《我罩着你呀》
作者：阿淳


文案：
“世上只有一个姑娘，能让我想要开着玛莎拉蒂，握一把AK，揣十本房产证，去隔壁街买一笼蟹黄包，然后接她去太空种月亮。”
暖冬治愈小甜文
砂糖系漫画家x射击手富二代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主角：初愿 ┃ 配角：江行烨 ┃ 其它：



　　第1章 他来自

　　十二月份，算是正宗的冬季。
　　南方的屋内没有暖气，寒意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钻进来，渗入骨髓。
　　初愿手一抖，第六次画歪了男主角的脖子。
　　但并不是因为四周弥漫着的的凛冽寒意。而是——
　　“我操，这傻逼他妈的脑壳有屎！喊他救人不会救哦！草，还在这里给老子打，打个几把！老子他妈弄死他！草！还挑衅老子！我他妈……”
　　一声更比一声响。
　　小姑娘叹口气，从分镜稿里抬起头，双眸里盛满了哀愁。
　　打游戏就打游戏嘛。
　　发现坑队友的，弄死就好了，干嘛要骂人呢。
　　视线的正前方，就是那一长串脏话的声源地——一个剃着飞机头的花臂哥。
　　大冬天的，他就穿了条短袖，露出手臂上花俏繁复的纹身，有玫瑰，有刀剑，还有一条锦鲤。整个望过去就非常社会，让人退避三舍。
　　虽然以初愿的审美来看，这图案设计的……挺一般。
　　而且花臂哥的脾气就跟他的胳膊一样暴躁，开电脑没到半小时，已经骂了不下十次大规模脏话了。
　　一惊一乍，没有规律，吓的初愿原本二十分钟就能画完的分镜，现在半个多小时还没画完。
　　就，有点惆怅。
　　就在她费劲思考地怎么样才能有礼貌地劝对方换个座位时，花臂哥又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操！江哥你干嘛呢！你你你你他妈怎么连自己人都杀！”
　　旁边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不是你说要弄死他的么。”
　　“那我我我我……”
　　“别我了。”那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困倦，“打完这局你们自己玩，我睡个觉。”
　　“……哦。”
　　刚才还暴躁的声音顿时蔫了下去。
　　初愿家的网咖是分块设计的，每块区域都有张长长的环形桌，摆着四台电脑，像一个个开放式的小包厢。
　　而她面前正对着的这张桌子，就坐着四个年轻的小孩——就是那种拿着家长身份证溜出来上网的叛逆少年。
　　这四个小孩，从左往右分别叫：王小二，狗蛋，奥妙，和姜戈。
　　初愿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是因为每天晚上放学后，她都会坐在这间小网管房里写作业。
　　而打从这个学期开始，每天晚上她写作业的时候，面前这张桌子坐的基本都是这四个人，雷打不动的，用脏话和砸键盘的声响，伴随初愿度过了一整个秋天。
　　甚至还给她带来了很多漫画创作的灵感。
　　比如——
　　“一杯咖啡。”
　　窗台忽然被敲了一下。
　　初愿抬起头，看见一张几乎和自己漫画里的男主角长的一模一样的脸。
　　皮肤冷白，头发漆黑，睫毛很长，嘴唇漫不经心地抿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两个字：
　　高级。厌世。
　　她往左望了望，台处果然空无一人，章意姐姐不知道又跑到哪台机子前去打游戏了。
　　“你要什么咖啡呀？”
　　“随便。”少年的指间夹着一张色彩斑斓的卡，随意滑到她面前，语气和眼神一样平静，“是咖啡就行。”
　　“啊？可是……”咖啡有十多种呢。
　　——后面半句话还没来得说出口，视线里已经只剩下一个修长瘦削的背影。
　　漫画少年很潇洒地转身走了。
　　行。
　　初愿耸耸肩，放下笔去台去煮咖啡。
　　人总是对好看的事物抱有一定的宽容心的，更何况这个叫“姜戈”的男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初愿的缪斯男神。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姜戈的时候，简直是惊为天人。
　　没有别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对方实在是长得太漫画了。
　　高高的个子，身材瘦削，眼睛漆黑而冷淡，五官轮廓流畅分明，完全就是一个活在黑白线稿里的美少年。
　　小姑娘愣了愣，当天夜里一晚上没睡觉，画出来厚厚一叠的分镜脚本。
　　男主角就是美少年的复刻版。
　　……刚想到这，手机忽然就在校服兜里震了一下。
　　她单手滑出来一看，发现居然是《漫话家》杂志的投稿回复。
　　初愿定定地看着手机屏幕，看了大概有两分钟，而后直接蹲下身，把头埋进膝盖里，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还发出压抑的吸气声。
　　章意打开游戏回来，一推开台的门，差点被地上的这一团东西给吓死。
　　“哇靠，这是哪里来的鬼……初愿？你蹲地上干什么？哭什么呀？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跟姐姐说说，姐姐帮你去解决！”
　　那团东西一顿，三秒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
　　“……”
　　璀璨的灯光下，小姑娘的眼神亮晶晶的，嘴巴咧的老大，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伴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咯咯咯”笑声。
　　“……你又捡到钱了？”
　　“没有。”初愿仰着脑袋咧着嘴，“但是我赚到钱了！”
　　对方瞪大眼睛：“你的漫画过稿了？”
　　“嗯嗯嗯！”
　　“哇哦。”章意赞扬地鼓了鼓掌，又拍拍她的脑门，“不错不错，你好好画，说不定有一天就出名了，姐姐还能蹭一蹭你的喜气。”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我一定会出名的！”
　　“嗯嗯，你会的你会的。”对方随意点点头，“不过你来这里干什么，是有人点了什么喝的吗？”
　　初愿站起身，因为蹲久了，生理性地晕眩了几秒：“是呀，十四桌点了咖啡。”
　　“什么咖啡？”
　　“他没说诶，只说是咖啡就行。”
　　“哟嚯，还挺事儿，那老娘就做最贵的给他！”
　　眼看着章意姐姐就要去拿咖啡豆，初愿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她：“等一下！”
　　“怎么了？”
　　“这杯咖啡让我来做行吗？”小姑娘眨着眼睛，“点的人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想请他喝。”
　　“……哦，那行啊，那我再去打两盘游戏，有需要你再叫我。”
　　“去去！”
　　眼看着对方快快乐乐地朝着电脑去了，初愿才做贼一样打开台最里面的柜子，掏出来一盒猫屎咖啡豆。
　　这是爸爸的一个印尼朋友送给他的——不是市面上的假猫屎，是真的猫屎哦！
　　她翻出很久那个没用的虹吸壶，找出滤纸，杯子等网上说的一系列工具，严格按照教程里的说法，郑重其事地煮了一杯比这个咖啡机还要昂贵的咖啡。
　　然后倒进一个便宜的纸杯里，封口，端到十四桌前。
　　很奇妙的，整个十四桌不像往常一样喧闹，三个男生安安静静打着游戏，一声不吭，比鹌鹑还沉默。
　　初愿困惑地往下一看，才发现原因：
　　漫画美少年估计是等的太久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鸭舌帽盖住了整个后脑勺，只露出一小截脖子。
　　——就连脖子的线条都完美的像是画出来的。
　　“那个，你们的咖啡到了。”
　　没有人回应她。
　　漫画美少年还在睡觉，周围三个小伙伴也都戴着耳机敲着键盘打游戏，头仿佛要钻进屏幕里去，分不出半点注意力。
　　但整张桌子摆满了零食和杂物，完全找不到可以放咖啡的空地。
　　初愿只能清清嗓子：“姜戈同学，你的咖啡到了。”
　　还是没有反应。
　　两分钟后，她的手已经端酸了。
　　小姑娘瞬间失去耐心，拧起眉毛，中气十足地：“姜戈先生！你的咖啡到了！”
　　……这一回，盖着的鸭舌帽终于抬了起来。
　　少年蹙蹙眉，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困倦和沙哑：“你叫哪位？”
　　初愿怀疑他可能还是在梦里。
　　但既然他抬起了头，桌子就自然而然空出了一块，她直接把餐盘放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扬起一抹暖融融的笑，自顾自地念台词：“姜戈先生，由于您是我们店今天第二十三位点咖啡的顾客，所以可以享受免单优惠，另外还赠送您一只酱肘子，祝您用餐愉快哦。”
　　“……”
　　江行烨揉眼睛的动作一顿，看向桌子上那个醒目的猪肘子。
　　很大，色泽鲜亮，肉松松垮垮地搭在骨头上，一看就烧的非常好，装在一个大瓷碗里，还能闻到阵阵酱肉香。
　　“什么味道？”
　　王易川打着打着游戏，忽然闻到一阵不合常理的香味，嗅嗅鼻子，视线移过来，整个人就是一惊，“我擦，这儿还可以点猪肘子呢！诶，等等等，小妹妹，这边再给来一份！”
　　前方还没走远的女孩儿困惑地转过身：“再来一份什么？”
　　“猪肘子啊！”
　　“哦。”她的神情里流露出一点敷衍的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们这不卖肘子。”
　　王易川瞪大眼睛：“那这只肘子是从哪来的？”
　　“这是，我们送给第二十三位咖啡顾客的惊喜大礼包。”
　　初愿看了眼那只大肘子，语气里情不自禁地带出几分惆怅和不舍，“是最后一只了呢。”
　　“……什么玩意儿？”
　　王易川望着小姑娘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转过头：“江哥，她说你是什么什么顾客？”
　　少年懒洋洋地搭着椅背，没搭理他。
　　没过几秒钟，旁边两个人也闻到了这无法忽视的香味，停下打游戏的手：“这是哪里来的猪脚？”
　　“一个漂亮小妹妹送的，说是，送给江哥的咖啡惊喜大礼包？”
　　“擦，这家黑店！老子也经常点咖啡，怎么没人给老子送猪蹄！”
　　“跟咖啡有个屁关系！那小妹妹明显就是看上我们江哥了。”
　　“擦！现在送礼也看脸了，这世道也太恶毒了！”
　　陈付义愤填膺地骂了几句黑暗世道，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一丢鼠标，“我靠，不行，这味道太他妈诱人了！老子要出去撸个串。江哥，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会真要吃这猪肘子？”
　　江行烨没回答，随手找了根珍珠奶茶的吸管，一边按亮电脑，一边喝了口咖啡。
　　然后下一秒，他挑挑眉，神情就忽然变得有些奇妙。
　　“怎么了？”陈付眼看着他把那根吸管抽出来，陡然惊悚，“这咖啡有毒？”
　　“不知道。”
　　“那你拔吸管干啥？”
　　少年拆开旁边的一排小旺仔，语气漫不经心：“换根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哥哥：呦嚯，这猫屎，老子要好好尝尝。
　　新文开啦开啦～
　　这是一个暖融融的漫画少女与懒洋洋的世界冠军的青春治愈小甜文。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就让我们小愿愿和江哥哥来温暖你们好吗！


　　第2章 炽烈

　　在江行烨被烦久了后略带警告的敷衍下，陈付他们总算是明白这杯咖啡价值几何。
　　大概就是一口咖啡=几十根烤串的程度。
　　江哥哥嗜咖啡如命，家里装了一柜子的咖啡豆，就差没拿咖啡洗澡了，对于他的品味，小伙伴们还是相信的。
　　“哟，这妹子还挺豪气，知道我们江哥哥眼光高，舍得下血本啊。”
　　“下骨头本也没有用，送一百杯咖啡也是朝瞎子抛媚眼。”苟一勋翘着二郎腿，一边叹息一边摇头，“我们江哥哥已经修道成仙了，女色在他眼里都是狗屎，追求长生才是他的梦想。”
　　“你他妈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形容词！”
　　“那我他妈用错了吗？女人在他眼里和屎有什么区别？江哥，你自己说，刚才那小姑娘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一坨狗屎？”
　　江行烨淡淡地抬起一只眼皮，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位狗，啊不是，刚才那坨小姑娘。
　　矮。白。小。
　　眼睛又圆又亮，笑起来的时候唇角陷下去两个洞。
　　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表达“我活着可真开心啊，我活着可太开心了”的中心思想。
　　非常的……生机勃勃。
　　苟一勋见他半天没回答，以为他是不想搭理这种无聊问题，就习以为常地摇头放弃。
　　然后转过头，打算趁人不注意，悄悄拿起碗里的猪蹄偷吃，但大概是这猪蹄烧的太好了，骨头把一握，肉就直接脱了骨，唧一下重新摔回碗里去，和汤汁发出缠绵的声响。
　　那层皮还在碗里弹了弹，软软糯糯，一看就特别有嚼劲。
　　“哟呵，这肘子烧的不错啊哈哈哈哈。”苟一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话题转移的不能更生硬，“那啥，江哥你还没说呢，那妹子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一坨狗屎？”
　　江行烨还没回答，那边王易川已经砸过来一根棒棒糖：“你他妈老子点串串呢，再说这种几把形容词信不信老子发火了！”
　　“哟嚯，你火，我等着你火，你有本事你就火一个给我……”
　　“不是。”
　　一道懒散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幼稚的对峙。
　　……
　　苟一勋转回头，一脸震惊，“你说啥玩意儿？”
　　少年已经垂下了眼眸，看着电脑屏幕，漫不经心地按鼠标：“不像狗屎。”
　　“那像什么？”
　　像什么啊......
　　“猪肘子。”
　　——软的会弹起来那种。
　　“这形容......”苟一勋拧着眉毛不解，“跟狗屎有毛线区别？”
　　江行烨没回答，单手按Z，修长的手指在鼠标左右清脆两声，最后一位敌人直接倒地。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操，一打三，我江哥就是牛逼！”
　　男生往后一靠，困倦地揉了揉眉心。
　　唉，太逊。
　　玩的有点没意思。
　　……
　　初愿并不知道自己纯粹出于感恩心理送出手的咖啡和猪肘子还引起了社会哥哥们嘴里一番关于狗屎的辩论，此刻的她，正心无旁骛地捧着手机回复邮件。
　　就是收了她画稿的那封《漫话家》邮件。
　　这个漫画稿，她画了挺久的。
　　主要她本职是个学生，人又长得矮，所以回回位置都被安排在前三排，能趁上课时间画个分镜草稿，就已经是人肉探测雷达所能支撑的极限了。
　　而且放学回家之后，爸爸也不怎么同意她把时间浪费在画画上——“初愿，你已经高二了，能不能懂点事，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别老不务正业的行不行？！”——小姑娘就只能把画稿压在习题册下，让章意姐姐给她当哨兵，一有风吹草动就迅速把铅笔换成水笔，在本子上装模作样地写写画画。
　　反正爸爸也看不懂她在物理习题册上瞎默的化学方程式。
　　但总之，客观条件还是极其有限的，就算她灵感如黄果山瀑布一样喷涌而出，每天整个心思都系在上面，也只能像磨洋工一般把32页的短篇磨了整整三个多月。
　　章意姐姐曾经无数次叹气：“你为什么就不肯上楼回房间画？，每天这么胆战心惊的，我都替你累。”
　　初愿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我也想，可是楼上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你可真是个小姑娘。”
　　好，初愿其实也觉得自己这样很逊。
　　但从十一岁起，她最恐惧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这种恐惧，跟是不是小姑娘没有任何关系，她觉得就算有一天自己七老八十当奶奶了，也不可能克服的了。
　　所以尽管每天晚上都浪费很多时间在和爸爸斗智斗勇上，也要撑到他下班才肯一起上楼。
　　但是今天很遗憾的，爸爸去老家吃堂哥的喜酒了，家里没有人，章意姐姐要上夜班也不可能陪她睡觉。
　　只剩她一个人。
　　眼看着时针就要到指到晚上十二点，初愿深吸一口气，旋风一样冲上楼，再旋风一样抱着自己的被褥从楼下冲下来。
　　“你这是干嘛？不睡觉啦？”
　　章意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初愿把自己的被褥放在网管房的临时小床上，小脸严肃：“我今天晚上要在楼下睡。”
　　“你疯啦，楼下这么吵你怎么睡？”
　　“我拉上窗帘，带个耳塞就可以了。”
　　“不行不行，赶紧给我上楼去，要是害怕，就把灯都打开，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在楼下睡呢。”
　　初愿扯着被褥哀求：“我就睡这一个晚上，章意姐姐求你啦！要是我在楼上睡，我会神经衰弱死掉的！”
　　“……”
　　章意完全拿她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行，那你顾好自己，我得去扣费了，明天早上六点过来叫你？”
　　“嗯嗯，谢谢章意姐姐！”
　　“你这个胆小鬼。”
　　初愿没反驳，目的得逞就万事大吉，抱着自己的牙膏杯去旁边的流理台洗漱，再低调地小跑回屋，明明是自家网，却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个点，已经是通宵的时间点了，网咖里陆陆续续少了一些人，整个环境都变得安静了一些。
　　她解开窗帘的扣子，发现前方那张桌子也空了三张椅子，不过书包倒都还在，大概是出去吃夜宵了。
　　她看了眼唯一还在的那个叫姜戈的少年。
　　少年正在打游戏，电脑屏幕上炮火不断，战况激烈，但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眼神里还带点漫不经心的困倦，不像是在玩游戏，更像是在看什么无聊纪录片。
　　很没有激情。
　　这个少年在初愿眼里，其实有些不一样。
　　跟他那几个花臂非主流小伙伴不同，大半个学期了，初愿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过一句脏话，手臂脖子上干干净净，一个纹身都没有，发型也无比清爽，每天换着各种规矩的黑卫衣，不抽烟不喝酒，连喝珍珠奶茶都会把珍珠乖乖地咽下去
　　有一次，她甚至还看见男生靠着椅背在写数学作业。
　　从外貌到言行举止，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要不是跟同伴们的互动还算自然，初愿都会以为他是被绑架过来的。
　　然后前方的电脑屏幕一跳，浮现出本局成绩：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第1/100
　　击杀32玩家。
　　初愿虽然不玩游戏，但耳濡目染，也知道这应该是挺厉害的战绩。
　　男生却往后一靠，没有继续下一局，就这么倚着椅背，神情淡淡的，似乎是在发呆。
　　刚好这时，他的三个同伴也提着几大袋烤串走了回来。
　　看见屏幕的字，叼着鸡翅伸着大拇指含糊赞扬：“江哥就是牛逼。”
　　王易川兴奋地拉开椅子：“来来来，咱组队再来一局。”
　　“你们玩。”江行烨移开鼠标，兴致缺缺，“我看个剧。”
　　“剧有什么好看的！来嘛来嘛，就来一局！”
　　男生自顾自哆啦A梦，没理会他。
　　“擦，你居然看小叮当也不肯陪哥们玩盘游戏，吃鸡不比这只猫有意思的多了？！”
　　回应他的是懒洋洋的三个字：“没意思。”
　　“......你老可真是要修道成仙了，居然连玩枪都觉得没意思，人生还有没有乐趣了。”
　　陈付在旁边叼着鸡翅：“我们江哥以前可是玩真枪的人，这种虚拟枪对他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了来自另外两个人惊恐的目光。
　　两秒之后，陈付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手里的鸡翅膀直接摔在键盘上，差点没给跪下：“我他妈说的是什么狗屎，谁不知道我们江哥不玩枪，不屑玩......”
　　王易川踹了他一下，蹙着眉：“不会说话就闭嘴！”
　　而后转过头：“江哥，你也知道，奥妙这傻逼就是嘴贱......”
　　“我知道。”江行烨站起身，神情困倦，似乎半点没把他们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你们先玩着，我去点杯咖啡。”
　　陈付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你们说江哥这是生气没生气？”
　　“呵。”王易川翻了个白眼：“你要不是我兄弟，今天就算江哥没生气，老子也要帮你松松骨。”
　　“我这不是顺口嘛。哎，你说本来枪打的好好的，江哥怎么忽然就......”
　　“可快闭嘴你！”
　　......
　　初愿听的云里雾里，下意识看向正在台前点咖啡的少年。
　　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侧脸一半笼罩在帽檐下，整个人显得很神秘。
　　结合刚才那一堆“枪、枪、枪”的对话，就显得更神秘了。
　　刷完卡之后，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初愿刚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很平淡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仿佛只是在看着一片虚空，整个人从神情到姿态都在漫不经心地诠释着两句话。
　　第一句话：随便，都行，无所谓，死了挺好，活着也行。
　　第二句话：虽然我在看着你，但我并不care你是什么几把玩意儿。
　　......
　　初愿微微一怔，觉得这样对视着挺尴尬的，就下意识地冲他扬起一个笑。
　　唇畔陷下去两个坑，眼睛眯成月牙弯儿。
　　因为刚摘毛线帽，脑袋上翘起一撮头发，仿佛长出来的一根狗尾巴草。
　　江行烨看了她三秒，而后漠然地收回视线。
　　啧，又不像猪肘子了。
　　像一块草莓夹心裹奶油糖饼。
　　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之后，会流出来一滩糖心的那种。


　　第3章 他来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收到了过稿的消息，好心情下脑神经对一切都很宽容，所以尽管窗外喧哗声不断，糖心小饼干愿愿今天晚上还是睡的意外安稳。
　　她甚至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放学回家，路过江边时，看见一个少年站在扶栏上，大风呼呼地刮，他就这么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掉下去了的感觉。
　　初愿一着急，连忙跑过去把他从扶栏上拽下来，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少年抬头，露出一张熟悉的漫画脸，眼睛漆黑，没有情绪，居然跟他们家网咖里的那个姜戈长的一模一样。
　　“你不冷吗？”他的视线淡淡落在她沾了灰尘脏兮兮的脚丫上，“为什么不穿鞋？”
　　初愿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了救人，把自己的鞋子都给跑掉了，忍不住蹙蹙眉，略微有些忧愁。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尽管说着赞扬的话，少年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声音飘渺的几乎要被风吹走，“这个聚宝盆送给你，算是我报答你的谢礼。”
　　然后下一秒，他就嗖的一下，化成一缕青烟飘走了。
　　初愿困惑地把聚宝盆抱回家里，随手往里面放了一只猪肘子，等到喝完牛奶再过来看，里面居然生出了两只猪肘子。
　　天哪！
　　她高兴疯了，坐在地上就抱着猪肘子啃，啃完一只再生一只，啃完一只再生一只，像个无底洞似的，没完没了。
　　于是她就这么啃啊啃，啃啊啃……一直啃到了天光微亮。
　　“初愿，初愿，快起床了，已经六点十分了，再不起床来不及上学了，初愿？”
　　小姑娘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反应了足足三分钟，才意识到聚宝盆和猪肘子都只是梦。
　　章意姐姐站在她面前，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不到你睡的还挺好。行了，收拾收拾快起床，六点十分了已经，等会儿还要排队买早饭呢。”
　　“……哦。”
　　章意因为上夜班，所以这个点对她来说算是晚上，当然是不吃饭的，给初愿热了一杯牛奶后，就昏昏欲睡地靠在台边等待过来接班的人。
　　学校六点四十上课，从家到学校要走十五分钟，初愿用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好自己，就背着书包，捧着热牛奶，匆匆忙忙地跑去隔壁的全家买菠萝包和芝士。
　　大概是因为在梦里啃了一晚上的猪肘子，她现在腮帮子还莫名其妙地有些酸，只想选择一些软绵绵的东西。
　　走出房间时，小姑娘下意识看了看对面那张桌子，空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人了。
　　也不知道聚宝盆少年是什么时候走的。
　　看他写的作业本，应该还在上高中，高中生每天这么晚睡，早上能起得来吗？
　　......不知道了。
　　.
　　全家今天早上排队的人挺多，初愿叼着菠萝包坐下的那一瞬间，上课铃声准时地在脑袋上方响起。
　　刚刚好。
　　同桌许露露催命一般揪着她的袖口：“快！愿愿！快给我数学卷子，我今天早上起来才发现我写错试卷了，我要死了啊啊啊！”
　　初愿从书包里翻出数学试卷给她：“没事，今天早读是英语，凯瑟琳宝贝肯定还在办公室补妆，不会过来的。”
　　“我不怕凯瑟琳，我就怕张偲葶等会儿发疯。”
　　结果话音刚落，数学课代表张偲葶就肿着一双眼睛过来了，语气不是一般的冲：“交作业！”
　　“小仙女你心地善良，等我十分钟好吗？我待会儿亲自给您送过去。”
　　“小仙女什么小仙女啊，前天就布置的卷子你今天早上才补，有时间拍马屁怎么就没时间写作业了？”
　　然后不等人回答，就翻了个白眼抱着一叠卷子离开，丢下一句不耐烦的话，“快点行不行！抄抄抄，整天就知道抄！”
　　初愿看着被骂得一声不吭的许露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今天吞□□了？”
　　“更惨。”许露露一边抄作业一边小声八卦：“我听陈慧说，她昨天晚上跟人表白被拒绝了，折了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被对方直接扔进炭火里烤红薯，烤完之后还问她要不要，她崩溃的哭了一晚上，没看见现在眼睛还是肿着的吗。”
　　“……这拒绝方式还挺有创意。”
　　“正常，江行烨嘛。”
　　初愿听这语气，感觉在对方心里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于是揪着眉毛在脑内搜寻，但搜寻半天——还是无果。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认识江行烨？”
　　“我应该认识吗？”初愿被她不可思议的语气弄的开始自我怀疑起来：“是哪个班的？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啦，是隔壁学校的。”
　　“十三中？”
　　“一中。”许露露翻了个面继续抄，震惊的无以复加，“你真的没听说过吗，江行烨呀！去年他拿世锦赛冠军的时候，全市都在报道他，破了世界青年纪录，而且那么帅的脸，你居然都不记得了？”
　　初愿回忆了一下，感觉好像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个人，当年拿了什么体育冠军，隔壁一中还挂了横幅庆祝。
　　但是这个人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样，都过去大半年了，初愿哪里还记得。
　　“不是，张偲葶当时英语课pre讲的就是他，还放了无数张照片……啊，”许露露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好像是生病来着，半个多月都没来上课，等你回来之后，他已经宣布退役，回学校念书了。”
　　“……是因为受伤了吗？”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听说，当时他的教练、队友、还有一中的很多领导都去劝过他，但是人家就是毅然决然要退，怎么说都没用，问他为什么，他说枪玩腻了？这理由当时还闹上了新闻，网上好多评论都说他品德低劣，辜负国家培养之类之类的。”
　　说到这，许露露又忍不住瞅了瞅她：“愿愿，你是活在原始社会吗？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你每天做完作业之后的娱乐不会就是画画，画画，画画？”
　　“……差不多。”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初愿有些小委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认识一个运动员这件小事，就可以招来好朋友这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但是她天生忘性大，和自己不是那么相关的不太重要的八卦绯闻，几分钟就嗖的过去了。
　　早读课一结束，她就忘记了同桌嘴里那个帅到爆炸，酷到没边，又拽，又烈，又任性的少年神枪手，转而开始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在物理老师的鹰隼之眼下逮到机会画草稿。
　　再帅，能帅的过坂田银时吗？再酷，能酷的过哆啦A梦吗？
　　就算放到现实里，能好看的过他们家网咖里的那个姜戈小哥哥吗？
　　她初愿又不是没见过市面的人，再说了，把女孩子费劲心思折成的千纸鹤丢进炭火里烤红薯，怎么看都是很没品的行为好不好。
　　小姑娘握笔的手顿了顿，在白纸上画下一个火柴人，旁边还写了几行字：
　　张三，反派一。虚有其表，做事情八分钟热度，且没有礼貌。把女二送给他的灵器丢进火堆里烤红薯，导致女二黑化……
　　.
　　初愿今天上学上的还挺高兴的，因为今天是周五，下午最后两节都是自修课，作业已经嗖的一下写完了，她背着个空空的书包回家，打算画它个两天的稿。
　　这么高兴的事情，当然得庆祝一下。
　　刚好，十字路口边上新开了一家日料店，初愿走进去，点了一碗豚骨面，一盘吞拿鱼寿司，还要了五个芝士蛋卷。
　　老板看着她的小身板，委婉提醒：“小姑娘，我们家的东西量都有点大哦。”
　　小姑娘笑眯眯地点头：“没关系的叔叔，我吃的完。”
　　初愿食量要稍微比一般的女孩子大一点，虽然她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吃这么多，却还是长不高，曾经还很胆肥地尝试过三天吃完一瓶钙片，差点把初爸爸吓死，连夜送她去医院检查身体，但最后啥事儿也没有，健健康康活到了现在。
　　从那之后初愿就明白，有些事情属于不可抗力，长不高就是长不高，吃再多的钙片也没有用。
　　可能会死，但是绝不会长高。
　　——又比如现在。
　　没带钱包就是没带钱包，她磨蹭的再久，吃的再慢，钱和手机也不会嗖的一下从家里飞到她兜里。
　　初愿用最慢的速度吸溜完最后一根面条，睁着一双惆怅的大眼睛，开始冥思苦想。
　　向周围的好心人借点钱？
　　先不论人家会不会借给自己，单看这家空荡荡的店，除了自己，就只剩下一位顾客了。
　　在她的右后方，一位矮矮的小男生正捧着手机在打王者荣耀，身上的校服初愿非常熟悉，因为她那位今年读小学三年级的堂妹就经常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来他们家借电脑打游戏。
　　初愿做再久的心理建设，也实在无法厚着脸皮去跟一个小学生借钱吃饭。
　　那，跟老板说先赊账？
　　小姑娘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开放式厨房，老板正在和老板娘吵架，一个挥舞着锅铲一个挥舞着菜刀，吵闹声响亮的透过玻璃窗还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她撑着额头，思考如果现在走过去说赊账的话，是先被老板的锅铲砸死，还是先被老板娘的菜刀砍死。
　　思考了半天无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也太惨了。
　　眼看着老板和老板娘越吵越凶，初愿都产生了一种要不要现在先逃出去，然后回家拿了钱再飞快跑回来结账的念头。
　　好在下一秒，门口忽然响起的铃铛声阻止了她即将迈向违法犯罪的玉脚。
　　初愿顺着声音看向门口，愣了愣，两秒之后，双眸就嗖的一下亮了起来。
　　——她看见了她的聚宝盆。


　　第4章 炽烈

　　江行烨其实今天本来没打算要正经吃个晚饭的。
　　他昨天晚上睡眠质量一般，白天补了会儿眠还是没精神，放学铃声一打，只想回家睡觉。
　　但王易川死活抱着他，鬼哭狼嚎：“哥，真的好吃！好吃到哭！那个芝士蛋卷是老子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卷！还有豚骨面，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豚骨面呢，我真的不明白。”
　　江行烨踹了他一脚：“松开。”
　　“江哥！你就跟我去！要是不好吃，我头给你。”
　　“我要你头干什么，松手。”
　　“哇，求你救救可怜的还不起花呗的小川，小川只想在饿死之前，再吃一次芝士蛋卷，你会答应他这个愿望的对吗？”
　　“……”
　　就这样，原计划要回家补眠的江行烨，就这么被可怜的还不起花呗的小川，直接拖到了离家三千米远的日料店。
　　他看着跟没骨头的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胳膊上的王易川，语气平静：“王小二，要是不好吃，我不要你的头。”
　　“真哒？”
　　“把脖子给我就行。”
　　“……”
　　店里很空旷，只有两位顾客，一位是捧着手机打王者荣耀的小学生，一位是用毛线帽兜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去的分不出是男是女的……东西。
　　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王易川嘴里“好吃到哭”的“极品”日料店。
　　王易川带着沉重的心情去点菜了，江行烨扫视了一圈，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来，握着手机玩消消乐。
　　结果刚打开游戏，衣角就感觉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
　　他顺着这个力道低头，视线里出现一只圆乎乎的白色手套，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一个眼熟的小姑娘正蹲在他脚边，毛线帽盖住了大半个脑袋，做贼似的小小声跟他问好：“姜戈同学，下午好啊。”
　　江哥同学？
　　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
　　而且还是这种诡异的姿势，江行烨一时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大事，只能保持观望态度，礼数周全地顺着她的话回复：“啊，下午好。”
　　然后就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小姑娘还蹲着，看上去好像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眉毛微蹙，非常纠结的模样，右手还无知无觉地揪着他的衣角搅啊搅，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烦躁。
　　就在江行烨脖子累得慌，想要让她坐起来说话时，对方终于开口了。
　　一边瞅着他，试探性地：“那个，姜戈同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呀？”
　　这开场白……
　　江行烨挑挑眉，默不作声。
　　对方就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就是昨天给你送过咖啡和猪肘子的，你还记得吗？”
　　江行烨感觉自己看懂了她眼底的渴望：“你昨天忘记刷卡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初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整张脸包括那只毛线帽都带着真诚和严肃，“说了是送给你的惊喜大礼包，我怎么会收钱呢。那也太没品了！”
　　“那么肘子是过期的？”
　　“怎么可能！昨天中午才烧的呢，绝对没有半点问题！”
　　“所以？”
　　“就是，”她顿了顿，“我猜你一定想不到，我今天忘带钱包了。”
　　“……”
　　啊，那还真是没想到。
　　.
　　王易川好不容易在老板夫妇的争吵中寻到空隙点完餐，结果一转头，就看见江哥旁边蹲了个眼熟的妹子。
　　再定睛一看——呦嘿！这妹子不就是昨天晚上给他哥送猪肘子的那姑娘吗，挺有毅力啊，居然还追到这儿来了。
　　但可惜了，对上他们江哥这种禁欲系王者，就算送一千个猪肘子，也不可能让江拉图变成纣王烨。
　　小姑娘正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仰着脑袋耷拉着眼睛，毛线帽上还应景地垂下来两个毛球，就像一只沮丧的苏格兰折耳猫。
　　他同情地叹了口气，正要走上前劝劝这可怜的小姑娘莫再执迷不悟时，就听见前方传来一个着急的小奶音：“你不是经常来我们家网咖玩吗，我就是那家店的女儿，下次你再来的时候，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还——还给你打八折，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他江哥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但我说了我不认脸，你又没手机又没身份证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非常没有波澜的语气，但王易川发誓自己从里面听出几丝兴趣。
　　就是那种“啊，这猫真可爱老子打算逗一逗”的大兴趣。
　　不过很显然，苏格兰折耳猫并没有听出他的话风，反而更加沮丧了，忧愁地揪着眉毛：“唉，你居然脸盲，那可怎么办呀。”
　　少年附和地点点头：“是啊，那可怎么办呢。”
　　？？？
　　他江哥今天什么毛病？
　　是真看上这妹子了还是困的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那——那——”
　　初愿“那”了半天，依然没想到办法，最后视线停在自己胸前，试探性地从脖子上套出一根绳，伸出爪子，“那我把我的校牌给你，你来我们学校找我要钱？”
　　想了想，又补充道：“路费我给你付。”。
　　江行烨瞥了眼那只校牌。
　　宁城七中。
　　照片上的姑娘扎了马尾，皮肤比身上的衬衫还要白，咧着嘴，唇畔两个涡，一副“我今天拍照了我太开心了”的灿烂表情。
　　然后一根纤细的手指横过来，指甲盖上月牙儿弯弯：“你看，这张脸是不是跟我长的一模一样？就是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高二七班初愿，你在我们学校随便找一个人问，他们都知道我。”
　　要是忽略那拖啦唧的奶音，光听台词，还挺霸气挺社会的呢。
　　“行。”江行烨也没要她的校牌，懒洋洋地站起身，“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就相信你一次，起来，带你去付账。”
　　嗯？
　　啊！
　　——终！于！搞！定！了！
　　初愿如释重负，把校牌套回自己的脖子里，高兴地站起来，因为刚才蹲太久了，起身又猛，脑袋还传来一阵眩晕，撑着桌面才没让自己摔倒。
　　她像个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晃地跟在少年身后，一边顽强地赞美他：“姜戈同学，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我一辈子感谢你，我和我爸爸都感谢你。”
　　……要不是那语气里真的装满了浓浓的感激，王易川都要以为她是在骂人了。
　　他就这么看着他江哥绕过自己走到后厨边，拿手机扫二维码，替那苏格兰折耳猫付钱：“多少？”
　　折耳猫一鞠躬：“78。谢谢你，姜戈同学，我一辈子……”
　　“举手之劳而已，一辈子就不用了。”江行烨漫不经心地倚着冰柜，“还有，我一般不借钱，既然今天都帮你结了个账，咱们就算是朋友了，你也不用叫的那么生疏。”
　　“啊，那叫什么呢？”
　　少年顿了顿，语气淡然：“叫江哥就行。”
　　小姑娘瞅瞅他，觉得说的挺有逻辑，就扬起一个笑，乖巧地喊了声：“江哥。”
　　王易川：“……”
　　.
　　老板夫妇吵架归吵架，活还是不耽误的。
　　初愿走后，面很快就被端了上来。
　　王易川夹着一根酱萝卜嚼啊嚼，嚼啊嚼，一边还拿小眼睛觑江行烨，组织了好一会儿思路，才试探性地开口：“江哥，你说你也快十八了是。”
　　对面没有丝毫回应。
　　“那都十八了，有些事也该考虑起来了是？”
　　还是一片寂静。
　　“你说刚才那小姑娘，长的还挺好看的哈？”
　　“王小二。”少年从手机上抬起一只眼皮，语气淡淡，“你要么就吃饭，要么就说人话。”
　　“……”
　　王易川只好又扭扭捏捏地低下头去吸溜面条。
　　但吸溜了不到半分钟，还是没忍住，抬起头，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江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看上那小姑娘了？你要是看上了，就大胆放手去追，兄弟永相随！年纪小点儿怎么了，你也未成年呢，咱不违法，不犯罪！”
　　这句话太过铿锵有力，整个店包括那个一直在打王者荣耀的小学生都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江行烨终于放下了手机，挑着眉：“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自己的脖子了。”
　　“不是，你如果没看上人家，你为什么平白无故给人家付钱？”
　　少年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你没听见吗，她说给我打八折。”
　　“……”
　　放屁！你江行烨要是是个会为折扣折腰的人，老子头都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那你一开始干嘛装作自己不认识她？一星期前给你买鸡蛋灌饼的老头你都能记得，长这么漂亮还给你送过肘子的姑娘你转眼就脸盲了？”
　　江行烨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我要是不说我脸盲，她会给我打八折吗？”
　　“……”
　　“她要是不给我打八折，我为什么要借她钱？”
　　王易川憋的脸都红了：“你通宵一晚上，点杯咖啡，顶多也就六十块钱，打个八折便宜12块，你他妈就为了这十二块钱，跟个妹子腻腻歪歪那么久，你骗鬼呢！”
　　静了一下。
　　“嗯，你说的没错。”他勾起唇，悠哉游哉，“我就是骗鬼呢。”
　　“嚯嚯！你承认了，我说你就……操。”
　　王易川绝望地给自己扇了一巴掌：“老子又他妈被你骂了是！”
　　“可是江哥……”
　　“吃饭。别跟我说话。”江行烨换了个坐姿，闭目养神，“再吵我不付钱了。”
　　“为什么！你都给妹子付钱了凭什么不给兄弟付，你你你你这就是重色轻友！”
　　“我给她付钱是投资，给你付钱是做慈善。”
　　王易川不高兴了：“你给我付钱怎么就不是投资了？”
　　“哦，那比如呢？”他漫不经心地抬起眼，“你能给我打八折吗？”
　　“……”
　　ojbk
　　王易川屈辱地低头吞面条。
　　妈的，就为了十二块钱。
　　就为了十二块钱，老子今天被羞辱了两次，两次！！！


　　第5章 他来自

　　初愿回到家时已经是六点半了，陈叔叔刚跟章意姐姐换完班，一边开自行车，一边笑着跟她打招呼：“小愿愿，今天老师又拖堂了？”
　　“老师没有拖堂，是我在外面吃晚饭啦。”
　　“也是，这周你放大星期了，是该吃顿丰盛的。怎么样，吃的好吗？”
　　吃的好吗？
　　初愿回忆了一下自己波折的晚餐，犹豫道：“还可以。”
　　她看着对方把一箱东西费劲地绑在自行车上，稍微有些好奇：“陈叔叔，这是什么？”
　　“大闸蟹，章意带过来的，里头那锅她正给你蒸着呢。还有啊，”陈小明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跟你章意姐姐同年同月生，你怎么喊她姐姐，喊我叔叔呢？”
　　小姑娘眉眼弯弯：“小陈哥哥。”
　　“哎。行了，快进去，外头风大。”
　　初愿冲他挥挥手，就背着书包进店了。
　　章意姐姐正在柜台讲电话，一抬头看见她的身影，连忙招了招手：“……那个，桦叔，小愿回来了，我让她跟你说。”
　　“初愿，你爸爸的电话。”
　　“喂，爸爸。”初愿接过手机，单手剥橘子，一边问他：“你什么时候到家啊？”
　　“我今天没法回来了。”
　　初爸爸在电话那头叹口气，“你堂哥这边出了点事，暂时还有点麻烦。”
　　啊？
　　怕黑小孩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堂哥出了什么事？我能过来看看吗？”
　　“不用，就是你堂嫂在婚宴上忽然晕倒，结果被查出来怀孕了，现在两家人正在闹呢，我得帮你大伯撑着场面，估计最早也得下周一才能回家。”
　　初愿不太理解：“都领了结婚证了呀，怀孕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闹？”
　　“这个你就别管了，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处理的。”初爸爸含糊其辞，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马上就月考了，你好好复习，别再浪费时间画画了知道不？要画也等上了大学再画，到那个时候，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你，”
　　“……哦。”
　　“那行，那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大伯叫我呢。”
　　“……”
　　初愿挂了电话，闷闷不乐地往嘴里塞橘子。
　　“这是怎么了呢？嘴撅的都可以挂油瓶了，桦叔骂你了？”
　　“不是。”小姑娘惆怅地看着掌心的橘子瓣，“初愿姐姐，你说为什么我爸老是不让我画画呢？他既然不让我画，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去学？”
　　“也不是不让你画画，他这不是担心你的学习嘛。你都高二了，当然还是学业要紧，等上了大学，再画也来得及啊。”
　　“可是，”她顿了顿，垂着眸，声音轻轻的，“我只想考美院。”
　　“你爸爸不会答应的。”
　　初愿成绩还算不错，老师专门打了几次电话，说是让她暂时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是再专心一点，top5的大学都可以冲一冲。
　　所以初爸爸才看她看的那么紧。
　　“我知道……哎，算了，明日事明日再说，章意姐姐，大闸蟹好了吗？我好像都闻到香味了！”
　　章意看着她瞬间就生龙活虎的样子，一大堆安慰的话噎在肚子里，片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真是个小姑娘。”
　　.
　　章意的厨艺很好，大闸蟹蒸的非常入味。
　　不过这东西性寒，吃多了不好，她怕初愿控制不住嘴馋，就估摸着量只煮了几只，剩下的都还在桶里养着。
　　但令人惊奇的是，初愿居然只吃了一只，剩下两只还完完整整地在盘子里躺着，小姑娘拿眼睛恋恋不舍地看它们，却始终没去动。
　　“咦，小愿愿，今天怎么没胃口了？”
　　“不是。”她把大闸蟹盛到锅笼里温着，“今天有位好心的同学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把这个留给他表示感谢。”
　　“你这留到明天早上都不好吃啦，再说你这周末不是不上课嘛，等周一的时候我再给你煮一锅新鲜的。”
　　初愿连忙摆手：“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们网咖的顾客，今天晚上应该会过来的。”
　　“哦，那行。两只够不够啊？用不用我再给你蒸一锅？”
　　“够啦。”
　　章意姐姐带过来的大闸蟹品相不错，个头大，肉肥，就算是初愿这样超级喜欢螃蟹尝了无数湖河蟹的人来说，都算是蟹中上品。
　　但是很可惜，姜戈同学今天好像注定没有这个口福了。
　　——初愿揉着眼睛撑到了凌晨一点，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
　　面前的桌子已经坐了其他的人，是两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做ppt，气氛非常和谐，再也没有时不时想起的脏话打扰她。
　　然而她今天却画的异常磕巴。
　　是因为没看见漫画脸小哥哥所以灵感顿失吗？
　　……这可不太好呀。
　　小姑娘颇有点哀愁地蹙起眉。
　　万一以后小哥哥都不来网咖了怎么办？难道她就要一辈子没灵感吗？
　　初愿，你要学会灵活变通，积极寻找新的缪斯女神。
　　她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在一点十五，漫画小哥哥大概是不会来了。
　　正打算收起东西睡觉，手机却忽然震了起来，是她的责编。
　　狐八七：刀啊，你这篇稿，这期就给你排上了，你看下排版，有没有问题
　　初愿有些惊讶：啊，这么快
　　这个点，对方大概没料到她居然还在，顿了一会儿，才回复。
　　狐八七：嗯，原本有篇稿子涉嫌抄袭，你的页数合适，就先把你的补上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
　　她本来都做好了要两三个月才能看见自己作品的准备呢。
　　狐八七：反正你先看看稿子，分了两期，首期先给你登二十四页
　　狐八七：对了，你这种风格，主编觉得很不错，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稿，都可以投过来看看，最近中短篇还是挺缺的
　　闻刀：嗯，好的呀
　　闻刀是初愿的笔名，取自“只闻刀风，不见人影”，她自己认为非常帅气非常酷。
　　如果画的不是这种少女治愈风的话——
　　初愿这部短篇漫画，男主角的名字就叫陈戈。
　　姜戈，陈戈，带着一种委婉又浪漫的联系，在她眼里，都是像鸟一样的少年。
　　女主角陶萄是个自闭症患者，时常会在画室的窗口喂一只色彩斑斓的鸟，而陈戈是借住在她家的父亲朋友的儿子，每次他来之前，鸟儿就会飞走，他一走，鸟儿就会飞回来。
　　他喜欢天空，喜欢树木，喜欢风拂过耳廓的声音，他说这样能让他感到自由。他甚至能对着一张世界地图说出各个地方的美景美食，对许多国度了如指掌。
　　有一天他离开的时候，衣服里掉出一根羽毛。
　　陶萄觉得，陈戈就是那只鸟。他是一个妖怪。
　　但她不怕。
　　在陈戈的开导下，她渐渐开始尝试着外出旅游，与人沟通，变得越来越开朗，病也彻底痊愈了。
　　直到有一天，她和陈戈订婚，那只鸟儿也再没有出现在画室的窗口上。
　　新婚之夜，她第一次开口问自己的丈夫：“你是那只鸟吗？”
　　陈戈笑了笑，说：“你希望我是，我就是。”
　　故事的结尾，还是那间明亮的画室，陈戈站在窗口边，吹了口哨子，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在他的指间。
　　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自闭症患者治疗计划书。
　　患者是陶萄，主治医师叫陈戈。
　　对不起，骗了你呀。
　　我不是那只鸟儿。
　　但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治愈你而来的。
　　……
　　初愿看到最后，吸吸鼻子，用手擦去眼角的泪
　　——哎，真的好困哦。
　　可是整个网扫视一圈，也还是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算了，肯定就是不会来了。
　　她给责编发了确认消息，就端着自己的牙刷杯去流理台洗漱，那两只螃蟹在锅里温了许久，最终还是被章意姐姐送给了隔壁开烧烤店的王大娘。
　　真可惜。
　　小姑娘撑着脑袋叹了口气。
　　这么好吃的大闸蟹呢。
　　辜负了她的一番报恩之心。
　　……
　　.
　　就在初愿终于因为等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沮丧地抱着被子进入梦乡之时，江行烨正好睡了一觉被饿醒，揉揉头发，打算下楼去厨房找点吃的。
　　结果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撞上了一个端着泡面杯的女孩儿。
　　泡面杯里散发出熟悉的红烧牛肉味，热气升到半空中，让人觉得莫名温暖。
　　一旁的常温柜还开着，里面叠着几碗老坛酸菜面和海鲜面，但红烧牛肉已经没有了。
　　江行烨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面碗：“不是说死了也不会碰我的东西么？”
　　“这是你的？”女孩一愣，表情有些尴尬，“抱歉啊，我以为是王阿姨放在这里的……”
　　声音因为难堪而越来越低。
　　“就算是王阿姨放在这里的，那也不是你的东西。”少年靠着门边，眼里带上几分漫不经心的讥讽，“不告而取叫做偷，怎么，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江行烨！”
　　“还是说，你跟你妈妈都觉得，你们进了家门，这个房子里的东西就可以随便拿了？”
　　女孩抿着唇，明显是在压抑着怒气，她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泡面放在流理台上，“既然这个是你的东西，那我还给你，你放心，我刚刚才泡好，一口都没吃，明天我也会再买一杯还给你的……抱歉。”
　　啧。
　　真是委屈。
　　江行烨迈着长腿走过去，捡起那碗面，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伸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嘭！”的一声。
　　有汤汁溅出来，溅在女生的裤腿上，而且因为是白底，污渍还显得分外清晰。
　　她微颤，眼眶已经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委屈。
　　“我说了，不问自取就是偷。就算你妈妈没教你，难道小学老师也没教过你，偷了东西“还”回来就可以了么？”
　　少年勾勾唇：“结婚证都还没领呢，寄人篱下，也该学学规矩。妹妹。”
　　“……”
　　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衣领上，她几乎把下唇咬出了血。
　　他轻嗤一声，没去看她，上楼捡起手机，就披了件外套出门找吃的。
　　方便面他只吃红烧牛肉的，下午回来的时候专门买了放那的，结果被人糟蹋了。
　　心情有点不好。
　　深更半夜，外面几乎没有人了，而且现在饿过头，居然又不想吃夜宵了。
　　江行烨看了看前方的烧烤摊和全家，思考片刻，抬脚走过去。
　　算了，去网点杯咖啡。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猪肘子。


　　第6章 炽烈

　　初愿是被一阵喧哗声闹醒的。
　　真的很吵，吵到不能更吵。不是那种男孩子们打游戏打到兴起的斗嘴脏话，而是带着惊惶的逃窜与唧唧呱呱的议论。
　　她揉着眼睛起床，披了件棉衣，走到窗口，把窗帘悄悄掀开一个缝。
　　三秒之后，她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为门边上那个戴着金丝眼睛的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她实在太熟悉了。
　　打从初愿十一岁起，这间网管房就成为了她固定的写作业的房间。
　　于是隔三差五的，她就能看见来自各个学校的教导主任和班主任们，或气势汹汹，或乔装打扮地潜入网咖抓学生。
　　而面前这个男人她见的最多，就是他们隔壁学校一中的教导主任，被一中的学生们称为是宁城夜霸——专门在夜间出行，且每出一间网，身后都跟着一群鬼哭狼嚎的小鬼。
　　但挑这个时间点来的，倒是头一回。
　　她困倦地摇摇头，正打算拉上窗帘不管他们的时候，视线却忽然在一处凝住了。
　　窗口的前方偏右，正坐着一个熟悉的少年。
　　倚着靠背，姿势懒懒散散，神情漫不经心，电脑屏幕也没开，就垂眸自顾自玩手机，对周遭的喧闹视若无睹。
　　——是她的聚宝盆救命恩人漫画少年姜戈同学。
　　初愿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这么晚了，漫画同学怎么会来网？
　　是趁爸爸妈妈睡着了偷偷溜出来的吗？
　　那为什么就坐着不开电脑？
　　而且，他的伙伴们好像都没跟他在一起呢。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强烈和持久，少年似有所觉地抬起头，透过一扇玻璃窗，四目相对。
　　那双琥珀瞳依然是淡淡的，而小姑娘眼睛里带着几分茫然和不知所措。好像某种时空交叠的特效镜头。
　　江行烨勾勾唇，把手机收回兜里，懒洋洋地站起身，在初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到了窗户前。
　　他伸手，轻轻敲了一下玻璃。
　　“笃。笃。笃。”
　　不紧不慢，很有韵律。
　　初愿看着他帽子上的那个金色图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打开窗户，一边还埋下头去翻找东西。
　　“那个，姜戈同学，你等一会儿哈，我现在就给你拿钱。”
　　她的书桌是老式翻盖的那种，钱包就放在桌肚里，而书桌上又堆满了书和笔，杂乱无序。
　　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把桌盖上的东西挪开，由于动作太急，好几根笔都从桌子上滚落，摔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混乱的不能更混乱。
　　——事实上，初愿半夜被吵醒，脑子都还是懵的，思维和身体动作完全不协调，看上去就像一个笨拙的布娃娃。
　　江行烨顿了顿，用手背轻轻扣住桌盖：“还钱暂且不急，现在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
　　初愿抬起头：“十万火急的事情？”
　　“嗯。”少年捡起桌边就要滚落的笔，放回笔盒里，才慢悠悠道，“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初愿觉得，不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毛病，就是对方的成语水平有问题。
　　但她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轻易不会跟人钻牛角尖，更遑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说呀，要是能帮忙的话，我一定帮。”
　　对方似乎是思考了一下。
　　“有人在追杀我。”他说，“你这里有什么可以躲的地方吗？”
　　这语气太真诚太像回事，初愿的脑子一下子就没转过弯儿来：“追杀？！我我我我帮你报警！”
　　“哦，谢谢。但是警察可能不管这事儿。”
　　“那那那他们现在追你到哪儿了？”
　　江行烨回头看了一眼，懒洋洋地：“在门口呢，大概再两分钟就过来了。”
　　“……”
　　初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脖子上那个大梦初醒运转缓慢的脑袋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一中的学生呀！”
　　男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难怪呢。
　　初愿堂姐就在一中读书，十几年学生生涯中最恐惧的就是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把对方形容成是哈利波特里面的伏地魔，这比喻生动形象，让初愿瞬间就了解了他有多可怕。
　　她瞅了一眼远方那个中年男人凶恶的面相，吓的连忙扯了扯少年的衣袖 ：“你先进来！不然他等会儿就看见你了！”
　　进来？
　　网管房房门紧闭，眼前这姑娘仰着头，目光真诚，一动也不动。
　　江行烨扬了扬眉：“怎么进来？”
　　“从这里进来呀。”初愿以为他没理解自己，伸手把窗户口开的大大的，还特别为他着想地解释道：“门在那边，你一走过去就会被发现的，窗户没有栏，你看，是不是嗖的一下就爬进来了？”
　　……是啊。
　　这拟声词配的可太合适了。
　　江行烨抬起眸，正要说什么，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忽然瞪大了眼睛，然后抄起椅子上的一件外套，像套麻袋一样动作迅即地套在他脑袋上。
　　拉链扫过眼角，还有些痛。
　　“啊呀！你们主任刚才看过来了！他好像发现你了！哇哇哇！走过来了走过来了，怎么办？！”
　　听语气情绪，似乎比他自己还着急。
　　“这样，你看见右边那个楼梯口了吗，顺着楼梯往上走，我来帮你殿后。只要不让他当场抓住你，应该就没事对？”
　　“……应该。”
　　“那你快逃。”
　　小姑娘似乎是彻底反应开了，耳听四路眼观八方，双手还十分灵活地把两只袖子在他下巴下方打了个结，拍拍胸脯，一副责任重大的坚毅神情：“我给你殿后。”
　　“……”
　　江行烨沉默两秒，最后还是抬脚走上了右边那副楼梯。
　　背影挺拔，头上盖着一件粉色的棉外套，左右分别垂下来两颗毛茸茸的球，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a little 可爱。
　　.
　　其实江行烨想说的是：如果打算要躲的话，确实是十万火急，但如果不躲，也不会有什么事。
　　最多一场座谈会加一份检讨，教导主任估计连警告都不敢给他开。
　　——反正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任性叛逆脑子一下没转过弯儿来，总有一天会重归赛场的。
　　所以对他所有违法乱纪的行为都像包容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包容。
　　让他觉得非常烦躁。
　　想破坏。
　　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小姑娘眼底的兴奋和使命感太强烈，跃跃欲试的，就像一位迫不及待要冲出去炸敌营的勇士，没有铠甲也无敌炫酷拉风。
　　让人比起破坏，更想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能先写这么点了，因为异地考试，所以这两天内容可能都会有点少
　　我之后尽量补回来TT


　　第7章 他来自

　　“他问我是哪个学校的，为什么在网，我告诉他我是七中的，不归他管。然后他就又问，刚才跟我一起说话的人是谁，我说是我的表哥，怎么了！他就被我吓住，灰溜溜地离开了。”
　　男生倚着桌面：“看不出你还挺有气势。”
　　“当然啦！”初愿没抬头，专心致志地对着垃圾桶剥沙糖橘，“反正又不是我的教导主任，我不怕。”
　　——当然不可能是这样的啦。
　　事实上，当时初愿和一中的教导主任，还对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
　　教导主任看着她身后空荡荡的楼梯，满是褶皱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和蔼，瞬间就从天蓬元帅变成了弥勒佛：“小同学，你是哪个初中的呀？”
　　“……”
　　初愿稍微有点生气地垫了垫脚，“我是宁城七中的！”
　　宁城最好的三所高中：一中，七中，十三中，都分布在一个区里。
　　一中有钱，基础设施什么的最好，学费也贵，颇有点贵族学校的意思。七中呢，校训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勤勉，整个学校的校风就是拼了命的死读书，所以虽然尖子生不多，但重点率是最高的。
　　至于十三中，基本就是一个艺术类高中，美术生体育生尤其多，校风也自由，所有校服加起来得有十几套，裙摆飘飘，女孩子都特别漂亮，上学跟拍日剧一样。
　　这三所学校在外观、教育方式等方面都大相径庭，但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是高中。
　　教导主任愣了愣，呵呵笑道：“哟，你都上高中了啊，那高中学业应该挺重的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网，不回家睡觉呢？”
　　“这里就是我家啊。”
　　初愿拿眼睛瞅他，小奶音生生拖出不高兴的情绪，“我本来是在睡觉的，但是你们忽然进来抓人，我就被吵醒了。”
　　对方一挑眉：“你小小年纪，就把网当家了？”
　　“我没把网‘当’家，是这间网本来就是我家开的。”
　　“哦......哦，是这样啊。”教导主任转了好一会儿弯，才明白她的意思。
　　“对了，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男生，我看着还挺眼熟，他是？”
　　“他是我，”小姑娘卡了一下壳，“我大姨的儿子，唔，就是我表哥。”
　　“是么，那你表哥，看着还挺像我们一中的学生的啊。”
　　“他当然不是一中的了，我们家那么穷，哪里付得起一中的学费呀。”
　　本来，如果一个陌生人这么不依不饶的，初愿肯定是要发脾气或者干脆不理他的，但是因为心虚，她还是硬着头皮跟对方周旋了下去，“我表哥，是十三中的，打乒乓球的！他也被你们吵醒了，但是因为他明天还有一场比赛，所以我就让他先上去睡觉了……”
　　越说声音越没有底气，初愿从来没有跟老师撒过这么大的谎，眨眨眼，心里实在虚的很。
　　教导主任觉得不对：“你表哥上去睡觉了，你怎么不上去？楼下这么吵，你能睡的着？”
　　“我睡的着啊，我对声音又不敏感。而且。他是我表哥又不是我堂哥，在古代，你看林黛玉和贾宝玉都能结婚呢，所以我当然要那个，那个避嫌呀。”
　　“……”
　　这理由找的强大，教导主任一下子无言以对。
　　他刚才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觉得那男生神似江行烨，结果一走过来，人就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矮个儿小姑娘，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大眼睛里全是乖巧和委屈。
　　教导主任以前对付的都是些刺头儿，骂几句踢几脚，再严辞教训一番，是最基本的流程。
　　所以一下对上这么娇滴滴又娇弱的小女孩儿，顿时就没了主意，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小同学，你要知道，人一生中最宝贵的时间就是青少年时代，高考也是最公平的一件事，不管是谁，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所以……”
　　“所以老师。”小姑娘拧起眉毛，困惑又烦恼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睡觉吗？”
　　“……”
　　“可是我很困诶。明天我哥哥打比赛，我还要去给他加油，嗯，我能先去睡觉吗？”
　　“……行，你去。”
　　“咯嗒”一声，门被干脆关上。
　　教导主任凝眉思索一会儿。
　　——算了，如果是江行烨，抓到了其实也拿那大爷没办法。
　　那如果真是人家表哥，事情闹开就太丢脸了......
　　还是算了算了。
　　.
　　“所以总之，你现在很安全，有我在，是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就放心。”
　　小姑娘拍拍胸脯，一边还递给他一个沙糖桔，满脸“初愿大爷罩定你了”的磅礴气势。
　　江行烨勾勾唇，没说话。
　　刚好，窗外街道传来阵阵喧哗，他往下随意一瞥，就看见他们教导主任正领着一群垂头丧气的一中学生往外走，跟游街似的，景象特壮观。
　　周五嘛。
　　正好是未成年学生进网的高峰期，老谭这个时候来网查岗，不稀奇。
　　而身后跟着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蔫头耷脑，有如丧家之犬——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其实对于江行烨来说，被教导主任抓住，基本不会有大事，毕竟对方比他自己更想瞒住他的“恶行”。
　　但就算没有大事，在办公室写个检讨喝个茶什么的，也还是挺麻烦的。
　　托了这位猪肘子小妹妹的福，江哥哥今夜免去了游街和罚抄之苦。
　　初愿见他一直看着窗外，还以为他是在等对方离开，就好心地提醒道：“你可能暂时还不能下去呢，按照我的经验，你们教导主任是突袭战的风格，一般都要来回三次才罢休，这才第一次，等下他肯定还要再回来查探的。”
　　少年抬起眸，形式化地感谢道：“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不用谢，反正你之前也帮了我的忙的嘛，你就当我是在报恩好啦！”
　　“报恩。”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调仿佛勾在人的心里，“就只是为了报恩？”
　　“啊？”
　　初愿没明白他的意思。
　　对方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开口：“说实话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们店的第二十六位顾客，真的可以送惊喜大礼包？”
　　“……真的呀。”
　　“为什么是二十六，这个数字，似乎不是太常见。”
　　“因为，”小姑娘拧了拧眉毛，“我表哥的生日是二十六号，当时为了庆祝他生日嘛，就抽了这个数字。”
　　“你跟你表哥关系很好？”
　　“当然了。”
　　得了。
　　她根本就没有表哥，不仅是表哥，表姐表弟变妹，反正母亲那边，一个同辈的亲戚都没有。
　　“这样啊。”少年却没有继续追究，反而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初愿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忽然勾起唇，漫不经心地：“可我怎么记得，你当初跟我说的是好像是二十三号来着？”
　　“……”
　　妈的，这也太奸诈了！
　　她这陡然憋屈的表情好笑的很，男生仰头撑住额，语气里明显带出几分笑意：“没事儿，我能理解。青春期的小孩儿嘛，很容易对优秀的异性产生这种情绪，你不用觉得羞耻。”
　　什、么、东、西？！
　　什么叫青春期的小孩儿？
　　不对，什么叫优秀的异性？
　　不对不对，什么叫她觉得羞耻？！
　　初愿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可置信地仰头看他：“你你你你不会以为，我是暗恋你才随便找了个借口给你送猪肘子的？！”
　　少年挑挑眉，眼里装满了“难道不是吗”的疑问。
　　“当然不是了！”小姑娘气的连沙糖桔也不吃了，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结果被脚下的抱枕绊倒，又砰的一下摔回去，那场景，滑稽搞笑又狼狈。
　　她扒开身旁的玩偶，气急败坏，“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暗恋你，我看起来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而且我如果暗恋你，我怎么可能会送你猪肘子呢！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我如果真的暗恋你的话，我也不会跟你借钱呀，我难道就是那么不顾形象的人吗！”
　　不认识和肤浅。猪肘子和分寸。以及借钱和形象。
　　这三对关联，在江行烨看来都毫无可信度。
　　但是看着小姑娘暴跳如雷，眼泪都差点气出来的表情，他还是决定适可而止，不再逗她了。
　　“好，其实我也觉得你不是那么肤浅，没有分寸，又不顾形象的人。”
　　初愿拧着眉，没回应，眼里还有未平息的怒气。
　　“那么我就真的很好奇了，既然我不是幸运顾客，你又不暗恋我，你请我喝咖啡的原因是什么？”
　　——又绕回了原点。
　　他倚着桌边儿，慢悠悠地剥着手里的沙糖桔：“那咖啡，应该还不便宜。”
　　“就……还好。”
　　......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后面的理由。
　　看来是并不打算说了。
　　江行烨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递到她面前。
　　“干嘛？”
　　“送给你。”
　　初愿吓了一跳：“为什么要送给我？”
　　对方已经剥好了橘子，把橘皮往垃圾桶里轻轻一丢，语气懒散：“大概是因为，你是今天第二十三个跟我说话的人。”
　　“……”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某天忽然用一个一听就很假的理由，送了你一件价格不算太低的礼物，还不是因为暗恋，初愿觉得，换成是自己，也会充满质疑忐忑不安的。
　　她叹了口气，将心比心，觉得自己的做法确实有点欠妥。
　　“好，其实是因为，我之前画画的时候，被你激发了创作灵感，画了一篇漫画。然后那天，我忽然知道那个漫画过稿了。所以，”小姑娘悄悄抬起一只眼睛，小声道，“所以我就想感谢一下你。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就只能……只能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那个漫画，稿费有多少？”
　　稿费啊……
　　初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诚实地伸出四个手指头。
　　挺多的。
　　少年眯了眯眼，盯着她，一言不发。
　　唔，好。
　　跟咖啡和猪肘子比起来，这钱好像是有点太多来着。
　　“那要不然，我再请你吃一顿饭？”
　　对方还是没说话，就这么冷冷淡淡地盯着她看。
　　初愿已经有点委屈了。
　　虽然灵感是来自于他，可是画还是自己画的。
　　四个月这么久，她画的也很辛苦好不好，要是心黑一点的人，连咖啡都不会请呢。
　　就在初愿越来越委屈，深吸一口气想要反抗的时候，少年终于开口了：“你居然还想要请吃饭？”
　　他挑着眉，轻嗤一声，“我要是你，我连咖啡都不会请。”
　　被人套一下就什么都往外说了，现在的小孩儿，真是没有生活经验。
　　“……”
　　“小妹妹，这种好处，拿了就要学会藏，藏的严严实实的，一个眼神都不要给，懂不懂？”
　　“……”
　　“教你呢，别硬愣着，你听明白没有？”
　　“听……听明白了？”
　　江哥哥难得有兴致，给一个小姑娘传授了一下为人处事的道理，就觉得自己已经善良的不得了了。
　　至于这姑娘究竟听没听明白，他也懒得继续再问，这姑娘从他身上获得了什么创作灵感，他也一点不好奇。
　　剥完橘子皮之后，就开始揭上面的丝络，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翻动之下，衬得那个橘子也特别好看。
　　他剥橘子剥的怡然自得，初愿却坐立难安，她是完全接受不了冷场的人，两个人这样傻坐着，跟拍默片似的，如此沉默的氛围，也太尴尬了。
　　但初爸爸因为怕初愿睡觉的时候还玩手机，二楼根本就没装wifi。
　　并且，她不会玩任何一款热门手游，是那种用流量也根本无法靠电子产品进行互动的人。
　　小姑娘往右边瞅了瞅：“那个，姜戈，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无聊呀？”
　　这一声软糯糯的“江哥”，一下子镇住了江行烨。
　　他微微一顿：“还行。”
　　“那，你要不要玩个游戏？”
　　“不是没网么。”
　　“是啊。”初愿的视线落在茶几上，试探性地开口，“所以，我陪你玩个飞行棋怎么样？”
　　江行烨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
　　“那，跳棋？”
　　……
　　“五子棋？”
　　……
　　眼看着对方的表情越来越平淡，眼神越来越奇异，初愿灵光一闪：
　　“要不然，我给你画个画？”
　　安静了整整三秒。
　　“或者.....”
　　“好啊。”
　　初愿一愣：“什么好啊？”
　　少年放下手里的橘子，迈着大长腿走到沙发边儿，躺下来。
　　半撑着头，一边解开衬衫上方的两颗扣子，锁骨的线条因为这个姿势而显得分外利落。
　　“画。”
　　他勾唇，轻轻挑了挑眼尾。
　　在那个瞬间，初愿的脑子蹦出来一部著名的悲怆爱情电影：
　　《泰坦尼克号》。
　　人设是：落魄画家与贵族千金小、少爷。
　　并且马上就要翻船了。


　　第8章 炽烈

　　“你学画画多久了？”
　　“我吗？好多好多年啦。”
　　“好多好多年是多久？”
　　“我没算过诶，反正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开始学的，不过上了高中，就没有再找老师了。”
　　“嗯，为什么？”
　　“因为，我要学习了。”小姑娘的声音陡然沮丧下去，“老师说我太聪明了，不能被画画耽误前程，”
　　寂静的夜里，客厅灯光打的很明亮。
　　小姑娘垂着脑袋，一笔一画在画板上细细描着，睫毛晃啊晃的，显得有些烦恼。
　　不知道是烦恼自己“太聪明”，还是烦恼画画会“耽误前程”。
　　但让人觉得很惊奇的是，这姑娘哪怕是在烦恼的时候，眼眸都是亮晶晶的。
　　盯着画板，手上动作一直没停，偶尔抬眸望他一眼，又专注又仔细，眨都不眨一下，仿佛在研究什么艺术品。
　　江行烨以前从没给人当过绘画模特，今天晚上是头一回。
　　他不知道其他画家看模特是不是也这么“深情”，但最起码，在面对初愿专注的眼神时，被几个女生同时表白示爱都无波无澜的江哥哥，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不自在。
　　男生抬了抬眼皮，稍微有那么点后悔。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挑战一个难度这么高的姿势的。
　　——侧躺撑额，泰坦尼克号倒是泰坦尼克号了，但造成的后果也非常显著：
　　手酸，头痛。还有点困。
　　“你是不是累了？”
　　前方传来一个软软的小奶音，小姑娘正握着画笔，善解人意地看着他，“没关系，其实你可以动一下的，完全不会影响我的画。”
　　......啊。
　　江行烨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晚上是多么的舍己为人，简直体贴入微的可怕。
　　怕干扰人家画画，这么长时间了，居然忍着手酸脖子疼，动都没敢动一下。
　　他压根不是江行烨，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才对。
　　这样想着，他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一般，大幅度翻了个身，把侧躺改成了仰躺，双手懒洋洋地搭在脑后。
　　然后微微偏头，躲开头顶上方的日光灯管。
　　初愿家的装修总体非常中式，雕梁画栋，到处都是木质家具，唯独灯光是炽亮炽亮的，从客厅到厨房，五六七八盏灯通通打开，彻底破坏掉设计师想要营造出的古色古香。
　　有些不搭嘎。
　　“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
　　女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疑惑，想了想，主动解释道：“其实一开始我们家的灯不是这样的，是灯笼那种，但是我爸爸觉得那种光线不太适合学习和画画，就又重新给安了灯管。”
　　于是每次有客人来家里做客拜年，都会注意到这不合时宜的灯管，说他们家的装修是土洋结合的典范。
　　但江行烨的关注点其实没怎么放在这上面，而是放在了日光灯管下方的那面照片墙。
　　很独特的一面照片墙，大概是为了配合这个房子的装修设计，照片都设计的跟画卷似的，拍照的风格也是最近很流行的中国风式画意摄影。
　　但看着那些画卷里从小长到大的奶娃娃，就知道人家并非追逐潮流，而是十几年前就已经这样弄了。
　　照片都很独特，很漂亮，很有意境。
　　奶娃娃从小小小一团，到小小一团，可以看得出是天生丽质，化了妆之后还有些小混血感。
　　唯一让人奇怪的就是，从中间的某一张画卷开始，三个人的全家福，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合影。
　　没有了妈妈。
　　而且刚才聊了那么久，小姑娘嘴里提到的，也一直只有爸爸，爸爸，爸爸。
　　没有妈妈。
　　“啧，可惜了……”
　　初愿既没听清，也没听懂，疑惑地抬起头：“可惜什么？”
　　少年点了点墙上的相片，语气漫不经心的：“你爸爸妈妈离婚了么？”
　　“……”
　　怎么会有人是这样问问题的？
　　自上小学五年级起，初愿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直接又无礼的男生。
　　她蹙起眉毛，放下画笔，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里的生气完全没有掩饰。
　　然而对方似无所觉，姿态依旧懒散，神情平静又困倦。
　　或许注意到她的不高兴了，只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初愿瞪了一会儿，但直到眼睛都瞪酸了，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只能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严肃的语气反驳道：“他们没有离婚。”
　　她其实从小就很讨厌自己的声音，因为声线太软，一生气还会下意识拖长，所以斥责不像斥责，骂人不像骂人，半点气势都没有。
　　有时候自己听着，都会被自己气哭。
　　江行烨偏过头，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正垂眸思索着什么，表情沮丧而失落，要不是眼下干干净净，他都要以为她在哭了。
　　他看了几秒，就勾起唇，语气饶有兴趣的：“这么说，你没妈妈了？”
　　……
　　好过分。
　　真的好过分！
　　初愿嗖的抬头，目光里下意识流露出冷漠的防备和警惕：“是又怎么样？！”
　　在她的脑袋里，已经自动跳出了小时候那些围在她身边开玩笑的恶劣小男孩们、每年拜年时那些心口不一的虚伪亲戚们、甚至还有无数动画片里那些对主角冷嘲热讽的大反派们。
　　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同情可怜语气，让人恶心。
　　初愿很想表现的淡然一点，但是在母亲这件事上，她永远无法做到坚强。
　　只能竖起浑身的利刺，用攻击来防备自卫。
　　但是还没等她想好攻击的手段，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
　　“没怎么样啊。”
　　男生点开手机游戏，空气里顿时响起开心消消乐欢快的背景音，伴随着他懒懒散散的语气，
　　“就是觉得挺巧。”
　　挺巧？
　　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巧的？
　　“我也没妈。”
　　“……”
　　小姑娘满腔的怒火和攻击一下子卡了壳。
　　“不过你不用太伤心。”
　　他一边玩游戏，一遍漫不经心地安慰她，“生老病死多正常，大家最后都会没妈妈的。不仅是妈妈，爸爸也很快会死。”
　　“……”
　　初愿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用这么轻松肆意的语气，说出“爸爸也很快会死”这种话。
　　她下意识反驳：“谁说的，现在科技越来越发达了，说不定有一天，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呢。或者最起码，也可以活很久很久。”
　　“嗯，是有这个可能。”江行烨被她独特的脑回路逗笑，“不过这技术在我爸死之前，是肯定研究不出来的。”
　　“……”
　　冬夜寒意凛冽，屋里也没开空调，唯有日光灯的光亮能消融一点黑暗和寒冷。
　　这个小哥哥的话也让人觉得寒冷。
　　初愿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那个，很讨厌你爸爸吗？”
　　讨厌啊......
　　还不至于。
　　就是有点恶心而已。
　　少年勾唇笑了笑，眼角微微挑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小妹妹，你还需要灵感么？”
　　“啊？”
　　“我如果给你讲个好故事，你能画出来么？”
　　“啊啊？”
　　他扬着眉，声音因为困倦而微哑，却充满蛊惑力地：“那我现在给你一个匡扶正义的机会，你要不要？”
　　啊啊啊？
　　初愿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的，但是瞅着他眉眼带笑漫不经心的表情，还是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
　　“我能画是能画，但是不一定能过稿呀。”
　　“那你放心，这么精彩的故事，一定能过的。”
　　“精彩？”
　　“嗯。”
　　江行烨淡淡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跌宕起伏，惊心动魄，每个感叹号都跟拍偶像剧似的。
　　他的唇边勾出几分嘲弄，
　　“超级精彩的。”


　　第9章 他来自

　　“这么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射击教练。不过我外公家里很有钱，只有我妈妈一个独生女，所以我爸算是入赘，他觊觎我妈的财产，但同时没有能力又非常自卑，每天我妈妈出去工作的时候，他就在家虐待我，用搓衣板打我，用恶毒的语言折磨我，还用枪吓唬我，导致我长期生活在黑暗的阴影之下，差点得了抑郁症。”
　　“后来我外公去世，我爸觉得时机来了，就开始按照谋划我妈的财产，一边还在外面养情人，期望跟情人再生一个儿子。后来他的情人实在受不了没有名分的生活，就趁我妈生病的时候来医院打击炫耀，把我妈气死了，并成功带着她的拖油瓶女儿和肚子里的儿子，进了我们家的大门。”
　　“很不巧的是，我妈临死前写了一份遗嘱，把所有的家产留给了我，所以他们现在每天都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把我给弄死，好把财产弄到手。我继母出主意，我爸负责实行，不是往我饭菜里下毒就是弄坏汽车油门，甚至还在我枕头底下放针，要不是我谨慎，说不定现在已经没命了。”
　　“所以我很少回家，只能流连网，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健康安全地活下去。至于我爸和我继母，他们当然也遭到了报应，我继母流产了，而且以后都很难再怀孕。于是我爸现在每天又开始发疯地给我发短信打电话，希望跟我修复父子关系。”
　　“但是你知道的，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
　　初愿握着画笔，坐在画架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感觉刚才听完了一部魔幻剧。
　　“在在在你饭菜里下毒，弄坏汽车油门，在你枕头底下放针？”
　　“嗯哼。”
　　“怎么能这样呢。”初愿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爸爸怎么能在你枕头底下放针呢！这是、这是……”
　　她拧眉纠结了半天，最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这是违法的！”
　　少年淡淡地倚着沙发，没说话。
　　“可是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报警呀？”
　　“报警有什么用？”
　　他轻嗤一声，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嘲讽，“电视剧没告诉你么，这个世界上，很多凶杀案，都是不见光不面世，警察也不管的。”
　　初愿成功地联想出了一大片“抽血打胎顾承泽”、“剖腹割腕陆绍南”、“断腿注毒沈亦寒”等等同类型的霸道总裁复仇文。
　　天哪，跟姜戈小可怜比起来，自己这种“因为学业偷偷画画”的烦恼也太肤浅了。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危险，只是因为自己太普通，才没有看见这些未知的、掩藏的极深的黑暗面。
　　……从头至尾，初愿都没有质疑过对方叙述的这段故事的真实性。
　　大概是因为，少年在说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的，眼睛漆黑，因为看不出半点情绪，反而越发显得悲伤痛苦。
　　还有就是，初愿怎么样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拿“我也没妈妈了”这种谎言来开玩笑。
　　她看着姜戈冷淡却分明的眼睛，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人，
　　“你……那你，”小姑娘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以后打算怎么办呀？”
　　“不知道了。”少年揉了揉眉心，声音里带着沉沉的困倦，“走一步看一步。”
　　“要不然，你申请住校！”
　　小奶音抬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江行烨微微抬起眸，就看见女生睁着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他，每一根颤动的睫毛都体现着她感同身受的同情和关怀。
　　“你先申请住校，不要回家去了。然后好好学习，嗯，就是超认真超认真地那种学习，高考考一个离家很远的好大学，读金融也好，经管也好，不管怎么样，都离你的家人远远的，可以的话，一定要靠自己的本领来保护你妈妈留给你的钱。”
　　他怔了怔。
　　初愿又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你们那种地方，读书究竟有没有用了，但是最起码，你读书的话，就算有一天遗产都被别人抢走了，你还是可以靠这些知识和文凭来自己养活自己不是吗？”
　　“人活着是最最最重要的！你现在还很小，还不能够直接对付跟那些害你的人，你要学会韬光养晦，等到有一天自己强大了，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报复回去。但是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能沮丧，不能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正因为你跟一般人比起来，面临着更加困难的关卡，所以你才要更加更加努力，你明白吗？！”
　　……
　　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
　　少年长久地凝视着她，没有说话，神情似乎是有些困惑。
　　“怎么了？”
　　初愿被他看的紧张起来，“你是担心自己会做不到吗？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出出主意。”
　　……
　　怎么会这么天真。
　　这么幼稚，这么中二，这么没有判断能力和防备之心？
　　这种故事，出轨和谋财也就算了，下毒，毁车，放针，一听就很假。
　　而且他刚才瞎编的时候，连渲染的表情和语气都懒得给，面无表情地瞎扯，她也能信以为真，这姑娘究竟是怎么才能活到这么大的？
　　还是根本就是装的？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故意装成这副天真善良的小可爱模样。
　　这种乱七八糟的路数，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不是么。
　　“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
　　少年挑了挑眉，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经意的好奇。
　　“骗我的？”初愿微愣，蹙起眉，“你骗我干什么？还用这种故事骗人……是暗恋我，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
　　是啊。
　　江行烨自己也无语了，他究竟为什么要拿这种故事骗人？
　　“你应该不是骗我的？”
　　小姑娘见他久久没有反应，警惕地眯起眼睛，“你要是真的拿你妈妈的……来骗人的话，我真的会觉得你——超级没品的。”
　　你看，连威胁人都威胁的这么没有力道。
　　“放心。”
　　少年勾勾唇，“我是真的没妈，除此之外，我爸也是真的遭到报应生不出儿子了。就是在某些小情节上，出于主观情绪可能会有一些艺术加工。”
　　然后一加工就真的变得很艺术了。
　　“哦，那就好。”
　　初愿松了一口气，片刻后又觉得这样好像太不对，连忙瞅他，“你应该能理解的哦，我绝对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意思。”
　　“能理解。”
　　那就好。
　　初愿再一次松了一口气。
　　“嘟嘟。”
　　沙发上躺着的手机这时忽然震动了两下，是姜戈的。
　　但是少年似乎并没有要拿起来看的意思，反而凝眉盯着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姜戈，你的手机响了。”
　　“嗯，我知道。”
　　过了半分钟。
　　“姜戈，你的手机响了好久好久了。”
　　“你画你的，不用管它。”
　　但是又过了一分钟。
　　初愿还是没忍住，放下画笔，叹口气：“姜戈同学，你的手机真的一直一直在响。”
　　那震动声频繁的让人无法忽视，也根本无法专心画画。
　　江行烨终于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来，蹙蹙眉，捡起手机看了看屏幕。
　　——无数条消息。
　　来自同一个人。
　　发消息的人就跟发了疯似的，从三分钟前一直到现在，短信一条接着一条，颇有一种他不回复就不停歇的意思。
　　男生嗤笑一声，直接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他站起身：“我估计得先走了。”
　　初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的手机一眼，“是，你家里人吗？”
　　“嗯。”
　　“那你，千万小心一点。”
　　小姑娘想了想，又补充道，“不管怎么样，命都是最重要的。”
　　江行烨勾勾唇：“放心。”
　　他用下巴点了点她压着的画板，“你这画，画好了么？”
　　“啊？唔……”
　　“我能看看吗？”
　　“这个啊……”
　　少年已经抬起手，轻轻抽走了她手肘下的画纸。
　　画的很好。
　　不大不小的客厅，一张木质沙发，灯光明亮，在地面上投掷下几片阴影。
　　线条交会，比例恰当，还上了色，手绘的颜色天生带几分文艺感。
　　光线，明暗，构图，还有色彩。
　　都非常好。
　　——就是没有人。
　　她只画了沙发、墙壁、灯光，还有半截茶几。
　　江行烨抬眸，面色平淡。
　　感觉自己之前一直撑着没动的好心都变成了驴肝肺。
　　“我本来马上就要画你了。”
　　初愿心虚地解释道，“但是你忽然开始给我讲故事，我忙着听，就没画了……”
　　“……”
　　“要不你再躺回去，我给你拍张照然后慢慢画？你放心，我画人物很快的，下次你来网，我肯定就已经把你画上去了。”
　　“……”
　　“你怎么老是不说话？你要和人沟通一下嘛。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江行烨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用了。”
　　他把手里的画纸卷成一小卷，“就这样，挺有意境的。”
　　“真的吗？”
　　“你说呢？”
　　“……哦。”
　　男生拎着画卷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在小姑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从兜里掏出了一根辣条。
　　卫龙亲嘴烧。
　　粗粗短短的一根，绿色包装。
　　麦辣鸡汁口味的。
　　初愿眨了眨眼睛。
　　对方一伸手，直接塞进了她的帽子里。
　　“喏，这个给你，当成是你帮了我一个忙的凭证。”
　　“凭证？”
　　“嗯。”
　　少年的神情很平淡：“我在这片区，稍微有点名气，也有那么些朋友，你要是有什么仇家江湖恩怨之类的，可以拿这个信物来找我，我帮你解决一次。”
　　“……江湖恩怨？”
　　江行烨瞥了她一眼，觉得这矮矮小小的一团，好像确实是跟这些事情不太搭。
　　于是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这样，我手上呢，稍微有些闲钱，如果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又或者什么生了重病急需医药费的亲戚，可以来找我帮忙，我借你周转一下，不要你利息。”
　　“……闲钱？”
　　江行烨望了一眼这满屋子的红木家具，觉得这个条件似乎也不太靠谱。
　　但他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人生最耐心最古道热肠的一次了，手机还在兜里震啊震的，估计是对方换了个号码继续骚扰。
　　“总之，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可以来一中找我，你随便拉个人，就说找江哥，他们就会知道的。看在这个信物的份上，只要不是不太靠谱的愿望，江哥都可以帮你实现一次。”
　　“……”
　　初愿困惑地“啊”了一声，对方却没有再理，拉开门，迈着大长腿直接走了出去。
　　她顿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去帽子里翻那个辣条。
　　嗯？
　　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五毛钱两个工厂批量生产随便找家超市都买得到的麦辣鸡汁味亲嘴烧，也可以当成是信物吗？
　　不知道了。
　　她揉揉眼睛，把辣条塞进兜里。
　　.
　　姜戈同学非常的幸运。
　　前脚刚离开网的门，透过二楼的窗户，刚刚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下一秒，教导主任就又带着几位老师气势汹汹地“三进宫”，跑回来搜寻漏网之鱼。
　　现在其实应该已经算是早上了，反正墙上的钟已经不知不觉就指向了四点半。
　　初愿一夜经历了太多波折，听了一个极其匪夷所思跌宕起伏的故事，脑神经消耗过大，姜戈一走，她就拖着脚步走到楼下的网管房，倒头就睡，任凭外面吵的闹翻了天，也没有被闹醒。
　　直到第二天中午九点，被堂姐连续不断的电话给闹醒。
　　她迷迷糊糊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喂？”
　　“初愿！你现在快点，快点把我上次给你的那个复习资料还给我，啊啊啊我要完了！”
　　初愿坐起来，揉着眼睛：“我到哪儿还你呀？你在家吗？”
　　“不不不！你来一中，我在一中校门口等你！你快点！我们十点就开始补课了，没有那个资料我会死的！！！！”
　　……
　　十分钟后，原本可以享受一个安逸周末的初愿已经哈欠连天地站在公交车站等车。
　　十二月份，空气微寒，有光线的地方到处浮游着的气息，掺杂在呼吸里，气流循环间染上几分凛冽。
　　偶尔抬起头，也能看见淡蓝色背景下几丝纤弱的云。
　　周六上午的九点多钟，是补课的高峰时期。
　　大群学生赶着要上学，偏偏公交车在今天摇摇晃晃慢的要死，弄得基本上的停车点都是人满为患。
　　别说悠闲地坐在遮阳的长椅上了，连站不站得下都是个问题。
　　初愿艰难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来看时间，不过这一个动作，帽子就被挤的掉了一撮毛。
　　好久没洗头的味道夹杂着饼干的香味充斥在鼻间，实在令人反胃。
　　她把视线从屏幕上显示的三个未接来电中移开，微微偏头，瞥见旁边的女生正在吃着苏打饼干，满嘴葱味地和同伴聊天，说话间饼干屑星星点点地洒在前面一个男生的连帽衫上。
　　好可怜。她在心底替那个男生轻轻叹息，只不过对方毫无所觉。
　　但是这个饼干屑和饼干香味，忽然就勾起了她的饥饿。
　　因为出门的急，初愿连早饭都没吃，现在肚子空空的，饿的难受。
　　她在兜里摸了摸，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辣条。
　　卫龙亲嘴烧。
　　粗粗短短的一根，绿色包装。
　　麦辣鸡汁口味的。
　　算了，辣条就辣条。
　　人饿的时候，都是不挑食的。
　　她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嚼碎，吞入腹中。
　　吃抹干净。


　　第10章 炽烈

　　初愿小时候被管的很严。
　　是那种，校服洗的干干净净，每天套着袖套去上学，在衣服上发现饼干屑都要被父母罚站的小姑娘。
　　所以什么五彩绳啊、唐僧肉啊、香菇肥牛啊之类的小零食，根本就是在她世界之外的。
　　后来母亲去世，父亲忙于工作，忽然就没人管她了，每天的零花钱都可以买好多好多包五毛小零食。
　　但习惯已经养成，有些东西不会去买，就是不会去买。
　　再加上她口味偏清淡，不太会吃辣，所以就算有同学吃辣条时问她要不要，她都下意识地摇头拒绝。
　　普罗大众嘴里的白月光，让人欲罢不能的青少年回忆，对于初愿来说，都只是“听过”，“见过”，“没尝过”的网红营销产品。
　　直到今天。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从站台驶开，初愿挤在人群里，牵着拉环，回味着刚才那根亲嘴烧的味道，表情复杂难辨。
　　哇呀。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小零食呢。
　　她不明白。
　　只可惜，兜里手机接二连三响起的震动声打断了她充满困惑和震惊的回味。
　　打从挂完电话的那一瞬起，堂姐就一直在坚持不懈地给她发信息。
　　“初愿，你出门了吗？”
　　“初愿，你上公交车了？坐到哪儿了？”
　　“你现在到哪儿了？应该快到了，到站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
　　“初愿，你快到了吗？你再不来我真的就要死了！！！”
　　……
　　语气之急切，发送之频繁，仿佛再晚一分钟自己就会有性命之虞。
　　公交车内挤的没有丝毫空隙，初愿夹在两个大高个之间，费劲地掏出手机，给对方回了个位置消息，又费劲地把手机塞回兜里，并为自己的堂姐姐同情地叹了口气。
　　虽然大家都说，七中每天早上六点上学晚上十点放学，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但初愿深深觉得，隔壁街的一中要远比他们学校可怕多了。
　　如果说七中是人间炼狱，那么一中就是炼狱中的炼狱。
　　而她对一中的所有坏印象，都来自于她的堂姐初槿。
　　堂姐初槿比她大两岁，读高一的时候，刚好在他们家借住了一年。
　　开学第一个星期，初愿就看见她穿着一件被墨水染的乱七八糟的校服回来，校服一脱，身上满是淤青。
　　初愿惊呆了，当即就要去告诉爸爸，但被堂姐哭着喊着以自杀威胁拦住，她说这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跟一个比较有名的男生表白了，所以被人“警告”了一下。
　　“是一中的传统，很正常的，不用在意。”
　　——她这样解释道。
　　天啦噜，这是什么年代的台湾偶像剧流行情节哦。
　　当时还在读初二的小初愿脑壳都要想痛了。
　　后来，堂姐倒是没有再受什么伤了，可是却经常被逼着替别人写作业、带早餐、完成各种各样的学习任务，整天胆战心惊，成绩也一落千丈，甚至还因为心理问题休学了一年。
　　再加上他们网那些拽啊唧的社会哥里，有一半都被那位一中教导主任抓过，都属于来自一中的学生。所以在初愿心里，宁城一中，基本就等同于校园霸凌和各种黑暗势力。
　　太可怕。
　　.
　　坐过五站，离十点差二十分钟，公交车刚刚好停在一中校门对面。
　　果然是宁城最有钱的学校啊，连校门都设计的十分大气辉煌。小姑娘抱着一堆学习资料，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给堂姐打电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催命一般着急的堂姐姐，居然连着三个电话都没接。
　　她蹙蹙眉，开始编辑短信：
　　“姐，我在你们学校对面的公交车站这儿啦，你直接过来。”
　　才刚按下发送呢，身旁就传来一阵突兀的喧哗，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哥，那江易斌是真的嚣张，那天你没去，他居然他妈的直接就把那篮球场子给占了！”
　　“嚯，那小子还成天吹自己抢了你女朋友呢，也不看看就简妮那小妞，我哥看不看得上。”
　　“真是初生牛犊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教训一顿就不知道服气俩字怎么写是！哥，你开个口，你说怎么做，老子今天晚上就带人过去！”
　　......啊。
　　果然是一中。
　　初愿蹙着眉，心已经偏到天边去，对一中的成见堆的跟小山一样高。
　　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打打杀杀的。
　　中二。幼稚。败坏社会风气。祖国枯黄的幼苗。
　　那几个吊儿郎当的社会少年还在不懈地在请示他们的那位“大哥”。
　　“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马就去叫人！你直接说，该怎么办？”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话音落下好久，都一片安静。
　　隔了大概半分钟，耳畔才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男声，嗓音微哑，还带几分困倦：“这种事情，也要问么。”
　　这语气，这措辞，这厌世的嗓音和语调。
　　简直熟悉极了。
　　初愿一愣，循着声音偏过头。
　　——离公交车站两米远的地方，往右手数的第三棵杨树林下，站着一个漂亮的少年。
　　少年正被一群人围着，挎件校服外套，叼一根棒棒糖，懒洋洋地靠着树干，眼睛微眯，神情莫测。
　　“不用浪费时间。”他丢掉手里的糖棍，头也没抬，“按老规矩，不服就给老子干到服。”
　　神情无波无澜，语气淡漠的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但周围五六七八个人立马点头打响指，其中一个还敬了个礼，烟头一丢，声音响亮带着笑：“遵旨嘞皇上！”
　　原本应该十分中二病十分杀马特十分古惑仔的场景，因为少年好看的过分的脸蛋和风轻云淡的神情，居然显得贼鸡儿拉风。
　　贼鸡儿炫酷。
　　贼鸡儿……思维混乱。
　　在初愿的思维中，姜戈才不是这样的人设。
　　他那么乖，在网半个多学期，就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脏话，不抽烟不喝酒，不纹身不打架，每天就是乖乖打游戏，偶尔睡个觉喝杯咖啡，哪怕周围的伙伴们都在手臂上画老虎了，他依然濯清涟而不妖，简直就像淤泥里的一朵盛世白莲。
　　再加上昨天晚上那一通凄惨的“身世诉苦”，姜戈在初愿心目中的形象，完全就是一个无家可归只能在网求得一点安宁的可怜小猫崽儿。
　　她完全没想到，这只小猫崽儿居然是狼群里领头的！
　　哇，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思维混乱中，手机刚好在手里叮叮响了两下，她下意识拿起来一看，就看见了堂姐发给她的微信消息。
　　两条消息。
　　第一条很简短，只有八个字：“别找老师，带钱救命”
　　第二天是一条短视频。
　　——昏暗的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几个女生站在一起，表情嘲讽又悠哉游哉，哈哈笑着，两秒后却忽然冷下脸，朝着镜头走近。
　　然后视频画面开始剧烈抖动，乱七八糟的场景切换中响起女生尖利刻薄的嗓音：“拍！拍你妈逼拍！小姐姐们今天弄死你信不信！”
　　“嘚”的一声，视频突兀结束在一片黑暗里。
　　让人心惊胆战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女生，都还穿着一中的校服，但校裤改成了小脚裤，脸上化了浓妆，美瞳美甲都弄的花里胡哨的，发型很潮，走的是时下流行的网红路线。
　　初愿初步判断——绝对是六七八个一中小太妹。
　　但具体是六个还是八个，她来不及仔细看。
　　反正，都不是自己赤手空拳可以打得过的数目。
　　那怎么办呢？
　　“别找老师，带钱救命”，又是什么意思呢？
　　寒意凛冽，吹的人脑壳疼。
　　初愿顿了三秒，就在“摸进门卫室里找老师”和“打电话找家长”里迅速做出了决断，狠狠一拍电线杆，把复习资料往长椅上一砸，就嗖的冲进了一旁的小卖部。
　　奔跑之间卷起一阵风，还把旁边的几个社会少年给吓到了。
　　“嘿呦，吓死老子了，这个点不上课在外面瞎晃悠啥呢。”
　　“是个妹子，啧，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啊。”
　　“长得还挺好看，怎么还有点眼熟呢，王小二，你有印象没？”
　　“我能有……诶诶，这妹子不就是上次给江哥送肘子那小妹妹吗，呦嚯，挺有毅力啊，居然跟到这儿来了！”
　　“什么肘子？给江哥送肘子？！什么时候……”
　　肘子。
　　江行烨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一顿，抬起眸，朝刚才那道风卷去的方向望去。
　　人已经出来了。
　　果然，就是那只肘子姑娘，哪怕把自己裹成毛团，也眼熟的不行。
　　小姑娘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敏捷的像只兔子，穿过人群，嗖的跳到他身旁。
　　然后仰着头瞅他，因为跑的太急，很自然地就伸手拽住他的袖子，一边扶着胸口缓气。
　　“姜戈。”
　　肘子姑娘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声音还带几分试探，“你在这片区，有名气不？”
　　没有问好，没有寒暄，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个问题，把江行烨都问的有点儿懵。
　　“……还行。”
　　“那真是太好啦。”她的眼睛里瞬间就窜进亮晶晶的高兴，而后小心翼翼地，“那个就是，我今天哦，忽然多了一些江湖恩怨……你可以，可以帮忙吗？”
　　江湖恩怨？
　　江行烨挑眉，俯视着她。
　　矮个儿，毛绒绒的棉衣，乖巧的雪地靴，头发边儿上还夹了个雪花状的水晶发夹。
　　跟他那八岁侄女的打扮一模一样。
　　不会是被谁抢了棒棒糖这种江湖恩怨？
　　初愿见他老半天没有反应，急了，把手里的东西举到他面前，声音抬高了八度：“姜戈大哥！实在是没有麦辣鸡汁味的了，要不然，等你帮我救完人，我去超市给你买一斤，行吗？”
　　……
　　“行吗行吗？！”
　　......
　　少年终于把视线移到她手上。
　　白嫩嫩的掌心里，放着两根辣条。
　　红色牛汁味的。黄色香辣味的。
　　就像是阿拉丁神灯的赝品。


　　第11章 奶油卷心菜

　　信物是什么？
　　是当作凭证的物品，是承诺的实物寄托，是蕴含了深刻精神价值的东西。
　　比如虎符呀，黑玉断续膏里的药方呀，回家路上遇见的第一朵玫瑰花呀——一听就很有意义很像信物对不对？
　　初愿看过那么多电视剧，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人会拿批量生产随处可见的辣条当成信物凭证的。
　　她觉得这一定是对方在跟她在开玩笑。
　　再说了，亲嘴烧这种东西，义乌小百货里称斤卖，十块钱就一大袋了，什么时候不能买呀。
　　于是她摸着空空的肚子，拆开包装，吃的非常没有后顾之忧。
　　甚至吃完之后，脑子里还想着，给堂姐送完资料，一定要去超市采购一大袋回来。
　　——因为真的也太好吃了！
　　然而没料到，资料还没送成，她就看见了那可怜流浪少年在众小弟面前“作威作福”的一幕。
　　还没等她接受小奶喵一秒变藏獒的巨大落差呢，堂姐姐又陷入了暴力危机。
　　她冲进小卖部里想买根辣条先解决燃眉之急，麦辣鸡汁味的居然卖完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两根牛汁和香辣味的。
　　就像是什么多米诺骨牌一连串倒下来的厄运。
　　初愿觉得自己也太倒霉了。
　　——不过没有关系。
　　虽然阿拉丁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把真神灯给吞掉了，但我们的小叮当哥哥，他是一个多么宽容善良乐于助人的机器猫呀。
　　少年倚着树干，垂眸看牵着自己袖口的那一双手，语气平静：“你先说，是什么江湖恩怨？”
　　身后一帮不明事情真相却因为小叮当哥哥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和耐心而震惊错愕的四十大盗。
　　这这这姑娘跟他们江哥什么关系？！
　　不是，他们江哥的修仙虐渣纪录片演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最萌身高差偶像剧呢？！
　　这这这有点吓人了啊。
　　初愿不知道他们脑子里的混乱思绪，连忙把手机举到江行烨面前，点开那个堂姐传过来的视频：“就是这个。我对你们一中附近的地图不太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江行烨耐着性子看完屏幕上乱七八糟的画面，思考半秒，接过手机，直接递给旁边的一位男生。
　　那男生原本一直在看他们的互动的，看的目瞪口呆，神情呆滞，这会儿陡然递过来一个手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接过。
　　这个过程，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
　　要是施暴者手里带把刀的话，都够她把堂姐切成八块了。
　　于是初愿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呀？”
　　江行烨嗤笑一声，“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
　　初愿都快被气笑了，一把揪住江行烨的衣服，却没想到刚好扯到他的拉链，“刺溜”一声，拉链从胸口处直接落到了衣摆尾巴。
　　原本还规规矩矩的外套彻底变成了敞篷式。
　　伴随着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奶音，
　　“那你早说啊！”
　　旁边看视频的男生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妈耶。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林妹妹，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呢。
　　这么小一团，不会还是初中生？
　　难道……难道江哥之前一副清心寡欲修道成仙的模样，其实是在玩养成？
　　嗬，他江哥真的是牛掰了！
　　江行烨没理会他脑子里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思想，也没理会自己被侵犯的拉链，倚着树干，蹙起眉：“认识么？”
　　“啊？”男生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哈哈笑了两声，“啊认识认识，邹鑫钰那帮小丫头嘛，就跟张杨玩的挺好的那妹子。”
　　结果江行烨还没开口呢，初愿先嗖的蹿了过去，仰着头，语气着急：“那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哦，当然有、有啊。”
　　“那你能让她把我堂姐放出来吗？！”
　　“啊……啊？”
　　“你让她快点儿把我堂姐放出来呀！”小姑娘又烦躁又焦急地扯住他的书包带，“现在又不是奴隶社会，勒索打人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你快打电话，不然我真的报警了！我们大不了退学换个学校，但你那个朋友要是进少管所就不好玩了！”
　　那男生书包带被拽着，狼狈地弯下腰，本来想发火，视线触及一旁表情平淡的少年，又立马偃旗息鼓：“哎呦喂，姑奶奶你别拽别拽，我现在就打电话，现在就给你打行了。”
　　“那你快打。”
　　初愿松开手，睁着一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不放。
　　“行行，我打打打……喂，邹鑫钰，你是不是在器材室那边呢，我怎么知道，呵，人家属都找到我江哥这儿来了，我他妈能不知道吗，我跟你说啊，你赶紧把那……”
　　“初槿。”
　　旁边传来着急的小奶音。
　　“对，把那初槿放出来……我哪儿知道啊，我他妈自己还懵着呢，总之你撒开手别闹了，人姑娘做什么了？你这样自己好看啊？行了行了，老子管你动没动手。”
　　男生捂住收音孔，偏过头眨眨眼，“江哥，她们说还没动手呢。”
　　江行烨垂眸瞥了眼跟前眼巴巴的小姑娘：“那就让人报个平安。”
　　“那啥，邹鑫钰，你把电话给那个谁，江哥说要让人跟家属报个平安……喏，姑奶奶你自己说。”
　　初愿迅速接过手机：“堂姐？”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熟悉的纤弱的女声：“初愿。”
　　“你没事堂姐？”她蹲下身，垂眸盯着地面，声音闷闷的，“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了。”
　　初愿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正常的高中生，生活中最大的烦恼就是被学业耽误的画画，哪怕堂姐借住在他们家那段时间，校园暴力什么的基本都是道听途说，几乎没亲眼看见过。
　　更何况，都已经是三年前的记忆了。
　　所以陡然一下看见这么混乱阴暗的画面，被欺负的主人公还是自己的堂姐，她其实心底慌得很，强忍着才没乱阵脚。
　　现在事情出现好转，之前压抑着的后怕和难过一下就涌了出来，控制不住表情，只能蹲下身，把脸藏进膝盖里。
　　“我没事的，你放心，她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就是跟我说了会儿话，是我之前反应过度了。”拿着邹鑫钰的手机，初槿没有勇气和心情多聊，只能在一群人的虎视眈眈中尴尬地笑了笑，“那个初愿，我马上要上课了，我就先不跟你说了。你放心，我没事的。”
　　“哦……可是这些资料，你怎么拿呀？”
　　“资料就不用了，我记错上课顺序了，数学是明天的课，我晚上放学来找你拿就好了。嗯，好的，没事没事，拜拜。”
　　“咯哒。”
　　她迅速挂掉电话递回去，擦干脸上的泪痕，垂着头，不敢直视眼前的邹鑫钰。
　　女生眯眼盯着她：“跟你说话的是谁？”
　　“我的……堂妹。”
　　“她认识江行烨？”
　　“我……我不知道。”
　　邹鑫钰拧着眉毛：“不知道？你堂妹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初槿颤了颤，咬着唇，没说话。
　　“你他妈……”
　　“鑫钰。”
　　旁边另外一个女生拉住了她，“算了，其实她也就是高一的时候不懂规矩，后面不是也没跟张扬有什么关系嘛，而且张扬，”她笑了笑，目光轻轻瞥过初槿，“张扬也不至于看上她。”
　　邹鑫钰看眼前人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冷笑一声：“行，既然你堂妹找了陆肖维跟我说话，我就给她一个面子，你滚。但是我告诉你啊，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你跟张扬站一块儿，我有的是办法搞死你，听懂没有？”
　　女生低着头，声音轻轻的：“我不会、不会的。”
　　她蹲下身，捡起摔在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四分五裂了，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攥紧手机，颤抖着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器材室。
　　虽然是冬季，阳光却依然很灿烂，世界一片敞亮。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低着头，掉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
　　是的。
　　虽然是冬季，阳光却依然很灿烂，世界一片敞亮。
　　初愿蹲在地上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拼命地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通通都给眨回去。
　　因为过了上课时间而分外安静的校门口，小姑娘蹲在地上，垂着脑袋，身旁站了一圈人高马大的男生，面面相觑，安静如鸡。
　　这场景着实有些滑稽搞笑。
　　就在王易川被这漫长的寂静给憋的实在难受，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小姑娘终于站起来了。
　　跟他们所想象的梨花带雨又或者惊惶无措不同，她的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泪痕也没有，表情也很平静，把手机还给陆肖维后，就走到他们江哥身前，仰着脑袋：“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帮忙，我堂姐可能都不能活着去上课了。”
　　越说小奶音越沙哑，再加上严重的措辞，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但是一直没哭。
　　小姑娘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
　　王易川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这姑娘不会是想拿这一百块钱给江哥当帮忙的报酬？
　　操，胆儿是真大啊。
　　很明显，江行烨也是这么觉得的。
　　瞥了她一眼，没接。也没说话。
　　“你借给我的钱，上次我忘了还你了，喏。我现在身上也没有零的，剩下的就当我给你打了杯八折的咖啡，行吗？”
　　借江哥的钱？
　　哦，对，之前在日料店的时候，江哥非常乐于助人地替人付了顿晚饭钱。
　　……操了，也是这姑娘啊！
　　少年懒洋洋地倚着树，眼角微挑，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初愿的表情就显出了几分困惑：“你不要吗？”
　　还是嫌她直接给一百伤自尊了？
　　电视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啊，什么丐帮帮主啊之类的江湖老大，都觉得这种“多余的施舍”是在侮辱人。
　　小姑娘纠结地拧起了眉毛。
　　结果下一秒，指尖的一百块人民币就被抽走了。
　　江行烨捡走她递过来的钱，站直身体：“走。”
　　“去哪儿？”
　　少年的声音懒洋洋的：“去把它找散了。”
　　“啥？”
　　初愿抱资料的动作一下懵在那里。
　　但对方已经抬脚往马路对面走去。
　　“哥哥哥。”
　　做为丐帮二把手，王易川篮球都砸地上了，“你不去打球了？！”
　　“过会儿来。”
　　“哎不是，那你现在干嘛去呢？”
　　没有回答。
　　少年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车流里。
　　身后还跟着一个跌跌撞撞的矮个儿小姑娘。
　　公交车站寂静了十秒钟。
　　“操，一百块就把江哥喊走了，这姑娘牛掰啊！”
　　“不是，我江哥这走什么剧情呢？流星花园开头啊还是结尾？我怎么看着脑子里还是没有半点数呢。”
　　“啧，我估摸着，大概是到高.潮了。”
　　……
　　“等等、等等我呀。”初愿抱着一叠资料，过完宽阔马路才追上前方的长腿哥哥，气喘吁吁地扯住他的衣摆，“姜戈，店在那边呢。”
　　同一个称呼，从不同的人嘴里喊出来，听觉感受真是天差地别。
　　少年微挑眉：“不是你说，那里面没有麦辣鸡汁味的了么。”
　　“啊。”
　　是没有了啊。
　　“所以喽。”
　　他慢条斯理地把衣服上的拉链拉回到胸口，除了肩上挎的冬季校服，整个人都规规矩矩的，完全不像是一个逃课出来买辣条的坏学生。
　　初愿眨眨眼：“啊？”
　　“啊什么啊。”
　　江行烨晃了晃手上那两根辣条，似笑非笑，“你还真打算用这种赝品来敷衍我？”
　　小姑娘拉着他的衣袖，反应了足足半分钟。
　　“当、当然不是了。”她为江湖大佬对一根辣条的执着而感到震惊与卡壳，“我这这这就去给你买根绿的！”
　　少年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抱臂垂眸，眯着眼，漫不经心地瞅着她：“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
　　不是他坚持要绿色的那个味道的嘛。
　　怎么忽然又开始质问她了。
　　她不是一直就按照……
　　等下。
　　在少年越来越平静的目光中，初愿终于恍然大悟，板起小脸，表情严肃：“我的意思是——”
　　她拍拍胸脯，伸出一个手指头，小奶音里透出气势磅礴的豪气，
　　“给你买一斤。”
　　作者有话要说：　　江行烨：我们行走江湖，不占人一点便宜，也不少拿一丝一毫。


　　第12章 奶油卷心菜

　　在初愿“如何？怎样？尽管说”和江行烨“随便，都行，看你。”的互相推诿中，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一家大郎小百货。
　　二楼就是琳琅满目的零食区，麦辣鸡汁味的辣条几乎摆满了两个大货柜。
　　初愿是称斤买的，一斤十块钱，她买了两斤，分给江行烨一斤，自己留了一斤，刚刚好。
　　除此之外，难得来一次小百货，她还买了一点儿小鱼干，一点儿芝士玉米粒，一点儿牛扎饼，一点儿旺旺仙贝，一点儿芒果干……一点一点又一点，加在一起，就是满满两大袋。
　　初愿净身高一米五九点四，嗯，事实上不算特别矮。
　　——如果没有参照物的话。
　　按她粗略的目测，走在她身旁的这个巨人，大概是有一米八……二？
　　不知道了。反正对于一米七五以上的高度，她都不是很有概念。
　　但总之，走在一个一米八几的巨人身边，原本就低于平均身高的小姑娘，顿时就显得更矮了。再加上她穿的还厚，雪地靴红棉袄，手里提着两袋大大的零食，看上去就像是只拖着巨剑的萝莉战士。
　　江行烨垂眸瞥了她一眼，小姑娘此刻正聚精会神地把塑料袋里的真知棒和mm豆翻出来，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没半分钟，肚子已经鼓起来一团。
　　他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猫和老鼠》里那只穿白尿布的小不点儿Tuffy。
　　走出百货店的大门，初愿刚刚好把自己的糖果藏完。
　　今天是周末，陈叔叔的儿子不用上幼儿园，会和妈妈一起来找爸爸吃饭，这个点，估摸着回到网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要是被正在换牙的小孩儿看见袋子里的糖果，又是一场世界大战。
　　.
　　百货店的旁边就是一个公交车站，去一中和回网，刚好是坐同一路。
　　初愿仰起头：“姜戈，你要坐公交吗？”
　　眉眼弯弯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邀请，仿佛即将到来的49路公交车就是她开的。
　　少年倚着站牌，眼睛微眯，用一种奇异的眼神俯视着她。
　　“行。”
　　终于，在对方逐渐扬起的困惑和迷茫中，他点了点头，把视线投向前方金灿灿的路面，懒洋洋地，“坐公交就坐公交。”
　　这语气，似乎还很勉强的样子啊。
　　初愿以为他是被自己“胁迫”了不好意思推脱，连忙改口：“其实，你打车也可以的。”
　　但少年已经阖上眼睛休憩：“不用。月底了，生活不能过的太奢靡。”
　　也是哦。
　　从这里到一中，才起步路程的一半呢，打的好像是有点浪费。
　　而且这个点，公交车上也不会太拥挤，跟坐出租车没什么区别。
　　初愿主动且积极地为他找了个超合理的理由，就放下心来，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零食。
　　只有两个人的车站，不断响起塑料袋摩擦碰撞的声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江行烨反正是没心情休憩了，睁开眼，就看见小姑娘把这包零食丢进那个塑料袋里，又把那包零食丢进这个塑料袋里，反反复复，忙碌非常。
　　他挑挑眉：“我能冒昧问一句，你这是在干嘛吗？”
　　“我就，整理一下。”
　　小姑娘指了指右边的袋子：“这是能分给别人的。”
　　然后又指了指左边的袋子：“这是不能分给别人或者只能分一点点的。”
　　“分出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没有意义吗。”她拧了拧眉毛，“可是这样到时候不是就不会乱了吗？”
　　“到时候？”
　　“唔，就比如回家的路上忽然遇到了同学啊，到家后忽然有小朋友来家里玩呀，小朋友走后老师忽然来家访啦，老师家访完了之后楼上的邻居小孩忽然来借洗洁精了……到时候，不是就会很麻烦吗？”
　　“……”
　　啊，是挺麻烦的。
　　而且看她如此烦恼着的神情，十有**就是真实经历。
　　那也......挺稀奇。
　　江行烨点点头：“仔细想想，是挺麻烦的，你做的对。”
　　“是，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是吃过无数亏，才总结出的这个经验呢。”
　　“那你挺厉害。”少年勾住唇表扬，“能总结出这种经验，不容易。”
　　……
　　初愿敏锐地感觉得，他并不是在真的表扬自己。
　　但是管它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嘛，就是不能太深究这种东西，不然就是自寻烦恼。
　　她整理好自己的零食，又啃了会儿小鱼干，公交车还没来。
　　49路好像就是特别少，每次都要等很久很久。
　　初愿拿出手机，堂姐刚好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
　　九点后的聊天记录里就六条。
　　初愿：姐，你真的没事哦？
　　堂姐姐瑾：嗯嗯，没事没事。
　　第三条是一张在教室里的自拍。
　　完好无损，脸上还带着笑。
　　堂姐姐瑾：我先上课了，下课跟你说哈～
　　初愿：嗯，好哒
　　然后十点四十五的时候。
　　堂姐姐瑾：愿愿，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江行烨啊？
　　江行烨？
　　初愿翻着眼睛思索了一下。
　　哦，那不就是之前许露露说过的那个什么少年退役的体育冠军嘛。
　　初愿：是你们学校的那个运动员吗？
　　初愿：我不认识呀。
　　现在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是还在上课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回消息居然是秒回。
　　堂姐姐瑾：那陆肖维呢？
　　初愿比她更疑惑：陆肖伟是谁？
　　堂姐姐瑾：就是给邹鑫钰打电话的那个人。
　　堂姐姐瑾：你不认识他吗？
　　堂姐姐瑾：那他为什么会帮你打电话？
　　哦，那就是那个戴蓝色棒球帽东北口音超明显的男生喽。
　　初愿：这个事情稍微有点复杂
　　初愿：晚上我当面跟你说
　　堂姐姐瑾：也行
　　堂姐姐瑾：对了，你现在回到家了吗？
　　初愿：我出来买了点吃的，在等公交呢，马上就要回家啦
　　初愿：你快认真上课，等你放学我们再说
　　初愿：[拜拜]
　　对方就没有再回了。
　　她盯着屏幕上的消息记录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没忍住，瞅向旁边倚着站牌闭目养神的少年。
　　少年虽然闭着眼，却似乎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似的，没两秒钟就抬起眼皮，挑挑眉，漫不经心地回视她。
　　眼珠子黑漆漆的，淡漠又冷静。
　　“你……”
　　初愿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
　　“我……啊不是，他，对，他，那个帮忙打电话的人，他是叫陆肖维吗？”
　　江行烨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他是……哪个肖哪个维啊？”
　　“不肖子孙的肖，进退维谷的维。”
　　……哦。
　　这名字怎么取得，有点不吉利的感觉呢。
　　“那，他是东北人吗？”
　　男生静静地看着她，看了有半分多钟。
　　怎么说呢，初愿其实是没想在这个陆肖维上纠缠这么久的，但她大脑高速运转，根本就没来得及管嘴巴在说什么，一顺口就问了一溜乱七八糟的问题。
　　反应过来后，才亡羊补牢地拍了下脑门，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其实我就是……好奇。”
　　怎么看，都有种做贼心虚的苍白补救感。
　　江行烨移开视线，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说辞放在心上，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祖籍黑龙江，上周三刚满十八，学习成绩一般，家庭条件还行，目前有个女朋友，但你放心，会分的。”
　　非常详细。
　　仿佛在打什么报告。
　　“……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好奇。”
　　“没事儿，看在你许的愿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份上，我不吝啬再给你一份馈赠。”
　　......哦。
　　那好的。
　　反正她觉得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对方都是不会相信的了。
　　小姑娘顿了顿，组织好措辞，换了个话题：“姜戈，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呢？”
　　“什么干些什么？”
　　“就是比如说，不上课的时候，除了吃饭睡觉，打游戏，还做些什么呢？”
　　“做作业。”
　　“除了做作业呢？”
　　江行烨微挑眉，饶有兴趣地瞅着她：“那你觉得，除了吃饭睡觉，做作业，打游戏，还能做什么？”
　　“嗯，就比如，你们不......不，”她拧了下眉毛，小心翼翼地，“——不打架吗？”
　　“……”
　　小姑娘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偶尔打。”男生用手肘撑着车牌，语调慢悠悠的，“不过事实上那不算是打架，顶多就是几场武术交流，点到为止，比打场羽毛球还安全。”
　　“是吗？”
　　“是啊。”
　　初愿就安静了一会儿。
　　“那你们一中武术交流的标准是什么呢？”
　　“标准？”
　　“就假设有一天，小明跟你喜欢的女生表白了，你就会跟小明进行那个武术交流吗？”
　　江行烨拧起眉毛，盯着她，没说话。
　　“还有，你们一中武术交流的内容又是什么呢？是往小明身上泼墨水，让小明给你们写作业，剪掉小明的头发，还是叫小明在下雨天坐七八站公交车来给你们送伞，不小心把滚烫的热水洒在小明身上这种？”
　　莫名其妙，说着说着，好像忽然生气起来了似的，整个神情都变得异常愤慨。
　　然后过了半分钟——
　　“算了。”小姑娘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低垂的眉眼里流露出几分沮丧和无奈，“我就是随便乱说的，你不用理我。”
　　初愿对姜戈的感受有些矛盾。
　　一方面，认识他以来，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身世还特别的可怜。
　　但是另一方面呢，从今天上午的见闻来看，对方似乎也是那些“混的人”中的一员，甚至还是其中的领头，对校园暴力生理性的厌恶，让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她垂头丧气，几乎要把自己的膝盖盯穿的时候，旁边终于传来了熟悉的淡淡的嗓音：
　　“那是霸凌，不是打架。”
　　“啊？”
　　初愿呆愣愣地抬头。
　　男生用下巴点了点对面马路边正在互相撕咬的两只狗：“喏，这是打架。”
　　然后微顿，视线转了一圈，大概是没找到合适的参照物，直接迈腿走了过来，在小姑娘怔愣的目光中，伸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暴栗。
　　而后按住她下意识要跳起来的身体，又敲了第二下。
　　第三下。
　　“这是霸凌。”
　　“……”
　　初愿被他按着肩膀无法动弹，脑门上还传来“咚”“咚”“咚”三下敲打，虽然不算特别疼，但真的快气死了。
　　她费劲地把脑袋抬起头，怒目而视。
　　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长椅上的零食袋里，蹙眉盯着里面放着的购物小票，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了？”
　　“我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男生的表情太过严肃，胆小鬼初愿一下子就忘了愤怒，无比紧张起来。
　　修长的手指捡起零食袋里的一包辣条：“这个，一包13克，散买五毛钱两包，一块钱四包，52克，折合下来十块钱520克，也就是一斤多20克。”
　　“然、然后呢？”
　　“你称斤买一斤十块钱，还是做活动的优惠价。”
　　初愿瞪大眼睛：“也就是说！”
　　“你被骗了。”
　　......
　　虽然不知道校园霸凌的沉重话题怎么就忽然转到了辣条的优惠价格上。
　　但对于大郎小百货的忠实顾客初愿来说
　　——这显然是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第13章 奶油卷心菜

　　大郎百货第一家店，是在初愿一年级的时候开的，就在他们小学对面。
　　十年的时间，它不断地发展壮大，开遍了宁城各个区，铺面也从一家小小的文具店式的单间，变成了坐拥三个楼层的大卖场。
　　而它最吸引顾客的一点，就是五花八门的宣传活动和层出不穷的新品。
　　初愿一度觉得，他们家的宣传和采购部门简直太牛掰了。
　　但是定价部门就逊透了！
　　她瞅着自己塑料袋里那一大堆辣条，心里感觉很难过。
　　虽然只是二十克，也就不到五毛钱的差数，但是那种感受，怎么说呢，就好像双十一活动的时候，你忽然发现一家你很喜欢的店铺，居然在搞先提价后降价的手段，实际上折后优惠价，比平常价格还要高——这种被背叛的忧伤感。
　　“我真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坐在长椅上，揪着眉毛，老气横秋地叹气道。
　　虽然很难过，但是现在也不可能拿回去让人家按照散买的价格给她重新算过了，收银员小姐姐说不定还会直接塞给她两根辣条敷衍了事。
　　江行烨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姑娘本身就是画漫画的，气场情绪也很漫画，忧愁仿佛用云雾笔刷往外渲染了一圈，层层叠叠地堆在周围，让人很愿意同情她。
　　他思考了一会儿，从自己的塑料袋里捡出两根，递到她面前。
　　小姑娘迷茫地抬起头。
　　“别伤心了。”他用一种没有波澜的语气安慰她，“这个，补偿给你。”
　　初愿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跟他说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少了两根辣条而伤心的。
　　“我并不是因为少了两根辣条而伤心。”她尝试着去组织语言，然后很快放弃，“……但总之，要补偿也是百货店的老板补偿我，我总不能因为自己吃亏，就占你的便宜。”
　　“不过你放心，偷奸耍滑弄虚作假的企业，注定是走不长远的，从今天起，他们就彻底失去一个忠实顾客了！”
　　少女的声音软啦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肃穆。
　　江行烨明白了。
　　他俯下身，冲她轻轻招了招手。
　　漆黑的眼珠子里藏着一种“过来，我只跟你说”的神秘。
　　初愿犹豫了一下，立马就伸长脖子，探过来一只耳朵。
　　“告诉你一个秘密。”少年清朗的气息漫不经心地浮进她的耳廓里，“其实这家百货店的法人代表，就住在我隔壁。”
　　哈啊？
　　“他以前其实是个美术老师，妻子十几年前嫌弃他没钱跟他离婚了，带着他唯一的女儿出了国，他受了刺激就辞职开始做生意，现在头发快秃完了，前天刚刚因为阑尾炎进医院，他家的狗半夜冲到我面前喊救命，还是我帮忙打的120。”
　　“……”
　　看着她瞠目结舌的表情，江行烨忍不住勾了勾唇，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之前还被骗过几次？用不用我去帮你要回来？”
　　“不不不不用了。”
　　初愿连忙拒绝，咕噜噜转着眼珠子，“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买这个东西，但是你可以跟他稍微提一下那个，意见。毕竟这也是为了他的生意能长久发展，你说，是不是？”
　　“是。”男生点点头，神情一点儿也看不出敷衍，“你说的很有道理。晚上我去医院探望他，会跟他好好说说的。”
　　“……也不要这么着急，还、还是等他休养好了再说，”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你放心，要是知错能改的话，就不会失去我这个顾客的。”
　　大概是被刚才那个凄惨的故事勾起了同情心。
　　少年勾着唇，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刚好，49路公交车终于晃晃悠悠地驶过拐角，“哧——”的一声，停在站台前。
　　他偏过头：“你有多的零钱么？”
　　“我没有了诶。”
　　初愿一边回答，一边拎着两大袋零食上车，见他还在原地翻衣兜，就把零食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伸手想把他拉上来，然而因为手不够长，刚好只能触到他的头顶。
　　她轻轻拍了一下：“你先上来呀，我教你一个不用零钱的办法。”
　　江行烨因为自己被侵犯的头颅而怔了三四秒。
　　“你快上来呀！”
　　小姑娘在上方催促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拍的是谁的脑袋。
　　......行。
　　男生迈着长腿，轻轻松松跨上来，车门在身后合上，司机叔叔迫不及待地就踩下油门。
　　于是前方台阶上的小姑娘没站稳，下意识就揪了把手心的头发。
　　脑袋上方传来极其陌生又不可思议的疼痛感。
　　江行烨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拳头。
　　“对对对不起！”
　　初愿反应过来之后，自己被自己唬了一跳，差点没鞠躬道歉。
　　“......没事。”
　　少年松开手，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却还是很善良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可以说了，不用零钱的办法是什么？”
　　“哦，就是直接那个扫乘车码啦。”她拿出手机，一步步教着他用手机软件付了车钱，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单纯的好奇，“不过你之前都没有用过这个功能吗？我觉得超级方便的。”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初愿的声音虽然轻，却很清晰，右边靠窗有个阿姨听见了，热情地插进来话：“是啊是啊，这个很方便的，自从扫码功能出来之后，我连公交卡都不带了。”
　　“所以说科技改变生活，我们年轻的时候，哪里想得到这种事情，国家繁荣强大，我们的生活肯定是会越来越便利的。”
　　左边第三排的老大爷拄着拐杖附和道。
　　一转头，又对上了小姑娘真诚的大眼睛：“你学会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示范一遍？”
　　有那么一瞬间，江行烨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种拿着老人机，按一个键手机就大声播报一个数字的，跟不上时代潮流的什么都不懂的二蛋狗娃。
　　天知道他只是……几乎不坐公交车。
　　男生收回手机，声音平波无澜：“学会了，真方便，科技真伟大。”
　　……
　　在一场和谐的教学活动后，两个小朋友终于顺利地坐上了椅子。
　　一前一后，都靠着窗户。
　　因为之前在百货店里结账时，忘了用现金，所以两个人身上还是没有散钱，初愿就趴在椅背上，用支付宝给江行烨转了78。
　　转钱时，她忽然想起什么，问江行烨：“对了，你今天扫过红包了吗？”
　　少年随意地摇了摇头。
　　“那你快扫一下，最近有个活动，连续扫十天，可以分8.8亿红包哦。”
　　初愿面露期待地看着他：“你想扫吗？想扫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开那个二维码，说不定你就扫出99元了呢。”
　　江行烨：“……那就扫一下。”
　　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二维码图片。
　　男生扫了一下——
　　恭喜获得到店红包0.28元！
　　......哇，好幸运哦。
　　“不要失望，等你用掉这个红包，我就会得到赏金，如果赏金很多的话，我分一点给你……哦，对了！”
　　她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亮的：“我们加个支付宝好友！”
　　……
　　说起来，江行烨也算是同龄人里经历比较丰富，见识比较广博的了。
　　不长不短的人生中，有人问过他的电话号码、微信、QQ、微博、甚至是退而求其次的邮箱地址。
　　但是从来没有小妹妹这么直接了当地把手机杵在他面前，语气欢快地说：我们加个支付宝好友！
　　这又是什么他不懂的时代潮流吗？
　　“我给你发一个支付二维码，你要是哪天扫到了红包却不想买东西的时候，可以支付到这个二维码里，然后私信告诉我，我再把钱给你转回来——你知道的，我们家是商家嘛。”
　　小姑娘眉眼弯弯，“等你领满十天，你就可以去分那个8.8亿大红包了！”
　　“……”
　　啊，听起来可真是一个贴心的建议。
　　“你放心，你救了我的堂姐，就算没有赏金，我也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
　　江行烨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跟一个小姑娘互加了支付宝好友。
　　毕竟他这样连集五福都懒得玩的人，是绝对不会为了那个什么瓜分大奖，天天去翻二维码扫红包。
　　大概是，他比较尊老爱幼，不忍心拒绝小朋友的邀请。
　　.
　　大朗小百货离江行烨要去的篮球馆非常近，就两站的距离，不用十分钟就能到。
　　但初愿还得再坐三站。
　　小姑娘趴在窗户边，挥手跟他告别，眉眼带笑，唇角两个浅浅的窝。
　　“姜戈，今天谢谢你。”
　　江行烨站在站牌前，没说话，眼睛微眯，就这么看着那只大红手套随着公交车渐渐远去，直至彻底变成一个黑点。
　　他觉得这个叫初愿的小妹妹，真的是个神奇的朋友。
　　说服力和感染力都特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说话一套一套的，一不留神就被她给带偏了。
　　乍一看反应迟钝天真无邪，实际上浑身都透着一股机灵劲。
　　关键胆儿还特别大。
　　被王小二他们一群人围着，半点瑟缩都没有，一着急还敢直接上手抓，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
　　而且真的，太干净了。
　　咧嘴笑的时候，就像幼儿园里张开双手做早操的小朋友，开开心心迎接着太阳公公的问好。
　　一看就是被家里保护的很好，没受过大挫折，一路顺风顺水活的幸福快乐的小姑娘。
　　让他有点......嫉妒。
　　辣条之约已经飞快地结束了。
　　他爹回城之后，网短时间内也应该去不了。
　　那么从今天起，大概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江行烨收回视线，迈腿朝篮球场内走去。
　　冬季有风，少年的外套被吹的鼓起来，衣摆浮起层层褶皱。
　　从背后看，身影挺拔的有些萧瑟。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没有存稿，更新时间是真的很混乱。
　　这样，从今天起，我尽量，尽量！在晚上九点发文——尽量！！


　　第14章 奶油卷心菜

　　“第一个愿望，我烨宝今年脱单。第二个愿望，我烨宝今年谈次恋爱。第三个愿望，我烨宝今年过节不孤单。”
　　“呼”的一声，蜡烛被吹灭，王易川一睁眼，就看见他烨宝面无表情的脸。
　　“烨宝宝你回来啦！”他扑过去，扑了个空，却毫不气馁，依然热情洋溢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跟肘子妹妹玩的怎么样？开心吗？要不要邀请她过来一起吃个蛋糕？”
　　江行烨踩着篮球：“我记得你生日上个月就过完了。”
　　“上次是公历的，这次是农历的，不一样不一样。再说生日嘛，过一个少一个，该过的都要过起来。”
　　他锲而不舍，“哥，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跟肘子妹妹怎么样了？”
　　江行烨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了。”王易川很严肃，“作为你成长路上的重要参与者和推动者，你性格上的缺陷，我有不可推却的责任。所以你脱单这件事情，我必给你牢牢看住！……哎不是，哥，哥！你吃块蛋糕再打呗！”
　　回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一个篮球。
　　在地上弹的老高，砸歪了他一只茶杯蛋糕。
　　“讳疾忌医。”王易川痛心疾首，“简直就是讳疾忌医！”
　　陆肖维刚好打累了，从场上下来，顺了他一块蛋糕，含糊不清：“你就省省，让江哥谈恋爱，还不如许天上掉下五百万。”
　　“你懂个屁！”
　　“你屁都不懂！”
　　王易川气的踹了他一脚，“离老子远点儿，老子懒得跟你说！”
　　他江哥长这么大，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一旦开始感兴趣，那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八百标兵奔北坡，拦都拦不住。
　　再说了，那肘子妹妹跟他们江哥多有缘份，一天不见一面都难受，放电视剧里，那就是妥妥的女主角啊。
　　什么牛郎织女，王宝钏和薛仁贵，不都是这样搞起来的嘛。
　　就像磁铁的S和N，N哭着喊着说：我不要跟S相吸，我不要啊我不要。——有用吗？
　　没用的。
　　同理，缘分这种东西，真要狠下心，他烨宝也拦不住。
　　.
　　在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上，王易川向来有种让人胆战心惊的预言天赋。
　　——是的。
　　缘分这种东西，真要狠下心，烨宝宝确实拦不住，
　　十二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将近模拟考，一中半强制半鼓励地留下高三进行补课。
　　午休时间，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休养生息时，江行烨刚好睡了一个上午，在满屋子的后脑勺里，揉着眼睛出教室觅食。
　　和其他学校比起来，一中的“书本费”是真贵，但当然，设施条件也是真好。
　　最起码食堂24小时有饭吃。
　　他走到二楼，点了一碗拉面，随便找了张餐桌，就靠在椅背上玩手机。
　　结果消消乐还没加载完，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小奶音：“阿姨，请问这里可以用这个券吗？”
　　少年搭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顿，转回头，就看见韩料窗口前站着的一个矮个儿姑娘。
　　嫩黄色的棉服，脑袋上戴个毛绒帽，背上背个小书包。
　　——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一个侧影。
　　阿姨对她摇了摇头：“不行哦，你这个券，只能在一楼用。”
　　小姑娘的脸上顿时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沮丧：“哦，谢谢阿姨。”
　　一中食堂虽然24小时都有饭吃，但仅限于二楼三楼，一楼是快餐，所以只在饭点供应。
　　而且基本上，一中的食堂和超市小卖部，是只面向一中自己的师生的，既不接受现金，也不接受支付软件，只能刷校园卡。偶尔会有外面的人来一中考试或者参加活动什么，学校都会给发用餐券。
　　但用餐劵这种东西，又只能在一楼使用。
　　现在这个点，下午一点多钟，刚好过了饭点，拿着餐券到食堂，注定无饭可吃。
　　初愿捏着一张餐劵，蔫头搭脑地转过身，整个人情绪都不是很高。
　　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离开这所变态的学校出去买点午饭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你要吃什么 ？”
　　那声音漫不经心的，却带着几分认命般的无奈，“我帮你刷卡。”
　　初愿一怔，嗖的抬起脑袋。
　　前方半米远的餐桌旁，坐着一个好看的少年，发墨肤白，五官线条利落，长腿懒洋洋地搭在桌下。
　　像是那种剖开漫画跳出来拯救苍生的天使，浑身都笼罩着金灿灿的圣光。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唇角弯起来，陷下去两颗窝，
　　“姜戈呀。”
　　……
　　五分钟后，初愿和少年面对面坐着，一边用筷子去戳碗里的芝士年糕。
　　江行烨瞅了她一眼：“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考试的。”塑料材质的筷子非常滑手，小姑娘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那根年糕，头几乎要埋进碗里去，“今天好像有一个什么理科竞赛，要在一中考试，我就被老师叫过来了。”
　　哦，那没错。
　　高二年级今天是有一个理科竞赛，南楼那边贴了张大大的横幅，江行烨早上进校门的时候就看见了。
　　但是看这姑娘费劲思索的神情，似乎了解的还没有他清楚。
　　而且整个校园一片安静，一楼食堂也没有额外开饭，怎么看，都不像是考试考完了的样子。
　　江行烨挑挑眉：“那你怎么不去考试？”
　　“我提前交卷了呀。”
　　“......你们几点开始考的？”
　　“一点十五好像是。”
　　现在刚好一点半。
　　算下来，她在考场里最多呆了十分钟。
　　男生轻轻敲了下桌面，挺好奇：“你名字写了吗？”
　　“……我还蒙完了选择题和填空题呢。”
　　初愿从碗里抬起头，小奶音十足沮丧，“可是我真的尽力了。再写下去，我觉得我都要昏倒在考场里面了。”
　　“题目很难？”
　　“其实我没来得及仔细看。”
　　小姑娘顿了顿，好半天才忧愁地叹口气，“我真的——太饿太饿了。”
　　“……”
　　“是真的呀！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滴水未进，再不补充葡萄糖的话，我真的会死掉的。”
　　“所以你为什么不吃饭？”
　　“关于这个，”初愿再次顿了顿，“那就说来话长了。”
　　嗯。
　　事情还得从“十二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说起。


　　第15章 奶油卷心菜

　　十二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初愿收到了《漫话家》杂志社给她寄过来的期刊。
　　她的画稿排在第三篇，登了二十四页，刚好止在陶萄觉得陈戈是那只鸟儿的画面上，
　　她一页一页地翻完，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作品被登在杂志上，心里感觉很奇妙。
　　有点小雀跃，有点小羞涩，还有点小畅想。
　　只不过偶然抬头望向窗外时，又会涌出一点小失望。
　　自从上次在公交车上分别之后，初愿就再也没看见过姜戈。
　　他的小伙伴们倒还一如既往地来网咖打游戏，时不时用一种奇异的眼神偷看她，被她发现后轻轻一瞪，就像缩头乌龟一般立马低下头去，比掩耳盗铃还掩耳盗铃。
　　——这样的状态，他们锲而不舍地坚持了两个星期。
　　而在这两个星期里，他们的领头羊漫画小哥哥，却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初愿虽然因为失去了一位赏心悦目的灵感缪斯而感到失望，但其实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和喜悦。
　　毕竟不管怎么说，姜戈他都高三啦，再过半年就要高考了，现在正是最需要努力的时候。
　　而且他们家的情况那么复杂，沉迷网影响的并不仅仅是未来能读的大学，更攸关自身的身家和性命。
　　说不定姜戈同学听进去了她的话，现在正在认真地学习备考呢。
　　那当然没有空来网玩游戏啦。
　　初愿很乐观地为他找了个理由，就彻底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结果她刚把杂志合上，房门就被打开了。
　　爸爸从外面走进来，视线落在她桌面的杂志上，整个表情就是一沉。
　　“初愿！”
　　他拧眉肃脸，“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看漫画？”
　　“……我作业都做完了。”
　　“那课外的呢？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人家都在用力跑，只有你还原地踏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去学画画！”
　　初愿小声顶了一句嘴：“本来也不是你让我去学的。”
　　“初愿！”
　　她低下头，揪着杂志的纸页，没有再说话。
　　“画画什么时候不能画？”初父开始采取怀柔政策，叹息道，“等你上了大学，你就是整天画画，我也不管你。但是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初愿，就剩一年半了，最多这一年半苦一下……”
　　初愿低头鼓了鼓嘴，小小声的：“可是我想考的是美院。”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考美院。”
　　“……”
　　初父刚刚和缓的脸色顿时就变得阴沉起来。
　　在画画这个问题上，固执的父女俩谁都不肯退步。
　　于是一场还算平和的训导，瞬间就变成了场面激烈的争吵，吵到最后，还把初愿给吵哭了。
　　她缩到床上，把被子一盖，拒绝再跟父亲有任何交流。
　　然后……她就真的睡着了。
　　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父亲把她叫醒，说是班主任打电话过来，因为理科竞赛那边有位同学突发急病，空下来一个名额，希望初愿能够补上。
　　初愿才刚睡醒呢，梦做到一半，整个脑子都是懵的，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背上书包，就被父亲赶上了公交车。
　　她坐在椅子上，反应了整整一站，才听见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
　　这一反应，就再也忍不住了，饥饿的感觉铺天盖地，她看着窗外一家家闪过的餐厅，心想等下了车，一定要先去一中对面的全家买个菠萝包。
　　——然而她失败了。
　　因为一下车，门口接应的老师就火急火燎地把她带往考场，并塞给她一张餐券和准考证：“号码按上面的填，名字写你自己的，快进去！”
　　“老师……”
　　“怎么，要上厕所吗？”
　　“不是，我……”
　　“那其他事等考完再说，快进去，加油啊！”
　　“……”
　　一整个中午，初愿的人生都不由自己控制。
　　她坐在考场里，肚子咕咕叫，脑袋发昏，看试卷上的字通通都变成了黑蚂蚁。
　　整整五分钟，她连选择题第一题都没做出来。
　　于是她果断地放弃了这一门。
　　“总之，我蒙完了物理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就提前交卷了。”
　　小姑娘咬了一口芝士年糕，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这两天的遭遇之后，用这样一句话表示总结。
　　“说起来，你们学校真的好排外哦，食堂要用饭卡就算了，居然连超市也不能付现金。”
　　江行烨靠着椅背：“那你交都交卷了，怎么还留在这里？”
　　出了学校一中门口一排过去都是饭店呢。
　　“因为后面还有化学和生物的考试啊。”
　　初愿用毛茸茸的头顶对着他，“我想着，弄糟一门总比弄糟三门来的好，所以我就出来吃饭啦。”
　　她仰起脑袋，加了一句：“而且没有老师带着，我怕我进不来你们的校门。”
　　江行烨没来得及说话，视线落在她的红彤彤的眼睛上。
　　芝士年糕里加了韩式辣酱，虽然已经跟阿姨说了辣酱要少放一点，但就算是少放一点的酱，对于初愿来说，也还是很过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揉掉眼睛里冒出的泪花。
　　唉。
　　男生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校园卡，塞进她的围巾里。
　　面前的小脸顿时浮现出几分茫然。
　　“那边有饮料店。”
　　他倚着椅背，用下巴点了点食堂左面的奶茶柜台，“去给自己买杯喝的。”
　　小姑娘怔了怔，而后红彤彤的眼睛里就冒出几点欢快：“真的吗？”
　　初愿其实早就觉得渴了，但是毕竟跟姜戈同学不是那么的熟，不好意思提太多的要求。
　　认真算起来，人家已经帮了自己超级多次忙。
　　但是既然小哥哥都主动提出来了，那就当然恭敬不如从命啦。
　　她站起来，一边抱着自己的围巾不让饭卡掉下去，一边快乐地冲奶茶柜台那边跑去。
　　卷起的风送来她欢欢喜喜的小奶音：
　　“谢谢你呀姜戈！”
　　“姜戈”同学蹙眉瞅着那道嫩黄色背影，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好善良。
　　以及，惊叹一下肘子妹妹无与伦比的表现力感染力。
　　——微表情和小动作简直可以去拿演技大奖。
　　叙述原因的时候，愁眉苦脸，绘声绘色，让人觉得她怎么会这么惨这么可怜呢。
　　吃年糕的时候，嚼啊嚼的，腮帮子鼓起一大块，让人觉得这年糕怎么就会这么好吃呢。
　　被辣到的时候，眼冒泪花，鼻尖泛红，让人觉得天哦这辣酱怎么会这么辣呢。
　　然后情不自禁就丢出去一张饭卡。
　　江行烨打心底里觉得，这姑娘要是拿个破碗在街边拉二胡，一天就能赚的个盆满钵满。
　　不过刚才说了那么久，时针已经转到了午休结束的时间，食堂二楼陆陆续续出现了人，大多数都是刚睡醒过来买奶茶的女生。
　　看见坐在不远处玩手机的江行烨，表情顿时就变的兴奋起来，拉着自己身边的小伙伴，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这位少年退役的“神枪手”，其实高一高二的时候，除了开学演讲，大家几乎就没有在学校里看见过他。
　　那时候他要训练，有知道内部消息的人说，江行烨其实平时都在体校上课，之所以学籍放在一中，是校领导为了名气专门去协商过的。
　　所以那个时候，一中同学对他的印象，和其他学校的学生并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属于在传说和新闻里的人物。
　　结果上学期，这位前途无量、全国闻名的人物，忽然就宣布退役了，开始回到学校念书。
　　而且非常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教室里，成绩也从倒数慢慢升到中等水平，看上去真的是要退出体坛好好学习的意思。
　　当时，高二年级有个特别拽的“老大”，以打架狠出名，因为认的干妹妹跟江行烨表白被拒，也为了扬威，就喊了好几个兄弟在停车场那边堵他，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双方都毫发无伤地回学校来上课，既没惊动老师也没惊动家长，甚至再见面还能点头打个招呼。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且后来大家渐渐发现，他们学校里最难搞的几个刺头，跟江行烨都玩的特别好，操着一口大嗓门，见天儿地喊他“江哥”。
　　久而久之，就再也没有人敢惹他了。
　　——当然，肯定不包括那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们。
　　.
　　初愿抱着一张饭卡站在奶茶铺前，开开心心地：“我要一杯芋圆奶茶姐姐。”
　　店员翻了一下材料柜，抱歉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啊，芋圆好像没有了，给你做一杯椰果奶绿好吗？”
　　“唔……那我要一杯布丁奶茶。”
　　“不好意思呀，红茶也没有了，椰果奶绿行吗？”
　　“那可以做布丁奶绿吗？”
　　店员小姐姐：“实在实在抱歉，布丁也没有了。我们家的椰果奶绿很好喝的，要不然来一杯椰果奶绿怎么样？”
　　“……那就椰果奶绿叭。”
　　小姐姐如蒙大赦地点点头去。
　　站在初愿身旁，两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互相推诿着，老半天才有一个女生站出来，轻轻拍了下初愿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笑：“小妹妹，你好呀。”
　　初愿抬起头，看见两张陌生的圆脸。
　　她好奇地挥了挥爪子：“你们好呀。”
　　“那个，我们就是想问一下，你……认识江行烨啊？”
　　江行烨？那个体育冠军？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问她这样的问题了诶。
　　初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又思考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能先摇摇头：“我不认识呀。”
　　眼前的女生瞪大眼睛：“不认识？那你怎么会跟他同桌吃饭呢？”
　　“同桌吃饭？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对方看上去比她更惊讶的样子，伸手戳了戳不远处的少年，“不是……同一桌吗？”
　　初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哦，那是同一桌。
　　可是......等下。
　　姜戈。姜戈。江戈。江戈……江哥。
　　初愿脑子里陡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日料店里，少年垂眸看着她，神情平静，语气淡然：“叫江哥就行。”
　　而眼睛里分明闪过几丝笑意。
　　……
　　她捏紧手里的饭卡，奶音严肃：“是同一桌。 ”
　　然后在两个女生错愕的目光中，像个小炮仗一般，气势汹汹地冲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万字长章，评论送红包～
　　然后我洗心革面，天天日更好吗！


　　第16章 奶油卷心菜

　　“江行烨！”
　　江行烨应声抬头, 就看见面前站了个气势磅礴的小姑娘。
　　双手撑桌, 眼睛瞪的圆圆的, 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好哇，你果然是叫江行烨！”
　　他把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奶茶铺，两个一中的女生正站在那儿, 手足无措地望过来。
　　实际上，她们听不太清初愿的声音，只能看见一点表情和动作, 见初愿像只愤怒的小鸟般对江行烨拍桌子，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惊恐。
　　收回视线, 面前的小姑娘还在瞪着他, 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啊。
　　他可惜地耸耸肩。
　　好像被发现了。
　　这姑娘那么好玩儿, 本来还想多骗一段时间的呢。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心虚了对吗？”
　　初愿揪着眉毛，哗哗拍桌，“你这个骗子！”
　　“我怎么骗你了？”
　　“你还没有骗我吗？”初愿觉得不可思议,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叫姜戈, 不是那个江哥, 是那个姜戈……就是生姜的姜，泰戈尔的那个戈, 你知道的？你肯定知道！——但是你没有纠正我, 还诓我喊你哥，你明白吗，你诓了我！”
　　“哦。”少年懒洋洋地倚着椅背，“原来你以为我叫那个姜戈啊。”
　　“什么原来, 才没有原来！你不要假装了，你肯定早就知道了。”
　　“我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江行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第一，你没有问过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会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姜，哪个戈？你叫的那么自信那么肯定，我当然以为你知道啊。”
　　“可是……”
　　“第二，我这张脸，”他指了指自己，“上过电视、报纸、杂志、微博热搜，我出去买根棒棒糖，超市老板都会跟我打招呼，那我凭什么觉得你会不认识我？”
　　“我是因为……”
　　“至于第三，”少年漫不经心地抬起眸，“我亲爱的支付宝好朋友，你自己点开看看，好友资料里，江行烨三个字，是不是清清楚楚印在上面？”
　　“……”
　　初愿许多好朋友，支付宝用的都是爸爸妈妈的账户，叫什么的都有，而她当时转账时，和江行烨还是陌生人，囫囵看了眼，下意识就以为是对方哪个长辈的名字了。
　　现代人，天天用手机转账，接触了无数商贩，压根儿就不会多关注这个嘛。
　　她现在打开支付宝，点开好友资料。
　　果然——真实姓名：江行烨。
　　长江万里的江，一意孤行的行，意为火光的烨。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没有注意。”
　　“没关系。”少年勾了勾唇，“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了，一中大半男孩子都是这么叫我的，你不丢面儿。”
　　“……”
　　哪里不丢面儿了？
　　在初愿的认知里，这就像是当着无数人的面，毫无底气、心甘情愿地喊他爸爸。
　　现在回忆起来，真是太丢人现眼了！
　　小姑娘揪起眉，抿着唇，定定地看着他。
　　盯了整整半分钟，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江行烨以为她又要变身愤怒的小鸟时，小姑娘忽然就垮下脸来，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己的“翅膀”。
　　“江行烨。”她的声音小小的，一边瞅着他，“我还想再吃一个红薯泥，可以吗？”
　　“……”
　　这真是他见过的最不按常理出牌、最不跟逻辑走的人。
　　也是他见过最怂的人。
　　没有之一。
　　.
　　三分钟后，热气腾腾的芝士红薯泥就做好了。
　　初愿用勺子舀下去一大勺，只觉得细腻绵滑，甜度适中，比他们学校的红薯泥要好吃一百倍。而且价格还差不多呢。
　　“我们开学要交餐费，里面包括了米饭的钱和餐后水果，超市里的果汁和粽子点心之类也是的，所以才只能用校园卡刷。”
　　“那你们的餐费是多少呀？”
　　江行烨随口报了一个数字。
　　哦，好的。
　　初愿乖巧地低下头去继续吃红薯泥，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报考一中。
　　但是吃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不用去上课吗？”
　　“第一节课自习，懒得回去了。”
　　“……哦。”
　　小姑娘抬起眼眸，瞅了瞅他，视线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惊讶。
　　“怎么了？”
　　“我感觉你好像跟我听到的传闻不太一样。”
　　脑子里还想着事，乍一下没反应过来，一句话顺嘴就说出了口。
　　“哦？”少年来了兴致，眼角微挑，“传闻里都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啊。
　　初愿在脑子里着自己从许露露那里听来的唯一记住的几条传闻。
　　少年退役，退役理由超级任性，辜负国家培养。
　　把女生送的礼物扔进火堆里烤红薯，不尊重女性。
　　行事霸道，目中无人，冷血到看见女孩子在运动会上中暑晕倒，也不会伸手去扶。
　　生活作风奢靡，球鞋只不过是被别人不小心踩脏了一个脚印，就被直接丢掉。
　　……
　　对于初愿这样善良的百佳文明学生来说，这些评论，她一句也说不出口。
　　于是她顿了顿，斟酌着挑了最和善的那几条：“就，说你很帅，很酷，然后很有气势，嗯，很富裕啊……”
　　江行烨毫无自知之明地点点头：“听起来还都挺积极。”
　　“是啊，大家都很崇拜你嘛。”
　　初愿为自己解决了一个棘手问题在心里鼓掌叫好。
　　却见下一秒，眼前的男生忽然勾起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么，是哪几条让你觉得不太一样呢？”
　　……啊，但是这个人可真难缠。
　　.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总会有村。
　　沉默五秒后，头顶上方突然响起的铃声，拯救了脑壳疼痛的初小愿。
　　她看了看手表，神情严肃：“江同学，虽然跟你聊天很有趣，但是时间不等人，我想我要去考试了。”
　　江行烨挑挑眉，没说话。
　　“饭钱我支付宝转给你了哦。”小姑娘晃晃手里的手机，笑靥如花，“谢谢你帮我刷卡，下次见面我一定请你吃好的，拜拜。”
　　然后抱着奶茶，像只嫩黄色的小猎豹，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
　　仿佛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江行烨弯了弯唇，垂眸看手机。
　　支付宝朋友消息里，“初大王”给自己转了28块钱，后面还跟着两句带表情的话：
　　“虽然我知道你肯定骗我了，但是我也知道你肯定没有坏心眼，所以没关系啦[太阳][太阳][太阳]”
　　“还有，今天真的谢谢你呀！[鞠躬]”
　　然后界面一跳。
　　又是几条新消息。
　　“你应该没有别的什么骗我的事了？”
　　“要是还骗我的话，那朋友就真的没得做了哦！”
　　过了一分钟。
　　“除非你也当着大家的面叫我爸爸。”
　　他撑着额，神情里流露出几点思索。
　　“烨宝！我烨宝！听说肘子妹妹千里追夫来了，是真的吗？”
　　楼梯口忽然传来男生激动的喊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听就是王易川。
　　然后手肘处的衣服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旁边冒出来一个头，眼里的好奇快要溢出来了：“江哥，刚才那个妹子，是谁啊？”
　　“哪个？”
　　“还有哪个，就拿布丁奶的那个啊！她是你女朋友吗？”
　　“……”
　　“是吗是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给她买饭又买奶的，她究竟是谁啊她？”
　　少年扯开自己的衣袖，站起身，面无表情：“是我爸爸。”
　　……
　　对于初愿来说，漫画小哥哥的真实身份并没有给她的心情带来太大的波澜。
　　甚至都还没有知道小哥哥是“黑帮老大”时候的惊愕大。
　　她觉得，认识判断一个人，要靠自己的眼睛和感受，而不能听信那些来源不明的传闻。
　　通过这几次和小哥哥的相处，她觉得最起码，对方就不符合“冷血”、“奢靡”和“不尊重女性”这三点了。
　　至于什么任性的退役原因之类的，还有待探究。
　　可是初愿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是存在着什么隐情的。
　　退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说呀，江行烨偏偏选了最得罪人的那一个，对于他这么“能言善辩”的人来说，显然不正常。
　　但究竟哪里不正常......那就以后再想。
　　.
　　因为提前交卷的事，考完最后一门学科之后，初愿没有意外地被班主任训了一顿。
　　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一副羞愧反思的模样。
　　班主任大概也是觉得自己半路把她叫过来救场有点不那么厚道，说了几句之后，就挥挥手让她回家。
　　初愿顺顺利利地回了家，一边剥烤栗子一边看手机。
　　这一整个下午加半个晚上，她有两个收获。
　　第一：一中的芝士焗红薯也太好吃了叭。
　　第二：江行烨也太厉！害！了！！
　　——回家之后，出于好奇，她上网搜了搜有关于“江行烨”的新闻。
　　然后她就搜出来一段比赛视频。
　　很短一段，大概只截取了一部分。
　　视频画面里，少年侧身站立，单手插兜，右手高举着，一发一发不间断地扣下扳机，在外行人看来，动作非常利落非常炫酷。
　　帽檐盖下来，拉特写时也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初愿看不懂比赛的具体规则，只知道屏幕上方的国旗排列，五星红旗一直排在第一名/
　　而最后一发打完的时候，少年放下手，用枪口抵着桌面，轻轻勾了勾唇。
　　身后传来热烈的欢呼声。
　　......
　　视频上方的新闻简介里有三个关键词最清晰：
　　世界射击锦标赛。男子25米手.枪速射冠军。打破了世界青年纪录。
　　还有一句话：
　　退役前的最后一次完美发挥。
　　由于视频是发在微博上的，所以底下评论非常多，各式各样的都有。
　　“破纪录了又怎么样，国家教练培养他那么久，花费那么多心血，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来，他一句“玩厌了”就随随便便地退役，这种没有道德修养的人，根本就不配当一个运动员。”
　　“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要退役啊，我心底的神颜小哥哥诶，当初迷他迷的要死，报道出来的时候，我们整个寝室全哭了......”
　　“听说小哥哥回学校念书去了欸，大半年完全没有消息，低调到让我心痛。”
　　“真的是我心底的白月光，真的真的希望他重回赛场。”
　　......
　　后面还有很多很多。
　　有单纯骂他的，说他浪费天赋辜负培养，不配当一个运动员。
　　有哀叹惋惜的，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要退役，希望他能够重回赛场。
　　当然，也有表白的，讨论技术的，以神秘的口吻揭发内幕的……反正很杂。
　　初愿看了几页，只觉得评论里的江行烨，和自己接触认识的那个少年，几乎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抿了抿唇，没有再往下翻，直接按暗了手机。
　　——完全不相信，他退役是因为“不想玩儿了，打厌了”。
　　明明拿了冠军之后，和教练击掌示意，唇角眉梢都是带着笑意的。
　　虽然弧度很淡，看上去好像真的没有非常喜悦的样子，但这样真实的笑，打从初愿认识江行烨起，就从来没有在他身上看见过。
　　最多也就是轻轻勾勾唇角，露出几分“哟，这有点意思”的模样。
　　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这个人会忽然就“厌倦”了。
　　而且就在拿了冠军后的第三天。
　　但是很多事情，旁人本来就是很难窥视清楚其中的真相的。
　　想到少年曾经说过的他那复杂的家庭状况，初愿叹了口气，拿出画纸开始画人设。
　　是的，灵感小哥哥就是灵感小哥哥。
　　每见接触他多一点，脑子里就能冒出一大堆情节。
　　比如今天也是——
　　李四：魔教教主，厉害的暗无天日。
　　因为家族恩怨，隐姓埋名来到凡人的山门进行修炼……
　　初愿越画越来劲，越画越热血。
　　在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无数腥风血雨的江湖情节。
　　“咚。咚。咚。”
　　房门却在这时忽然被敲了几下。
　　她放下画笔，打开门，就看见章意姐姐拿着手机站在门口：“桦叔说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打到我这里来啦。”
　　“……哦，我手机好像按了静音了。”
　　初愿接过手机，“喂，爸爸？”
　　——父女没有隔夜仇，睡了一觉之后，她昨天的气愤，又通通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堂哥这边又出事了。”初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我今天得呆在医院里，晚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你自己早点睡。”
　　“啊？！”
　　“还有啊。”初父加重了语气，“要是再让我发现你浪费时间在画画上，我就把你的那些铅笔颜料都给扔了你信不信？”
　　“凭什么！”
　　“凭我是你爹。初愿，我今天是给你下最后通牒了啊。从现在起到高三毕业为止，你要是再敢碰一张画纸，我把你的颜料都扔了，零花钱也断了！”
　　“可是我......”
　　“嘟——嘟——嘟。”
　　电话直接被果断地挂掉。
　　初愿一愣，差点又要被气哭了。
　　“哎哎，我上周才买的手机，你可千万小心点啊！”
　　章意连忙制止她，一边抢回手机，一边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没说几句又吵起来了？”
　　“章意姐姐，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爸爸为什么就是不让我画画！他自己还喜欢下象棋呢，经常因为下棋耽误生意，那我有不让他玩吗？！”
　　“唉，你爸爸也是觉得你聪明嘛。老师都说了，你有学习天分，要是认真努力一点，不花心思在别的东西上，考清华北大都有可能，不是吗？”
　　“那我考清华北大干嘛呢？”
　　“啊？”
　　章意没想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回答上来。
　　“他说等我考上大学就随便我画，那我不还是画画吗，既然我就是要画画，我为什么不干脆去读美院？”
　　小姑娘已经气的冒烟了。
　　“再说了，难道一个能做成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吗？那我还能煮好咖啡，能打扫卫生，我为什么不去当咖啡师和清洁阿姨呢？”
　　“唔……”
　　“他就是不相信我。他觉得我画画就是在浪费时间，以后一定会没出息的，他打心里眼儿里就是看不起我！章意姐姐，他还是不是我的爸爸呀？我一定是被捡来的对？！我就是被捡来的！”
　　“……”
　　章意轻咳一声，“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矛盾和纷争，除非当事人自己和解，旁人很难理解也很难调和。
　　而就在初小愿因为和父亲的分歧而暴走的时候，江行烨这边，也正在进行一场世界大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第二更零点前～


　　第17章 奶油卷心菜

　　“我不同意。”
　　江行烨把手里的遥控器丢到一边, 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如果你是在问我意见的话, 那么我不同意。”
　　在他面前, 坐着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男人皱了皱眉：“小烨……”
　　“不用跟我说你们的悲惨恋爱史，也不用跟我打亲情牌，不管你是哭、下跪、得了绝症, 我都只有一句话，我不同意。”
　　这话说的太绝太苛刻，客厅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 中年男人瞬间就火冒三丈，把茶几拍的砰砰响, “我是你爹不是你儿子, 我结不结婚, 轮不到你来同意！”
　　“那你去结啊。”
　　少年轻嗤一声，漆黑的眼睛里全是讽刺，“你要是真有本事, 现在就去领证, 那我还佩服你是个男人。”
　　“你……”
　　“名舟。”
　　一双手在这时伸出来, 轻轻拍了拍他，止住了他欲发的怒火。
　　手的主人是一个打扮素雅的女人, 刚才坐在旁边, 一直没说话，现在见他们父子俩就要吵起来了，才轻轻地叹口气，安抚好江父之后, 就转向面无表情的少年，语气柔和：
　　“小烨，你不用想太多，就算我跟你爸爸结婚了，我也绝不会“侵犯”你母亲的任何东西，之前是那个房子在装修，所以没办法，等到婚礼之后，我就带着恬恬去另一栋楼住，绝不会打扰你。你母亲……以及你父亲的亲戚，我也不会去走动，恬恬我自己养，不动用你爸爸的一分一毫。这样，可以吗？”
　　江行烨抬了抬眸，似笑非笑：“进不了家门，走不了亲戚，也拿不到一分钱。我很好奇，你非要跟我父亲结婚的理由是什么？”
　　“我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不会相信，还会觉得特别可笑，但是小烨，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才跟你父亲在一起的，毕竟也这个年纪了，我们都是真心实意地想找个伴好好过日子。”
　　江父动容地抬起头：“姜宜……”
　　“我都知道的。”女人冲他弯弯唇，千言万语都在眼睛里，“你放心，我没关系。”
　　他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江行烨欣赏了一会儿他们俩的“鹣鲽情深”，等到女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他，才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语气懒散：
　　“我说了，不管你们怎么演苦情剧，我的回答都只有一个：不同意。”
　　“小烨，我真的不会……”
　　“不用那么委屈求全。”男生捡起遥控器，换了个台，电视里传来综艺喧闹的声音，他扬扬眉，“办婚宴可以，走亲戚也随便你走，你甚至可以住进来，拿个广播跟所有人说你是我爸的合法妻子，我都不会揭穿你。”
　　“但是领证，就是不行。”
　　陆姜宜微微蹙眉：“小烨，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对我退一步？”
　　“退一步？”
　　江行烨勾起唇，“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就想找个伴好好过日子么，说你一点儿也不在乎钱的么？你办了婚宴，逢年过节光明正大走个亲戚，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配合一下你，不用多久，大家都会觉得你是正经的江太太。”
　　“你还可以跟我爸生活在一起，这样一来，里子面子都有了，那张证领不领，又有什么区别？”
　　“那既然这样你都可以容忍，为什么就是不同意我跟你爸爸领结婚证？”
　　为什么？
　　少年漆黑的眼珠子里全是嘲讽，慢悠悠地：“因为我在乎钱啊。”
　　“要是领了结婚证，如果有一天，我爸意外死亡了，遗嘱又没来及写，那么你不就是合法的配偶了么。”
　　“怎么，你什么都不要，却死活非要领这张证，难道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
　　这话说的……太过石破天惊。
　　整个客厅一片寂静，连江父都被震住了。
　　他下意识就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女人。
　　“名舟！”
　　陆姜宜眉头紧皱，冷冷地喊了一声，“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要是真贪你的钱，我压根就不会去打那个孩子！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女人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
　　陆父反应过来之后，这才看向罪魁祸首，重重地拍了下茶几，眉目冷凝，“你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我告诉你，这婚我是结定了，你再怎么反对都没用！”
　　“那行。”
　　江行烨站起身，“既然你们不愿意好好协商，那我也就不用留情面了。”
　　“领完证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就发微博，告诉所有人我退役是因为受了来自家庭的巨大打击，我亲爹在我亲妈重病在床的时候，谈了个小三，小三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在我妈热孝的时候怀上的，而且这个小三，还是我妈的学生。反正你们不嫌家丑嘛，那么我也不怕外扬。”
　　“江行烨！”
　　少年没有理会他暴怒的呵斥，捡起手机，抬脚就向门外走去。
　　“你给老子回来！你给我回来听见没有！你个孽障你……咳、咳咳……”
　　“老江，你别激动，别激动。”
　　……
　　陆珈恬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混乱场景。
　　“哥哥”甩门而出，继父捂着胸口咳嗽。
　　母亲一边扶着继父，一边指着已经远去的她那个“哥哥”的背影，神情很着急：“快！恬恬，你快去把你哥哥追回来！你让他别冲动！”
　　她愣了愣。
　　什么？
　　江行烨又要对她妈做什么？
　　上次因为他，母亲已经委屈求全地把肚子的孩子都给打掉了。这回呢，这回他又想怎么样？
　　陆珈恬咬咬唇，转身就朝那个背影追去。
　　……
　　.
　　“江行烨，你站住！”
　　“江行烨，我有话跟你说。”
　　“江行烨，你有本事你就别逃跑！”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前一后地骑着自行车，前方的是个俊朗的少年，后面追着的是个漂亮的女孩。
　　这景象太过奇特，路边的行人都情不自禁地投过来视线，以为这又是哪对吵架的小情侣，笑着感叹青春的肆意与美好。
　　但对于前方骑着自行车的江行烨来说，心情就非常糟糕了。
　　他这个“继妹”，人蠢，话多，是非不分，没有自知之明，但偏偏心肠不坏。
　　这种人，是江行烨最讨厌沟通的人。
　　因为她只会跟你纠缠，你又不能直接动手，没完没了的，比麻烦更麻烦。
　　而且他现在正是心情最糟糕的时候，一点想解决麻烦的心情都没有。
　　于是蹬快了自行车，只想甩掉身后这个尾巴。
　　“江行烨！”
　　陆珈恬咬着牙，不肯放弃，“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她强调道：“我不是找茬，是真的有话要说！”
　　虽然这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结果下一秒，前方的少年就停下了车。
　　就在陆珈恬面露喜意时，少年直接走进了旁边的网。
　　车也没停，自行车在空中晃了几下，“啪啦”一声，重重摔在地面上。
　　陆珈恬怔了怔，也手忙脚乱地停车跟进去。
　　.
　　网里灯光明亮，百分之七十的电脑屏幕上都是游戏。
　　江行烨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也没理会老位置上跟他激动打招呼的王易川他们，径直走到网管房的窗口前。
　　然后伸手，敲了两下玻璃。
　　玻璃窗后面正在专心致志画人设的的小姑娘茫然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之间，有种时空穿梭的迷幻感。
　　“小妹妹。”
　　他把窗户推开一个口子，倚着墙角，“这次是真的有人追杀我。”
　　“你还有地方躲吗？”
　　……


　　第18章 奶油卷心菜

　　陆珈恬已经很努力地在追赶了。
　　但是当她火急火燎赶到店内时, 只来得及看见江行烨的侧影, 和一个麻花辫小姑娘拉拉扯扯的，一起消失在楼梯口处。
　　麻花辫小姑娘揪着他的衬衫领子往楼上跑，从她这个角度, 隐隐还能看见被揪的乱七八糟的衣服, 扣子都被揪开了，露出一小片锁骨。
　　但是少年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样子，迈着大长腿, 一步三个台阶地跟在她身后。
　　顷刻便没了人影。
　　陆珈恬正想跟上去，但刚走到楼梯口处, 就被端着咖啡的网管理员给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对方笑意盈盈，拒绝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上面就是私人住宅了，不在我们的营业范围内的。”
　　“那刚才那个人为什么可以上去？”
　　“刚才？”章意回忆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门一直是锁着的, 人家要是有钥匙，我也管不了。我不是这里的老板。”
　　话音刚落，楼梯上方就传来咚咚咚的跑声, 一个小姑娘跑下来, 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圆，好奇地瞅了瞅她。
　　然后“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她连忙喊：“同学, 你可以带我去见一下江行烨吗？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
　　留给她的只有门后咚咚咚的上楼梯声。
　　陆珈恬顿觉无力。
　　就像她妈妈说的：“那孩子路子又多又野，他要真想干什么，没人拦得住他。总之，你跟你江叔叔打起来都行，千万别去惹江行烨。”
　　所以他要是真想躲一个人，报警都不一定能把他拉出来。
　　她叹着气转过身，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是王易川他们，吊儿郎当地坐在座位上，望向她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嘲讽和敌意。
　　陆珈恬走过去，居高临下：“你们是跟江行烨约好了吗？”
　　王易川斜着眼睛看她，语带嘲讽：“关你什么事？”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哦，那又关我们什么事。”
　　女生深吸一口气：“那你们知道他上去做什么吗？”
　　旁边的陈付笑了：“你自己没长眼啊，上去当然是谈恋爱了。怎么，你们当继妹的，现在都管这么宽了？”
　　“……那他什么时候会出来？”
　　“你管呢。”
　　对于江哥这个“妹妹”和那个“继母”，王易川他们感官都不是很好。
　　虽然人家暂时还什么都没做，但他们总觉得，江哥当时忽然退役，肯定跟这对母女脱不了干系。
　　而且江阿姨刚去世没多久，江叔叔就领着个女人进门了，这种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陆珈恬见他们什么都不说，其实心里也憋屈的很。
　　但一来她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怀着敌意，二来她也不敢真的惹这群人高马大的混混，沉默良久，还是直接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那我就在这等着，我就不信，他一整个晚上都不出来了。”
　　然后下一秒，刚才那个端咖啡杯的网管理员就出现在面前。
　　“你好。”她的笑容很亲切，“很抱歉打扰您，但是您还没有去前台登记哦。”
　　“啊？哦，那我现在登记。”
　　“好的，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唔，那不好意思啊，要是没有身份证的话，是不能上机的哦。”
　　“那我不上机，我就在这等人可以吗？”
　　“这......”
　　“我点一些吃的，不玩电脑，应该就没关系？”
　　……
　　就在陆珈恬和章意纠纠缠缠的时候，初愿也把江行烨给安顿好了。
　　她坐在小凳子上，仰着脑袋看沙发上的少年，小小声的：“我刚才下去关门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小姑娘，是她在追你吗？”
　　.....明明自己就是个小姑娘，还煞有其事地喊别人小姑娘，这个措辞，简直莫名好笑。
　　江行烨勾了勾唇，刚才还郁结的心情，不知不觉就消散了一些。
　　“嗯。”
　　——哦！承认了诶。
　　初愿脑子里一瞬间就浮现出许多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李莫愁梅超风邀月公主之类的。
　　“你少给我瞎想。”
　　少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是我父亲女朋友的女儿。”
　　这关系有点绕，初愿反应了一下才理清楚。
　　但是父亲女朋友……她一时之间把握不准究竟指的是江行烨曾经说过的那个很恶毒的继母，还是真的只是他父亲的，嗯，女朋友。
　　男生仿佛能读心似的，懒洋洋地开口：“就是我说过的那个很恶毒的继母。”
　　“……哦。”
　　是这样啊。
　　气氛就又安静了一下。
　　小姑娘坐在矮板凳上，啪啦啪啦地剥着栗子，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那你父亲女朋友的女儿，为什么要追你啊？”
　　还能为什么。
　　被她妈洗脑了呗。
　　坚信给他讲述悲惨爱情故事就能唤醒他内心的“良知和宽容”呗。
　　一家子蠢货。
　　江行烨倚着沙发背，视线落在墙上的工笔画上，语气漫不经心的：“因为她今天作业没做，他们课代表收不齐作业，很生气，就和她打起来了，她力气大，把课代表的牙齿打掉了五颗，老师就说要找家长。”
　　“她怕她妈知道了要赶她出家门，就报了我家的电话号码，刚好被我接到了。他们老师问我问题，我当然是实话实说，直接把她亲妈的电话给了老师，她亲妈果然很生气，用扫帚打了她一顿，把她赶出了家门。”
　　“她在街上讨饭吃的时候，正巧又碰上了我，仗着跟我有过面熟，非要我借钱给她买包子，我不同意，她就死活非要追着我，刚好，包子铺离这里近，我就过来找你帮忙了。”
　　……
　　他说了一大堆，故事组织散漫，前后逻辑魔幻，一听就知道是瞎几把胡扯的。
　　而且嗓音始终平淡，没有丝毫起伏。
　　初愿盯着他。
　　少年的目光正停在虚空，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灯光，就好像璀璨星火。
　　然后一垂眸，忽的一下全灭掉。
　　她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你不会要哭了？”
　　因为男生平静的面容和无波无澜的语气，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没头没尾。
　　江行烨却被问的怔了怔，抬了抬眸，瞳孔里掠过几分迷茫。
　　小姑娘正仰着头看他，怀里还抱袋栗子，眼睛因为圆钝的形状而显得格外善良，小奶音也很软：“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但是……但是我剥了很多栗子，你要吗？”
　　“……”
　　面前忽然多了一个木碗。
　　不大不小，很像小朋友用的那种防摔餐具。
　　只不过碗上画了几只色彩斑斓的鱼，翻涌在云层间，设计的很有艺术感。
　　就刚才听故事的时间，她已经剥了小半碗栗子，一颗颗乖巧地盛在木碗里，就这么托举到他面前。
　　“这是在新光天地旁边的那个栗子铺买的，我跟你说，他们家的栗子是整个宁城最好吃的栗子，你摸摸看，现在还是热的呢。”
　　初愿诚心诚意地一直举着，眼里充满了关切，“你吃吗？”
　　男生迟疑地捡起一颗，塞进嘴里。
　　“好吃吗？”
　　“……还行。”
　　“那这些都给你。”小姑娘一下就笑起来了，眉眼弯弯的，把木碗放进他手里，“我买了三斤呢！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拿。”
　　碗离开她之后，那双手就露了出来，手指和掌心黑乎乎一片，是剥栗子时染上的砂石糖色。
　　20块钱一斤的廉价板栗也因为这双黑乎乎的手而显得珍贵起来。
　　初愿注意到他的目光，晃了晃手，毫不在意：“这个用水一冲就没啦，很好洗的，要是沾上颜料什么的，洗起来才麻烦的。”
　　“你知道吗，我以前冬天学画画的时候，画室那边没有热水，就只能用冷水洗手上的笔灰和颜料，那可实在太冷啦！我每次洗完之后，手指头都冻的发红。”
　　“后来，我就带了一个热水袋去画室，每次洗手之前，先把热水袋充电充好，然后洗完手，就迅速把手塞进热水袋里，又烫又舒服。我以前觉得，那就是我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男生吃完一颗板栗，静静地看着她：“学画画很辛苦吗？”
　　“没有什么是容易的呀。”
　　初愿弯着眉，声音又轻又软，“但是大家就总觉得，画画跳舞跑步什么的，就很不需要脑子，艺术生啊体育生啊，肯定都是读书读不起来的人才去当的。可是说实话，对我来说，我觉得读书要比画画简单多了。”
　　江行烨微微挑了下眉，长睫毛盖住大半只眼睛，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忽然震动了一下，他点开来，是王易川给他发的短信。
　　“哥，这妹子我看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人拉了张椅子搁这坐着呢，说是要等你出来为止。”
　　他嗤笑一声。
　　“爱等就让她等着。”
　　没几秒钟，那边就回了个OK的手势。
　　“行嘞，那哥你好好谈着，哥们儿绝不让人打搅您谈恋爱。”
　　后面是一张楼楼抱抱亲亲的表情包。
　　江行烨懒得理会他，收了手机，捡了颗栗子继续吃。
　　但栗子还没丢进嘴里呢，手肘又忽然被人拉住了。
　　刚才还在小板凳上好好坐着剥栗子的小姑娘忽然跳了起来，一副“天哪地底里好像忽然冒出了独角兽”的惊吓模样。
　　少年扬扬眉：“怎么了？”
　　“好像是我爸爸回来了。”
　　初愿眨眨眼，“我刚才好像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了，你听见了吗？”
　　“……”
　　寂静了一会儿。
　　——果然，虚掩的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甚至都不用辨别脚步了，因为没过一秒钟，就有接电话的中年男声清晰响起。
　　“我爸爸真的回来了！”
　　初愿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拉着男生的手肘往右边的一个房间里推。
　　“你先在这里躲一下哦，等一下见机行事，总之，手机一定要关静音但是别忘了及时看支付宝！”
　　“砰！”的一声。
　　房间门被直接关上。
　　而且情急之下，她的推力太大，江行烨一个没反应过来，还被推倒在了床上。
　　而后不到两秒钟，小姑娘疑惑又镇定的小奶音就在客厅里响起：
　　“爸爸，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外面冷吗？晚饭吃过了吗？晚上还要去医院吗？”
　　......问题多的简直不能更心虚。
　　他看着床头的那只派大星布娃娃，感受着身下软绵绵的蚕丝被——
　　心里忽然有一种偷情而被迫躲藏的荒诞感。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你们先睡，今天是写不完了TT


　　第19章 奶油卷心菜

　　晚上九点半。
　　夜幕深沉, 城南西街网咖二楼的一个小房间内, 灯光打的很明亮。
　　这是初愿在开房门时，下意识打开的灯。
　　江行烨还思考过，如果房间里没人, 灯却开着, 不是会很可疑吗？
　　但他却不能伸手去关。
　　因为开着灯再可疑，也没有“本来亮着却忽然暗了”来的更诡异。
　　而且很显然的，初愿她爸爸也没有怀疑。
　　——因为他们正在吵架。
　　客厅父女俩谈话的时候, 他就坐在书桌前，一边啃栗子, 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
　　没办法，他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的耳朵给闭上。
　　然后, 他就听着父女俩的话题，一句句从“你堂嫂的孩子，不是你堂哥亲生的”这样的隐秘绯闻, 到“为什么不能画画呀，你是我的爸爸吗？我也不是你亲生的, 我根本就是你捡来的对！”这样的胡搅蛮缠，直至最后演变成“以后你给我滚回楼上写作业”这样的幼稚争论。
　　“初愿，今天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了, 她说你这次月考虽然名次没退, 分数却下降了，很多该对的题都没有写对，甚至有一道跟课后作业一模一样的题目, 你都写错了。”
　　“……”
　　“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
　　“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放任你就这样呆在下面写作业，这样太影响你学习效率了。”
　　小姑娘终于发声了：“为什么？！”
　　“你自己想想，下面那么吵，人来人往的，大半都是在打游戏！你坐在那里学习，一下就被带跑偏了，我还专门问了你们老师，她也觉得是这个原因。”
　　“可是你今天下午还说是因为我画画的缘故！”
　　“所以画画也不能画了。”
　　“凭什么？！”
　　“凭你现在已经高二了，凭你们班主任今天给我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初愿，爸爸平时生意忙，既要管网这边，又要顾着手机店那边，所以没什么时间照顾你，这是我的错。但是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最后一年半了，你不要任性，行吗？”
　　“可是……”小姑娘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委屈，“可是我真的很怕，我在楼下也会认真学习的，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最多就三个月，手机店那边我已经在做调整了，等下个学期开学，我差不多就能回到这边来，就坚持三个月，爸爸相信你可以做到的。你看，你今天不就可以一个人上来了吗？”
　　“我、我今天是因为要上来拿东西。总之我就是不要！”
　　“初愿！你已经十六岁了，马上就要成年了，难道你一辈子都要人陪吗？你以后上大学了工作了怎么办？你总有一天要学会独立，你不能因为一点点挫折，就一直躲在阴影里！”
　　“可是……”
　　“没有可是。总之你好好想想，我现在还要赶回医院去，如果一下子做不到，可以慢慢来，但是一个星期内，你必须得回到楼上学习。”
　　“我！不！要！”
　　中年男声却没有回应她了，似乎是整理了一下东西，就拉开门直接离开。
　　门被“咯哒”合上。
　　客厅一下寂静下来。
　　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声音。
　　江行烨思索了几分钟，最后果断地管住嘴，迈开腿，拉开房门走出去。
　　客厅里果然就只剩下初愿一个人了，像一块礁石一般，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下下揪着放在旁边的外套。
　　江行烨盯着她看了整整十秒钟。
　　然后沉沉地叹口气：“你再拔下去，毛都要给你拔完了。”
　　小姑娘“啊”了一声，半晌，茫然的眼睛里才出现几分清明，差点没从地毯上蹦起来。
　　——鹅黄色羽绒服帽子上的绒毛，已经被她不知不觉揪了一大堆下来，展开来一看，帽毛直接秃了一块。
　　非常的丑陋。
　　初愿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
　　.
　　“……总而言之，我实在是不明白，作为我的血脉相连的亲生爸爸，为什么不能在我追求梦想的道路上，给我一丁一点儿的支持。”
　　“亲生父亲”听多了，陡然听见“亲生爸爸”这样的说法，江行烨还觉得有些新颖。
　　“他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不是吗？毕竟我天赋高，很自律，还有热情，他只需要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掉老师的请求，打个哈哈圆过去，不就行了吗？”
　　嗯，但是一般来说，都是老师跟家长打哈哈。
　　学生要求家长对老师的殷切期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他不就是觉得我画画会没有出息，赚不到钱养活自己吗。可是你看藤子不二雄，高桥留美子，还有手冢治虫，不是都超级有钱吗？”
　　这就是追求梦想的人的通病了。
　　对于自己能成为行业佼佼者这件事抱有极大的信心，在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明天就能和刘翔齐头并进，。
　　“反正我才不会听他的呢。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那么多年，最终打败了吴国，居里夫人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但一直坚持科学研究，最终做出了这么巨大的贡献。还有袁隆平老爷爷……”
　　江行烨这下相信她是个有文艺天赋的小姑娘了，举起例子来没完没了的，一看就知道作文写的特别好。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这一个动作，一下就被心细如发的初愿察觉到了。
　　她仰着脑袋，眼睛里满是寻求认同的迫切：“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爸的行为简直让人头痛？”
　　“唔。”
　　男生沉吟了一下，“事实上……”
　　“事实上他令人发指对！”
　　“事实上我觉得你爸爸的做法也不无道理。”
　　你说什么？！
　　——虽然小姑娘没有开口，但是江行烨还是从她难以置信的神情中看出了这句质问。
　　他挑了挑眉：“你看勾践，卧薪尝胆的时候，给夫差当马夫，住囚室，每天还要尝一口苦胆，多辛苦。居里夫人，你自己也说了，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平待遇，最后还因为放射性元素得了白血病。我问你，如果以后你的女儿可以用白血病去换一个诺贝尔奖，你让不让她去换？”
　　“我……”
　　“你如果坚持画画，说不定以后确实是会成为一个著名的漫画家，但是很有可能，你要先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住地下室，跑出版社，被人奚落嘲笑，然后半夜回到家里熬夜画画，冬天也只能用冷水洗颜料，还没有热水袋。”
　　“……”
　　“但是如果你好好学习呢，首先可以考一个不错的大学。考上大学之后，只要不那么荒废光阴，最起码可以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找到稳定的工作之后，你是不是就能比较安逸地养活自己了？说不定还能在空闲的时候坚持一下业余爱好，比如画画。”
　　“……”
　　少年慢条斯理：“对于一位父亲来说，让你选择第二条路，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我，我......我......”
　　“要我说，你这么坚持非得要考美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跟你父亲犟，以及向自己证明自己是一个有决心有毅力的人。换句话也就是说，你所谓的梦想和坚持，其实只是表现给你爸爸和你自己看的，对吗？”
　　“……我是吗？”
　　“你是。”
　　他懒洋洋地往后一仰，“而且漫画，绘画专业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创作才是最挑人的一部分，很多著名的漫画家都不是美术专业出身。你要是只是想成为一个漫画家，那么美院对你的帮助，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大，对吗？”
　　初愿惊诧地瞪大了眼睛：“那我，我……我......”
　　“你不妨先认真地，不带任何偏见地去思考一下，你爸爸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他究竟是在打击你的爱好，还是在认真地为你的未来考虑？他有没有歧视你画画这件事？有让你以后都别画了吗？有没有像一些家长一样，非逼着没有学习天赋的孩子去读书？”
　　“……”
　　小姑娘张着嘴，沉默几秒后，颓然地垂下脑袋：“好像没有欸。”
　　“所以喽。”
　　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
　　初愿瘪了瘪嘴，“这件事情我会好好思考的。但是其实我今天晚上生气，最主要还是因为，他非要让我回楼上写作业。”
　　她垂头丧气：“明明我也没有退步的，而且我都在楼下写了那么多年了，要影响早就影响了啊……”
　　说到这个，江行烨倒是真的好奇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在楼上学习？”
　　说实话，楼上环境安静，设施齐全，没有人看着还自在，换做是他的话，不用人强迫，自己选也不会往楼下跑。
　　“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在一个屋子里。”
　　“为什么呢？”
　　小姑娘没有回答。
　　垂下眼眸，抿唇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因为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人在家的。”
　　……
　　少年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对方似乎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抠着地毯，整个人缩成一团，声音轻轻的：
　　“那个时候我读小学，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有一天写算术题的时候，家里忽然停电了，隔壁还传来很响的声音，我很怕，就摸索着进了爸爸妈妈的房间，想找我妈妈，但是不管我怎么喊她，她都不答应我。后来，我摸索着走的时候，忽然在地上碰到了妈妈，我推了推她，一直叫她。”
　　“……她还是不应我。”
　　“我记得我那个时候超级害怕，还摔倒了，结果下一秒，家里就来了电，灯一下子就亮起来。”
　　小姑娘顿了顿，手指因为攥的太紧，指甲盖儿都泛白了。
　　“我看见她躺在地上，脑袋旁边有很多很多很多血，她明明还睁着眼睛，却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后来……后来警察和医生说，她可能是低血糖起来找东西吃的时候，遇上停电，然后一不小心就摔倒了，脑袋磕在了碎烟灰缸上……”
　　“反正，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一个呆在屋子里了。”
　　初愿没有说的是，那天她摔倒的时候，也摔在了碎裂的烟灰缸片上，小腿肚被割出深深的伤口，血也不断在流。
　　但她都已经忘了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哭才有用，只能一边喊妈妈，一边去打电话找警察叔叔。
　　那惨烈的景象，一辈子留在她脑海里，成为噩梦，在夜里反复反复出现。
　　整个背景色都是鲜红的。
　　这件事情，除了警察叔叔，她没有对任何人倾诉过。
　　甚至连爸爸都拒绝详谈。
　　至于究竟为什么在这个时刻，会这么顺畅地就对一个还不是很熟的少年说出了口，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对方也没有了母亲。
　　叙述往事时，语气淡淡，眼里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仿佛一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独小兽。
　　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她从一开始就放下了戒备。
　　而刚才慢条斯理的分析，又让她忽然有了信赖感。
　　初愿其实也很想有个人能倾诉的。
　　这么多年，她都没能好好地说一次，她其实是真的真的，非常害怕。
　　那个噩梦，就像恶鬼一样，每天夜里都在吞噬她。
　　只因为医生说的那一句话：
　　啊，要是早一点点，说不定还有救治的希望。
　　“只要早一点点就好了。”
　　她抱住膝盖，发丝滑落下来，连阴影都显得落寞，
　　“但是我先打了110。”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上夹子啦，所以请假一天，在明天晚上，我会写多一点哒！


　　第20章 奶油卷心菜

　　这个世界上, 新闻头条每天都在换，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一些让人唏嘘的事情。
　　意外死亡的事件也有很多很多。
　　比如因为煤气泄漏而中毒去世, 在水库游泳时脚抽筋溺水而亡，被酒驾者撞车身亡……等等等等。
　　这些惨烈又不可预料的突发事件, 在旁观者眼中，或许就只是天天都能看见的日常新闻而已，最多也就是在教训孩子时顺手拿来当个例子。
　　小时候的初愿同样懵懵懂懂, 虽然会觉得这些人真的好可怜, 但其实内心里并没有太深太深的感触, 妈妈给自己买了一件漂亮的小裙子, 就能瞬间把看新闻时的同情忘掉。
　　直到母亲去世那一天。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人在这个世界上, 是那么的脆弱。
　　灯一暗再一亮，一个珍贵的生命就可以瞬间消逝。
　　没有丝毫的征兆和准备时间。
　　只留给亲人无穷无尽的伤痛与噩梦。
　　所以好吃的东西, 要赶快去吃，想做的事情，要快点去做，很珍贵的人，也抓紧时间去爱他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你会不会还活着。”
　　小姑娘把脑袋搭在膝盖上，对着江行烨的额间散着几撮胎毛，软软的声音里充满了低落：“说不定等一下，地震忽然来了, 我们这栋楼一下塌掉，然后我们两个就死掉了。”
　　然后下一秒，头顶上方忽然“轰隆”一声。
　　整个房子都好像震了震。
　　初愿条件反射地一抖，动作跟仓鼠一样敏捷，嗖的就钻进旁边的桌子底下。
　　——足以看出七中的灾难教育做的有多好。
　　但四周寂静了足足半分钟，除了那声巨响，没有再出现任何动静。
　　唔……
　　她抬起头，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面无表情的少年。
　　“应该是楼上什么东西翻了。”对方抬了抬眼皮，语气平淡，“不是地震。”
　　那一瞬间，初愿仿佛从他的大眼珠子里看出了清清楚楚的嘲笑：
　　你个胆小的鼠辈，在我锦帆的怒涛之下沉没！
　　……
　　她撇撇嘴，默默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生死之际还能这么淡定，你真勇敢。”
　　——虽然被瞧不起了很不高兴，但这句表扬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江行烨点点头：“谢谢。”
　　——虽然被表扬了很高兴，但他其实也没懂，为什么楼上摔了个桌子自己就勇敢了。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一分钟前还悲伤绝望的氛围，忽然就变得滑稽了许多。
　　最起码，绝对不是一个适合互诉童年悲惨历史的气氛。
　　初愿心态倒是很好，倾诉完了就过去了，江行烨都还没想好应该怎么样打破僵局，她就已经开始积极地开启新的话题：
　　“对了，我的漫画出来啦，你要看吗？”
　　男生微微挑眉：“哦？”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初愿跑进自己房间里，很快就抱着一本杂志出来，翻到了某一页，献宝似的递给他：“你看。”
　　他接过来。
　　漫画的名字叫《似鸟》。
　　画风很小清新，色调偏暖，一页页翻下去，给人一种明亮的治愈感。
　　故事也是。
　　他又随手翻了翻杂志里的其他几篇，不管是长篇连载还是短篇，都没有看见很吸引人的。
　　相比较之下，初愿的作品反而被衬托的挺亮眼。
　　当然，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小姑娘正抬着头，表情虽然还算沉静，望向他的眼眸里却浮现出了几丝紧张。
　　“你觉得怎么样？”她问的小心翼翼，“会很难看吗？”
　　江行烨沉吟一会儿，而后在初愿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不难看。”
　　他把杂志放到一边，“但是我肯定不会买。”
　　“为、为什么呢？”
　　“故事不吸引我，没有让人想看下去的**。对我来说，这就只是画而已，不是漫画。”
　　非常不客气的一个评论。
　　但是……确实欸。
　　比起江行烨以前看的黑白少年漫，初愿的作品，与其说是漫画，倒不如说是绘本。
　　虽然画风细腻，台词和画面都很治愈，但说老实话，吸引人的也就只有画面而已。
　　情节较弱，场景转换也很少。
　　大段大段的独白，渲染氛围的同时，也弱化了故事感。
　　并没有让人产生“这个漫画作者未来必成大器”的主角式惊艳感。
　　少年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跟藤子不二雄和高桥留美子比起来，你这个还差的远哦。”
　　——来自一个外行人铁板钉钉的评价。
　　好打击人哟。
　　完全没有留情面欸。
　　一点客套和礼貌都不给呢。
　　初愿垂下眼眸，捡起被他放在一边的漫画，又打开看了一遍。
　　表情看上去还挺淡定，认认真真的，没有丝毫愤怒和受打击的意思。
　　看了整整三分钟。
　　而后忽然抬起头。
　　“你说的对。”她的眼睛专注又明亮，“我发现我的缺点真的太明显啦。”
　　“大概是因为我以前都是画单幅画的原因，思维都固化了。我觉得我反而不要那么在意绘画的质量可能会更好，你看，这一张跟这一张，其实没有必要用特写，完全可以画一张全景来表现，而且我是不是独白用太多了，对话都没有多少的，你发现没有……”
　　初愿不仅没有被他那一番话激出负面情绪，整个人反而还兴奋起来了。
　　从画面台词到场景布局，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就在她嘴里冒出越来越多自己完全get不到的专业词汇时，江行烨强行打断了她：“你本来学的是什么？”
　　小姑娘一愣：“什么本来学的是什么？”
　　“画画不是分很多种么。”男生回忆着自己脑子里关于绘画粗浅的知识，“比如素描、油画、水粉这些杂七杂八的，你学的是哪一种？”
　　“哦，你说这个呀，这个都要学呀，素描学完就学色彩，水粉油画我们都要画的。嗯，国画我也会画一点，但是还在临摹阶段，后面因为要上学，我就没怎么去过画室了。”
　　“能看看么？”
　　初愿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咦”了一声，就兴奋地跑进房间里，抱出来一大堆画作。
　　有用画框装裱了的，有放在画夹里的，还有就这么一张张随便摞起来的。
　　“这个夹子里面都是油画，这卷是我画的最好的一张工笔临摹，喏，还有这张水彩，这是我最贵的一张水彩啦！我当时画它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整盘颜料都给弄丢了，120色的，我才用了不到一个星期！这些裱起来，都是拿过奖的……”
　　初愿是个虚荣且享受表扬的小姑娘，很乐于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辉煌战绩”，一张张介绍过去。
　　确实跟她自己说的那样，画种很多，素描色彩交杂在一起，因为厚厚一叠而显得又些壮观。
　　少年挑眉望着这壮观场面，思考了一会儿，问道：“学画画难吗？”
　　“啊？”
　　“不要求成为梵高徐悲鸿，只学个爱好的那种，难不难？”
　　“那不难，我认识好多美术生都是高二才开始学的呢。”
　　他就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一张：“那比如画成这种程度的，需要多久？”
　　初愿看向他的指尖，那是一张素描临摹，画的是一只猪崽子，毛发细致，憨态可掬。
　　“要看人。”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是你这个年纪的话，认真一点，大概……一个月？”
　　“哦？”
　　江行烨陡然来了兴趣，黑眸微挑，“那不是比写篇作文还简单？”
　　嗯？
　　哪个小朋友写篇作文要一个月的？
　　初愿摸不清楚状况，迟疑着没有回答。
　　但少年已经迅速下定了决心，“行，那既然这样，我就复读一年去当美术生。”
　　什么？！
　　等一下，这种决定是可以这么轻率地做掉的吗？
　　初愿瞠目结舌：“不不不不是，也没有那那那那么简单啊！你都高三了，复读一年学美术，还不如复读一年认真读书呢！”
　　男生懒洋洋地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读书一途上没有天赋，不能复兴中华民族。”
　　那你怎么就知道你在绘画一途上有天赋，可以复兴中华民族呢？！
　　我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毁人前途的坏蛋了呢！
　　作为江行烨的好朋友，初愿觉得自己不能引他入歧途。
　　她深吸一口气：“画画很难的！万一要是学不好的话，一年半的时间就打水漂了。”
　　少年毫不在意：“你放心，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深思你个鬼的熟虑咧！
　　小姑娘都要骂脏话了。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场炫耀大会，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是自己太厉害了所以才给人一种“这个好像不难”的强烈错觉吗？
　　那她面前就坐着一个世界冠军，她也没觉得射击是一件多简单的事情啊！
　　“这样。”初愿觉得自己还是得对这个迷失了心智的年轻人负责：“你现在先画着试一试，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绘画天赋，然后你再做决定，怎么样？”
　　“好啊。”天之骄子江行烨完全不觉得自己会没有天赋，点点头就接受了她的建议，坐直身体，“画什么？正方体还是花瓶？”
　　初老师叹口气，起身去房间里搬画具和画架，放到他面前：“我去给你找图，你先削笔。”
　　少年瞅着那一堆杂七杂八的笔：“都削出来吗？”
　　“那你得削到猴年马月呢，2B、4B、14B各削一根就行了。”
　　房间里传来小姑娘郁闷又无奈的小奶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学画画的不用卷笔刀非要费劲地用小刀，但是削铅笔嘛。
　　江行烨充满自信。
　　……
　　“你要把笔芯削的长一点呀，画画的笔不能搞的那么短，不然我们为什么不用卷笔刀呀。”
　　“你侧着拿刀，一只手抵着它，斜着去磨，就不会弄的满天飞了。”
　　“不是不是，得侧着，不要太用力……你看，又断了。”
　　“你这是砍柴还是削铅笔呀，这么短了削出来也不能用了，你重新换一根，别削14B了，先削2B的。”
　　“哎呀！你这个笨蛋！”
　　——二十分钟后，小姑娘已经气的开始人身攻击了。
　　她看着垃圾桶里一堆报废的铅笔，还有地板上四散八落的笔灰，直接就伸手把工具盒给夺了回来。
　　江行烨挑挑眉：“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二十分钟，你就已经削坏了我七根笔了！
　　我学美术这么多年，就没有看见过这么笨拙的学生！
　　初愿鼻子都气歪了。
　　不是她夸张，是江行烨真的很笨。
　　她就这么看着他一刀一刀，把一根完整的铅笔削到彻底去世，甚至连在画纸上涂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14B的也就算了，他连2B的都能削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跟铅笔打架呢！
　　“你死心。”
　　小姑娘挥了挥手，“你没有绘画天赋。”
　　“我还没开始画呢。”
　　“削铅笔是绘画的第一步，你已经死在门外了。”
　　男生倒也没恼，慢悠悠地削着自己手里的笔，语气懒散：“万一我就是那种不会削铅笔，但是绘画天赋惊人的绝世天才呢。”
　　“你不会的。你死心。”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牛顿小时候还被大家认为是笨蛋呢。万一真教出个徐悲鸿，你面上多有光啊。”
　　初愿转了一圈眼珠子：“那你先叫一声师父来听听看。”
　　少年毫不犹豫：“师父。”
　　“……”
　　二十分钟后。
　　垃圾桶里又多了六具14B的尸体。
　　和之前那七具一起埋葬在笔灰里，相亲相爱。
　　“你被逐出师门了。”
　　初老师面无表情：“我没有你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逆徒。”
　　江行烨握着小刀，眉宇里还带着跃跃欲试的好奇，犹如一个杀笔如麻的恶魔：“要不然我们再试最后一根？”
　　“不用了。”
　　初老师依旧面无表情：“等你把铅笔削好了，想必我早就已经成为了下一个徐悲鸿。”
　　作者有话要说：　　江哥哥：我今天学画画了！
　　江哥哥：学了削铅笔！
　　江哥哥：唉，画画太难了。


　　第21章 荆棘与奶喵

　　江行烨画画的热情最终被初愿老师强行扼杀在摇篮里。
　　“你真是我见过最笨……不会削铅笔的人了没有之一！”
　　——初愿老师这样强行总结道。
　　江行烨提着一只扫把，慢悠悠地扫着地上的铅笔灰, 初愿则跟在他后面, 用拖把把染的黑乎乎的地面给拖干净。
　　然后忽然一下, 拖把撞到了一只脚后跟。
　　少年转过身, 垂眸瞅着她：“你不会是故意报复我的？”
　　“我干嘛要报复你？”
　　“嗯。”他用下巴点了点沙发上摊着的漫画杂志，语气懒散, “因为我说你画的一般。”
　　初愿快气死了：“我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呢！”
　　她指着满垃圾桶的笔屑，“你自己说, 我在你身上耗费的心血还不够多吗？”
　　“哦。”男生放弃的速度就跟决定的速度一样快, 颔首道, “那行，看来画画也不是很适合我。”
　　……初愿现在有点相信的他退役时给出来的奇葩理由了。
　　这么轻率的人，在她浅薄的人生见识中, 堪称一绝。
　　“我觉得你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
　　小姑娘把下巴搭在拖把杆上, 仰视着他：“感觉可以把书读好。”
　　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
　　“怎么看出来的？”
　　“就，你数学很好呀。”
　　上次买辣条的时候，看一眼付款单据就能瞬间检查出百货店的漏洞，计算能力一级棒。
　　“记忆力也很好啊。”
　　虽然有点脸盲但是，半个月前的对话都可以记得分毫不差，一看就知道背书肯定特别快。
　　“反应能力还特别快呢。”
　　打游戏的时候, 动作敏捷, 噼里啪啦几下就能枪杀无数敌人，脑子绝对非常好。
　　“你还，很有毅力。”
　　削铅笔的时候, 削死了那么多根，依然不放弃，看不出丝毫的气馁。
　　一长串说下来，对着她真诚的大眼睛，连江行烨自己都觉得，他怎么会那么适合读书呢。
　　简直就是个极有学习天份的绝世天才。
　　可是......
　　少年垂下眼眸，长睫毛在眼睑下方生生盖出几丝落寞：“我不会写作文。”
　　“那你……”
　　“我学的是文科。”
　　“可是……”
　　“我政治和历史都非常差。”
　　“……”
　　初愿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好惨哦。”
　　学习成绩很好，画画又挺有天赋，未来不管走哪条路都感觉前程似锦的小姑娘觉得江行烨简直可怜的不得了。
　　她看着他，试探性地：“江行烨，你现在心情好吗？”
　　男生挑了挑眉。
　　“我忽然给你想到一个办法，但是你要是听了心情不好的话，可不可以不骂我？”
　　江行烨好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就是我听说哦，运动员好像可以……”
　　“这个办法就不用说了。”
　　少年直接打断她，语气淡淡，“没有实践的可能性。”
　　小姑娘被他漠然的神情吓到，愣了愣，闭上嘴，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下从极端的和谐陷入了极端的尴尬。
　　沉默了整整三分钟后，作为这个尴尬氛围的缔造者，初愿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做些什么来挽救一下。
　　她攥着拖把柄，把声音放的很友好，就像在跟小动物说话：“江行烨，你别误会，其实我是想说……”
　　最近世界杯在重播呢，我们要不要一起看个足球赛？
　　——然而后面半句话直接卡在了肚子里。
　　因为下一秒，少年就转过身，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情绪：“你想说什么都跟我无关，我也不想听，不管你是想做救世主还是好奇某些家族辛秘，都到此为止。”
　　居高临下的，声音里还带着几丝冷漠的敌意，仿佛在嘲讽。
　　又像是在训斥。
　　及其的不友好。
　　……初愿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说了什么敏感词汇，刚好戳中他内心的某个伤口。
　　所以他打断她，表达出抗拒、漠然、生气，她都可以理解。
　　但是她压根儿就没有丝毫要探究人家**的恶意啊，甚至后面都想扯开话题把气氛缓和回来了，结果几个字刚冒出口，就直接被拒回。
　　还是用一种这样负面厌恶的眼神。
　　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拿着话筒死活非要塞到人家嘴巴里的恶毒八卦记者。
　　小姑娘回视着他，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受伤和憋屈。
　　......好。
　　江行烨也意识到自己是反应过度了。
　　对于外人来说，自己退役的理由就是那句“玩腻了”，轻描淡写的，听不出任何辛秘内幕，所以会提出那种建议非常正常。
　　初愿之前从来都没有问过，才是稀奇呢。
　　他叹口气：“我的意思是……”
　　“我觉得朋友之间，生气了可以直接说出来，可以骂人、打架、也可以宣布绝交，但是不能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小奶音比平时硬了三分，表情也异常严肃，小姑娘目光灼灼地仰视他，“你说对吗？”
　　“……对。”
　　“那我跟你道个歉，你也跟我道个歉，我们还是好朋友。”
　　“……啊。”
　　真是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江行烨就这样，跟一只小朋友做了今年最郑重的一次道歉。
　　道歉理由是：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下次我记住了，我会直接骂你一顿。”
　　小朋友心满意足地继续拖地。
　　.
　　但是地总会拖完的，等初愿终于把客厅给打扫干净，墙上时钟已经指向了半夜十二点。
　　有点小困。
　　而且到了生物钟睡眠时间后，小困很快就会变成大困。
　　江行烨看了眼偷偷把哈欠塞回肚子里的小姑娘，勾勾唇，拿着手机站起身：“下去。”
　　“去哪？”
　　他挑挑眉：“你不是说一个人在楼上不敢睡么？”
　　“是……是啊，可是楼下不是有人要找你麻烦嘛。你的那个，父亲女朋友的女儿，她走了吗？”
　　“啊。”男生已经打开了门，语气懒散，“刚刚走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初愿由衷地为他，也为自己高兴，连忙抱上被子，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爸爸不在家的晚上，她必然是要在楼下睡的。
　　胆子这种东西，完全不可能因为跟别人倾诉过恐惧，就能瞬间变大。
　　反正初愿不行。
　　但当她抱着被子走到楼下时，才发现之前“追杀”江行烨的女生并没有离开，反而还搬了张椅子坐着楼梯口前，昏昏欲睡。
　　门打开的声音让她一下睁开眼睛。
　　女生惊喜地冲过来：“江行烨！我有话跟你说！”
　　结果冲过来时一不小心绊到了初愿手中垂下来的被子，小姑娘整个人往前倾，差点就栽倒在楼梯上。
　　——如果不是江行烨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话。
　　“哟。”
　　男生笑了：“嫌我命太硬所以先弄死个好欺负的是？”
　　......怎么说话的呢！
　　初愿觉得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
　　“我不是......唉，对不起。”
　　那女生偏过头，眼里的歉意和真诚都很清晰，“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同学你没事？”
　　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很坏的恶毒反派继妹啊。
　　初愿刚想说自己没事，旁边少年就飘过来一个凉凉的目光。
　　好，为了显示自己和好朋友是一边儿的，她很义气地挺直了胸膛，小奶音铿锵有力：“要不是江行烨，我可能就要摔死了，你......你下次走路注意着点儿！”
　　虽然想了半天没想到什么有气势的台词，只能勉强憋出这样一句警告。
　　对方果然愧疚地点头说下次一定不会了。
　　江行烨接收到小姑娘邀功一般的视线，轻咳一声，掩住唇边的笑意，还给她一个“做的好”的眼神。
　　初愿很受鼓舞，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肯定。
　　天知道让她这么善良的小孩儿去没事找事得理不饶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江哥哥拍了拍她的帽子：“去睡觉，明天还上学呢。”
　　“那你呢？”
　　“我啊。”男生垂下眼眸，惆怅地叹口气，“我就看情况。”
　　因为离得近，还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色，语气也带着明显的倦意。
　　而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真可怜。
　　把人逼得无家可归就算了，还要让自己女儿到外面来堵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继母呢。
　　初愿看了看面色茫然的陆珈恬和垂头丧气的小可怜江行烨，只觉得世间太多无奈事，有了继母就相当于有了继父，没有妈妈的孩子果然像根草。
　　“那你快点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你都高三了，怎么会有人不让你按时睡个觉呢。”
　　出于一种同病相怜的情绪，她勇敢地指桑骂槐，“我相信，世界上一定没有这样毁人前途，丧心病狂的坏蛋的，对？”
　　陆珈恬：“？”
　　是在说我吗？
　　“那可不一定。”
　　少年扯了扯嘴角，语带嘲讽：“说不定有人就是这么厚颜无耻，猪狗不如呢。”
　　陆珈恬：“......”


　　第22章 荆棘与奶喵

　　夜里三点多。
　　宁城的灯火已经熄了大半, 住宅区看不见绚丽霓虹, 只有路灯静静地亮着, 抵抗凛冽寒夜。
　　偶有汽车驶过，轮胎滑磨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更加清晰, 但很快也消失于耳畔。
　　四周好像都是死寂的。
　　“头要右侧, 重心放在脚掌, 上半身往右后方倾斜……”
　　“不错，不错不错，我就说, 小烨的天赋比我小时候可高多了！”
　　“今天我们小烨拿了冠军，说，想要什么, 爸爸什么都给你买。”
　　“进了体校要好好跟许教练学，有他带你, 我也就不担心了。来，我们父子俩最后再打一场。”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江名舟的儿子，像你这个年纪就进国家队还能有几个。老许他年轻时跟我较劲, 但他生儿子的水平可不如我！”
　　“我就知道我们小烨能拿冠军，姑姑真为你高兴。你爸爸刚做完手术，一醒过来就问你的消息呢, 这会儿正抹眼泪偷着哭。哈哈哈哈哈，快回家，姑姑给你做顿大餐。”
　　“小烨，你别冲动, 小烨，小烨！你要打要骂姑姑都不拦你，可千万别闹出人命，小烨，姑姑求你了！”
　　“行烨，你怎么回事，一个运动员，在训练场里都拿不稳枪了，你还怎么去比赛！”
　　“再来。江行烨，你今天留下来加练，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玩射击最重要的是心理素质，不管你是失恋了还是丧偶了，手都要给我把稳，听见没有？”
　　“什么？！我不同意！你不用再说了，状态不好可以调整，我可以给你批个假，至于退役，你想都不要想。”
　　“行烨！你不要任性！”
　　“小烨，姑姑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江哥，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你跟我们说呗，我带人去揍他！”
　　“江行烨，你今天要是真的从这个门走出去，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小烨……”
　　纷纷扰扰的声音就像道道幽灵，缠绕着他不得安息。
　　无数张脸在眼前反复涌现，挣扎尖叫，如魔鬼般困在胸口处，让人喘不过气。
　　然后“砰”的一声，捏碎心脏。
　　少年从噩梦中醒来。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但身下传来床被柔软的触感，窗外偶有汽车的行驶声，楼上的小婴儿似乎也醒来了，正哇哇大哭，哭声透过隔音效果一般的地板传进耳朵里。
　　虽然扰人，但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噩梦只是噩梦。
　　那些扶着父亲的手臂玩玩具枪的岁月，在训练场里反复举臂的场景，甚至是挂着奖牌唱国歌的画面，都只是噩梦而已。
　　再也不会出现。
　　他静静地凝视着黑暗的天花板，凝视了很久，幽黑的眼眸里藏着几分迷惘，还有几分脆弱。
　　而后又在清醒的过程中渐渐变得冷硬起来。
　　半个小时后，少年终于把灯打开，撑起身，去厨房煮泡面。
　　这片儿是老城区的东南角，周围巷子密密麻麻的，房屋拥挤破落，有那么一点城中村的意味。
　　这栋房子就是江爷爷留给女儿的遗产，用水泥盖了四层楼，每层也就八十平米左右，一二四楼都租了出去，唯有第三层留了下来，被江姑姑托付给了江行烨。
　　明面上是说让他帮忙管理一下，实际上就是希望让他和家里发生矛盾时，能多一个落脚的地儿。
　　对比起江家阔落精致的宅院，这里显得简陋很多。
　　但灯光温暖，书架衣柜摆放整齐，冰箱里塞满了食材，连厨房窗户上微微沾着的油渍都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如果不是这里离学校实在太远，江行烨天天都能来这儿住。
　　甚至昨天晚上虽然折腾到了凌晨，他也还是浪费一个多小时过来了。
　　当然了，最主要还是因为，他跟肘子妹妹的一唱一和并没有击退陆珈恬。
　　那姑娘简直执着到一种蠢笨如牛的地步，死活非要跟他解释她母亲的无可奈何，并希望他们能够各退一步，保持相安无事，这样大家都能花好月圆。
　　陆珈恬：“我妈妈没有插足你们的家庭！”
　　江行烨：“哦。”
　　陆珈恬：“我妈妈认识江叔叔的时候，你爸爸妈妈已经在协议离婚了，只是因为怕影响你妈妈的病情，所以她才一直隐瞒了这件事，跟谁都没有说！如果要说委屈，委屈的应该是我妈妈才对。”
　　江行烨：“哦。”
　　陆珈恬：“我知道每个人都对继母没有好印象，但是我妈妈根本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她甚至为了不让你多心，还打掉了一个孩子！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争夺你们家的财产的话，她没有必要这样做！”
　　江行烨：“哦。”
　　陆珈恬：“江行烨！”
　　少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说这些的话，我劝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江行烨……”
　　“事实上，在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就见过你那位委曲求全的妈妈了。”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还不止一次。”
　　“……你说什么？”
　　“前年年底一次，春节一次，去年三月份又一次。她来一次，我母亲的病情就重上几分，你倒是说说看，她怎么委曲求全了？”
　　“这不可能！你不要空口白牙污蔑我妈妈，有本事你就拿出证据来。”
　　“老子管你信不信。”男生的语气忽然变得烦躁起来，盯着她，视线里满是冷漠，“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对你母亲当情妇的心路历程半点兴趣都没有，你要是再拿这种破事来烦我……”
　　他顿了一会儿，扯扯唇角：“我倒是不介意速战速决。”
　　而后站起身，擦过她，直接出了门。
　　“江……”
　　陆珈恬本来还想再追出去的，脚步刚动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抿抿唇，还是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她感受到了江行烨语气里的认真。
　　以往，虽然他的态度也十分恶劣，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好听的，但是她能隐隐察觉到，和对妈妈跟江叔叔比起来，他对自己其实多了一份容忍。
　　然而刚才完全没有。
　　眼里的冷漠和嘲讽是真的，威胁的话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做的出来。
　　陆珈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走向一旁的网管房，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隔了足足半分钟，才有小姑娘慢吞吞地把门打开。
　　对方蹙眉看她，没说话，眼睛里的警惕却很明显。
　　“同学。”她犹豫了一下，拿着手机，“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啊？”
　　“我那个……怕以后会联系不上江行烨，所以想找你帮个忙。”
　　“……”
　　“你放心，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话，我绝对不会麻烦你的。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关系有点复杂，所以我就是……希望能跟他保持沟通。”
　　......初愿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为难。
　　其实看上去，这个女孩子不像是坏人的。
　　态度也很好。
　　要求也不过分。
　　但是……她先认识江行烨的嘛。
　　她先跟江行烨成为好朋友的嘛。
　　好朋友应该不能瞒着对方插手对方不想提的家族辛秘？
　　她思考了一下：“那可不可以，你先把微信号给我，我问一下江行烨，他如果没意见的话，我再加你好吗？”
　　陆珈恬：“……”
　　江行烨会没意见才有鬼嘞。
　　她刚才想跟这姑娘多说几句话，他就直接拉着人家的帽子把人给隔开了。
　　明显就是不想让对方跟自己有任何多余的接触。
　　“我保证不会做任何过分的事情的！到时候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我也绝对不强求。”
　　女生有些低落，“但是他把我们全家人都拉黑了，他的朋友们也不理我。我就怕出现什么关键问题的时候，联系不上他。你就当、就当多交了一个朋友，跟江行烨完全无关的那种朋友，好不好？拜托你了同学。”
　　……
　　真的好可怜的样子啊。
　　“唉。”
　　小姑娘叹了口气。
　　就在陆珈恬欣喜地睁大眼睛，以为她态度软化要同意了的时候，她却忽然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这样加你。”
　　“欸？不是，那个等下，同学……”
　　“同学晚安。同学再见。”
　　——门直接被轻轻合上。
　　门内的小奶音里虽然还带着愧疚，拒绝的意思却非常明显。
　　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合理：
　　“对不起哦。但是江行烨生气的时候太凶啦，我怕他到时候会抡起扫把打死我。”
　　“……”
　　.
　　虽然拒绝了一个和善的小姐姐很残忍，但是初愿觉得自己的思量还是有道理的。
　　她这个人，看个龙娃凤娃找妈妈都能看哭，耳根子又软，别人稍微可怜一点，就会萌生天大的同情。
　　那万一陆珈恬要是能说会道一点，身世也凄惨一点，她被洗脑了怎么办？
　　到时候夹在两个小伙伴中间，左右为难，稍微漏一点儿馅，被江行烨发现了，事情就彻底糟糕了。
　　你看，她今天不过是随便提了一句而已，他就那么生气。
　　她要是还跟人家的仇敌扯上关系了，他不得拎把枪过来打死她哟。
　　人家还是世界冠军呢。
　　那还不得，一枪一个准啊。
　　还是算了算了。
　　小姑娘缩在被窝里，沉吟片刻，给江行烨发了几条支付宝消息。
　　但是江行烨没有立即回复，大概是没有看支付宝。
　　她就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放到一边，打算明天睡醒再思考这件事。
　　而且大概是因为太困了，睡眠质量变得超好，一整个晚上，她完全都没有做梦。
　　于是那边，凌晨三点多。
　　江行烨煮面玩消消乐的时候，退出界面，瞥到支付宝的图标，忽然一蹙眉，福至心灵地点开来看了一眼。
　　……和肘子妹妹的聊天界面里果然多了三条新消息。
　　初大王：对啦，你爸爸女朋友的女儿说要跟我做朋友欸
　　初大王：她说想跟通过我跟你保持沟通。
　　初大王：她可以加我吗？
　　这个问法，有那么一瞬间，让江行烨觉得自己简直是哪个幼儿园小朋友的爸爸。
　　这个小朋友还特别诚实特别听话。
　　他叹口气，思考片刻，把自己的微信号发给了她。
　　江行烨：要加就加这个
　　江行烨：不然我怕你是保持不了沟通
　　毕竟在认识初愿之前的人生中，他压根儿就没点开过支付宝的消息列表。
　　嗯。
　　——虽然在认识初愿之后的人生中，他甚至学会了看支付宝朋友圈。


　　第23章 荆棘与奶喵

　　初愿一晚上只睡了五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自己从床上提起来, 拖着个大书包去上学。
　　迷迷糊糊走到教室门口时她才发现，她好像忘记买早饭了。
　　但是早读课铃声就像警铃一般敲在脑袋上方，凯瑟琳宝贝破天荒地一大清早就踩着高跟鞋在教室内巡视，她只好垂头丧气地背着书包走到自己位置上。
　　刚一坐下，就摸着自己空瘪的肚子，打了一个哈欠。
　　又饿又困。
　　并且下一秒，化学老师就从门外踱步进来，拿着五张扑克牌：“5号、13号、14号、27号和29号，这五位同学今天被抽中了录实验视频, 大课间别忘了在门口集合。”
　　很不巧, 初愿的学号就是13号。
　　她一头栽倒在桌面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用命在读书。
　　“初愿，跟你说个好消息。”同桌许露露倒是很有精气神, 举了本书作掩护, 一边凑过来，声音里还带着兴奋, “你知道吗, 我们班要有转学生了。”
　　“你怎么知道？”
　　“今天早上我碰见了章言伊, 她跟我说的。我们班主任可是她亲妈，这消息来源, 绝对真实。”
　　“哦。”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呢，这么大的好消息欸！”
　　初愿耷拉着脑袋，困的快要昏过去了：“你说转学生来了, 老师会给我们放假吗？”
　　“你在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了。”
　　“那这算什么好消息。”
　　“就，你不觉得我们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里，忽然出现一件新鲜事，是很值得高兴的消息吗！”
　　“唉。”小姑娘愁眉苦脸，“如果我的生活，都是跟星期天一样的死水，那我就真的太高兴了。”
　　“……哦。”
　　总之，一整个早自修，许露露关于新转学生的新闻引起了周围一圈人的好奇，却唯独没在初愿心里留下任何波澜。
　　她满心满脑都是小卖部里的鲜肉粽子八宝糕子关东煮子，整个人撑在桌子上蓄势待发，只待下课铃声一响，就冲出去觅食。
　　“叮铃铃铃——”
　　“露露帮我交下作业如果等会儿上课我迟到了你就跟老师说我拉肚子了马上回来！”
　　“啥玩意儿？”
　　许露露转回身，旁边已经没有了人影。
　　......
　　而就在初愿离开教学楼飞奔向小卖部的下一秒，班主任就领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进了教室。
　　他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同学们，安静安静，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转学生，叫陈念，大家欢迎。”
　　新同学眉目俊朗，勾唇时唇角弧度就像在坏笑，是个很引人注目的帅哥。
　　喧闹声中顿时响起噼里啪啦一阵掌声。
　　擅长速战速决的班主任并没有多耗时间的想法，环顾了教室一周，最后朝第三排正中央的许露露一指：“陈念，你坐这里，许露露，你搬到讲台旁边来。”
　　女生顿时苦瓜脸：“老师，我能不坐讲台旁边吗？”
　　“不能。数学老师都跟我说好多次了，上课不听课，你给我在讲台旁边好好呆着！”
　　“.....哦。”谢特妈惹法克。
　　陈念刚转学过来，书本校服一概没有，就懒洋洋地靠着桌子，等许露露磨磨蹭蹭地搬东西。
　　他看向她旁边的空椅子，以及椅子上的杰尼龟抱枕，挑了挑眉，开口问：“你同桌是男是女？”
　　语气里带着点颐指气使的味道，丝毫没有面对陌生人的客气。
　　“女、女生。”
　　“长得好看吗？”
　　“啊？”
　　许露露被问的一愣，片刻后才迟疑地点点头，“好看……好看。”
　　那就是不好看了。
　　陈念顿时意兴阑珊，对自己未曾露面的杰尼龟同桌失去了兴趣和好奇。
　　那厢，饿的发昏的小初愿在小卖部吃掉了一个粽子，半碗关东煮，一个小糯米团，还有一杯甜豆浆，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饱饱的肚子踱步回到教学楼。
　　然后她走到教室门口一抬头，就呆住了。
　　自己的座位旁边，正坐着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而原本应该坐在那儿的许露露，却搬到了讲台旁边，此刻正眼角带泪地看着她，神情就如同祥林嫂一般哀愁。
　　她脑子里忽然想到了早读课时，许露露跟她说的那个“我们要有新转学生啦”的八卦。
　　“初愿，快上课了，你怎么不进去呢？”
　　第一节正是物理课，班主任拿着教案走过来，奇怪地拍了拍呆立在门口的小姑娘。
　　“老师。”
　　小姑娘差点没蹦起来，伸手指着那个陌生的少年，小奶音里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质问，“我的同桌呢？”
　　“你的同桌？你的同桌不就……啊，你刚才可能没在，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同学，跟许露露换了个位置，喏，他以后就是你的新同桌了。”
　　什么？！
　　什么东！西！
　　换同桌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在她出去吃关东煮的时候就这么随便地决定了呢！
　　没有了许露露，以后上课画画的时候，谁帮她探测老师？
　　英语课文忘了背的时候，谁替她打掩护？
　　芒果干吃腻了的时候，谁用草莓干跟她做交换？
　　这简直就是比晴天霹雳还要霹雳的大霹雳！
　　“好了好了，都打铃了，快回去上课。”
　　“……哦。”谢特妈惹法克。
　　如果可以的话，初愿真希望自己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越死越好的那种死水。
　　.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几月份出生的呀？”
　　“你这个吉尼龟抱枕挺好看，在哪儿买的？”
　　“啧，看不出来啊，你画画画的这么好呢。”
　　“你画的这是什么？”
　　“对了，你打游戏吗？”
　　……
　　换了新同桌不到一个小时，初愿已经在脑子里对比出了许露露的一百个优点。
　　她觉得这个叫陈念的男生真的太！烦！了！
　　一张嘴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看起来很想跟她打好关系的样子，但老师走到她身边了也不提醒她。
　　于是她一个上午被化学说了一次，被英语老师说了一次，又被物理老师说了一次。
　　最后成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
　　小姑娘拖着一张检讨书的惩罚回到座位，满脸不高兴，只觉得今天诸事不顺，生活对她简直太残忍。
　　陈念靠着椅背看她，单手托腮，姿势倒是很帅气，唇角那丝坏笑也非常迷人：“怎么了？被老师骂了？”
　　初愿用极大的力道写检讨，笔尖在单薄的纸张上发出充满怒气的“哒哒哒”，也没抬头，就回了他一个冷硬的“嗯。”
　　陈念第一次见到生气起来也那么可爱的小姑娘，饶有兴趣地逗她：“老师还罚你写检讨了？”
　　初愿没理他，用力地写着“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听课，好好学习，我再也不在课上画画了……”
　　写着写着都快哭出来了，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喂，别气了。我这儿有大白兔奶糖，你吃不吃？”
　　“我非常讨厌大白兔！”
　　“那你喜欢什么？”
　　“金丝猴。”
　　“……”
　　陈念摸了摸鼻子：“你很喜欢漫画啊？”
　　小姑娘没回答。
　　“那你有喜欢的漫画角色吗？”
　　还是没回答。
　　男生却丝毫不气馁，怡然自得地把话题继续下去：“我喜欢海贼王，你看过海贼王？我以前文艺汇演还演过路飞呢，他……”
　　“啪”的一声，初愿放下了笔，抬头盯着他：
　　“我喜欢伊丽莎白，路奇，齐木楠雄和沉睡的毛利小五郎。”
　　“哦，感觉风格都不太一样啊，你为什么喜欢他们呢？”
　　“因为他们不说话。”
　　“……”
　　总而言之，在陈念看来，初愿是他见过的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而在初愿看来，她的新同桌简直糟糕到一塌糊涂，直接击毁了她的生活。
　　中午吃饭时小伙伴们关于陈念的讨论，她反正是一句也不敢苟同——
　　“转学生看上去是个酷哥啊，拽拽的，很仲天骐嘛。”
　　“仲天骐是谁？”
　　“放羊的星星里面的那个男主角呀，你没看过吗？”
　　“哦，但是我觉得他更像工藤新一，感觉很聪明的样子，而且听说是富二代欸。”
　　“我听说他篮球打的好，以前还是校队的队长，有一点运动特长的男生也太帅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我的白月光江行烨，唉，他都好久没有消息了，我真难过。”
　　“不过初愿不是跟陈念是同桌嘛，对了愿愿，你们俩说过话吗今天上午？”
　　初愿从海带汤里抬起头，圈圈眼：“说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我觉得非常——不好。”
　　“人不好？怎么的呢？”
　　“长得就很不善良，还特别啰嗦，跟他比起来，露露简直就是仙女。”
　　许露露骄傲地扬起头：“那是！没有人不曾因为失去了我而心痛！”
　　“得了你。不过说起来，真看不出转学生是啰嗦的人设啊。”
　　“但我觉得这样很有反差萌啊。而且篮球打得好，长得也帅，难得上天降下来一个江行烨air，很不容易了好吗。”
　　“唉，别说了，我可真他妈怀念我的pro……”
　　一群小女生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聊开了，初愿完全没有兴趣掺和进那个糟糕转学生的话题里，喝完一碗海带汤，就低头开始玩手机。
　　支付宝新消息里，江pro给她发了自己的微信号，她正在积极地加他呢。
　　初愿的微信名称和支付宝昵称一样，都是气吞山河的“初大王”。
　　头像是一只自己画的威风凛凛的大脑斧。
　　江行烨的微信名称也和支付宝昵称一样，只有一个看不出意味的字：哈！
　　头像则是一只随便在网上找的大西几。
　　一看就是志气相投的好朋友。
　　所以两个好朋友的微信添加特别顺利，前前后后只花了五分钟就成功了。
　　只不过初愿发送好友申请的时候，许露露正在旁边低头捡筷子，一抬头就撞上了她的胳膊，小姑娘手一抖，上星期为了一个优惠活动而加凉皮店叔叔的验证申请就一字未改地直接发了过去。
　　于是那边江行烨等餐等到一半，忽然就收到这么一条微信好友验证消息：
　　“凉皮叔叔好，我中午买了十二份凉皮，请问可以送脆皮年糕吗！”
　　……
　　少年沉默三秒，还是没想起来这究竟是什么地下党的接头暗号。
　　所以，虽然“初大王”这个昵称很有迷惑性，但重视**的江哥哥还是干脆地点击了拒绝。
　　拒绝理由是：
　　“老子没有脆皮年糕。”


　　第24章 荆棘与奶喵

　　江行烨拽啦唧的拒绝并没有击退初愿。
　　她很有毅力地又加了一次, 并且这一次, 沉吟再三，认认真真地重新打了验证申请。
　　虽然只有四个字：
　　“我是初愿！”
　　三分钟后，界面上才姗姗来迟地出现一个聊天框。
　　“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但初愿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跟他聊些什么。
　　其实七中管的严, 学校里是不允许用手机的，一旦发现就要被扣分记过写检讨。
　　所以哪怕百分之九十九的同学们都忽视了这一条校纪, 但在检讨的高压下，大家也都还是战战兢兢的, 连屏幕亮度都要调到标准线以下。
　　小姑娘低着头，整个身体几乎要缩进桌板底下, 脑袋上还掩耳盗铃地盖了个帽子。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 能把“做贼心虚”四个字演绎的这么形象。
　　江行烨同意了验证申请之后, 很快就发过来一条消息。
　　短短的两个字里带着无穷无尽的谨慎。
　　江行烨：初愿？
　　初大王：是我！
　　然后接下来的一长串聊天内容就变的无敌诡异起来。
　　江行烨：我们学校的芝士年糕多少钱？
　　初大王：我不记得了。
　　初大王：是12块吗？
　　初大王：怎么了吗？
　　江行烨：我这有赠送张剁椒鱼头的券, 你要不要？
　　初大王：剁椒鱼头？辣的吗？
　　江行烨：嗯。
　　初大王：那不要不要不要！
　　江行烨：对了, 上次欠你的200块钱忘了转给你了, 微信还是支付宝？
　　初大王：啊？
　　初大王：你什么时候欠我200块钱了？
　　对方却没有再立即回复。
　　就在初愿揪着眉毛思索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借给江行烨两百块钱的时候，少年终于发过来一条新消息。
　　江行烨：哦, 你是初愿。
　　这是什么意思？
　　初大王：对呀，我一直都是初愿呀。
　　她蹙蹙眉, 而后忽然灵光一闪——
　　啊！这是在试探她的身份呢！
　　他们世界冠军加好友可真谨慎。
　　为了让对方放下戒心, 小姑娘很善解人意地凑近手机，发了一段语音过去。
　　“王小二，你带耳机没有？”
　　一中食堂盖浇饭窗口前, 江行烨扬了扬眉，直接偏过头，问向旁边的王易川。
　　“耳机？没啊，我帮你问问奥妙他们……噢，他们都没有。咋了，吃个午饭，你要耳机干吗？”
　　少年没理他，调高音量，把手机转了个边儿，少女软软的小奶音顿时在耳畔响起。
　　“江行烨，我是初愿，你能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大概是离收音孔很近，连呼气声都特别清晰，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当然听得出来。
　　这读特的断句方式和软绵绵的声线，哪怕再轻三个度，都能听得出是他的肘子妹妹。
　　江行烨：嗯。
　　江行烨：听出来了。
　　江行烨：陆珈恬昨天跟你说什么了？
　　隔了半分钟，那边又传过来一条语音。
　　这回呼气声更清晰，语气比小心翼翼更小心翼翼。
　　“她说她很想跟你保持沟通，但是你把她拉黑了，你的朋友们也都不愿意加她。她怕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却联系不上你，就会很糟糕。所以她就问我，能不能跟我加好友，让我在重要的时候帮她联系一下你。我没有答应她，唉，你知道吗，她后来都差点哭了。”
　　江行烨：哦
　　江行烨：她都要哭了
　　江行烨：你不同情她？
　　又是一条长语音。
　　“我同情她也没有用啊。我跟你才是好朋友嘛，我总不能因为同情她，就背叛我的好朋友，这样我人品不是就有问题了吗？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她也是装的怎么办，我又不知道……”
　　王易川离江行烨坐的最近，打从江哥问他有没有耳机开始，他就隐隐约约听见江哥手机扬声器里传来的女声。
　　又细又软，偶尔听见一个加重的尾音，都跟撒娇似的。
　　而且叽里呱啦说过不停，他江哥居然也就这么点开来一直听着，脸上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简直破了天荒中了地邪了。
　　好不容易语音停了一段时间，他连忙凑过去，眨眨眼：“哥，你跟谁聊天呢？”
　　男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怎么听着，好像是个妹子呢是不是？”
　　“……”
　　“哥，你告诉我，我这个人，最有分寸了，一丁点儿都不会往外漏，绝对！”
　　“……”
　　“哥！你就跟我说说呗……”
　　江行烨完全忽视了身旁的聒噪杂音，慢悠悠地继续打字。
　　江行烨：不用理她
　　江行烨：她如果再找你
　　江行烨：你就报警
　　初大王：⊙▽⊙
　　这个表情符号太形象，他完全能想象到小姑娘瞪着眼睛一脸震惊的神情。
　　简直一模一样。
　　男生勾勾唇。
　　江行烨：她就看你好骗诓你呢
　　江行烨：你别搭理就行了
　　但隔了好久，对面那边都没有回复过来。
　　他就又蹙了蹙眉。
　　王易川在一旁看他江哥的表情变化，心里都好奇疯了，挠心挠肺地想知道手机对面那个软绵绵的小妹妹是谁，但又不敢直接伸脖子去看，整个人坐立难安。
　　陆肖维扭过头：“王小二，你屁股上长疮了？”
　　“你懂个屁！”
　　“老子没长过疮当然不懂。”
　　“你想死是不是？”
　　“我就是想想死了，怎么着，你来啊！你有本事你打死我啊！”
　　……很有分寸的王易川顿时陷入了毫无营养的骂战当中。
　　但他骂着骂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满脸惊悚地转过身：“哥！你告诉我哥！是不是肘子妹妹！是不是我那美丽善良聪明伶俐的肘子妹妹在跟你聊天？！”
　　少年搭在屏幕上的长指就是一顿。
　　“居然真他妈是肘子妹妹！我靠，我肘子妹妹牛掰了啊！”
　　陆肖维听的稀里糊涂：“什么肘子妹妹？你什么时候有个肘子妹妹了？不对啊，我记得你上次说江哥也有个肘子妹妹，等下，怎么忽然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肘子了？”
　　“你懂个屁。”
　　“那你挺懂啊。”
　　江行烨终于抬眸，漫不经心地瞅着他，“我也很好奇，你什么时候有个肘子妹妹了？”
　　“我……我怎么可能有！”王易川一脸严肃，“哥，都是你的！肘子是你的！妹妹也是你的！全是我江哥的！”
　　......是他的有什么用。
　　少年的视线淡淡落在手机屏幕上。
　　最新一条消息依然是六分钟之前他发出去的，连个感叹号的回复都没有。
　　肘子长大了，筋硬了，不打声招呼就能自己跑了。
　　迟早有天要炖了它。
　　……
　　初愿如果知道千里之外江行烨在想什么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自己非常冤枉。
　　她甚至觉得世界上就没有自己那么倒霉的人了！
　　打字打到一半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脑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吊儿郎当的男声：“同桌，你也在这吃饭呢？”
　　初愿甩掉他的手，不想搭理他。
　　但是对方不依不饶：“你干嘛呢？怎么钻凳子下面去了？”
　　“同桌，饭都快冷了，你不吃吗？”
　　小姑娘被烦的不行，深吸一口气，从帽子里抬起头，正要说话。
　　但目光刚转到他身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们教务老师正抱着手臂站在陈念身后，眯起眼，语气闲闲的：“初愿，你钻在桌板底下干什么？”
　　“系鞋带。”
　　“哦，那你手里那个亮亮的是什么？”
　　“是……会发光的许愿石吗？”
　　“这么稀奇啊，拿出来给老师见识一下。”
　　“我刚才许完愿它就没有啦。”
　　“是吗？”
　　教务老师邪魅一笑，“那你来办公室，老师请你喝杯茶。”
　　“……”
　　可怜的，运气糟糕透顶的，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的小初愿，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内，成功被四个老师各训了一顿，午饭也没吃饱，就领着两张千字大检讨回教室，边抹眼泪边写。
　　手机也被没收了。要不是因为她内心坚韧，毫不屈服，教务老师甚至要揪着她的手指把手机给指纹解锁了。
　　所以她的坚韧和毫不屈服，最终赢得了第二张检讨。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那个恶毒的新同桌。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陈念在初愿心里的印象，就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此后长达一个星期，不管陈念怎么用美色蛊惑、寻找共同话题、主动分享零食——都没有任何作用。
　　并且效果还适得其反。
　　他们小组长瞅着自己组两位优等生的冰冻氛围，觉得这样实在太影响学习，必须要找个方法破解。
　　于是最终，他们组每月一次的聚餐，就被用“欢迎新同学”的理由，提前到了这周五。
　　刚好，一中对面新开了一家火锅城，目前正在开业大酬宾，凭学生证还可以在酬宾的基础上再打八折。
　　算下来，四舍五入简直等于不要钱啊。
　　他们就拽着不情不愿的小初愿，欢快地搭上了去一中的公交车。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第25章 荆棘与奶喵

　　初愿其实对火锅是有那么一点点抵触心理的。
　　尤其是当它被作为聚餐的选项的时候。
　　她抵触的倒不是火锅本身, 而是——
　　她不会吃辣T_T
　　她对辣的承受程度，大概也就是一天三根亲嘴烧这样的水平。
　　但很神奇的是, 每次聚餐的时候, 不管是小组聚餐还是社团活动，甚至是好友聚会, 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竟然都会吃！
　　好, 在这块以辣闻名的区域, 其实像她这么不会吃辣的人才是少数派。
　　所以，每次大家都因为她一个人点子母锅, 五六七八个人围坐着，只有她孤零零地把菜往中间那个小锅里夹，耳边还时不时响起——“天哪愿愿不会吃辣呀？”、“愿愿不会吃辣好可怜哦”、“初愿你真的不要试一试辣锅吗？”、“唉，愿愿你不会吃辣人生都是不完整的了”——这样的惋惜声。
　　让她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甚至中间那口小锅，都被涮出了扶贫般的悲壮。
　　曾经有一段时间，那种点名式问卷很流行的非主流年代，初愿被自己的好朋友们cue到过十几次，而十几份问卷里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你希望未来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
　　小姑娘很认真地填：希望他是一个不会嘲笑我不会吃辣的好人。
　　最起码, 不能在她说自己不会吃辣时, 流露出“啊, 你好可怜哦”这种歧视人的同情！
　　——虽然无辣不欢的组员们觉得她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七中高二七班的班主任很有想法，一开学就把班上同学分了几个学习小组，座位、作业、课后活动什么的都是按学习小组分的。
　　初愿他们组是第三组，代号“光宗耀组”，平时互相玩的很好, 一个月内必有一次聚餐，这次的聚餐之所以提前了半个多月，完全是为了让小愿愿和新的转学生破冰。
　　甚至到火锅店后，大家还苦心孤诣地把他们俩的座位给安排在一起了。
　　这家新开的火锅店桌子很多，座位与座位间挨的极近，所以顾客也很多，基本上都是学生，一走近店内，扑面而来的就是热闹俩字。
　　一如既往的，他们点了子母锅。
　　因为辣锅向来比清汤锅沸的快，初愿就被留下来看包了，其他人先去酱料台挑蘸酱。
　　陈念瞅了瞅座位上乖巧等着的小姑娘，眼珠子一转，也没动。
　　他勾勾唇：“包太多，我陪你一起看。”
　　初愿瞅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你还生气呢？那天在食堂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玩手机啊。要不然，我赔你一个手机怎么样？”
　　小姑娘依旧充耳不闻。
　　“你说咱俩也同桌一个多星期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坏人，你真的要对我那么残忍吗？”
　　“同桌氛围不好是不是也影响你学习？我们非得要这样自相残杀吗？”
　　“愿姐，我叫你姐成了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
　　江行烨刚摘下耳机，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声下气的男声。
　　“同桌”倒是一直没回应，只有男声一句接一句的，仿佛什么催人泪下的爱情独角戏。
　　他对别人的感情生活并不是太感兴趣，也懒得仔细听，拧开可乐瓶的盖子，仰头就直接灌。
　　但冰凉的液体刚触及喉间，却忽然顿住——
　　“陈念，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口袋妖怪里面的一只鸟欸。”
　　“你说喷火龙吗？”
　　“不是。是一只头黑黑的，嘴巴红红的，身体又绿又黄的，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
　　“聒噪鸟。”
　　“……”
　　少年一挑眉，眯了眯眼睛。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
　　软软糯糯，尾音微微上扬，不是他的肘子妹妹还能有谁？
　　苦情剧男主角大概是被肘子妹妹的话打击到了。
　　刚才还欢快的语气顿时显得有些沮丧；“初愿，我能不能问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瞧不起我？方圆百里，你哪里还能找到我这么十全十美的人？”
　　“你哪里十全十美了？”
　　“首先，我长得帅？”
　　“......差不多就哆啦A梦这种水平的。”
　　“哈啊，哆啦A梦的水平是什么水平？”
　　“就是，跟大雄比起来，你算是比较帅的，但是跟哆啦美比起来，你就只是一个残次品而已。”
　　“……那你难道在现实生活见过哆啦美？”
　　“嘁。”
　　小姑娘发出不屑的一声，“我当然见过了，我见过的最帅的人，法令纹都比你的苹果肌好看！”
　　“……那我有才华啊。你知道去年全国的中学生篮球赛，是谁拿的省冠军吗？哈！就是我陈念带领的队伍。”
　　“你觉得这样就很厉害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省冠军有什么稀奇的。你拿过世界冠军吗？你破过世界纪录吗？你有挂着奖牌在全国观众面前唱过国歌吗？你没有。”
　　“嚯，那法令纹他就有吗？”
　　“我认识的法令纹他就有！”
　　“你……”
　　“不要再你了。这个世界上比你优秀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要总觉自己很了不起。你以为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根本就不是因为手机生气，我是觉得你很虚伪，不真诚。你很虚伪你知道吗？”
　　“我……”
　　“我什么我，我不和你浪费时间了，我要去盛酱料了，你别跟我一起哦。”
　　“初……”
　　——初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身后好久都没人说话，隐隐约约传来男生的吸气声，大概是真的被噎着了。
　　江行烨朝酱料台的方向瞧了瞧。
　　那儿果然站了个熟悉的小姑娘。
　　身上还穿着七中的冬季校服，背上背了个红色的大邮差包，校服里面大概塞了很多衣服，整个人看过去圆乎乎一团，就像是一颗镶着樱桃的花椰菜。
　　他轻轻一勾唇，站起身，迈腿直接朝花椰菜走去。
　　“哥，你干嘛呢？”
　　“拿酱。”
　　“啥？你不是刚盛好吗？都还没开始吃呢怎么又拿酱？”
　　“……”
　　而酱料台边，小姑娘正在和酱料们乱七八糟的摆放位置较劲。
　　“奇怪了，这个香油怎么那么红？”
　　“那是花椒油。”
　　耳朵上方响起少年平淡的嗓音，初愿嗖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了她的漫画小哥哥。
　　小哥哥一如既往的高，站在她身后挡住灯光，盖下来一大片阴影，从这个角度仰头看去，没有法令纹，美貌程度一百分。
　　她顿时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江行烨呀。”
　　*
　　“你也来这里吃火锅吗？”
　　“嗯。”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看见门口贴了告示说学生六点前结账就可以打五折，现在都五点五十了，我记得一中星期五不是四点钟就放学了吗？”
　　“去打了个篮球。”
　　小姑娘顿时塌下来两条眉毛，眼里带着十足十的遗憾：“好可惜哦。”
　　仿佛那个错过六折的人是她自己。
　　江行烨倒是半点可惜的感觉也没有，语气随意：“倒是你，你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吃火锅？”
　　“不是我定的地点，是我们组聚餐，要是让我选的话，我绝对不会定这家的。”
　　“嗯哼？”
　　“唉，我之前在美团上看过评价了，他们说这里的辣锅很辣，微辣就超级辣了！这样子的话，那我就真的只能吃清汤了啊……”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还带着几分不自信。
　　生活在这个嗜辣的地区，不会吃辣已经变成了初愿难以启齿的一种缺点。
　　少年“哦”了一声，神情平淡，随口建议道：“你可以点番茄和菌菇，这两种不辣的锅底还可以。”
　　初愿惊讶地仰着头：“你怎么知道？”
　　“刚才点了。”他调着酱料，懒洋洋地示意了一下不远处自己的位置，“你要是想尝，可以过来一起吃。”
　　初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江行烨的位置就在他们后面，座位上坐了一群熟悉的人，上次在公交车站全都看见过。
　　那张桌面上正摆着一口鸳鸯锅，一红一白，但是！
　　——是蕃茄红和菌菇白的那种一红一白！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你们也不会吃辣吗？”
　　江行烨斟酌了一下：“不……怎么会吃。”
　　“哇，这也太稀奇了！”
　　男生一挑眉：“怎么稀奇了？”
　　“就，”初愿眉开眼笑地打着比方，“你不觉得在宁城碰到一个不会吃辣的人，就像是玩节奏大师时碰到一首自己喜欢的歌一样，有一种特别惊喜的感觉吗？”
　　“节奏大师是什么？”
　　“是一个游戏，等哪天我平板带在身上，我教你玩。”
　　江行烨弯了弯眉：“平板我倒是带了，可以直接下？”
　　“可以啊！”
　　……
　　就在初愿妹妹教江哥哥玩节奏大师的时候，“光宗耀组”的同学们也在七嘴八舌地教陈念怎么样才能跟初愿缓和气氛。
　　“初愿她不会吃辣，而且特别希望能遇到一个同样不会吃辣的人。”
　　“所以你待会儿就装作自己也不会吃辣，跟她是同一个阵营的朋友就行了！”
　　“她喜欢吃海鲜，你可以帮她下个虾滑啊，说自己喜欢吃巴沙鱼啊，展示出同样的兴趣爱好就行了！”
　　“哦对了，她节奏大师玩的好，QQ排行榜第一名，杨婷跟她就是通过这个游戏玩熟的，你擅长玩这个游戏吗？要是擅长的话，你跟她PK几盘就行了！”
　　.....
　　如此这般，他们讨论了一大堆，每个人都觉得非常有用。
　　然而最后疑惑地抬头：
　　“咦，初愿呢？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盛好酱？”
　　“酱料台那里也没她人啊，她不会去厕所了？”
　　“露露，你给她打个电话，这个清汤锅都烧开了。”
　　“哦行，我拿个手机......”
　　“啊，等下等下，不用打不用打。”
　　就在一群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小奶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光宗耀组的同学们抬起头。
　　就看见他们身后那桌的一只椅子后，忽然冒出来一个脑袋。
　　小姑娘正趴在高高的椅背上，脸颊被火锅的热气熏的泛红，大眼睛又圆又明亮，手里还举着一双筷子，眉毛弯弯的：
　　“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更在下午五点，二更在晚上十二点。
　　嗯！小淳可以做到的！


　　第26章 荆棘与奶喵

　　王易川他们今天本来是没有吃火锅这个计划的。
　　但是篮球打到一半中场休息的时候，陆肖维那傻逼玩意儿突然点开了《咒怨》, 还他妈开了公放！
　　一中后山的篮球场年代已经很老了, 平时没什么人会来, 周围一片寂静, 旁边甚至还有一排破旧的老仓库。
　　大冬天阴风阵阵的，配合着恐怖片飘忽的背景音乐, 把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吓的毛骨悚然。
　　于是除了江行烨，所有人都没有了继续打篮球的心思, 把球一丢，就挑了家热闹的火锅城开始看恐怖片。
　　结果看到一半，那黑眼珠小男孩正在桌子底下仰头吓人呢, 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要不是现在在火锅店，王易川真的都能被这一掌给吓死。
　　他气急败坏地抬起头：“谁啊！没看见爷爷正在……哟，江哥，您回来啦，酱调好啦？要不要来一起看电影？哦对了, 您点的虾滑到了，需不需要爸爸给你下下？”
　　江行烨没搭理他：“往里面坐，让两个座位出来。”
　　啥，往里面坐干什么？
　　他江哥不是一直喜欢钻最里面吗。
　　而且还要让两个座位出来，多一个位置给鬼坐哦？
　　联想到刚才看的恐怖片，王易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正要发问，连措辞都想好了，但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口, 就看见他江哥身后忽然冒出个小姑娘，校服穿的整整齐齐，书包也背的特别规矩，超有礼貌地对着他弯眉笑：“谢谢你。”
　　王易川满肚子的疑问瞬间噎在了肚子里。
　　他一边推着人往里面挪，一边欣慰伤感地抹眼泪：“我们烨宝总算长大了，总算是没让你老父亲失望。”
　　居然都懂得带妹子过来吃饭了！
　　想当年，他烨宝也是高岭上的一棵绛珠仙草，一堆仙女儿排着队要给他浇灌。
　　什么林妹妹型的，宝姐姐型的，甚至连贾宝玉款的都有。
　　“真是没想到，我烨草最后居然看上了一只懒羊羊。”
　　“懒羊羊？”
　　陆肖维离他坐的最近，耳尖听见了他的嘀咕，压低声音跟他说悄悄话：“上次没看太清，今天一看，这小妹妹不会是初中生？”
　　“初中个屁，你把我们烨宝看成什么人了！人家是七中的，高二七班班花，成绩特别好，画画画的特别好，运动会还拿过八百米第三名，家里有两家店面，没整过容，没谈过恋爱，德智体美优十项全能的那种。”
　　“我擦，你都查的这么清楚了？”
　　“我没查！”王易川怒瞪了他一眼，“我查什么了，老子妹妹刚好跟她同班，随口一问就问出来好不好。”
　　“你哪个妹妹？”
　　“远房表妹，前几天刚寻亲过来的，你没见过。”
　　“嘁。”
　　“......”
　　事实上，自打上次在食堂听见江行烨微信聊天之后，王易川就对那位肘子妹妹产生了无比巨大的好奇，但是他又不敢真的去查探，怕江哥打死他。
　　但是放学之后去七中找朋友逛一圈，逛的时候无意中走到教学楼，在教学楼看见一个好看的小姑娘时随口问几句——这总不过分？
　　嗯，不过分不过分。
　　一点儿都不过分。
　　王易川展开一张亲切的笑脸：“妹妹你叫初愿是，晚饭吃过了吗？没吃啊，江行烨你听见没，人没吃饭呢，快，你给她下盘虾滑。”
　　江行烨瞥了他一眼，就在王易川以为自己要挨揍时，男生却什么都没说，慢悠悠地接过盘子。
　　——开始下虾滑。
　　王易川顿时内心大定，脸上的表情更加热情：“初愿妹妹一个人来吃火锅啊？唉，一个人吃火锅多孤单啊，来跟我们凑一桌怎么样？”
　　平板上游戏正在下载更新，初愿抬起脑袋，咧了咧嘴：“我跟我同学们一起来的，我就是刚好碰到江行烨，来帮他打几盘游戏，等会儿我就回去啦。”
　　啥玩意儿，帮江哥打游戏？
　　江哥也需要人带他打游戏了？
　　……算了算了，现在这都不重要。
　　“回去干什么！跟同学们什么时候都能聚，江行烨平时那么忙，你八辈子也见不到他一回，错过这次多可惜啊。”
　　王易川指着满桌子的菜：“而且我们午饭三点吃的，你看，这么多菜也吃不完，刚好，相遇即是缘分，既然这么巧在火锅店碰上了，你就帮我们吃点呗。”
　　“哎呦喂，巴沙鱼和皮皮虾都到了，江行烨，你帮人小妹妹下几只海鲜。”
　　初愿正要再拒绝，身旁的少年就已经很自然地拿起了那盘鱼，语气随意：“要番茄汤还是菌菇汤？”
　　桌面上的两格汤正在咕噜咕噜冒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少年一手拿盘，一手拿勺，眼里带着几分询问。
　　同桌的几个一中同学们都摸着肚子一副撑的不行的样子，难过地看着她，散发着满满的求救讯号。
　　嗯，浪费好像是不太好。
　　大不了……等一下摊点火锅钱！
　　小姑娘顺利地下了决断，眼睛一弯，就伸手戳向红彤彤的那半锅汤：“要番茄。”
　　江行烨没有丝毫留手，随手一划，整盘的巴沙鱼和皮皮虾都被直接倒进了番茄锅里。
　　初愿一惊：“全部都放番茄汤里吗？”
　　万一有别的人想要吃另外一种汤底的怎么办！
　　少年挑挑眉：“你要吃菌菇的吗？”
　　他伸手就要招服务员：“那再点两盘。”
　　“哎？不是不是，我是想说，万一有别的人想吃菌菇的虾怎么办？”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
　　江行烨头也没回，“所以再点两盘。”
　　……小姑娘默默在心底算起一盘虾滑+一盘巴沙鱼+一盘皮皮虾的价格。
　　在煮海鲜的过程中，游戏很快就下好了。
　　初愿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抱着平板，很尽职尽责地给江行烨演示起节奏大师的玩法。
　　“你看，这个蓝色的短的键，点一下就可以了，这种长的绿色的键呢，就要顺着它的线条移动，中间不能放手，注意哦，一定要点在最下面这个格子里，要是稍微上面一点，虽然可能不会漏击，但是也不会有“完美”……你看，就只有“很棒”了？”
　　她玩了两盘做示范，然后退出来：“这里可以调速，这个是体力，这个是金币，这是钻石，玩游戏都要花体力，体力没有了的话就要用金币买，金币也可以用钻石换……”
　　陆肖维他们看着平板上花里胡哨的游戏界面，觉得按照江哥的性格，不太可能会对这种类型的游戏有兴趣。
　　却没想到下一秒，江行烨就伸手接过了平板，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顺着她闯到的第三关，点开来开始玩。
　　并且玩的——非常顺利。
　　初愿想象不到，怎么会有一个人，手拙到削铅笔都不会削，却能把这种纯靠手指反应能力的游戏玩的这么好的。
　　少年姿势懒散，神情漫不经心的，似乎点击的十分随意。
　　但每一下都能命中。
　　修长的手指衬着发光的绿线，肤色白皙，骨节分明，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是屏幕更好看，还是手指更吸引人。
　　他玩了三盘，全都是SS，大概是觉得没什么挑战度，直接把平板放到一边，语气淡淡的：“不怎么好玩。”
　　“怎么不好玩了？”
　　“没有难度。”
　　“那是因为前面几盘就是很简单啊，越到后面就会越难了。”
　　男生挑挑眉：“能有多难？”
　　一副很轻蔑的样子。
　　资深玩家初愿不服气了：“真的很难的！你等一下，我登陆我的账号，给你玩后面的！”
　　初愿注销了游客账号，登陆了自己的QQ号，她这个游戏确实玩的挺好，好友排行榜第一名，分数124W，已经闯到了1000关。
　　而在她下面的第二名就跟她差了一大截，才554关。
　　“这一关我卡了好久啦，超级难的，喏，你体验一下就知道了。”
　　江行烨扬扬眉，接过平板，直接点了开始。
　　开头就是狂风暴雨飞速而来的蓝绿键，声势浩大。
　　初愿一开始压根就没期待过他能过关，甚至脸上还是“小子，你还太年轻”的眼神，越到后面，脸上的表情就越震惊，连虾都忘了剥了。
　　“为什么你五个手指头都可以一起动呢！”
　　她觉得不可思议，“我每次四根就是极限了。”
　　这都什么几把直男话题哦。
　　对于他江哥光顾着玩游戏不泡妞的行动，王易川感到很失望，在对面翻了个白眼：“因为他单身十七年了。”
　　初愿没明白：“这跟单身有什么关系？我也单身十七年了呀。”
　　少年抬眸，淡淡剐了王易川一眼。
　　因为这一眼，还漏击了好几个键。
　　“……总之，我的意思是，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吃饭聊天多有趣啊，来来来，江行烨，你给……”
　　“等下等下！”小姑娘连忙打断他，紧张兮兮的盯着屏幕，“我们都先别跟他说话，我觉得他马上就要过关了！”
　　“......”ojbk
　　操碎了心的王易川闭上嘴巴。
　　倒是江行烨，大脑中枢控制着耳朵和手指，完全不互相影响，一边敲着平板，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有人在找你。”
　　“什么？”
　　“后面，好像有人在找你。”
　　初愿一怔，动了动耳朵。
　　哦，好像是有人在找她。
　　“咦，初愿呢？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盛好酱？”
　　“酱料台那里也没她人啊，她不会去厕所了？”
　　“露露，你给她打个电话，这个清汤锅都烧开了。”
　　“哦行，我拿个手机......”
　　虽然身后讨论声不断，但小姑娘一直盯着平板屏幕没动，直到最后看见闯关成功四个字，才欢呼一声，扭头回去跟自己的同学们打招呼。
　　眼睛亮的惊人。
　　她觉得江行烨真的也太厉害了。
　　不笑她不会吃辣，给她煮巴沙鱼和虾滑，还那么会玩节奏大师。
　　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工藤.哆啦.杀生丸！
　　世界那么大，人的一生却如白驹过隙，遇见一个自己的理想型很不容易。
　　青春那么短，多少人因为没有经历过青涩的恋爱而后悔。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事情百里挑一，但不勇敢一次怎么会知道最后的结局！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无数传销口号如同弹幕一般在小姑娘脑海里闪过。
　　她这个人，最懂得抓住机会了。
　　最懂的抢占先机先发制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了。
　　所以她决定了。
　　——从明天起，飞天小初愿就要开始勇敢地追爱。
　　作者有话要说：　　在飞天小初愿心里，她还没有到“我想跟你谈恋爱”的程度。
　　而是：“我不想他跟其他人谈恋爱，所以要先把他追过来”。
　　晚上那章在十二点，可能也会晚一点点（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写完TT）


　　第27章 荆棘与奶喵

　　初愿是个有毅力有决断的人。
　　说要做什么, 就绝对不犹豫。
　　所以想好了明天开始追, 今天就绝对不提前动手。
　　刚好同学在前桌找她, 她就端起自己的碗筷, 和江行烨他们告别：“我先走啦，谢谢你们请我吃火锅, 下次你们要是来网玩儿，就跟章……跟前台说是我初愿的朋友，我请你们喝咖啡。”
　　小姑娘胸脯一拍，很有生意人的豪爽模样。
　　“啥？妹妹你这就走啦？再多吃点儿呗。至少, 和我们烨宝也好好聊聊啊，他日理万机的, 出来吃顿火锅也不容易。”
　　王易川一边说一边冲江行烨眨眼暗示，龇牙咧嘴的，示意他挽留挽留人家姑娘。
　　然而眼睛都要眨瞎掉了, 也没见那大爷有什么反应。
　　他在心里气的差点当场昏厥，觉得这简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就在王易川彻底绝望的时候，少年终于从平板里抬起了头：“等会儿。”
　　“怎么了？”
　　他用下巴点了点左边墙内的开放式碗筷柜：“拿个大碗过来。”
　　“大碗？要多大？”
　　“越大越好。”
　　助人为乐的初愿很听话地走过去帮他拿了个大碗回来，睫毛下总是弯着几分活泼，声音也软软的：“这个够大吗？”
　　“差不多。”
　　男生伸手接过，一边拿漏勺在番茄锅里舀起一整勺的虾鱼肉, 还附加几片藕，几片土豆和几颗鹌鹑蛋。
　　锅里东西不算太多，但他也舀了两勺才舀干净，通通盛在碗里, 抬手递给她。
　　初愿没接，摆摆手：“我刚才已经吃了很多啦。”
　　“你刚才就剥了一只虾。”
　　江行烨无情地戳破她客套的推拒，把碗直接放在她手里。
　　小姑娘垂眸瞅了瞅碗里满满的海鲜，有些犹豫。
　　“拿着。”少年似乎是勾了勾唇，“总不能白喝你的咖啡。”
　　“……那好。”
　　人家都给她盛到碗里了，再拒绝他面子上也不好看了。
　　初愿点头应下，眼睛弯成月牙儿，离开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一定记得你们的咖啡。”
　　“嗯，去。”
　　——飞天小初愿追爱要义第一条：
　　随时为日后再次见面做好铺垫，如果可以的话，也要跟对方的小伙伴们打好关系。
　　……
　　.
　　与此同时，七中的小伙伴都无法想象，初愿居然认识江行烨。
　　还跟他玩的那么好。
　　打招呼打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居然还能抱着一碗肉回来！
　　这是一种什么概念？
　　这基本上就等同于——
　　许露露凑近她，把声音压得死低死低，每一个气音都在展示她内心的激动，：“初愿！咱俩做朋友这么多年，你居然都没告诉过我你还认识吴彦祖！”
　　“啊？”初愿懵了，“我什么时候认识吴彦祖了？”
　　“江行烨啊！你认识江行烨，跟认识吴彦祖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有区别的？”
　　“而且我上次跟你八卦的时候，你居然还给我装陌生人，初愿，我们还是不是好伙伴了！”
　　“你上次跟我八卦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
　　初愿要了一碗米饭，把从江行烨那里端回来的肉菜都倒在米饭上，硬生生把一顿火锅吃成了盖浇饭。
　　她想了想：“而且......”
　　“你给老子说轻点儿！”许露露用气音打断她，“人家就在后面那桌，一听就听见了。”
　　……虽然初愿并不明白她八自己的卦为什么也要偷偷摸摸，但是看小伙伴这么胆战心惊的样子，还是听话地“哦”了一声。
　　“你跟他熟吗？”
　　这问题……初愿瞬间戒备起来。
　　她眯起眼睛，紧张兮兮地瞅着她：“你干嘛？”
　　大概是都市伦理剧看多了，小姑娘现在满脑子都是“十年闺蜜竟因一个男人反目成仇”的狗血戏码，反复滚动式出现，一幕幕触目惊心。
　　她警惕地攥着筷子，准备随时把这种纠葛掐死在萌芽状态。
　　“什么干嘛，我就问问啊，小愿愿，我关心你欸，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是关心我不是关心他？”
　　许露露面无表情：“那你觉得我有资格关心吴彦祖吗？”
　　“你也不要这么瞧不起自己……”心灵鸡汤说到一半，飞天小初愿忽然停住，“算了，你现在还是先瞧不起自己一下。”
　　“……”
　　其实不光是许露露，一桌子的人都对初愿和江行烨的故事很好奇。
　　可就像许露露说的，江行烨本人就在后面那桌坐着，他们说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实在不适合直接开口讨论这个。
　　嗯，也没有胆子。
　　只能憋着一口气，一边拼命吃火锅，一边疯狂用手机给初愿发私信。
　　但初愿都懒得回就是了。
　　不过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一次化解私人恩怨的欢迎晚餐，就变成了“看谁吃得多”的彩色默片。
　　——最郁闷的人估计就是陈念。
　　他用手肘撞了撞身旁小姑娘的肩膀，试探性的：“刚才坐你旁边的那个不会就是你说的法令纹？”
　　“你说话怎么那么不好听呢！”
　　“我怎么不好听了？”
　　“随随便便就给别人起外号，换做是你，你高兴吗？”
　　“……那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陈念因为是从别的地方转学过来的，对江行烨的认知并没有宁城本地的同学高，再加上刚才只是匆匆一瞥，连脸都没看太清，就更加认不出来了。
　　初愿轻哼了一声：“就算不知道他叫什么，那称呼好看的人一声帅哥有那么难吗？”
　　男生干脆放弃这个话题：“……你要不要吃虾滑？我帮你下。”
　　“啊？谢谢，但是我有好多了。”
　　“巴沙鱼呢，要不要？”
　　“鱼我也有好多了。”
　　“那你，要不要玩个游戏？我刚好带了平板，节奏大师玩不玩？”
　　初愿稍微来了一点兴趣：“你也玩这个啊，你打到第几关了？”
　　“674关。呵呵，其实我也就是，随手玩玩的。”
　　“才六百多关啊。”
　　初愿又瞬间失去了兴趣，“那算了。”
　　“……”
　　陈念觉得自己打从认识初愿开始，人生简直就是一部心酸受挫史。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做最后一次努力。先是瞅了瞅她碗里的白饭，然后装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咦，你也不会吃辣啊，真巧，我也不会……”
　　“你就好好做自己。”
　　小姑娘忽然从碗里抬起头，叹了口气，“陈念呀，其实我有些心里话，一直都想跟你说，但是可能会不太好听，你要不要听？”
　　“你说。”
　　“……算了，在这里说可能会跟你结仇，你要不要去拿酱？我们去酱料台那里聊聊？”
　　陈念爽快地点了点头：“行。”
　　初愿就站起身，领着他走到酱料台边，一边敷衍地调酱，一边谆谆诱导，“其实说起来，我们也没有很大的仇很大的怨，对？”
　　“……对。”
　　“而且就算我们以后不做同桌了，也是一个组的组员，闹得太僵总归是害人害己，你说对？”
　　“……对。”
　　但是这话不是之前他用来劝她的吗？怎么现在忽然转到她口里了？
　　初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只要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也不计较你前几天的冒犯了，你要是能好好地跟我相处，我们还是有很大的可能能成为朋友的。”
　　“……我什么时候不跟你好好相处了？”
　　“那你自己说，到现在为止，你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坦率地、没有心机地、毫无目的地想跟我好好相处，并成为互帮互助的好朋友的吗？”
　　“当然……”
　　陈念忽然在她的注视下卡了壳。
　　小姑娘正仰头看他，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眼白干净无血丝，眼珠子较一般人偏黑，两相对比之下显得分外明亮。
　　仿佛一切阴晦的心思都在她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于是后半句话老半天也没能说出口。
　　好，他承认，一开始他确实是看自己的新同桌长的好看，才想故意逗一逗的。
　　可对方对他的态度却是难得的不友好。
　　所谓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陈念尤甚。
　　所以对方越不友好，他就越来劲，甚至产生了一种“女人你不搭理我我还非要跟你会会了”的霸道总裁式征服欲。
　　但是他忘记了，现实不是偶像剧。
　　如果一个女生本来就讨厌你，你还一直用一种油腔滑调的态度面对她，眼里看不见半点真诚，只有自以为是和装逼耍酷，那么她非但不会觉得自己之前是看错了人，反而只会加深内心对你的负面情绪。
　　初愿对江行烨和陈念截然不同的态度，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比你帅”、“他比你有才华”这种赌气式的理由。
　　她只是单纯觉得，在和人相处的时候，江行烨要远远比陈念真诚。
　　讨厌就是讨厌，懒得搭理就是懒得搭理，虽然很少笑，但就连淡淡地弯一弯唇，都比陈念托着早饭露八颗牙齿微笑时要好看一百倍。
　　什么人是对你客套疏远，什么人是口拙内敛不善交际；什么人是在敷衍走过场，什么人是性情本淡；什么人是虚伪圆滑口蜜腹剑，什么人是认真地在听你说话跟你交流。
　　其实初愿都分辨的出来的。
　　很多时候，她都只是懒得说而已。
　　“手机被没收，其实也不是你的错对？那你解释几句道个歉，要是我还得理不饶人非要怪罪你，你就硬气一点，骂回来呀！被讨厌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什么明星爱豆，干嘛非得要所有人都喜欢你呢，我如果非要针对你，那错在我不在你啊。少年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骨气，你说是不是？”
　　“……是。”
　　“那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完全——听明白了。”
　　男生脸上的表情郁闷又惆怅，“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跟你相处的。”
　　说实话，小姑娘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地冒出一长串谆谆教诲，基本上就表达了这么一个中心思想：
　　你可快别撩我了，我对你没兴趣，咱俩就好好做朋友。
　　……
　　总之，陈念现在算是完全明白了，这座看上去矮的要命的珠穆朗玛峰，他是攀不过去了。
　　初愿对他的上道也很满意，再次拍了拍他的肩，眉眼弯弯：“你明白了就好，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前程恩怨尽散了，明天上学，大家还是好同桌哦。”
　　“……ojbk，好同桌，好朋友，互帮互助一辈子。”
　　.
　　不远处，王易川瞅着这边的场景，面色有点忧愁：“看起来，我们肘子妹妹还挺受欢迎的啊。”
　　“不过这男的谁啊？长的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江哥，你认识不？”
　　少年抬眸淡淡看了一眼，没说话。
　　一群人见八卦不成，心思又很快转回了火锅上，七嘴八舌地评价道：
　　“这地儿不错，下次咱们还来这看咒怨二，怎么样？”
　　“行啊。这汤底也还行，下次等老子口腔溃疡好了，再点个辣锅尝尝。”
　　“奥妙，把那盘牛肉端过了，我全给它下了。”
　　“咦，我的鹌鹑蛋呢？谁把我的鹌鹑蛋给下光了？服务员……”
　　“时间不早了。”
　　——喊到一半的话忽然被打断。
　　五六个人抬起头，就看见他们江哥已经收了手机，靠着椅背，语气懒散，“你们吃饱了？”
　　几双目光同时落在桌面上满满当当还没下锅的食物上，默不作声。
　　只有吃货陆肖维倔强地仰了仰头：“没有。”
　　“好。”
　　少年颔首，招手道，“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走过来，也惊了惊：“这就不吃了吗？还有好多菜没下呢。”
　　“不吃了。”
　　“……那行，一共是398，打完折318元，请问用现金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
　　干脆利落地付完了钱，江行烨捡起平板站起身：“城西美术馆今天晚上有个画展，你们要不要去看？”
　　“啥玩意儿？”
　　陆肖维懵了，“我们等下不是要去打台球吗？”
　　“谁说的？”
　　“就，以前都是这样的啊。”
　　“千篇一律的生活只会带来行尸走肉般的躯体，改变要从当下开始。”
　　“……这毛线意思？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意思就是，”
　　男生的目光淡淡瞟向他：“去美术馆，或者去看画展，你选一个。”
　　“……我去美术馆看画展。”


　　第28章 荆棘与奶喵

　　台球这种东西, 玩久了其实也没意思。
　　而且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 就算赢了，也没有半分成就感。
　　美术馆呢, 刚好离这里很近。
　　走过去二十分钟就能到。
　　今天刚好是一个漫画展，画展内容不至于太枯燥无趣, 又稍微能够熏陶一下情操。
　　两全其美。
　　嗯, 是一个非常正常顺畅的逻辑。
　　江行烨这么觉得。
　　而那边, 初愿跟陈念说完了事，心里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她觉得自己把这个事情处理的很好，一方面非常隐晦地表达了“我就是看不上你你不要再烦我了”的中心思想，另一方面用词又非常的妥善和气, 没有伤到对方的颜面。
　　小姑娘舀了一大勺沙茶酱，并在心里给自己唱了一首赞歌。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
　　初愿战士驱虎豹, 舍生忘死保和平……”
　　然后一回头，脑袋就撞上了一块坚硬的胸膛。
　　因为转身的力道过大，一下子撞的狠了, 额头刚好磕在对方的纽扣上，磕出来一个红红的印记。
　　还刚好是五角星形状的。
　　小姑娘捂着五角星抬起头来, 老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江行烨？”
　　又瞅了瞅他身后一帮男孩子们，片刻后，“咦”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被撞脑袋了，反应还有些迟钝：“你们这么快就吃完了吗？”
　　刚才她走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开始下食材呢。
　　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二十分钟。
　　这么快就吃完了呀？
　　“吃完了。”
　　江行烨随手从旁边抽了一张纸，递给她，示意她衣襟上沾了一点沙茶酱，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对了，我们现在要去美术馆看画展，你要不要一起去不去？”
　　看画展？
　　去美术馆看画展？
　　和漫画小哥哥一起去美术馆看画展？！
　　好呀好呀！
　　小姑娘眼睛就是一亮，答应的话就要说出口，但下一秒忽然想到什么，又连忙咬住舌头止住话口，揪着小纸巾：“可是，我跟同学们正聚着餐欸，就这样走不太好。要不然，下次再约......”
　　——飞天小初愿追爱第二要义：
　　要做一个高级的人，不能随便，不能一味热情，要懂得拒绝并在适当的时候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才能在对方心里维持一定的新鲜感！
　　“那也行。”
　　少年仿佛也只是随口一说，点了点头，语气随意：“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早点去，这个漫展活动最晚明天中午就结束了。”
　　“哦，对了，今天晚上陈一觉好像会在副厅开演讲，你吃完之后要是有时间，倒是可以去听一下。”
　　陈一觉。
　　国内最出名的青年漫画家。
　　初愿从小学到到现在偶像。
　　房间里书架上，整整三排都是陈一觉的漫画书。
　　小姑娘刚刚想好的拒绝理由一下子卡在了喉间，顿了顿，低头锁眉深思半天。
　　最后嗖地抬起脑袋，唇角扬起两个涡：“算啦算啦，要不然还是现在去，你觉得呢？”
　　男生勾了勾唇：“去拿东西。我在门口等你。”
　　“嗯！”
　　——飞天小初愿追爱第三要义：
　　科学和艺术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双翼。
　　在漫展和陈一觉先生出现的时候，爱情和吃饭，那都是身外之物。


　　第29章 荆棘与奶喵

　　初愿心里有了决断, 就不会再有一丝犹豫，把手里的酱料碟往陈念手里一塞：“送给你。”
　　然后就雀跃跑回去跟自己的同学们告别。
　　她其实早就不想在这里吃火锅啦。
　　一整桌子的人都拿稀奇古怪的眼光偷偷看她, 仿佛她是什么六耳猕猴光头强。
　　她敢保证, 等江行烨和这些人高马大、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的学长们一走, 大家就都会开始问七问八，烦都能把人烦死。
　　所以反正现在都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小姑娘干脆把什么追爱要义都抛到了脑后，开开心心地背上书包和同学们道别。
　　陈念看着她的背影, 蹙了蹙眉, 又转过身来, 警惕地眯起眼睛, 瞅向江行烨的目光里充满了敌意：“你谁啊你？”
　　江行烨还没回答, 旁边的陆肖维就“嗤”了一声：“你又是谁啊你？”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啊。”
　　“那他是谁关你事儿了？”
　　“你……”
　　“你什么你, 认识你么上来就唧唧歪歪的，没正事就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陈念第一次看见比自己还嚣张的人, 真是气个半死，偏偏对方人多, 形势比人强，他又不能直接就真跟人家冲起来。
　　于是轻哼一声, 拿眼睛斜视眼前的少年：“你也不像是个哑巴, 怎么这都要找代言人啊？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实际上怎么这么怂呢？”
　　少年挑了挑眉：“你刚才问什么？”
　　“呵，问你是谁。”
　　“谁问？”
　　“老子问！”
　　“问谁？”
　　“老子他妈问你是谁，你聋了是不是！”
　　“没聋。”江行烨懒洋洋地靠着墙：“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听话, 看起来倒是……”他顿了顿，视线淡淡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哦，看得出来是挺怂。”
　　陈念瞪大眼睛，肺都要气炸了，一脚踢过去：“你他妈……嘶！”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直接断送在一声痛呼里。
　　在他脚还没完全伸出去的时候，对面少年一步未退，伸手直接抓住他的手臂一拧，动作迅疾到完全来不及反应，他只听见关节错位的咔嚓一声，骨节处就传来的钻心的疼。
　　少年垂眸俯视着他，“家里人没教过你礼貌吗？”
　　陈念无力地耷拉着手臂，脸色苍白，起了一脑门的汗，疼的说不出话来。
　　少年收回视线，语气淡淡：“以后说话做事文明点儿。你是人，又不是什么畜生，你说是不是？”
　　“王小二，转点医药费给他。”
　　王易川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勾着陈念的肩膀就到旁边沟通去了。
　　他们这种人，最善良可爱了。从来不做恃强凌弱的事情，要是不小心碰伤了什么东西，医药费修理费从来就没有少过。
　　天底下哪还有他们这样的大善人呀。
　　等初愿背着个大书包过来时，事情已经解决的不能更圆满，也不知道王易川究竟跟陈念说了什么，男生居然还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乖巧地跟自己的新同桌挥手告别。
　　哪怕左手肘疼的要命，也死活没吭声一句。
　　非常的坚强，宽容，通情达理，知情知趣。
　　王易川很满意地拍了怕他的肩膀：“等会儿别忘了给自己打个120，医药费要是不够，尽管来找哥哥，大家都是朋友嘛，听说你还是打篮球的呢，这手可得好好治啊。”
　　“那哥哥们就先走一步了，下次聊。”
　　……聊个几把。
　　只愿此生永不复再相见好吗。
　　就让老子平安了却残生行了！
　　陈念龇牙咧嘴地拖曳着手臂回到座位上，一边坚强地用左手为自己叫了个嘀嘀打车。
　　同学们乱七八糟地放下筷子：
　　“天啦噜！陈念你怎么了？！”
　　“我刚才被地上的葱花绊到了......香油扭伤的胳膊，哦，手腕上这个印啊，好像是海鲜酱掐的。”
　　“……”
　　总而言之！
　　虽然告别的过程有点波折，但是最后，一心只想着见自己偶像的初愿还是顺利地踏上了前往美术馆的路程。
　　美术馆离这里不算太远，大概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要是不堵车的话。
　　不过按照现在这个下班高峰期的时间点来看，最起码也得要半个多小时了。
　　他们走到火锅店门口，初愿还在查公交车路线，江行烨看她捧着个手机念念有词的样子，扬了扬眉：“干嘛呢？”
　　“我在查公交车线路。”
　　“查出什么来了吗？”
　　“有三条路。”
　　小姑娘热心肠地给他列举各条线路的优劣：“你看，最快的是619路，只要29分钟，直接过去，但是这个车次比较少，刚才那辆才过去，我们可能要等一会儿。第二条就是先坐78路坐三站，再在古宁道站换乘619路，这个全程33分钟，古宁道那边儿还有很多奶茶小吃店，要是有谁饿了的话，可以补充一点粮食。或者我们可以先坐五站78路，再换乘612路坐一站回来，这个要45分钟，耗费时间较长，但优点是车次很大，几乎不需要等。”
　　她举着手机，眉眼弯弯：“你们想坐哪一条线路呀？”
　　“......你想坐哪条？”
　　“我吗？我都可以呀。你觉得哪条好？”
　　“三条都挺好的。”他思考了一下，“那就打车。”
　　“啊？”
　　“打车时间快，不用等，你要是想喝奶茶，先绕去古宁道就行。”
　　王易川在后面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是啊，坐公交多麻烦呢，还要挤，咱们一共七个人，打两辆车就行了。”
　　初愿发了几秒钟的呆。
　　她虽然家境不算贫困，胆子也不算太小，手里有点小钱，军训时学过几招军体拳，但是在她的思维模式里，“打车”=“时间着急”或者“行动不便”或者“附近没有公交车和地铁站”。
　　不管是出于金钱还是安全性的考虑，出门在外，她很少选择出租车这种交通工具。
　　“那.....那我来打。”
　　“不用不用。”王易川豪爽地挥了挥手，“交给我们就行，直接一起叫两辆。”
　　初愿抿了抿唇，有些踌躇。
　　江行烨一垂眸，看见了小姑娘眉宇间的犹豫，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拦住了要掏手机打车的王易川：“让初愿打，她对路线熟。”
　　“这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哦，行，呵呵呵初愿妹妹熟悉路，那初愿妹妹你来打，待会儿咱们仨一辆车。”
　　初愿扬起脑袋，刚好对上了江哥哥的视线，她咧开嘴，眼睛亮晶晶的，：“好。”
　　说到底，这里的人除了江行烨，她都不熟悉，和一群陌生人一块儿出行，还要坐对方打的出租车，她其实心里是稍微有些不放心的。
　　但是自己来打车的话，安全感就多多啦。
　　所以说，漫画小哥哥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人。
　　.
　　七个人最后分成了两车，初愿、江行烨和王易川他们仨刚好一辆车。
　　一路上，王易川一直在非常热情地和初愿聊天，从生辰八字聊到兴趣爱好，越聊越火热，感觉下一秒就要引为知己，惺惺相惜。
　　江行烨对他那一嘴的鬼话早就免疫了，懒洋洋地靠着窗户闭目养神，听两个小朋友漫无目的地瞎几把胡扯。
　　“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好看啊，但是你看过大耳朵图图吗？大耳朵图图比大头儿子还好看！”
　　“也不知道今年冬天会不会下雪，去年难得下大雪，我们堆了个大雪人搬去升旗台旁边，那可真是万众瞩目啊！”
　　“初愿妹妹，今年元旦打算怎么过？要不要出来一块儿玩？”
　　“斗地主不会呀？唉，双扣有什么好玩的，等哪天约出来了，让江行烨教你斗地主。”
　　……
　　王易川一开始大概是想套初愿的话，结果没说几句就莫名其妙地被小姑娘给带偏到不知道哪条路上去了。
　　还聊的兴致勃勃，把自己的事儿一件件往外抖。
　　靠着车窗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瞅了那个左摇右晃的大脑袋一眼。
　　而后又困倦地闭上。
　　怎么能这么蠢呢。
　　真是想不通。
　　王易川倒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
　　他只是单纯觉得初愿这个小妹妹很有意思，看上去胆儿小，实际上却大大方方的，在他们面前极其自在，半点儿不拘束，也不紧张，聊的非常欢快。
　　让人忍不住高看一眼。
　　他拿出手机，给江行烨发了条微信。
　　王易川：江哥，这小妹妹不错，可以处。
　　隔了整整三分钟，临近下车之际，对方才终于回复。
　　什么都没说，只有一个滚动的蛋。
　　......王太监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
　　.
　　幸运的是，路上没怎么碰见堵车，没半个小时就到了美术馆。
　　不过另外一车人却迟迟未跟上来，王易川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中途忽然跑去吃烤串了，心中感到非常愤懑和嫉妒，严肃地握着手机：“江哥，看画展这么重要的事，我觉得我得去把他们给找回来。”
　　少年瞅了他一眼：“嗯，去。”
　　王易川立刻面容愤怒脚步雀跃地重新上了出租车。
　　初愿觉得有些神奇：“他们不是刚吃完火锅吗？怎么又去吃烧烤了？”
　　“他们肠胃不好，饿得快。”
　　“饿的这么快？！”
　　“是啊。”
　　“......那有点可怜诶。”
　　“是啊。他们大概还要吃一会儿，我们先进去。”
　　江行烨平淡的表情实在具有说服力，小姑娘就这样带着满腹的同情走进了美术馆。
　　美术馆其实一直都只开到下午六点的，最迟六点半就关门了。
　　不过因为今天有陈一觉先生的演讲，所以才在晚上破例开了展览。
　　展览门票只要二十块钱，很便宜，学生还可以入场。
　　初愿刚放学就直接去吃火锅了，身上当然还挂着校牌，江行烨就没有那么乖了，正打算直接付钱时，负责检票的阿姨却忽然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看他：“你是江行烨？”
　　“……阿姨好。”
　　“真是江行烨呀！你也来看画展啊？呵呵呵，阿姨知道你是学生，不收你门票钱，快进去，演讲都开始一阵了呢！”
　　就这样，没带校牌的江行烨也获得了入场的资格。
　　初愿羡慕地问他：“那你去电影院的时候也不用带校牌吗？”
　　七中附近的电影院，凭学生证可以打五折，比网上的优惠票价还要便宜五六块钱，如果不用专门带学生证去，就真的太方便了。
　　男生顿了一下：“没带过。”
　　“哇。”她由衷地感叹了一声，“你真幸福。”
　　“因为不用带校牌？”
　　“不是，就感觉有一种优越感。”
　　“……”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场馆口。
　　一眼望去，大厅和侧厅果然都摆着不少漫画作品，但是人却并不是特别多，大概都是去听陈一觉的演讲去了。
　　也是到了美术馆门口，初愿才知道听演讲也是要票的，正沮丧地垂着脑袋打算看了画展就走时，江行烨却忽然说他能拿到门票。
　　而他拿到门票的方式就是——去给美术馆的馆长送了两颗薄荷糖。
　　并且还是从初愿身上拿的，而初愿是从火锅店的自助区随手捡的。
　　初愿看着老爷爷手心里那两颗简陋的小糖果，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张票，等离开办公室后，忽然就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就是，有一种送了老爷爷两根酒店牙刷，但是他却还了我一个电动洗脸仪的感觉。”
　　江行烨非常敷衍地找了一个理由：“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也是。不过你居然认识美术馆的馆长，真是没想到诶。”
　　“他是我一个邻居。”
　　“……江行烨，你们家在哪个小区呀？”
　　“怎么了？”
　　初愿握紧了拳头，斗志昂扬：“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也把房子买在那里。”
　　“你要认识什么邻居，我带你去玩儿。”
　　“不用不用。”小姑娘弯出两颗梨涡，“我只要认识你就好啦。”
　　男生的动作就是一顿，抬起头，却只看见一个几乎要被大书包给盖住的活泼背影。
　　她在前方转过头，眉眼弯弯：“快来呀！”
　　仿佛刚才只是无心之言。
　　……
　　——飞天小初愿追爱第四要义：
　　要偶尔表扬一下对方，自然地表达出你对他的欣赏和认可。
　　从而在互相肯定中增进感情。
　　嗯，初愿，你做的真自然！
　　.......
　　.
　　等初愿捏着票赶到演讲室时，陈一觉的演讲已经过去大半了。
　　室内坐满了人，还有好多人都是站着的，因为没有座位，她只能拉着江行烨站到了一边的过道上，仰着脖子去看自己的偶像。
　　尽管条件如此艰辛，她也还是很激动。
　　陈一觉今年快四十岁了，头发略长，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啾，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身穿浅灰色长袍，整个人看过去就非常的艺术家形象。
　　初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听偶像说话。
　　整个脸上都是光。
　　虽然在江行烨听来，这就是一个千篇一律的人生经历分享大会，倚着墙角，困的都快睡着了。
　　可就在他真的要睡着之时，袖口忽然被扯了一下。
　　身旁传来一个着急的小奶音，还带着几分垦求：“江行烨。江行烨……”
　　他动了动眼皮，睁开眼。
　　面前的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焦急地看着他，一边往上蹦一边举手，还一边求他：“江行烨，你能不能帮我举个手呀！”
　　什么玩意儿？
　　“现在到自由提问环节了。”
　　初愿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可是我太矮了，周围都是比我高的人，我举手，陈一觉根本就看不见。你那么高，你能不能帮我举个手？大恩大德，我一辈子感谢你。”
　　江行烨一抬眸，果然看见了满室积极的手，而他们周围都是男生，对于初愿来说，那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不过就是举个手，很简单。他点点头，直接答应了。
　　他甚至觉得这种分享会，会抽问的人基本都是内定的，举的再高也不一定会被抽到。
　　然后……他就被抽到了。
　　陈一觉站在台上，视线落在他身上，唇角含笑：“那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没……”有问题。
　　衣袖又被扯了一下。
　　小姑娘举着手机，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无声地做着唇型：“你是玉皇大帝下凡，你是如来佛祖转世，你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
　　江行烨的视线落到她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沉默了一下。
　　“江行烨，求你啦！”
　　“……是这样的，”少年顿了顿。
　　“我是一个高中生。”
　　“我现在非常的迷茫。”
　　“我不知道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因为，”
　　初愿急了，一边努力打字，一边小声地求他：“你念稍微慢一点点，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太太太忙了。
　　几个城市来回颠倒，这几天平均睡眠都不到仨小时。
　　所以更新时间不能做到很稳定，小仙女们谅解一下，元旦之后就会好一点啦。
　　昨天那更我后面再补回来～


　　第30章 荆棘与奶喵

　　“我是一个高中生。”
　　“我现在非常的迷茫。”
　　“我不知道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因为我非常地热爱画画, 想要考美术学院。”
　　“可是我的成绩好，所以老师和家长都不同意我当艺术生, 觉得我能考上更好的学校。”
　　“陈老师, 如果是您的话, 您觉得我应该怎么选择比较好？”
　　——王易川他们带着满身烧烤味啜着烤酸奶进演讲厅的时候，眼睛还没找到自己的好朋友江行烨，耳朵就先听到了这么一段煞有其事的青春烦恼。
　　那声音贼鸡儿熟悉。懒洋洋的，没有波澜的, 慢慢吞吞的速度还透露出那么几分挑衅。
　　不是他们江哥——还能有谁。
　　陆肖维整个人都听呆了, 双手下意识一使劲, 焦褐色的烤酸奶就从吸管里浇出来, 直接浇到了旁边的陈付肩上, 在那昂贵的球星纪念款外套上浇出一个摊平的鸡蛋印。
　　陈付反应了三秒, 而后暴跳如雷：“陆肖维你个王八羔子，这外套老子排了六个小时的队！你他妈的！来啊！跟老子打一架啊！”
　　陆肖维还没从江行烨的爆炸性发言中反应过来呢, 旁边就扑过来一只疯狂的哈士奇，伸出爪子不要命地往他脸上、脖子上挠, 被莫名其妙挠了几下之后，他也火了, 把酸奶往王易川手里一塞, 伸手就挠回去,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惊奇地投过来视线，甚至有人还拿出手机来拍照，王易川他们都连忙过来劝架, 然后劝着劝着，战圈就莫名其妙从两个人扩大到一团。
　　接着是一大团。
　　最后是超大一团。
　　“我的建议是，要选择尊重自己的内心。老师也好，家长也好，再亲都不是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最明白你自己适合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第二，做一项决定，最重要的就是衡量好得失，这个得失，不是能考一所有名的大学，或是毕业后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这种暂时的得失，而是更要长远的得失。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面临过和你差不多的问题，我那个时候啊，二十二岁，刚毕业，手里拿了几张offer，脑子里却……后面这是怎么了？”
　　陈一觉停下了说到一半的话口，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震惊。
　　满屋子的人都顺着他的视线往后面看，就看见刚才还好好的厅堂后过道，现在已经乱成了一个球。
　　不知道是所有人都在刻意控制着音量，还是话筒声音调的太大，后头闹成了这样，初愿他们这些站在前排旁边的人，竟然一直都没注意到。
　　而此刻一注意到，就是万众瞩目。
　　连陈一觉都放下了话筒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
　　后方人群已经挤成了一团，整个教室就如同一湖死水，无法挪动。
　　初愿被困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凑近身旁的少年，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打起来了吗？”
　　少年抬起眼皮，朝喧闹处淡淡瞟了一眼：“好像是。”
　　“那怎么办？”
　　“等一会就好了。”
　　“可是要是打出事情了怎么办？”小姑娘忧心忡忡：“那陈一觉老师的演讲不是就毁了吗？你说，那些不理智的黑粉会不会把事情怪到他身上啊？以前好多次，就是明明只是粉丝之间的相互掐架，跟陈一觉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大家最后就忽然都开始骂他了。”
　　“所以成名是有代价的。”男生漫不经心地倚着墙：“等你以后出名了，你也会经历这些事情，你要学会习惯。”
　　初愿揪着眉毛思索了一下，而后抬起脑袋，超级认真地：“如果陈老师真的被骂的话，我们就帮他澄清一下，好不好？”
　　江行烨挑了挑眉：“怎么帮他澄清？”
　　“就……就发微博呀，写公众号文章呀什么的。”她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来录像，一边心虚地解释：“虽然我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是陈一觉老师有那么多粉丝呢，你说是不是？”
　　小姑娘扭过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明亮又干净，略带严肃地看着他。
　　仿佛是在成立什么维护正义联盟。
　　男生勾勾唇角，刚要点头，就看见对方又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发出懊恼的小奶音：“不行不行，你不能澄清。我怎么忘了，你是江行烨呀！你要是发微博了，说不定大家不去骂陈一觉老师，都跑来骂你了。”
　　陈一觉是著名漫画家，江行烨是知名运动员。
　　虽然关注射击运动的人大概是没有看漫画的人多，但架不住江行烨长得好看啊，当初这个宝藏小哥哥被挖掘出来后，好多人其实压根不是因为射击才关注他的，而纯粹是因为他才去关注的射击运动。
　　所以怎么说呢，陈一觉的粉丝，大多是作品粉，或许会为了他笔下的一个漫画人物争的死去活来，却未必对他这个作者有多少关注。
　　可是江行烨的粉丝，那百分之七十都是专业的饭圈女孩了，攻击力非一般的惊人。
　　且自他退役之后，在微博上基本上已经是“臭名昭著”，负面言论不止一星半点儿。
　　有时候，初愿看着那些评论，都会被气哭。
　　她想不通，江行烨究竟要有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在这铺天盖地的骂声中依旧保持洒脱。
　　那些口出恶言的人，是真的那么关注热爱体育竞技吗？是真的都对他怀有过很大的期待，做了很多应援，而后被狠狠伤透吗？
　　……也不是。
　　好多，都只是看见这条新闻，才纷纷义愤填膺地跑过来攻击而已。
　　可是，既然不熟悉，为什么就可以对一个和自己生活几乎没有交集的人，说出那么恶毒的话呢？
　　她想不通。
　　她还觉得有些过分。
　　但也许，也许是因为她坚信江行烨退役是另有隐情，才会这么为他委屈。
　　而对于那些口诛笔伐的人来说，江行烨就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射击圈罪犯，不需要任何怜悯和宽容。
　　一时之间，小姑娘脑子里思绪万千，忍不住就惆怅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初愿抬头，看着少年俊朗的面容，高高眉骨下漆黑有神的眼睛，因为抿起而略显淡薄的唇，忽然就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耳朵——因为就算踮起脚尖，也还是拍不到他的头顶。
　　她的声音轻轻的，神情认真的：“江行烨，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少年愣在那里，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所以你要是需要我的话，我也可以为你发微博，写公众号文章，我也会成为你的粉丝的，不管什么时候，你要是想重新开始需要人来撑场面，我都给你应援！”
　　江行烨抬了抬眼角，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姑娘就沉默下去，好半晌，才抿了抿唇：“陈一觉老师跟我说，只有我自己最明白我自己适合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老师和家长，都不是我自己。”
　　“所以呢？”
　　“所以江行烨，你也是。”
　　……
　　她垂下眼眸：“刚才，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我看见你在看一个射击比赛的直播了。”
　　“你看上去很难过。我觉得，你都要哭了。”
　　“江行烨，如果我有一个特别坏的爸爸，他是个美术老师，而我有绘画的天赋，年纪轻轻成就却很高，也特别喜欢画画，你觉得，我应该因为我讨厌我的爸爸就放弃成为画画这个梦想吗？”
　　……
　　整个大厅一片混乱，喧闹不断，而这个小墙角却像蹦腾怒江中一块静止的水域，死气沉沉。
　　氛围是寂静的，没有任何回应的。
　　江行烨一只手藏在身后，已经攥成了拳头，眼神却依旧平古无波，就这么冷冷淡淡地俯视着她。
　　“……你生气了吗？”
　　“……”
　　“你生气了。”
　　初愿用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咬咬唇，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对不起。”
　　“我本来，其实也不想惹是生非的。但是我刚才忽然就忍不住了。”
　　刚才，就在陈一觉老师忽然被后方吸引了注意力的那一秒，初愿跟也着扭过头，无意间就扫过了江行烨的手机屏幕。
　　他在看一则新闻，新闻的标题用了黑体加粗，在屏幕上方非常的惹人注目。
　　说是中国队拿了一个十米□□的冠军。
　　那个时候，少年的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真是笑意，还有几分茫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就特别的让人心疼。
　　所以一大堆不该说的，很过分的，说不定是在直直戳人伤疤的话，就这么直接说出了口。
　　“江行烨……”
　　“我知道了。”
　　男生勾了勾唇，拿漆黑的眼睛看了她几秒钟，语气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嘲意：“你这么热心肠，倒是要谢谢你了。”
　　“对不起……”
　　“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擅长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就是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说完，表情已经冷了下去，扯回自己的胳膊，转身就走。
　　没管初愿在身后艰难的追逐，也没管教室混乱的场面，抬脚一路走到后门口，连个头都没回一下。
　　厅堂里人挤人，初愿力气又小，背上又背着个大书包，追的很是困难，等她终于拨开人群跑到门外的走道上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江行烨的身影。
　　空荡荡一片。
　　小姑娘望着空旷的走道，望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红着眼眶蹲了下来。
　　初愿。
　　你真过分。
　　你什么都不知道呀。
　　不知道人家真是只是为了跟父亲赌气，还是受了什么伤，又或者出了什么不能公开的问题。
　　你看上去是为了人家好，直言相谏，实际上，你根本就是连事实真相都不清楚，就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无关痛痒地戳别人伤口。
　　你真过分。
　　你现在，跟你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听着满室的喧哗，看着少年落寞平淡的眼神，那些话，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口。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脑袋上方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初愿揉干净眼睛，抬起头，就看见之前送给她门票的美术馆馆长爷爷正站在身前，面带笑意，满目关切地看着她。
　　很慈祥。
　　她吸了吸鼻子，叹口气：“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就哭了？”
　　“我只是……跟我的好朋友了吵架了。馆长爷爷啊，你别管我了，里面好像打架了，你快进去看看。”
　　馆长爷爷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闻言倒没有很惊讶，见她不愿意多说，就点点头，往演讲厅走去，临走前，还送给了她两颗糖表示安慰。
　　刚好就是初愿之前给他的哪两颗廉价薄荷糖。
　　初愿瞅着自己掌心的两颗糖，怀着最后的期待拿出手机发微信。
　　初大王：对不起
　　初大王：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初大王：你饿吗？
　　初大王：我有两颗糖，送给你一颗，你要不要？
　　初大王：我两颗都给你，好吗？
　　……
　　过了足足五分钟，都没有回复。
　　她瘪瘪嘴，退出微信，给许露露打电话。
　　那边响了五六声才接，活泼欢快：“喂，初愿啊，啥事啊？”
　　小姑娘坐在楼梯上，垂头丧气，拖沓着小奶音：“露露啊，我今天好难过。”
　　“我今天饭也没有吃饱，画展也没有看，陈一觉老师跟我说的话也没有说完……”
　　“我现在好饿，你想不想吃蟹爪煲？我们去吃蟹爪煲好不好？”
　　“呜，我真的很可怜。”
　　“你知道吗，我今天、我今天还失恋了。”
　　……
　　生气生到一半.发现手机忽然没电.怕初愿那个爱胡思乱想脑补情节的小屁孩又出什么事儿的.满心无奈去而复返的江行烨站在楼梯拐角，人都还没站稳，上方就忽然砸下这么一句话。
　　砸的他顿了三顿。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时间都会很不稳定！
　　对不起小淳也很想固定时间但是小淳做不到——哇！
　　欠的那一更我记着，元旦假期内一定补回来！


　　第31章 荆棘与奶喵

　　初愿是一个反应超快, 颇有些急智的小姑娘。
　　刚说完自己要失恋了, 下一秒, 她目光难过地一垂，就瞅见了楼下拐角处一个黑乎乎的头。
　　头颅形状漂亮，毛发生长旺盛。
　　哦, 老天爷啊, 一看就是江行烨。
　　初愿一咬舌尖，硬生生把那句“我好难过因为我在我喜欢的男生面前口无遮拦所以他拂袖而去并对我的示好漠不关心我太可怜了呜呜呜”的诚实诉苦吞回去。
　　然后硬着头皮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我——我发现陈一觉结婚了, 他结婚了！我的偶像不是单身了我好难过呜呜呜。”
　　许露露果然对她的烦恼很无语, 哭笑不得：“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结婚了吗。我记得你当时还夸他老婆又漂亮又有才华, 跑去ins下给她点赞，还跟我说她是九天仙女下凡，是全世界和陈一觉最般配的人呢。”
　　“……我有吗？”
　　“不然你以为我一个连喜羊羊与灰太狼都不看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八卦？”
　　“我……”初愿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理由去解释。
　　但既然找不到理由解释，她顿了三秒钟, 就干脆把这个环节跳过去，语气敷衍又心虚：“哎呀, 这种事情你不懂, 我们暂时不要说这个了。”
　　？？？
　　许露露在电话那头满脸问号：“姑奶奶，到底是谁先说的这个啊？而且你不是和江行烨他们一块出去玩了么, 怎么现在打电话找我吃肉蟹煲？你跟江行烨吵架了？他们把你一个人丢开了？还是他们都去吃饭了却没带上你？”
　　一句接一句。
　　无比精准地戳中初愿的心事。
　　她觉得许露露简直就是神仙。
　　小姑娘坐在台阶上，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楼下拐角处那道一动未动的黑影，哇的一声，眼泪说来就来, 声音也惨兮兮的：“不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口无遮拦，没有礼貌。”
　　“我不懂得体谅别人，不懂得看眼色，不懂也就算了，我还不懂装懂自以为是。”
　　“我仗着人家心地善良，就随便戳人家伤疤，我真的是太坏了！”
　　许露露都听呆了，放下正在啃的鸡爪，小心翼翼地：“你说江行烨吗？你对他做了什么？怎么说的这么严重啊。不是，等下，他他他他没打你？！”
　　“我做了天大的坏事。”
　　初愿可怜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他打死我也是应该的。”
　　“不是不是，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去美术馆看画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儿啊？安全不安全啊？你你你你别吓我啊！要不然你给我发个定位，我过来找你，或者我们一起去吃肉蟹煲？”
　　“不用了。我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是一个不值得被同情的坏女人，也没有资格吃肉蟹煲。你别管我了，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反正我如今也失去了我的好朋友……”
　　话说到一半，脑袋上方忽然盖下来一大片阴影，打断了她的话。
　　初愿抬起头，就看见男生正抱臂俯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无奈。
　　她一下就忘记了跟许露露说到一半的自我谴责，仰着脑袋无声地回视，大眼睛湿漉漉的，腮帮子也鼓成超级可怜的模样。
　　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红元宝鹦鹉鱼。
　　红元宝鹦鹉鱼眨着眼睛，小小声地：“江行烨，你怎么回来了？”
　　“不然呢？”少年扬扬眉，“让你继续在这里败坏我的名声吗？”
　　“……对不起。”她垂下头，整个人都蔫不拉叽地耷拉着，“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错上加错，你打死我。”
　　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就具有表演和感染的天赋。
　　肩膀一垮眉毛一塌，就把周围十几级台阶都渲染成悲惨世界，而她就是缩小版的冉·阿让，凄惨的不得了，让人忍不住就想掏钱去买只鸡腿给她。
　　江行烨叹了口气：“坐地上凉不凉？”
　　“超级凉的。”
　　小姑娘悄悄瞅了瞅他，瞅见他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又恢复红元宝鹦鹉鱼脸，严肃道，“但是我不能起来，我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自己，只有寒冷和饥饿，才能让我保持清醒，反思我自己犯的滔天大错。”
　　“……”
　　“江行烨！”
　　许露露在电话那头听的半懂不懂，已经慌了，结结巴巴地抬高声音：“初愿她身体不好，你你你你下手不要太重，不然会出人命的！你看，她都已经知道错了，打死她也只会两败俱伤啊，你要不然就放过她。或者你要多少钱，你告诉她，让她、让她给你！”
　　……什么玩意儿？
　　他怎么就要打死她了？
　　江行烨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明明连句重话也没有说，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虐打金鱼的杀人犯了？
　　这辈子，他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冤枉。
　　但偏偏眼前的小姑娘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羞愧地看着他，让人别说重话了，就是连一个白眼都翻不出去。
　　少年揉了揉眉心，只感觉头痛欲裂。
　　“你先起来。”
　　“我不……”
　　“再不起来我真的动手了。”
　　“……”
　　看到他眼里的不容置疑，初愿只好抱着围巾和手机站了起来，惨兮兮地贴着楼梯栏杆，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你打，你随便打，你打死我也没关系”的鸵鸟式委曲求全。
　　江行烨视若无睹，抽过她手里的手机，直接挂断电话，点开打车软件：“要去哪里吃？”
　　“啊？”
　　“你不是要去吃肉蟹煲吗。”他抬起一只眼皮，“不吃了？”
　　“你、你带我去吃吗？”
　　“不然是鬼吗？”
　　小姑娘整张脸“噌”的就亮了起来，惊喜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带我去吃肉蟹煲吗？！”
　　“不想吃就算了。”
　　“想！我想吃！”她用力点了点头，身体仿佛调换了磁铁的南北极一样从扶栏上弹开，热情地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前方万达广场里就有一家很好吃的肉蟹煲，很近的，不用打车，我带你直接走过去就好。”
　　男生没有异议，把手机还给她，弯着胳膊让她拉着，顺着她的力道下楼往外走。
　　也没有再追究之前在厅内她说的那一番话。
　　初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本来是出来看画展听偶像演讲的。
　　顺便再跟喜欢的人培养一下感情。
　　结果最后，画展已经到时间闭馆了，偶像的演讲也被突发事件搞砸了，她还跟喜欢的人吵架了。
　　......还不如就继续在火锅店里忍受着同学们的唠叨吃火锅呢。
　　走出美术馆大门的时候，江行烨忽然想到了什么，偏过头问她：“你身上有充电宝吗？”
　　“充电宝？我没有带诶。”
　　初愿是走读生，白天上学也压根用不了那么多电量，所以从来都不会把充电宝放书包里。
　　她仰起头：“不过商场里可以借充电宝，你手机还剩多少电呀？可以撑到商场吗？”
　　“已经没电了。”少年双手插兜，语气淡淡，“早就自动关机了。”
　　小姑娘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你说你的手机，早就关机了吗？”
　　“嗯。”
　　她一下就抬起脑袋，眼睛比街上的霓虹灯还要璀璨。
　　“怎么了？”
　　“我之前给你发了微信。”初愿一如既往地坦率，“但是你没有回我，我以为你超级生气，要跟我绝交了呢。”
　　江行烨漫不经心地勾勾唇：“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肚量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是因为……等下。”初愿忽然想到了什么，差点没蹦起来，目光晶晶亮地望着他：“你走了又忽然回来，是怕我看你不回消息会误会你，所以你才特意跑回来的吗？”
　　“……你在想什么？”少年面无表情：“你觉得这可能吗？”
　　“我觉得可能！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所以你是不是为了跟我解释这个才回来的？你老实说，是吗是吗？”
　　“当然不是。”
　　“我不信。”
　　少年停下脚步，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还没问你呢，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失恋了，是因为我不回你的消息，所以你以为我跟你绝交了是吗？你老实说，是吗是吗？”
　　“……当然不是了！”
　　“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
　　“信任是互相的，你对我没有信任，我当然也不信任你了。”
　　“……你这是诡辩！”
　　江行烨挑了挑眉，慢悠悠地：“我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是一个不值得被同情的坏女人，也没有资格吃肉蟹煲……”
　　“你说的对。”小姑娘低眉顺眼，小奶音服服帖帖，“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嗯哼。”
　　少年瞥了她一眼，“对我好一点。”
　　他的语调懒懒散散：“你仗着我心地善良，戳我伤疤，我还带你去吃肉蟹煲。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
　　“我想过了。”
　　初愿迅速揭过话头，拉着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唇角的弧度就和天上的月牙儿一样甜：“在我心里，你就是超级无敌宇宙大好人。”
　　.
　　嗯，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想。
　　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最起码，避免了被同学们唠叨。还见到了偶像，和偶像有了交流。
　　还跟江行烨吵架又和好了！成功度过了爱情奋斗史上的第一个波折，感情从此更进一步。
　　虽然还有好多事情他不愿意告诉她，也不愿意跟她交流。
　　但是很显然，他也不愿意跟别人交流呀。
　　飞天小女警呀。
　　你要学会循序渐进。
　　偶像剧说的对，爱情不怕没波折，就怕太顺利。
　　你就比如说，没有男配女配，男女主角爱的太顺利，说不定谈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索然无味，就马上分掉了呢。
　　不好不好。
　　......
　　治愈和修复能力超级强的飞天小初愿马上就恢复成了元气满满的小天使，弯着两个梨涡，趁江行烨不注意，就悄悄把拉着他衣袖的手，伸进他的臂弯里，挽着他的手臂走。
　　挽了好一会儿，男生并没有扯开她。
　　路灯把影子拉长之后，一高一矮两个影子，就像粘在一起一样。
　　她觉得超级好看。
　　又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
　　.
　　虽然飞天小初愿后来也有想过，如果自己当时能够再自信大胆一点，在江行烨问失恋是不是因为他时，就勇敢地直接回答“是！”。
　　又或者在专心致志拍照的时候，能够稍微敏锐一点，注意到他悄悄为自己放慢的脚步，和刻意为自己弯出来的臂弯。
　　那么她会不会就不用总结出那么多条追爱要义，消磨那么多的时光在无谓的纠结和苦恼中。
　　会不会就可以在那么懵懂又憧憬浪漫的年纪，和许露露她们一样，用一种遮掩又带着 优越感的语气，名正言顺地说出“男朋友”这个词。
　　不过她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被自以为是的暗恋所填补的岁月，其实也美的让人心动。
　　你喜欢一个人，去理解和关怀他，悄悄地把自己的心意展现给他。
　　而他似有所觉，同样回应了你，那种回应不热烈，不直白，却柔软地藏在每一个小动作小细节里。
　　让你觉得连不确定的、前路渺茫的暗恋都是温暖的。
　　然后更喜欢他。
　　越来越喜欢他。
　　超级超级喜欢他。
　　整个青春有关爱情的情节，都带着日漫式的晴朗云层背景。
　　甚至连雨季都是明亮的。


　　第32章 拂云见你

　　肉蟹煲总是非常受欢迎的。
　　所以初愿在网上预定的时候, 小桌已经排到了三百号, 而等他们到商场时，也才吃到239号。
　　服务员算了算时间，说，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轮到他们呢。
　　小姑娘捏着号码纸，有些犹豫：“那我们还吃不吃呀？”
　　江行烨对肉蟹煲没有什么想法，垂眸研究着前方的共享充电宝机，眼皮也没有抬一下：“随你。”
　　随我？
　　随我的话......那初愿当然是想吃的了。
　　但是要拉着江行烨在这里排一个小时的队，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戳了戳楼上的电玩城, 试探性地扬着小眉毛：“江行烨，你想不想上去玩会儿游戏啊？”
　　其实她本来是想说要不要逛一会儿街的，但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男孩子们应该更喜欢打游戏, 就机敏地换了个提议。
　　然而少年微微抬眸，瞥了一眼楼上的电玩城，又不是很感兴趣地垂下, 继续研究旁边的充电宝机，语气也懒洋洋的：“随你。”
　　又随她？
　　呜, 那就很难办了。
　　初愿看了他一会儿，察言观色，乐于助人：“你是不会用这个吗？来, 你不会用初愿老师来帮你弄！”
　　但她手才刚伸到一半，旁边自动扶梯就搭上来一对母女。
　　小女孩看上去才小学四五年级的模样，正扭扭捏捏地扯着妈妈的衣角：“妈妈, 你就给我玩一下嘛，我就玩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年轻的妈妈毫不留情地晃开她的胳膊：“一下下也不能玩！都跟你说了，手机快没电了，再玩等一下妈妈怎么付钱？”
　　“这里那么多共享充电宝呢，你借一个不就行了，妈妈，妈妈——”
　　“哎呀，别喊了，你以为这些公共充电宝很安全呢？前几天的新闻你没看见吗？有个老大爷就是用了商场里的充电宝，手机才被别人入侵，信息和钱都被偷走了你知不知道？所以我现在是不会给你玩的，你要是再磨蹭，干脆我们今天就别买书包直接回家好了……”
　　斥责声随着脚步渐渐远去。
　　初愿的手也默默地缩了回来。
　　她胆战心惊地仰着脑袋看江行烨：“要不然，你还是别用这个充电宝了。”
　　少年思考半分钟，欣然同意：“也好。”
　　他把手机塞回兜里：“那我们去楼下。”
　　“去楼下干嘛？”
　　“买个充电器，再去电玩城找个插座。”他耐心地解释道：“这样就可以直接充了。”
　　“啊？可是、可是……”苹果的充电器很贵诶。
　　再买一个不划算。
　　如果不是因为要吃肉蟹煲的话，说不定他现在都回到家了。
　　......那就不用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地研究充电宝没充电头了。
　　初愿头脑风暴了一分钟，最终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只手机，把QQ和微信都退出来，然后递给他：“你用我的，别买充电器了，我还有百分之七十九的电，和无限流量的套餐呢。”
　　江行烨因为这份“大礼”而怔了一怔：“我用你的，那你呢？”
　　“我可以不用啊，我不怎么需要手机的。如果有人真的有急事要找我的话，会给我打电话的，你不用担心。”
　　小姑娘直接把手机塞进他的手掌里，眉眼弯弯：“解锁密码是0229。”
　　少年就挑了挑眉：“你生日是2月29号？”
　　“是呀。”
　　啧，2月29号，四年一遇。
　　在小学数学课本里才能见到的倒霉蛋，居然真的在现实生活中碰到了。
　　……真可怜。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倒霉？我也觉得我真是太倒霉了！四年一共1461天，偏偏我就挑中了最不好的那一千四百六十一 分之一。”初愿拧着小眉毛，哀愁地叹了口气，“我长这么大，就只过过四个生日呢。”
　　江行烨算了一下，眼眸里浮出几分疑惑，“这么说，你属猴？”
　　“是啊。”
　　初愿要比同龄人早一年上学，所以要比正常上学的很多同学都小一岁。
　　这么多年，她一直用这个理由来劝慰自己。甚至小时候还煞有其事地对堂姐说：“姐姐，你别瞧不起我，等我上四年级的时候，才会跟他们现在一样高呢。”
　　然后等她上了四年级、五年级、初中一直到高中，她才发现，身高这种事情，更多的是关乎基因，而非这一岁两岁的年龄。
　　少年倚着扶梯，视线落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额发乖巧地搭在眉毛上，有几根戳到眼睛，她眨眨眼，又晃晃头，还是没晃掉，就伸手去拨了拨。
　　动作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孩子气。
　　“十六岁啊。”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语调懒洋洋的，“真小。”
　　初愿顿时觉得他就是在鄙视自己。
　　于是稍微有点儿不高兴地蹙起了眉毛：“喂，人都是会长大的好不好。你别看你现在觉得自己快成年了很了不起，再过两年，我也十八岁了！”
　　“哦，这样啊。”男生勾勾唇，似笑非笑，“所以到时候你就跟我一样大了，是吗？”
　　“……”
　　初愿真想扑到他脑袋上揪光他的头发。
　　.
　　好在，在小初愿暴怒之前，江哥哥及时带着她到了电玩城玩游戏。
　　“你要玩什么？”
　　少年环顾一圈，随意挑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受女孩子喜欢的项目：“抓娃娃？跳舞机？还是捕鱼？”
　　“好无聊啊。”
　　初愿觉得自己跟江行烨的爱好完全不一样，皱了皱鼻子，略微有些嫌弃，“要不然我们分开玩儿，九点在这里门口会合就好。”
　　男生瞥了她一眼，倒是没反驳：“也行。”
　　小姑娘在心底雀跃地欢呼一声，就背着书包跑去买游戏币了。
　　江行烨看着她买完游戏币，而后毫不犹豫地跑到投篮机那边，整个人就仿佛粘在了投篮机上一样，再也没有离开过。
　　玩的兴致勃勃，开开心心。
　　他弯了弯眉，倒是没有去买什么游戏币，而是换了张电话卡，用手机登上微信，满屏都是红点点，新消息在他手机没电的这段时间呈现出爆炸式的增长，非常壮观。
　　江行烨先往下拉，点开了初愿的聊天界面。
　　初大王：对不起
　　初大王：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初大王：你饿吗？
　　初大王：我有两颗糖，送给你一颗，你要不要？
　　初大王：我两颗都给你，好吗？
　　光是看文字，脑子里就已经模拟出一只小奶喵蹲在地上，一边咬着他的裤脚，一边伸着爪子递糖果的场景。
　　满脸都是弱小无助和可怜。
　　江行烨又抬了抬眸，视线轻轻落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
　　她正背对着自己，手里举着个篮球，书包还背在肩上，投篮的时候，整个人会情不自禁跃一下，于是书包也跟着在她背上轻轻一跳，发出噼里啪啦的笔盒碰撞声。
　　马尾辫撞在书包包带上，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
　　“砰”的一声，球进框了，进入了下一关。
　　她就超级高兴地又跳了两下。
　　就像是那只奶喵忽然有了猫薄荷可以吃并且吃完后还能开开心心地玩毛线团玩。
　　身旁已经围了三四个小孩，欢呼一声，与有荣焉地给她鼓起掌来。
　　感染能力真是一级棒。
　　男生轻笑了一声，收回目光，继续翻微信里的聊天记录。
　　长长的一串未读记录，随手一拉都拉不到尽头，让人完全失去了点开看的**。
　　尤其是对于江行烨这种懒惰的青少年来说。
　　于是他翻了翻，直接点开最上方的联系人。
　　是坚持不懈一直在敲他的王易川。
　　王二狗：哥！
　　王二狗：你在哪儿！
　　王二狗：我们找不到你！
　　王二狗：也找不到初愿妹妹！
　　王二狗：你都不知道！
　　王二狗：陆肖维和陈付这两个笨蛋！
　　王二狗：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
　　王易川：还他妈就是因为一杯酸奶！
　　王二狗：老子上去拉架，还踹了老子好几脚！
　　王二狗：尤其是苟一勋那个傻逼，居然专门往老子的蛋上踢！
　　王二狗：真是气死老子了！
　　王二狗：不过哥，你到底在哪儿？
　　王二狗：你吱一声行吗？
　　王二狗：操！
　　王二狗：你不会抛弃我们和肘子妹妹约会去了？
　　王二狗：哥？
　　王二狗：哥！
　　王二狗：江行烨！
　　……
　　王二狗：哥！
　　王二狗：哥！
　　八点十分之后，他就以每两分钟一次的速度，锲而不舍地给他发送着一模一样的单字消息。
　　颇有一种他哥不回他，他就发到死的坚韧精神。
　　江行烨拉到最下方时，他刚好又发了最新的一条。
　　江行烨：你哥不在
　　对面几乎是秒回：他去哪了？！！！！
　　江行烨：去约会了
　　顿了两三秒。
　　王二狗：卧槽
　　王二狗：我他妈就说他是去约会了！
　　王二狗：哦，不好意思
　　王二狗：请问您是？
　　江行烨：你爸爸。
　　……
　　王二狗：哥！
　　王二狗：哥哇！
　　王二狗：我们找你找的好苦！
　　王二狗：你究竟去哪儿了？！
　　江行烨：你身上有没有充电宝？
　　王二狗：有哇
　　江行烨：好
　　江行烨：你发个地址，两个小时后我过来找你
　　王二狗：那现在呢？
　　江行烨：现在手机没电了，就先说到这
　　王二狗：？？？
　　王二狗：哥！
　　王二狗：哥？
　　王二狗：江行烨！
　　……
　　江行烨已经收了手机，站起身，用身上仅有的零钱去买了几个游戏币。
　　而后走到唯一空着的一台模拟射击设备前，投了三个币。
　　这款射击游戏是过关式的，限定时间内打中几环，达到要求就能过关。
　　相对于其他捕鱼机和投篮机来说，似乎难度要稍微高一点点，好多人玩了很久，还一直卡在靶子会移动的第二关。
　　不过这当然不包括江行烨。
　　他以前本来就是拿惯了□□的，虽然真枪和游戏枪的材质和重量都完全不一样，但毕竟手感还在，距离又近，还没有后坐力的影响，所以每一枪都打的很顺。
　　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本来是在自己打的，结果打到一半，目光情不自禁就被他吸引，惊叹地盯着他的屏幕看。
　　“恭喜你——全部通关！”
　　屏幕上燃起一堆烟花。
　　“好厉害啊！”旁边的女孩子惊叹了一声，崇拜地看着他，“小哥哥，你很会玩这个吗，能不能教教我呀？我卡在第二关已经好久了。”
　　少年继续投了第二个币，头也没回一下：“教不出来。”
　　“为什么教不出来呀？其实我领悟力还行的。”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主要看手感。”
　　“那手感要怎么样才能……”
　　“空那空多依依那，得ki哒拉依依那，安那哟没空那哟没依依啊路ki多，名那名那名嗯嗯那，卡拿诶得哭惹噜，呼吸给那波西ki得卡拿诶得哭惹噜……”
　　兜里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江行烨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是初愿设的闹钟铃声。
　　九点整。
　　闹钟名字是：请去叫初愿一起吃肉蟹煲！
　　他轻咳一声，用手掩住唇边的笑意，抬脚就走向不远处玩投篮玩的正起劲的小姑娘。
　　刚好无视了身后那句“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的大胆请求。
　　结果走到她身旁，站了足足两分钟，小姑娘还是没发现他，整个人嗨到几乎就要钻进篮筐里面去了。
　　“初愿。”
　　少年终于还是没忍住，用手轻轻拉了拉她的马尾辫，“去吃肉蟹煲了。”
　　初愿一惊，手一抖，最后一个球就扔歪了框。
　　她扭过头，看见了江行烨那一贯没有表情的漫画脸。
　　“这么快就到九点啦。”
　　她依依不舍地摊开手：“我还有三十个游戏币呢。”
　　“……你总共买了多少个？”
　　“五十个啊。”初愿叹口气，“我以前都买这么多的。”
　　男生思考了一下：“那再玩几分钟，把这些用完了再吃饭。”
　　“几分钟？你别开玩笑了，几分钟怎么可能用的完。”
　　江行烨直接拎着她的书包把她领到了刚才那台射击设备前。
　　初愿：“……我不玩儿这个。”
　　男生抬了抬眉：“怎么呢？”
　　“……我玩不好。”
　　“你先打一局，我教你。”
　　“可是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全靠手感的。”
　　“哪有人天生就有手感，当然是练出来的。”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颓丧地拿起了□□：“……可是我真的玩不好这个，我从来就没有通过过第一关。”
　　一枪——“你看，我就说了！”
　　两抢——“你看你看！”
　　三枪——“唉。”
　　四枪——“呜。”
　　……
　　江行烨继续给她投了三个币。
　　站在旁边，慢悠悠地教她：“手要举稳，不要晃。”
　　“单手拿枪，两只手只会阻碍你的视线和判断。”
　　“身体不要摇来摇去，人定住了，枪口才不会偏。”
　　“不要看我，看前方，心别慌，看准了就直接打出去。”
　　“……”
　　五分钟后，初愿沮丧地放下枪，摸了摸空荡荡的衣兜，耷拉下脑袋：“我就说不要玩这个。我已经试过很多回了，你还不信。”
　　她看着他没有丝毫愧意的脸庞，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这么多钱，拿去抓娃娃，我都可以抓好多好多个了。”
　　“没有挑战性的事情，你一直试，有什么意思？”
　　“我……就有成就感啊。”
　　江行烨勾了勾唇，倒是没反驳她，伸手就把手里的最后三个币直接投进了射击机器里。
　　“江行……”
　　“试最后一次，行么？”
　　“……”
　　就在初愿唉声叹气的时候，少年忽然侧过身，站在她身后，右手盖住她握在枪把的手指。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低沉的嗓音已经响在了耳朵上方：“这一把我带着你玩，你感受一下。”
　　“……”
　　感受一下？
　　感受什么？
　　感受他抵着她后脑勺的温热的胸膛，还是轻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肘？
　　初愿眨了眨眼，注意力全在后边儿，压根没去听他一句一句的教导和前方枪口对准的靶心。
　　后脑勺仿佛靠了一个大火炉，烧的她的耳垂都通红通红的。
　　也不知道烧了多久，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少年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喏，这回有成就感了吗？”
　　嗯，什么？
　　她定定神，才看清前方屏幕上的一行大字：
　　恭喜你全部通关！
　　……可是又跟她没有关系。
　　浪费了三十个游戏币。
　　还是没有学会怎么打枪。
　　耳朵还烧坏了半截。
　　初愿揪了揪自己的书包带，下意识地跟着他往楼下肉蟹煲店走，思维一片混乱，乱七八糟地表扬他：“你的眼睛可真好！我觉得我就不适合玩这个了。这么近的我都瞄不准，25米的我就更看不清了。”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咬断舌头。
　　——江行烨之前比赛比的就是25米气手.枪。
　　唉，又提到这个了，江行烨不会打死她。
　　却没想到男生只是淡淡勾了勾唇，气定神闲：“那个不是靠眼睛的，主要靠手感，练久了不用看也能靠感觉来瞄准靶的位置。”
　　“靠感觉？！”
　　“嗯。所以很多射击运动员，其实都是近视眼。”
　　连后坐力为零的游戏枪都玩不好的初愿没有办法想象那种境界，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见男生好像不是很介意的样子，就试探性地扬起小眉毛：“其实我军训的时候，也打过那种步.枪。江行烨，你说是射击运动员的枪法好，还是部队里那些狙击手的枪法好？那些狙击手可以来参加射击比赛吗？或者射击运动员去部队里，会不会就很厉害了？”
　　“没办法比的。”
　　江行烨拉着她走下扶梯，语速缓慢：“狙击手主要是在野外活动，视力要求很高，干扰因素也多，瞄准目标的同时还要进行自我保护，他们习惯利用多种辅助设备，毕竟杀人才是主要目的。射击运动员不太一样，是室□□击，几乎没有环境干扰，不过目标物小，对精准性的要求更高，在比赛中，运动员基本上看不清靶心的位置，大部分还是要靠长年累月练习下来的手感。”
　　他偏过头，“就像铅笔削久了，就不用去记各种角度公式，手的力道就会自动按照正确的地方走。”
　　初愿前面听的一脸投入，到最后一句就开始震惊：“削铅笔哪里需要角度公式了？”
　　“所以喽，你看你削久了，就不需要公式了。”
　　“……”
　　和一个射击弱鸡讨论握枪的手感，就像和一个用卷笔刀长大的手工艺残废讨论削铅笔的基本方法，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圈子不同，何必硬融，还不如快乐地一起去吃肉蟹煲。
　　初愿还热情地给江行烨推荐了肉蟹煲里面的鸡爪：“这个鸡爪超级超级好吃的，我以前每次来，都点两份鸡爪！——怎么样，好吃吗？”
　　江行烨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再加一份，好不好？”
　　“好。”
　　小姑娘顿时欢快地招手喊服务员。
　　.
　　大晚上的。
　　许露露正在家里一边写数学题一边思考自己小伙伴的安危，王易川他们端了厢啤酒在网彻夜买醉。
　　只有两个没心没肺的小朋友，玩了几十个币的游戏机，又开始快乐地抱着奶茶啃鸡爪。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在对比中，得出来的无敌优越感。
　　而对于现在的初愿来说，江哥哥能够肯定她的口味，同意在肉蟹煲里加三份鸡爪，就已经是不得了的幸福。


　　第33章 拂云见你

　　初愿今天晚上吃肉蟹鸡爪煲吃的很高兴。
　　加了三份的鸡爪, 那真的是满满的一盆，吃到最后，用心翻一翻, 还能从最下面翻一只鸡爪出来, 仿佛又找到了不久之前做梦梦到过的那只猪肘子聚宝盆。
　　让人无比满足。
　　因为吃的太开心了所以这样丰盛的肉蟹煲最后是初愿请的客。
　　小姑娘非常坚持：“你之前帮了我好多忙，我都没有报答你，今天你还请我吃火锅了, 来陪我吃夜宵了，你就让我请你吃一顿饭。”
　　江行烨微微抬眸, 瞅着她满脸的期冀，勾勾唇, 颔首表示了应允。
　　而后出于回报, 江哥哥决定送她回家。
　　初愿站在公交车站，大眼睛里全是感动和不好意思：“江行烨，这么晚了, 你快回家去睡觉。你都已经送我到这里了, 不用专门再送了, 我只要上车就可以直接到家啦。”
　　少年懒洋洋地拎着手机，“不是专门送。我过去找陆肖维他们，顺便送你回家。”
　　“咦，他们是在我们家网打游戏吗？”
　　“之前在打架，刚刚去的网。”
　　“打架？！”
　　“在演讲厅，之前你看见的后面闹成的那一团，就是他们惹出来的。”
　　小姑娘回忆起之前那个混乱的场面, 呆了一呆：“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刚被陆爷爷训了一顿，现在又溜出来打游戏了。”
　　“陆爷爷是谁？”
　　“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馆长，他姓陆，是陆肖维的亲爷爷。”
　　初愿脑子一下子就想起美术馆馆长办公室里挂着的一幅幅宁静淡雅的画，和那个叫陆肖维的男生手臂上花纹繁复设计奇葩的纹身，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唉，亲孙子的审美那么诡异，陆爷爷一定很伤心。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初愿连忙摇头，逃避话题似的转过头，刚好瞅见对面的奈雪。
　　这个点，门口没有人排队，店内也很空，于是她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江行烨，趁现在公交车还没来，我们去买几个欧包怎么样？”
　　江行烨微微挑了挑眉：“你还吃的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姑娘今天晚上已经在火锅店吃了半碗海鲜盖饭，又喝了一杯奶茶，半份肉蟹煲，刚才下楼的途中，嘴里还咬着一颗薄荷糖。
　　“我可以留着明天早上当早饭吃啊。”更何况在吃的方面，初愿一向是个懂礼数的姑娘，“再说了，今天王易川还有你的其他小伙伴都请我吃火锅了，我总是要还礼的嘛。”
　　……这理由让人一下子无法反驳。
　　于是江哥哥又被初愿妹妹拉着去马路对面买了七个大欧包。
　　“这个芝士火龙果的给你，南瓜甜果子给王易川，草莓的给我自己吃，剩下的我挑了几个我觉得最好吃的口味，都让他们自己挑，你觉得可以吗？”
　　小姑娘坐着车站的长座椅上，一个个指过去，安排的头头是道。
　　“……我想他们会很感动。”
　　“那就好！”
　　何止是感动，他们怕是根本就分不出草莓和蔓越莓的味道。
　　江行烨忽然发现，自从自己认识初愿开始，人生就开始频繁地跟各种各样的吃食牵扯上关系。
　　先是猪肘子，而后是辣条，中间还经历了日式料理、糖炒栗子、芝士红薯泥、凉皮和脆皮年糕，今天又是一盆鸡爪肉蟹煲和七个大欧包。
　　果然，和胃口好的懒羊羊一起玩耍，连青青草原都可以拿来炒羊肉片。
　　......
　　深夜十一点，等到懒羊羊终于被灰大郎护送着回到家时，家里的网果然已经盘踞了几个面熟的人。
　　飞机头，花臂纹身，脑袋上戴着很黑泡的棒球帽，嘴里的烟头半咬不咬，身上的皮衣半褪不褪。
　　这么中二的画风，一看就知道是江行烨的小伙伴们。
　　此刻，黑泡大佬们正扎成堆窝在之前的老位置，一边用吸管吸啤酒，一边醉生梦死地勾肩搭背看名侦探柯南。
　　初愿已经完全习惯了，抱着欧包走过去，敲了敲他们的桌面，很热情地打招呼：“你们好呀。”
　　一群酒鬼从戴眼镜的小男孩里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脸上，愣了几秒，还是王易川最先反应过来，同样热情地咧开嘴：“初愿妹妹你也好呀。”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啊？”
　　初愿笑眯眯的。
　　“我们等江哥呢。”
　　王易川也笑眯眯的。
　　“等他干嘛呢？”
　　“等他……”
　　王易川想了想，觉得“给充电宝”这个回答实在是太low了，于是硬生生改了话茬，“我们等他吃夜宵嘞。肘……初愿妹妹你饿不饿，要不要等江行烨回来了让他带你一起吃？”
　　“不用啦，我们刚刚才吃完肉蟹煲。你们饿了吗？我带了好多欧包回来，都在这里，你们要吃吗？”
　　王易川很舒畅地就开始点头，但头点到一半，却忽然觉得不对。
　　等下。
　　——我们刚刚才吃完肉蟹煲？
　　什么叫我们，刚刚才吃完肉蟹煲？
　　哪个“我”哪个“们”？
　　他一抬头，刚好就看见他江哥提着一杯咖啡，慢悠悠地从前台那边踱步过来。
　　一边伸手拎过桌子上的纸袋子，不慌不忙地从里面掏出两个面包，一边挑着眼角，语气懒散：
　　“这个芝士火龙果是我的，草莓味是她买给她自己的。这两个别动，剩下的自己挑。”
　　哦。
　　原来是这个“们”呢。
　　......
　　.
　　大概是江哥哥和初愿妹妹偷偷约出去吃肉蟹煲的行为太过令人发指，在受到小伙伴的强烈指责之后，江行烨终于失去了打游戏的热情，拎起手机就提前回了家。
　　兜里还揣着一个土黄色的莎莉鸡充电宝。
　　这是初愿在上楼睡觉之前硬要塞给他的，站在楼梯上，表情积极的就像是推销自家瓜甜的小王婆：“你拿着，快拿着，我这个充电宝是三万毫安的，还是满电，可以充很久，你快拿着。要是等会儿你的手机又没电了，我又不在你身边，那你怎么办？居安思危，你平时还是要准备点东西防身才好。”
　　于是少年就这样揣着一个三万毫安的充电宝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了家中。
　　如他所料，他到家时，其他人都已经睡了，大厅漆黑一片，连一盏留于照明的灯都没开。
　　配合着大铁门打开的吱呀声，就像一个吞噬人的黑暗大洞。
　　江行烨记得以前，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家里都是习惯在最后一个人回家前把一楼的灯留着的。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出省参加比赛，半夜才被教练送回家，只要看见客厅里的灯光还亮着，那么哪怕是比赛输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灯就渐渐的不再为谁而留了。
　　有时候晚上回到家，看见客厅还亮着，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就会迎来一场三堂会审，彻夜无休，
　　……
　　男生打开门，一边换鞋，一边按开客厅的灯。
　　有些年头的灯管在头顶上方发出“噌”的一声，而后吊灯连同着壁灯都一齐亮起来，光明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他直起身，刚刚抬起眸，视线就情不自禁顿了一下。
　　前方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刚才一直隐匿在黑暗里，一动也不动，所以江行烨根本没注意到他。
　　而此刻灯亮了，四目相对，男人蠕动了好几次嘴唇，却始终没有开口，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才好。
　　气氛一下子从相对温和的寂静变成了有些唬人的死寂。
　　江行烨嗤笑一声，觉得这场景竟然莫名有些好笑。
　　说不定还可以拿去给初愿当漫画素材。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沉默良久，男人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有努力填补的温情，但大概是太久没用这种态度跟自己的儿子说话，寥寥几个字，竟然显出了浓浓的生疏和尴尬。
　　“去网打了会儿游戏。”
　　“……你也不要总是天天跑出去打游戏。”
　　江父顿了一顿，补救道：“家里又不是没有电脑。”
　　少年抱臂倚着玄关，没回答，眼皮淡淡地垂着，神情里充满了“你究竟要说什么别瞎几把讲废话了”的冷漠。
　　江父明显看出来了。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也不打算跟自己儿子绕了，直接道：“今天，你王教练打电话给我了。”
　　江行烨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依旧扯着唇，没说话。
　　“他问我，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归队。”
　　“……”
　　“离奥运会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他说，你要在再不回去训练，就真的来不及了。”
　　“……”
　　“江行烨，你不要每次都是这个态度。王教练花了多少心血在你身上想必你自己也知道，你这样非暴力不合作，硬拗着不肯归队，我你倒是狠狠报复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也辜负了你的教练和队友。”
　　少年淡淡扯了扯唇角：“辜负就辜负。”
　　“江行烨，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那么闲开这种玩笑。宣布退役就是退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在报复谁，更不是在赌气，我没跟你说么，我就是拿不了枪了。”
　　“你个逆子……”
　　江父被他激的又要发起火来，然而手掌还未落到桌面，视线就触及男生平淡的神情，最终还是只能用力收紧，整个人颓然地靠回沙发上。
　　好半晌，才有沉闷的声音响起：
　　“行烨，我不打算跟你陆阿姨结婚了。”
　　江行烨微微眯起了眼。
　　“只要你愿意归队，我……我答应你，这辈子都不会跟你陆阿姨结婚。”
　　“怎么着，您这是来威胁我来了？”
　　“不是威胁。”江父揉了揉眉心，神情疲倦，整个人都像苍老了十来岁，“行烨，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因为一时意气毁了自己的半辈子，你现在还年轻，你不会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就会明白，跟我赌气，贸然就决定退役，其实这是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啊。
　　一时意气。
　　年轻。赌气。贸然。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真是些足够冠冕堂皇的词。
　　他轻笑了一声，抬起眸，漆黑的眼睛里全是嘲讽：“爸，如果您没听明白，那我最后跟你说一次。”
　　“我说我退役，不是因为赌气开玩笑，也不是在报复谁，我不是你，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幼稚。”
　　“我宣布退役，仅仅只是因为，我已经拿不了枪了。”
　　“拿不了枪的意思你明白么。”
　　“不是不想打、懒得打、打烦了，而是枪在我手上，它就是废的。”


　　第34章 拂云见你

　　十六岁以前, 江行烨一直生活在一个没有缺憾的世界里。
　　他的父亲江行舟, 房地产大亨的小儿子, 继承了家里百分之八十的产业，而且颇有经商头脑, 不仅没实现“富不过三代”的警言, 反而还把家里的生意经营的越发蒸蒸日上。
　　他的母亲沈徽宜, 书香门第的出来的大家闺秀, 性情温柔，家族里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赫赫有名的学者, 在政商两道都很有关系。
　　而作为江沈两家结合后唯一的孩子江行烨，从小就是锦衣玉食被捧着长大的。
　　江行舟是个好父亲, 工作再忙, 也会抽出时间来陪孩子，儿子从小到大的亲子活动家长会, 他很少缺席。江行烨对射击的喜爱和天赋, 也是他手把手挖掘教导出来的。
　　沈徽宜也是个好母亲，性格温柔, 是标准的慈母。会亲手给江行烨做早餐，织毛衣, 带着他写字，教他鉴赏各种名画古董, 天南地北地旅游。
　　而江行烨自己呢，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打从生出来开始, 就没有事情是做不成的。
　　五六岁时玩耍，玩成了附近一片区域的孩子王，好不威风。
　　后来上了小学，回回期末考双百，见他没吃早饭，老师们争着要给他分包子，小姑娘们打着架抢着要和他一起演童话剧。
　　被体校选中之后，从市队到省队再到国家队，一帆风顺，教练一面对他严厉，一面又把他当成是心头宝。他前途光明，后盾坚实，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今天想去吃蟹黄包但是那家店居然关门了”——这样无关痛痒的琐事。
　　直到十六岁，一切都他妈的崩了盘。
　　十六岁那年，母亲被检查出肝癌，父亲出了轨，出轨对象还是他小时候常去的那家射击馆的一位女助教。
　　女助教带着孕肚到医院去跟他母亲哭诉，气死了他母亲，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正在国外参加比赛，为了不干扰他，直到第二天晚上带着奖牌回家，他才被通知了这个消息。
　　而父亲正和家里的长辈们死倔着非要娶他那怀了孕的情人陆姜宜。
　　陆姜宜，年轻时据说是他父亲的初恋，因为长辈阻挠而被迫分手，几年之后在射击馆重逢，旧情难忘，从此来往不断。
　　这件事情，母亲很早就知道了，她和父亲，早在自己初二那年就签了离婚协议书，只是因为他，两个人才演戏一般地保持着表面上的和睦。
　　而母亲同意离婚的要求只要一个：不管丈夫再结多少次婚，谈多少女朋友，江行烨都必须是他唯一的孩子。
　　所以当她被诊断出癌症命不久矣，陆姜宜却怀着孕来医院探望她时，她才会这么崩溃。
　　因为那位可怜又无辜的陆姜宜，是她大学支教时，出于同情一手从山沟沟里带出来的学生。
　　因为她丈夫所谓被长辈棒打了鸳鸯的初恋，就是踩着自己的肩膀，一步步攀上的豪门。
　　因为她的丈夫辜负了她的信任，而她却再也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了。
　　后来是怎么了呢。
　　或许是母亲的死，总算是唤起了父亲的一点愧疚，又或许是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有点分量的，他选择让陆姜宜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他说：“行烨，你什么都不必管，家里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好，你好好训练，你放心，我的所有的东西，只会留给你。”
　　江行烨只觉得讽刺。
　　那天晚上，家里灯火通明，姑姑、奶奶，还有外公外婆都在家，争吵了一个晚上。
　　而他在射击场里呆了一夜。
　　第二天，他宣布了退役。
　　因为他发现，他再也拿不稳枪了。
　　他的第一发子弹，是父亲手把手带着他打出去的，他第一次中靶心，是在陆姜宜这个助教的帮助下。
　　他就是父亲出轨最好的安全伞，甚至于父亲和情人的来往，都是借着他的名头在进行的。
　　而他的母亲，也是因为想到他才彻底绝望，硬生生气死在病床上。
　　他这把枪，打中的不是靶心，而是母亲的心脏。
　　身为一个射击运动员，眼睛可以看不清，手却一定要稳。
　　可是他，再也拿不稳这把枪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往这么多年的生活，究竟被人编织了多少谎言，浇了多少心痛的泪水。
　　就像阿甘正传里的那句台词：
　　I was messed up for a long time.
　　——这些年我一塌糊涂。
　　……
　　一塌糊涂的烨宝结束和父亲的谈话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自从退役之后，他的作息就无比混乱，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全凭自己的兴趣爱好，仿佛压根就没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在心上过。
　　虽然今天是中午，但一中周末通常都还有补课，他洗完澡，一揉头发，一边拿出手机给教导主任随意发了个假条：
　　“老师，我生了重病，明天请假。”
　　之所以给教导主任发，是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记班主任的电话。
　　所以平时请假补交学费填写资料，全是发给的教导主任，教导主任都快被他烦死了。
　　不过今天太晚，江行烨发完假条后，对方并没有马上回复，大概是已经睡了。
　　睡了更好，睡了就当对方已经同意了，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旷课一整天。
　　临睡之前，男生又随手点开微信看了看，然后视线就是一顿。
　　——未读消息的联系人里，居然有个小初愿。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发的消息，是在他离开网之后。
　　发的消息里还有好几张图片。
　　男生丢开毛巾，打开对话框。
　　小初愿：你睡了吗？
　　小初愿：我刚刚忽然想起来，你之前要的画我已经画好了
　　小初愿：我发给你看一下
　　小初愿：[图片]
　　小初愿：[图片]
　　小初愿：[图片]
　　小初愿：唉，我手机像素不太好，我已经换了好几个角度看，但是怎么看都感觉不是很清楚
　　小初愿：不过那张画我已经给王易川了，他说他明天上学带给你！
　　江行烨挑了挑眉。
　　他之前要的画啊......
　　可问题是，他之前什么时候要过画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点开原图。
　　原图其实也不是很清晰。
　　能看得见小姑娘纤细白皙的手指，和手指捏着的一幅用水彩画的画。
　　画里的背景正是初愿家的客厅，熟悉的淡雅国风的装修，一只木质长沙发，意境古朴。
　　而一位少年就躺在沙发上，半撑着头，白衣黑裤，衬衫上方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利落的锁骨。
　　怀里还抱着一碗栗子。
　　哦，江行烨想起来了。
　　第一次去初愿家里“做客”的时候，他似乎是让她给自己画了一幅画。
　　只不过对方光顾着听故事了，磨了一晚上的时间，画好了背景，却没有人。
　　那张画纸他带了回来，但后来也不知道被随手丢到哪里了，早就忘在了脑后。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小姑娘还能记着这件事情。
　　还真的又认真给他画了一张。
　　江行烨的视线淡淡落在屏幕上。
　　水彩的颜色其实很美。
　　光线，明暗，构图，还有色彩。都非常好。
　　因为没有照片做借鉴，所以画画的不是很写实，少年的姿势也明显是她自己在脑内模拟出来的，但是描绘的很自然，一点都不显得僵硬虚假或者不协调。
　　仿佛已经在心里模拟计算了很多遍，连手指弯曲的弧度都可以仔细地涂抹出来。
　　哪怕手机像素很一般，二次传送之后，显得不是那么清晰。
　　也还是非常好。
　　少年淡淡地叹息一声，划开联系人界面，又给教导主任发了条短信：
　　“老师，我病又好了，明天来上学。”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教导主任回复了他：
　　“我真是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孽。”
　　言外之意就是：
　　居然摊上了你这么一个作孽的学生。
　　不过对于这种言论，心理强大的江同学已经完全免疫了。
　　甚至第二天早上背着书包在校门口遇见教导主任时，还能友好地点头打个招呼。
　　然后从王易川手里劈手接过画纸，上了半节课，又大摇大摆地翻墙出了校门。
　　“老师，我又病了，今天还是请假。”
　　......
　　.
　　初愿当然是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江行烨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
　　她其实昨天本来都睡了，结果刚碰到床，就看见桌子上没有画完的要送给江行烨那张画，脑内挣扎半天，还是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抱着热水袋，把最后剩下来的男生下半身给上完了色。
　　画到凌晨两点，她才刚刚弄好，凑在画板上反复看了好几遍，觉得自己画的实在是太棒了，就献宝似的拍照发给了江行烨。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的，想做的事情想到就会去做，做完了之后不管好坏，只要是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就会立马抛在脑后，安安稳稳地爬上床裹着被子睡觉，养足精神去面对第二天的困难。
　　第二天有困难吗？
　　当然有了。
　　她昨天抛下自己的一众同学，跟着江行烨去美术馆见偶像，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第二天到学校时，不说整个学校，最起码大半个班级都知道了：
　　咱们班的初愿同学是个有关系的人，据说跟一中江行烨玩的特别好，都能肩并肩一起打游戏喝番茄火锅汤了。
　　江行烨是谁？
　　那可是有百度百科的人！
　　不惊悚吗？
　　不震撼吗？
　　不觉得这就是一件突破了次元壁的诡异事件吗？
　　——所以第二天早上，初愿就跟江行烨的忠实粉丝张偲葶，硬生生地吵了一架。


　　第35章 拂云见你

　　初愿不是个爱和别人吵架的姑娘。
　　但她也绝对不是个怕事的姑娘。
　　当时初愿给江行烨说, 七中所有人都认识她, 并不是开玩笑或者说大话的。
　　初愿刚升上高一的时候, 因为新奇，也单纯为了出风头, 积极地参加了许多活动。
　　她长相漂亮却无害, 性格又活泼, 所以老师同学们大多都喜欢她，下课了去上个厕所，走廊上能有七八个人跟她打招呼。
　　但话又说回来，她毕竟不是人民币，怎么可能人人都爱她。
　　再加上她这么招摇，不过两个月, 就有“热心肠”的学姐专门过来教她做人的道理。
　　而道理无非也就那几句：离xxx远一点，人还是活的低调一点, 懂规矩才不会惹来麻烦。
　　初愿当然没理会。
　　七中的孩子们没有一中出格, 不敢直接动手打人或者公然霸凌，只是联合着学生会的几个部长，在工作上悄悄给她使绊子，差点就让她搞砸了老师交给她负责的十佳歌手的舞台布置。
　　虽然最后舞台没有出问题，但初愿也付出了脚骨折，打石膏整整一个多月的代价。
　　还被老师给说了一顿。
　　学生会的部长们这个护着那个，互相遮蔽，校领导怕麻烦，塞给她几颗糖, 就把她的指控直接给混过去了。
　　小姑娘很委屈，一个人躲被子里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学后，却什么也没做，安安静静地听课学习，仿佛真的拿敌人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对方自然得意洋洋，行事更加嚣张。
　　初愿忍了整整半个多月。
　　忍到对方都觉得已经玩的差不多了，懒得再争对她时，终于轮到了高一七班进行国旗下讲话。
　　而她正好是代表高一七班演讲的人。
　　那天秋风飒飒，小姑娘拿着稿子，昂首挺胸地站在升旗台旁，小奶音清脆有力：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们，大家早上好，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的演讲题目是《学生官僚主义成风，组织内部勾心斗角，七中究竟是否还是我们的象牙塔？》”
　　在校领导惊恐的目光中，她声情并茂地开始念自己写了整整半个月的演讲稿。
　　甚至管理音响的同学手忙脚乱把连线麦克风给拔掉之后，她还十分淡定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话筒，继续念。
　　一千多字的演讲稿，念的铿锵有力，一字不漏。
　　详细地描绘了学生干部们是如何滥用私权，打击报复，如何张扬跋扈，自私自利，把象征着自由和民主的学生会变成了尔虞我诈的污泥池。
　　“校园，原本应该是保证我们能够健康成长的象牙塔，学生会，原本应该是学生行使自治权的民主组织，可是究竟为什么？它们变成了如今这副乌烟瘴气的模样？”
　　“种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丧心病狂！”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校园风气再这样歪斜下去，七中的未来何在？我们的公平何在？”
　　“请七中恢复成它原本的样子！还我们一片安心学习的净土！”
　　……
　　在全校师生的目瞪口呆中，初愿同学一战成名。
　　国旗下讲话结束之后，她成功地被领导请去办公室喝茶。
　　但她一没造谣，二没违反校纪校规，真要处理不当事情曝光到外面去只会更糟糕，校领导只能口头惩戒几句，就心累地挥手把她赶出了办公室。
　　然后刚被领导训完回到教学楼，之前争对她的学姐领头就怒不可遏地在楼梯上堵她。
　　学姐本来只是想口头威胁她几句出出气，没想到小姑娘大喝一声，直接扑了过来，两个人在楼梯口打的不可开交，引来了几个班级的人过来拉架。
　　于是，全校师生又都知道了那位“滥用私权，自私自利”的**干部究竟是谁。
　　学生会一众部长被卸职，记了过，领头的那几个还被请回家反省了一周。
　　经此一战，初愿同学闻名全校。
　　尽管代价是一万字的长检讨和连续几天的批评训导，但自此之后，哪怕是七中最嚣张的不良少年们，也不敢去随便招惹她了。
　　——所以，今天一大清早，张偲葶又抱着数学作业本堵在初愿座位旁，气势汹汹地质问她时，过程却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
　　“初愿，交作业！”
　　小姑娘刚放下书包，蹙了蹙眉：“不是先交给组长吗？现在还没上课呢，你怎么亲自过来收了？”
　　“大家都交了，就你还没交。你每天都这个点来，压着线交作业，会给课代表带来很多麻烦的知不知道！”
　　“你自己定的早读课前交，我又没超时，你凭什么冲我翻白眼啊！”
　　“我冲谁翻白眼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着吗！”
　　初愿翻书包的动作就是一顿，抬起脑袋，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
　　“我瞪谁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你！”
　　张偲葶深吸一口气，暂时没有纠缠在这件事情上，而是俯视着她，问：“喂，我问你，你跟江行烨是什么关系？”
　　初愿没回答，冷若冰霜地低头继续收拾书包。
　　“喂，问你呢，你跟江行烨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交往了吗？看你这表情，应该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根本就是你自己传出来的？”
　　“……”
　　“看在同班同学的份上，初愿，我好心劝你一句，江行烨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要自我炒作我不拦你，但你最好还是先挑对人。”
　　“喂，跟你说话呢，初愿你……”
　　“你好烦哦。”
　　小姑娘拧起眉毛，软绵绵的嗓音里充满了烦躁和不高兴，“你跟我是什么关系？我跟江行烨是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你时间那么紧张爱学习，那你现在去收作业啊，干嘛老是要跟个神经病一样天天找别人麻烦啊。”
　　“初愿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你说谁神经病？”
　　“说你。”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就不。”
　　“初愿！”
　　“干嘛？”
　　初愿一拍桌板直接站了起来，杀气腾腾地瞪着她：“你要打架吗？来啊！打一架啊，我不怕你！”
　　眼看着张偲葶真的就要扑向初愿，旁边胆战心惊观望了许久的同学们连忙过来拉架：
　　“哎，算了算了，都是同学，别动手别动手啊！”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着急，千万别着急。”
　　“张偲葶，你跟初愿道个歉，咱们这事就这样算了，你放心，我拦着初愿，她肯定不会跟你计较的。”
　　张偲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什么叫我跟初愿道个歉？是她先骂人的凭什么还要我先道歉？”
　　寂静了一会儿。
　　就听见许露露小小声地：“不是你非要缠着她问她私事的么，人家跟谁关系好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你说什么？许露露你有本事你再说……”
　　“围着都干什么呢！”
　　班导忽然出现在后门口，拿教案重重拍了下门边，表情严肃，“上课铃响了听没听见？一个个不早读都围着干什么？还要不要考大学了！”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张偲葶，你怎么回事儿？”
　　班导皱着眉，“铃声都响了五六分钟了，你怎么还没收好作业？”
　　“老师……”
　　张偲葶红着眼睛地瘪瘪嘴，告状的话正要说出口，突然就被身旁响起的响亮哭声给打断。
　　刚才还嚣张地拍着桌子说要打架的小姑娘忽然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地抹着眼泪：“老师，张偲葶她要打我——”
　　“…….她为什么要打你？”
　　“她喜欢的男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她不想让我跟她喜欢的男生做朋友，还污蔑我和我好朋友不是好朋友的关系，我本来是不想理她的，但是她非要问我跟我的朋友是什么关系……”
　　什么“好朋友”、“朋友”、“好朋友”，绕来绕去，班导听的脑壳都疼了。
　　他看着哭的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和快气疯了的张偲葶，叹口气：“你们两个出来，其他人都认真早读，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心给我放老实点听到没有？！”
　　教室里响起闷闷的一声“听到了”。
　　然后过了两分钟，等班导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上时，整个教室又轰的热闹起来。
　　……
　　.
　　周六大课间，不需要做操。
　　初愿在位置上写她这个月被罚的第四篇检讨。
　　陈念撑着脑袋拿眼睛瞅她：“你干嘛非要跟张偲葶闹成这样？凭你的口才，我不信你打发不了她，何必弄的两败俱伤。”
　　“哪里两败俱伤了？”
　　“那你这检讨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就这么讨厌她啊，宁愿自损八百也要杀她一千？”
　　“我不讨厌她啊。”
　　小姑娘一字一句写着检讨，“其实我还挺感谢她的。”
　　“啊哈？”
　　“你看，我跟她吵了这么一架，其他人不是就不会再来问我江行烨的事了吗？”
　　她眉眼弯弯，“两百字检讨有什么好怕的，五分钟就写好了。只要写两百字小作文就不用再去应付别人，我才真是太开心了呢。”
　　“……”
　　陈念竟然无言以对。
　　他沉默半晌，好奇地问：“所以你是故意跟她吵的？”
　　“也不全是。我也是看她不爽很久了，今天刚好出出气嘛。”
　　初愿没几下就写完了两百字的检讨书，把纸放到一边，又抽出一本笔记本继续写。
　　笔记本上已经写了满满好几页的字，颜色各异，中间还夹杂着人物简笔画。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我在想设定啊。”
　　“设定？什么设定？”
　　“漫画的设定。”
　　自打上次被江行烨那么一说之后，初愿忽然觉得，自己要成为一个厉害的漫画家，就不能整天满足于那种情节简单的短篇绘本，所以她放下手头上弄到一半的短篇，下定决定要画一部长篇漫画出来。
　　能不能被杂志社看中是其次，主要还是要先锻炼一下自己的情节构造能力。
　　年轻人嘛，目光要放长远一点。
　　所以这几天，她一直在很认真地想设定，设计人物形象，虚构漫画地图。
　　光是人物设定，她写写画画，填满了整整八页纸，都还是没弄完。
　　以前看漫画时，总能挑出一堆毛病，还嫌弃作者画的慢，但真正轮到自己时，才发现构造一部长篇并没有那么容易。
　　于是初愿画着画着，又把脑子里原本想好的追爱计划给抛到了脑后。
　　俗话说得好，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小情小爱只会绊住她奔向手冢治虫藤子不二雄高桥留美子的道路。
　　所以！
　　——飞天小初愿追爱要义第不知道几条：
　　大丈夫不立于世，何以家为！


　　第36章 拂云见你

　　初愿的漫画一准备, 就准备了半个多月。
　　——并且依旧没有做好。
　　她本来是想先做人物设定的。
　　可是要做人物设定, 就必须先要有一个大的背景框架设定，而初愿设定的背景又刚好是奇幻世界，所以就算有些东西可以从现实生活中取材, 也必须要进行二次修改加工。
　　等到把世界观大致定型，真正开始做人物设定了之后呢, 她又发现，在设定这个人物的时候，脑子里还要大概想一想他的家族背景，人物关系, 成长环境等等等等。
　　不说别的，她光是想杂七杂八的配角名字, 就已经快把脑壳想破了。
　　所以一直到元旦放假前夕，初愿才堪堪把几个主要人物的设定给弄好。
　　而那本八开的大本子，写写画画，已经被填满了一半。
　　唉, 画长篇真难。
　　本来就是临近期末的半个月，复习任务重的很, 她又要做设定，还要应付爸爸和班导的鹰隼之眼。
　　实在太辛苦太忙碌了。
　　换句话也就是说：在这半个多月里, 初愿和江哥哥的交流, 基本为零。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比她自己更着急的当属她的好朋友许露露。
　　“哪有你这么追人的呀，十天半个月都不联系, 姐姐，你就靠心电感应跟人家交流么？”
　　周六下午五点多，天空还很明亮，许露露跟初愿并肩站着，一边剥着手里的烤红薯，一边对自己小伙伴的惰性恨铁不成钢。
　　今天是12月29号，因为元旦假期，所以上完下午的课，学校就直接放假了。
　　街道上全是穿着校服的七中学生，挤在各个摊位前买东西吃，香气弥漫了整条学子街。
　　初愿正在专心致志地等自己的糍粑，闻言就烦恼地叹了口气：“我太忙了嘛。”
　　“你忙，难道他就不忙了？既然两个人都忙，当然得有一个人去主动抽出时间了。姑奶奶，现在是你要追他，不是他要追你，不同的商品买卖关系是不同的，你得搞清楚其中的关系！”
　　“......你在说什么东西？”
　　小姑娘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
　　“你政治必修一学了？那你应该知道在市场上，供大于求和供小于求的区别？”
　　“我知道是知道啊，但是这跟漫画小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江行烨的大名实在是太过如雷贯耳，所以在公众场合聊天的时候，她们统一用“漫画小哥哥”这个称号来指代江哥哥，避免隔墙有耳引来纷争。
　　“哎呀！怎么没关系了，你用脚趾头想一想，漫画小哥哥这种紧俏商品，当然是供小于求了！他现在是完全的卖方市场你懂不懂，你身为买家，保持这样一种消极颓废的态度，怎么可能买的到货？”
　　这比喻很学术，小学霸初愿瞬间听明白了。
　　但是她还挺不服气：“嘿，你这话说的，那我也是紧俏商品啊，我也是卖方市场好不好！”
　　“是，你当然是紧俏商品，但问题是，江行烨是你的买家吗？他要是压根没打算跟你建立买卖关系，你的市场再卖方，也跟他没关系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
　　小姑娘拧了拧眉，“但是我觉得我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搞好我的事业欸，做人，不能好高骛远。”
　　“你的事业？你哪里冒出来的事业？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
　　“我要画画啊。你忘了吗，我的梦想就是要成为一个比陈一觉更厉害的漫画家，这个生日愿望我都许了五年了，我总不能因为区区情爱就放弃梦想！”
　　“……”
　　“你这是什么表情？”
　　初愿觉得好朋友看自己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智障，瞬间爆炸了，也开始给她举例子：“人的生活总要循序渐进，你说我连发展资料消费都还不能保证，怎么就能放松自己去进行享受资料消费呢？”
　　“这两者偶尔并存一下完全不过分啊！”
　　“那可是……可是性转一下，就是我现在连房子和车子都买不起，怎么能去娶媳妇呢？”
　　“……我懂了。”
　　许露露心累地叹口气，瞅着前方老板摇着手柄切出来的圆球糍粑：“对你来说，画画就是黄豆粉，漫画小哥哥就是红糖，红糖可以不加，但是黄豆粉必须要有，对？”
　　“也不能这么说嘛。”
　　“初愿，你这根本不是喜欢。”
　　经历过暗恋、失恋和热恋，感情经历非常完善的许露露坚定地给她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怎么就不是喜欢了？”
　　初愿蹙起眉，“虹猫那么喜欢蓝兔，不也可以为了天下大业放弃爱情吗？”
　　“虹猫和蓝兔那是战友，是友情不是爱情啦。”
　　“乱讲，你回去看看最后一部《虹猫蓝兔勇者归来》你就知道了，它们就是官方CP！”
　　“你才是乱讲，一只猫一只兔子怎么谈恋爱，分明就是友情！”
　　“但是反正，两个人如果注定要在一起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偶遇见面的，你看蓝兔，每次坠崖都跟虹猫在一起，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有缘份有什么用，虹猫还不是遇见了雪儿灵儿，你还没有蓝兔有积极性呢，迟早有一天要被水叮当横插一脚！”
　　“你看你看，你这不是也承认了虹猫和蓝兔之间就是有爱情的吗？”
　　“……”
　　——话题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从青春少女心事歪向一个神奇的方向。
　　直到初愿把两块钱十六个的糍粑团子都吃完了，关于物种隔离和真爱无限的讨论才堪堪止住。
　　原因是许露露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等下，我们先别说这个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前天给你发的推送……就是跨年那天晚上，K大有烟花会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K大，他们省最出名的大学。
　　面积宽广，建筑设计的也很漂亮，初愿堂哥堂哥的婚纱照，有一组就是在那里拍的。
　　嗯，虽然因为孩子的问题，他们俩现在又开始走离婚程序了。
　　“烟花会啊……”初愿思索了一下，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可是K大好远哦。”
　　“哪里远了，坐高铁再加地铁也就不到一小时呢。”
　　“那回来的时候怎么办？大半夜的，没有地铁。”
　　“那就打车啊。”
　　“那个点去打车？”
　　警惕性强盛胆子又小的初愿使劲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不去！”
　　“哎呀你放心，不止我们两个人，还有许君、刘橙悠和陆翊庭他们，他们都去。”
　　三个都是同班同学，许君和陆翊庭是男生，长的人高马大的，刘橙悠虽然是个姑娘，但也是练标枪的体育生，这个阵容，看上去就很安全。
　　小姑娘揪着眉毛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在许露露殷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那好，那我们到时候一定要一起去，一起回来！”
　　“放心！如果真的回不来，就去我小姑姑寝室打地铺熬一夜，保证不让你单独行动。对了，你别忘了好好打扮一下，我到时候给你拍照！”
　　……
　　元旦假期总共放三天，再减掉两个晚自修，对于高中生们来说，就相当于是四天。
　　繁忙的期末复习阶段，难得放假这么久，初愿在家“醉生梦死”地过了两天，直到时针指向和同学约好的时间前一小时，才依依不舍地把自己从床上拽起来开始拾掇。
　　本质上，她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许露露又说要给她拍照，她认真思考了一下，就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小裙子。
　　这是她姑姑国庆时给她买的新衣服，因为平时上学都要穿校服，初愿一直就没拿出来穿过。
　　小裙子是粉色的背带长裙，里面搭一件白色毛衣，外面再套一件毛呢外套，底下配了棕色的小皮鞋和白色加绒连裤袜，看起来又暖和又干净。
　　她皮肤白，个头矮，身量纤细，穿起这种日式风的搭配，简直乖的不得了。
　　而且以毒攻毒，竟然莫名其妙地显得没那么幼稚了。
　　初愿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了三分钟，又和爸爸打了个招呼，才满意地背上书包出门玩耍。
　　K大坐落在省会的市中心，而宁城又刚好离省会非常近，正如许露露所说的，高铁加上地铁，一小时的时间就能到了。
　　所以他们就约在下午三点在高铁站集合，到K大附近的地铁站时刚好四点多，吃个晚饭，天就差不多暗了下来。
　　一群人快快乐乐地奔进校园里头逛街。
　　也不知道K大的外联部是从哪里拉来的赞助，整个跨年活动设计的非常盛大，有美食集市，有篝火晚会，有表演舞台，甚至还大手笔地联合了周围的商业区搞了人工降雪。
　　零点烟花秀结束之后，据说还会放荧□□球。
　　许露露趁着人工降雪还在洋洋洒洒飘着的时候，连忙拉着初愿在灯光秀前拍了好几张照片。
　　南方人见点雪不容易，虽然K大今晚主要打着的是烟花秀的宣传名头，但大部分千里迢迢从别的地方赶到这里跨年的人，主要目的都不是为了烟花，而是这场人工降雪。
　　初愿滤镜也没加，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炫耀，模糊自己，重点突出背后的雪景。
　　果然，发出去不过几分钟，点赞和评论人数都已经迅速突破了两位数。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去看评论，就先被一条私聊拉回了所有注意力。
　　——因为那居然是许久未在她生活里冒泡的江行烨发的。
　　只有四个字：你在K大？
　　文字里看不出表情，听不出语气，简洁吝啬的四个字，在聊天界面里显得有些冷淡。
　　小姑娘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大堆政治必修一里有关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的经济知识。
　　于是积极地开始打字回复。
　　初大王：是呀
　　初大王：怎么啦？
　　江行烨：在哪块地方？
　　初大王：我在体育馆旁边
　　初大王：就是美食集市这里
　　初大王：你是不是也在K大啊？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安静了很久，直到初愿都以为他手机可能又没电了想退出微信继续拍照时，才传来“叮”的一声，新消息一如既往的简洁——
　　江行烨：你呆那儿别动
　　至于为什么要让她呆着别动，男生并没有说。
　　但聪慧爱联想的初愿已经机智地猜出了原因。
　　——一定是江行烨也在K大跨年然后看见她的朋友圈所以现在要过来找她玩儿了。
　　小姑娘笑眯眯地回复了一个“好”。
　　然后安安稳稳地继续蹲在地上玩转盘游戏。
　　她就说了嘛，两个人如果注定要在一起的话，不管怎么样都会偶遇见面的。
　　跨年看烟花这种浪漫的节点，就算她不主动出击，负责爱情的主神也会自发地给男女主角牵桥拉线。
　　所以她不努力也没事的啦。
　　初愿被自己完美的逻辑所折服，快乐地下拉屏幕给许露露发了条微信。
　　初大王：哇哈哈！
　　初大王：我等一下就要见到漫画小哥哥了
　　正在远方买章鱼烧的许露露：你说啥？江行烨也来K大了？！
　　初大王：我就跟你说了啊，信初愿老师的，准没错！
　　许露露：[呵呵]
　　许露露：就算你们俩偶遇了也没用
　　许露露：你这么不积极，再大的缘份也要被你给消耗光
　　初大王：但是这最起码说明了一件事情
　　许露露：说明了什么事情？
　　初大王：说明了虹猫和蓝兔，就是官配没有错
　　许露露：……
　　许露露：请问是怎么说明的？
　　初大王：因为我跟漫画小哥哥是官配啊
　　初大王：所以按照相同模式类推
　　初大王：虹猫蓝兔当然也就是官配了
　　许露露：……
　　许露露：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初大王：我没本事我也敢再说一遍
　　初大王：我和漫画小哥哥是官配，所以虹猫和蓝兔也是官配
　　初大王：结论可以推倒，论据不接受反驳！
　　......
　　许露露：[好的]
　　许露露：[我觉得完全o几把彩虹蛇皮天仙k]
　　许露露：[给你竖起大拇指]
　　许露露：[我现在没有心情听什么狗屁浪漫爱情故事我只想说一句初爷牛逼]
　　许露露：[牛逼牛逼]
　　许露露：[我儿子牛逼]


　　第37章 拂云见你

　　江行烨这半个月都非常的忙碌。
　　他姑姑的家庭生活出现了一些问题, 现在成天斡旋于医院和律师所之中，独力难支。家里面这边呢，正打算开发的一块地皮又因为各种各样的程序而纠缠不清。
　　他虽然年纪轻，但因为身份和所处位置的关系, 很多事情都只能由他去做，充当发言人，所以这段时间连游戏都没碰过一盘, 整天就是在准备各种演讲稿，帮忙处理各种调解程序。
　　今天之所以来到K大，也不是来悠闲地看雪跨年的, 而是他曾经的教练正卡着他的档案和纪录, 死活非要威胁他归队。
　　今天对方刚好来K大交流, 江行烨刚从姑姑家出来，就被一通电话叫过来“友好沟通”了。
　　但当然，最后沟通的结果，自然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不过就在他和教练吃完晚饭打算离开的时候，碰巧看见了初愿发的朋友圈，定位正好定在K大。
　　那片背景湖离他不过一千多米。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
　　江哥哥打算去跟自己的有缘之人联络一下感情。
　　他晚饭是跟一群领导在K大的三食堂吃的，三食堂在东门口附近, 而体育馆在西门口附近，中间隔了二十五分钟的路程，等他走到体育馆附近的美食集市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江行烨走了一圈，没看见人, 蹙蹙眉，还是掏出手机来发微信。
　　江行烨：我到美食集市了
　　江行烨：你人呢？
　　初大王：我就在美食集市啊
　　江行烨：哪个美食集市？
　　初大王：咦
　　初大王：还有第二个美食集市吗？
　　初大王：那我在体育馆这边的美食集市
　　江行烨：我就在体育馆这边的美食集市
　　江行烨：你在.......
　　算了。
　　江行烨思考了一会儿，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
　　电话隔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那头的小奶音带点迷茫，“请问你是哪位？”
　　“江行烨。”
　　“江行烨？”小姑娘吓了一跳，“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少年懒洋洋地握着手机：“支付宝里翻出来的。”
　　“哦……你给我打电话，是找不到我吗？你现在在体育馆门口对吗，那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找你。”
　　“不用。”江行烨抬了抬眼皮，环顾一圈，“你站在那里别动，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怎么走啊……”小姑娘思考了一会儿，声音缓缓地，“你先往左边走，看见一个大花坛就左拐，一直走到乒乓球室，我就在乒乓球室前面的转盘抽奖这里。”
　　江行烨顺着她说的路径走了几步，越走越偏僻，周围人已经没多少了，乒乓球室前连铺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摊子。
　　摊子是童年时候很熟悉的转盘抽奖，一个简陋的圆形木板，被不平均地分割成几块区域，中间安了指针，给老板五毛钱，就可以伸手转一次指针，指针停下来之后，停在哪块区域就可以拿走哪块区域上的奖。
　　这个转盘虽然简陋，但乍一看非常晃眼，因为下方全是各种面额的人名币，一齐摆出来，还挺唬人的。
　　老板不像其他摊位一样，是什么学生，而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中年人，坐在小板凳上，用洪亮的声音招呼着周围稀疏的人群：“抽奖抽奖，一块钱就能转一次啊，只要转就必中，最高奖项一百元。快来抽奖抽奖了……”
　　不过很可惜，这个年代的学生们经历过无数端游手游的轰炸，显然已经对这种简陋的抽奖游戏失去了兴趣，匆匆瞥一眼，就继续找位置和角度拍雪景。
　　蹲在转盘旁边的只有一个棕衣小姑娘。
　　小姑娘浑身萦绕的气场不能更熟悉，脑袋上戴了一个粉色方格的贝雷帽，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脑后，从背后望去特别像樱桃小丸子，正专心致志地蹲在地上玩抽奖。
　　江行烨走到她身旁，没有打断她的专注，反而抱臂垂眸看着她玩。
　　这种转盘游戏，虽然装置简陋原始，但还是可以区分出难易程度的，格子区域的大小随着奖品金额的增高而不断缩小，比如一百元的终极大奖，区域就窄小的只够用记号笔写三个数字。
　　初愿身上没带多少零钱，怕花完了现金会出现什么麻烦，只能抱着手机用微信支付。
　　而用支付软件通常比现金支付更容易下决心，于是一块一块又一块，半个多小时断断续续玩下来，也洒出去二十来块钱了。结果......还算不错，有输有赢——转中了两个硬币和一张五块钱，还有三块枣泥糕。
　　亏了百分之七十的成本。
　　就在初愿打算在江行烨找到她之前玩光最后两块微信零钱的时候——
　　“好玩吗？”
　　脑袋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语气平淡没有波澜，因为太过平淡，乍一听甚至还有点像是在嘲笑。
　　嘲笑她怎么那么大了还玩这种游戏幼稚不幼稚无聊不无聊。
　　专心致志的小丸子立马扭过头，视线越到喉结上方，看见了一张棱角分明的漫画脸。
　　少年站在一只灯笼旁边，垂眸瞅着她，眼里带着几分罕见的笑意。
　　面容俊朗，身姿修长，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揪着灯笼的穗，就像是从什么少女漫里扣出来的场景——还会bling bling闪光的那种。
　　“江行烨。”
　　初愿连转盘也不玩了，热情地站起身，整个人因为被光影罩着而显得亮晶晶的，眉眼弯弯，“你终于找到我了啊。”
　　少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是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然后拉过她的手腕就要走。
　　“还有最后一把呢！”身后老板连忙喊，“小同学，你付了两块钱，还有一把，你不转啦？”
　　初愿没来得及回答，身旁江行烨已经蹲下身，伸手随意一拨，指针就开始在转盘上飞速旋转起来。
　　铁制的细指针顺着惯性转了好久，□□秒后才慢悠悠地停下，不偏不倚正好指向写着“五十块”的区域里。
　　初愿瞪大了眼睛。
　　转盘老板也瞪大了眼睛。
　　......
　　“走。”
　　男生捡起木板上的五十块钱，塞进她的兜里，一边继续拉过她手腕处的袖口，往灯光密集的亮处走。
　　“江行烨，原来你玩转盘这么厉害啊？”初愿已经有点佩服了。
　　“你长这么大，不知道这种抽奖都是骗人的么。他手里有吸铁石，吸铁石放在哪里，指针就只能停在哪里。”
　　初愿没去钻研过里面的关卡，但是她知道这种游戏肯定不可能是公平公正的，只不过是在等人的时候玩个兴趣罢了。现在听到有内幕，倒也没有很伤心，反而更纠结另外一个点：“原来是吸铁石啊。但是为什么我玩了这么多次，老板加起来都只让我抽中了七块钱，你一来，他就把吸铁石往五十块钱下面放了，这也太差别待遇了！”
　　“我转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再加上我站的位置特殊，一蹲下来就能看见他在转盘下的手脚了，他当然不敢。”
　　“那你又是怎么抽中五十块钱的？”
　　“这个就太复杂了，我跟你说你也没办法复制。”
　　“你就跟我说一下呗，复杂一点也没关系，我不复制，我就想听一听。”
　　“涉及命理，气场，风水，太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过来，不过你要是实在想听，我可以用现代词汇给你简化一下。”
　　“我想听！”
　　“就是靠运气。”
　　“……”
　　“怎么？”少年挑了挑眉，“不服气？”
　　“服气。运气这种东西，最复杂最难得了，你能靠运气抽到，我觉得很了不起。”
　　江行烨垂了垂眸，看着小姑娘严肃认真的神情，顿时失去了逗她的乐趣，双手插兜，懒洋洋地问她：“你一个人过来的K大？”
　　“不呀，我跟我的同学们一起来的。”
　　“那你的同学呢？”
　　“他们……暂时有事要做。”
　　“所以就把你丢在这里了？”
　　“……”
　　“一个陪你的人都没有？”
　　“.......”
　　唉，说起这个初愿就难过。
　　今天是元旦，K大又放烟花又下雪，正是联络发展感情线的好场合。
　　哪怕是老天爷，也会好心泛滥地给情侣们创造机会。
　　所以！
　　玩到一半的时候，许露露突然和自己的男朋友偶遇了——他们俩一个在宁城上高中一个在锡城读大学事先没有任何约定但是偏偏就是这么巧今天晚上居然在K大偶！遇！了！
　　许久没有见男友的许露露顿时抛弃了自己的小伙伴，和男朋友手牵手一起去买章鱼烧。
　　初愿一直以来的小跟班陆翊庭呢，大概是吃晚饭的时候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走了没几分忽然就肚痛难耐，现在还不知道是在哪个厕所拉肚子。
　　至于许君和刘橙悠……
　　——“初愿，我今天晚上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许君说，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我留一个空间啊？”
　　“求你了，我、我——我其实是想跟许君表白，初愿拜托你了，我如果成功了，我请你吃饭好吗？”
　　“初愿！你是超级大好人，好不好？好不好？”
　　于是，跟着小伙伴热热闹闹一块来跨年的小初愿，还没等到放烟花呢，就成了形单影只一个人。
　　要不是江行烨，她估计能蹲转盘前玩一晚上的抽奖。
　　小姑娘叨叨絮絮地念完自己的坎坷旅程，最后仰起脑袋，问他：“江行烨，你也是来K大跨年的吗？”
　　“差不多。”
　　初愿一下子亮了眼睛，殷勤地把手里的枣泥糕递给他：“你要吃这个吗？”
　　“这是什么？”
　　“是枣泥糕。我刚才抽奖抽的，我尝了一个，味道还可以，你要吗？”
　　男生瞅了瞅她掌心小巧玲珑的糕点盒子，点了点头，“嗯。”
　　然后走了一会儿。
　　“我这里还有阿萨姆奶茶，刚才微信扫码送的，还没拆过盖，你要喝吗？”
　　“嗯。”
　　男生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接过奶茶，单手拧开盖，仰头直接对瓶吹。
　　然后走了一会儿。
　　“咦，江行烨！你看见了吗，那里有一个气球卡在树上了，你长的那么高，能帮我拿一下吗？”
　　“嗯。”男生一抬手，直接把气球从树上取下来，挂在她的书包上。
　　然后又走了一会儿。
　　“江行烨。”
　　“嗯。”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
　　“那你等一下要跟我一起看烟花吗？”
　　“可以啊。”
　　小姑娘嗖地抬起头，因为脑反应太过迅速，甚至没有注意到他中间细微的卡顿和回答用语的不同，还以为是自己诈降诈出来的，眉梢全是惊奇和期待：“你真的要跟我一起看烟花吗？”
　　一模一样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少年从枣泥糕和阿萨姆奶茶里低下头，对上她的视线。
　　一双钝圆的杏眼，眼眸里倒映着璀璨的灯火，一眨也不眨。
　　非常专注地瞅着他。
　　他勾勾唇：“嗯。”
　　作者有话要说：　　呜——日程估算错误了，写不完了，小可爱们明天早上起来看第二更（就当我明天双更好了TT）


　　第38章 拂云见你

　　虽然他们说好了要一起看烟花，但是因为离放烟花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 所以初愿打算带着江行烨在K大里面先逛一逛。
　　江行烨看她熟门熟路地走街串巷, 一点不生疏的样子, 微微扬了扬眉：“你对这里很熟？”
　　“熟悉啊, 我堂哥以前就在这里上学的。”
　　看着他怀疑的目光，又回忆起自己胡编乱造的“黑历史”，初愿忍不住强调道：“我真的有一个堂哥！我以前暑假来省城学画画的时候, 午饭都是在K大吃的！”
　　“你堂哥暑假不回家？”
　　“他回家啊。他回家所以就把校园卡给我了嘛，让我假装成是K大的学生。”
　　男生懒洋洋地扫视了她一眼, 语气里的怀疑不要更明显：“K大少年班的学生？”
　　……
　　这动作和说出来的话是在太侮辱人了。
　　初愿脑子里已经自动回想起以前晚上画完画去食堂点夜宵吃的时候，掌勺的师傅亲切地往她的铁板烧敲鸡蛋，还一边跟她寒暄：“小姑娘, 你是来参加夏令营的？那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哦，来, 我给你多加一个蛋。”
　　“……江行烨, 你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
　　少年没理会她不甘的批判, 伸手拉住她帽子，把她从另一个方向揪回来：“往哪儿走呢，那边是电厂，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初愿心里头的愤怒又变成了好奇，“你以前也经常来K大吗？”
　　江行烨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我母亲以前是K大的教授，我小时候在省城上体校，也经常过来吃饭。”
　　“……哦。”涉及到对方已经去世的母亲, 初愿就不敢再问下去了，干巴巴地结束这个话题。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寂静。
　　就在这时，前方一个兜兜转转的中年男人看见了他们，眼睛噌地一下子就亮了，步履急促地跑过来，“同学！同学你们好，那啥，你们知不知道化学学院在哪儿？我女儿说就在这学生活动中心对面，可以我绕着它转了半天，也还是没找到啊，这不是编芭造模嘛！”
　　“这里不是活动中心。”江行烨伸手指了指建筑物上的牌匾，“是学生服务中心。”
　　中年男人仔细看了看，一拍脑门，“好嘛！原来是老……我看错了，那同学，您知不知道学生活动中心怎么走？”
　　“您是从哪个门进来的？”
　　“哪个门？这我哪知道......不过门前面有个大雕塑，哦对了，雕塑后边儿好像还有一栋图书馆来着。”
　　“那就是南门。”少年思考了一会儿，问他，“您赶路着急么？”
　　“啊？哦，不着急不着急，我十一点半前到就行了，同学您尽管慢慢说。”
　　“那您回到南门那儿，不管是活动中心还是化学楼，让门卫给您一指就能看见了。”
　　“哎，好的好的，同学谢谢您嘞！”
　　中年男人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初愿刚才一直没说话，等到问路的人走远了，才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让他回到南门那边呀？从这里先去南门再到化学楼，不是绕路了吗？”
　　“那你不绕路地指一个给我看看。”
　　“就，先朝这个方向往前走，看见外国语学校后再左拐，左拐了之后接着直走，能看见一个小排球场，然后右拐，看见一食堂后绕到它左面，对面就是学生活动中心，再走到活动中心的正门，正门对面就是化学学院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那你觉得他能听明白吗？”
　　“……我觉得不能。”
　　“那不就结了。”
　　急于寻找话题的初愿又想了一会儿，猜测道：“不过那个叔叔应该是北方人。”
　　“听口音是。”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也是北方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刚才忽然发现，你跟那个叔叔说话的口音超级像。”
　　“哪里像了？”
　　“就，就很像啊。最起码，南方人讲话，哪里会一直您您您的，而且你儿化音还发的那么好。”
　　江行烨勾了勾唇：“那你猜错了，我祖籍就是K省。”
　　“……这样啊，那你普通话说的可真好。”
　　“我幼儿园大班以前是在H省长大的，我外公外婆都是H省人，所以放假的时候也会回去跟他们一起住。”
　　她就说嘛。
　　打从一开始认识江行烨的话，就感觉他说话的口音跟他们有些不一样了。
　　字正腔圆的，后鼻音说的无比特别自然。
　　“H省啊。”初愿忽然有些羡慕，“那里冬天的时候，应该会下很多雪？”
　　“会啊。每年都下，屋顶树枝上都厚厚一层，就没有不下雪的冬天。”
　　小姑娘想象了一下之前在网上看见的各种雪景图，脑子里全是憧憬：“那冬天堆雪人的话，都可以在家门口堆一个班的雪人了，是不是？”
　　“是。不过其实除了很小的孩子，大家都懒得出门去堆雪人，外面太冷了，还是呆在室内有暖气的地方更舒服。”
　　“什么？！”
　　初愿真情实感地愤怒了，觉得北方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看过雪雕吗？”
　　男生忽然问她。
　　小姑娘很沮丧：“我连雪都是第一次看，怎么可能看见过雪雕。雪雕好看吗？”
　　“挺好看的。”
　　他抬手取下旁边树上的一颗蓝气球，把绳子在小姑娘身后的书包带上打了一个结，一边慢悠悠地跟她描述：“比雪人大一点儿，雕的楼屋有实物那么大。你要是哪年雪雕会有空，我带你去看。”
　　因为初愿身高较矮，牵着的气球刚好在江行烨的脑袋旁边，走起路来一撞一撞的，完全挡住了男生的视线。
　　他干脆从女生手里夺过气球绳，牢牢地系在她的书包带上。
　　然后路上每经过一棵卡了气球的树，江行烨就把气球取下来，系在初愿的书包带上，走了半小时，书包带上已经系了五个气球，初愿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那等我上大学。”她想了一下，信誓旦旦，“我高考一定要考一个北方的学校，这样说不定我也每年都可以看到雪。而且北方还有暖气，这样冬天画画一定很舒服。”
　　“比起考不考北方的学校，你现在更应该思考的不是要不要考美院么。”
　　“我不考啦。”
　　她回答的很干脆。
　　少年就挑了挑眉。
　　“你说的对，我觉得我就是把自己的梦想给神化了。”
　　小姑娘一边对抗着身后巨大的浮力，一边跟他分享着自己的人生感悟，“所以感觉自己不跟家里对抗一下，就好像玷污了梦想一样。其实画漫画也不一定要上美院呀，说不定读一所普通的学校反而更好。”
　　“我觉得一直以来，我都搞错了一件事情。”
　　“成为漫画家是我自己的梦想，画画也是我自己喜欢，我却总觉得要和什么邪恶势力斗争一下才能体现出我对它的虔诚。但是实际上，它并不需要我的这种虔诚，它也不会被我的任何世俗思想所玷污。”
　　“相反，我拿着画画作幌子，故意去反抗报复爸爸的□□，才是在浪费人生，自以为是。”
　　……
　　突如其来用词严肃语气认真的一段话。
　　而且意味不明，措辞奇怪。
　　让人忍不住多想。
　　江行烨拿气球的动作顿了一下，垂下眼眸，视线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却只看见小姑娘弯弯的眉眼和甜甜的梨涡。
　　“江行烨，你看那个湖的背景是不是很好看？我带了拍立得，我们去那里拍一张合照好不好？”
　　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似有所感而倾诉出口的人生觉悟。
　　很快就可以抛之脑后。
　　他握住气球的柄，又松开，让气球慢悠悠地往上飘。
　　“好。”
　　.
　　好久的以后，江先生参加一个节目采访。
　　主持人问了一大堆台本里商量好的专业问题之后，忽然来了一句题外话。
　　“我们都知道您有一个感情非常好的女朋友，大家都很好奇啊，江行烨的女朋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您能跟粉丝们分享一下吗？”
　　“知错能改，越挫越勇。”江先生顿了顿，“而且非常聪明。”
　　“聪明到拿刀扎你的心窝子，你还找不到理由骂她。”
　　……
　　聪明的小初愿此刻并不知道自己藏在话里的“引申义”已经被江行烨摸的一清二楚，因为她觉得自己说完之后，怕对方反应过来又被骂，已经迅速地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少年神情淡淡，还愿意帮她拿拍立得，看上去并不生气。
　　她就快乐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正在K大最知名的湖心岛上，岛不算大，但人却不少。初愿拿着拍立得随便一问，就找到了一个愿意帮他们拍合照的小姐姐。
　　甚至小姐姐还很热心地给他们指导拍照的姿势。
　　“自然一点，小妹妹你往左边靠一靠，手可以比个动作，看我这里，笑一下，来，一二三，茄子——”
　　江哥哥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健康哥哥带着拍郊游照的幼儿园小朋友。
　　非常地幼稚。
　　旁边的小朋友还咧着嘴，保持着灿烂的拍照姿势小声问他：“拍好了吗？”
　　“拍好了。”
　　初愿立马放松下自己踮起的脚尖，整个人矮了一截，阳光灿烂地扭头继续问，“江行烨，你要不要拍一张单人照？我带了很多胶卷，可以帮你拍！”
　　“不要。”
　　“你真的不拍哦？难得跨年呢，这个背景用拍立得拍出来真的超好看。”
　　“不拍。”
　　“那好。”小姑娘失望地叹了口气，回过头走向那个给他们拍照的善良路人，“姐姐，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不过我后面不小心多按了一下，好像拍出来两张了，你看……”
　　“没关系的。”初愿拿着那张已经显像的相片，“这个就拍的超好看了，多一张也没关系。”
　　“那就好。”善良的路人姐姐松了一口气，把拍立得和剩下的那张照片还给她，还扬起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是摄影系的，拍过好多情侣照，你们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啦，待会儿跨年放烟花的时候，要是想拍照，还可以找我。”
　　初愿懵了懵，而后也扬起唇角，毫不扭捏，“好呀，谢谢姐姐。”
　　摄影系小姐姐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初愿抱着相机跑回到江行烨身边，把两张照片举给他看：“拍了两张，你一张我一张刚刚好，你要哪一张？”
　　江行烨看向她手里的两张相片。
　　拍立得的色调天生带着一种港风的文艺感，身后是湖和洋洋洒洒的人工雪，旁边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正中央的少年是人群最高点。
　　第一张照片拍的很正经，少年身姿修长，神情淡淡，旁边挨着个笑容灿烂的小姑娘，冲着镜头比V字。
　　第二张的快门，大概是就不小心按下的了，背景甚至都还有些重影。
　　小姑娘侧对着镜头，仰着脑袋跟他说话，背后背了五只气球，眉眼弯弯的，唇边陷下去一个涡。而少年正垂眸望着她，眉梢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抬手，把两张相片都拿到自己手里：“拍的太难看了，都放在我这儿。”
　　什么？
　　初愿错愕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立马急了：“不行，你要是觉得难看，就给我啊，我不嫌它丑！”
　　“这种丑照，你以为我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吗。”
　　“哪里丑了？很好看啊！”小姑娘跳起来，抬高了手去抢照片，“而且拍立得和胶卷都是我的，我都让你先选了，你还想独占，江行烨，你不要太过分！”
　　少年勾勾唇，漫不经心地举着照片，抬脚继续往前走。
　　“江行烨！”
　　“你要是真的把照片拿走了，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道德的人！”
　　他停下脚步，懒洋洋地瞅着她：“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弃？”
　　“你少来了，怎么样都不可能！除非你喊我爸爸！”
　　“爸爸。”
　　“……”
　　寂静了一会儿。
　　“就算你喊我爸爸也没有用！”初愿几乎就要揪着他的袖口爬到他的脑袋上去了，“我死也不会让你拿着照片离开K大的！”
　　男生叹口气，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所以说，不能实现的承诺就不要乱许。你看，这样一来，事情不就从“江行烨是一个强盗”变成了“初愿是一个许空头支票的坏蛋”了吗？”
　　“……你才是坏蛋！”
　　初愿已经要被他的伶牙俐齿给气疯了。
　　江行烨勾了勾唇，抽出一张照片塞进她的帽子里：“拿着。以后做事情要有策略，暴力是最没有用的手段，明白吗？”
　　小姑娘扭着自己的帽子，愤怒异常，觉得自己会喜欢他简直就是瞎了眼。
　　并在心里打算扒拉出照片后转身就走。
　　留给他一个嚣张的背影。
　　“先别找照片了，那里有关东煮，要不要去吃？”
　　关东煮啊.....
　　“……那就去吃一下好了。”
　　唉，算了。
　　初愿把扒拉出来的照片妥善放进书包里。
　　既然他知错就改，做人还是不要太斤斤计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愿：那我还是继续喜欢你一下好了


　　第39章 拂云见你

　　十分钟后, 初愿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原谅的还是太早了。
　　因为K大的关东煮……非常难吃。
　　难吃到初愿只啃了一个丸子, 心情就瞬间降到了最低点。
　　她盯着碗里还剩下的芝士丸和烤鱼棒, 难过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太咸了。”
　　初愿戳了戳那个丸子，极其郁闷，“这个汤, 简直就侮辱了烤鱼棒和芝士丸。还那么贵，真是气死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初愿拧着眉毛，“又不是网购, 难道我还能给他差评吗？”
　　“你可以在旁边举一个牌子。”
　　江行烨给她出馊主意，“告诉后来的客人，这个汤咸的要命，劝他们别买，破坏他的生意, 就当是报复他卖给你次品。”
　　“……得了, 在我报复到他之前，他就先把我揍死了 ！”
　　“没事儿，你放心说他坏话, 他要是想揍你，我帮你拦着。说不定他为了自己的生意，还会赔你钱。”
　　“算了。”初愿翻了个白眼, 觉得江行烨简直就是在劝她去死，“断人钱财等于杀人父母，反正我就买了六块钱，去报复都不够我的人工成本呢。”
　　少年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胆小鬼。”
　　“你才是胆小鬼！我这是懒得惹麻烦。”
　　“世道险恶，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坏人，你懒得惹麻烦，人家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那就等麻烦找来了再说。”
　　初愿摆摆手，把手里的可乐递给他，“你先帮我拿着水，我去把垃圾扔了。”
　　虽然爱吃，但是对于食物，她还是有要求的。
　　这种咸的要命的劣质关东煮，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垃圾”。
　　只不过垃圾桶在草坪背后，离这里有点远，草坪后面的路灯还坏了两只。
　　远远看去，乌漆麻黑的一大片。
　　江行烨怕她背着几个大气球一不小心就摔了，接过可乐，漫不经心地缀在她身后。
　　但是脚步刚刚踏入花坛后方，整个人就顿了顿。
　　他微微蹙起眉，把手里的可乐往后身旁一丢，听见左边极近的地方传来沉闷的接触音。
　　然后“砰”的一声，可乐瓶摔在了地上。
　　很明显。
　　旁边有一只生物。
　　活的，会动，身上还有血腥味。
　　江行烨汗毛都立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传递给他的危险，并不仅仅是“一只野猫野狗”这么简单。
　　他凝眉，抬高声音：“初愿，别往前走了！”
　　——然而话音刚落的下一秒，旁边就忽的窜出来一个身影，直接往他身上扑，男生直接一个侧踢，动作迅即地让人无法反应。
　　果然，脚下的触感是闷闷的**。
　　他扣住对方的脖子，手肘用力往肋骨处一撞，脚直接踢向胯.下。
　　黑影被狠狠撞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哼。
　　江行烨掐住他的喉咙，右膝下跪，重重地击向他肋部，蹙着眉沉声问：“你是谁？想做什么？”
　　底下的人没回答，只是拼命挣扎，右手似乎还要向上攻击。
　　少年直接扣住，把他手里握着的东西顺了过来——草！
　　一句脏话险些就要骂出口。
　　他下意识朝前方初愿走的方向望过去。
　　影影绰绰的两个身影，就在垃圾桶旁边，已经缠在了一起。
　　“砰！”“砰！”“砰！”“砰！”“砰！”“砰！”
　　五个气球。
　　六声。
　　江行烨瞳孔就是一缩，也没有心情继续查问手底下的人了，往人后脑勺狠狠一撞，直接把他敲晕在地上，一边往前跑，一边迅速拿手机打了110 。
　　.
　　......
　　人如果是九尾狐就好了。
　　小时候，初愿经常做这样的梦。
　　这样人就可以有九条命。
　　可以肆无忌惮地吃薯片炸鸡巧克力，就算得了癌症也没关系，反正因为癌症死了，也还能再活八次。
　　可以不怕高，不怕妈妈的扫把和晾衣架，不怕顽皮的同桌带到学校里来瞎玩的瑞士军刀。
　　也不怕坏人抵在她脑袋上的枪口。
　　但是很可惜，九尾狐只是浪漫爱情故事里的传说。
　　她怎么做梦，醒来之后也只有一条命。
　　小姑娘一声也不吭，手里紧紧地攥着出于安全意识而带在身上的小刀，心里想着如果自己真的被打死了，就把刀戳进对方的腰口，不管是捅死了还是弄残了，也要为自己报个仇。
　　“我劝你一句。”
　　前方的少年握着枪，语气波澜不惊：“现在放开她，你还有两个选择可以做，否则，你怎么样也是死路一条。”
　　“我听你一个娃娃在这里瞎扯！”
　　钳制着她的男人沙哑着声音，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难不成你以为我现在把她放了，我就有活路了不成！”
　　江行烨眯眼盯着他，“你现在松开手，我就松开手，今天晚上全当没有见过你，你逃到哪里都随你。”
　　“你要是非扯着她，那没办法，反正总要牺牲一个，我还不如现在就开枪打死你。”
　　“你他妈有本事开枪啊！”
　　男人嘲讽地大笑一声，“你玩过枪没有？杀过人吗？一个小娃娃，拿着枪在这里吹牛逼，老子还他妈怕你不成！”
　　“你以为我不敢开枪？”
　　少年扯了扯唇角，“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老子管你是干什么的！”
　　“那就没得谈了。”
　　他轻笑一声，“不过你在动手之前，都不先了解一下人质的背景么。”
　　男人皱起眉，警惕地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你们这两把枪，应该是袭警搞来的。”
　　“你管老子在哪里搞来的！”
　　江行烨没理会他，面无表情继续道：“民警临时配的枪，你以为是八一式马步.枪，可以打连发的么？”
　　“刚才你应该已经打过一枪了。打完之后上过膛了么？......啧，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没有。”
　　“......”
　　男人攥紧了捏着初愿肩膀的手，拿枪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死死抵着她的脑门，初愿甚至能感受到枪口的颤意：“你怎么知道老子没上膛？真要有本事，你就赌一赌！你个连枪都没摸过的娃娃，你他妈就算扣扳机，老子看你打不打的中我！”
　　“为什么打不中？”
　　少年扬了扬眉，似乎有些惊讶，“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就算不认识我的脸，江行烨这个名字都没听过么？”
　　“平时不看新闻么？”
　　“你都不知道去年的射击世锦赛冠军，叫什么名字么？”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是我。”
　　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中，江行烨四平八稳地举着手臂，眼里带着冷漠的嘲讽，“我最后再说一遍。”
　　“你现在松开手，我就松开手，今天晚上全当没有见过你，你逃到哪里都随你。”
　　“你要是非扯着她，我现在就开枪打死你。”
　　“至于我打不打的中，你不用担心。”
　　“老子玩了十几年的枪。”
　　“可以给你个保证。”
　　“绝对一枪毙命。”


　　第40章 拂云见你

　　这个世界上, 一百个罪大恶极的罪犯里, 或许只有一个，是天生的反社会型人格。
　　而剩下的九十九个，都是在社会沉浮中拥有了各种各样“迫不得已”的理由。
　　比如说梁小六，他家境贫寒, 父亲早亡，母亲重病, 自己外貌丑陋，读书也不成，在成长的过程中受尽了嘲笑和欺凌。
　　他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出人头地。
　　但从他走上贩毒路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 自己这一辈子, 注定只能隐姓埋名地活到死。
　　正如此时此刻，万千人们聚在校园里仰头期待着烟花绽放的新年倒计时，他却和自己的兄弟揣着枪东躲西藏。
　　而K市里大概还有无数正在追捕他们的警察。
　　梁小六之所以会躲进K大, 一确实是因为慌不择路, 二也是考虑到K大今晚聚满了人，藏匿和挟持都方便。
　　甚至枪声都能够完美地被烟花燃放声所掩盖。
　　只不过他没想到, 自己选择劫持的第一个人, 就是一颗硬骨头。
　　这两把枪, 正如面前这个少年所说，是他们袭警抢过来的。
　　他贩毒这么些年，该接触的都接触了, 该犯的罪都犯过了，对警方也好，对枪械也好，了解的远比一般人多的多。
　　民警配备的是什么枪，子弹能不能连发，后坐力有多大，他心里无比清楚。
　　所以，在因为惊慌而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钳制住人质却没来得及把器械换成刀具的那一刻，他更加后悔。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人质出乎意料的机敏，同伴救援的速度也快的让人难以想象，不仅迅速解决了自己的兄弟，还在他做好防护工作之前及时掐住了他的命脉。
　　这一秒，他的枪口正压在一个小姑娘的脑门上，子弹却没上膛，刀还在口袋里，根本没办法腾出手去拿。
　　因为前方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右臂高举，手指压着扳机，枪口牢牢对准他的脑袋。
　　目光平静。姿势娴熟。手非常稳。
　　连颤都没有颤一下。
　　看得出来，是个老手。
　　就在梁小六打算硬撑到底，非要跟对方赌一赌他对人质的在乎程度，坚持称自己已经给枪上了膛时，腰口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而后胯.下被狠狠一踹，手里钳制的小姑娘趁他吃痛陡然无力时，猛地挣开他“嗖”地蹿了出去。
　　“草你妈，老子......”
　　“砰！”
　　下一秒，前方就传来一声熟悉的枪响。
　　直接打断了他气急败坏的咒骂。
　　犹如什么临终判决，不带丝毫犹豫，狠狠砸在他的耳廓里。
　　他无法判断子弹是穿过了自己的手腕还是擦过了手臂，他只能感觉到整只手都震了一下，痛觉神经刺激的人下意识跪在地上，黑色的手.枪滑出去半米，最后被一只运动鞋踩在脚下。
　　那只运动鞋的牌子，梁小六非常熟悉。
　　是年少还在上学时，他很羡慕的那些“有权有势”的同学穿的名牌。
　　虽然后来有钱了，能买得起一鞋柜这样的名牌，但是他永远忘不了，学生时代瘦弱的自己，就这么趴在地上，任由那些鞋子一只一只踩过自己的手指。
　　他的眼中忽然闪过几分怒火清醒，撑着地面就要奋起反抗。
　　然而还没等他起身，背脊就被狠狠压住，前方踩着枪的人已经蹲了下来，摁住他的后颈，后脑勺贴上一个冰冷坚硬的触感。
　　“别动。”他的声音冷冷的，“不然走了火，我不负责。”
　　远处有汽车熄火的动静，而后是无数杂乱的脚步声。
　　他微微抬起视线，看见自警车上下来的无数警察。
　　呵，他梁小六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最终居然栽在了一个未成年的娃娃身上。
　　真是，太可笑了。
　　“喂。”他感觉着腰口和手臂处血液的流失，喘着气问，“你刚才说你是射击冠军，是诓我的，还是真的？”
　　背后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回答。
　　“我感觉你是真的。”
　　梁小六笑了笑，忍着痛，用最后一丝力气，又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少年还是没回答，似乎是懒得跟他交流任何题外话。
　　他就叹了口气，在警察赶过来扣住他前，终于支持不住，彻底痛晕过去。
　　江行烨站起身，任由匆匆包围此处的警察接手这个亡命之徒，语气淡淡地提醒道：“那边还有一个同伙。”
　　“已经铐住了。”一个警察接过他手里的枪，又问了他有没有受伤，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松了口气，“大概的情况这小姑娘刚才已经说了一遍，不过还是需要你们跟我们回局里一趟，放心，要是情况属实的话，做完笔录就能走。”
　　男生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前方一直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身上。
　　他走过去，伸手揪了揪她的辫子：“初愿？”
　　小姑娘呆愣愣地抬起头，似乎是反应了一下，而后不知道为什么，又沉默地垂下头。
　　“......江行烨。”
　　隔了好久，才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他死了吗？”
　　“没有。”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让人心安沉稳，“我刚才检查了，还有呼吸。”
　　“那他……他会死吗？”
　　“不会。警车里有随行医生，正在帮他处理伤口，等一下救护车就到了。”
　　初愿就没有再说话了。
　　一直低着头，非常沉默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好，那边警察已经迅速处理好了现场，把警车开到了他们身旁，喊他们上车去警局做个笔录。
　　小姑娘一声不吭地爬上警车。
　　江行烨蹙蹙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跟上去。
　　……
　　.
　　“你们很勇敢啊。”
　　送他们出警局之后，开车的警察叔叔这样表扬道。
　　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毕竟今天晚上那个场面，两位亡命之徒，两把装了子弹的枪，现场还有子弹残留的痕迹——说明肯定是开了枪的。但两个孩子年纪小小，居然就能从歹徒手里脱身，甚至还反过来制服了歹徒，这战绩，哪怕是放在他们身上，也算是了不起。
　　最关键是，从事发到离开警局，整个过程一直保持着冷静，要不是翻了监控和档案记录后都查不出任何问题，他们都要怀疑这两个孩子是受过什么心理特训了。
　　“果然是少年出英雄。不过回去之后还是要做好保密工作，不然事情宣扬出来，只怕是会给你们自己也带来危险。”
　　江行烨随口“嗯”了一声，抬眸望了望身旁的少女。
　　她小小一团，缩在车门边上，脑袋靠着车窗，静静地望向窗外的霓虹。
　　大冬天的，拂过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但她却把车窗开的很大，脸颊和鼻子都被冻的通红，仿佛是在自虐一般。
　　从问完他那个罪犯会不会死之后，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做笔录的时候，警察问什么就答什么，条理清晰，话语里听不出一丝慌乱，又乖又冷静。
　　和平时元气满满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那么爱笑的一个姑娘，自从“逃出生天”之后，就再也没笑过了。
　　怎么可能用“勇敢”和“英雄”就能解释得了。
　　警察叔叔一路把他们送到了高铁站，临走前，又特地吩咐了他们一遍千万要保密，就开着便车疾驶而去。
　　江行烨领着她进车站，买好了车票，前往宁城能买的最近的票是在半个小时后，他就又领着她在候车室坐下。
　　“饿吗？”
　　少年把她书包上系着的气球绳结给一个一个解下来——反正气球已经全部都破了，挂在书包上还显得奇怪。
　　他的嗓音难得柔和：“你要不要吃东西？”
　　小姑娘抬起头，杏眼里仿佛盛了一湖水，静谧无声，不起波澜。
　　“初愿，你往左看，那边有超市，还有饺子店和面馆，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少年又问了一遍。
　　“……好。”
　　“那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要不要去超市买关东煮？”
　　“好……好。”
　　初愿迟钝地跟着男生的动作站起来，但看见他伸过来的手时，却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没有握。
　　“你现在状态不太好了。”
　　江行烨岿然不动地摊着掌心，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耐心，“我怕你要摔。”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垂着眼眸：“对不起，我不……不是故意的。”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很漂亮的一双手。
　　如果忽略掉指间和掌心早已干透的血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忽然变得有些紧张，下意识解释道，“是因为他拿枪抵着我，我害怕了。他一动，我条件反射地就……”
　　“我知道。”
　　男生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动作轻柔，“而且我们都觉得你很勇敢。及时拖延住了歹徒，给我和警察都帮了大忙。”
　　“那你说，我扎的那么深，他、他不会死？”
　　“不会，人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随行的医生也说，没有伤到要害。不过以后做事情不要那么冲动了，万一枪是真的上了膛的呢？说不定现在躺在医院的就是你了。”
　　“……我当时就是想赌一把。我太害怕了，所以就条件反射……可是江行烨，你知道的，其实我只是想快点逃开，我没想过要杀人的——”
　　“我知道。”江行烨拍了拍她的头，“而且你那顶多只是正当防卫，连打架都不算，更别说是杀人了。”
　　“真的吗？”
　　“真的。连警察局都放你出来了，你怕什么？而且大晚上乌漆麻黑的，他们压根就没看清楚你的脸，就算真的要报复，也是冲着我来。”
　　小姑娘仰着头，眼里已经出现了几分迷茫和愧疚。
　　“先别管这个了，你听听看，外面是不是有烟花？”
　　“……好像有。”
　　少年把她的辫子拨到脑后，眼底已经出现了几分笑意。
　　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因为她慢半拍的反应而勾了勾唇，“别发傻了，新年快乐。”
　　“……”
　　初愿一直仰着头。
　　面前是男生熟悉的、清淡的眉眼，一点点温和，一点点笑意，一点点关切，每一种情绪在他身上都稀奇罕见。
　　耳廓外传来隐隐约约的烟花燃放声，虽然看不见那盛大的烟花雨，看不见夜空里的漫天烟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脑子就像被人用烟花炸了一场似的，所有佯装的冷硬和平静都瞬间溃不成军。
　　她“哇”的一声，终于红了眼眶，额头抵住他胸膛上冰凉的纽扣，哭的稀里哗啦。
　　把大半个候车室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我是个胆小鬼。”
　　初愿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自我批判，每一颗眼泪里都藏着深深的惊惶和恐惧。
　　她杀了人吗？
　　刀子捅在哪里了？
　　对方要被判几年牢？
　　出了牢之后会报复她吗？
　　……
　　脑子里全是这些问题，死死缠绕着神经，压迫的她不得安宁。
　　她太恐惧了。
　　“没关系。”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熟悉的嗓音，低沉又缓，“害怕就放心哭好了。”
　　“也不用担心有人报复。”
　　“我罩着你呢。”


　　第41章 拂云见你

　　初愿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这么大的人了, 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哗啦啦地号啕大哭。
　　实在是……非常丢脸。
　　以至于回家的整个车程中，她都一直缩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看动画片。
　　保持着一种鹌鹑一般的寂静。
　　至于江行烨，他在另外一个车厢。
　　主要因为当时买票的时候，同一车次就剩下两张票了，一个在十六车厢, 一个在五车厢，两个位置隔得老远。
　　而这已经是倒数最后两班车中唯一剩下的两个座位了。
　　也就是上了车之后，初愿才发现自己被江行烨给骗了。
　　现在离零点都还有二十分钟，哪里来的跨年烟花。她因为一句新年快乐哭的稀里哗啦，哭完之后才发现，根本就没到有新年。
　　许露露那个笨蛋！
　　高铁在晚上十二点之后就没有车次了, 怎么可能看完烟花还回得了家。
　　差点就被她骗了。
　　这个笨蛋笨蛋笨蛋！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当她在心里生气地斥责自己的好朋友时, 许露露忽然来了微信。
　　许笨蛋：初愿你这个笨蛋
　　许笨蛋：快放烟花了！
　　许笨蛋：刘橙悠他们说你忽然一下就不见了
　　许笨蛋：你说
　　许笨蛋：你是不是又跑到哪里去买吃的了？
　　初大王：你才是笨蛋！
　　初大王：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啦！
　　许笨蛋：？？？
　　许笨蛋：你在放什么屁？
　　许笨蛋：你不看烟花了吗？
　　初大王：高铁十二点之后就没有票了！
　　初大王：你现在已经回不了家了你知不知道？
　　许笨蛋：？？？？
　　许笨蛋：什么东西？！！！
　　许笨蛋：为什么会没有票？！
　　许笨蛋：凭什么会没有票？！
　　初大王：你出行之前都不先查好路线车次的吗！
　　初大王：果然就是不能信任你
　　许笨蛋：[痛苦]
　　许笨蛋：[痛不欲生]
　　初大王：与其浪费时间痛苦
　　初大王：你现在还不如想想跨完年之后应该怎么办
　　初大王：我反正是救不了你了
　　许笨蛋：[留下两条宽面条泪]
　　许笨蛋：[物理自闭]
　　许笨蛋：[痛苦到失忆]
　　许笨蛋：[啊——]
　　初愿没有丝毫同情心地按黑了手机，继续打开平板看自己的动画片。
　　这个平板, 是江行烨在上车之前给她的, 里面下载了好几部动画, 说是借她在车上解闷。
　　初愿点开了一看, 发现分别是：
　　《虹猫蓝兔七侠传》、《虹猫仗剑走天涯》、《虹猫蓝兔光明剑》和《虹猫蓝兔与阿木星》。
　　少了三部。
　　这个动画片，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国产动画片, 为了它，每天晚上七点钟前就听话地做完作业，然后准时守在电视机屏幕前看小鹿姐姐的《动画梦工厂》。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那只跳跳龙长什么样子。
　　而作为自己观影史上的初恋，初愿对这部动画的感情深的很，哪怕后来长大了，也去B站就着弹幕把后面几部给啃完了。
　　《虹猫蓝兔勇者归来》没有拍完结局，是她一辈子的伤痛。
　　想到这些往事，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随便戳一部，又随便戳了一集，就开始看。
　　结果才看了几分钟，就感觉到身旁持续传来的一个难以忽视的视线。
　　小姑娘扭过头，看见了一个三四岁大的奶娃娃。
　　被妈妈抱在怀里，却扭着身子拼命探过头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平板屏幕，神情专注异常。
　　初愿递过去一个耳机：“你要跟我一起看吗？”
　　奶娃娃害羞地捂住脸，然而没过两秒，又偷偷移开几只手指，瞥见小姐姐友好的眼神，立马放了心，快乐地接过耳机，奶声奶气：“谢谢姐姐！”
　　一大一小就这么凑在一起，认认真真地看了一路的动画片。
　　等到高铁靠站的时候，奶娃娃已经爬到了初愿的膝盖上，互动自然地活像一对亲姐弟。
　　身旁的母亲非常不好意思，在初愿下车之前，死活非要塞给她两盒好多鱼。
　　“姐姐，你就拿着，我妈妈买了一箱，家里还有好多好多呢。”
　　初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地接过了。
　　她和那一对母子告了别，顺着人流下车。
　　由于今天是跨年夜，这趟车又是最后两班之一，所以每个车厢出口都呼啦啦下来一群人，拥挤在一起，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江行烨的身影。
　　毕竟隔了十二个车厢呢。
　　就在小姑娘费力地垫脚探脑袋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嘟嘟震动了两下。
　　她掏出来一看，发现是江行烨发给她的微信消息。
　　江行烨：人太多
　　江行烨：我在出站口等你
　　初大王：好！
　　她觉得江行烨那么高，自己都找不到他，那按照她的身高，江行烨找不到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小姑娘背着书包，抱着一个平板和两盒好多鱼，也不再那么着急，随波逐流地就顺着人群往出站口走。
　　不过出站口好像没有江行烨的人欸。
　　她张望了一圈，都没有看见那张熟悉夺目的漫画脸。
　　嗯，大概是十六车厢离出站口太远了，所以他还没有走到。
　　初愿拿出手机，给江行烨发微信。
　　初大王：我到出站口啦
　　初大王：就在卖糖葫芦这里
　　初大王：等会儿你要是到了看不见我的话
　　初大王：就给我打……
　　最后一行字还没打完，忽然就被一道无奈地叹气声打断。
　　额头上方传来懒洋洋的男声：“抬头。”
　　初愿愣了愣，应声抬头。
　　“咦！”
　　是江行烨呢。
　　少年就站在那个卖糖葫芦的老板后边儿，半个身躯都被糖葫芦的稻草靶子给挡住了，只露出一段脖子和一个头，就像是靶子上方忽然长出了脸。
　　修成了一只英俊的糖葫芦妖精。
　　“你走的真快呀。”’
　　初愿没话找话地寒暄了一句。
　　少年指了指她怀里的好多鱼，微微挑眉：“在车上买的吗？”
　　“不是，是一个小朋友的妈妈送给我的。”
　　“小朋友的妈妈为什么要送你零食？”
　　“因为我跟他儿子一起看动画片了。”
　　他就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你倒是借花献佛。”
　　“你想吃吗？”
　　小姑娘伸出手，“你要是想吃的话，我都给你。”
　　“我不吃鱼。”
　　“它不是鱼。”初愿耐心地解释道：“它只是做成了鱼的形状，实际上原材料只是土豆而已。”
　　“我也不吃鱼形状的东西。”
　　“哦，那好。”
　　她就又把两盒零食抱回了怀里，而后想了想，约莫是觉得独占了回扣不好意思，又问：“那你吃糖葫芦吗？我可以请你吃糖葫芦。”
　　还没等江行烨回答，旁边那个举着糖葫芦棒的老板就慌忙摇了摇头：“那个，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我不是卖糖葫芦的，我这个糖葫芦，是、是专门带来接女朋友的。”
　　“啊？”
　　“我跟我女朋友是异地，她今天过来看我，这是我给她准备的礼物。”
　　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一声惊喜的尖叫：“啊！你真的给我买一百串糖葫芦了！”
　　而后那声音就欢天喜地地扑进了糖葫芦老板的怀里。
　　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了。
　　糖葫芦老板也很高兴，揽着女朋友走远，夜风吹过来他们渐行渐远的对话：
　　“这不是你的新年愿望嘛，而且不过一百串糖葫芦而已，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虽然知道你说的是情话，但是我也还是很开心！亲爱的我太爱你了……”
　　初愿仰着头，看着糖葫芦妖精又变成了自己身高腿长的漫画小哥哥。
　　随着那对情侣的走远，漫画小哥哥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初愿。”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俯视着她：“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新年愿望？”
　　“是啊。”男生看了看手机，勾起唇，“还有两分钟就新年了，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快点说。”
　　“说了会怎么样呢？”
　　“说了哥哥带你去打卡。”
　　初愿眼眸就是一亮，而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忽然黯淡下去。
　　“怎么了？”
　　“我想到了一个新年愿望，但是我觉得你不会答应我。”
　　“你先说来听听。”
　　“我——想回学校的操场跑步！”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然后在操场上吃烧烤。”
　　……
　　非常朴素也非常奇葩的新年愿望。
　　朴素和奇葩到江哥哥都没有动力去带她打卡。
　　但是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他当然也不可能食言。
　　揪着她的帽子：“走。”
　　“去哪里？”
　　“去你学校的操场跑步。”少年的语气很平静，“然后再去买烧烤。”
　　“！”
　　初愿惊呆了，“你真的要陪我去操场吗？”
　　“这不是你的新年愿望吗？”
　　“是，可是……”小姑娘忽然很愧疚，“那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我也帮你实现！”
　　“我没有新年愿望。”
　　“人怎么可能没有愿望。如果暂时想不到的话你就随便说一个，喝奶茶或者吃薯片这种也可以的。”
　　“这种愿望我为什么需要你帮我实现？”
　　“……可是你没有愿望的话我就会很愧疚，感觉好像一直在占你的便宜。”
　　“那你占，我不介意。”
　　“那可是、可是我介意呀。我这样就显得很不知好歹欸……要不然你就随便说一个好吗？什么都可以的！”
　　少年忽然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瞅着她：“随便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敢说，只要我能做！”
　　“哦。”他点点头，而后微挑眉，唇边勾出几分懒洋洋的笑，“那你叫声爸爸来听听看？”
　　“……”
　　“不愿意啊。”
　　男生仿佛退而求其次地抱着臂，好整以暇，“那叫声哥哥也行。”
　　……
　　沉默了半分钟后。
　　“哥哥。”
　　她举起手，把怀里的零食递到他面前，“你吃好多鱼吗？”
　　高铁出站口的灯装的很亮。
　　小姑娘仰着脑袋，眼睛里正好盛着光，一眨就是一片潋滟波色，连带着奶啦唧的声音都被渲染得婉转起来。
　　江行烨喉结微动，低沉着嗓音：“哥哥不吃，你吃。”
　　她又眨了一下眼睛：“哥哥真的不吃吗？”
　　“……吃一条也行。”
　　.
　　不是江行烨没志气。
　　而是她这一声“哥哥”，九转十八弯地对着他的耳朵撵了过去。
　　撵的他耳根子都软了。


　　第42章 拂云见你

　　江行烨耳根子再软, 和初愿那做事情全靠热情不靠智商的好朋友许露露相比, 他也是个有计划的人。
　　所以, 在前往七中的路上, 他就找到了一家通宵营业的烧烤摊, 点了定时外卖, 还提醒了初愿别忘了打电话给家长报个平安。
　　尽管初愿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平安好报。
　　她总不能跟爸爸说, 爸爸你放心, 我已经平安回到宁城了，现在正打算和我的好朋友一起去操场跑步吃烧烤呢。
　　那她可能在吃到烧烤之前, 就先被骂死了。
　　于是小姑娘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听江行烨的话, 打了个电话给爸爸。
　　然后郑重其事地撒了个大谎。
　　“喂, 爸爸？”
　　“我现在还在K大呢。”
　　“烟花已经放完了，现在在升气球！”
　　“嗯，我和许露露他们一块儿, 今天晚上住在许露露姐姐的宿舍里。”
　　“很安全的, 你放心。”
　　“我订了最早的车票，明天七点前就能到家。”
　　“哎, 好的，拜拜。”
　　她挂掉电话，表情立刻就垮下来。
　　心虚的要命。
　　说实话，这是初愿第一次跟家长撒谎夜不归宿。
　　还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跟一个长得超级好看她还超级心动的男人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简直胆大包天，不得了了。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迅速把手机塞回了兜里，动作里透着几分避如蛇蝎, 生怕它突然叮铃咚隆又响起来似的。
　　而后一扭头，就看见了少年似笑非笑的神情。
　　“江行烨，你觉得我刚刚像在骗人吗？”
　　“像。”
　　“那你说，我爸爸会发现我骗他了吗？”
　　“那不知道。”
　　少年双手撑在脑后，懒洋洋地回答她，“不过我肯定知道你在骗人。”
　　“为什么？”
　　“事出反常即为妖。”
　　“我哪里反常了？”小姑娘反思了一下，“我觉得我刚才表现的很镇定啊。”
　　“镇定不意味着话少。不到五分钟就要挂电话，你觉得这是初愿的作风吗？”
　　“……我平时有那么啰嗦吗？”
　　男生瞅了她一眼，看见她脸上的惆怅，微顿：“其实也还好。”
　　但初愿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谴责之中。
　　脑袋里两个小人打着架，连走路都差点被盲道磕了一跤。
　　“你看着路。”
　　江行烨拽着她的帽子把她往平稳的地方拉，拧眉训斥了一句，“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姑娘条件反射地点头哈腰说“对不起”。
　　说完之后，又没搞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跟江行烨道歉。
　　但是既然道歉了......那就道歉了。
　　毕竟人家是在关心自己嘛。
　　她非常不斤斤计较地主动开启新的话题：“对了，我突然想到，这么晚学校肯定已经关门了，我们怎么进去呀？”
　　“你的学校你问我？”
　　“虽然是我的学校没有错，但是我觉得肯定是你比较有经验嘛。”
　　男生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经验？”
　　“就……逃学的经验。”
　　……
　　是。
　　江行烨是很有逃学的经验。
　　一中那么豪华的建筑设计，时常维护翻新，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他翻不出去的墙。
　　就更不用说朴素古老的七中了。
　　男生轻轻一跃，就从树干跃到了墙上，蹲在宽厚的泥土围墙上俯视着下方矮小的初愿，语气懒懒散散：“能爬上这棵树吗？”
　　初愿大致量了一下树叉高度和自己的身高，信心满满地点点头：“能！”
　　她爷爷奶奶都住在农村，小时候回老家拜年，也是经常和兄弟姐妹一起爬树掏鸟蛋的，这么一棵枝叉满满的大树，对于她来说，完全不是难事。
　　小姑娘攀着枝干，没几下就爬到了围墙边上，也不去管自己身上粘着的树叶，大大方方坐在少年身边，很积极地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翻墙的过程中，很多时候其实上去并不难，难得是如何从墙上下来。
　　一中后门的墙并不算太高，像江行烨这样身高腿长运动神经还一级棒的人，直接往下跳就是了。
　　但是对于初愿这样的矮个小朋友来说，怎么样跳，往哪儿跳，就成为了一个技术性难题。
　　小姑娘仰着脑袋看他，眼里全是信任。
　　江行烨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计算了一下墙面的高度，而后往下轻轻一跃，落在了柔软的草垛里。
　　他转过身，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然后微微撑开了双臂，波澜不惊的声音听上去很有可信度：“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你接住我？”初愿觉得他简直就是在异想天开，“我有两袋大米那么重呢，你怎么可能接得住我呢”
　　“你放心跳就是了，接不住也是我给你垫着。”
　　初愿瞅了瞅自己离地面的高度，非常不安心：“要不然你再类比着想一想？比如说，要是两袋大米从这么高的地方砸到你身上，你能接得住吗？”
　　“能。”
　　“要不然这样！”
　　她忽然想出一个办法，“我反过来，挂在墙上，你能不能碰到我的腿？要是能碰到的话，我不用跳你也可以直接接到我啦。”
　　“你多高？”
　　“一米六……一米五九点四。”
　　“……那你挂。”
　　保证了自己安全的初愿很高兴，把自己的书包和鞋子都脱下来往下丢，然后小心翼翼地反过身子，像玩单杠一般，手臂抱着墙顶，剩余大半个人都晃晃荡荡地垂下来。
　　动作之果断，胆子之大，完全不像是刚才那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江行烨，我挂好啦，你可以来接我了。”
　　早在她乾坤大挪移的时候，江行烨就随手搬了块大石头过来，踩在大石头上，一伸臂刚好够到小姑娘的腰，双手一环，就把她从围墙上接了下来。
　　然后非常好人做到底地把她提到了她的鞋子旁。
　　“谢谢你啊江行烨。”
　　初愿穿好鞋子，背好包，由衷地感谢他，“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江行烨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好心帮你，别骂人啊。”
　　“我怎么骂人了？”
　　“你说我是好人。”
　　“你本来就是好人啊。”
　　“我不是。”
　　“你是！”
　　“哦。”他懒得继续争了，语气非常无所谓，“那就是。”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初愿严肃地念了首诗，然后拍了拍他的胳膊，“江行烨，你真的是个好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是能看出来啊。”她拧着眉毛，“好坏都是对比出来的，又不一定非得要十全十美才能被称为是好人。”
　　“我见过好多人，表面上又温柔又善良，私底下却乱说别人的**和坏话。又或者看上去豪爽开朗讲义气，实际上却把大大咧咧当成是报私仇的借口。这个世界上，贪污**霸凌犯罪到处都有，这些人都能被称为是好人，你凭什么不能？”
　　男生怔了怔。
　　初愿以为他不信，已经开始掰着指头细数他的优点：“你从不在背后乱嚼舌根，不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不贪小便宜不斤斤计较，要报仇就大大方方报回去，从不拿无辜的人当枪使。虽然看上去很独断专行，但是懂得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尊重别人，也会体谅别人。做事情光明磊落，敌人只畏惧你的实力，却从不害怕你会耍阴招。你说，除了偶像剧，现实生活中，还能找到你这样的好人吗？”
　　……
　　寂静了一下。
　　“看来你把我调查的挺清楚。”
　　“那是。我都要……都要跟你做好朋友了，我当然要了解一下好朋友的品性了。”
　　“这么说，你的每个好朋友都是品行端正的好人喽？”
　　“当然了。我怎么会和坏人做朋友呢。”
　　她走上最后一步台阶，推开操场虚掩的小门，然后转过头来，眉眼弯弯的，
　　“不过你是最好的那一个。”
　　……
　　.
　　初愿是个喜欢运动的姑娘，每年的运动会都会积极参加，有兴趣尝试每一个竞技项目，并充分地将日常解压和锻炼身体结合在一起。
　　——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在自习课溜出教室，到操场上跑步。
　　她喜欢奔跑的时候那种脑袋放空，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感觉。
　　“江行烨，你说和这些风啊、泥土啊，大气层啊比起来，人类究竟算什么呢？”
　　“我如果今天真的死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真的变成鬼吗？还是就像科幻里写的那样，脑电波转生到另一个星球上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欸，有时候看星星，看宇宙的图片也好，纪录片也好，就会突然觉得人生一点意义都没有，会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没用，什么都不知道。”
　　“太奇怪了。”
　　初愿跑了十几圈，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路灯的映照，还是月光刚好洒在了她的眼眸里，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依旧熠熠生辉。
　　小姑娘步子迈的小，江行烨一步抵得过她两步，懒懒散散跟在她身边，看她被风吹的凌乱的额发，脸颊上真情实感的惆怅和难过，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接。
　　她看上去是个这么小的姑娘呢。
　　但是她脑子里想的和一般小姑娘想的好像都不太一样。
　　她的烦恼也非常不一样。
　　如果是一般的小女孩，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说不定还在后怕捱在自己脑门上的那口枪。
　　她倒好，神神叨叨的，忽然就开始念叨起风土大气和宇宙星球，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像需要安慰的样子。
　　又好像不需要安慰的样子。
　　他忽然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小姑娘大概是跑累了，忽然就停了下来，压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老半天都没有再开口。
　　江行烨微微侧头，忽然一怔，看见了她眼角的泪。
　　她突然哭了。
　　她忍着哭腔和喘气声，一边抹泪一边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天上的月亮，“但是我觉得，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超级厉害的人，最起码在地球上，我一定是很厉害的，所以我不能被一些小挫折打倒，这些磨难，最终都会成为我履历上光辉的一笔，就像爱迪生烧了实验室，贝多芬失去了听觉一样，你说对吗？”
　　……
　　啊。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之前在候车室哭了一场。
　　但哭到一半就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太过丢脸，逃跑一般用帽子盖住自己上了车，把所有的惊惶失措都压进心底。
　　忽然想要来操场跑步，应该也不是什么新年愿望，而是实在憋得慌，才想找个途径发泄而已。
　　少年微勾唇，揉了揉她被风吹的毛茸茸的脑袋：“烧烤到了，要一起下去拿吗？”
　　“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小可爱们明天早上起来看TT


　　第43章 拂云见你

　　事实证明, 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因为她特别。
　　就像是一百只梅花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奶白色的驼鹿，犹如鹤立鸡群, 一眼望过去只有它最夺目。
　　而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爱情, 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因为好奇，所以有**去探寻。
　　探寻出来的结果如果满意, 好奇就会发展成为动心, 而后慢慢变成爱情。
　　而如果结果不那么美好, 人就会顿时失去兴趣，原本再亲密的人, 都会瞬间变成陌路。
　　但这个世界上最令少年少女费解的事情就是——我男神（女神）究竟会对什么样的我产生好奇呢？
　　就比如红娘王易川, 虽然一边积极地打助攻，一边却非常困惑。
　　曾经还好奇地问过江行烨：“你怎么忽然就看上肘子妹妹了？是因为长的漂亮啊还是性格可爱？”
　　在王易川心底，江行烨的理想型应该是漫威里的黑寡妇, 又或者是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性感美艳又强大，兜里装的是冲.锋枪的子弹而不是卡哇伊的糖果干。
　　不说话的时候一定要面无表情的, 拿来染嘴唇的不是口红而是血浆。
　　肘子妹妹嘛, 小小一团，每天都笑的开开心心的, 太活泼也太乐观了，完全不符合江大爷的审美取向。
　　而且也不是没有小可爱姑娘跟江行烨送过爱心表过白啊，比肘子妹妹还Q的多了去了, 萝莉音，双马尾，撒起娇来萌萌哒，就跟动漫里跳出来的一样。
　　那也没见江大爷多给人家半个眼神呢。
　　难不成爱情这种东西，真的跟客观条件没有任何联系，只要眼神对了，哪怕是个梨子，也能瞬间和葡萄扯结婚证？
　　江行烨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我看上哪个肘子妹妹了？”
　　“就初愿啊，难不成你还有第二个肘子妹妹哦。”
　　“初愿就初愿，什么肘子妹妹，你以为好听吗？”
　　“老子就取个外号你也要纠结，肘子……初愿究竟哪里特别了？”
　　“生而为人，都是特别的。”
　　“放屁嘞，人都是特别的你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她？这么多好看姑娘呢！排着队跟你表白呢！”
　　少年扬了扬眉，收回视线，没有搭理他。
　　说实话，这个问题，江行烨自己也思考很久了。
　　初愿究竟哪里特别了？
　　是头上多长了两个角还是脚下踩了两个风火轮？
　　为什么他偏偏就对这姑娘这么有耐心？
　　他思考到今天，也还是没思考出来。
　　她就站在这里，干干净净清清透透一个姑娘，仿佛一眼就可以看透。
　　但是又好像怎么都看不透。
　　她是生机勃勃的，每一根枝节都在努力往上生长，对天空都充满了野心。
　　望着你的时候，眼眸一片澄澈，仿佛坦率没有心机，笑起来就带给人满满的亲近，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审视着你，警惕和防备都藏在你所看不见的地方。
　　她会倾诉，会跟你谈心，难过害怕的时候也会扑在你的怀里大哭，但是她其实并不怎么需要你。
　　到了最后，她依旧是自己治愈自己。
　　影视剧里塑造的女强人，外表强硬内心柔软，反差迷人。
　　而初愿的反差在于，外表柔软，内心却坚硬的不得了。
　　兜里装了一堆卡哇伊的糖果干，灵魂却全副武装，随时可以握着狙.击枪冲锋陷阵。
　　嘴巴甜甜地说：“Please give me se dies.”
　　脑子里装的却是：“I don’t give a **.”
　　酷的要命。
　　“初愿。”男生倚着栏杆，“给我递串年糕。”
　　“给你。”小姑娘递过来一串五毛钱的小年糕，一边热情地建议道，“这个鸡翅也很好吃哦，你要吃吗？”
　　“我不要鸡翅，我要那个脆皮年糕。”
　　“你先试试看嘛。”初愿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没有去拿那串仅剩的脆皮年糕，反而递给他一串烤鸡翅，“这个鸡翅真的很好吃哦！”
　　少年顿了几秒，伸手接过。
　　等他再次不经意地抬起眼皮时，就发现小姑娘已经把那根脆皮年糕啃了半根了。
　　……你瞧。
　　外表是一只奶白色驼鹿，其实内心就是一个小气鬼。
　　剩下半根年糕在空气中冒着热气，高傲地对他说：I don’t give a **.
　　……
　　.
　　初愿不知道这个男人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这顿烧烤来之不易，非常珍贵。
　　因为外卖小哥开车开到一半，忽然就翻进了什么沟里，烤串连带着锡纸壳都在污水里滚了几滚，一塌糊涂。
　　外卖小哥先开车到学校隔着围栏跟他们道了个歉，然后又跑回去让老板重新做了一份。
　　为表歉意，还多送了他们两串烤鸡翅。
　　初愿看着他满身污水，头发上还沾着草屑的狼狈模样，没好意思再说他，大手一挥就表示原谅了。
　　——主要是操场边上的器材室没关门所以她又和江行烨打了一小时羽毛球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不过总之，一阵波折之后，等初愿终于吃到烧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他们吃烧烤的地方就是操场的主席台，四周空阔无人，唯有夜风拂过操场，带来冬季草叶的低吟声。
　　最适合点一堆篝火放烟花唱歌吃烤全羊。
　　当然，篝火肯定是不可能点的了，烟花也暂时放不了。
　　很讲究仪式感的初愿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搭在前方的地面上，和路灯相互映照着，为黑暗的主席台带来一点光。
　　然后点开音乐软件放了一首热恋的西班牙流行曲。
　　嗯，也勉强算是营造出了一点开趴聚餐的氛围。
　　小姑娘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听歌一边撸串，还不忘和江哥哥谈天说地讨论人生与理想。
　　尽管这些人生理想暂时都有点异想天开——
　　“唉，我要是能飞就好了，就不用翻墙这么麻烦，直接飞进来多方便呀。”
　　“江行烨，你看过《三体》吗？你说，在我们死掉之前，能看见一只外星人吗？”
　　“我听说现在机器人研究已经很发达了呢，等我工作的时候，会不会每个人都能买得起定制的家养机器人了啊？”
　　“江行烨，如果你能穿越的话，你最想穿越到哪个年代啊？我看到研究说，原始社会的人好像都不高呢，男生的平均身高都没有一米六，那我回到原始社会，岂不是鹤立鸡群一样了！”
　　……和小初愿待在一块儿，永远不怕没有话题聊。
　　江行烨懒洋洋地靠着栏杆，一边灌可乐，一边听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简直比看电影还有意思。
　　他们一共点了一百块钱的烧烤，满减之后加上配送费只要七十九。
　　最后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初愿估摸着一算，发现自己吃了六十块，而江行烨只吃了二十块。
　　差了两倍。
　　但钱还是江行烨付的。
　　她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又看了看男生平静的脸色，忽然感觉有些小愧疚。
　　小姑娘想了想，掏出手机，开始翻好喝的奶茶铺子。
　　“我请你喝奶茶叭江行烨。”她还特地找了一家贵的，“你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啊？”
　　江行烨挑了挑眉：“这么晚了还有奶茶店开着？”
　　他按亮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凌晨五点钟整。
　　已经是早上了。
　　“没有呀，但是我可以给你预定今天中午的奶茶嘛。”
　　初愿很积极地想要促成这场“报恩活动”。
　　“我不喝奶茶。”
　　“那你喝咖啡吗？”
　　“不用给我点了。”江行烨捏着可乐罐，语气随意，“下次去网，再给我打个八折就行。”
　　“哦……那下次大概是什么时候呢？我放寒假可能要回爷爷奶奶家过年诶。”
　　“等下学期，我这段时间要待在省城，估计等开学才能回来。”
　　“……哦。”
　　要等开学啊。
　　那就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漫画小哥哥了呢。
　　哎，青少年追求个自己喜欢的人可真困难。
　　“五点多了。”
　　前方的少年忽然从栏杆上跳下来，声音懒洋洋的，“要回家了吗？”
　　嗯？
　　初愿抬眸瞅了瞅天空，发现虽然还没有看见朝阳，但四周都已经出现那么一点自然光了。
　　真的天亮了啊。
　　天亮的可真快。
　　她收拾好垃圾，站起身，尽管有些遗憾，却也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好，回家。”
　　不过在少年抬脚要往前走时，初愿忽然又想到什么，连忙喊住了他：“江行烨呀！”
　　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询问。
　　就看见小姑娘眨眨眼睛，仰着脑袋，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江行烨呀。”
　　“既然下次再见面就是明年了。”
　　“那身为一起死里逃过生的战友，在分别之前，我可以抱抱你吗？”
　　……
　　非常直白的请求。
　　初愿甚至觉得，这是她从小到大说过的最大胆的暗示了。
　　也不知道她的漫画小哥哥听不听的明白。
　　江行烨明显也怔住了，足足过了七八秒，才“啊”了一声，微微撑开唇，眼眸里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
　　而后下一瞬，眼前的景色就被什么东西挡住，脑袋连带着肩膀都被揽进一件黑色的大衣里。
　　虽然、虽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听明白没有。
　　但初愿永远记得这一天。
　　这注定不普通的一天，少年捏着易拉罐，在单薄的晨曦和凛冽的雾气里，伸手抱住了她。
　　他的怀里有淡淡的孜然和烤鸡翅的味道。
　　非常温暖。
　　他说：“新年快乐。”
　　初愿攥紧垃圾袋，把冻出来的鼻涕蹭在他充满昂贵的大衣上。
　　而地面上的手机依然在不停歇地单曲循环：
　　“我脱掉，脱掉，翩翩起舞
　　因为你，男孩，让我很生气
　　我脱掉，脱掉，翩翩起舞
　　我确信我不会爱上你
　　这个坏男孩，不会，不会，不会
　　……”
　　——已经是新的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歌名叫《Lo Malo》～


　　第44章 你闪闪发亮

　　南方的冬季持续在连绵的阴雨和铅灰色的乌云之中。
　　哪怕偶尔天晴了, 墙角草根处也一直浸着水, 拂过的风都夹杂着一股湿冷。
　　对于学业繁重的高中生来说，寒假之前，白天都是很难捱的。
　　需要穿着笨重的校服, 裹着围巾, 戴着手套，缩在位置上艰难地写作业。像初愿这样格外怕冷的人, 还得套两双棉袜子, 再往棉袜子底下贴暖宝宝, 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上一个上午。
　　这段时间，她很认真地学习了, 虽然偶尔还是会画一下画, 但是再也没有把时间花在看剧、逛微博、刷漫画和追番剧上。
　　初愿是个聪明的姑娘，从小到大，只要努力去做的事情, 基本上都能看见成果，所以这学期的期末联考，她没有意外地考进了全市前五。
　　按照往年的经验, 如果高考也能保持这个水平, 志愿基本上就可以随便填了。
　　初爸爸觉得自家女儿终于听进去了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为了奖励她, 给她发了个八百八十块钱的大红包。
　　放假那天，小姑娘拖着一个大书箱，和好朋友一起逛遍了七中附近的一整条街, 把自己这段时间攒下来的美食愿望清单都清空了。
　　她坐在电影院旁的甜品店里，嚼着芋圆，跟许露露凑在一起看泰剧。
　　真没想到，时隔一个月解禁后看的第一部剧，不是攒了很久的《妖精森林的小不点》，也不是缓存了半年的《绝命毒师》，而是一部玛丽苏狗血偶像剧。
　　剧情大概是这样的：男主先是对女主角一见钟情，而后又发现女主角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男主很愤怒，这样那样互相折磨了一下之后，他又发现，自己居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他彻底崩溃了，悲伤远遁。
　　女主就去追他，两个人再次互相折磨了一下之后，决定结婚，婚后呢，男主角又失心疯一般要报复女主来惩罚自己的父亲，于是又开始互相折磨，直到女主角彻底心灰意冷之后，男主角又忽然后悔了，开始反追女主。
　　最终，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初愿看的太累了。
　　“为什么要弄的那么复杂呢？”她舀了一勺红豆，觉得非常不能理解，“看个偶像剧都这么费劲，还不如看恐怖片呢。”
　　很迷男主颜值的许露露挥挥手：“哎呀，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啦，戏剧都是来源于生活，你不懂。”
　　“嘁，生活中哪里会有那么多哥哥妹妹的剧情嘛。”
　　“怎么就没有了。”许露露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个事哦，江行烨他妹妹下学期就要转到七中来念书了，昨天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还看见了她，据说寒假过完年开始，就要跟我们一起补课了呢。”
　　“江行烨的妹妹？”初愿愣了愣，“江行烨有妹妹吗？”
　　“你不知道吗？你跟他那么熟欸。”
　　“你说的不会是他那个继……”
　　“就是他那个继妹。”
　　许露露凑近她，咽了咽口水，“初愿，我跟你说个秘密哦，是我好早以前就听说了的，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一直不敢告诉你，但是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觉得我要是再不跟你说，我就……”
　　“你说。”
　　小姑娘放下勺子，乖巧地瞅着她，“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骂你的。”
　　“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我才不是怕你骂我嘞好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敢说？”
　　“就……唉！”她叹口气，“我不是怕挫伤你爱情的小萌芽嘛。”
　　“我爱情的萌芽？”
　　初愿停下吞芋圆的动作，异想天开地猜测，“你不会是想说，江行烨和陆珈恬就是有情人终成兄妹剧情的受害者？”
　　“……不是我说的哦，是大家都是这么讲的。”
　　“哪个大家呀？”
　　“就，张偲葶之前不是超喜欢江行烨嘛，她就去问了很多他的事情啊。好像是说，以前陆珈恬的妈妈是射击馆的教练，江行烨就经常过去那边玩嘛，两个人青梅竹马的，当然就互相那个什么了，结果后来，陆珈恬的妈妈反而跟江行烨的爸爸在一起了，那他们不就变成兄妹了嘛。据说哦，当时江行烨要退役，似乎也是受了这方面的刺激……反正他们是这样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小姑娘垂着脑袋，沉默地思考了一下。
　　“不过你先不要想太多，谣言嘛，总是越传越夸张的，虽然大家是这样说的，但是就像明星八卦，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你说对？……那个啥，初愿，你没事？”
　　“我觉得是乱说的。”
　　“什么？”
　　初愿咬下最后一颗珍珠，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我觉得这不像是江行烨的作风。”
　　“什么作风？”
　　“江行烨这么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把对长辈的仇恨转移到下一代身上呢。他如果真的和陆珈恬谈恋爱真的喜欢她的话，才不会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就跟她分手呢。”
　　许露露懵了：“光明磊落？谁？你说江行烨吗？”
　　“还有就是，他不肯给陆珈恬微信，不太喜欢和陆珈恬说话，也不管她晚上回不回家，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这都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嘛。”
　　小姑娘自顾自琢磨着，拧着眉毛，略微有些烦恼，“不过谈恋爱这种事情，太复杂了，我觉得还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断。露露啊，你说，这像是爱在心口难开的样子吗？”
　　“……我怎么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你有那么多经验呢。”
　　“这种事情，有经验有什么用，反正都是听别人乱八卦的，我又不了解江行烨。”
　　“……”
　　“不过你怎么这么淡定？”许露露眨了眨眼，觉得不可思议，“你都不伤心的吗？听到自己的小哥哥和别的女生有关系，还是这么偶像剧的关系欸！”
　　“我当然伤心了。如果是真的的话，我都要哭死了，可是你不是不确定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吗，那万一要是假的，我不就白伤心了。”
　　“……”
　　“喂喂喂，你凭什么是这个表情！”
　　“没有。”许露露面无表情地又点了一碗芋圆，“我就是佩服你。”
　　……
　　.
　　好。
　　其实飞天小初愿就是一只纸老虎。
　　她根本就没有表现得那么淡定。
　　回家之后，她就一个人又重新把那部泰剧看了一遍。
　　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
　　戳着微信的聊天框，老半天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跟江行烨聊过天了。
　　主要是之前为了跟爸爸表决心，主动把手机上交给了他，以换取可以自由安排学习时间的权利，所以在上交之前，她就专门私聊通知了几个要好的朋友。
　　包括江行烨。
　　界面上上一次聊天还是在腊八节那天。
　　初大王：我亲爱的好朋友
　　初大王：我要通知你一件事情！
　　江行烨：？
　　初大王：我接下来到期末考试之前，都要把手机交给爸爸保管啦
　　初大王：所以上不了微信也用不了支付宝了
　　初大王：你可能会联系不到我哦
　　江行烨：行。
　　江行烨：好好学习。
　　初大王：不过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急事找我的话，可以打我的电话
　　初大王：我的电话是一直可以打通的
　　江行烨：知道了
　　江行烨：期末加油，祝你考个好成绩
　　初大王：[谢谢]
　　初大王：[你也是哦]
　　然后对方发了个OK的手势。
　　然后就没有了。
　　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再出现一条新消息。
　　初愿觉得有些难过。
　　倒不是因为漫画小哥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而难过，而是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就连想问个问题，都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
　　可是她不想把问题憋在心里。
　　不想制造一大堆偶像剧式的误会。
　　她超级想问清楚，他跟陆珈恬究竟是什么关系。
　　和初愿关系亲近的人都知道，她从小就是个自私又霸道的小姑娘，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不愿意给别人碰，不愿意分享，只想牢牢地藏在自己怀里。
　　如果江行烨真的和陆珈恬谈过恋爱但是现在已经分手了的话，她可能还是会充满恒心地继续追求他。
　　但是心里就会有点小难受了，因为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很喜欢的洋娃娃，已经在别人的怀里呆了一段时间，不是完完全全地属于她。
　　可是她之前却没有过别的洋娃娃，是完完全全属于它的。
　　如果、如果江行烨现在还对陆珈恬余情未了的话，她就不想要这个洋娃娃了。
　　再漂亮，再好看，都不要了。
　　小姑娘看着微信界面上的聊天框，忧愁地叹了口气，老半天也还是不知道该发什么。
　　她忽然发现，自己和江行烨的关系，压根就还没有到可以问这种问题的程度。
　　哪怕铺垫再多的寒暄也显得突兀。
　　她戳开顶上的头像，打算先去看看他的朋友圈。
　　少年并没有设置什么“仅三天可见”的**措施，但往下拉到底，也还是只有寥寥两条朋友圈。
　　一条是一年多前发的，就一张图片，白色背景上印着俩黑字：闭嘴。
　　简单又粗暴。
　　至于还有一条……欸，还有一条居然就是刚刚两分钟前才发的呢。
　　初愿恰好点开看见，也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拍了一个生日蛋糕，设计成枪的形状，上面插了两根数字蜡烛，写着十八。
　　好像是他成年礼的生日蛋糕。
　　他生日了啊。
　　都没有告诉她呢。
　　更让她难受的是，这条朋友圈下面，有个点赞的人，也是她的好友。
　　备注名是陆珈恬。
　　初愿之所以加了她，还是因为对方之前一直坚持不懈地发来好友申请。
　　她发给江行烨看，对方说随便她，不管加不加，都不用搭理就行。
　　初愿想了想，最终还是心软同意了。
　　而陆珈恬果然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主动骚扰过她，所以初愿很快就把她抛在了脑后。
　　但是没想到……原来江行烨后来也加了她的微信好友啊。
　　小姑娘垂下眼眸，心里像堵了一团水汽，闷闷的难受。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虽然。
　　虽然不能仅凭这些东西就不明不白地给一个人下定义，但是，如果漫画小哥哥真的像泰剧里演的那样和他的妹妹藕断丝连的话。
　　她就真的不追他了。
　　她就失恋好了。
　　反正、反正......
　　初愿深吸一口气，捡起钥匙，背起自己的小包，打开网管房的门就往外走。
　　“欸，初愿，你去哪儿啊？”
　　“我回学校跑步。”
　　……
　　反正她初愿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直到三分钟之后。
　　转弯过拐角时，小姑娘因为走得太急，被忽然散开的鞋带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
　　她撑着地面坐起来，正打算去系鞋带，但一抬头，视线就忽然在前方马路上凝住了。
　　那一瞬间。
　　心里的水汽忽然升腾起雾，在五脏六腑弥漫开来。
　　闷闷的。
　　她揉了揉眼睛。


　　第45章 你闪闪发亮

　　看来今天真的是江行烨的生日呀。
　　初愿想。
　　她看见, 陆珈恬送给了江行烨一个蛋糕。
　　很高一盒的那种。估计有两层。
　　就在马路对面那边。
　　陆珈恬仰着头，眼睛似乎还是红的，脸上全是哀求。
　　少年冷冷地瞅着她, 几秒之后, 直接把她递过来的蛋糕扔进了旁边的大垃圾桶里。
　　女生就哭了，车鸣轮滚声中, 似乎还能听见她在咽哽地说着什么，但最终还是被少年冷漠的眼神给逼退, 顿了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因为马上要过年，街边行道树上都挂了红灯笼, 傍晚的灯光是浅红色的，把整个氛围都染的和拍电影一样浪漫。
　　陆珈恬离开后很久，男生一直站在原地, 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半晌, 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垂下眼眸, 走了几步到垃圾桶面前，捡起了那盒蛋糕。
　　也不嫌脏。
　　小姑娘撑着地，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对面。
　　她看见少年慢吞吞地拆开了蛋糕的盒子, 露出里面因为撞击而毁的一塌糊涂的蛋糕，隐隐约约还能看出是猫和老鼠形状的。
　　猫和老鼠，是江行烨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
　　他之前聊天的时候, 偶然提到的。
　　大概真的是青梅竹马，连这个都知道。
　　在马路边，大庭广众之下，少年盯着蛋糕看了很久，最终捡起上面一块巧克力片，放进嘴里尝了尝。
　　他垂着眼眸，脸上的神情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平静。
　　初愿看着他把蛋糕的盒子包装好，提在手上，又进了旁边的花店，等到他再出来时，蛋糕已经被仔细地又包装了一层。
　　南方的冬天，太潮湿了。
　　潮气凝结在睫毛下，都已经在眼框里氤氲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小姑娘垂下脑袋，认认真真地去系鞋带。
　　任由雾气弥漫，凝结成水珠，而后水珠一小颗一小颗落在翻毛皮鞋上，在浅棕色的鞋面上晕染出星星点点的深棕色。
　　等她终于系好鞋带，捡起书包要站起来的时候，深棕色的鞋面前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块白色。
　　初愿愣了愣，迟钝地顺着那双白色的运动鞋往上看，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庞。
　　少年手里还提着两盒蛋糕。
　　他蹲下身，勉强和仰着脑袋的小姑娘对视，声音很轻：“和好朋友吵架了吗？”
　　初愿揉干净眼睛，默默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没有吵。”
　　“那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她拍拍身上的灰，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表达着内心的闷闷不乐，“我好像失恋了。”
　　“……”
　　江行烨停下起立的动作，眯眼看她。
　　“你瞪我干什么？我这么难过，我都还没瞪别人呢！”小姑娘凶神恶煞地对他竖起眼睛。
　　“那你现在打算去干嘛？”
　　“我回学校操场跑步。”
　　……看来是真的难过。
　　少年拧了拧眉，而后又轻轻松开。
　　算了。
　　失恋就失恋。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还算是一件好事了。
　　他站起身：“走，别回学校了，我带你去一个更解压的地方。”
　　初愿扭过头，瞪着他不说话。
　　也就是到这时，江行烨才终于发觉不对劲了：“怎么了？”
　　小姑娘没回答他的话，反而气势汹汹地问起另外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对我也要那么凶吗？”
　　“你不说就算了。”
　　男生无奈地叹口气，递给她一盒小蛋糕：“拿着。”
　　……
　　“小初愿，哥哥千里迢迢过来请你吃蛋糕，你不跟哥哥说一句生日快乐吗？”
　　初愿认出这盒蛋糕是江行烨一开始就提在身上的，倒没有不领情地塞回去，反而抿抿唇，闷声闷气地祝福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自己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所以对待生日向来重视期待的很，将心比心，也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破坏江行烨过生日的心情。
　　于是用最坚强的心，去压制了失恋的气愤和委屈。
　　唉，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但是。
　　人的善良也是有底线的！
　　一边和陆珈恬藕断丝连，对她给的生日蛋糕依依不舍，丢了又捡，捡了又吃，吃了还包，一边却能面不改色地给自己送蛋糕，一张嘴叭叭叭地让她喊哥哥，这是什么？
　　这分明就是心猿意马优柔寡断脚踩两只船三心二意的当世张无忌！
　　那她才不要做周芷若和赵敏呢。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说完生日快乐后，就摆出一副“我一点儿都不想和你交流”的表情，背着书包大步离去。
　　“我要去跑步了，你要玩的话，自己找别的“好朋友”玩，再见！”
　　“站住。”
　　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少年淡淡的嗓音。
　　初愿下意识停住，顿了几秒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简直是太逊了，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垮下脸，抬起脚就要继续走。
　　——然后手臂被人直接拽住了。
　　江行烨绕到她前方，俯视着她，眯了眯眼，语气淡淡的：“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么？”
　　“我怎么忘恩负义了？”
　　男生一挑眉：“我记得之前，也是有个叫初愿的小朋友说，下次一定请我喝咖啡吃巧克力，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我的大恩大德，还死活抱着我不肯撒手，怎么，她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吗？”
　　“……”
　　十分钟后。
　　城西街口的巧克力专卖店前，就站了一个帅气的高个少年和一个穿着厚棉衣的小姑娘。
　　这家巧克力专卖店，是元旦前一个星期开的，装修设计的都很西欧，整个屋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对于初愿这样的嗜巧克力重症患者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而且离她家还非常近，十分钟就能走到了。
　　所以元旦那天晚上吃完烧烤，江行烨送她回家，在路上刚好路过了这家巧克力屋。
　　那个点，一大清早的，店门当然没有开，小姑娘就拍拍胸脯，说下一次再见面时，一定请他过来吃巧克力。
　　江行烨当时说不用了。
　　但是他今天又反悔了。
　　反悔的理由是：
　　“初愿，今天是我的生日。十八岁的生日。”
　　心地善良将心比心宽容大方不斤斤计较的初小愿就忍气吞声地领着他走到了这家巧克力屋门口。
　　“你挑，挑多一点，就当是我还你生日蛋糕的礼了。”
　　她顿了顿，“快点挑哦！等一下我还要回学校跑步呢。”
　　少年微挑眉，迈腿走进了充斥着可可豆香甜气息的小木屋内，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屋子里摆着挂着的商品。
　　初愿说的没错，这家店确实是巧克力爱好者的天堂，黑巧白巧什么形状的都有，不像商场里的精装店一样用盒子装着，反而就这么搭在木桶上或者装在透明的橱柜里，客人可以自由地戴上手套直接挑。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前方的橱窗前，摆着一个用巧克力做的小火车，足足有半个人那么大，火车上还搭载着很多动物形状的小乘客。
　　“那个是非卖品。”
　　初愿见他望的时间那么长，以为他是看上这辆巧克力火车了，好心地开口提醒道。
　　却见少年忽然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瞅着她：“你想不想要这个？”
　　“什么？”
　　“这个火车，你想要吗？”
　　“我当然想……哎呀，都说了这个是非卖品啦。”
　　她拽着他往里走，打断他的异想天开，“反正你就挑你自己的，挑完了我快点好去跑步。”
　　“你自己看看这个天气。”江行烨抬眸示意了一下窗外阴沉的天空，语气懒散：“怕是还没等你回到学校，就已经下雨了。”
　　“......反正，总之你快点挑，大不了不能跑步大不了我就回家看电视剧。”
　　......
　　反正和总之连用，大不了后面又是大不了，乱七八糟的语序，急躁又恶劣的语气，生动形象地体现了少女内心的“我就是不想跟你说话不想跟你一起玩耍陪你出来买糖果也只是单纯为了完成任务”的中心思想。
　　“初愿。”
　　男生抱着臂，敛眉望着她，“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他眯起眼睛，“非常不对劲。”
　　“.......我怎么不对劲了？”
　　“很不乖。很不听话。对我态度很不好。”
　　初愿本来就不开心，这下子又被他的指责撺掇出一股火，气势汹汹地板着脸：“你又不是我爸爸我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
　　“你看，你平常从来都不会这么没礼貌。”
　　“本大王今天失恋了心情不好行不行呀！”
　　“我理解你心情不好。”少年压着她就要跳起来的小身躯，眼神平静，“但是你不是会迁怒的人。别说是失恋了，就算你被人绑架了，你也不会对无辜的人发火。”
　　“......”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她就是失恋了心情不好想去跑步。
　　但是罪魁祸首还死活拽着她不让她去跑步。
　　什么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你不就是罪恶的中心挥刀的刽子手么！
　　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安慰我！
　　她最讨厌的武侠片男主角就是张无忌了！
　　“你。”
　　小姑娘深吸一口，“江行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诚实地回答我，不然我们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男生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错愕，想说什么，但在她严肃板正的目光中，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喜欢木婉清吗？”
　　“谁？”
　　“你没看过天龙八部吗？就是段正淳和秦红棉的女儿，段誉同父异母的妹妹呀。”
　　“.......”
　　“你喜欢她吗？”
　　“喜欢？”
　　小姑娘眯起眼睛瞪着他。
　　“......不喜欢。”
　　寂静了半分钟。
　　“得了。”初愿沮丧地垂下脑袋，“你就是喜欢她。”
　　“这个角色得罪过你吗？”
　　江行烨拧了拧眉头，“我喜欢跟不喜欢她会直接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友情了。”
　　“什么意思？”
　　“江行烨，我们绝交。”
　　她从一旁的玻璃柜里捧出一大捧巧克力，装进袋子里，递给他，“这袋巧克力，就当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从此之后，我们就当一对见面也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好了。”
　　“......初愿你说话小心一点在老子成年这一天老子不想打架。”
　　“哎呀，你还不懂吗。”
　　小姑娘痛心疾首地望着他，“男女之间是没有纯友谊的。”
　　“看在我们即将绝交的份上，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个处事道理：你记住，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接近你说要跟你做好朋友，都是因为有利可图。”
　　“所以当你身上已经没有利益可以榨取的时候，她怎么可能还会跟你做朋友。”
　　“像我这样明明白白跟你断绝关系已经算很有良心了。”
　　“有的人自私一点，才不会跟你说的这么透呢！”
　　......
　　寂静了半分钟。
　　“你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既然这样......”
　　“那既然这样。”
　　少年打断她，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你接近我说要跟我做朋友，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利益可图？”
　　“为什么现在又要跟我绝交？”
　　“......”
　　“初愿，我今天生日。十八岁的生日。”
　　“你让我绝交个明白。”
　　“我身上没有值得你付出感情的利益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初愿：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第46章 你闪闪发亮

　　“我身上没有值得你付出感情的利益了吗？”
　　少年微微垂眸，漫不经心地瞅着她, 声音落在耳畔低沉又缓。
　　因为逆着光, 连眼皮下方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盖下一片阴影。
　　他的眉眼长的极好, 鼻梁高挺，五官线条利落，画起来特别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从初愿这个角度望过去, 居然发现男生的眼眸已经被染出了隐隐约约的灰绿色。
　　她鬼使神差地问道：“江行烨，你戴美瞳了吗？”
　　正等着她回答的少年瞬间黑了脸，面无表情地抱臂靠着木质的假壁炉：“没有。”
　　是吗。
　　那真奇怪，明明灯是黄色的，整个屋子都是棕色的, 巧克力是黑色的, 为什么江行烨的眼睛会被染成绿色？
　　“既然你选择了坦白从宽, 和我交朋友就是为了牟利，那么我身为受害者，应该有资格知道真相……”
　　嗯，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反射了绿色的光线。
　　物理书上学到过，物体都是没有颜色的，只是物体会吸收光里面的部分颜色, 并将剩余的颜色反射到眼睛里。
　　那按照他眼睛朝着的方向，就应该是在脑门上方啰。
　　“好歹我们也算是一起逃过命的关系。怎么，这样都没能感染你吗？小朋友, 你会不会太狼心狗肺了一点……”
　　啊，找到了。
　　原来是在他额头前上方，有一根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绳子，系住了一块绿色的玉牌。
　　咦，巧克力店里为什么会有玉牌呢？她蹙蹙眉，伸手就想去抓。
　　“初愿。”
　　手腕忽然被截住。
　　初愿一抬头，就看见了少年面无表情的脸，眼角微微挑起，声音淡淡的：“要绝交了连我的话也不愿意听了是不是？”
　　“我听了啊。”小姑娘满眼的无辜：“你说既然我选择了坦白从宽，和你交朋友就是为了牟利，那么你身为受害者，应该有资格知道真相。好歹我们也算是一起逃过命的关系。这样都没能感染我，我实在是太狼心狗肺了一点。”
　　一句不漏。
　　让人想发脾气都没理由发。
　　“行。”他往后一仰，“既然你都听清楚了，那么说。”
　　“说什么？”
　　“说非要跟我绝交的理由。”
　　“我不是说了嘛，因为你身上没有利益了呀。”
　　“没有什么利益了？”
　　“没有……呀，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吗！我凭什么什么都要跟你讲啊。”
　　“你要是真能说出个合适的理由，我就同意你的申请。”
　　“嘁。”初愿的表情不屑极了，“我跟你绝交又不是跟你借钱，难道你不同意，我还就绝交不了了不成！”
　　少年勾勾唇，用那双灰绿色的眼眸俯视着她，“猜对了。”
　　“初愿我告诉你，你说出来的理由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们还就真的绝交不了。”
　　初愿眯了眯眼，冷酷地瞪着他。
　　男生懒洋洋地回视。
　　……
　　“哥哥——”
　　寂静了半分钟后，小姑娘忽然耷拉下脑袋，可怜兮兮地拖长并抬高声音，“我们还是不要买太多巧克力了，爷爷只给了我25块钱，他说了，这是我三天全部的饭钱。买了巧克力，就吃不了饭了……”
　　这个点，正是吃完晚饭后出来逛街的黄金时间，店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专门过来为春节买巧克力的人，初愿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一圈的人都听见。
　　大爷大妈们投向江行烨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谴责。
　　这个哥哥真是的！
　　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这么大高个，怎么还抢妹妹的饭钱来买零食吃呢。说不定……啧啧啧，说不定又是什么重男轻女的家族，才把男孩子给宠坏了哦。
　　不过这个小少年长得还挺眼熟啊，是在哪儿见过呢……
　　“没关系，哥哥逗你玩儿呢。”
　　还没等他们思考出个结果，就看见那眼熟的英俊少年忽然勾唇笑起来，揽过小姑娘的肩膀，“你想吃什么随便挑，哥哥有钱，请你吃。”
　　“……那怎么好意思呢哥哥，你的钱也是好不容易从赵英俊那里勒索来的，要不然我们还是别买巧克力了，把钱还给人家。”
　　“赵英俊他天天聚众斗殴，欺负同学，上个月还把你的头给打破了，这些罪恶的钱，我们就是自己花掉，也不能还给他。”
　　“……”
　　如此这般互相伤害了半个小时后，初愿提着一大袋巧克力，郁郁寡欢地踱步到了隔壁的大娘水饺店。
　　身后还跟着个闲庭散步般悠闲的少年。
　　“阿姨，我要一碗酸汤水饺，不要辣椒，多一点醋。”
　　“哎，好的。这个男同学你要什么？”
　　“一样。”
　　初愿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没吃晚饭，经历了一番波折，彻底饿了，失去了和江行烨斗争的精神，结了帐就跑来吃东西。
　　她找了一张靠里面的桌子，在水饺上来之前先点了一盘花生米，一颗一颗咬的嘎嘣脆。
　　男生没得到答案，倒也不着急，坐在她对面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半点不催促。
　　初愿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打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
　　“我不信。”
　　“江行烨，大家相识一场，好聚好散不行吗？”
　　“不行。”
　　偶像剧式对白至此完结。
　　江行烨抬眸，冷冷地瞅着她，“你这逆子，今天是非要气死为父吗？”
　　“……”
　　初愿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打开手机，给江行烨放了一部泰剧。
　　二倍速放的。还掺杂着跳集、背景解说和感想评论。
　　于是不到半小时，他们就把三十来几的狗血连续剧给看完了。
　　男生挑了挑眉：“然后呢？”
　　“你就没有什么感触吗？”
　　“你希望我有什么感触？”
　　“我……”我当然是不希望你有感触啦！
　　小姑娘露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和疑惑。
　　咦，江行烨为什么会没有感触？
　　她还特地把认亲的那几个转折情节给跳出来重点放了呢，恋人变兄妹的情节，照理说，他应该一看到就特别感伤才对啊。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男生蹙着眉，关闭了手机屏幕上的视频播放。
　　江行烨又不是傻子，在初愿的频频暗示之下，心里隐约能猜到什么，但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么荒唐的事情，这姑娘不至于想象力丰富到这种地步？
　　但他脸上的迟疑，在初愿看来就成了装傻。
　　小姑娘撇撇嘴，在手机上戳了半天，找出来一张超级长的截图给他看。
　　截图截的是一中的贴帖子。
　　帖子的名字叫做“扒一扒我校之光江行烨同学的感情史”
　　发布时间是大半年前了。
　　许露露给初愿发的时候，说是原帖子已经被删除了，只剩下当时手快的人保存下来的几张截图。
　　楼主：进来的小伙伴们不好意思了，楼主没有料，别骂我标题党，我只是真的很好奇，江行烨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金卡斯：总觉得不可能。[1楼]
　　tkj_：不可能加一，体育圈媒体圈那么多美女，他粉丝那么多，怎么可能没谈过[2楼]
　　叽里咕噜：谈过，不过现在分了[3楼]
　　楼主：！！！三楼知道什么？想听！[4楼]
　　tkj_：想听加一[5楼]
　　迷失在时间里：我也知道啊。十三中的陆珈恬嘛，练体操的，就是他前女友，两个人以前感情很好来着，我家离他家近，看见过他们约会好几回了[6楼]
　　金卡斯：真的假的？陈攸娜他都看不上，会看上十三中的一个体育生？[回复，6楼]
　　叽里咕噜：他跟陆珈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回复，6楼]
　　图萌兽：那为啥分了？[7楼]
　　迷失在时间里：好像是说因为家庭原因？[8楼]
　　叽里咕噜：陆珈恬妈妈是江行烨继母，她妈妈嫁给江行烨他爸之后，两个人只能分了，江行烨退役，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受了这件事的刺激[9楼]
　　有子爱吃草：卧槽！这不会是你编的？！！[回复，9楼]
　　叽里咕噜：信不信随你[回复，9楼]
　　邪魅一笑的我：等下，我认得这个ID！楼上的，你是不是江可琏？[10楼]
　　迷失在时间里：江可琏？那不就是陆珈恬闺蜜嘛，卧槽，可怕了可怕了！[11楼]
　　……
　　后面还有一大堆。
　　长长的一张截图。
　　几百楼。
　　甚至往后翻，还有第二张，第三张，看来对于这个问题，一中的学生们都讨论的非常热烈。
　　江行烨越看眉头蹙的越紧，到最后已经懒得看了，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她。
　　初愿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莫名其妙被他看的有点心虚，咳了咳：“这个截图是我的朋友发给我的，我没有故意去查探你哦。”
　　“假的。”
　　“什么？”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这上面的东西。”男生按黑手机屏幕，随手放到一边，语气淡淡，“没一句是真的。”
　　“可是许，嗯，我的那个朋友说……”
　　“初愿。”
　　他靠着椅背，眸中的情绪很平静，“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啊？”
　　“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是宁愿相信一个帖子和你那个姓许的朋友，也不愿意跟我求证一下么？”
　　……
　　小姑娘怔了怔，咽下花生米：“你要骂我了吗？”
　　“……没有。”
　　“其实我今天本来是想问你的，但是感觉在微信上问不是会很尴尬嘛，所以就想等下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再问。”她叹了口气，“可是没想到一看见你，我就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你在跟女孩子依依惜别，拍蓝色生死恋。
　　初愿不是忸怩的人，有些事情很愿意大大方方直接说出来，很多不确定的问题也更偏向于向当事人问清楚。
　　但是当亲眼看见他和陆珈恬“藕断丝连”的关系时，她忽然就不想问了。
　　有什么好问的呢。
　　就像什么八点档的没脑子女配角一样，明明就是男女主角爱情故事里无关紧要的路人，却偏偏还要很把自己当回事儿，非要拉着当事人问出个好歹来。
　　她觉得很没劲。
　　江行烨本来一直耐心等着，但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蹙蹙眉：“你今天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就在陆珈恬送你蛋糕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着你们俩很悲伤地分开了啊。还看见陆珈恬走掉之后，你就把她送你的蛋糕从垃圾桶里给捡回来了，还吃了上面的一块巧克力。江行烨，如果真的这么不舍得的话，你就跟人家坦白清楚，你现在太固执，将来会后悔的，就像这个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样。”
　　少年揉揉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初愿，蛋糕不是陆珈恬送的。”
　　“那是谁？”
　　她亲眼看见的啊，不是陆珈恬难道是附身在陆珈恬身上的鬼吗。
　　“是我爸。”
　　“……”
　　“他今天高血压犯了，进了医院没法行动，所以让陆珈恬代替他过来送蛋糕。”
　　……这是什么神仙错位剧情？
　　初愿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气势汹汹的质问都变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荒唐指责，脑袋一瞬间很懵。
　　蛋糕是江行烨爸爸送的？
　　等下，江行烨不是跟他爸爸关系很不好吗，为啥扔掉了还去捡回来吃？
　　原来他内心是一个这么渴望父爱的可怜小朋友吗！
　　男生仿佛猜到了她内心在想什么，轻咳一声：“是这样的，上次我跟你说的故事，除了虐待和谋财那一部分，其余都是真的。”
　　？？？
　　“可是你整个故事的中心就是虐待和谋财！”
　　“行，那算我的错。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咱们扯平。”
　　“凭什么扯平，我只是误会你了，而你骗了我！”
　　“你不止误会了我，你还在误会的基础上表示要跟我绝交。”
　　“……那我现在收回绝交的话。”
　　“那我现在也可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行行，扯平就扯平。”
　　“在扯平之前，你还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不回答。”
　　“fine，那就扯不平了。”
　　“喂喂喂，你不要突然拽英文，是你自己刚才说这样就算扯平的！”
　　“那我现在反悔了。”
　　“你他......”
　　寂静了三秒。
　　小姑娘忍气吞声：“你要问什么问题？”
　　“你放心，我不为难你，我只是想要知道，我们真诚的友情之间，究竟掺杂了什么利益？”
　　“……”
　　“初愿。”
　　“掺杂了人类生命活动中最本质的**。”
　　“最本质的什么**？”
　　“……”
　　“初愿。”
　　“我不能告诉你。”小姑娘宁死不屈地埋下头，“江行烨，我也是为了我们种族的大业，你就别逼我了！”
　　“……我们种族什么大业需要你这样一个小姑娘舍身忘死？”
　　“……”
　　“初愿。”
　　“唉。”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既然你非要知道，那好。”
　　——“传承基因，繁衍子嗣，使我族生生不息，香火不断。”
　　作者有话要说：　　初愿：你看我严肃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第47章 你闪闪发亮

　　就在初愿话音刚落的下一秒。
　　饺子端上来了。
　　南方是没有暖气的, 所以即便坐在店里, 周围的空气依然透着凛冽。
　　盛食物的碗很大, 往上冒着温暖的热气，浅玫瑰红色的酸汤中浮着一层翠绿色的葱花，还能隐隐看见被葱花盖着的一颗颗白色水饺。
　　趁江行烨沉默不语时, 初愿悄悄夹了一颗饺子。
　　少年叹口气, 往后一仰, 语气淡淡的，“让你说一句爱我就这么难吗？”
　　“……”
　　于是横在半空的筷子忽然一松, 饺子以视死如归的方式扑向下方的大碗。
　　唧一声，汤汁四溅, 在小姑娘衣领和袖口留下浓墨重彩的几笔。
　　她抬起头, 愣愣地瞅着他, 和身后电视机放的因为冰淇淋掉了而呆住的大耳朵图图, 一模一样。
　　.
　　两分钟后，初愿稍稍平复了心情, 把酸汤水饺推到一边, 端端正正地坐好。
　　“初愿，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我说了你会骂我吗？”
　　“你先说说看。”
　　“我……”她顿了顿，试探性地, “我希望你在十九岁零六个月之前, 可不可以先不要谈恋爱？”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明年六月份就要高考啦。”
　　“高考了就怎么样了呢？”
　　“高考了就可以谈恋爱啦。”
　　“这样啊。”男生的眼眸里浮现出几分笑意，“可是我今年六月份就毕业了。这样算来，我不就亏了一年吗？”
　　“你可以先好好学习嘛。”
　　“我也可以一边好好学习一边好好谈恋爱。”
　　“……”
　　初愿觉得这可真的有点难办。
　　她思考了一会儿, 忽然眼睛一亮，建议道：“要不然你先复读一年怎么样？”
　　“……”
　　这回轮到江行烨哽了哽。
　　但很显然，小姑娘是真的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的。
　　“你也说啦，你成绩还不够好，现在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复习时间了，而且这个年代大学生这么多，你要是考不上好的大学，还不如再复读一年呢对不对？”
　　“你这么聪明，成绩不好只是因为之前耽误太多学习时间了，我觉得只要你肯花时间去学习，就一定能够追赶上别人的。说不定还能跟我做校友呢！”
　　寂静了几秒。
　　“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点点头：“我觉得可行度很高。”
　　“是是！”
　　“那么你想考哪个学校呢？”
　　“我想考C大啊！不过如果你觉得C大有点难的话，也没关系，同城市也有很多好的大学的，而且……”
　　“那可惜了，”他轻轻一勾唇，坐直身体，“我已经拿到C大的保送名额了。”
　　“你什么？”
　　“虽然现在还没正式通知，但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除非你又忽然想考别的学校。”
　　“等一下。”初愿已经懵了，“你们今年的提前招生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吗？”
　　“不是提前招生。”
　　“那是什么？”
　　“高水平运动员的特招，高考成绩达到二本线的百分之……反正差不多写两笔就行。”
　　初愿整个思维完全混乱掉了：“你的意思是，你又要开始比赛了吗？”
　　“嗯。”
　　“那你……”
　　“现在先不谈这个。”江行烨把浮在汤面上的葱花全部都舀调，语调慢悠悠的，“首先，你的种族大业要怎么办，你有个定论没有？”
　　“我……”小姑娘偷偷瞄了他一眼，“我觉得我一个人，无法担当起这么艰难的事业，我心里想，要是你可以帮我的话就太好了。”
　　“哦，那要怎么帮你呢？”
　　“就是在你聪明可爱善良的未来女朋友高考之前，不要和别的坏女人谈恋爱呀。”
　　她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愿意帮这个忙的话，她甚至可以把我爱你翻译成八种语言说给你听哦。”
　　“是吗，那让她说。”
　　“爱你。么么哒。乖儿子。比心心。要借多少？都借给你。撒拉嘿呦。爸爸爱你！”
　　“……”
　　“那就说好了哦。”初愿把一团什么东西塞进他怀里，因为上半身不够长，只能勉强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现在已经预订给我当男朋友了，这是订金。”
　　江行烨挑挑眉，捡起怀里的东西。
　　就是小姑娘刚才在隔壁买的巧克力。
　　她还在认真地告诫：“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你要守身如玉，除了我之外，所有女孩子都是酸汤水饺，不可以劈腿脚踏两条船，也不可以和王易川他们一样认什么干妹妹。”
　　男生勾了勾唇：“一年太长了，这个订金会不会有点少？”
　　初愿思考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少。”
　　“不过你放心，等预订时间到了，我赔一个聪明漂亮性感体贴的绝世尤物给你。”
　　……
　　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绝世尤物，江行烨的感觉有些奇妙。
　　然而对面小姑娘还维持着严肃的表情瞅他，眼睛里装满了“你不答应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的凶神恶煞。
　　他勾勾唇：“好，那就说好了。”
　　“初愿，在高考之前，你给我好好呆着，除了我之外，所有男孩子都是酸汤水饺，记住了吗？”
　　“你放心，只有你是水饺，其他人都是酸汤！”
　　......
　　.
　　吃完酸汤水饺，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很暗了。
　　夜晚不知不觉就来临了。
　　门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正如江行烨所料，不出十分钟，天空中的乌云直接盖下来一场倾盆大雨。
　　而且下个没完。
　　初愿站在屋檐下，等待雨势变小。
　　她看着前方细细密密的雨线，忽然叹气道：“江行烨，如果你不是江行烨就好啦。”
　　“嗯？”
　　“难得我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呢。如果你是那种稍微平凡一点，跟我同一个学校，但是不要同一个班的人设就最好啦。”
　　“怎么说？”
　　“我也想体验一下那种实验报告都让男朋友写，考试之前喊男朋友过来帮忙搬书箱，和男朋友约在天台吃饭团，晚上和男朋友在教室里一起写作业，周末换下校服搭男朋友单车去上补课班或者一起压马路的感觉。”
　　少年挑了挑眉。
　　“如果你学习不好，是那种四处打架惹事的校霸，我就可以感化你，让你改邪归正，最后你悬崖勒马，认真学习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
　　“或者你也很适合那种冰山高冷江直树的人设啊，智商高情商低，脑子里只有学业，但遇见我之后，被我所影响，渐渐明白了爱情是什么，然后天天给我辅导作业，让我考上了和你一样的重点大学。”
　　“……”
　　她拧着眉毛，颇有点惆怅：“我仔细想了想，发现你居然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感化的点。据说，谈恋爱这件事，如果太顺利没有经历过波折的话，最后结局一定会很悲伤。”
　　“据谁说的？”
　　“全世界写恋爱情节的编剧们说的。”她补充了一句，“还有我的谈过很多恋爱的朋友们。”
　　江行烨懒洋洋地倚着墙：“那比方说什么波折呢？”
　　“比方说误会啊。”
　　“误会有啊，今天不是才误会完么。”
　　“决裂啊。”
　　“决裂也有啊，你刚才不是要跟我绝交吗。”
　　“迫不得已的分别啊。”
　　“一年零六个月的分别还不够长吗。”
　　“家族仇怨啊。”
　　“也有啊，我刚把我爸气进医院，就是因为我说晚上不回家吃饭。”
　　“我说的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仇怨。”
　　“我说晚上不回家吃饭，是因为要给你送蛋糕，这不算两个家族之间的仇怨吗？”
　　“……”
　　初愿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观点讨论，讨论到后来居然差点把自己给气死了。
　　不过好在，等他们终于就这个问题达成和解时，雨势已经渐渐小了下来。
　　小姑娘从书包里翻出一把折叠伞，递给身旁的少年：“这个伞给你。”
　　江行烨没接：“我不用伞，你自己拿着。”
　　“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直接走过去就好啦。”
　　初愿家离这块儿不远，周围全是商业街，挨着店铺走，脑袋上都有遮挡的屋檐，基本不会淋到雨。
　　男生抬眸望了几眼，双手依旧插着兜：“你先拿着，到家了再给我。”
　　“你要送我回家吗？”
　　“怎么了。”看见小姑娘惊讶的表情，他懒洋洋地扬起眉，“不是你说想一起压马路吗？”
　　“可是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而且……”
　　初愿犹豫了一下，“而且，你爸爸在医院，你不用去看看他吗？”
　　“我又不是医生，去看他干嘛？”
　　“那我不要你送我回家了。”她把伞塞进他的手里，“万一有一天我们感情破裂了，你回忆往昔，想到当年没去看生病的爸爸，居然是因为和初愿一起压马路，你肯定会报复我的。”
　　“......”
　　江行烨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行，送你回家之后，我去医院。”
　　小姑娘这才放心地让他跟着。
　　不过走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江行烨，你是真的要回去比赛了吗？”
　　“嗯。”
　　“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就要比赛了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少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里的伞叶：“很突然吗？”
　　“......一个月前我跟你说这件事，你还骂了我一顿。”
　　“那就是被你感化了。”脑袋后方的声音懒懒散散，仿佛只是在应付般地随便找了个答案。
　　“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男生垂眸，继续对付着手里的伞，“如果非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是元旦那段时间，我教练一直在K大交流，约了我很多次。”
　　“然后你就被他说服了？”
　　“不是，被你感化了。”
　　“......”
　　“我说真的。”
　　江行烨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声音缓缓，“明天我就回省城复训了，你最好别在晚上回学校跑步，要是心情不好，可以打电话找我哭。”
　　“哦......那你过年会回来吗？”
　　“不知道了，看到时候安排。”
　　“那你就再也不回学校了吗？高考怎么办呢？”
　　“体校也会上文化课，如果训练日程紧，高考前闭关复习几天就行了。”
　　“.......哦。”
　　气氛忽然就寂静下去，只剩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
　　少年勾勾唇，语气里带出几分笑意：“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这一次，问什么我都不诓你。”
　　初愿沉默了一下。
　　“......你，你后来又加了陆珈恬微信吗？”
　　“啊，加了。当时归队要交一份文件，文件存在我爸那儿，家里又只有她在，所以让她帮忙发过来了。”
　　江行烨掏出手机，“要删掉吗？”
　　小姑娘用力点点头：“删掉。”
　　“删掉了。”
　　“不过我就这样强迫你让你删掉，你会觉得很过分吗？”
　　“我让你把卖脆皮年糕的叔叔微信删掉，你会觉得很过分吗？”
　　初愿很想配合他说不会，但是诚实的品质让她实在说不出口。
　　“......”
　　男生叹了口气，“那卖辣椒酱的呢？”
　　“不会！”
　　“所以喽。”
　　小姑娘弯了弯眉：“江行烨，你真是一个好人。”
　　而好人江行烨在此刻眼终于把那凌乱的伞叶给整理好了，抬眸看了一眼前方。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初愿送回了家。
　　“到了。”
　　小姑娘停下脚步，转回身。
　　少年已经撑开了伞，往旁边退了两步，站在略高的台阶下，刚好和她平视。
　　没有了屋檐的遮挡，头顶上方的伞面不断地绽开一朵朵雨花。
　　少年的面容在细雨和路灯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好看。
　　“进去。”他扬眉嘱咐了一句，“别熬夜，要画画也等白天再画。”
　　语调懒懒的，表情淡淡的。
　　和以往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初愿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你先别走，等我一下下哦。”
　　在江行烨惊讶的目光中，她急匆匆地跑进了网里，然后没过三分钟，就看见她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因为跑得太急，还喘着气：“这个给、给你，当作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男生垂眸，看见了一幅装裱好的水彩画。
　　背景是射击比赛的赛场，江行烨很熟悉。
　　而画面上的少年侧身站立，单手插兜，右手高举，扣着手里手枪的扳机，虽然是静止的画面，但因为画的传神，莫名透着一股利落和炫酷。
　　“江行烨。”
　　小姑娘眉眼弯弯地仰着头，“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啦，那就加油训练。”
　　“我奶你一口，不用多久，你就会重新变成那个赫赫有名甚至更有名的神枪手，披着国旗，拿着奖杯，在全世界观众面前唱国歌。”
　　“我会给你应援的。”


　　第48章 你闪闪发亮

　　青春时代的表白有什么意义呢？
　　——基本上是为了一种关系确立的仪式感。
　　尤其是对于初愿来说。
　　过完生日之后的第二天, 江行烨就回省城入队了。
　　他半年多没有认真地训练过, 如今重新把这项工作捡起来，不管是教练还是他自己，都会比以往更加严苛。
　　再加上他快要高考了，虽然照理来说，高考对他不是太重要，只要考出个差不多的成绩就可以，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男生似乎并不想就这么压线过关。
　　所以有时候周末给初愿发语音，初愿都能听出他声音里藏着的淡淡倦意。
　　初愿（欢腾灿烂的）：“儿子, 今天过得好吗！”
　　江行烨（嗓音微哑）：“快死了。”
　　初愿（非常善解人意）：“那你快去睡觉。”
　　江行烨（懒洋洋的）：“不睡了，要起来训练了。”
　　初愿（震惊脸）：“可是才现在才四点半呢。”
　　江行烨：“嗯, 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早。”
　　初愿：“你几点睡的啊？”
　　江行烨：“九点多, 可能十点多, 不记得了。”
　　初愿（瞬间Down下去）：“……那可真早啊。”
　　下午三点多才起床, 做完每天例行作业后就开始看动漫补番补到现在的小姑娘默默放下了平板, 掏出单词本来记单词。
　　不行不行, 初愿, 你也要努力。
　　再玩儿下去就考不上C大了！
　　笨鸟先飞, 江行烨这么勤奋，他马上就要超过你了！
　　初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江行烨时，少年淡淡地抬起眼皮，每一根睫毛都透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厌世情绪,
　　然而现在，哪怕他困得都快睡着了，但是从他的语气里，初愿还是能感觉出一种——嗯，虽然说这样形容有点奇怪——但是确实是一种打算好好活着的态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的时间总是有限的，花在事业上的时间越多，就意味着拿来谈情说爱的时间越少。
　　对于初愿来说，这场以四十五块钱的巧克力作为代价的告白仪式，真的就只是一场仪式。
　　不可以让未来男朋友帮忙写实验报告做作业，不可以喊未来男朋友过来给自己搬书箱，也不可以和未来男朋友约在天台吃饭团，搭未来男朋友的单车去上补课班。
　　别说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她就连跟江大哥微信聊个天，都要凑齐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
　　青少年的心理都是很奇怪的。
　　早恋、拉帮派、做大哥，这些在成年人看上去非常不成熟、完全没必要的幼稚傻事，在他们心里，就是一种可以拿来挥霍炫耀的资本。
　　于是每次上体育课宣布自由活动的时候，许露露她们开始聊各种情感话题，初愿好奇凑过去发问，就会被闺蜜们挥手赶走：“哎呀你不懂，你都没谈过恋爱呢，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小姑娘只好很郁闷地抱着乒乓球拍继续回去打球。
　　高中三年，她简直受够了这种闷气。
　　于是，在和江哥哥达成协议的第二个星期，当许露露再次以“谈恋爱真的好烦”开头，却以“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结尾时，初愿第一次耀武扬威地攻击了回去。
　　初大王：我懂啊
　　初大王：我凭什么不懂
　　初大王：我已经给自己预订了一个男朋友了
　　许露露：哟呦
　　许露露：哪家店铺啊？
　　许露露：现在淘宝业务这么丰富了？
　　初大王：我是说真的
　　初大王：谁开玩笑谁是狗！
　　许露露：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半分钟。
　　许露露：？？？？
　　许露露：你说真的？
　　许露露：卧槽！真的是真的啊？！
　　许露露：谁啊？江行烨吗？
　　许露露：你他妈真的跟江行烨谈恋爱了？
　　许露露：不对不对，等一哈，预订是什么意思？
　　然后接下来就是一段崩溃的语音。
　　许露露：不是，天哪，我的大哥，就算江行烨市场爆满暗恋他的花季少女需要排长队你也不能这样自甘堕落！
　　许露露：你不差！初愿你真的不差！你不能这样糟蹋你自己你知道吗！
　　许露露：哥们你说说话好吗，老子现在很紧张啊！
　　初大王：我没有糟蹋我自己啊
　　初大王：我只是不想早恋嘛
　　许露露：你毛线意思？
　　初大王：唔
　　初大王：总而言之就是，我花钱买下了江行烨一年半的空窗期
　　许露露：那一年半之后呢？
　　初大王：一年半之后他就可以跟我谈恋爱啦！
　　隔了整整三分钟。
　　许露露：贵吗？
　　……
　　然后花了半个多小时，初愿总算是打消了她想付四十八块钱买个同款的念头。
　　女生在聊天框那头啧啧称奇：
　　许露露：初愿啊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有天你会这么出息
　　许露露：不过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空等一年啊？
　　许露露：你就不怕他移情别恋找个别的什么妖艳贱货女装大佬或者萌萌哒小可爱然后把你这糟糠之妻抛在脑后头吗？
　　初大王：那就算我现在就跟江行烨结婚
　　初大王：他会移情别恋的话，也照样还是会移情别恋啊
　　初大王：现在这个年代嘛，出轨多正常呀
　　许露露：ok，fine
　　许露露：不过你说，如果张偲葶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会气死哈哈哈哈哈！
　　初大王：你不许说出去！
　　许露露：[五雷轰顶]
　　许露露：不能说出去炫耀吗？
　　许露露：那你跟江行烨谈朋友有什么意义？
　　初大王：张偲葶知道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初大王：然后老师和我爸爸也就都知道了！
　　初大王：我就会死的！
　　许露露：哦......那好[失望][失望][失望]
　　许露露：不过这周三我们班组织的那个户外烧烤，你来不来呀？
　　许露露：据说还可以玩索道和泡温泉哦！
　　初大王：不去，我很忙的啦
　　许露露：你忙什么？才刚放假呢！
　　初大王：我要学习，要画画，还要去书店买参考资料
　　许露露：瓦特？
　　初大王：你不懂
　　初大王：伟大的事业都是主人公在别人偷懒的时候完成的
　　初大王：我要做我自己事业的主宰
　　初大王：绝对不能让不睡觉的乌龟超越我！
　　许露露：你给我撤回.JPG
　　……
　　虽然许露露哀切地恳求了非常久，但是初愿还是坚持自我地没有浪费时间在烧烤玩乐和泡温泉上。
　　她觉得自己都这么成熟了，一定要对自己的未来有个规划。
　　——尤其是在笨鸟先飞的江大哥的无形敦促之下。
　　复习的计划暂且先放在明天白天，今天她翻自己的资料本时，忽然发现很早之前就想好要画的长篇漫画，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好多好多了。
　　并且越翻她越发现，准备工作这种东西，压根就是没完没了的，细化细化再细化，人生就会彻底消磨在各种各样的设定里。
　　于是初愿打算今天就开始正式开工，先打几张开头的草稿出来。
　　她设定的漫画故事大纲基本上可以概括成是一个异世界少年的复仇成长史。
　　在这个异世界里，人类所居住的星球已经经历过了好几次大变革了，受到一颗外星磁场的形象，星球上生物的基因发生突变，海洋底下，冰原之上，荒漠之中，都有无数类人化“异端”开始崛起。
　　而经历过几次大变革之后，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了极高的层面，完全可以用科技手段来激发和强化自己的基因琏。
　　——用来强化自己基因的原材料之一，就是那些崛起的类人化异类。
　　男主角的太爷爷是一位科学家，被人类尊称为是“基因之父”，自从他研究出基因强化密码的那一天起，人类的和平便再也不复返。
　　正如地球上的孩子们要读书考试一样，这颗星球的孩子们打从一出生，就被教育着要去杀戮和剥夺，然后用战利品来使自己变强。
　　至于变强的终极目的是什么，他们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
　　而故事的男主角，就是一位类人化“异端”。
　　在它刚出生的那一年，它就被一家来到冰原寻找超级基因的贵族剥夺了基因。
　　很奇怪的是，被剥夺基因之后，它居然没有死。
　　它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故事的开始，就是它在冰天雪地里哇哇大哭，一位人类老者捡起了它。
　　......
　　这个漫画，乍一看设定是升级流的热血少年漫，但实际上更偏向于悬疑和权谋。
　　也不知道整天想着美食和番剧的小姑娘，脑袋里究竟是怎么冒出这么多勾心斗角的情节的。
　　初愿花了一个寒假的时间，终于画了几十页成稿出来，发给了自己的编辑看。
　　没隔多久，对方就叽里呱啦回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三个字：继续画！
　　这是初愿第一次看见自己高冷的编辑回复了这么一大堆的消息，愣了愣，还以为对方被盗号了。
　　而且因为刚好断在了悬疑点，对方还一直催促她。
　　狐八七：小刀刀，还有存稿嘛？
　　狐八七：全都发给我叭
　　狐八七：我可以看着给主编申请排期
　　闻刀：没有了诶，这是全部的了
　　闻刀：而且其实我只是先发给你看一看的啦，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画稿子了
　　狐八七：[伤心欲绝]
　　狐八七：那好
　　狐八七：那你先努力画着，我等你存稿存的差不多了再去跟主编申请
　　狐八七：但是你可千万要快点画啊，现在这个时代，瞬息万变的你要知道
　　狐八七：万一等你画的差不多可以排了，我们杂志倒闭停刊了那就不好了
　　.......
　　初愿苦恼地叹了口气。
　　闻刀：哦
　　闻刀：我尽量噢......
　　虽然人生中第一部认真准备的长篇得到了认可很开心，但是繁忙的学业也同时让小初愿心力憔悴。
　　离高考还有一年多呢，她不会每天都陷在这种困倦缺觉的悲苦状态？
　　唉，看来先飞的笨鸟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
　　就在初愿为了兼顾自己的学业和事业而哭闹时，笨鸟哥哥江行烨的复出程序也进行的很低调，除了初愿和一些必要人员，几乎没人知道。
　　所以尽管他没参加暑假补课，开学后也不去学校报道，但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和班里其他那些有钱的同学一样，安排了各种机构和家教在准备出国留学。
　　初愿身边江行烨最大的迷妹就是张偲葶，有一天上体育课时，初愿无意间听见女生以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和周围的人八卦：“你们知道吗，江行烨要去纽约留学了，有内部消息，说是他托福和SAT考的特别好，拿到了不少名校的offer呢。”
　　“啊？可是申请那些名校不是还需要以前的成绩吗？我记得陈朗就是因为这个放弃的啊，江行烨的平时成绩，不可能比陈朗更好？”
　　“但他有特长啊，拿过那么多奖呢。再说了，他家里那么有钱，搞房地产的，只要砸几套房子进去，那些资本主义国家的大学，入学名额怎么可能还会卡的那么死。”
　　“说的也是…….”
　　初愿零零散散听了几耳朵，只觉得啼笑皆非。
　　当到了下午的时候，这个说法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学校，就连许露露都惊诧地跑过来跟她求证。
　　从这个时候，初愿就忽然明白，谣言夸张起来究竟能夸张到什么地步，那些贴帖子里信誓旦旦的所谓“内部消息”，大概也就是这样造谣造出来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拿着几张截图去污蔑江行烨的做法实在是很过分。
　　愧疚之下，小姑娘补偿般地跑去寄了一盒巧克力给他。
　　签收提醒发过来的时候，初愿就迫不及待地开始通知江行烨了。
　　初大王：巧克力屋又出新品啦！
　　初大王：我每种口味都给你挑了一点，你要好好吃哦。
　　隔了足足半小时，才有消息回复过来。
　　江行烨：你给我寄这么多巧克力
　　江行烨：是想多付点订金，好延长预订期限？
　　初大王：那你别吃了
　　初大王：寄还给我！
　　江行烨：给你寄了
　　江行烨：今天应该就能到
　　江行烨：记得好好吃，不吃完收不到下一个快递
　　初大王：嗯？
　　初大王：什么意思呀......
　　后面半句话还没打完，手机就进来一个电话。
　　是快递员打来的，喊她出门拿快递。
　　初愿哦了一声，将信将疑把电话给挂了。
　　初大王：你给我寄了什么呀？
　　初大王：也是吃的吗？
　　江行烨：巧克力。
　　嗯？
　　她和她儿子这么心有灵犀的么！
　　小姑娘欢快地跑下楼去取快递，就看见快递员站在网门口，抱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箱，小心翼翼地交给她。
　　而且望着她的眼神一直很诡异。
　　初愿顺手就从柜台处拿了把刀蹲在地上把箱子给打开了。
　　然后看见了......一辆巧克力火车。
　　样式是那种古老的蒸汽式火车，棕色的车身，车头结构非常精致，连窗子都雕刻的一模一样。
　　初大王：我的儿子哦！
　　初大王：你是怎么寄的？
　　初大王：为什么都不会弄坏呢！
　　江行烨：从钟楼街寄过来，就五分钟的车程
　　江行烨：凭什么敢给我寄坏？
　　……
　　初愿捂着胸口，感觉自己要心痛死了。
　　初大王：就在钟楼街
　　初大王：你凭什么要用快递？
　　初大王：你给我钱，我自己去买不好吗！！！
　　初大王：我自己去买，如果买一辆车的话，老板娘还会送我优惠券和伴手礼的你信不信！！！
　　初大王：江行烨？
　　初大王：你怎么忽然消失了？
　　初大王：你还在吗？
　　初大王：歪，我儿子还活着吗？
　　江行烨：呵
　　江行烨：你爹已经气死了.jpg


　　第49章 你闪闪发亮

　　小天使们再等两天就可以看啦！
　　“也是, 这周你放大星期了，是该吃顿丰盛的。怎么样, 吃的好吗？”
　　吃的好吗？
　　初愿回忆了一下自己波折的晚餐，犹豫道：“还可以。”
　　她看着对方把一箱东西费劲地绑在自行车上，稍微有些好奇：“陈叔叔，这是什么？”
　　“大闸蟹, 章意带过来的，里头那锅她正给你蒸着呢。还有啊，”陈小明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我跟你章意姐姐同年同月生, 你怎么喊她姐姐，喊我叔叔呢？”
　　小姑娘眉眼弯弯：“小陈哥哥。”
　　“哎。行了，快进去，外头风大。”
　　初愿冲他挥挥手，就背着书包进店了。
　　章意姐姐正在柜台讲电话，一抬头看见她的身影，连忙招了招手：“……那个，桦叔, 小愿回来了，我让她跟你说。”
　　“初愿，你爸爸的电话。”
　　“喂，爸爸。”初愿接过手机, 单手剥橘子，一边问他：“你什么时候到家啊？”
　　“我今天没法回来了。”
　　初爸爸在电话那头叹口气，“你堂哥这边出了点事, 暂时还有点麻烦。”
　　啊？
　　怕黑小孩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堂哥出了什么事？我能过来看看吗？”
　　“不用，就是你堂嫂在婚宴上忽然晕倒，结果被查出来怀孕了，现在两家人正在闹呢，我得帮你大伯撑着场面，估计最早也得下周一才能回家。”
　　初愿不太理解：“都领了结婚证了呀，怀孕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闹？”
　　“这个你就别管了，大人的事大人自己会处理的。”初爸爸含糊其辞，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马上就月考了，你好好复习，别再浪费时间画画了知道不？要画也等上了大学再画，到那个时候，你做什么我都不管你，”
　　“……哦。”
　　“那行，那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大伯叫我呢。”
　　“……”
　　初愿挂了电话，闷闷不乐地往嘴里塞橘子。
　　“这是怎么了呢？嘴撅的都可以挂油瓶了，桦叔骂你了？”
　　“不是。”小姑娘惆怅地看着掌心的橘子瓣，“初愿姐姐，你说为什么我爸老是不让我画画呢？他既然不让我画，当初为什么要让我去学？”
　　“也不是不让你画画，他这不是担心你的学习嘛。你都高二了，当然还是学业要紧，等上了大学，再画也来得及啊。”
　　“可是，”她顿了顿，垂着眸，声音轻轻的，“我只想考美院。”
　　“你爸爸不会答应的。”
　　初愿成绩还算不错，老师专门打了几次电话，说是让她暂时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这么聪明的孩子，要是再专心一点，top5的大学都可以冲一冲。
　　所以初爸爸才看她看的那么紧。
　　“我知道……哎，算了，明日事明日再说，章意姐姐，大闸蟹好了吗？我好像都闻到香味了！”
　　章意看着她瞬间就生龙活虎的样子，一大堆安慰的话噎在肚子里，片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可真是个小姑娘。”
　　.
　　章意的厨艺很好，大闸蟹蒸的非常入味。
　　不过这东西性寒，吃多了不好，她怕初愿控制不住嘴馋，就估摸着量只煮了几只，剩下的都还在桶里养着。
　　但令人惊奇的是，初愿居然只吃了一只，剩下两只还完完整整地在盘子里躺着，小姑娘拿眼睛恋恋不舍地看它们，却始终没去动。
　　“咦，小愿愿，今天怎么没胃口了？”
　　“不是。”她把大闸蟹盛到锅笼里温着，“今天有位好心的同学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把这个留给他表示感谢。”
　　“你这留到明天早上都不好吃啦，再说你这周末不是不上课嘛，等周一的时候我再给你煮一锅新鲜的。”
　　初愿连忙摆手：“他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们网咖的顾客，今天晚上应该会过来的。”
　　“哦，那行。两只够不够啊？用不用我再给你蒸一锅？”
　　“够啦。”
　　章意姐姐带过来的大闸蟹品相不错，个头大，肉肥，就算是初愿这样超级喜欢螃蟹尝了无数湖河蟹的人来说，都算是蟹中上品。
　　但是很可惜，姜戈同学今天好像注定没有这个口福了。
　　——初愿揉着眼睛撑到了凌晨一点，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
　　面前的桌子已经坐了其他的人，是两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地做ppt，气氛非常和谐，再也没有时不时想起的脏话打扰她。
　　然而她今天却画的异常磕巴。
　　是因为没看见漫画脸小哥哥所以灵感顿失吗？
　　……这可不太好呀。
　　小姑娘颇有点哀愁地蹙起眉。
　　万一以后小哥哥都不来网咖了怎么办？难道她就要一辈子没灵感吗？
　　初愿，你要学会灵活变通，积极寻找新的缪斯女神。
　　她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在一点十五，漫画小哥哥大概是不会来了。
　　正打算收起东西睡觉，手机却忽然震了起来，是她的责编。
　　狐八七：刀啊，你这篇稿，这期就给你排上了，你看下排版，有没有问题
　　初愿有些惊讶：啊，这么快
　　这个点，对方大概没料到她居然还在，顿了一会儿，才回复。
　　狐八七：嗯，原本有篇稿子涉嫌抄袭，你的页数合适，就先把你的补上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
　　她本来都做好了要两三个月才能看见自己作品的准备呢。
　　狐八七：反正你先看看稿子，分了两期，首期先给你登二十四页
　　狐八七：对了，你这种风格，主编觉得很不错，要是还有什么其他稿，都可以投过来看看，最近中短篇还是挺缺的
　　闻刀：嗯，好的呀
　　闻刀是初愿的笔名，取自“只闻刀风，不见人影”，她自己认为非常帅气非常酷。
　　如果画的不是这种少女治愈风的话——
　　初愿这部短篇漫画，男主角的名字就叫陈戈。
　　姜戈，陈戈，带着一种委婉又浪漫的联系，在她眼里，都是像鸟一样的少年。
　　女主角陶萄是个自闭症患者，时常会在画室的窗口喂一只色彩斑斓的鸟，而陈戈是借住在她家的父亲朋友的儿子，每次他来之前，鸟儿就会飞走，他一走，鸟儿就会飞回来。
　　他喜欢天空，喜欢树木，喜欢风拂过耳廓的声音，他说这样能让他感到自由。他甚至能对着一张世界地图说出各个地方的美景美食，对许多国度了如指掌。
　　有一天他离开的时候，衣服里掉出一根羽毛。
　　陶萄觉得，陈戈就是那只鸟。他是一个妖怪。
　　但她不怕。
　　在陈戈的开导下，她渐渐开始尝试着外出旅游，与人沟通，变得越来越开朗，病也彻底痊愈了。
　　直到有一天，她和陈戈订婚，那只鸟儿也再没有出现在画室的窗口上。
　　新婚之夜，她第一次开口问自己的丈夫：“你是那只鸟吗？”
　　陈戈笑了笑，说：“你希望我是，我就是。”
　　故事的结尾，还是那间明亮的画室，陈戈站在窗口边，吹了口哨子，一只色彩斑斓的鸟儿扑腾着翅膀落在他的指间。
　　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本自闭症患者治疗计划书。
　　患者是陶萄，主治医师叫陈戈。
　　对不起，骗了你呀。
　　我不是那只鸟儿。
　　但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治愈你而来的。
　　……
　　初愿看到最后，吸吸鼻子，用手擦去眼角的泪
　　——哎，真的好困哦。
　　可是整个网扫视一圈，也还是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算了，肯定就是不会来了。
　　她给责编发了确认消息，就端着自己的牙刷杯去流理台洗漱，那两只螃蟹在锅里温了许久，最终还是被章意姐姐送给了隔壁开烧烤店的王大娘。
　　真可惜。
　　小姑娘撑着脑袋叹了口气。
　　这么好吃的大闸蟹呢。
　　辜负了她的一番报恩之心。
　　……
　　.
　　就在初愿终于因为等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沮丧地抱着被子进入梦乡之时，江行烨正好睡了一觉被饿醒，揉揉头发，打算下楼去厨房找点吃的。
　　结果刚走到厨房门口，就撞上了一个端着泡面杯的女孩儿。
　　泡面杯里散发出熟悉的红烧牛肉味，热气升到半空中，让人觉得莫名温暖。
　　一旁的常温柜还开着，里面叠着几碗老坛酸菜面和海鲜面，但红烧牛肉已经没有了。
　　江行烨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面碗：“不是说死了也不会碰我的东西么？”
　　“这是你的？”女孩一愣，表情有些尴尬，“抱歉啊，我以为是王阿姨放在这里的……”
　　声音因为难堪而越来越低。
　　“就算是王阿姨放在这里的，那也不是你的东西。”少年靠着门边，眼里带上几分漫不经心的讥讽，“不告而取叫做偷，怎么，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江行烨！”
　　“还是说，你跟你妈妈都觉得，你们进了家门，这个房子里的东西就可以随便拿了？”
　　女孩抿着唇，明显是在压抑着怒气，她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泡面放在流理台上，“既然这个是你的东西，那我还给你，你放心，我刚刚才泡好，一口都没吃，明天我也会再买一杯还给你的……抱歉。”
　　啧。
　　真是委屈。
　　江行烨迈着长腿走过去，捡起那碗面，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伸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嘭！”的一声。
　　有汤汁溅出来，溅在女生的裤腿上，而且因为是白底，污渍还显得分外清晰。
　　她微颤，眼眶已经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委屈。
　　“我说了，不问自取就是偷。就算你妈妈没教你，难道小学老师也没教过你，偷了东西“还”回来就可以了么？”
　　少年勾勾唇：“结婚证都还没领呢，寄人篱下，也该学学规矩。妹妹。”
　　“……”
　　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衣领上，她几乎把下唇咬出了血。
　　他轻嗤一声，没去看她，上楼捡起手机，就披了件外套出门找吃的。
　　方便面他只吃红烧牛肉的，下午回来的时候专门买了放那的，结果被人糟蹋了。
　　心情有点不好。
　　深更半夜，外面几乎没有人了，而且现在饿过头，居然又不想吃夜宵了。
　　江行烨看了看前方的烧烤摊和全家，思考片刻，抬脚走过去。
　　算了，去网点杯咖啡。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猪肘子。
　　江行烨其实今天本来没打算要正经吃个晚饭的。
　　他昨天晚上睡眠质量一般，白天补了会儿眠还是没精神，放学铃声一打，只想回家睡觉。
　　但王易川死活抱着他，鬼哭狼嚎：“哥，真的好吃！好吃到哭！那个芝士蛋卷是老子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卷！还有豚骨面，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豚骨面呢，我真的不明白。”
　　江行烨踹了他一脚：“松开。”
　　“江哥！你就跟我去！要是不好吃，我头给你。”
　　“我要你头干什么，松手。”
　　“哇，求你救救可怜的还不起花呗的小川，小川只想在饿死之前，再吃一次芝士蛋卷，你会答应他这个愿望的对吗？”
　　“……”
　　就这样，原计划要回家补眠的江行烨，就这么被可怜的还不起花呗的小川，直接拖到了离家三千米远的日料店。
　　他看着跟没骨头的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胳膊上的王易川，语气平静：“王小二，要是不好吃，我不要你的头。”
　　“真哒？”
　　“把脖子给我就行。”
　　“……”
　　店里很空旷，只有两位顾客，一位是捧着手机打王者荣耀的小学生，一位是用毛线帽兜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去的分不出是男是女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2月份要开的古言《我那造反的未婚夫》
　　在春节即将来临之际，请点进小淳的专栏给小淳一个温暖的收藏好吗！
　　为了报恩，祝四姑娘宜臻，被定给了卫家的嫡孙子卫珩。
　　据说卫珩骄纵恣肆，不学无术，身边围着一群狐朋狗友，成天琢磨些旁门左道。
　　除了一副好相貌，简直一无是处。
　　母亲抱着她垂泪，
　　“卫珩生于小门小户，又是这般模样，以后必定是个吃软饭的纨绔子，我可怜的臻臻哦！”
　　祝宜臻深以为然，抱着自己的嫁妆银子忧愁算账。
　　然后过了两年。
　　卫珩造反了。
　　*
　　“卫珩为什么这么可怕。他整天一半的时间都在鬼画符，他会生火，会发光，还会爆炸，我怀疑他是佛祖爷爷下凡历劫来啦！”
　　“祝宜臻就是个笨蛋，给她讲电磁感应，化学元素周期表，甚至连最简单的拉格朗日定理，她都听不懂！”


　　第50章 你闪闪发亮

　　初愿觉得江行烨的辣条简直就是超级作弊器。
　　这样以后逢年过节送起礼物来, 简直都不用过脑子的嘛。
　　非常狡猾地就把“礼物要送什么”这个艰巨的问题转移给了她自己。
　　于是初愿想明白了之后, 也有样学样地问江行烨：
　　初大王：那以后我送你礼物, 可以只送你一个浆果口味的泡泡糖吗？
　　初大王：你也可以拿它来找我兑换一个愿望！
　　江行烨：你可以试试
　　言外之意就是——
　　“你不怕死你就试试。”
　　初愿只好沮丧地放弃这个念头。
　　毕竟这个创意是人家发明的, 她要抄袭, 还是得经过原创者的同意。
　　不然就会遭雷劈。
　　“你先别管会不会遭雷劈。”
　　恋爱参谋许露露在一旁晃着脚丫子, “我问你, 你就真的打算就这么和江行烨聊一场柏拉图式的禁断网恋？”
　　“哪里禁断了？本大王身家很清白的好不好！”
　　“我是说, 你们就真的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在高考之前, 一年半不见面？”
　　“……大家都很忙嘛。”
　　生活毕竟不是光靠谈恋爱就可以养活自己的偶像剧，男主角举着璀璨烟火降临身边的浪漫当然也屈指可数。
　　镜头拍不到的、随便用“一晃就是好多年”就可以一笔带过的场景，男女主角三天能聊一次微信都算是联系频繁。
　　最起码，在充斥着油墨香味的学生时代，初愿做的最多的事情, 还是趴在书桌上和黑白试卷奋斗, 奋斗完了之后又把白纸压在辅导书下偷鸡摸狗一般地画线稿。
　　本来还算安逸的生活，忽然就开始被莫名其妙的事业线塞满。
　　开学两个多月，初愿又画了四十来页稿子出来，她的编辑看过之后，直接交到主编那里去审了。
　　对方很快就给了回复，说是考虑到她的学业因素，可以先跟她签约，然后等到稿子存的差不多了，再慢慢给排上去。
　　出版也由他们来负责。
　　最开始，杂志社的人还本来想直接跟她买断版权的, 甚至出的价格高到完全不是初愿这个年纪可以抵抗的住的。但是在江行烨的提醒和自己的仔细考量下，她还是毅然绝热地拒绝了。
　　一当然是出于对自己作品的爱护。
　　二则是来自于江行烨给她的信心。
　　“你一没名气二没背景，人家却急着要跟你签约，还愿意跟你的进度，除非是对你的作品非常满意，否则不会提出要买断要求的。”
　　“哇，我的作品真的——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要相信你自己。”
　　“好！我相信我自己。”
　　然后小初愿就这样硬气地拒绝了去签著作转让协议。
　　至于连载出版的合同……那个就真的很麻烦了。
　　初愿现在还未成年，漫画的合同，需要拿监护人的身份证签。
　　监护人——唉，监护人估计会骂死她！
　　老实说，爸爸也不是不愿意支持她。
　　爸爸只是……不相信她。
　　不相信她能做好，不相信她可以安排处理好自己的生活，不相信她现在，其实已经长成了一个不用他指导和领路的大孩子了。
　　而父母的这种固执，不到一个合适的节点，你永远都无法打破。
　　所以初愿想了想，还是暂时把这件事往后搁置了。
　　反正接下来就要上高三，学业只会更繁忙，漫画肯定是来不及画的，还不如先好好存稿不给自己压力，等上了大学再仔细思量。
　　杂志社那边再三提出可以再协调，但见这个画手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只能遗憾地表示了尊重。
　　这样一来，初愿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久悬着的一块大石头。
　　初夏来临后，父亲也终于把手机店那边的业务给整理好了，小姑娘把床铺安回到楼上，往学习这项事业里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热情。
　　在旁人甚至初父眼里，她的转变有些突兀。
　　但从漫画签约这段特殊的经历中，初愿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人永远不能指望付出和回报会成正比。
　　你要做的，永远要比想得到的更多一些。
　　因为只有你做的更好了，你才对自己的人生有了选择权，否则，你一辈子都只能处在一个被选择的弱势状态。
　　就像江行烨。
　　竞技运动里的强弱规则非常明确，实力跟不上就只会被毫不留情地踢出队伍，哪会管你是心理挫伤还是家庭纠纷。如果不是他真的厉害无可替代，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如此潇洒地自主选择去留。
　　所以初愿要考C大，就不能仅仅只是抱着“我要考C大”的念头，而是要把奋斗目标设定在“我如果考砸了，就只能去C大了”这个程度上。
　　陈露露现在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初愿你不要太努力，你这样搞得我很有压力。”
　　小姑娘从试卷纸中仰起头，眉眼弯弯：“你知道的，我要努力学习去找我儿子嘛。”
　　“……老娘还不如坐回讲台旁边呢！”
　　许露露现在又被调回到初愿的同桌了，因为陈念休请了半个学期的长假，班主任看初愿一个人坐在正中央非常突兀，就暂时把许露露调换给她作伴。
　　而陈念休学的原因是：精神状态的问题。
　　就在上周，他的母亲怒气冲冲地赶到学校，那个时间正是大课间，办公室附近几个班级的同学几乎都看见，陈念和被揪着耳朵打，还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往日那个骄傲气盛的少年，好像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半死不活地垂眸任他母亲打骂，一言不发。
　　后来是班主任赶出来劝，他母亲一边哭一边骂，闹腾了好久，才领着孩子回去。
　　之后，陈念就一直没再来过学校了。
　　同学们有的说是他谈恋爱被他妈发现了，有的说是因为他成绩退步太大，又被老师抓到抽烟，总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只有初愿知道一点真实的原因。
　　因为那天收拾东西离校的时候，陈念递给了她一封信。
　　他说：初愿，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帮我把这封遗书交给我爸妈。
　　初愿懵了：“你……怎么了？”
　　“到时候，你就告诉他们，我不是自杀，我是被他们俩亲手砍死的。”
　　“陈念，你——你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吗？”
　　“不，他们对我很好。”
　　男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就是对我太好了。”
　　……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大家都开始淡忘这件事情时，班主任忽然在班队活动课上给他们看了一部电影。
　　国外并不是很出名的一教育片，讲了一对望子成龙的父母，从孩子一出生起，就安排好了他人生的每一步，甚至包括生活的方方面面，严格要求孩子要按照他们定好的人生规划去走。
　　最后，他们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时候，班主任的神情很沉重，他说，你们一定要学会自我判断，不要盲从父母，更不要把他们当成是不能反驳的权威。
　　大家都懒洋洋地说知道了。
　　唯独初愿似有所悟。
　　她想，班主任忽然给他们看这部电影，说不定就是因为陈念的事。
　　那天晚上，初愿难得跟江行烨聊了半个多小时，她问：如果孩子也可以选择父母的话，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更合格？
　　最后她说：“江行烨，我有时候忽然觉得，其实和很多“普通”的父母比起来，你爸爸做为一个爸爸，已经算得上是优秀了。”
　　男生在电话那边顿了顿：“怎么说？”
　　“最起码，在你幼小无知的时候，他教会了你正确的三观，塑造了你优秀的品格，他尊重你，给了你一个非常积极健康的成长环境，让你成为了一个性格健全且出众的大人。”
　　“他虽然给你带来过痛苦，但那最起码是在发生在你已经成长的足够好，可以自己判断自我调节的年纪上了。”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在做父亲这件事上，他已经比周围百分之九十的家长都要出众。”
　　……
　　初愿见过很多父母，都是看不见孩子的人格权的。
　　他们总是强调家长的权威性，认为自己“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所以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和价值标准强加在孩子身上。一旦孩子反抗，就会开始诉说自己抚育的艰辛，对孩子的能力和人格进行贬低，贬低程度远远大于“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翻旧账、控制每件琐事、发泄负面情绪、道德绑架……这些日常行为，很显然大部分孩子都已经习惯了。
　　而这些原生家庭潜移默化带给你的影响，最终都会在你走出社会后变成一种负担和缺陷。
　　严以待人宽以待己这个标准，其实在父母身上体现的最淋漓尽致。
　　比如陈念，他就是父母控制欲下的牺牲品，爸爸妈妈的爱，就是他成长过程中最大的枷锁和痛苦来源。
　　初愿有时候想到这些事情，都会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幸运。
　　尽管母亲早逝，爷爷奶奶不喜，爸爸忙于工作没空照顾她，在好多亲戚长辈眼里，她简直就是个没人管的小可怜。
　　但是她心理无比的清楚，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受伤害的“普通”青少年比起来，她反而是最幸福的那一批。
　　江行烨握着手机，听她在电话那头认真地阐述，说到后来，大概是困了，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满脑子想着美食和动漫番剧的小姑娘，如今也开始渐渐变得成熟，在她曾经很讨厌的“故作高深”的话题里，头头是道地发表自己的感想。
　　男生弯了弯唇：“很晚了，去睡。”
　　——她长大了。
　　.
　　是的，长大了。
　　人长大后回忆起来，十个人里有八个都会说，青春是走的最快的一段时间，一个不经意，就会溜走好长一段。
　　而很多人的青春，其实远没有电影里写的那样轰烈。
　　哪怕绞尽脑汁去回忆，也只有塞满卓肚的试题卷，挤在超市里买吃的的大课间，和午间吃饭时偶尔瞥几眼的电视机画面。
　　然后倏忽一下，他们好像就成了大人。
　　但风华正茂的青少年们，怎么样才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长大了呢？
　　对于初愿来说，是从许露露追星的变化中。
　　她和许露露小学就认识了，作为青梅的青梅，她旁观了闺蜜对每一任偶像的心路历程。
　　从“我欧巴真帅”，渐渐升级为“啊啊啊我老公真是太棒了”，而后又变成“我一定要努力学习攒钱去看小姐姐们的演唱会”，直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哇，我们弟弟撩起来真是绝了绝了！”
　　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和自己的堂嫂嫂一样，每天对着自己的手机壁纸感叹：“啊，我儿子真是神仙五官！”
　　现代社会，随着网络和媒体越来越发达，偶像明星也越来越年轻化。
　　初愿有时候在早餐店吃早饭，都能看见电视里出现一个比自己还嫩的小鲜肉，一脸霸道地对着女主角展示自己强壮的**。
　　张爱玲那句被用滥了的经典名言又出现在脑海里：出名要趁早。
　　比如江行烨。
　　他经历了夺冠、退役、千夫所指、又复出，而后又夺冠，最后重新成为国民新星的波澜人生，到头来认真一算，发现他也才不过十八岁。
　　而且他那么低调。
　　——江哥哥复出的消息传开来时，已经是在他重新拿到第一个金牌后。
　　那个时候，初愿刚结束自己作为高三的第四次联考，和好朋友手拉手出校门买吃的，就听见周围人的议论纷纷。
　　“靠，你知道吗，江行烨真的复出了！”
　　“我就说他当时怎么没去留学，居然读了C大，还不是体院的，这绝对是有内幕的！”
　　“还是夺冠的消息传出来了，大家才知道他复出了，我男神要不要这么低调哦！”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
　　……
　　随便一听，就感觉全世界都在讨论这个话题这个人。
　　初愿因为最近忙着复习和考试，很少跟江哥哥联系，所以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惊吓地扭过头问八卦大全许露露：“他们在说什么？”
　　许露露无奈点翻了个白眼，“你还来问我，到底是谁跟他比较熟啊。”
　　“……我手机没带在身上。”
　　“我也是刚刚看微博热搜看见的，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呢。”
　　许露露把手机伸过来，给她看微博的热搜界面。
　　热搜一排下来——
　　第二名：江行烨复出
　　第三名：江行烨冠军
　　第五名：江行烨颜值
　　活像是什么歌唱比赛的复出国民大明星。
　　“说是拿了射击世界杯的冠军，这个比赛其实没什么人关注的，但是因为江行烨，莫名其妙就上热搜了，视频我还看了，真的，初愿我跟你说，玩枪的男人真的太酷了，我给你……诶，都不用找了，喏，正播着呢。”
　　嗯？
　　初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起头，就看见了小吃店的电视里，正在播一个颁奖画面。
　　应该是他们来的时候太晚了，错过了前面的比赛。
　　颁奖仪式的场所设置在户外，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阳光竟然非常盛。最中央的领奖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男生。
　　身姿挺拔，墨发懒散，摄像师拉的近景那么近，连男生的睫毛都在阳光下根根分明。
　　他身上还挂着奖牌，眼眸微抬，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而后目视国旗，唱着国歌。
　　那么大那么大的太阳下，他依旧闪闪发亮。
　　微博界面在这时终于缓冲出来。
　　跳出来第一个，就是一位拿江行烨做头像的粉丝。
　　发了九宫格，配文是：
　　“我的少年，终于又是万众瞩目[热泪盈眶]。”
　　……
　　小姑娘有些高兴。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小失落。
　　江行烨变得那么棒。
　　突然一下子，就不仅仅是她的少年了。


　　第51章 宇宙是温柔的

　　初愿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跳回了家。
　　为什么是跳, 是因为她出小吃店门的时候，脑子还想着事，没注意眼前的台阶, 所以一个不小心，就扭了脚, 一路上只能扶着许露露的手腕艰难蹦跶。
　　回到网之后, 章意姐姐给她用冰袋敷了敷。
　　深秋季节，冰袋敷在脚踝上，又疼又冻, 非常折磨人。
　　她心里想：爱情真是给人带来痛苦！
　　敷的差不多之后, 章意姐姐把她搀回了网管房，又帮她把窗帘拉好，让她待着少乱动，有事就打电话。
　　然后拿走钥匙锁上了门。
　　小姑娘趴在床上, 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着微博。
　　从热搜第一翻到第五，还去逛了逛江行烨的超话。
　　她现在的行为，很像是那种沉迷偶像的追星少女, 明明学习任务重的要死, 却还是咸鱼一般干躺着，没有止境地看那些粉丝路人给自己爱豆的评价。
　　一旦看见难听的，就会生气地拧起眉毛，在心里默念佛经：都是键盘侠，都是杠精，就让他自我**, 都不要理他！
　　但要是看见粉丝或者路人们吹的彩虹屁，又会瞬间产生一种与有荣焉的欢快感，心想我儿子真是牛逼极了完全不丢他老子脸！
　　然后再跑回去重复刷比赛视频、采访视频、以前的老视频、粉丝的剪辑视频。
　　一个傍晚的时间，她甚至都快把各项射击比赛的规则给搞透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江行烨流传出来的视频太少了。
　　粉丝剪来剪去就那么几个素材，很快就看的没劲起来，还不如去研究一些有的没的。
　　这也就导致了，等她终于放下平板拿起手机，打算给章意姐姐打个电话让她送一份芋圆西米露进来时，忽然看见了江行烨两个小时前发给她的微信，
　　江行烨：放学了吗？
　　初愿心虚地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江行烨是在德国慕尼黑比的赛，慕尼黑和国内有七个小时的时差，两个小时前，当地时间就是中午12点。
　　现在也才下午两点。
　　她就很放心地没有假装自己不在线，
　　初大王：放学啦
　　初大王：我刚刚在看微博
　　初大王：江行烨，你上热搜了哦
　　初大王：整整三个呢！
　　屏幕上很快就跳出了回复。
　　江行烨：是吗。
　　还有句号。
　　看上去非常不稀奇的样子。
　　其实，因为时差的原因，对于江行烨来说，获奖已经是昨天的记忆了。
　　射击世界杯本来就不是很热门的赛事，他虽然拿了冠军，并且还是以十八岁的”稚龄“拿下的冠军，但消息真正在国内的社交媒体上传开，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然后一传，星星之火就迅速燎了原，成为了爆炸性的新闻。
　　很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就在刚才，他们一群人在办行李托运的时候，已经有品牌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他们教练的号码，从国内打来长途电话，热情地邀请他去拍广告。
　　好巧不巧，那个品牌，还是日用品行业的，正好是前段时间把他姑姑弄得焦头烂额的竞争对手。
　　教练把电话给他，说让他自己决定。
　　江行烨接过手机，很平和地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江行烨，是江鸳淇的侄子。”
　　那边似乎是愣了一下，而后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最后连句再见都没说，就直接挂了电话。
　　队友在旁边哈哈大笑：“怎么，我们江少爷终于不打算走废柴升级流路线了？”
　　——早在两三年以前，江行烨还是个中二自负的少年的时候，他就非常不愿意对外透露自己的“大款”身份，坚决要以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而不靠祖辈传来下的名气。
　　事实证明，他确实成功了。
　　并且成功了之后，也还是很低调地守着“家境贫寒勇追梦”的虐粉人设。
　　但没想到，等他再次复出，在这个更需要扭转评价获得大众认同的重要时刻，他却开始自毁人设了。
　　队友感到很困惑。
　　江行烨把手机递还给教练，语气懒散：“我高考考太差了。”
　　“所以这跟你炫富有什么联系吗？”
　　“我高考考太差了。”
　　男生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所以我怕到时候，我会变成一个疲于生计重操旧业的梦想秀达人。”
　　“梦想秀……真没想到你还会看这种节目。”
　　“我不看，我女朋友看。”
　　当初高考复习的时候，江行烨的进度很不错，他脑子好，记忆力也好，所以背起文科的东西非常省力，几次模拟试卷做下来，辅导老师们给他改卷，分数都出乎意料的高。
　　最后高考成绩出来，他当然也意外的……考砸了。
　　——堪堪擦过一本线，但其实报不上任何一所一本院校的那种。
　　要不是他还有个特招的名额，他将读不起未来初愿未来大学周边的任何一所学校。
　　小姑娘当时就耀武扬威地嘲笑他了。
　　“哈哈哈你以为你是天才吗承认你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削铅笔怪！江行烨，你说到时候，大家会不会以为你是想读C大才忍辱负重自吞fg的中国梦想秀达人？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在电话那头淡淡叹了口气：“初愿你知道我刚得知自己高考成绩时是什么感受吗？”
　　“什么感受？”
　　“万念俱灰，未来都没有了希望，觉得自己快死了。”
　　小姑娘顿时就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你也不用太难过，你想，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考上了嘛，好多人失利了都要回去复读一年呢，这样想，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啦？别伤心了，你要不要吃泡泡糖？我买了好多浆果味的泡泡糖，要给你寄一点吗？”
　　江行烨语气淡淡地握着手机：“不用了。梦想秀达人没有资格吃泡泡糖。”
　　“……”
　　队友倒是不知道江哥哥还有这么一段被侮辱自尊的艰辛往事，他好奇地压低了声音：“你女朋友究竟长什么样儿？提这么久了，你怎么都不带来给兄弟们见见，请她一起吃顿饭也好啊。”
　　“等明年夏天的时候。”
　　“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
　　“因为那时候我就有了。”
　　“……”
　　这是什么牛逼逻辑？
　　女朋友喜欢看中国梦想秀，但是明年夏天才有女朋友？
　　您可真是不把霍金先生放在眼里。
　　把时空玩弄于手掌的江哥哥不关心队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象，他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放完学就开始浪费人生的初愿终于回复了他的消息。
　　初大王：你都不高兴吗，江行烨
　　初大王：我觉得你肯定很高兴，你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很酷，才故意假装淡定的
　　初大王：没关系啦，我不会笑话你的
　　江行烨避而不谈，就回了她七个字：
　　难得周末，早点睡
　　初愿觉得他一定是心虚了。
　　初大王：可是我还有很多作业没有做啊
　　初大王：我觉得我们老师疯了
　　初大王：他究竟是凭什么觉得我们可以做完的！
　　初大王：这么一大叠，写到天亮都写不完！
　　男生挑了挑眉。
　　江行烨：那你还有空看微博？
　　江行烨：初愿，你迟早有一天要猝死。
　　？
　　有这么诅咒自己心上人的吗？！
　　初大王：这种时候，你安慰我就好了啊
　　初大王：你果然红了，就膨胀了
　　初大王：你不爱我了吗
　　初大王：我不是你善良可爱的爸爸了吗？
　　江行烨：去做作业。
　　初大王：……哦。
　　初愿沮丧地放下手机，打算从床上爬起来去写作业。
　　但是手刚撑到一半，她就忽然发现，自己腿好像残了，不能爬起来学习。
　　她想了想，看着屏幕上江行烨冷漠的话语，决心要用自己的伤痛来唤回他内心的良知，于是费了半天劲，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严重的角度，拍了张《悲伤初愿瘸腿记》，发给江行烨。
　　初大王：江行烨你看
　　初大王：我受伤了
　　江行烨：怎么回事？
　　江行烨：什么时候？
　　初大王：就在今天下午啊
　　初大王：我听见你拿冠军的消息，一激动，我就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初大王：可太痛了！
　　江行烨：身上其他地方呢？
　　江行烨：去医院看过没有？
　　江行烨：医生怎么说？
　　初愿还在思考怎么估量着回答的时候，对方电话已经直接打过来了。
　　她下意识按了接通。
　　然后下一秒小姑娘就忽然反应过来了。
　　……？！
　　这可是国际长途！
　　她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压低音量加快语速：“江行烨你有什么事情吗快点说！”
　　男生在电话那边顿了一下，然后问：“除了脚，还有哪儿受伤了吗？”
　　啊。
　　这么关心这件事，还专门打了电话过来问，连平时一直平淡的语气都带着几分隐隐的关切，初愿忽然又开始愧疚起来。
　　“嗯，其实我没事的，我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脚，现在用冰敷过了，就好啦。”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其实我就是……我就是骗你的。”
　　“……”
　　“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下午，待会儿登机。”
　　“啊？那你，要回宁城吗？”
　　“应该不回，后天就要去S市了，时间上调不过来。你去过医院了没有？”
　　“我……去过了，医生说完全没事，就是崴了一下，不用擦药它自己也能好，你放心。”
　　初愿握着手机，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他那边传过来的广播，因为是外语，而且声音模糊，她也听不出究竟是不是登机提醒，但很怕自己妨碍江行烨回国的大事业，所以连忙告别：“就这样快挂了，国际长途很贵的，我要去吃芋圆了拜拜！”
　　然后嗖的挂掉了电话。
　　“怎么了？”
　　队友在身旁问了一句。
　　“没事。”
　　男生收了手机，表情淡淡，“该登机了，走。”
　　“是不是你明年的女朋友打来的电话吖？”
　　“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队友难得忸怩起来，“就想见见。”
　　江行烨停下脚步。
　　“怎么了？”
　　“没什么。”
　　他捏了下手腕，“就想歇会儿。”


　　第52章 宇宙是温柔的

　　事实证明, 初愿皮糙肉厚，扭了一下脚腕而已，压根不算什么大事。
　　在床上活动了一整天, 等到周一早晨按掉三个闹钟，直到最后迷迷糊糊地看见屏幕上的五点四十九时, 她才陡然一惊, 嗖的跳下床开始生死时速，最后将将踩着铃声进教室。
　　——也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完全好了。
　　连一点伤过的痕迹都找不出来。
　　同时她还发现, 自己身旁的许露露又不见了, 莫名奇妙地就换成了一个陌生的板寸头男生。
　　初愿觉得很生气。
　　她觉得他们班主任这样做真的很不妥当。
　　换位置这么重大的事情，征询一下同桌的意见，不过分？
　　她好歹也是他们班的第一名，未来七中拿状元的希望, 换做其他班的老师，不得把她当块宝啊，为什么偏偏他们班主任, 要对她这么专.制！
　　小姑娘略有些烦躁地走过去, 放下书包坐好，翻出单词本来懒洋洋地复习着。
　　连跟新同桌打个招呼的热情都没有。
　　但是很显然，她新同桌是有的。
　　不过两秒，那颗板寸头就笑眯眯地转过来，偏高的嗓音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初愿，好久不见啊。”
　　“你是——陈念？”
　　最后两个字的语调急转向上, 诧异里夹杂着几分荒唐。
　　初愿甚至还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身体的器官连坐机制已经变得这么强大了，脚腕的小崴伤都可以影响到脑神经。
　　二十分钟后——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往抽屉里藏了几盒安眠药，故意让你爸爸妈妈看见，然后每天冲掉几颗，还天天晚上看虐文和悲剧电影，导致每天早上起来眼眶都是红的，还时常盯着窗户、菜刀和鱼缸里的死鱼看，最后成功骗到了你的爸爸妈妈，让他们把你交给了爷爷奶奶带，是这个意思吗？”
　　“……你没必要专门重复一遍？”
　　“我只是很惊奇。”
　　小姑娘补充了一句，“感觉像是在看电影。”
　　“艺术来源于生活，我觉着，你把我的故事画成漫画，说不定会火。”
　　“那你现在呢？是要重新回来上课了的意思对吗？”
　　“差不多。”
　　“那你落下的课怎么办？你都快两个学期没上课了，为什么不干脆跟下一届的同学一起上呀？”
　　“这就是我爸妈变态的地方了，明知道他们儿子得了抑郁症，还能一天不落地请补课老师来给我上课。我这一年写的试卷，说不定比你还多。”
　　“……你真可怜。”
　　初愿想了一下，又觉得不解，“但是你为什么不反抗呢？如果是我的话，我都要离家出走了。”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
　　男生拧了拧眉毛，“吃安眠药、大哭、拿菜刀和坐窗户口这些事情，我妈都拿来威胁过我，仅仅只是因为我不写作业或者我退步了几名。”
　　“那你之前抽烟和谈恋爱……”
　　陈念很坦然：“谈恋爱是真谈，抽烟是吓唬他们的。”
　　小姑娘思索了一下，而后由衷地感叹了一句：“陈念你真了不起。”
　　“因为我没真的抽烟？”
　　“不是，因为你没真的把自己弄死。”
　　“……”
　　“我说真的啊，很多人要是像你这样，说不定就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谢谢啊。”
　　初愿心有唏嘘地捂着胸口，总结道：“我以后一定要对我的儿子好一点，多去念念佛教看看教育片，要不然，育儿理念奇葩的父母简直就是人形兵器。”
　　陈念偏了一下关注点：“为什么是儿子？万一生了个女儿呢？”
　　“我不想生女儿。”
　　初愿顿时拧起了眉毛，“女儿多麻烦啊。”
　　她回忆起小时候的自己，又爱哭，又喜新厌旧浪费了很多钱买裙子，每天早上还要缠着妈妈扎各种各样的辫子。
　　“总之，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烦死了，要是我以后生出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孩来，我说不定会忍不住把她丢掉的。”
　　“……你是该多念念佛教看看教育片了。”陈念翻开英语书，“对了，今天英语要抽背什么课文吗？”
　　然而小姑娘还纠缠在生女儿还是生儿子的思绪里，甚至已经忍不住开始全方位思考：但是生儿子的话，我好像矮了点啊，万一这个基因传给他，他长大以后，会不会被大家歧视？
　　那我看来还要找一个高一点的男朋友才行。
　　嗯，江行烨……好像还挺高的。
　　“Hello，初愿？”
　　她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母亲劣质的身高基因。”
　　“……多喝牛奶多吃鸡蛋？哦，我听我奶奶说，孩子最好不要剖腹产，不然生出来会不聪明。”
　　“乱说！我就是剖腹产的！我不聪明吗？！”
　　“……那这个概率也不一定是百分之百的嘛。”
　　“可是顺产不是很痛的吗？我之前在网上看见说，分娩的痛感是十二级的欸。”
　　“你不知道吗？现在有无痛分娩啊。”
　　“是吗？”
　　“是啊。前几天不是还上了热搜……”
　　就这样，时隔近一年好不容易回归校园的陈念，就莫名其妙地和自己的同桌聊了一个早读关于女性分娩的话题。
　　等到他上大学之后，莫名其妙从一个花花公子变成妇女之友，某天他们同城的高中同学一起参加同学聚会，初愿知道这件事情后，就以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在当年你妙语连珠地跟我科普无痛分娩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一定会转型的。”
　　然后又过了几年，陈念和他好基友去商场逛街，居然在同一家店偶遇了初愿，双方热情又尴尬地寒暄了几分钟，擦肩而过时，他听见小姑娘以一种惊叹的语气对着她身旁的人自我表扬：“天哪江行烨，我简直就是神算子神算子。”
　　这种被人掐住命运咽喉的感觉，真是不好。
　　但好在现在，陈念同学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经历那么多次转型，他只是一个爱显摆的人而已，非常乐于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各种知识——不管是分娩，还是无痛分娩。
　　再次返校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了一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是太久没见人了，急需与外部世界交流，他忽然就变得平易近人很多，不再老是露出他标准的邪魅一笑，也不再和人聊天时表现出一种优越感。
　　而是老老实实地上课学习，和每位同学都相处的很好。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失去这种惹人厌的特质之后，他的人气反而降低了。
　　大概是对于青春期少女们来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才是真理。
　　——当然初愿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剃了个板寸头之后，颜值就掉落了一大截。
　　瞬间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富家少爷变成了憨厚稳重的老实人。
　　就……不那么酷了。
　　初愿突发奇想，某个周末忽然给江行烨发微信。
　　初大王：江行烨，问你哦，你剃过板寸头吗？
　　江行烨：剃过
　　初大王：有照片吗？
　　江行烨：没有
　　江行烨：怎么了？
　　初大王：我就是好奇
　　初大王：他们说男生的帅气一大半是靠发型，只有HOLD的住寸头的好看才是真的好看
　　初大王：你觉得呢？
　　那边大概停顿了一两分钟。
　　然后传过来一张大图。
　　是江行烨的初中毕业照。
　　约莫四十几个人，初愿一眼就看见了最后一排中央靠左那个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少年。
　　果然剃了寸头，皮肤白的发光，五官轮廓和现在一模一样。
　　看来没有整容。
　　而且还很好看。
　　初愿眨了眨眼。
　　初大王：你好虚伪
　　初大王：一开始还说自己没有照片
　　初大王：我才说你的帅气是靠发型，你立马就翻出来了
　　完全就是伶牙俐齿，不讲道理。
　　但是男生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给自己安罪名的剧情，没有反驳，反而问起另外一件事。
　　江行烨：伤好了没有？
　　初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伤。
　　初大王：早就好啦
　　初大王：其实就只是崴了一下而已
　　初大王：对了，江行烨，你是顺产还是破腹产的啊？
　　江行烨：顺产
　　初大王：哦
　　初大王：那就好
　　江行烨一边擦头发，一边握着手机挑了挑眉。
　　随口问道：“哪里好？”
　　初大王：因为他们说顺产的孩子要比剖腹产生出来的聪明
　　初大王：不过我觉得，这肯定就是乱传的谣言
　　江行烨：我暂时不确定你是想骂我还是想骂我。
　　初大王：没有骂你呀！
　　初大王：对了，江行烨，你喜欢生女儿一点，还是生儿子一点啊？
　　这个话题扭转的力度实在太大，聊天框那边直接停顿了三分钟。
　　直到三分钟后，对方才姗姗来迟地发过来一段语音。
　　熟悉的低沉嗓音，笑意朦胧，仿佛氤氲着湿漉漉的潮气：“初愿，虽然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是第一条。
　　隔了十几秒。
　　“不过你要是真的很着急，我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第二条。
　　小姑娘揪着手机，瞬间被撩气了。
　　她怀着一种纯粹的报复心理，甚至不惜自我诋毁，迅速回复过去两条语音。
　　“那这辈分不行啊。你要是真给我生了一个孩子，你觉得他是应该管我叫爷爷。”
　　“还是太爷爷？”
　　然后没隔多久，屏幕上又跳出两条新语音。
　　“我觉得都行。”
　　“你让他叫祖宗也挺好听。”
　　......
　　初愿完全忘记了。
　　江行烨不是江湖上的一般人。
　　对于“喊初愿爸爸”这件事，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对方这么轻易地就承认了自己是他爸爸，反而让初愿感受不到任何快乐。
　　而且还被他占了口头上的便宜。
　　小姑娘气愤地关掉微信，决定半年之内再也不会主动联系这只狗了。
　　只有江狗主动叮她的时候，她才赏脸陪他聊一会儿天。
　　初愿说到做到，定了半年就半年，绝不含糊。
　　甚至十八岁农历生日那天的最后一秒钟，江行烨还没有给她发生日快乐，她也忍住了。
　　然后……然后他就真的没有发。
　　甚至生日的第二天、甚至到第三天上午，都跟消失了一样，一个早安问候和晚安道别都没有。
　　很像是什么爱情保卫战里那种渣男抛妻弃子的经典手段。
　　但初愿还没有来得及去委屈或者伤心，因为她下意识地觉得，江行烨不是会忘记她生日的人。
　　如果是真的打算怎么样，也会直接说而不是搞冷战消失这种无聊戏码。
　　她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通通没有接。
　　小姑娘坐在书桌前，乱七八糟地写着数学题，眼睛却时不时飘向一直暗着的手机屏幕，心忽然很慌。
　　江行烨不会是是出事了？
　　出车祸？飞机失事？中毒被暗算？还是失忆了？
　　江行烨不会......死了？
　　呸！
　　初愿你个丧气鬼，你在想什么呢！
　　你个乌鸦嘴笨蛋！
　　......打最后一回好了。
　　再打最后一回。
　　要是还不接，就找王易川他们问一问。
　　或者，打给江行烨报给她的那一连串队友和教练的号码。
　　只要确认他不是死了就行。
　　就算残废了……也跟他谈恋爱！
　　小姑娘怀着沉重的心情拿起手机。
　　但她还没来及按下拨号键，屏幕上忽然就有电话打进来，音量开到最大的“叮铃叮铃”声，差点没让她把手机给吓摔了。
　　但是.......拨号人是江行烨。
　　“喂？”
　　“初愿。”
　　男生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还带着悠哉游哉的笑意。
　　“你......你没事？”
　　江行烨稍微怔了一下。
　　他本来还以为小姑娘会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为什么没祝福她生日快乐呢。
　　男生弯了弯唇：“没事。”
　　他顿了两秒：“反正现在已经逃出来了。”
　　“逃……出来？”
　　“哦，我之前被绑架了。”
　　“啊？！”
　　“啊。”
　　“那你......你、你没事？”
　　“没事。”江行烨一如既往地淡定，“在绑匪撕票之前，我就自己逃出来了。没受一点伤，没花一分钱，没耽误一场比赛。”
　　他又顿了两秒：“就是错过了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不重要，反正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日。但是可是，为什么要绑架你啊？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初愿其实本来想让他把整个事情叙述一遍的，但由于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悚，她脑子已经懵了，只能下意识地随便乱问。
　　“不知道，大概是脑子有病。至于怎么逃出来的，这个就比较复杂了。”
　　“怎么的呢？”
　　“我策反了一个绑匪，放火烧了仓库，然后找到了村里的一头驴——总之，比较复杂。”
　　“.......”
　　——不是无语，是一种快哭了的同情和惊吓。
　　“不过你知道，我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是、是什么？”
　　“幸好当时没有一时冲动答应你。”
　　男生躺在病床上，任由护士给他换腿上的绷带，声音漫不经心的，“不然万一你成了单亲妈妈，多可怜啊。你爸爸我在地底下都不得安息。”
　　“......”
　　——这次也不是无语，而是气愤。
　　初愿完全忘记了。
　　江行烨不是江湖上的一般人。
　　对于“喊初愿爸爸”这件事，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在事后，他一定会找个机会补回来。
　　决不让自己在辈分上吃亏。
　　事实上，他能忍这么久，都已经是让着初愿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不完，明天更六千字补回来TT
　　然后就是大学可以谈恋爱了！


　　第53章 宇宙是温柔的

　　江行烨的这次绑架事件, 说起来其实用“转危为安”四个字就可以简单概括。
　　但真要认真地去形容的话，千钧一发、死里逃生、命悬一线这些词说不定反而更妥帖。
　　今年的春节，他暂时没能抽出空来。
　　所以小初愿的成人礼, 江行烨本来是算好了要回宁城探望一下她的。
　　不过因为时间上赶的急，所以最后定了凌晨的飞机。
　　但就在他出了机场安安稳稳地开着车在公路上行驶时, 一辆摩托车忽然就跟不要命似的从前方拐角处撞过来。
　　还好多年训练的运动本能, 让他迅速扭转方向盘避开了摩托。
　　但避开了摩托车，却没有避开汽车撞向山壁的悲剧。
　　警察赶到后，只看见了一辆状态惨烈的汽车, 和驾驶座上隐隐的血迹。
　　至于人——据江家那边给过来的消息是说, 人已经救出来了，让他们不用再管，要交多少罚金赔偿方案是什么，只管说就好。
　　反正监控记录也显示了, 肇事者是那辆摩托车，和汽车的主人没有半点关系。
　　唯独警察想要和车主当面询问一下案情，却死活不被允许, 说是受了重伤, 现在还在重症病房抢救，实在不能见。
　　负责这起事故的陈警官看了不下三十遍的监控记录，看着画面里那些蒙面把汽车主人拖进一辆卡车的人，看着那辆大卡车驶去的方向，怎么都不能相信，这是江家派过来救儿子的“医生”。
　　长年的刑警经验告诉他, 这绝对不仅仅是一起车祸，反而更像是一起绑架犯罪案。
　　但很显然，家大业大的江家已经决定了用金钱去和平解决，而非信任警察局。
　　——不过更显然的是，江行烨本人，并没有自己的家人那么乐观。
　　作为被绑架的重要人质，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阴暗的地下仓库里。
　　面前坐着几个工装打扮的陌生人，正在沉默地煮挂面，发现他醒了之后，立马拿起手机，打电话给他爹威胁对方送钱。
　　江行烨非常配合地对着摄像头眨了一下眼，证实自己确实被绑架了。
　　但从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么反杀，要么必死无疑。
　　因为那几个男人，没有一个蒙了面。
　　这并不符合一群绑匪的职业修养。
　　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撕票。
　　绑匪说的数额，对于江家来说，不算特别巨大，但由于对方要求的是现金，准备起来还是稍微麻烦了一些，双方最后约定好，两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管是谁违约，人质都会没命。
　　两天。
　　对于江行烨来说，勉强足够自救。
　　他退役那段时间，由于呆在学校里无聊，也为了搞清楚他爹究竟为什么会在他妈和陆姜宜之间这么没有眼光地选择了陆姜宜，就顺便去研究了一下心理学。
　　所以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在江行烨一环扣一环的语言刺激下，绑匪的身份就已经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总共四个绑匪，两个是当年K大烟花会上挟持过初愿的毒贩的下属，两个是其中一位毒贩的父母。
　　按照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报仇来了。
　　江行烨策反了那位毒贩的母亲。
　　选择策反她的理由有很多。
　　最重要的是，某些时候，只有她会被单独留在这个四面无窗的地下室里看着他，其他人则都在上方守着大门。
　　比如那位毒贩被判的是十五年有期徒刑——如果表现的好，可以提前出狱。
　　出狱后，他还可以给对方安排一个体面正当的工作。
　　比如那位毒贩还有一对儿女，目前都在上村小学，父亲入狱母亲跑了，全靠爷爷奶奶照顾，生活清贫。
　　他可以出钱资助他们读书，让他们出人头地，远离父母的人生阴影。
　　而他们如果坚持要绑架的话，一旦他被成功救出去，他已经看清并记住了他们的脸，不愁找不到人报仇。
　　如果他被撕票，那么江家绝对会因为他这么一个独生子而不死不休，到时候，他们这一群人包括她的儿子、孙子孙女，都要躲躲藏藏过一辈子。
　　常年在乡下生活见识并不多的老太太一下就被唬住了，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第二天晚上，老太太悄悄剪开了绑着他的绳子。
　　几分钟后，仓库里忽然起了大火，江行烨趁着混乱之际，打晕了领头的老大，并找到钥匙打开了楼上的大门，直接跑了出去。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个偏僻的村庄内。
　　他把自己身上仅剩的看上去比较值钱的袖扣给了村头驾驴车的老头，让他带他去了镇上，然后为自己打了个120。
　　他说自己没受伤，当然是骗人的。
　　额头撞出了血，小腿被铁皮划出一道长口，身上脸上也全是淤青和伤口。
　　他躺在病床上给初愿打电话时，为了维持语调的轻松，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很像是电影里那种扛着机关枪，舔着唇角的血，背对着爆炸和大火走向好基友的古惑仔。
　　电影名就叫《燃情8102》
　　然后电话那头的小姑娘就忽然哭了。
　　她伤心地说：“江行烨，我知道你就是在装逼，你现在在哪个医院啊，我来看看你。”
　　“……”
　　哦，他忘了。
　　现在都8102年了。
　　古惑仔已经不流行了。
　　而且他的人设是说话很累的宇智波佐助。
　　绝非插科打诨的老流氓。
　　所以初愿一秒钟就判断出来了她的狗儿子在撒谎。
　　在她的想象中，她儿子应该是被殴打的鼻青脸肿，打着石膏，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然后和家里人报喜不报忧。
　　……想想就让人难过的想哭。
　　初愿勇敢地一个人跑上楼，把自己的红包和储蓄罐通通都拿下来，然后打开支付宝，认真地算了算。
　　稿费+这些年存的零花钱和红包=一万多一点点
　　只要江行烨不是在国外，应该够了。
　　她又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江行烨的紧急联系人”那一个群组，开始仔仔细细地翻。
　　这里面的电话号码都是江行烨给她发的，说是哪天要是和他失联了，就可以打这里面的号码试试看。
　　父母教练肯定是不能打的。
　　王易川陈付这些人都认识她了估计也不会告诉她。
　　嗯......温和善？
　　这个名字看上去很好商量的样子。
　　而且还是江行烨的训练队队友。
　　训练队的队友嘛......肯定不认识她！
　　小姑娘盯着屏幕半分钟，最终果断地按下通话键。
　　“嘟——嘟——嘟——喂？”
　　“喂，你好，请问你是温和善吗？”
　　“哦，是啊，我是温和善，你是？”
　　“我是……我是江行烨的干妈。”
　　……
　　.
　　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江行烨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纵横交错，吓人的很，但实际上都是外伤，对身体机能没有太大的影响，甚至马上回家休养都可以。
　　不过为了躲避各种各样亲戚朋友的探望，他还是装作重病昏迷的样子，在医院多呆了几天。
　　说实话，这个绑架案件，从头至尾就很奇怪。
　　前期的计划做的非常严谨，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钻空子的点。
　　比如牢牢把握了他出行的路线，一环扣一环地成功把他绑到了人烟稀少的村庄。比如完美防护住了自己的信息，导致江家也好、警察也好，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他们的根据地。甚至还能知晓他父亲的私人电话，这显然不是一个下线毒贩子和农民村妇可以做到的。
　　但绑了他之后呢，内部组织又非常薄弱，一下就能被挑拨策反，一场小火灾就能把他们搞得手忙脚乱，让他顺顺利利地逃了出去。
　　这样前后矛盾的状态，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有人在背后引导着他们，但是为了避免自己被卷下水，并不敢实际参与任何行动。
　　这个人会是谁呢？
　　不知道。
　　迄今为止，还没有查出任何线索。
　　而那个人既然敢下这么大的手，就说明一定做好了后期准备，江行烨根本没在“揭发幕后黑手”这件事上抱任何期待。
　　而且也不用。
　　他用脚猜都能猜出是谁。
　　他觉得，他爹也是能的。
　　甚至，就算不是她。
　　他爹也会往她身上猜。
　　——这就足够了。
　　与此同时，宁城的江家老宅里，一个妆容素雅的女人正面无表情地握着手机：“你给我闯了什么大祸你自己究竟知不知道？”
　　“姐，这次是我没处理好，不过你放心，我很小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没留下？”陆姜宜都要被他气疯了，“就是因为没留下才是大麻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别去打那个小子的主意，你全给我当耳旁风是不是！”
　　“......是不是姐夫跟你说什么了？”
　　陆姜宜冷哼了一声：“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今天凌晨忽然约了律师，汪太太那边透过来的消息是说，他又改了遗嘱了。”
　　“什么？！他改成什么了？”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姐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汪太太不是跟汪律师很……”
　　“陆明。”陆姜宜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你姐姐在这个家撑下去已经够难了，你要是再给我拖后腿，你信不信那小子能把我和恬恬直接扫地出门！”
　　“姐，你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江行烨他一个啥也不管的二世祖，他能有什么本事？姐夫的遗产就是都留给他，也迟早会被他败光。”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敢擅自做主，在我被扫地出门之前，我一定先把你收拾了，大不了我们全家一起完蛋！”
　　“啪”的一声，陆姜宜直接挂了电话。
　　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一转身，却看见了静静站在门口的女儿。
　　“……恬恬？你站这里多久了？你怎么不出声呢！”
　　陆珈恬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妈，江行烨被绑架，是不是舅舅搞的鬼？”
　　“……不是。”
　　“那就是了。”女生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失望，“妈妈，原来你真是这样的。我还以为……”
　　她深深地望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背着书包直接上了楼。
　　“恬恬！”
　　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
　　陆姜宜给她那行事莽撞的弟弟擦屁股费了多少心思，江行烨懒得去管。
　　陆珈恬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也没兴趣知道。
　　他现在正为另一件事很头疼。
　　——三月份的第一天。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初春难得的好天气。
　　他正躺在病床上懒洋洋地看动画片，门忽然就被敲了几下。
　　“进来。”
　　门打开，温和善强壮敦实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什么事？”
　　温和善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烨烨啊，你干妈来看望你了。”
　　……什么东西？
　　他干妈？
　　江行烨拧了拧眉：“我哪个干妈？”
　　“说是一个村姑，你在乡下被绑架的时候，她救了你一命，所以你就认她为干妈了。”
　　什么玩意儿？
　　他什么时候在乡下认了一个干妈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难道是那个老太太找过来了？
　　温和善看他拧眉不语的样子，以为自己又好心办坏事了，急忙解释道：“也不一定是你干妈，不过她有跟你的合照，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所以我……我就先把她给带过来了。”
　　然后下一秒。
　　门外的人大概是等不住了，悄悄把门推开了一点，从温和善身后露出半个身子。
　　江行烨循声抬起头，刚好和她对上了视线。
　　那鹅黄色的短棉衣，那钝圆明亮的大眼睛，那矮矮小小的个子，简直不能熟悉。
　　他那乡下干妈在病房门口冲他挥着手，眉眼弯弯，小奶音清脆：“儿砸，我来看你了！你好点儿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下午或者晚上~


　　第54章 宇宙是温柔的

　　这件事情, 江行烨其实不能怪温和善。
　　他虽然人是有点缺心眼，平时不爱动脑子，但也不会蠢到真的以为一个小姑娘能认他兄弟当干妈。
　　可由于另外一个主人公是江行烨, 事情就变得有些说不准了。
　　他是见识过江行烨的受欢迎程度的。
　　就是那种，在路上给女孩儿让了个路, 对方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死乞白赖说要以身相许来报恩的那种程度。
　　所以万一这姑娘真的是在乡下救了烨烨一命, 为了防止自己要以身相许去报恩，烨烨直接委曲求全地认对方当干妈了——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救命之恩嘛, 还是有点大的。
　　更何况, 这姑娘还有和烨烨的亲密合照，知道他的电话号码，能报他的家庭住址，还能把他这次被绑架的事情说个大概。
　　——真是让人不相信都难。
　　所以这会儿, 温和善看了看病床上男生沉默的脸，又看了看身旁提着果篮欢快挥手的小姑娘，还是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做错了没有。
　　他挠挠头, 小心翼翼地问：“烨烨, 她究竟是不是你干妈啊？”
　　“……不是。”
　　“那是？”
　　沉默三秒，男生终于沉沉叹了口气，“是我祖宗。”
　　……
　　初愿打电话给江行烨的队友的时候，其实没想到这次会师活动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因为她本来以为过年期间，江行烨肯定是在他外公外婆或者奶奶家，而首都和H省, 不论哪一个，都是属于坐飞机也要折腾一个上午的遥远地界。
　　她甚至都做好了去探望江哥哥然后顺便看看雪的优秀准备。
　　结果电话一接通，确认了身份之后，江哥哥的队友就告诉她，她干儿子现在正在宁城。
　　离她家不过十五分钟车程的市人民医院里。
　　至于病房号，对方就死活不肯告诉她了，非要等吃完饭后回去问问江行烨再跟她联系。
　　初愿从自己整理出来的那一大堆储蓄里掏出几张纸币，出门象征性地买了个果篮，打车到了人民医院门口。
　　然后再先斩后奏地跟那位队友小哥哥说自己已经在住院部门口了，希望他能带个路。
　　温和善连忙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饨，从小吃店赶过来，乐呵呵地打过招呼之后，就领着她一路走到了三楼的高级病房。
　　——这个时候，江行烨还懒洋洋地躺在病床上看大耳朵图图。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认了个妈。
　　.
　　“所以绑架你的人都是那两个烟花毒贩的亲戚朋友？”
　　“差不多。”
　　“可是他们真的是为了报仇就来绑架你了吗？”
　　“估计还受了挑拨。”
　　“受了谁的挑拨啊？”
　　“你觉得还能有谁？”
　　“……那他们两次都折在你手上，以后会不会还有更厉害的上线来报复你啊？”
　　“上线反而不敢。”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他顿了顿，“什么方面都牵扯一点，报复我，不管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他们的结局都不会太好。”
　　“哦。”初愿终于剥好了果篮里的丑橘，递给他一半，自己吃一半，一边还未雨绸缪道，“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呀，意外就是在你觉得不可能的时候发生的，比如这次你被绑架，你之前肯定也没想到。”
　　——早在十分钟之前，温和善知道这小姑娘其实是和江行烨玩的很好的小伙伴之后，就很放心地离开了，留初愿一个人在病房里和病患闲聊天。
　　初愿首先观察了一下江行烨身上的伤。
　　看上去略有些吓人。
　　但理智分析了一下，又觉得还好。
　　最起码都是外伤，不至于伤筋动骨的那种。
　　她让江行烨脱掉T恤给她拍个照。
　　男生挑挑眉：“为什么要拍照？”
　　“俗话说的好，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我给你拍个照留念嘛。”小姑娘摆弄着手机滤镜，“更何况你还是我漫画的男主角，万一以后男主角经历什么惨烈战争死里逃生，我也好有个实例参考。”
　　“......初愿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是来看望我的。”
　　“我真的是来看望你的！”
　　初愿拍好了照片，收起手机，乖巧地坐在他身旁，“这次绑架，你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都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做心理疏导。”
　　江行烨沉默了一会儿：“我留下的最可怕的心理阴影……”
　　他看着小姑娘期待关怀的眼神，“……就是认了一个干妈。”
　　“…….”
　　“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初愿叹了口气，“我心里想，如果我说我是你的朋友，你的队友肯定要先来问过你，那你肯定不会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又不太了解你们体育界，如果我说我是你的女朋友的话，万一你们队内有禁爱令怎么办？”
　　“禁爱令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禁止恋爱命令，年轻偶像都会有的。”
　　“……行。”
　　“那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什么亲戚，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亲戚啊，万一那个叫温和善的大哥跟你关系很好，直接把我给揭穿了怎么办？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名号的。”
　　“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直接说我是你干爹？”
　　小姑娘偷偷瞥了他一眼：“我觉得干爹这个称呼听上去很猥琐，有一种我被你包养了的感觉。”
　　“……”
　　明明每一个理由听上去都极为不靠谱，但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真是初愿式歪理邪说。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往后一仰：“剥个橘子给我。”
　　-
　　终于讲完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之后，江行烨问她：“你怎么还没开学？”
　　“我们早就开学啦，高三都上了一周的课了，不过因为明天元宵，所以放了一个周末的小假。”
　　男生点了点头，又问她，“开学考考的怎么样？”
　　“还行，马马虎虎。”
　　“马马虎虎？初愿，你还有不到一百天就高考了。”
　　“那好，我考了第一名。”
　　“……总之，最后三个月了，不要贪玩儿。”
　　“哦。”
　　“初愿。”
　　“哎。”
　　“你是不是长高了？”
　　“……”
　　小姑娘从橘子瓣里抬起头，拿黑亮的眼睛看他。
　　“怎么了？”
　　“江行烨，我觉得我们这段感情，还没有开花说不定就要凋零了。”
　　江行烨拧起眉毛。
　　“我昨天晚上看了一本书，书上说，爱情是因为人体内部的激素作用而产生的，人类会分泌爱情激素，从而对某个人产生**，但这种激素分泌是有时效的，一般来说，十五个月就会开始淡化，十年内就会转化成相濡以沫的亲情。”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已经开始淡化了。”
　　“……”
　　她伤心地吞了一瓣橘子：“你不觉得我们这个发展很似曾相识吗？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当一对恋人开始没有话聊的时候，就预示着他们要分手了。”
　　“……”
　　“你以前从来不会问我学习怎么样了，也不会关心我有没有长高，以前那个和初愿有说不完的话的江行烨他去哪儿了？异地恋原来真的注定是悲剧吗！我是不是应该自请下堂才能保留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点体面？”
　　男生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我是想说，我们不能聊点别的吗？”
　　“你想聊什么？”
　　“比如说，你本来千里迢迢回来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呀？”
　　“你就这么肯定我千里迢迢回来是为了给你送生日礼物？”
　　“那顺便，顺便我也不介意的。”
　　“我本来，给你订了一只小金猴。”
　　初愿眨了一下眼睛。
　　“这么高，这么大，实心的，眼睛则镶了两个深蓝宝石，黄金净重4千克。”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他，老半天才冒出一句话：“你疯啦？”
　　“可惜，车开到一半我就被绑架了，那只金猴也不小心掉进了山崖，直升机和探测仪都开着找了两天了，也还是没找着。”
　　“……”
　　江行烨勾勾唇：“骗你的。”
　　“……”
　　他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包绿油油的辣条，递给她：“喏，生日礼物。”
　　初愿郁闷地塞进兜里：“我就知道。”
　　“怎么，完成你一个愿望还不好吗？”
　　“可是这样根本就没有惊喜嘛。”
　　男生就思考了一会儿，又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张卡，递给她。
　　“这是什么？”
　　“书店的会员卡，你去买习题册的时候，可以给你打八折。”
　　初愿一把丢还给他：“不要！”
　　江行烨弯了弯眉，倒没有继续纠缠，反而捡起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五点半了，你吃晚饭没有？”
　　“还没有。”
　　“你今天晚上应该要上晚自习？”
　　“……要上，嗯，也可以不上。”
　　“不可以不上。”他从床上坐起来，“走，现在陪你去吃晚饭，不然你上学要迟到了。”
　　“可是你的腿没事吗？”
　　“让温和善开车去。”
　　“......哦。”小姑娘又抬起头，“那我晚自习放学还可以过来看你吗？”
　　“不行哦。”
　　江行烨揉了揉她的脑袋，“陪你吃完长寿面，哥哥就要回去训练了。”
　　“你受了那么多伤，怎么训练啊？”
　　“伤的是腿不是手，而且，还有很多别的事情。”
　　初愿沮丧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每天都这么多事情啊。”
　　“所以你要好好读书。”
　　他把那张卡塞进她的帽子里，语气懒散：“为父争取在你考上C大之前，就把事情都处理好，然后好好做你干爹。”
　　“江行烨，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好。”
　　男生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那么你好好读书，争取考上C大之后，做你干爹祖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主要是为了过渡，我回过头去看了一下，发现时间线拉的太快所以情节没把控好。
　　等愿愿明天上了大学，我再把这几章修一下～


　　第55章 宇宙是温柔的

　　在这个世界上, 很多事情，都是得不到完美解答的。
　　比方说爱情激素这种东西，研究学者们说, 一般十五个月就会开始下降。但一年半过去了，初愿觉得自己对江哥哥分泌的爱情激素, 依然有增无减。
　　人体存在着很多玄妙的秘密。
　　比如有的人, 每天用着高价护肤品早睡早起坚持运动，也还是抵挡不住衰老的步伐。而有的人，天天熬夜吃甜食缩在被窝里看漫画看到半夜, 也还是不长一颗痘痘。有的人喝水都胖, 有的人却拼命增肥。有的人怎么努力也还是成绩垫底，有的人却可以轻轻松松考到第一。
　　——这一段排比，其实有点气人。
　　更气人的是，今年宁城的理科高考状元, 条条都是后者。
　　是的，今年宁城的理科高考状元。
　　半个月前，万千学子们刚好结束了他们十几年中最为重要的一场考试。
　　从昨天起, 分数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初愿毫无疑问地占据了宁城理科的第一名。
　　但是说实话，她还是有点发挥失常，所以在省内的总排名并不太高，无法让她肆无忌惮地挑大学选专业。
　　老师们很替她惋惜，毕竟前几次模拟考，她的成绩都要比高考更突出。
　　不过初愿自己觉得已经够开心了。
　　谁让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了要去C大, 她功利心不重，只要能够实现基本愿望，就已经是一百分的快乐。
　　高考最后那天，由于班主任不厌其烦的强调和重复，考试结束之后，大家都提着笔袋回到了备考教室。
　　然后就收到了他们的毕业照。
　　其实是因为，备考那段时间，班主任怕任何“伤感的离别愁绪”都会影响他们的考试状态，所以直接扣下了毕业照，一直到考试考完才肯发给他们。
　　初愿看着手里的照片，觉得自己拍的真是好。
　　她就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坐在凳子上，眉眼弯弯，冲镜头咧着嘴。
　　周围一圈人，就属她笑的最灿烂。
　　许露露在一旁表示困惑：“你怎么那么高兴啊？从小学到高中每张合影，你都笑的跟向日葵似的，满脸褶子，很容易崩表情的知不知道？”
　　“没有关系。崩就崩，反正同学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长什么样子。”
　　“呵，你现在当然是这样觉得，等再过几年，回头看毕业照就你最丑，你就后悔去你。”
　　许露露说的是实话。
　　宽宽长长的毕业照上，和其他或微笑或比V字总之形象管理都做的超好的同学们相比，初愿确实显得不羁了一些。
　　她从小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开学拍校牌照片，还是毕业了拍大合照，永远都是阳光灿烂，弯眉咧嘴，丝毫不顾及自己这样的表情在镜头下会不会好看。
　　因为比起很多年后看自己的旧照，心里想：”哇，我年轻的时候还挺好看的嘛“，初愿更希望自己在翻相册时，能够感叹一句：“哇，那个时候我过得可真开心。”
　　最起码，在过去的几年中，已经展露出来了一个很大的好处：她丢过无数次校牌，每次都有好心人给她送回来。
　　并且给出的理由基本都是：看你的照片，觉得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不忍心看你丢校牌。
　　然后他们就迅速成为了朋友。
　　许露露曾经就说过一句话，初愿那五湖四海的人缘，全都是靠丢校牌建立起来的。
　　所以这会儿，初愿坐在位置上，越看自己的毕业照越满意，忍不住就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开机拍了张照，发给江行烨。
　　初大王：[图片]
　　初大王：我的毕业照发下来啦！
　　初大王：你看，本爸爸是不是很显眼？
　　江行烨没有回复她。
　　江哥哥最近神出鬼没，时常找不到他人，哪怕是初愿高考这几天，除了最开始跟她说了句加油，后面就再也没找过她了。
　　初愿撇撇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心付出不求回报的千古痴情女。
　　想当年，江行烨高考的时候，她还每天给他发幽默笑话缓解他的紧张心情呢。
　　小姑娘郁闷地收起手机，听老师在讲台上说通知：“因为很多外地同学都急着要回家，也怕你们都定了很多毕业旅游计划，所以我们的毕业晚会，就干脆在今天举行，下午三点，大家来天喜阁报道，这次要特别感谢一下几位家长，谢雨柔妈妈帮忙订的酒店，给我们打了七点九折，还请了酒水，剩下来的钱用班费刚好够，吃完之后，大家可以去唱歌，唱歌的钱呢，王君盛妈妈也请了……”
　　许露露拉了拉初愿的衣袖，小声道：“为什么要这样呀？明明就是大家自己的毕业聚会，唱歌酒水的费用四十几个人平分下来也不是什么大钱啊，他们这样请来请去，搞得好像怎么样一样。”
　　初愿想了想，脑子里忽然冒出堂姐某天忽然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初愿啊，高中毕业后，你就是个大人了，太天真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你要趁早学会适应社会。
　　于是小姑娘老气横秋地拍了拍许露露的肩膀：“哎呀社会就是这样的复杂又残酷的，你要学会趁早适应。”
　　“边儿去！”
　　……
　　不管同学们心底有什么想法，毕业聚会最后还是照原计划平平稳稳地进行。
　　初愿到达酒店之后，发现很多同学都换下了身上的校服，穿上了那种曾经在他们眼里“很骚很社会”的西装短裤小皮鞋，吊带长裙细高跟。
　　明明大家以前也不是没穿过便服，但今天一看，莫名其妙就是有一种很陌生的奇怪感。
　　“大家都这么郑重吗？”
　　人都到齐开始上菜后，初愿环顾四周，又揪了揪自己身上的校服，觉得规规矩矩的专辑反而成为这里面最另类的一个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菜吃到差不多之后，大家就开始互相敬饮料敬酒，许露露踩着双高跟鞋走来走去，没一会儿就瘫在椅子上喊脚疼。
　　而且初愿敢保证，再过十年二十年……不，三四五六年的，大家回翻旧照，看见自己身上那骚气的西装短裤和拙劣显眼的妆容，一定会比她更想把照片藏起来。
　　这样一想，现在这些妆容拙劣搭配浮夸的少年少女们，莫名就变得可爱起来。
　　人总是越长大，越妥帖。
　　越变得泯然众人矣。
　　......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
　　一帮人鬼哭狼嚎地跟班主任一起在台上唱《同桌的你》，唱的听众也红了眼睛。
　　他们这个班，其实在七中还是很出名的。
　　有一个学神初愿，一个高二暑假忽然被挑中出演了一部热播剧的预备演员张偲葶，还有一个高三上学期跑去参加偶像选拔比赛并成功出道的蒋葳。
　　有人打听到说，初学神想读的专业是新闻学——这样看来，他们三个说不定以后还能凑到一个行业里。
　　不过这会儿，大家都有些醉了，不是哭就是唱，没什么人有心思八卦。
　　只有张偲葶端着酒杯趾高气昂地走到初愿面前，俯视着她：“初愿，现在赢未必就是真的赢，再过几年，谁高谁低还说不准呢。”
　　初愿冲她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挑着碟子里的花生米继续吃。
　　结果没吃几颗，蒋葳又端着酒杯走到了她的面前，结结巴巴：“初愿，我敬你一杯酒。”
　　初愿跟他碰了一口雪碧。
　　而对方把被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你酒量挺好呀。”
　　小姑娘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却见男生已经涨红了脸：“其实我、我是为了壮胆才喝那么多酒的。”
　　“初愿，我、我、我喜欢你！”
　　…….啊？
　　“你愿意、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
　　初愿瞅了瞅他，又瞅了瞅不远处正笑眯眯看着的班主任：“对不起哦，我不愿意。”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吗？我可以改！”蒋葳同学一下就不结巴了。
　　“因为我……”
　　初愿本来是想说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忽然心中顿生一股豪气，当着班主任的面，她勇敢地挺起胸膛：“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还没有掌握这个情报的蒋葳同学彻底懵了：“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
　　小姑娘脸不红心不跳，“刚才我已经跟我喜欢的男生表白了，他也接受了我的表白。抱歉啊。”
　　小蒋怀着最后的期望：“是谁？”
　　“这个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反正是我很喜欢的人。”
　　“……”
　　见初愿脸上的表情真诚，不似作伪，蒋葳同学只好黯然离场。
　　她戳着手机屏幕，同样也很烦恼。
　　江行烨到底去哪个外太空了呀，怎么一直都不搭理她呢。
　　她高考考完了欸。
　　这很过分好不好。
　　与此同时，初愿虽然成功解决了一个追求者，却付出了“被班主任虎视眈眈盯着”的代价，她在酒席上坐立难安，连最后唱歌都只匆匆敷衍了一首，就赶在班主任找来之前，悄咪咪地溜出了酒店，搭着许露露的电瓶车一起去买奶茶喝。
　　离别的愁绪嘛。
　　说实话也是有的。
　　但其实事实上，比起和不那么熟的同学们在酒店里互相敬酒说贺词，初愿还是更喜欢跟玩的好的小伙伴们一起在马路上吹风。
　　“露露呀，你住过校吗？”
　　“没有诶。”
　　“我听说，上了大学之后，大家就都要住校了。”
　　“那就住。”
　　“江行烨跟我说，C大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只有公共澡堂，因为校区很老，线路很旧，还不能在宿舍里吹头发冲热水袋。”
　　“是吗？”
　　“是呀，他还说，C大的老校区连宿舍空调都还没有装，夏天的时候大家都跑出去宾馆开房。”
　　“天哪，那你以后也太可怜了。”
　　“露露呀。”
　　“哎。”
　　“我忽然好想哭啊。”
　　“因为C大太破了吗？”
　　“不是。是我怎么感觉一下子，我就长的那么大了呢。我一想到我很快就得自己赚钱给自己买颜料画纸了，我就很难过。”
　　“……呜呜呜呜呜。”
　　大马路上慢悠悠地驶过一辆载满哭声的电瓶车。
　　最后，初愿是红着眼眶和许露露道的别，捧着燕麦奶茶走进网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考结束了，今天晚上网咖里人特别多，满满当当的，满眼尽是转来转去的游戏地图画面。
　　“章意姐姐，我爸爸回来了没有呀？”
　　“还没有呢。你不是去参加同学聚会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不想唱歌，所以就先回来啦。章意姐姐，我可以点一碗芋圆吗？”
　　“行，我先煮完咖啡，待会儿直接给你把芋圆端过来。”
　　“好呀，谢谢章意姐姐！”
　　小姑娘啜了一口奶茶，挎着小包习惯性地走向自己的老窝。
　　但是手指刚触到门把手，就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扭过头。
　　——还是那个网管房窗户正对着的位置，还是那张宽大的VIP弧形长桌，正坐着一个熟悉的男生。
　　高高的个子，身材瘦削，眼睛漆黑而冷淡，五官轮廓流畅分明，完全就是一个活在黑白线稿里的美少年。
　　也是她那不知道丢在哪个外太空的冷漠男朋友。
　　外太空漫画少年弯了弯唇，靠着椅背，冲她漫不经心地眨了一下眼：“你好，请问可以点一杯八折的咖啡吗？”
　　作者有话要说：　　初愿：咖啡没有，爸爸要不要？


　　第56章 宇宙是温柔的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啊？”
　　“六七点，记不清了。”
　　“那我给你发微信, 你为什么都不回？”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可是我今天晚上毕业酒会欸, 如果我和同学们玩到很晚才回来怎么办？”
　　“我不着急, 可以等你。”
　　“那万一我玩到通宵, 明天早上才回来呢？”
　　“也等你。”
　　“但是万一，因为你不回复我，我很伤心, 回来的途中伤心欲绝地开电瓶车和一辆拖拉机撞了，我被撞死了怎么办？”
　　“那样啊……”男生微微挑眉, 语调慢悠悠地, “那可能就要你等我了。”
　　“我都死啦！要怎么等你呢。”
　　“你可以在阴曹地府等我，还可以跟孟婆商量一下, 说愿意晚一点儿再喝汤。”
　　“呸呸呸，我这么善良的人，死了之后, 肯定是上天去做神仙的！”
　　“哦, 那么你就可以去跟月老商量一下, 希望下次下凡历劫, 还跟我搭伙。”
　　“天上那么好, 我为什么还要下凡来历劫？”
　　男生靠着椅背, 一点儿也不恼，反而冲她懒洋洋地勾了勾唇。
　　“天上是很好。”他说，“但是没有我，我觉得你会哭。”
　　初愿撇了撇嘴, 还轻哼了一声，对他的话表示不屑一顾。
　　然而江行烨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漫不经心地坐着。
　　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我今天行程可是很满的。”
　　见男生一副优哉游哉完全不着急开口的样子，小姑娘不高兴了，抱臂俯视着他：“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我就要走了。”
　　“那你先去忙你的。”江行烨重新打开了游戏，慢悠悠地，“我不着急。”
　　初愿用力地瞪了他一眼。
　　“好。”
　　男生终于站了起来，抬脚走到她面前，刚刚还可以轻轻松松俯视的身高，一下子就多出来一大截，遮住灯光，在她脑门上盖下一大片阴影。
　　初愿仰起脑袋。
　　只能看见他垂下来的眼睫毛和一小部分漆黑的眼珠子。
　　他说：“其实我确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呀？”
　　“我是来催债的。”
　　“…….”
　　江哥哥学她抱着臂，垂眸瞅着她，眼珠子里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记得好久以前，有只小山魈跟我买了个神仙宝贝，现在预订期限已经到了，我是来催她还尾款的。”
　　“江行烨，你说谁是山魈呢！”
　　“哦，是我说错了。”
　　男生再次从善如流地改口，“其实是很久以前，有个神仙宝贝，跟我买了只山魈，现在预订期限已经到了，我来催她还尾款。”
　　“可是既然神仙宝贝都已经变成了山魈，我为什么还要？”
　　“你为什么不要？”
　　“我就是不想要了不行吗。”
　　“可能不行。这只山魈还有点本事，你要是不要的话，他说不定一生气，就把你种进香蕉田里了。”
　　初愿瞅了瞅他，觉得几个月没见，他瞎胡诌的本事又提高了。
　　但半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弯起眉，表现出一种宽宏大量的模样：“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要我付尾款也行，叫声好爸爸就给你。”
　　“……”
　　“怎么，不愿意啊？不愿意就算了…….”
　　“可以。”
　　这答应来的突兀，小姑娘止住话头，眨眨眼，屏声静气地看着他。
　　但是并没有等来那声好爸爸。
　　因为面前的江哥哥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很撩很勾人的那种邪笑，而是少年气满满，阳光璀璨的笑。
　　他微微一挑眉，就这么倚着桌子，舌尖抵住上腭，发出吊儿郎当的一声——就是初愿小时候跟堂哥学，怎么都学不会的那种弹舌音。
　　然后他喊：“宝贝儿。”
　　伴随着一个不带手势的，很酷的飞吻。
　　初愿那厚的要命的脸皮，腾的一下就红了。
　　……
　　.
　　喊完“宝贝”之后应该干嘛呢？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应该亲一下。
　　或者最起码，也值得一个拥抱。
　　但是由于江哥哥没挑好地方，案发地点是熟人众多的初家大本营，所以小初愿果断地抛弃了芋圆，拉着新任男朋友的袖子私奔到了母校的操场上跑步吃烧烤。
　　哦，对了，还不是她的母校。
　　是江行烨的母校。
　　一中大概是钱太多了，最近又重新加固装修了一下它的围墙，围墙顶上嵌着一排尖戳戳，弄的又高又危险。
　　就算是江行烨自己能翻进去，也无法带一个矮个儿小初愿。
　　所以他——他跟门卫叔叔说自己是回母校来和学弟学妹分享学习经验的。
　　这个理由很让人信服。
　　谁让他是当红炸子鸡江行烨呢。
　　最起码，门卫叔叔只要了一张签名，就很顺手地放他进校门了。
　　至于初愿，江行烨说初小愿是他的随行保镖，防止他被竞争对手攻击，必须得一直跟着他。
　　穿七中的校服是为了伪装身份，人长得又瘦又矮也是为了降低敌人的警惕性。
　　——门卫叔叔会信才有鬼嘞。
　　但是看着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表情和哀求的眼神，对方还是宽宏大量地挥挥手放了行。
　　不过放行之前，他也要了一个签名。
　　虽然这姑娘看上去陌生的很没怎么见过，但是跟江行烨待在一起，说不定也是什么小运动员，未来的冠军预备役。
　　宁城这小地方，出个名人不容易，不管怎么说，留张签名总是不会亏的。
　　于是，小初愿跟着江哥哥，也糊里糊涂地体验了一把给路人签名的虚荣感。
　　她看着本子上那两个呆在同一页上的名字，忽然有点小沮丧。
　　“江行烨啊。”离开门卫室之后，她忍不住问自己的男朋友：“你小时候练过书法吗？”
　　“练过。”
　　“难怪呢。”小姑娘小声嘀咕道，“我说我的字怎么还没有你写的好。”
　　她说的很小声，但是江哥哥耳朵多好啊，一下就听见了，慢悠悠地给她提建议：“所以你要多练书法，等以后出名了，才不会被人笑没有文化。”
　　“我没有文化？”她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再怎么说，也比你有文化！”
　　“那大家又不知道。”
　　“……也是哦。”
　　毕竟来的路上，初愿才刚刚跟江行烨说过，就算她以后成为漫画界的J.K.罗琳，也不要公开身份，要靠实力靠内涵，绝不会像江行烨那样靠着外表四处招摇撞骗。
　　“我怎么招摇撞骗了？”
　　“你忘了吗，你在采访里说，你喜欢那种高高的，胸大腿长，腰粗屁股肥，鹰钩鼻三角眼，古铜色皮肤，声音雄浑却不爱说话，力气还要很大的那种特别一点的女孩子。”
　　“我说过吗？”
　　“你说过！你从十六岁说到二十岁，说了整整三次呢。”
　　“哦，那我可能是说过。”
　　“你瞧，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招摇撞骗。”
　　“我怎么招摇撞骗了？”
　　莫名其妙，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你当然招摇撞骗了！因为你......”小姑娘顿了顿，小声道，“因为你喜欢我呀。”
　　她指了指自己，诚恳地仰着脑袋，“我不高，胸也不大，声音不雄浑，还很爱说话。所以你——你要么就是骗了那些对你心存幻想的鹰钩鼻姑娘们，要么就是骗了我。”
　　“你自己选。”
　　江行烨在夜风里扬了扬眉。
　　“怎么样，没话说了。”
　　“初愿，你看过虹猫蓝兔？”
　　“我看过啊。”
　　“你猜，虹猫还没有遇见蓝兔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一只兔子谈恋爱？”
　　“……”
　　“或者你在吃到辣条之前，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那么喜欢吃辣？”
　　“你的意思是，我对于你来说，本来就是一包不被期待的辣条和一只物种隔离的兔子对吗？”
　　“我的意思是，人类的标准，一般是建立给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的。”江哥哥求生欲极强，而且舌灿莲花，“当一个人遇见自己喜欢的东西后，他的标准就成了一个笑话。”
　　“我不是东西……我是说，我不是一个’东西’。”
　　“是的，我明白。”江哥哥求生欲极强，而且舌灿莲花，“我是说，当一个人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后，他就没有所谓的标准了。”
　　“那么你是承认我是你喜欢的人了对吗？”
　　……
　　小姑娘一直仰着脑袋有些累，就扭了下脖子，然后继续认真地盯着他，“江行烨，你喜欢我吗？爱我吗？”
　　“……”
　　“你看，你都不回答。”
　　她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我都跟你主动表过白了，还送了你那么多巧克力，可是你连一句喜欢都不肯跟我说，我真失望。”
　　“……”
　　“许露露之前的那个男朋友，还用圆规在手臂上刻她的名字呢。分手那天，还冒着大雨给她送了九十九块钱的肯德基，对她说，他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虽然忍痛分手了，但是以后再也不会真心爱上其他女孩了，她就是一朵埋葬在他心底一辈子的玫瑰花。”
　　江哥哥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他这么欠揍，你和王露露没打他吗？”
　　“是许露露，我们打了……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要求你刻我的名字，也不要求你送我九十九块钱的肯德基，我就想听你说一句爱我，就这么难吗？”
　　……这句话似曾相似。
　　似乎很多年前，他也这样质问过某个小山魈。
　　而那只小山魈此刻已经难过地拖长了声音：“江行烨，如果你跟我谈朋友，不是因为真的很喜欢我，很想跟我在一起，而只是因为我跟你表白了，而你刚好也不讨厌我，那就、那就还是算了。”
　　“我不要这样的随便和施舍。我很小的时候就妈妈说好了，长大以后，只会跟同样超级爱我的男生谈恋爱。”
　　“……”
　　初愿盯着地面上被路灯拖得长长的影子，盯了很久，还是没有听到回复，她深吸一口气，就要继续说什么话。
　　然后她才刚刚抬起脑袋，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掌给捂住了。
　　“别看我。”
　　男生惯常游刃有余懒懒散散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艰涩，缓慢地响在脑袋上方，初愿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温暖又紧张的细汗。
　　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想吃烧烤吗？”
　　......想。
　　但烧烤刚才已经订了呀。
　　初愿没有说话。
　　江哥哥似乎也被自己逗笑了。
　　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和动作，只能听出他低沉嗓音中的几分无奈和自嘲：“小山魈，你长出来就是专门来克我的。”
　　“你为什么老是要说我是山魈？”初愿终于忍不住了。
　　“因为那是一种很好看的猴科动物。”
　　是吗？
　　小姑娘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很丑的蓝脸山魈图片……难道是她记错了？
　　“别想了，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才是重点？”
　　“重点是，我是一个很害羞的人。”
　　“你是吗？”初愿又忍不住质疑。
　　“我是。”
　　“……哦”
　　“我是一个很害羞的人。”男生继续道，“所以对于我来说，做要远远比说容易。”
　　他顿了很久。
　　“你送我巧克力的时候，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思考了半个月应该铺垫在“跟我在一起”之前的寒暄和开场白。所以其实就算当时你没有“刚好”跟我表白，关系也不会很大，对我来说，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长这么大，大部分时候都在被动接受这个世界给予给我的一切，几乎没有东西是主动去追求的，射击算一个，你算一个……然后就没有了。”
　　“我现在没有妈妈，爸爸已经有了他自己新的家庭，伙伴们以后也会成家立业，对于我来说，你是我人生计划里写的最长的一项，从活着到死去，谁先死了，就跟孟婆商量一下晚点喝汤，如果以后人类探索外太空出现什么成果，说不定还能飞升成仙长生不老，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一直在一起。”
　　他的声音低沉又缓：
　　“因为我超级爱你。”
　　……
　　初愿眨了一下眼睛。
　　长睫毛划过男生的掌心，带来痒痒的触感。
　　江行烨第一次那么那么真诚地，跟她说了那么一长段内心独白。
　　还说超级爱她。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不仅没有感受到许露露说的那种超级甜蜜，甜蜜的要笑出声来的欢乐，反而还觉得眼睛酸胀，十分想哭。
　　当有一天，你意识到自己原来在另一个人心里是那么重要的时候，眼泪根本止都止不住。
　　然后江行烨放开了他的手。
　　“可以看我了。”
　　他说。
　　初愿下意识抬起头。
　　但是下一秒，还没等她看清男生的表情，眼前忽然又覆下来一片沉沉的阴影。
　　睫毛上传来柔软的，温暖的触感。
　　一颗眼泪落进了他的唇间。
　　“还是先别看我了。”
　　他对着她的眼睛说，“我忽然发现，我还是有点害羞。”
　　作者有话要说：　　初愿：害羞你大爷，本大王当初就是信了你这只狗的邪。


　　第57章 宇宙是温柔的

　　今年的夏天, 因为可以全天都呆在舒服的空调房里，可以肆无忌惮地叼着冰棍看漫画看一整天，书桌上没有一本作业，兜里有花不完的零花钱, 所以好像显得格外短暂。
　　倏忽一下，就到了又得重新捡起书包的金秋九月。
　　唔，说是说金秋，但对于南方来说, 暑热依旧未退, 走出房门，头顶依然是热浪浪的太阳，四周也还是蒸腾不去的汗意。
　　宁城, 在某些季节, 真的特别讨厌。
　　不过江行烨说了，夏末秋初的时候，南北方的温差还是有些大的。
　　反正现在这个时节，在北方的夜间, 都已经可以往身上加薄外套了。
　　于是初愿今天难得穿了一条无袖的连衣长裙，在机场安检口和爸爸姑姑外公外婆小姨们挥手道别，然后背着小背包，自由又欢快地踏上了独自前往大学的道路。
　　人们总说，年轻的时候离家，抹泪挂念的总是长辈，而迫不及待的几乎都是那些终于能脱出鸟笼的孩子们。
　　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
　　但其实也不全对。
　　最起码, 对于胆小鬼初愿来说，在她踏出机场的下一秒，望着头顶上方那不熟悉的，灰蒙蒙的天空，听着四周传来的、标准的儿化音，她就开始想家了。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飞到这么遥远的地方。
　　而且由于她的学校开学太晚，她连一个一起同行的伙伴都没有。
　　机场也没有接机的学长学姐们。
　　从来没有上过大学的小姑娘略微有些迷茫。
　　不过江行烨今天一大早给她发的语音还呆在微信聊天记录里。
　　“下了机场之后，不用去找机场大巴，也不要坐地铁，直接打的到学校门口就好，当天会有志愿者在门口接待新生的。”
　　当时的小初愿还很自信地回复他。
　　初大王：我会坐机场大巴的！
　　初大王：我之前去J大找我堂姐姐的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人找到的机场大巴和地铁
　　初大王：而且在J市玩的时候，一路上路线还都是我查的呢
　　“那也不要坐，直接打的，钱不够我借给你，不算你利息。”
　　“记住，直接坐机场里的出租车，不要用打车软件。”
　　初大王：嘁，我又不是没出过门的小学生
　　初大王：行了行了我知道啦，你尽管放心
　　初大王：别的我不敢说，认路我是绝对没问题的！
　　——于是原本还跃跃欲试充满自信的小初愿，在踏入这遥远的、陌生的城市之后，瞬间就很胆怯地打开了计程车的门。
　　机场大巴那一块地界，她连逛都没有去逛一下。
　　唉算了算了，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安全和时间最重要。
　　钱浪费一点就浪费一点，反正她还年轻，能赚。
　　顺利坐上计程车报了地名之后，初愿这样宽慰自己，然后谨慎地打开了高德地图。
　　听说很多地方的出租车司机都是会给外地人绕路的，自己的儿化音这么刻意，对方肯定一听就听出来她是南方人了。
　　做了很多攻略准备的小姑娘一直盯着屏幕上的地图导航，决定要是发现对方绕路，就勇敢地拿手机责问他。
　　但是这个司机叔叔非常有责任心和生意道德，完全没有给她绕路。
　　甚至还很热情地给她推荐当地好吃好玩的地方，一直跟她聊天。
　　“姑娘，你也是C大的新生？”
　　“是呀。叔叔你怎么知道我是新生的？”
　　“嗨，今年可就C大晚开学呢，我今天都不知道拉了多少个新生了，一问一个准儿！”
　　哦，对的。
　　在她收到填志愿的时候，江学长就跟她透过消息了，说是C大新建的校区今年刚好投入使用，本来在老校区的一些院校，都要搬到新校区去。
　　所以他们这一届新生的开学日期就要往后延，一直延到和学长学姐们一起开学。
　　这也就意味着，初愿的军训时长，一下子就从二十多天缩短到了两个星期。
　　宿舍也从六人间变成了四人间。
　　哦对了，初愿他们学院的楼今年还整修了一下，安上了电梯，强化了无线网信号，厕所和课桌椅全部都换成了豪华新款。
　　对此，早就到达京城已经军训了半个月的许露露唯有一句话：你这他妈是什么狗屁神仙运气？
　　初愿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学上的，到目前为止，都是开开心心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过来。
　　阳光灿烂。
　　到达C大东边的校门门后，初愿和司机叔叔告了别，一走进校门，果然就看见了一群穿着白衣服举着小旗帜的志愿者。
　　有一个很高很瘦的学姐看见她，立马举着旗帜过来问：“是新生吗？”
　　“是的。”初愿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我是光电……”
　　“光学工程的是？”
　　学姐不等她说完，就很利落地打断了她，“那你跟我是一个院的，你跟我走就好，我带你过去报道。”
　　然后还没等初愿说谢谢，对方又很利落地直接转身，领着她和之前已经等在那里的两个男生一起往左边的小路走去。
　　噢。
　　看来是个很酷的学姐，因为太酷了，还有点江行烨的风格。
　　初愿把包背到前面来，以便于等会拿证件什么的方便，然后乖巧地跟着学姐，见这个学姐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跟她聊天的意思，就戴上一只耳机，听江学长给她发过来的最新几条语音。
　　“到校门口之后，会有志愿者带你去报名的地方，你领了钥匙，先把行李箱放好在宿舍，然后就打电话给我表姐，她今天全天都很空，会把你订的快递给你送过来。”
　　“你不用客气，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就让她帮下忙，我想她应该很愿意。”
　　“收拾完宿舍后，再让表姐带你去她的宿舍认个门，C大的教职工小区就在校内，应该离你们专业的宿舍楼还挺近，军训每天排洗澡的人多，你去她那里洗还更方便一些。”
　　“哦对了，她到时候应该会把钥匙给你，等你有空，别忘了换把锁，钥匙自己留着，不用给她。”
　　初大王：啊？
　　初大王：可是那不是你表姐的房子吗？
　　初大王：她不住那儿吗？
　　江行烨：她不住
　　“不过里面家具装修都很齐全，家政阿姨会定期去打扫，你把那里当时是宾馆就行。至于开房费，先欠着，我不收你利息。”
　　……
　　初大王：噢。
　　她正想继续打下一句话，肩膀就忽然被碰了一下。
　　是和她一起被学姐领着去报道的两个男生之一。
　　“你也是光学工程的新生吗？”
　　对方很热情地问。
　　“是啊。”
　　“你叫什么名字？”
　　“初愿。大年初一的初，愿望的愿。”
　　“哦，我叫程效一，程门立雪的程，效率的效，大年初一的一，也是光电的，咱俩可真有缘。不过你不会也是被调剂过来的？”
　　“啊？”
　　“唉，其实我分还挺高的，只不过第一志愿填了金融，当时以为能稳上的，后面的志愿就随便乱填了，没想到今年金融的分数线那么高。”
　　“……这样啊。”
　　“对了，你成年了吗？”
　　“我吗？我还差几个月呢。”
　　“那你谈过男朋友没有？”
　　初愿惊了。
　　她还不太适应这么直白的聊天方式，脑子一磕就迟疑了几秒钟。
　　而这种迟疑，在程效一看来，就成为了一种默认。
　　于是男生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没谈过是？没谈过大学就该好好谈了，你看我……我这个兄弟怎么样？”
　　初愿去看被他强行拽过来的另外一个男生。
　　挺高的，就比江行烨矮一点儿。
　　挺帅的，不过比江行烨丑一点儿。
　　表情很冷，淡淡地瞥了自己的好兄弟一眼：“别瞎闹。”——很有气质的样子，还有点像江行烨。
　　嗯，但也没有江行烨有气质。
　　“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郑瑨，你再这样下去就要变和尚了你知不知道？”
　　震惊？
　　这名字取得真特别。
　　小姑娘一下就被逗笑了。
　　于是程效一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初愿同学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呀这么好笑？”
　　初愿也笑眯眯地：“想到我男朋友了。”
　　“啊？你不是说……”程效一有些卡壳，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人家好像什么都没说。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没关系。”初愿开口解围道：“我还有很多好朋友，人品很好，长的也好看，都在B市上大学，你要是想谈恋爱，我可以把她们介绍给你。”
　　“……谢谢。”郑瑨冷着脸，语气有些生硬，“我不想谈恋爱。”
　　初愿就觉得郑瑨和江行烨又不太像了。
　　虽然都没什么表情，但江行烨是“我懒得跟你说话所以面无表情”。
　　而郑瑨同学是“我不知道有什么表情所以我面无表情”。
　　不过话聊到这儿，前头一直没说话的酷学姐已经领着他们走到了报道的服务区内。
　　光学工程学院服务台前的人不多，很快就弄完了手续，初愿拿着自己的宿舍钥匙和学子卡，又顺着学长学姐们指的方向去找自己的宿舍。
　　C大的宿舍楼有二十来栋，有的条件好有的条件差，都是按抽签来决定的，据说他们院这一届辅导员的手气很好，一抽就抽中了老校区条件最好的两栋楼，全是上床下桌的新建筑，还有小阳台。
　　因为这两栋楼是在同一个园区内，所以初愿还是和程效一他们搭伙一起走。
　　程效一好像对C大很熟悉的样子，熟门熟路地就带着他们走到了西园区。
　　但初愿看着微信，略微有些烦恼。
　　江行烨说他的表姐姐会在宿舍楼门口等她，可是宿舍楼门口这么多人，她也没有他表姐的照片，这要怎么认呢？
　　正当她要打字再问问清楚的时候，旁边一辆汽车忽然传来“嘭”的一声，车门被打开。
　　初愿听见了一个很和蔼的声音：“你是叫初愿？”
　　她抬起脑袋，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衣着精致，气质高雅。
　　“您是江行……”
　　“是的，我就是小烨的表姐。你叫初愿对吗？”
　　“哦，对，我叫初愿，大年初一的初，愿望的愿，江……姐你好。”
　　“你跟小烨一样叫我表姐就好了。”江表姐的态度很友好，笑意盈盈地：“你的快递我都给你带过来了，就在后备箱里，要我现在帮你搬进去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
　　“等一下。”
　　身后传来一个快崩溃的声音。
　　程效一看了看自己的新同学，又看了看前方那个温柔和善的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妈？”
　　……
　　妈？
　　初愿又有些懵了。
　　江行烨的表姐是程效一的妈妈。
　　那程效一不就是......江行烨的外甥？
　　江表姐漫不经心地瞅了他一眼，“哦，你也在这儿啊。”
　　“我当然在这，不是，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打算退休了吗？
　　“你先过来帮忙搬个快递。”江表姐没有回答他，反而打开后备箱，喊他过去做苦力。
　　然后半晌，又想到什么，指了指身旁的小姑娘，轻描淡写，“对了，你还不认识，这是你表舅妈。”
　　……
　　程效一抱着个快递箱扭过头。
　　就看见他今天刚认识的新同学，正仰着脑袋，提着个行李箱，一双大眼睛钝圆钝圆的，无辜又正直地瞅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章发的太晚了。
　　前段时间熬夜熬的太厉害，所以例假一来身体就全线崩溃。
　　接下来我每天都会尽量多写一点的TT
　　除此之外，吊了两天水的小淳想告诉你们：
　　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千万别熬夜。千万别熬夜。千万别熬夜。


　　第58章 宇宙是温柔的

　　“这么说来, 你是，你真的是我表舅的女朋友？”
　　“……算是。”
　　“不是，那我表舅他、他什么时候跟你谈的恋爱？”
　　“我可以不说吗？”
　　“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也不是。就……”小姑娘顿了顿，诚恳地看着他：“就是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说。”
　　“……”
　　程效一忽然被堵住了。
　　毕竟他确实不知道人家有什么理由非要告诉他这种私事。
　　大概是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匪夷所思太耸人听闻,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个没有眼色揪着别人的桃色新闻不放的八卦记者。
　　一旁的郑瑨已经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袖子，觉得十分丢脸：“你干嘛呢，很没礼貌欸。”
　　“不是, 你不懂。这件事情它、它、它不是这么简单的…….”
　　程效一忽然体会到了一种“满腹荒唐言, 一句说不出”的无力感。
　　“不就是你小舅找了个大学生当女朋友嘛，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是当着人家的面, 你还是克制点比较好。”
　　郑瑨和程效一是同一个高中升上来的好基友, 所以对他的家境也算有些了解，尤其是他母亲那边，在整个B市也能称得上是大户人家。
　　这种背景的公子哥，找个比自己小十几二十岁的“女朋友”, 一点儿也不稀奇。
　　“哎呀你根本不懂！她、她……我表舅……总之，这个事情它真的不是这么简单的！”
　　程效一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他，程效一，从小也是年年捧着双百试卷回家的百佳文明学生。
　　他不打架，不抽烟，不玩女人不，高考还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了C大,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也算是十分突出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就是这样的他，其实也一直被笼罩在其他人的阴影之下。
　　那个人正是他表舅，江行烨。
　　嗯，辈分上是他表舅，实际上也就比他大了一岁。
　　小时候，江行烨来外公外婆家过年，没一个星期就成了大院里头的孩子王，他麾下的所有兵，不管男的女的，通通叛变过去了。
　　爸爸瞥了他一眼：以前多么威风，现在连个场子都找不回来了，没用。
　　不仅是他爸，还有他妈，他爷爷，他第一次暗恋的小女孩，他磨了千万次的体校教练，都觉得他没有江行烨有用。
　　如果说自己有什么是能比过江行烨的，大概也就是他感情经历更丰富，而且家庭美满，三代同堂。
　　家庭美满这一点尤其重要。
　　江行烨的事情，有时候母亲会和父亲念，每次念到最后，都会似怜似叹地说一句：“作孽哦。”
　　虽然他们这个圈子，关于“情人”、“私生子”这样的事情格外的多，但搞得像江家一样难看的，确实也少。
　　更何况那个时候，江行烨刚宣布退役，整个网络上关于他的言论百分之八十都是骂词。
　　“年纪还那么小，就没了妈，后母又是那样的手段，沈家这边也乱的很，真是作孽哦。”
　　大抵是前头过得太威风，而后面跌落的太惨，所以有了对比，就显得格外凄凉。
　　程效一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江行烨，还是一年多以前。
　　那时候是个冬天，他那声名远扬的表舅就靠着一棵梧桐树，嘴里叼只冰棍，漫不经心地听旁边的一位姑娘说话。
　　好巧不巧，那位姑娘，就是自己小时候失败的初恋。
　　姑娘说：“江行烨，你别难过，困难总是一时的，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再站起来！”
　　他表舅垂眸看了眼手机，没搭理她。
　　姑娘又说：“江行烨，虽然他们都不理解你，但是我理解你，所有的痛苦，我都愿意陪你一起撑过去！”
　　他表舅直起身，握着手机直接迈腿离开。
　　姑娘连忙在背后追他，但因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绊倒了，狠狠摔在泥坑里。
　　“江行烨！”
　　没人理她。
　　“江行烨你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了，呜，我腿好像折了。”
　　前方的少年微微停下脚步，转身瞅了她一眼。
　　然后说：“你先躺一会儿，我得打个电话。”
　　“你就不能先救我再打电话吗？”
　　“不行，我怕你跟上来。”
　　……
　　那个姑娘，怎么说呢，真的很出色，几乎是他们大院所有男孩子的初恋和白月光，却被人这么丢在泥坑里不管，哪怕哭的撕心裂肺，也没见前面的人再回过一次头。
　　直到他打完了电话。
　　才回来好心地把她给拉了起来。
　　姑娘问他：“我究竟是哪里不够好？你为什么这么看不上我？”
　　程效一现在还记得，他表舅给的回答是：“你长得不够好。”
　　“你说什么？”
　　少年扬了扬眉：“我的择偶标准是，身高在一米五九到一米六之间，圆脸，圆眼，AB型血，最好吃不太胖，皮肤得特别白，头发得特别软，嗓子要细，手指要长，胸不能太大，你有符合的吗？”
　　……没一条是符合的。
　　长相就算了，身高胸围之类的，难不成还让姑娘去削骨缩胸吗？
　　女生不放弃：“外表是天定的，人与人之间，相处久了还是要看内在，你对性格能力什么就没什么要求吗？”
　　“有啊。”他表舅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态度，“不过我对这方面要求不是太高，最主要得会画画，热爱跑步，话得多，特别多，唱歌不能太好，必须得跑调，而且数学成绩要比英语成绩好，语文成绩要比数学成绩好。你能做到吗？”
　　姑娘愣了愣，而后一瘸一拐地，哭着跑开了。
　　程效一当时还觉得这种反向拒绝法简直又新颖又有效。
　　但是现在看来……
　　“怎么了？”
　　初愿被他盯得毛骨悚然。
　　“没什么。”
　　程效一咽了咽口水，又叹了口气，“就是杀生丸忽然变成了漩涡鸣人，让我有点不习惯。”
　　“啊？杀生丸什么时候变成了鸣人？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我乱说的。不过这样一想，你和铃长的也蛮像的嘛。”
　　小姑娘顿时黑了脸。
　　“我也没有，那么矮。”鉴于程同学的妈妈还在，刚才他还喊了自己一声表舅母，初愿没好意思直接翻脸，而是耐心地反驳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南方，已经算是中等以上的水平了。”
　　“南方人也没有，那么矮。”旁边同样是南方出身的郑瑨仗义执言，“初同学最多可能算是……中等。”偏下。
　　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来，顾及到初愿的自尊心。
　　“哦，中等也行，那就中等，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在南方，已经算是中等的水平了。”
　　但很显然，乐天派小初愿对这样的身高评价已经十分满意，连忙点头附和道。
　　程效一：……
　　话题是怎么歪到这个方向的，他实在没搞明白。
　　……
　　——不管怎么说，尽管大家都“各怀鬼胎”，但气氛总体还是和谐的。
　　而且有了江表姐和两个男生的帮忙，初愿很快就收拾安置好了自己的快递。
　　来之前，江行烨跟她说了，军训时间安排的紧，很多东西不如就干脆在网上买了寄到学校，反正都要用四年，买新的远远比从家里带方便。
　　所以初愿就买了一堆的快递，包括枕头被子、卫生巾面巾纸、牙膏沐浴露，晾衣架洗衣粉等等等等，加起来几十个包裹，填的地址全是江行烨发给她的“临时驿站”。
　　因为江哥哥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表姐在C大任教，分配了一套校内住房，不过她今年都在国外交流一个项目，只有阿姨住在那儿，我跟她说过了，你把快递直接放那里就行，到时候开学拿也方便。”
　　初愿就天真地信了。
　　要是她知道其实江行烨的表姐压根没出国，这段时间帮她收快递的一直都是业主本人，她是宁愿多交几倍托运费，也绝对不会往人家家里寄一个快递的。
　　程效一他们把一堆快递箱搬到寝室内，又帮忙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利落地挥手告别。
　　至于江表姐，她还抽空帮初愿把新发的院衫给洗了，初愿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请她吃饭，但是江表姐笑眯眯地婉拒了。
　　“今天总共就剩一顿饭了，你和你舍友好好聚聚，以后有空我再请你来家里吃。对了，这是房子的钥匙，我以后肯定是用不太着，就留给你和小烨行个方便好了。”
　　初愿总觉得这措辞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伸出手，眉眼弯弯地接下了。
　　“现在也收拾的差不多了，看你舍友都还没来，我先带你过去认个门怎么样？你出了一身汗，正好可以洗个澡。”
　　“好呀。”
　　.
　　初愿的宿舍园区在C大最西边，再往西走几步就是校门，离教学楼都稍微有些远，但是离教职工宿舍却很近。
　　甚至比澡堂还要近。
　　但送她到楼下后，江表姐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出了什么急事，蹙蹙眉，抱歉地对她说：“不好意思啊初愿，院里有问题要赶过去处理，我就不陪你上去了，不过就这栋楼，302，你上去后直接用钥匙往左转就能开门。”
　　“好的表姐，你快去忙，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
　　表姐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但估计是事情真的比较急，倒没再多说什么，急匆匆地就上了车往教学区那边驶去。
　　初愿打了个电话给江行烨，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玄幻了，她十分想跟他沟通一下。
　　但是江哥哥没接。
　　江哥哥总是忙得很。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跟他取得联系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小姑娘叹口气，背着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直接上了楼。
　　教师宿舍的房子用的是那种扁扁的钥匙，初愿不太习惯，扭了好一会儿才扭开了门，结果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清凉的冷气。
　　好像空调一直都开着，而且还开的很低。
　　房子面积不大不小，两室一厅，七十来平米的样子，布置打扫的很整洁。
　　但就是因为太整洁，反而显不出烟火气，看来确实不常住。
　　初愿还没习惯这是以后“就给她和江行烨用”的房子，不敢多动多碰，拎着小书包就打算直接去浴室洗澡。
　　来的路上，她其实一直不敢让江表姐知道，她还偷偷往书包袋里塞了一个探测狗。
　　还在网上了很多发现针孔摄像头的方法。
　　她当然觉得江表姐是好人了。
　　但是……但是毕竟还不太熟嘛，意外是很容易发生的，而且洗澡这么严肃的事情，还是不能轻易掉以轻心。
　　小姑娘又是心虚又是理直气壮地往里间走去，但刚走到一半，耳朵旁忽然就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
　　有噼里啪啦的水声，然后……水声停了。
　　卧室里面的浴室门被打开，拖鞋在地面踩过，哒啦哒啦的，离她越来越近。
　　哇呀！
　　——江表姐不是说家里没人吗！！！
　　初愿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就往门边跑，一边跑还一边在书包里掏防狼报警器和简易美工刀。
　　你看你看，就说了！
　　意外是很容易发生的，果然出门在外，就是不能轻易掉以轻心。
　　虽然不知道那个水娃究竟是坏人还是江表姐的什么亲戚朋友，但这种时候，先跑开总是不会有错的。
　　她跑的飞快，就卧室到门口这么短的距离，嗖的一下就跑到了，小姑娘握上门把手，刚松口气要拧开，身后就传来一个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熟悉的要命的声音：
　　“初愿。”
　　“你跑什么？”
　　初愿又僵了僵。
　　她扭过头。
　　——果然，是江行烨。
　　脚踩一双拖鞋，身穿灰色的休闲服，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浸湿了肩膀和锁骨的大片区域。但因为裹的太严实，竟然还有一种禁欲的性感。
　　“你跑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眼睛微眯，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胆小鬼。”
　　“我——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
　　“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没看吗？”
　　“你给我发微信了吗？……哦，突然、突然就没网了，但是我给你打电话了呢，你不是也没接吗！”
　　“……我在洗澡，没听见。”
　　“那你还骗我说你堂姐姐出国去了呢！”
　　“初愿，久别重逢，你就打算一直跟我纠缠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因为你先骂我的嘛。”
　　眼前的江蓝盆友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盯越久就看的越清晰，包括脖颈喉结上自然滑落的水线，积在锁骨上的一小窝湖。
　　还有眼睫毛上漫不经心一眨掉下来的水珠。
　　她忽然觉得周身的氛围都变得有些奇妙。
　　为了防止氛围变得更奇妙，初愿率先开口：“对了，江行烨，你是不是有个外甥叫程效一啊？”
　　“嗯。”
　　“你们的关系好吗？”
　　“还行。”
　　“那他……”
　　“所以，久别重逢，你就打算一直跟我聊别的男人？”
　　“……”
　　“你本来是过来干嘛的？”
　　“……我过来洗澡的。”
　　小姑娘慢吞吞地把手里的警报器和美工刀塞回包里。
　　磨磨蹭蹭地，东摸西摸，也不知道在拖延什么时间。
　　“怎么，久别重逢，你就打算一直蹲在门口跟我聊天？”
　　这个句式重复了太多遍，初愿忍不住就还了一句嘴：“那久别重逢究竟应该干什么？”
　　江行烨挑了挑眉：“男女之间，久别重逢，**，还能干什么？”
　　“听不懂！不知道！”
　　“不知道啊。”
　　他懒洋洋地叹息道：“不知道早说，你江哥哥可以教你啊。”
　　“久别重逢，你就应该扑过来，冲这个位置，先亲一口，然后把我衣服脱了……”
　　“嗷呜！”
　　初愿长啸一声，打断他的污言秽语，扑过去，冲着他的脖子，直接咬了一口。
　　没咬破皮，但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还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
　　男生勾勾唇，表扬道：“做的好。”
　　他接着展开手臂，眉目懒散，指挥有方：“喏，下一步，可以脱了。”
　　......
　　完了。
　　杀生丸真的不见了。
　　变成了......变成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东西。
　　总之，热血番已经开始跨向了搂搂抱抱的恋爱番，她的杀殿彻底死掉了TT
　　“胆小鬼。”
　　那只变异杀生丸还在拿淡淡的眼神瞅她，“半年前都敢直接跟我要孩子，怎么现在连件衣服都不敢脱了？”
　　！
　　什么要！孩！子！
　　“江行烨你不要老是用这些家庭伦理婆媳剧里的破台词不然我就要跟你分、手、了！”
　　男生顿了顿：“半年前都敢跟我分享人类的基因密码，怎么，现在连件衣服都不敢脱了？”
　　......
　　初愿又愤怒地用牙齿扎了他一口。
　　在同一个地方，丝毫没留情。
　　好。
　　其实本质上，也还是热血番的。


　　第59章 宇宙是温柔的

　　其实现在初愿和江行烨的尺度，还规矩地守在“亲一口就是法式热吻”的青涩阶段。
　　许露露曾经灵魂发问：“你跟江行烨明明就是热恋, 为什么对他**的**淡泊的就像是个嫁给了糟老头子的姨太太？”
　　初愿：“……我没有呀。”
　　“行, 那我问你，拥抱接吻上床, 你跟江哥哥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资深网恋达人。”
　　许露露给了她一个“你可真牛掰”的眼神。
　　“但……但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呀。”小姑娘啃着枣, 略微有些不服气，“我跟江行烨谈恋爱之后, 不是就跟你们一起来毕业旅游了吗。我整天都跟你呆在一起，怎么对江行烨的**产生**？”
　　“……”
　　确实, 初愿高考考完之后, 差不多估算出了自己的分数, 给爸爸准信之后, 就和小伙伴们约出来毕业旅游了。
　　初愿玩得好的小伙伴，家庭条件都还可以, 把出国旅游的钱攒下来, 都够她们玩国内好多好多地方了。
　　于是初姑娘和江哥哥的网恋日程, 又多持续了两个月。
　　事实上，江哥哥暑假也是有不短的假期的, 如果初愿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出去浪的话，她也可以好好地谈一场“灵欲结合”的恋爱。
　　但早在很久之前, 她和朋友们就定下了毕业后要结伴旅游的计划了呀。
　　大家还都认认真真地攒钱, 仔仔细细做了路线和攻略。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交了男朋友”这种事情就放小伙伴的鸽子，初愿可能会羞愧至死。
　　“我一方面深受感动，一方面又很为你痛心。”
　　许露露叹了口气。
　　“痛心什么？”
　　“痛心万一……我是说万一哦, 万一你和江哥哥有天分手了，江哥哥这么美好的**，你连享受都没怎么享受就……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的享受，不一定是指上床好不好，牵手拥抱打啵，都能带给你**上的欢乐不是吗？！”
　　初愿慢吞吞地吐出嘴里的枣核。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在西藏旅游住民宿时，一不小心听了一晚上隔壁情侣的墙角之后，她的小伙伴们就像打开了神罚之锁，言语措辞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但是牵手拥抱打啵……其实也不是没有的啊。
　　.
　　暑假过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旅程计划出现了一些小偏差，他们得到S市中转一天。
　　而江行烨刚好比完一个比赛，回国也是先回到S市中转。
　　那天晚上，许露露他们都要去看演唱会，初愿对那个男团没有什么感觉，就假装自己痛经，留在了酒店。
　　然后在微信上旁敲侧击地探出江行烨的抵达时间，打算来个惊喜接机服务。
　　但没想到，她刚到达机场，就遭遇了大挫折。
　　——机场里围了不少人，举着灯牌，握着旗帜，全是江行烨的粉丝。
　　前方还有保安。
　　她上微博搜了搜，发现似乎是江行烨他们的航班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好多粉丝连夜赶过来，为自己的偶像接机。
　　好。
　　惊喜接机服务看来是不可能了，她今天能不能见到她男朋友都还是个问题。
　　小姑娘叹口气，趴在公共座椅上蔫蔫地玩消消乐。
　　玩了没一会儿，前方粉丝群里就传来激动的尖叫，无数人跑过去，又被保安拦在两侧，举着很专业的那种摄像机，灯牌又高又闪亮。
　　初愿扭过头。
　　只能隐隐看见人群里面露出来的半个头，也不能确定那个头是不是他男朋友的头。
　　“江行烨！啊啊啊啊啊！江行烨！！！”
　　“烨烨辛苦了！烨烨你打的很棒很棒超级棒！”
　　“江行烨你超帅的！我们永远爱你！啊啊啊！哥哥求你看一看镜头好吗？！！”
　　“江行烨——江行烨——江行烨——”
　　……
　　小姑娘已经挎着包打算回酒店了。
　　算了叭。
　　今天晚上肯定是见不到江行烨了。
　　还是等明天早上上高铁前再去看看他。
　　——但是好像又不用。
　　因为她刚走出机场安顿好自己，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江行烨给她发了微信。
　　男朋友：你在哪？
　　男朋友：怎么没看见你？
　　初愿愣了一愣。
　　初大王：我在旅游啊
　　男朋友：你现在在L市吗？
　　初大王：你怎么知道的？
　　男朋友：在机场？
　　初大王：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她真的笨拙到这种程度，三言两语就自动给别人卖了坐标？
　　男朋友：在机场哪儿？
　　男朋友：我过来接你
　　初愿迟疑了一下。
　　初大王：你还是别来了
　　初大王：好多人呢
　　下一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
　　“你在哪儿？”
　　手机那端的男声依旧淡淡，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在机场下面的地铁站，3号线这里。”
　　“那你在那呆着别动，我过来接你。”
　　“可是……”小姑娘犹犹豫豫，“楼上好多你的粉丝呢，说不定他们等一下就都要到地铁这边来了。”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很有名啊。你赢了那么多比赛，有很多后援团，你还是体育圈第一流量。”
　　“那难道因为我有名，赢了那么多比赛，我就连谈恋爱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男生的语调慢悠悠地，“粉丝再多，我又不靠他们赚钱。”
　　“……”
　　他于是微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怕。”
　　……
　　初愿当然怕。
　　由于太怕，她还做了一件蠢事。
　　——把鸭舌帽檐压低，从包里掏出创口贴，乱七八糟地贴在自己脸上，然后开始做鬼脸。
　　所以脑袋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她下意识回过头时，呈现在江行烨面前的就是一个满脸创口贴的小矮鬼。
　　他扬扬眉：“你在做什么？Cospy吗？”
　　“我在掩藏我自己啊。这样就算等会儿大家把你给认出来了，他们也不知道我是谁。”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得意。
　　“他们认不出来我的。”
　　江行烨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听你说的，戴了帽子、墨镜、口罩，还换了件外套。”
　　“可是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啊。”
　　初愿抬手触了触他的额头，“你那么高，头那么大，脖子那么长，走路姿势还那么拽，你太好认啦。”
　　“会吗？”
　　“当然会。”
　　“那我们赶紧逃。”
　　男生的声音里带出几分笑意，“在我们被认出来之前，先抓紧逃走。”
　　逃走？
　　这是什么魔鬼破计划哦。
　　然后…….初愿就真的跟他一起逃了。
　　趁粉丝们还在楼上机场回味自己的接机经历之时，就迅速上了空荡荡的地铁，一路坐回了初愿的酒店。
　　至于其他的队友，他们还在机场的候机室休息，好赶快乘坐下一班国内航班飞回他们集训的地点。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江哥哥那全副武装依然引人注目的外表，并没有引来粉丝们的多少注意。
　　——因为大家都还非常敬业地在楼上守着呢。
　　“这样好吗？”
　　小姑娘一边用房卡开酒店的门，一边有些纠结地抬起头。
　　“怎么不好了？”
　　“他们在等你，但是你却偷偷跑出来跟我玩儿了。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委屈啊？”
　　大概是最近看了太多粉丝因偶像恋爱而脱粉的例子，初愿现在满脑子都塞着饭圈文化，忍不住就把娱乐圈的特色规则套在了江行烨的头上。
　　江行烨蹙了蹙眉：“可是我现在就很委屈啊。”
　　他拉下口罩，“他们在等我，所以我只能偷偷跑出来跟你玩儿。谈恋爱谈的这样偷偷摸摸的，你不委屈吗？”
　　“……”
　　好，是有一点委屈。
　　初愿思索一番，正想说什么，可嘴巴还没张开，下腹忽然就传来一阵猝不及防的疼痛。
　　她捂着肚子蹲下身。
　　“怎么了？”
　　“我好像，来例假了。”
　　“……要我帮你去买什么东西吗？”
　　“不用，我有带的。”
　　小姑娘挪到自己的行李箱旁，从里面掏出卫生巾，又抓了几件衣服，慢吞吞地挪到卫生间里。
　　果然，她真的是来例假了。
　　初愿平时不是会痛经的姑娘，但可能是因为今天吃了两个冰淇淋，又骗了自己的小伙伴们撒了谎，所以报应说来就来了。
　　后来，江行烨还下楼去给她买了一个热水袋。
　　小姑娘抱着热水袋，缩在被窝里，没完没了地跟他说话。
　　其实她已经很困了，可长期异地恋的情侣，见一面不容易，她揪着江哥哥的衬衫角，难得表现出了几分恋恋不舍。
　　“你这次比赛，比的好吗？”
　　“还可以。一个单人冠军，一个团体冠军。”
　　“你觉得，法国好看的女孩子多吗？”
　　“怎么样算好看？”
　　“就是，你觉得好看就好看啊。”
　　“那我觉得不太好看。”他似乎是回忆了一下，“都太高了，我喜欢矮一点儿的。”
　　初愿咧开了嘴。
　　过一会儿。
　　她又忍不住问：“江行烨，你射击这么厉害，以后退役了，会去当射击教练吗？”
　　“我教不好，应该不会。”
　　“那你以后打算要干什么？”
　　“可能会去做生意。毕竟长辈给留了那么多钱，不去用感觉有点亏。”
　　“……哦。”
　　初愿想了想：“我觉得我以后，可能会当一个旅行漫画家。”
　　“怎么呢？”
　　“我很喜欢旅游啊，但我不太喜欢一直跟别人一起旅游，跟别人一起玩的话，就不能够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了，就比如说，我也不太想去听xxx的演唱会，还有之前在拉萨的时候，我很想再看一下湖，但是他们却很快就要去登山了，虽然登山也很好玩，可是就很不自由啊……”
　　任何人。
　　只要让初愿放开了说话，她真的是没完没了的。
　　甚至说着说着说困了，还差点倒在枕头边睡着。
　　江行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打算让她睡个好觉。
　　然而他刚把衣角抽出来，小姑娘就一个激灵，立马又醒了。
　　“你要走了吗江行烨？”
　　她揉揉眼睛。
　　“嗯。”江行烨看了一眼手机，“飞机十一点半起飞。”
　　“那还有多久呢？”
　　“一个小时。”
　　“哦，那你是得快点走了，不然来不及了。”
　　“如果你一个人呆着无聊的话，我也可以换明天的航班。”
　　“不用啦。”初愿又揉了揉眼睛，企图驱赶睡意，“露露他们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应该。我送你下去。”
　　“你好好呆着就行。”江行烨把她按回去，拂开她额间的杂毛，语气很轻，“多睡一会儿，这次旅游就当先探个路，以后有空了，就自己单独再走一遍。”
　　“我怕我到时候会没有钱。”
　　“我可以借给你。”他顿了顿，“或者资助你。”
　　“资助我？”
　　“我以后做生意，说不定会办个漫画杂志，你再给我画画，抽成比例定高一点儿，就当是你报答我资助你的恩情。”
　　“可是万一你要是不办漫画杂志呢？”
　　“那就没办法了。”他似愁非愁地叹口气，“就只能让你一直欠着了。”
　　“……那还是算了。”初愿也跟着叹口气，“感觉这样我像是吃软饭似的。”
　　男生勾了勾唇：“你要是觉得软饭不好吃，就告诉我你想吃什么米，哥哥有钱，都可以买给你。”
　　咬文嚼字。
　　歪曲意思。
　　每次和江行烨聊天，他都是这样瞎几把聊的。
　　“……江行烨。”
　　“嗯？”
　　“你说，我们以后会结婚吗？”
　　“会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用思考就能回答吗？”
　　他笑起来，眉眼在璀璨灯光下显得分外挺拔：“有时候，越是重要的事情，越不用思考。”
　　“为什么？”
　　“因为答案顺利成章，已经成了定律。就像我问你地球是不是绕着太阳转，你需要思考吗？”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所以在你心里，除非地球不绕太阳转了，否则我们一定会结婚，对吗？”
　　“那也不能这么说。”
　　男生的语气慢悠悠的，“万一地球真的不绕太阳转了，这个定律就废了。”
　　初愿弯了弯眉眼。
　　“那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个宇宙机密。”
　　“什么？”
　　江行烨挑眉，微微俯下身。
　　“再过来一点啊，不然我怎么够得到你的耳朵。”
　　男生只好又弯了弯腰。
　　“你要说……”
　　——后面半句话直接怔怔然卡在喉间。
　　她没有来够耳朵。
　　而是够到了唇。
　　带着香草冰淇淋的味道，莽撞又婉约地，用唇去够唇。
　　甚至睁着眼睛。
　　还眨了眨。
　　少女是，柔软的，清甜的，明亮的，不可思议的。
　　让人丧失思考能力的。
　　然后她离开了。
　　缩回被子里，只露出头顶几根杂毛，声音闷闷地从枕头下传来：“十点三十五了，江行烨你快走，不然赶不上飞机啦。”
　　“没事儿，我可以改个航班。”
　　“……哇呀——肚子好疼！好像得了一种不一个人呆着就会疼死的绝症，怎么会这么疼呢，真是奇怪了！”
　　……
　　男生直起身，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似乎还留着满满的香草味。
　　对的。
　　明明只是打了个小啵儿。
　　怎么味道浓烈的像是一场法式热吻。
　　真是奇怪了。


　　第60章 宇宙是温柔的

　　“法式热吻”最后的结局是：初小愿身患重病瘫痪在床, 把自己葬在被子里, 而江哥哥则独自登上了回去集训的飞机。
　　热恋情侣, 两地分割。
　　后来虽然初小愿病愈了, 却依然留下了“一提主动献吻往事就会在聊天框里消失”的严重后遗症。
　　所以他们的网恋进程，并没有因为吻了一下就出现什么明显的进展，依然维持在不开车不涉黄不瞎几把闹腾的稳定健康状态。
　　而且很明显的是，这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在初姑娘和江哥哥的心里, 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定义。
　　对于江哥哥来说，初愿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连个正经的吻都算不上。
　　但是对于初愿来说, 他们已经“深入又缠绵地亲过了”。
　　——就很丧。
　　而时隔一个月, 孤男寡女, 再次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去联想起那些激情往事。
　　最起码, 做贼心虚的初愿就不行。
　　她轻咳一声, 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落在男生发梢滴滴答答的水珠上, 而是抱着书包, 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既然你洗好了，那我……就进去洗了？”
　　……欸。
　　不对。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还是莫名的奇怪。
　　好像洗完了之后就要干什么似的。
　　——反正初愿已经明显感觉到男生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类似于“你说的对”和“饶有兴味”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其他人，比如说初愿的老同桌陈念，又或者初高中时期那些酷拽少年们, 挑眉勾唇露出一种“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的表情时，她不仅不觉得帅，反而还感到十分的……滑稽和搞笑。
　　但是唯独江行烨不会。
　　江行烨这个人，哪怕是在训练场上被拍到啃虎皮鸡爪的视频，居然也还是莫名其妙地，体现不出半点狼狈和难看。
　　至于为什么会被拍到啃鸡爪的视频……
　　唉，这就得从之前上热搜的事情开始说起。
　　——之前，因为江行烨复出夺冠的消息上了热搜，颜值震惊了一大片圈外群众，导致射击这项运动，在一段时间内简直风靡网络。
　　所以那个时候，就有媒体专门去拍摄了射击队的日常纪录片，采访还贴心地挑在了他们吃午饭的时间。
　　初愿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段采访视频。
　　教练在餐桌前回答记者问题，后头被镜头扫到的运动员们全部都斯斯文文地吃饭，唯独正后方坐着的江行烨，低着头垂着眸，握着一只虎皮鸡爪，专心致志地啃着。
　　全国观众就这样看着他们的射击男神，从头到尾一眼也没有望镜头，一直在无比认真地啃鸡爪。
　　啃了三只。
　　还啃的很好看。
　　于是直到现在，江哥哥还有一个闻名遐迩的美称，叫做“虎皮爪王”。
　　至于为什么不叫虎皮鸡王，大概是……这个称号粉丝自己也觉得喊不下去。
　　好，扯远了。
　　总之就是，江哥哥挑眉看着她的时候，初愿难得感受到了一丝“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紧张。
　　她真的差点没蹦起来，下意识地就用自己最擅长的借口来撇清误会：“那个，江行烨啊，你饿吗？你肯定饿了。我也好饿啊，我想你晚饭是要点外卖的对？那你点外卖的时候，帮我点一份扬州炒饭好吗，我洗完澡就出来吃。”
　　——这么长一串话，啰啰嗦嗦磕磕巴巴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洗澡就只是单纯地想洗澡而已，并不是打算要干什么。
　　江行烨看了眼手机：“可是现在才下午三点，你没吃午饭？”
　　“吃了……但是我现在又饿了。”
　　“行，我知道了。”他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到一边，迈腿往浴室走去，“要我教你怎么用水龙头吗？这个花洒它…….”
　　“不用了不用了！”初愿先一步跑到浴室门口，语速又急又快，“我会用的，我什么都会用，你不用管我，你去看看电视玩玩电脑，我嗖的一下就能洗好。”
　　“你确定你真的会用？”
　　“会！”
　　“……那行。你要吃炒饭是？”
　　“都可以，我没有吃过这里的外卖，你看着点就好，我一点儿都不挑食的。”
　　“好。”
　　江行烨终于离开了。
　　初愿也终于安全地把自己藏进了浴室内，对着镜子里那个滴溜溜转着眼睛的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松这口气。
　　而且半个小时后，她还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不会用这个复杂的淋浴开关。
　　她只会开下面的那个喷头，但那个喷头是固定在墙上的，高度只到她腰上，顶多也就是洗洗脚。
　　上面那个花洒，她研究了半天，还是没研究出来要怎么打开。
　　于是初姑娘蹲在地上，像个乡巴佬似的地洗完了自己来北方之后的第一个澡。
　　等她终于洗完了站起来，用毛巾擦干自己，挂浴巾的时候，一不小心按到了某个灯的按钮，脑袋上方就忽然浇下来一股冷水，浇的她透心凉。
　　......初愿真的自闭了。
　　她揪着眉毛从浴室里出来，因为找不到吹风机，就把湿头发都扒拉到脑门上扎成两个揪揪，像个刚闹完海的哪吒，蔫啦唧地不说话。
　　“怎么了？”
　　小姑娘又沮丧又诚实：“我发现我真的不会开那个花洒。”
　　江行烨弯弯唇：“那你怎么洗的？”
　　“我就……蹲在地上。”
　　大概是想象到了那场景，男生忍不住扶额笑起来：“你怎么不找我帮忙？”
　　“我，觉得我也是个有自尊的人，不会用花洒这件事情，显得我很没有见识，我就不想找你帮忙。”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
　　“因为我刚才上网搜了一下，发现不会用这种花洒的人很多，我就又觉得，可能不是我的见识问题，而是这个水龙头，它确实设计的很糟糕。”
　　“你说的没错。”江行烨很认真地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它设计的挺糟糕。”
　　“……那就好。”
　　门铃在这时叮咚一声，是送外卖的到了。
　　江行烨给她点了一碗海鲜粥，还有几个小小的菜包子。
　　然后给自己点了一份鸡腿饭，还有几只螃蟹。
　　初愿震惊了：“为什么我的那么素？还只有那么一点？”
　　“怕你晚上吃不下。”
　　“那你为什么有那么多？”
　　“我这顿就是晚饭。”
　　“那我这顿也当晚饭不行吗？”
　　“恐怕不行。”男生毫不客气地用她的盒子里夹走了一个菜包子，“你今天晚上应该还要跟舍友聚餐？”
　　“……”
　　初愿一方面觉得他说的很对。
　　一方面又觉得他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非常的让人生气，就不想听他的话。
　　“好了，先去吹头发。”
　　江行烨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小心着凉。”
　　小姑娘顿时怒气全消，顺便还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幼稚。
　　对方明明是为了你好，你还因为自己的偏见而斤斤计较。
　　实在是太没品了。
　　她默默地捡起沙发上的吹风机，打算去吹头发。
　　但是刚站起身，就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一个大箱子，收货人的名字正好是初愿。
　　“这是我的快递吗？”
　　“嗯，刚刚送过来的。”
　　初愿就不急着去吹头发了，找了把剪刀把快递拆开，发现居然是一箱梅子酒。
　　江行烨抬起眼眸：“哟，这么多酒，你是还打算在宿舍办个趴？”
　　“……不是，这应该是，我微博转发抽奖中的。”
　　行。
　　是他忘记了。
　　初小愿的运气一直很好。
　　“你要喝吗江行烨？”
　　小姑娘的眼睛亮亮的，“这个梅子酒我在我堂姐那里尝过，超级好喝的。”
　　“以后再喝，晚上还要开车。”
　　“哦。”她就有点失望，不过还是用起子打开了一瓶，“那我自己喝。”
　　“小朋友，你要是喝醉了，我不负责送你回宿舍哦。”
　　“不会醉的。这个梅子酒酒精含量很低很低，我上次跟我堂姐喝了一瓶，都没有半点问题。”
　　江行烨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不过看小姑娘打开瓶盖就要对瓶吹，还是抬手阻止了她：“先去吹头发，吹完再喝。”
　　“夏天不吹头发也没关系的啦。”
　　“那你把空调关了。”
　　“……那我去吹头发。”
　　……
　　初愿暑假的时候，去剪短了自己的头发，现在也才养到齐肩的位置，吹起来很方便，一下子就干了。
　　她跑回客厅，发现江行烨还在等他吃饭，就勇敢地问：“我可以吃一点你的螃蟹吗？”
　　“你……”
　　“我把海鲜粥和菜包子都分一半给你。”小姑娘恳求地双手合十，“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吃饱的。”
　　……
　　江哥哥没有要她的海鲜粥和菜包子。
　　不过分给了她两只螃蟹。
　　“你真是个好人江行烨！”
　　“……谢谢。”
　　初愿得到了螃蟹，就在江行烨旁边找了个舒服的空地，一边喝酒一边掰螃蟹腿，吃的心满意足。
　　要不是江行烨及时阻止，她估计还能就着菜包子把整瓶梅子酒都给喝完了。
　　甚至就算江行烨阻止了，她也喝掉了大半瓶。
　　冷气开的很足的室内，她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脸颊微红，一动不动地盯着海鲜粥里的虾，眼睛眨一下，又眨一下。
　　就是不去吃它。
　　“初愿。”
　　她抬起头。
　　男生伸出两个手指头：“这是几？”
　　“2啊。”
　　“一加一等于几？”
　　“等于2，或者十，或者王，或者田。”
　　“……”
　　“我没有醉。”小姑娘晃了晃半空的酒瓶，伸到他面前，指着上面的酒精度数给他看，“这个就跟饮料一样，怎么会醉呢？”
　　……
　　好。
　　没有醉。
　　只是肢体反应变得很迟钝，脸颊红扑扑的，凑在他耳边说话都是一股梅子味。
　　江行烨伸手夺走她手里的瓶子：“不许喝了。”
　　“哎呀，那个真的就跟饮料一样……”
　　“那也不许喝了。坐着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送你回宿舍。”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宿舍离这里很近，你不用麻烦啦。”
　　“不麻烦，我开车刚好顺路。”
　　“……哦。”
　　她就又不说话了。
　　但是酒这种东西，就是比较神奇。
　　有时候明明没醉，都会让人的胆子变大起来。
　　江行烨在沙发上画着什么图的时候，初愿觉得无聊，就凑过去，蹲在地上看他。
　　男生偏了偏头，正好对上她明亮的眼眸。
　　他勾勾唇：“怎么了？”
　　“我就是看看你啊。”
　　“我有那么好看吗？”
　　“你——挺好看的呢。许露露还说，我跟你分手之前，如果没有享受过你的**，就真的太亏啦。”
　　江行烨微愣，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语带笑意：“那你要享受一下吗？”
　　小姑娘眨一下眼睛。
　　男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图纸，非常好商量的样子：“你想怎么享受？都满足你，绝不让你亏本。”
　　“那……”
　　她反应慢半拍地思考着，“那，你要亲我吗？”
　　江行烨怔了一怔。
　　没料到是这样的疑问句。
　　但初姑娘还乖巧地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眼眸里盛着灯光，嗯，也有可能是阳光，总之璀璨极了。
　　“你要亲我吗？”她说，“不亲我就走啦。”
　　走了？
　　要走到哪里去？
　　能走到哪里去？
　　他俯下身。
　　在小姑娘蹿走之前，扣住她的脑袋，唇抵住唇，来了一个真正的，浓烈的法式热吻。
　　这一次，少女变成了梅子味的。
　　会传染的那种。
　　吻得久了，她还呜咽一声，扭着肩膀就要挣开他。
　　“我腿麻了。”
　　小姑娘倒在他怀里，双手努力去抱自己的膝盖，额头甚至还蹭开了他胸口的两颗纽扣，“怎么办啊江行烨，我好难受。”
　　江行烨把她提上来，安安稳稳地放在沙发上。
　　足足过去半分钟，她才安顿好自己的腿。
　　初愿叹了一口气：“现在几点钟啦江行烨？”
　　“五点。”
　　“欸！那我是不是该回宿舍了，我觉得我的舍友们，应该都到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还马上就要去吃饭了。”
　　“……把你这箱酒抱回去。”
　　“可是这么一大箱很重……我可以先放在你这里吗？”
　　“不可以。”
　　“那，那我等你开车送我。”
　　“我不能送你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为什么？你刚刚还说可以送的！”
　　“刚刚是可以送。”
　　男生往后一仰，语气平静，“但是现在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你什么时候喝酒了？”
　　“刚刚啊。”
　　他倚着沙发背，用舌尖勾了一下嘴唇，语气漫不经心的，“喏，都是酒味，你要闻一下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


　　第61章 宇宙是温柔的

　　初愿最后还是把这箱抽奖抽中的罪恶梅子酒留在了江表姐的房子里。
　　然后让江行烨开车送她回了宿舍。
　　江哥哥就是这样面冷心热的人, 不管一开始表现的多么强硬，只要诚挚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可怜, 他最终都会很善良地答应你的要求。
　　——初愿是这样觉得的。
　　至于别人是不是这样想的, 她就……就也懒得管了。
　　.
　　可能因为今天是开学，所以校园内并没有限制外部车辆通行，车很顺利地就开到了宿舍楼下。
　　江哥哥握着方向盘, 瞅着她解安全带：“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初愿顿了一下：“唔，我下次再请你来参观，我的宿舍现在还很脏很乱呢，”
　　“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我介意啊。”小姑娘转了一下眼睛，“你是明星嘛, 万一要是传出什么绯闻, 那多麻烦啊。”
　　她摆出一副好商好量的表情：“这样, 等我也成为校园明星, 不怕被你的粉丝攻击, 又或者我跟我的舍友们都熟起来了, 知道她们是不是好人之后, 再把你介绍给她们, 好不好？”
　　那江行烨能说什么？
　　他当然只能——
　　“……好。”
　　所以说, 有一个太会装可怜且讲道理同时还能做到跟你“有商有量”的女朋友，在某种程度上，实在也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江哥哥“委曲求全”地开着车离开后，初愿整理好仪容仪表，郑重其事地走进了自己的宿舍。
　　初愿以前没有住过校, 并且和她玩的好的朋友们，也没有一个是住校生。
　　甚至他们一起出去旅行的时候，基本上住的都是单人房。
　　——这并不是他们生活作风奢靡。而是因为，他们住的酒店，好多都不要钱。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初愿毕业开始说起。
　　初愿毕业，和三个小伙伴结伴旅游之前，收到了江行烨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一支二手相机。
　　“借给你的，租金一天一块旺仔牛奶糖。
　　好好记录你长大后的生活小朋友。
　　——江行烨”
　　许露露当时看到之后都快感动哭了，脑补出一大段苦情戏：
　　“哇呀异地恋真不容易，江哥哥一定是因为见不到你，也没有空跟你视频，所以才希望你能把自己拍给他看，用这种方式来分享你的生活，哇——太感人了我要哭了！初愿你快坐飞机去见江哥哥，我们自己也可以的！”
　　“……”
　　于是，收到这支昂贵的二手相机之后，初愿随手拍了几个视频，越看越觉得自己拍的好，忽然就有了做vlog的念头。
　　他们这几个人，初愿因为学生会的工作经历，擅长拍摄和剪辑，也热爱规划行程。许露露是美妆高手，两个男生一个陆翊庭一个陈念，陆翊庭玩的疯，鬼点子无穷无尽，陈念……陈念长得好看。
　　所以呢，初愿把他们的旅行vlog放到一个视频网站上去之后，没过多久，忽然就得到了一个首页推荐。
　　然后他们就火了。
　　从零星的几个粉丝，一路涨到近两百万粉丝，好多商家联系他们要做广告，其中最财大气粗的就是一家连锁酒店。
　　广告费倒是没怎么给，但是保证了在他们拍摄视频的时候，只要是有他们酒店的地方，都可以提供住宿，而且要求不高，只要出镜就好。
　　后来初愿还悄悄问江行烨了：“是你给我们开的后门吗？”
　　男生哭笑不得：“我如果给你开后门了，我一定告诉你。”
　　哦。
　　也是哦。
　　江行烨就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之前视频上了首页推荐，他就专门跟她念了八百遍自己在背后付出的功劳，强迫初愿欠了他一个人情。
　　真的很讨厌。
　　小姑娘暗戳戳地diss他：“那些里的深情霸道总裁，都是把爱藏在心底里，在背后默默支持着女主角，但是从来不说，他们无私奉献，却不奢求任何回报。”
　　男生就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是吗？那他们真懦弱。”
　　“……”
　　而且今天下午，江行烨还吓唬她了。
　　“军训完了之后，你要不要搬到这里来住？”
　　“什么？不要不要。”
　　“不用你付房租，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门锁换了之后钥匙你自己保管，整个房子都让你自己支配。”
　　“不要不要。”
　　“这里离教学楼和食堂都很近，洗澡用电也比宿舍里方便，你要是有时候一个人住害怕了，随时都可以回宿舍去。”
　　“还是算了叭，我姑姑说了，谈恋爱的时候，不能占男朋友太多便宜，不然以后就要被他看轻，他就会不珍惜我。”
　　“我不看轻你。”
　　“我姑姑还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谈恋爱时候的誓言，绝对不能太相信。”
　　“……”
　　男生倚着沙发，懒洋洋地哼了一声：“那你可得小心了，万一哪天遭人嫉妒被舍友投毒刺刀，可别说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你不要诅咒我！”
　　“就算不被投毒刺刀，集体生活也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但是我来上大学，是来锻炼自己的，不是来享受的！”
　　“那你等会儿自己走回去。”
　　“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总之。
　　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说明，初愿初见舍友之前，内心是充满了紧张和忐忑的。
　　她甚至还准备了见面礼：几盒自己手工做的榛子巧克力。
　　只不过她的见面礼还没送出去，就先被宿舍里的大阵仗给吓了一跳。
　　两群人在激烈地吵架。
　　“你什么意思？这个床铺明明就是我们先占的，东西都放在上面了，你凭什么抢啊？”
　　“什么东西都放在上面了，我就看见一卷垃圾在上面的，床铺都没铺好，那谁知道你们要不要的，我们反正是铺都铺好了，这张床跟那张床还不是一样大的啦，一样睡睡的嘛。”
　　“什么叫一样？你女儿不愿意睡厕所旁边，有本事就早点来啊！这样抢我们的床，你们还有没有道德啊？”
　　“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的，你说谁没有道德伐？我们本来就是……”
　　初愿地在门口站了半天，总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们宿舍的床，都是靠一边的，对面则是衣柜，阳台上还有一个小厕所和洗衣服的地方。
　　所以这也就导致了，靠着阳台的那一张床，离厕所最近，也最被大家嫌弃。
　　然后呢，倒数第二个舍友到的时候，占了里面的床，随手把一袋水果放在床上，就先和父母去买生活用品了。
　　等他们买完生活用品回来，就发现自己的床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床，那袋水果也被人丢到了垃圾桶里。
　　然后……他们就吵起来了。
　　“你就是初愿？”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初愿回过头，就看见一个端着肥皂盒的女生。
　　皮肤略黑，比初愿还要矮一点儿，但是五官长得很好看，眼窝深深的，有一种混血感。
　　“是呀我就是初愿，你是关栩对吗？”
　　早在开学之前，她们就已经在学校发的网址上知道自己的分的宿舍号和舍友资料了。
　　资料上有照片，人并不难认。
　　关栩笑着点了点头，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里面还在吵的两家人，叹口气：“吵了半小时了已经。”
　　“他们要这样一直吵下去吗？”
　　“我刚才去找宿管阿姨了，她说她马上就过来处理。”
　　“他们会听阿姨的吗？”
　　“那就……不知道了。”
　　——幸好，他们还是会听的。
　　大概是宿管阿姨庞大的身躯非常有威慑力，没一会儿就镇住了吵得不可开交的家长们，然后随手做了两个签，让他们自己抽。
　　最终，抽到“厕所床”的还是那个被丢了水果的倒霉孩子。
　　初愿也终于有机会上前去做自我介绍了。
　　“你们好，我叫初愿，从K省宁城来。这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因为我们家那边的特产都不太能长途携带，所以我就做了这个，喏，你们可以尝尝看。”
　　“你、你好，我叫陈洛娥，来自H市，我……我没带什么特产，这些水果你要吃就拿着吃。”
　　“我是田丝甜，S市人，喏，我给你们挑了香水，你们喜欢哪个味道，自己分一分。”
　　初愿已经大概看得出她室友们的性格了。
　　他们寝室四个人，三个都是南方的，唯独关栩是本地人，性格爽朗，大大咧咧。
　　那个抽到“厕所床”的倒霉孩子陈洛娥，长得白白胖胖的，感觉有点自卑和胆小，说话总是不怎么敢直视人，声音也轻轻的。
　　至于田丝甜，她可一点儿都不甜。神情高傲，不爱笑，眉宇间自带一股盛气凌人的气质。
　　而且可能是因为刚上大学，大家都还没学会怎么打扮，初愿一路走来看见的新生，基本都是素颜的。
　　但田丝甜就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身上带着明显的香水味，小香风的裙子，高跟鞋，化妆品摆了一桌，乍一看就是彻底的时尚都市女郎。
　　而且东西几乎全是名牌。
　　啊。
　　集体生活，果然很丰富多彩。
　　……
　　在舍友们的父母都离开后，已经是六点半了。
　　由本地人关栩带路，带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进行203宿舍间的第一次聚餐。
　　调小料的时候，江行烨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集体生活感受的怎么样？”
　　初大王：很好啊
　　初大王：大家都很可爱，很和善
　　初大王：我已经预感到了
　　初大王：我的大学生活中，一定不会出现投毒和刺刀这种事！
　　男朋友：是么
　　男朋友：那你挺幸运啊
　　初愿觉得这个人就是在讽刺自己。
　　轻哼一声，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关掉了手机不跟他聊天。
　　.
　　但其实关掉了手机之后。
　　她也还是很烦哦。
　　因为这顿晚饭，并不是单纯的舍友聚餐。
　　而是田丝甜的男朋友请的。
　　田丝甜男朋友也是C大的新生，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双方和舍友出来吃饭时居然就在同一家火锅店里遇到了，少数服从多数之下，两个宿舍就并成了一桌。
　　八个人围圈坐，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像联谊。
　　坐在初愿旁边的就是田丝甜男朋友宿舍里的一个男生，吃火锅期间，一直在试图和初愿搭话。
　　初愿觉得很烦，但由于对方态度确实很好，碍于礼貌，只能敷衍地回几句。
　　怎么说呢。
　　她觉得和这个男生，和曾经的陈念有点像。
　　但比陈念还讨厌。
　　整个聚餐过程中，一直在用一种自以为很不经意的方式炫耀自己的高考成绩、“高中时代拒绝过十几个女孩子”的风云往事、他一屋子的名牌鞋，以及他爸爸送给他的成年礼汽车。
　　最后吃完饭，也不知道是没有看出初愿的敷衍还是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居然还给了她一张名片。
　　上面的名头乍一看还挺厉害的，什么网络传媒公司的CEO，约莫就是他嘴里所说的“把父亲给的初始资金扩大了一倍”的初次创业。
　　在回宿舍的途中，陈洛娥小小声地问她：“初愿，感觉那个陈星现，好像有点喜欢你欸。”
　　初愿咬了一口奶茶的珍珠，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是吗。”
　　“是啊，他晚上一直跟你说话呢。”
　　“可能是就跟我坐的最近。”
　　“但是……”
　　“陈星现条件很不错了。”
　　前方的田丝甜忽然转回身来，打断她们的聊天，“他爸爸是星则的老总，星则你应该知道？”
　　……初愿知道。
　　陈洛娥插话道：“就是那个连锁酒店是吗？”
　　——是的就是找他们打广告的那个连锁酒店。
　　“是啊。”田丝甜抱臂，瞥了眼专心致志对付珍珠奶茶的初愿，“他跟大青从小就认识，家庭条件都差不太多的。大青说了，还没见陈星现对哪个姑娘这么热情过，而且他这个人，并不喜欢太端着的女生，你要是聪明，最好还是得懂点度，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青，全名魏峥青，就是田丝甜的男朋友。
　　好像也是什么什么大公司老总的儿子，初愿也记不太清了，总之就是很有背景很有势力很有钱。
　　她咬碎一颗珍珠，慢吞吞地：“我有男朋友了。”
　　“那随便你。”田丝甜轻飘飘地收回视线，“反正我话都跟你说了，以后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就是了。”
　　初愿想了想，还是想说什么，但一抬头，就看见关栩在旁边翻了个白眼，用口型对她说了“神经病”三个字。
　　她就弯弯眉，没再说话了。
　　说实话，她感觉今天晚上的情节……就跟拍电视剧似的。
　　什么“还没见陈星现对哪个姑娘这么热情过”，又什么“最好还是懂点度”，现代人都开始这么说话了吗？
　　而且她今天跟那个叫陈星现的人才第一次见呢。
　　她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也没在饭桌上展现什么才艺技惊四座，还懒得跟对方聊天交流思想，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陈星现展现出他“前所未有”的热情。
　　除非……他是她vlog的粉丝。
　　想到这，初愿忽然来了兴趣，掏出手机给江行烨发微信。
　　初大王：男朋友
　　初大王：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江行烨回的很快。
　　男朋友：你问
　　初大王：如果我上了大学之后，接触到了更加五光十色的世界
　　初大王：一下子耳晕目眩
　　初大王：你怕不怕我移情别恋？
　　呦嚯。
　　这成语用的，还挺押韵。
　　江行烨挑挑眉。
　　男朋友：怎么说？
　　初大王：就比如说
　　初大王：唔
　　初大王：万一有很优秀的男生追我呢？
　　男朋友：有多优秀？
　　初大王：就，家里超有钱！
　　男朋友：有多有钱？
　　初大王：长得跟明星一样帅！
　　男朋友：有多帅？
　　初大王：还精通很多厉害的才艺！
　　男朋友：有多厉害？
　　初愿鼓起嘴，沉默了。
　　没有你有钱。没有你帅。没有你厉害。
　　你可真牛掰。
　　牛掰的让我生气。
　　但是飞天小初愿依然不愿放弃。
　　初大王：那他还对我很热情，很温柔，很深情
　　初大王：为我终生不娶，默默关怀
　　初大王：愿意为我去死的那种
　　初大王：万一遇到了这种情敌，你怎么办？
　　大概隔了半分钟。
　　男朋友：癞□□也愿意为天鹅去死
　　男朋友：你看它正眼瞧过一眼吗？
　　……
　　然后又隔了半分钟。
　　男朋友：初愿
　　初大王：哎
　　男朋友：你眼睛放亮一点
　　初大王：啊？
　　男朋友：不要在垃圾堆里给我找情敌
　　......


　　第62章 宇宙是温柔的

　　初愿的军训生活，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拉开了帷幕。
　　报道的第二天, 他们进行了开学典礼, 领了新生守则和一大堆教材资料, 完成了体检，被学长学姐领着参观了校园，做了几个无聊的游戏，还开了院会和班会。
　　大概是他们这一届开学时间本来就晚的原因, 很多流程都进行的很快, 在一帮新生还初来乍到对大学生活手足无措之时, 就被匆忙地投入了紧张的军训当中。
　　军训男女是分开的, 初愿他们院的女生不多, 整个院加起来也就划了一个排，并且这个排的人数跟其他排比起来, 还略显单薄。
　　队列哪里不整齐，谁出神发呆, 做小动作什么的，都看的清清楚楚。
　　好在他们教官人很好, 说话幽默, 不轻易罚蛙跳和跑圈，和隔壁男生排的教官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使。
　　再加上九月中下旬，天气其实已经开始转凉了，就算是在太阳最盛的时候露天训练，也不会让人觉得非常难熬。
　　不过江行烨的小侄子程效一, 军训第一天，就因为什么病请假住院了——是真的生病了，得明年补回来的那种。
　　就，人倒霉起来真是什么都倒霉。
　　在朋友圈里，程效一同学已经发了五天的佛经图了。
　　但总而言之，对于初愿来说，她担心了很久的军训生活，其实跟百分之九十的中国大学生比起来，都能称得上一句舒服。
　　如果说唯一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是C大老校区没有独立卫浴，所有人都要拎着洗漱用品和衣服去宿舍外面的澡堂洗澡。
　　而因为军训的解散时间都是统一的，所以每次当初愿拎着篮子走出宿舍时，都能看见澡堂门口排成的长长的队伍。
　　她纠结几秒，果断转弯，走向旁边的教职工公寓。
　　当然这种事情瞒肯定也瞒不住，最起码同宿舍的人，都知道初愿有一个在C大当老师的亲戚。
　　陈洛娥还小心翼翼地问过她，能不能也借她亲戚的房子洗个澡。
　　初愿拒绝了。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乱动什么的，我洗完澡就走，这个队排的实在太长了，而且澡堂里连围帘也没有，我不习惯……我那个、我可以付钱的。”
　　初愿摇了摇头：“那个房子不是我的，我也没办法答应你，对不起呀。”
　　陈洛娥又恳求地抿了抿嘴，见对方还是一脸坚决和歉意，只能垂下眼眸：“那好，那也……没事的。”
　　她的神情很沮丧，翻着浴巾和衣服，磨磨蹭蹭的，仿佛在期待着初愿能够回心转意。
　　但初愿显然让她失望了。
　　小姑娘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就笑眯眯地弯眉道别，声音又软又甜，出寝室门前，还分了她一颗软糖。
　　“我先走啦，这个软糖超好吃的，我还有橙子味的，你要是喜欢，我等会儿回来再给你找哦。”
　　然后她就离开了。
　　对自己的可怜处境熟视无睹。
　　“你就别报希望了，她不可能带你的，这么久了你自己没看出来吗？”
　　已经洗完了澡的田丝甜坐在书桌前拍着乳液，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我是真的不习惯……”
　　“那你每天都问，也没见她答应过你一次啊，你干嘛非得自讨没趣哦。”
　　陈洛娥就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她才把沐浴露放进篮子里，自言自语般感叹了一句：“感觉她跟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呢。”
　　……
　　似乎就是从那天起，陈洛娥跟田丝甜忽然就玩的好起来，一起吃饭一起约洗澡，给人一种形影不离的感觉。
　　关栩呢，因为跟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是高中同学，所以基本都不和本寝室的人黏在一起，态度上没什么分别，和谁关系都处的不错。
　　至于初愿。
　　——她好忙的。
　　她现在已经开始连载漫画了。
　　高考之后，爸爸对她高中阶段取得的成果很满意，就再也不管她画画的事情，甚至还很骄傲地去帮她签了合同，觉得自己女儿实在是了不起。
　　于是九月份伊始，初愿的第一部长篇漫画，就正式开始在杂志上进行连载。
　　之前一年多，她其实也零零碎碎存了一些稿，但存稿总是会有用完的一天的，而且暑假里浪了这么久，她根本就没花多少时间在画画上。
　　所以尽管这段时间军训累到死，初愿也还是坚持每天都画一点东西出来。
　　只不过宿舍里条件有限，她的手绘板和颜料都还放在江行烨“借”给她的屋子里，平时就是打一打草稿，画几笔思路，宿舍里的人只知道她每天都会画画，却并不知道她具体在干什么。
　　同学们更关心的，大概还是她拍的vlog。
　　是的。
　　早在开学第四天，初愿百万up主的身份，就在同学们之间传遍了。
　　这件事情怎么说，不能算很夸张，但最起码还是新奇的，有时候她去食堂吃饭，都能感受到陌生人投过来的过于关注的目光。
　　军训休息期间，还有人问她做百万up主是不是很赚钱。
　　初愿眨了眨眼睛：“……还好，其实也没什么钱的。”
　　毕竟她几乎不接广告不开店也不搞活动，哪怕真的在视频里出现什么推荐，也是十分清廉的估计连粉丝都不会信的纯分享。
　　而且旅游结束之后，因为太忙，她都已经断更一个月了。
　　——她可是要做漫画家的女人！
　　兴趣和梦想是不一样的呀。
　　哪怕对于现在的初愿来说，如果真的去认真经营，拍视频赚的钱要远远比画漫画多，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空余时间放在画画上。
　　最后或许会成功，更大的概率是失败。
　　但最起码，在追求梦想的途中，生活没有带给她多少负重和牵绊，她就已经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了。
　　“我很感谢我的朋友们，他们都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可爱，在我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二话不说地配合我，在我撂挑子不干的时候也温暖地支持我，从来不认为我背叛了他们或者拖了他们的后腿。”
　　“我很感谢我的爸爸，因为他为我准备好了车子房子和票子，保证了我不努力也能安稳度过一生。他让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放弃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也不害怕自己最后会没有成果白白消磨青春。”
　　“我也很感谢我的男朋友，因为他有钱有势有背景，可以让我心无旁骛地拍视频就是拍视频，画画就是画画，不用担心得不到曝光，也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裙带关系和资本操作。”
　　“咦。忽然感觉自己感谢的东西怎么都那么庸俗。”
　　“但是这些庸俗的东西我居然全部都拥有。”
　　“哇呀！”
　　“我怎么那么幸运。”
　　——这是后来十八岁生日时，初愿在日记本里写下的话。
　　她真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爱她。
　　美好的让她可以吹一辈子。
　　……
　　好。
　　那是之后的事了。
　　最起码现在，飞天小初愿的生活里还是会出现一些无法避免的烦恼的。
　　比如那种在背后默默窥视着你却又暂时摆脱不掉的同居者。
　　又比如那种自视甚高认为你的冷淡都是在拿乔反正你最后一定会爱上他的极端自信主义者。
　　——窥视狂同居者是陈洛娥。
　　——极端自信主义者是陈星现。
　　两个人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本家。
　　这对本家是怎么样的呢？
　　比如陈洛娥，她仿佛对初愿的一切私生活都抱有好奇心，不管初愿在干什么，都要凑过来看一看，问东问西的。
　　这也就算了，关键有时候初愿在嚼糖果，看动漫的时候，不经意一抬头，就能看见陈洛娥坐在床上，用一种专注的、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让人毛骨悚然，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万起投毒刺刀案。
　　初愿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因为被自己拒绝分享浴室，才对自己产生了什么敌意。
　　但后来发现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这姑娘就是莫名其妙很关注她。
　　就比如她军训的时候在减肥，每天称体重的时候，一定会多问一句“初愿，你今天轻了吗？”
　　又或者报社团和学生会的时候——“初愿，你报了什么呀？”、“初愿，你要报学生会吗？”、“初愿，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真的不打算报名吗？”
　　看番剧的时候——“哇，感觉这个好好看哦，叫什么呀？”
　　穿鞋子的时候——“初愿你这个鞋子好漂亮啊，什么牌子的呀？”
　　午休的时候——“初愿你午饭吃了什么呀？”
　　早上起来的时候——“初愿你昨天晚上几点钟睡的呀？”
　　……
　　这些问题乍一听都还蛮正常。
　　但关键是，每顿饭都要问，穿什么都要问，做什么看什么都要问，也太过分了！
　　要不是后来看出来了这姑娘似乎对陈星现有好感，初愿都要觉得她是不是自己的什么死忠私生饭了。
　　尽管目前为止，对方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没表达出什么恶意，甚至也没有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刻意模仿或者攀比她，但是这种时时被人关注和窥视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跟她比起来，尽管关栩晚上睡觉会打呼，田丝甜老爱居高临下地“提建议”，但对初愿来说，都已经算得上是中国好室友了。
　　所以她最近在琢磨的一件事情就是：怎么样才能跟陈洛娥发生矛盾关系不好互相不搭理但又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投毒心理。
　　嗯，目前还没琢磨出来。
　　……
　　至于陈星现。
　　他就是……非常的自信。
　　一直在以各种方式联合她炒CP。
　　初愿现在在不那么熟的人眼里的印象，基本可以用两条标签来概括：
　　1.百万粉丝的UP主。
　　2.和金融学院陈星现玩的很好
　　陈星现这个人，也算是标准的高富帅，又认识很多C大的学长学姐，军训时作为校报记者，老是拿个相机在操场上拍来拍去，所以开学没几天，几乎一半以上的新生都知道了他。
　　而且他是怎么炒CP的呢？
　　首先，和初愿本院的学长学姐说：“对了，我有个朋友，叫初愿，就是你们院的新生，以后多照顾照顾啊。”
　　然后拍照的时候，让初愿“被”走后门，在军训日报上登了一张她的特写——虽然也不止她一个人有特写，但因为这个人，大家就是觉得只有她是走了后门的。
　　还有很多其他类似的等等等等。
　　其实初愿已经重复过一万遍自己有男朋友了。
　　但由于她不肯给舍友们看她男朋友的照片，也从来不会提关于她男朋友的任何事情，所以大家都觉得她要么是在瞎编，要么就是和男朋友关系一般。
　　基本可以等同于单身。
　　而且陈星现这个人还特别的贼，一直炒CP，却从来不承认，每次都笑呵呵地以“朋友”称呼，让初愿连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毕竟大家在背后传绯闻，还都是偷偷的传，那她总不能莫名其妙就站出来说：其实老子跟那个狗贼半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她现在在琢磨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怎么样才能跟陈星现发生矛盾关系不好互相不搭理但又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投毒心理。
　　嗯，目前也还没琢磨出来。
　　……
　　不过琢磨着琢磨着，日子还是悄然过去了。
　　军训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学校没有安排唱军歌活动，算是给他们放了个假，初愿就和关栩还有陈洛娥一起约出去吃肉蟹煲。
　　至于田丝甜，她应该是和男朋友出去约会了，反正一回宿舍就没看见她人。
　　肉蟹煲店就开在学校对面的商场里，到的时候正好有座位，于是她们估算了一下时间，又买了三张电影票，打算吃完就去看。
　　然而初愿有一个很神奇的体质就是：她非常容易在饭店偶遇熟人。
　　甚至她生命中很多印象深刻的事情，都是在饭店餐馆发生的。
　　所以今天，这个怎么看都不普通的日子，她的特殊体质也毫不例外地生效了。
　　——她又他妈的遇到了那只炒CP的狗贼。
　　就坐在她后面那桌，陈星现，田丝甜，田丝甜男朋友，还有一个初愿不认识的女生。
　　陈星现果然一看见她就过来打招呼：“初愿，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啊。”
　　“真巧，你们还没点？我们刚好也没点，要不然让服务员凑一桌…..”
　　“不用了。”/“好啊。”
　　……
　　拒绝的是初愿。
　　答应的是关栩和陈洛娥。
　　两票对一票，男生笑着让服务员给他们换了张超大桌。
　　其实是没有超大桌的。
　　但是服务员也不知道为什么服务态度就那么好，居然还把两张桌子拼成了一张，刚好可以坐下七个人。
　　于是初愿全程都很没有礼貌地低头戴着耳机玩游戏，不搭理身旁那只炒作狗贼。
　　陈星现倒是没什么反应，笑了笑，脾气很好的样子，还帮她拿了碗筷，语气温和：“你玩，等会儿菜上来了我再叫你。”
　　回应他的是小姑娘毛茸茸的头顶和一如既往的沉默。
　　那个不认识的女生拧了拧眉，嗤笑一声：“星现，一段时间没见，你审美什么时候退化到这种程度了？”
　　“蒋玫你说什么呢。”
　　“我说，现在这个年代，怎么还有人玩欲擒故纵这么老套的招啊，也就你单纯了陈大少。”
　　“你喝你自己的，少管我的事。”
　　“我还懒得管，你自己看看，人家可傲着呢……”
　　关栩见他们两个人就要吵起来了，而且攻击对象还是自己室友，简直心惊胆战。
　　她是稍微有点了解初愿性格的，这姑娘一生气是真的有可能直接把肉蟹煲往人家脑门子上扣啊。
　　出来吃个饭，她可不想又出什么岔子，于是连忙打断他们的对话，随手一指前方：“欸，那不是郑瑨吗，他也在这里吃饭啊，对面那个男生也挺面熟啊，是不是也是我们学院的？”
　　郑瑨？
　　这名字有点耳熟。
　　郑副书记的儿子好像也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陈星现微微一顿，顺着关栩的目光朝前方望去。
　　果然，就在他们左前方三桌，坐着几个面熟的男生，其中一个就是郑瑨，陈星现见过几面，就是郑副书记的儿子没有错。
　　不过郑瑨旁边那个……好像是程家的公子。
　　魏峥青也看见了，诧异出声：“那不是程效一吗，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陈星现迟疑了一下。
　　程效一，其实他也就见过一面。
　　之前另一个朋友生日，开趴的时候程效一正好在隔壁包厢玩儿，中间过来喝了杯酒，明明是替人庆生的，寿星反倒还围着他转。
　　但当时他被围在人群中央，没一会儿就走了，陈星现到最后也没能说的上话。
　　对方估计……也不认识他。
　　不过在家他爹总是说.......
　　“去打个招呼，不管怎么样，郑瑨总是认识的。”
　　陈星现下了决定。
　　.
　　“哟，瑨哥，你也来这吃饭呢，巧了啊。”
　　郑瑨抬起头：“……陈星现啊。”
　　他们寒暄了几句，程效一在旁边抬了抬眼皮，见是不认识的人，又没兴趣地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而郑瑨看上去也并没有要给他介绍的意思。
　　“……那你们慢慢吃哈，下次有空一起聚。”
　　陈星现客气地告别，但转身之前，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嘴，“这位是……效一哥？”
　　程效一头也没抬：“你好。”
　　“你好你好，我叫陈星现，家父是……”
　　陈星现的态度几乎算得上是恭敬，但男生似乎很没热情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手里的手机，一句话也不接。
　　直到他再次道别时，才抬了一下脑袋：“嗯，下次有……”
　　他的话忽然顿在那里。
　　视线落在一个地方，神情有些错愕。
　　陈星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居然是他们那桌。
　　“怎么了效一哥，需要我……”
　　男生直接站起了身。
　　以一种略显复杂和纠结的步速，走到他们的桌子旁边，站定。
　　然后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戳前面小姑娘的胳膊。
　　小姑娘摘下耳机，茫然地扭过头。
　　“表舅妈。”程效一咧了咧嘴，笑容开朗，“你也来这里吃肉蟹煲啊。”
　　……


　　第63章 宇宙是温柔的

　　初愿如今, 还没有适应“表舅妈”这个德高望重的身份。
　　她顺了两秒, 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哦, 是程效一呀。”
　　程效一虽然跟初愿是同一个学院的，但并不同班。
　　而且军训一开始, 他就因为乱啃过期薯片而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了，学校考虑到他住院的时间太长, 干脆允他请了全假, 等到大二再和下一届新生一起军训。
　　于是程效一还没从自己可以不用军训了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就又陷入了明年要训满一个月的绝望之中。
　　他蔫蔫地躺在病床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就瞅着自己小舅妈休息的时间和她联络感情。
　　所以有时候江行烨明明跟初愿聊着天，但聊着聊着小姑娘忽然就没影了, 隔十分钟才恍然大悟地跑回来说，不好意思啊男朋友，我刚才跑去看你侄子给我发的新番预告了。
　　江行烨心平气和地给程效一打了个电话。
　　这是这么多年来，程效一第一次主动接到他表舅给他打的电话。
　　他表舅问他：“你看过名侦探柯南吗？”
　　“什么？”
　　“去看一下，第83集, 挺好看的。”
　　程效一受宠若惊地跑去看了。
　　然后他发现，名侦探柯南第83集的标题叫做：《综合医院杀人事件》。
　　......
　　其实程效一对江行烨的感情,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那种刚上幼儿园的别扭小孩。
　　一方面充满崇拜, 把他当做追逐方向。一方面又有点不服气，想要超过他。一方面还有一种“他凭什么不和我玩儿”的委屈。
　　甚至他之所以考C大，也是因为江行烨。
　　但是江行烨, 他这个人，最大的性格缺陷就是懒得社交。
　　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脑子里是根本没有“闲聊”和“联络感情”这种概念的。
　　所以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小侄子脑袋中的复杂思想。
　　他甚至还觉得这小孩是不是疯了，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跑去给初愿发动画片预告。
　　简直不揍两下手都不舒服。
　　于是这两种差异文化的强烈碰撞之下，会产生什么结果呢？
　　结果就是，程效一更疯了。
　　他现在的想法，如果可以用图画具象出来，基本就是——
　　一个小孩梗着脖子，对自己的爸爸喊：你揍啊你揍啊，你不让我跟小山魈一起玩儿，我就偏要跟它一起玩儿，你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我不怕！
　　......
　　而初愿就是这只可怜的、被当做利用对象的小山魈。
　　她坐在位置上，一只耳机里还放着热血少年番的激昂BGM，一边听程效一跟她阐述江行烨“没有人性的暴行”。
　　她困惑地问：“你怎么这么快病就好啦？”
　　“......我其实还没好，我就是，抽空出来放个风。”
　　“哦。”
　　初愿半信半疑，因为明明今天中午，程效一还跟她说，自己心脏病又发了，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干，求她推荐一部治愈系动漫给他。
　　她倒是想多问几句，但程效一见势不好只想着开溜，东拉西扯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哈哈笑着挥手告别了。
　　然后回到座位，做贼心虚地催着小伙伴换家别的店吃晚饭。
　　初愿看着他慌乱的背影，眨了一下眼睛，低头给江行烨发微信。
　　初大王：江行烨！
　　初大王：我怀疑你的侄子私自从医院里逃出来啦！
　　男朋友：嗯？
　　初大王：我在吃肉蟹煲的店里看见他了
　　初大王：你快联系人把他给送回去
　　男朋友：送回哪里去？
　　还能送回哪里去。
　　初愿对他陡然迟钝的脑子有些失望。
　　初大王：医院啊。
　　初大王：心脏病可不是开玩笑的欸
　　初大王：而且他今天中午才发过病，现在就在外面晃悠也太危险了
　　隔了大概五秒钟。
　　男朋友：心脏病
　　男朋友：程效一他跟你说他有心脏病是？
　　初愿愣了愣。
　　这是什么反应呀。
　　心脏病这么大的病，难道江行烨居然不知道吗？
　　初大王：是啊
　　初大王：他骗我了吗？
　　初大王：可是他还给我发了病历表欸
　　男朋友：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初大王：他还说
　　初大王：嗯
　　初大王：他还说其实当时你们小时候，在射击馆里被教练选中的是他
　　初大王：但由于他有心脏病，家人怕他当运动员影响身体健康，就拒绝了
　　初大王：然后他就跟教练推荐了你
　　初大王：教练没办法，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带你走了
　　顿了顿。
　　对面没有回复。
　　初愿想了想。
　　讨好地发过去几个表情包。
　　初大王：一看就是骗人的.JPG
　　初大王：我才不信嘞.JPG
　　初大王：你是最棒的！.JPG
　　初大王：请你喝奶.JPG
　　初大王：试图撒娇.JPG
　　......
　　如此发了十来个表情包之后——
　　男朋友：他说的没错
　　嗯？
　　男朋友：他心脏病挺严重的
　　男朋友：现在已经换了一个人工心脏了
　　初愿呆了。
　　初大王：......
　　初大王：你，胡说的
　　男朋友：是真的
　　男朋友：所以你以后跟他说话小心一点
　　男朋友：万一戳中他什么心结，导致他病发就不好了
　　初大王：啊！
　　初大王：那他，他都有些什么心结啊？
　　男朋友：这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男朋友：他今天中午发病，就是因为同房的病友看熊出没
　　男朋友：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丢失的玩偶熊
　　初大王：崩溃了.JPG
　　初大王：那我什么都不知道
　　初大王：我把握不了这个度！
　　男朋友：这样啊
　　男朋友：那你以后少跟他说话就是了
　　男朋友：这样对你对他都好
　　初大王：呜呜呜
　　初大王：好的我记住了
　　......
　　程效一并不知道，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现在还在充满希望地思考，怎么样才能弥补今天一时大意导致的BUG呢。
　　不过他走了之后，肉蟹煲倒是很快就上来了。
　　初愿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跟江行烨说了拜拜，才把心思都放到热腾腾的肉蟹煲上。
　　虽然桌子是从两张拼成了一张，但是肉蟹煲初愿还是坚持分开来点了两份。
　　她拍拍身旁关栩的肩膀，热情地推荐道：“这个鸡爪超好吃的，比螃蟹更好吃！”
　　“好的好的。”关栩也是个标准的吃货，点点头，夹起一只鸡爪：“看起来卖相不错啊。”
　　然后尝了尝，竖起大拇指。
　　初愿安利成功，觉得很快乐，眉眼弯弯地跟她击掌。
　　她垂下脑袋，夹了第二只鸡爪，啃完，挖了一勺米饭。
　　然后又夹了一只鸡爪，啃完，再挖一勺米饭......咦，不对。
　　小姑娘从米饭里抬起头，发现餐桌上简直寂静的有些反常。
　　而且显然，关栩也发现了。
　　她呵呵笑了两声：“那个，你们不吃吗？”
　　一整张餐桌上，只有初愿和关栩动了筷子，其他人都一脸沉默地坐着，没什么反应。
　　有些尴尬。
　　还是陈洛娥打破了沉默：“那个，初愿啊，刚才那个人说，你是他表舅妈？”
　　“他喊着玩儿的啦。”初愿笑了，“我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这个，也可以喊着玩儿的吗？”
　　“不可以吗？”
　　初愿有些困惑。
　　陈洛娥想了想，又问：“那他......表舅是？”
　　“我男朋友啊。”
　　女生震惊了：“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啊？我一直都有啊。”初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很早就说过了吗。”
　　“我以为......”你是骗人的。
　　为什么会以为她是骗人的呢？
　　因为觉得她就是想借此来拒绝陈星现。
　　但是这种话，实在是不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
　　陈洛娥只好尴尬地闭上了嘴。
　　——从始至终，另外一张桌子的几个人，一直没说话。
　　尤其是陈星现，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连饭都没吃几口。
　　只有最后离开时，才听到那个叫蒋玫的姑娘嘀咕了几句：“你至于嘛，都跟你说了，现在女生的价值观就是这么现实，你还不信。”
　　“不过你要是真喜欢，就等等呗......反正他们那种关系，也不可能长久。”
　　初愿听见了。
　　抬眸瞅了她一眼，弯弯唇，没说话。
　　其实本来就是有点容易让人误会的。
　　毕竟程效一比她还大呢。
　　那么程效一的表舅，在不知道内情的人心里，估计最起码也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大叔了。
　　然后就会以为她是什么注定豪门梦碎的被包养情妇。
　　——最起码，从陈洛娥又是同情又是可悲的眼神中，就能明显感受到这种情绪。
　　反倒是陈星现，冷冷地瞪了蒋玫一眼：“你闭嘴。”
　　“我说错什么了我？”
　　男生没理她，转头跟初愿道别，脸上还带着笑：“啊......之前还以为你是为了要拒绝我才说自己不是单身的呢，抱歉啊，是我唐突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算是赔礼。
　　也算是给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初愿看着他，而后慢吞吞地弯了弯眉：“没事儿。”
　　......
　　回家的路上，月亮很低，钩成细细的一道线，
　　原来不知不觉，军训就到了末尾，再过两天，初愿就要开始正常的大学生活了。
　　田丝甜和她男朋友在校门口分开，然后就追上初愿，跟她们一块儿走。
　　女生笑了笑，说：“初愿，以前没听你说过，你男朋友还是程效一的亲戚呢。”
　　初愿专注地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反正也不是一个班的，没什么好说的啊。”
　　“表舅......”关栩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初愿的审美应该不是那种中年大叔，就很直接地问了，“是刚好辈分比较大吗？”
　　“嗯，其实只比我大一点点儿。”
　　“啊？”陈洛娥脱口而出，“这么年轻？”
　　“嗯。”
　　“那初愿你有照片吗？”她笑了笑，“想看看欸。”
　　“没有照片哦。”初愿想了想，“但是可以给你们举个例子，他长的就......就跟坂田银时一样帅。”
　　“坂田银时是谁？”
　　“唔，那就是跟杀生丸一样帅。”
　　关栩震惊了：“那很帅啊！”
　　“是。”
　　帅不帅倒是其次。
　　田丝甜情不自禁挑挑眉。
　　看刚才陈星现那态度，估计来头还挺大。
　　“难怪你看不上陈星现。”陈洛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以前都没听你怎么说过你男朋友呢。”
　　“唉，我主要是，不太好说。”
　　关栩表示不理解：“为什么不好说？杀生丸那种程度，换做我的话，我都要天天吹了。”
　　“因为我就不想吹我男朋友啊。”
　　小姑娘叹了口气。
　　“我怕吹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现言——
　　《一见钟情》
　　池谙被一个高富帅包养了。
　　包养的条件只有一点：扮演一个热爱花钱并且特会花钱的骄纵女友。
　　她咬咬牙，答应了。
　　.
　　“不过说起来，你当初是为什么会跟夏律谌谈恋爱？”
　　结婚当天，闺蜜好奇地问她。
　　池谙认真地想了想：“那是一个很让人震撼的初遇——”
　　“你都不知道，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我一个人躲在医院楼底下哭，夏律谌忽然走过来，对我说，你要一百万吗？我的那颗心哦，瞬间就软掉了。”
　　*
　　穷的只剩下脸的美杜莎x穷的只剩下钱的二世祖
　　小可爱们点进专栏戳一戳收藏好吗！


　　第64章 宇宙是温柔的

　　初愿回到寝室后, 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都以记叙文的形式发给了江行烨。
　　包括自己说的那些话。
　　最后她问。
　　初大王：男朋友，我是不是为你撑足了场面？
　　江行烨表示赞同和赞赏。
　　男朋友：做得好。
　　初愿快乐地敲着键盘。
　　初大王：既然我的危机公关做的这么好
　　初大王：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男朋友：放心
　　男朋友：不会让你失望的
　　隔了大概五六秒。
　　他才姗姗来迟地发过来下一句话。
　　男朋友：明天, 哥哥来给你撑场面
　　？？？
　　初愿惊了。
　　她盯着那行字, 脑子里冒出一大堆狗血玛丽苏偶像剧的剧情, 一时惊慌, 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按爪子。
　　初大王：我不要那种男朋友忽然开着阿斯顿马丁到我面前送玫瑰花的惊喜！
　　初大王：也不要那种男朋友握着吉他到我宿舍楼下给我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浪漫！
　　初大王：更不要你乘着直升机到我面前单膝跪地举着十克拉的钻石戒指跟我求婚！
　　噼里啪啦发完这些话, 初愿才发现, 自己好像说的有些过分了。
　　这些句子连在一起, 怎么看怎么让人误会。
　　而且对面也一直没有回复。
　　江行烨......不会被她气死了？
　　她犹豫了一下, 正思考这要怎么解释，就看见屏幕上跳出了新消息。
　　男朋友：求婚？
　　男朋友：小朋友你成年了吗？
　　男朋友：国家法定结婚年龄是20
　　哦，看来江行烨没有生气。
　　真是个让人高兴的消息。
　　但是这话说的......小姑娘揪起了眉毛。
　　谁说求婚就一定要达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是欺负她没有被求过婚吗。
　　初大王：求婚又不一定就要结婚
　　初大王：可以算作是订婚啊
　　于是这一回，江哥哥回的很快。
　　男朋友：好
　　男朋友：我明白了
　　嗯？
　　明白了什么？
　　初愿忽然一拍脑门。
　　哇呀！又被这个狡诈的人给套路了。
　　江行烨外表上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实际上就是批了人皮的狐狸。
　　初大王：你这个狐狸精！
　　......
　　一直到睡觉之前，初姑娘都坚持不懈地企图问出江行烨明天究竟要给她撑什么场面。
　　但是江哥哥嘴巴异常的牢靠, 一丝情报也不肯透露, 只说让她“抱着对太阳的期待”就好。
　　初愿愤怒地关上了手机，把自己砸进枕头里。
　　希望明天天狗吃日, 日全食一整天！
　　......
　　——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宿舍四只手机闹钟都在此起彼伏地唱着军歌。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得山摇地也动
　　唱得花开水欢乐
　　一呀么一呀么一呀么一
　　一把钢枪交给我
　　二呀么二呀么二呀么二
　　二话没说为祖国
　　三呀么三，三军将士苦为乐
　　四海为家
　　嘿！嘿嘿！！
　　......”
　　小姑娘费力地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睁着一双困倦的眼睛下床洗漱。
　　洗漱完又穿好军训服涂完防晒之后，她去看了下手机。
　　江行烨果然给她发微信了。
　　狐狸精：早上好
　　狐狸精：今天你们军训汇报表演
　　狐狸精：吃好点儿。
　　然而还是没有告诉她到底要怎么给她“撑腰”。
　　初愿没有回复, 关掉手机，丢回抽屉里。
　　然后生气地戴上帽子出寝室门。
　　江行烨到底要干嘛。
　　为什么不跟她说呢。
　　好痛苦哦。
　　关栩看她一脸沉痛的表情，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是葱油饼不好吃吗？”
　　“不是。”
　　小姑娘苦着脸：“是太好吃了。一想到大学毕业之后我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葱油饼了，我就难过。”
　　“......”
　　唉。
　　初愿沮丧地垂下脑袋。
　　其实跟葱油饼没有关系。
　　但是，她以后，再也不要什么惊喜也不给别人送惊喜了。
　　这种东西，实在太损伤脑神经和心脏了。
　　......
　　初愿他们这一届军训的汇报表演，没有在学校内进行。
　　而是放在了学校旁边的实践基地。
　　这个实践基地，是之前几届学长学姐们军训用的。
　　但是辅导员说，因为他们这一届新生的军训时间太短，军训直接就放在校内进行了，也就导致了所以项目中最有意思的射击，并没有实地体验，而是在室内的体育馆对着电子屏进行了模拟训练。
　　当时很多学生们都表示了遗憾和失望。
　　于是校领导和军训的教官领导们商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把他们的汇报表演放在实践基地。
　　让学生们进行实弹训练当然是不可能，但是可以参观教官们进行实弹射击表演。
　　而且因为距离的原因，只有老校区的学生可以享受这一“特权”。
　　射击啊。
　　说到射击......初愿脑子里忽然闪过了江行烨的脸。
　　她总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头绪，但是那丝头绪闪的太快，最终还是没思考出什么结果。
　　.
　　到了基地之后，他们首先是进行了学生汇报表演。
　　就是一个排一个排轮着，展现了走方阵、转向蹲起、敬礼等等这些训练了无数遍的动作。
　　不过因为训练场非常非常的大，跟校内分块的排球场篮球场比起来简直就是巨人，所以汇报表演时，大家陡然生了一股豪气，差点没把嗓子都给喊哑了。
　　后来教官又给他们打了军体拳，在一阵热恋的鼓掌声中，终于迎来了所有人最期待地环节。
　　——实弹射击训练。
　　训练场很大，是真的很大。
　　大到枪架在这头，而对面有一座山，靶子就竖在山崖那边。
　　他们模拟射击的时候，是在室内的体育馆进行的，枪口对电子屏也就十米远的距离。
　　但是这一次实弹训练，射程足足有一百米远。
　　狙击手无表情地趴在地面上，握着步.枪，枪口对着百米远之外的靶子。
　　这样的场景真的......充满了电影感！
　　初愿就站在第一排，所以看得最清晰，她甚至情不自禁踮起了脚尖。
　　虽然，虽然江行烨就是玩射击的，她因为男朋友，也看了不少射击比赛，甚至还进运动场亲眼看过一场比赛。
　　但是怎么说，看运动员专业射击和看军人们穿着迷彩服在野外进行实弹射击的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好厉害枪法好准姿势好酷视力真好。
　　后者是：燃爆！
　　小姑娘踮着脚尖，张着脖子用力盯着前方看。
　　或许是因为只是军训，而且进行的是实弹射击。
　　汇报表演里并没有出现初愿想象中的，那种好多人同时举着枪对靶打的壮观场景，而是一位狙击手一位狙击手轮着来。
　　每打出一枪，就有人握着喇叭报靶数。
　　不过每个狙击手的射击姿势都是不一样的，蹲跪卧都有，虽然靶数并不是很夸张，但“嘭！”“嘭！”“嘭！”一声接一声，简直看的人头晕目眩，脑袋中自动响起激昂的战歌BGM。
　　站在初愿身旁的是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平时从来不说脏话的，此刻已经眼冒星光，捏紧了初愿的胳膊。
　　“我靠，真的帅爆！”
　　初愿屏声静气。
　　看的入神。
　　最后一个上场的狙击手，比起周围的人稍微高了一些，背影挺拔，迈腿走向前方，用的是无依托立姿。
　　初愿她们排的位置，角度绝佳，正好是对着狙击手的右侧面，能清晰地看见他们帽檐下的侧脸，和扣动扳机的姿势。
　　这么多狙击手里，单论侧面来讲，这位狙击手是最帅的。
　　鼻梁高挺，下颚线条利落，眯着眼睛看枪上的瞄准镜，然后手指一扣，“嘭”的一声——
　　脱靶了。
　　......四周已经情不自禁响起了细碎的议论声。
　　“靠，那是不是江行烨？”
　　“那是江行烨？”
　　“我操，那个人就是江行烨啊！”
　　“咦，江行烨不是玩射击的吗？怎么还直接脱靶了？”
　　“你不懂，运动员的射击和狙击手的射击不一样啦。”
　　“哦，是吗......不管了，啊啊啊！我好后悔没有带手机啊，我他妈想拍照啊！”
　　“你说他会在这儿呆多久？我们回去前，能跟辅导员借个手机拍张合照吗？”
　　“不知道诶，靠，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真人，是他妈真的帅......”
　　......
　　初愿周围都是女排，所以她只能听见女孩子们的讨论声。
　　至于更远处更喧哗的男生们都在说些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揉了揉眼睛，心里还想是不是枪声太响，导致她脑袋晕眩出现幻觉了？
　　就在她恍惚震惊之间，男生已经拉推枪机，完成了退壳再装弹，盯着瞄准镜开始扣第二发子弹。
　　“你说他这一发能中几环？”
　　“......中几环不重要，反正人家是世界冠军这一点毋庸置疑，术业有专攻嘛，我们只要欣赏这盛世美颜就好。”
　　“也是，毕竟他......”
　　“嘭！”
　　乍然响起的枪声打断了耳边的讨论。
　　隔了一会儿。
　　报靶员握着喇叭，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十环。”
　　......
　　全场都寂静了。
　　前面几位狙击手，也不是没打出过十环。
　　但大概是江行烨前一枪脱靶的场景还留在脑子里，这一枪的十环反差简直太大，让人一下子就没能反应过来。
　　而后，“嘭！”
　　——这是第三枪。
　　“十环。”
　　“嘭！”
　　——第四枪。
　　“十环。”
　　“嘭！”
　　——最后一枪。
　　最后一枪，遗憾地没有中靶心。
　　是九环。
　　周身又开始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卧槽，你不是说运动员射击和军队里的不一样吗？他这比前几个专业狙击手都厉害了！”
　　“......前面几个好像也不是很厉害的那种狙击手，就是临时从教官里挑了几个射击比较厉害的人而已。”
　　“那江行烨这成绩在狙击手里，算什么水平？”
　　“五枪三十九环，就算一般。但四枪三十九环，就又很牛掰了。”
　　“那究竟是什么水平？”
　　“......你就认为他很牛掰。”
　　“好的！果然，我男神就是牛掰，牛掰爆了！帅爆了！”
　　......
　　前方的男生放下枪，转过身，面向队列时眼角一挑，视线似乎在她们这边停留了一下。
　　而后微微勾唇，眼眸里露出几分笑意。
　　“我！男！神！是！不！是！看！我！了！”
　　——要不是辅导员和教官都还在旁边，估计队列里无数迷妹都已经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躯体扑上去要合影了。
　　之前，刚开学的时候。
　　初愿和同班的同学一起吃饭，就听一个女孩子开玩笑一般说起过自己的高考奋斗史——
　　“其实我当时最大的动力，是来自于江行烨来着，当时他宣布复出又拿了冠军，我都快哭了，后来为了当男神的学妹，真是拼了命地苦读啊。”
　　旁边还有人在点头附和。
　　今天江行烨忽然又降临训练场，神来之笔地玩儿这么一出，虽然很帅超级帅，很燃超级燃。
　　但初愿觉得他根本就不是来给她撑场面的。
　　他就是来炫耀给她看然后告诉她她的情敌有多少的。
　　小姑娘撇撇嘴，假装很不屑地低下头。
　　——切，射击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他会削铅笔吗？
　　连2B的铅笔都削不好，那会打个枪而已，他会打枪有什么......好是挺了不起的。
　　对比起她连十米远的电子屏都能脱靶，初愿瞬间觉得自己就是个残废。
　　神枪手江行烨已经回到了那边的队伍之中，教官也站到各排面前进行秩序维持了，用一双锋利的鹰隼之眼，强行压下他们心底对这位明星学长的兴奋讨论。
　　军训汇演在此刻终于进入了最后的环节——领导们拿起话筒开始发表演讲。
　　领导讲话时，江神枪手一直站在那队狙击手队列里，凝眉望着高台，表情一如既往淡淡的，仿佛刚才突如其来的注视和笑意都是假象。
　　摄影师举着相机在下方拍照，路过队列方阵，初愿竟然看见有个女生冒着被教官罚跑圈的危险，拉了拉摄影师的袖子，小声道：“摄像姐姐，您能帮我和那个江学长拍张合影吗？距离远点儿也没关系，只要在一个框内就行，求您了。”
　　“......”
　　江行烨这次露面给初愿营造的危机感，真是不要太强烈。
　　她在心底忧愁地叹了口气，垂着眼眸盯着地面上的泥土，心想自己的眼光怎么会如此好，竟然第一次谈恋爱就看上了这么一个抢手货。
　　实在是不妙啊不妙。
　　不过很可惜的是，大批迷弟迷妹想要合影的念头是不可能实现的。
　　汇报表演结束之后，还没等教官宣布解散队列，江哥哥就在人群里消失了，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只可惜手机没带着身上。
　　不然初愿还能问他等会儿回学校之后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呢。
　　她和一群失望透顶的同学一起上了车，在满耳朵的“江行烨”“江男神”和“江大佬”之中，一路昏昏欲睡地回到了学校。
　　军训的汇演结束了，但是下午还有大合照拍摄和学院大会，所以在校门口下车时，辅导员嘱咐他们抓紧吃午饭好好休息，不要到处瞎晃。
　　初愿今天上午在太阳下暴晒了一整个上午，脸蛋都晒得红扑扑的，只想着赶紧洗个澡。
　　于是她饭也没吃，就和舍友告了别，急匆匆地往宿舍跑，打算收拾好东西去她“亲戚”的屋子里洗澡吹空调。
　　然后开瓶冰可乐对瓶吹。
　　不过她刚刚跑到宿舍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
　　——宿舍门口的人，走路的速度简直慢的不合常理。
　　并且一边走，还一边不住地往某个方向瞅去。
　　她顺着她们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了一个......江神枪手。
　　懒洋洋地站在宿舍旁边，垂眸玩着手机，金色的阳光下，那张漫画脸仿佛会发光。
　　然后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眸。
　　四目相对间，男生勾起唇，扬了扬眉。
　　真的连睫毛都在发光。
　　初愿忽然有一种，想乘着飞船飞离地球的冲动。
　　而江哥哥瞅着她不眨眼的时刻，周围的许多路人也忍不住望向她，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和探究。
　　......不行。
　　初愿你不能这样懦弱！
　　你怎么能因为，害怕江行烨的粉丝打击报复就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不敢大胆站出来承认恋情呢。
　　你这样胆小的行为，对江行烨是不公平的。
　　你要勇敢。
　　小姑娘肃着脸，朝江神枪手迈出勇敢的步伐。
　　然后走到他跟前，仰头看他。
　　“你......你怎么来啦？”
　　“来接你去吃饭。顺便洗个澡吹空调，然后给你开瓶冰可乐。”
　　一个词一个词。完美戳中初愿的小愿望。
　　她眨了一下眼睛，就要伸手去牵他。
　　但就在这时，旁边的围观群众终于忍不住了，假装路过随意地问：“咦，这不是初愿吗！哇，初愿你认识江行烨啊？”
　　“啊......对。”
　　初愿又缩回手，顿了顿，磕磕绊绊地道：“江行烨他是我、我的一个男.....哥哥。”
　　——对不起江行烨。
　　初愿在心里九十度鞠躬。
　　“哥哥？”对方瞪大了眼睛，“天哪，初愿你居然是江行烨的妹妹吗？”
　　“是......是啊。”
　　“是亲的吗？哦，不对，你们不同姓来着，那......”
　　“当然是亲的了。”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男生忽然打断她的询问。
　　“啊？不会！其实我也是开玩......真是您亲、亲妹妹啊？”
　　“可不是我亲妹妹么。”
　　他勾着唇，揽过小姑娘的肩膀，盯着她，笑容灿烂，一字一句，
　　“异父异母的嫡亲妹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我想说，在溜了你们也溜了我自己一圈之后。
　　我终于决定下本要开什么了——
　　《我变成了前男友的表情包》
　　跟前女友分手的第一千天，陆峪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把他拉黑的前女友。
　　手机屏幕上，一个软糯可爱的馒头团子从左上角跳到了右下角，脑袋上顶着一行惊慌失措的大字：
　　“陆哥哥，快救救我！”
　　他皱皱眉，脑子里冒出一堆绑架杀人案，虽然恨她恨的要死，还是打回去一行字，
　　“先别慌，告诉我你在哪，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三秒。
　　馒头团子在屏幕上留下三行宽面条泪：
　　“我在你的手机里，变成了你的表情包，我觉得我快死了。”
　　“......”
　　*
　　——两个时空的交错爱情。
　　——真.表情包的自救人生。
　　阿淳保证她再也不改变计划了。
　　拜托小可爱们点进专栏再贡献个预收叭！
　　（PS：其实我真的有在写古言的，这两本的第一章我都放微博上了，由于你们都希望我开这一本所以我最终还是打算——尊从民意。
　　至于现言那一本，写完这本现言大概四月份就开！）


　　第65章 宇宙是温柔的

　　在同学们狐疑的目光中, 初姑娘就这么被自己的亲哥哥箍着脖子，一步一步僵硬地坐上了汽车。
　　汽车是......阿斯顿马丁。
　　江哥哥踩下油门, 慢悠悠地：“啊, 忘了, 现在要带你去挑束玫瑰花吗？”
　　初愿真实地自闭了。
　　她恹恹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被这豪车吸引的一众目光，叹了口气：“我没有资格坐在这里。”
　　“怎么？”
　　“我怕我这残疾又贫穷的身躯, 会污染你华贵典雅的坐骑。”
　　“没事儿。”江哥哥轻描淡写，“你就是这辆车上的雨刷，螺蛳粉里的酸笋，不理解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多么重要。你, 不可或缺。”
　　“......”
　　——前几天，初小愿在“亲戚”屋子里洗了几次澡之后，胆子越放越开, 有一次没忍住, 洗完澡后就偷偷煮了一碗螺蛳粉。
　　结果正在放调料时，江行烨刚好回来拿衣服，钥匙开到一半, 差点没打电话给家政公司。
　　“初愿, 你以后要是再在家里惹是生非, 别怪我不客气了。”
　　当时, 江行烨是这样警告她的。
　　“这个其实很好吃的。”小姑娘试探性地夹起一颗酸笋，强烈推荐，“就像臭豆腐和榴莲, 试过你就知道它究竟有多么的美妙绝伦了。”
　　“谢谢不用了。”
　　男生自顾自从兜里抽出手机，“我让家政阿姨过来收拾，等会儿带你出去吃。”
　　初愿护着自己的碗，“我不！等会儿我吃完了，我给你收拾，我会把碗洗的干干净净的，还给你买空气清新剂。”
　　然而江行烨此刻已经看见了她新收的快递。
　　就放在她脚边，整整一箱的螺蛳粉。
　　他平静地看着她。
　　小姑娘委屈地瘪了嘴，装可怜：“我知道了。我跟你出去吃，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它们丢掉，难闻的其实只有酸笋，其他食物都是无辜的，我以后烧的时候，不加酸笋就是了。”
　　后来出门在路上，还能一直听见她的碎碎念：“酸笋就是螺蛳粉里的灵魂啊灵魂，怎么可以单凭气味就给它判死刑呢，不理解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它有多么的重要。它，不可或缺！”
　　......
　　这才过去多少天，江行烨就迫不及待地用这件辛酸往事来挖苦她。
　　这个人果然是打击报复的一把好手。
　　好在在车上坐了那么一会儿，避开了众人的视线，初愿总算是活过来了。
　　她拆了柜子里的一包草莓溏心饼干，懊悔道：“其实，我刚才还不如直接说你是男朋友呢。”
　　男生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事后诸葛亮。”
　　“......因为我现在忽然发现，说你是我哥哥，和说你是我男朋友，这两者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啊。”
　　都是要被围观追问的关系。
　　把江行烨说成是哥哥，大家说不定还问的更肆无忌惮。
　　“哦。”但是男生却忽然来了兴致，“你指哪种本质上？”
　　“啊？”初愿困惑了，“这种事情，也有很多本质吗？”
　　“当然有了。”
　　江行烨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姿势，场合，还有情绪状态，都会对称呼产生本质上的影响。”
　　他思考了一会儿：“不过最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喜好。反正我不挑剔，都能接受。”
　　......初愿琢磨三分钟。
　　然后把掰出来的饼干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你给老子闭嘴。”
　　她戳着他的脑门，有那么一瞬间非常想拆开这脑壳，看看他里面究竟装了多少“姿势”、“场合”和“情绪状态”。
　　这个人真是绝了，怎么说什么都能往那个方面想呢。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难道都是这么血气方刚满脑子小黄片内容的吗？
　　江行烨吃掉饼干，遗憾地抬抬眸：“初愿，你知道让我闭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眼角轻勾，用舌尖舔了下唇角。
　　一个字也没说，但所有的暧昧和暗示都装进了动作眼眸里。
　　初愿涨红了脸。
　　但江哥哥还在慢悠悠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用嘴堵......”
　　她板起脸，面无表情地开始念：“违章横穿高速路，难免踏上黄泉路......”
　　“你自己想想，你要是亲上来，我一吞不下去，二又不舍得丢，你不就成功了吗？”
　　“十次肇事九次快，莫和死神去比赛......”
　　男生就在旁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恣睢无忌：“没关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不过他。
　　不说了。
　　她闭嘴总行了！
　　江行烨能感受到她的憋屈和闷闷不乐，随口问了句：“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
　　至于为什么非常不好。
　　肯定不会是因为刚才的“诗词大赛”。
　　他淡淡一笑：“初愿，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这么胆小的人。”
　　这姑娘在升旗台上念过“起义”稿，和学姐在校长面前打过架，主持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活动，热衷于成为校园明星，甚至还拿刀子捅过持枪匪。
　　江行烨很难相信，她会因为“怕太受关注”这样的理由就怯懦地把自己藏起来。
　　在他的判断里，初小愿应该是纵情恣意的。
　　最起码，可以在一众狐疑刻薄的目光中，骄傲地挺起胸膛说：“江行烨可是我的男朋友呢，哭着喊着非我不娶的那种。”
　　而不是刚才那样。
　　让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沮丧。
　　“其实我有点害怕。”
　　小姑娘靠着车窗，小小声地开口，“我本来以为，谈个恋爱而已嘛，就算被围观又怎么样，在路上举着相机拍vlog的时候，我还总是被看呢，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不一样的。”
　　被围观和被窥视的感觉，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她不在意田丝甜的刻薄和高高在上，也可以忍受关栩晚上的打呼磨牙声。
　　唯独，害怕陈洛娥那无处不在的、时刻盯着她的目光。
　　那种感觉，就好像连睡觉的时候，都有一只鬼坐在你面前，就这么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你。
　　让人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
　　她思考了很久，觉得陈洛娥这么关注她，应该就是因为陈星现。
　　所以她忽然就很怕，如果自己和江行烨谈恋爱的事情被大家知道的话，周围许多人都会用这样的目光悄悄窥视着她。
　　毕竟，跟陈星现比起来，喜欢江行烨的人那么那么多呢。
　　“唉，我本来，本来都想到了你的话，打算军训完了就搬出宿舍住了。”
　　初愿垂着眼睛，“但是我后来想了一下，又觉得我好像不能这样。”
　　“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就跟我说过，遇到事情，如果我总是想着逃避和依靠别人，我就永远是个没有能力的懦弱者，时间久了，被依靠的人也会觉得累，会厌烦我的。”
　　“所以，我得想个办法去解决呀。”
　　她惆怅地叹口气：“可是我现在，好像还没有想出办法。”
　　其实她也有暗示过陈洛娥，她这样的行为让她很不舒服。
　　但是对方仿佛听不出来似的，还是一如既往。
　　那她毕竟也没真的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初愿总不能像对待高中学姐一样，直接跟她打一架。
　　江行烨一直静静地听着，握着方向盘没表达什么。
　　直到小姑娘已经难过地盯着自己的鞋面，开始沉痛反思的时候，才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
　　“不是你的问题。”他眯眼看着前方路口的红绿灯，“你没有错，也不用去想办法。”
　　“初愿，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像我们这么棒的人已经不多了。”
　　初愿抬起头。
　　“有的生物，虽然长了个人形，但由于脑子没发育好，它不太懂人类世界的规则。”
　　“和这种生物有关的问题，你说什么它都无法理解，用人的办法根本解决不了。”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
　　男生勾起唇，语气淡淡的，“你按心情来就好。”
　　初愿不懂：“什么叫按心情来呢？”
　　“按心情来就是，”江行烨顿了会儿，“高兴的时候不搭理，不高兴的时候骂回去。”
　　“......这算什么办法呀。”
　　跟直接打架，也没什么区别啊。
　　江行烨笑了：“你不妨试试，说不定效果会出乎意料的好。”
　　“到了。”
　　他停下车，抬起下颚示意了一下左手边的甜品店：“你姑姑今天送了个冰柜给你，去给自己挑点儿冰淇淋。”
　　“我姑姑？”
　　初愿困惑了。
　　她姑姑送她冰柜为什么江行烨比她先知道？
　　男生顿了顿，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慢悠悠地改口道：“哦，抱歉，是我姑姑。”
　　......
　　吃完午饭又洗完澡之后，初愿散着半干的头发，坐在榻榻米上舀冰淇淋吃，一边好奇地问江行烨：“对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汇报表演上啊？你不是上一届的学生嘛。”
　　“我去年没参加军训汇演，有个比赛。”男生敲着键盘，解释道，“所以今年补回来。”
　　“啊？”小姑娘真实地震惊了，“还可以这么补的吗？”
　　“按照程序来说是不行。”
　　他弯了弯唇，语调懒散，“不过我想着倒是可以顺便来见见你，就这么补了。”
　　“我.....我这么重要吗？”
　　江行烨抬眸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很显然，初小愿已经陷入了快乐的幻想之中：“江行烨，你说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像苏妲己一样，祸国殃民，美艳不可方物，让你沉迷于夜夜笙歌之中，勾的君王从此不早朝......”
　　“嗯，夜夜笙歌。”男生懒洋洋地倚着沙发，“我倒是真想沉迷，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哎，谈恋爱，不要老是想那种事情嘛，精神上的沟通交流，不是更美好吗？”
　　他抬起眸，瞅了她半分钟，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了勾：“你过来。”
　　初愿警惕地往后移了移：“过来干什么，你就这么说，我听得清楚。”
　　“明天就国庆了，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你过来我给你。”
　　初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相信他，挪了两步，走到他面前：“你要给我什么礼物啊？”
　　江行烨抬腿一勾，直接把她勾到了沙发上。
　　小姑娘整个人砸在他胸口，哎呦哎呦地叫唤，一边还捂着鼻子：“江行烨你要造反呀！”
　　男生就这么靠着沙发背，静静地看着她。
　　三秒之后，他问：“你等会儿能不吃那个粉吗？”
　　“.......”
　　厨房的锅里现在就煮着螺蛳粉，但初愿还没拆调味料的包装袋，所以对于江行烨来说，还有挽救的余地。
　　但是对于初愿来说，明显不是的。
　　她顽强地摇了摇头：“你刚才答应了我的，怎么可以忽然就反悔呢。”
　　“我刚才没听清。”
　　“那你也答应了。”
　　男生瞅着她：“你一定要吃？”
　　“一定要吃。”
　　他又盯了她三秒，然后叹口气：“那你吃。”
　　“既然你非要吃——”
　　江行烨扣着她的后颈，勾住她的下巴，十分遗憾的，“那我只能在你吃之前，先把该做的事儿都做完了。”
　　......
　　他这个吻，比起之前都要深入。
　　还特别的漫长。
　　漫长到初愿都能听见厨房锅盖被热气顶起的咕噜咕噜声，感觉到他扣在后颈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右手已经慢慢从下巴滑到了锁骨，然后到肚脐眼的位置。
　　他非常自然地把她的T恤往上推，手掌是炽热的，指尖滑过背脊，带来麻麻痒痒的触感。
　　初愿......咯咯咯笑出了声。
　　她扭了扭身体，倒在他的脖颈间，柔软的唇刚好贴着他下颚，语气里还带着笑：“好痒。”
　　......连生理反应都不按常理出牌的一个姑娘。
　　但是很显然，江行烨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躺在沙发上，单手扣着小姑娘的后颈，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背脊上，食指都已经触到了她胸衣后的钩。
　　而初愿倒在他怀里。
　　这姑娘矮虽然矮，其他方面倒是发育的还挺好，整个人软软的贴着他的胸膛，因为试图爬起来，两条腿还在他腰下蹭啊蹭。
　　然后被他一扣，又摔回去。
　　她恼怒地咬了他下巴一口：“我的螺蛳粉要煮软了！”
　　那声音软绵绵的，就像拉了丝的溏心，勾的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某种**。
　　他哑着声音：“初愿。”
　　“啊？”
　　“你知道纣王为什么愿意给苏妲己建鹿台吗？”
　　“为什么？”
　　他带着她的手腕，一点一点往下移，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她耳廓里，嗓音低沉又蛊惑：
　　“你要是愿意帮哥哥个忙，哥哥也建个鹿台给你开螺蛳粉趴。”


　　第66章 宇宙是温柔的

　　初愿是个很幼稚也很健康的小孩。
　　对于那些复杂神秘的“生理知识”, 她其实从来就没认真去探究过。
　　而且由于长的太乖太不可侵犯, 男孩子们在她面前，也从来不会讲荤笑话。
　　但是这并不代表, 小姑娘脑子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就比别人少多少。
　　别忘了, 她人生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爱好就是：看动漫。
　　很多番剧里面, 大概是为了迎合男性观众，男主身边总是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女配角, 胸大的、腿长的、cospy的，总之, 充满挑逗和暗示的画面经常会出现。
　　往往这种时候, 屏幕上方的弹幕就会刷过一大片开玩笑的“专业用语”。
　　初愿一开始看不懂，还特别有钻研精神，打开网页一个词一句话地搜, 然后搜出来满满一篮子干货。
　　她全记住了。
　　所以当男生带着她的手往下探时，小姑娘脑子里率先冒出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色情画面，而是热血少年漫里, 男主角被打倒吐血到地的画面，女主角为了确认他有没有死而上下左右摸来摸去，最后甚至还往他胯.下拍了拍。
　　然后屏幕上铺天盖地地刷起了弹幕：
　　“这谁忍得住啊！”
　　她仰起脑袋，好奇地问他：“江行烨，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难受啊？”
　　男生的喉结滚了滚，眼眸有如一片燃火的苍原，声音暗哑：“ 不好受。”
　　“有多不好受呢？是一种想要爆炸的感觉吗？”
　　“......”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地落在他耳边：“要爆炸的感觉是什么感觉？我想象不出来欸，你们男生都这么可怜吗, **得不到纾解，就会感觉自己要炸了？”
　　江行烨很平静地看着她。
　　他的额间已经开始出汗了，握着她的手力道很大，但是表情平静，眼眸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初愿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然后下一秒，他就放开她的手，开始解皮带。
　　“你你你要干什么？”
　　初愿用手捂住眼睛，紧张的语无伦次：“江行烨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能对我耍流氓！”
　　“我不耍流氓。”
　　他的低沉又缓，“我就让你亲手体验一下，想要爆炸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我不想亲手体验，我就用眼睛看一下不行吗？”
　　初愿本来是想趁他解皮带的空当，赶紧逃走的，但是男生的腿压着她，力道大的让她完全动不了。
　　没几秒钟，江行烨就把皮带解好了，扣住她的腰，气定神闲地威胁道：“初愿，你要再乱蹭，我就不止用手了。”
　　“哇——我、我、我还是个孩子啊！我才十八岁呢，我连小黄片都没看过，我什么都不懂，你不能、不能这样污染我。”
　　“是吗？”
　　他冷笑一声，“我看你懂得很。”
　　“呜呜呜我真的什么都不懂。江行烨我不吃螺蛳粉了，我以后再也不吃螺蛳粉了，我这辈子......”
　　初愿忽然顿住了。
　　她能感受到自己指尖触到的，滚烫的、布料的质感。
　　因为隔着内裤。
　　江行烨牵着她，往下压了压。
　　他的嗓音里带着一种充满蛊惑力的沙哑：“懂了吗？”
　　小姑娘茫然地盯着他的眼睛。
　　右手不自觉地握了握。
　　然后她就看到男生刚才还称得上气定神闲的表情一下子崩裂，喉结滚了滚，额间有细汗，眼睛里燎着火。
　　他说：“操。”
　　这是江行烨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脏话。
　　初愿忽然觉得他难受的好像是有点过分。
　　她手指动了动，无师自通地划进他的内裤边。
　　手腕一下被捉住。
　　“你是不是超级难受？”
　　初愿用睫毛戳了戳他的下巴：“我帮你，碰一下。 ”
　　男生盯着她：“初愿，这玩意儿不是碰一下就能解决的。”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撩人的喘息：“你碰一下，它更难受。”
　　“那我帮你，帮你......”
　　小姑娘回忆了一下弹幕用词，试探性地又动了动，“帮你弄出来？”
　　江行烨能感觉到理智里有根弦，就这么一下绷断。
　　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脏话：“老子真他妈，要被你弄死。”
　　......
　　初愿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手都要被江行烨搞断了，他还骂她。
　　趁现在江行烨去洗澡，她溜下沙发，去厨房看了下自己的螺蛳粉。
　　果然，早在江行烨去关火之时，那一大锅水就已经煮干了，一大陀粉黏在锅上，锅也被煮的很糊。
　　可是现在离集合只剩下二十来分钟。
　　再重新烧一包吃，肯定来不及。
　　她恨恨地哼了一声，觉得江行烨这个人真是不要脸，为了不让她吃螺蛳粉，居然出卖色相。
　　初愿又跑去镜子前，看了一下自己。
　　白T恤领口有些大，脖子和锁骨都露在外面，她皮肤又白，痕迹留在上面简直不要太明显。
　　就算套上外套，脖子上的吻痕也不可能遮得住。
　　小姑娘沮丧的都快要哭了。
　　江行烨这个恶毒的坏蛋！
　　她总不能、总不能顶着这副样子去跟大家拍合照。
　　就在初愿瞅着镜子忍眼泪时，江哥哥刚好洗完澡出来了。
　　他倒是得偿所愿，一边用毛巾揉着头发一边神清气爽地问她：“旁边有面包店，带你去买点干粮？”
　　初愿气急败坏地转过头来：“你还不如让我饿死算了！”
　　江哥哥挑挑眉。
　　隔了两秒后，他哦了一声。
　　“你放心。”他说，“大家都是大人了，能理解的。”
　　初愿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咬死在这里。
　　“我给你买个假肢江行烨。”小姑娘恨恨地穿上外套，“反正你们男人，就是只管自己爽，爽完了提起裤子就走人，根本不管女朋友的死活。”
　　江行烨都不知道这姑娘词一套儿一套儿的，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用舌尖勾了勾自己被咬破的唇角：“妹妹，你自己看，究竟是谁比较狠一点？”
　　“我都说了我手很疼，快疼死了，但是你就是不理我！你就，”
　　她顿了顿，用一种奇妙的语气形容道：“还拽着我一直弄一直弄。”
　　江行烨不明白，好好一件事儿，怎么被她形容的跟凌虐强.奸似的。
　　但是由于江哥哥刚刚被“满足”了一番，现在心情很好，走过去勾着她肩膀，建议道：“我送你回宿舍，跟你室友买瓶粉底，让她给你遮一遮？”
　　“你怎么知道我室友有粉底？”
　　“没有吗？”江行烨诧异道，“那个叫死甜死甜的，也没有吗？”
　　“她叫田丝甜！”初愿纠正完，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田丝甜有粉底的？”
　　“程致一给我发过照片，他说粉底最多的那个就是死......田丝甜。。”
　　江行烨顿了顿，挽救道：“为了给我介绍那个谁的女朋友。”
　　“......那个谁是谁？”
　　男生思考了几秒，迟疑道：“为了情？”
　　“魏峥青。”
　　“哦，是的，为了给我介绍魏峥青的女朋友。”
　　但是很显然，他这理由找得十分敷衍，小姑娘咬牙切齿，又把仇恨转移道程致一身上：“程致一这个叛徒！枉我对他这么好，还给他发了那么多百度云资源！”
　　江哥哥也蹙起了眉头：“他跟你要百度云资源？”
　　“是番剧的百度云资源啦！”
　　男生主动认错：“抱歉，是我狭隘了。”
　　初愿穿上鞋子，警告道：“我走之后，这箱螺蛳粉，你不准给我丢掉哦！我牺牲这么大，你要是再出尔反尔，我就......再买两箱回来，天天煮，顿顿煮！”
　　江哥哥欣然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还有就是，江行烨，你今年生日......想不想要个娃娃？”
　　娃娃？
　　江行烨平静地看着她。
　　“我开玩笑的。”
　　初姑娘主动认怂，“我们烨烨那么棒，不需要娃娃自己也能行！”
　　“初愿。”
　　他把手指扣在皮带上，“你要是想再来一次，我可以帮你去跟老师请假。”
　　初愿迅速穿好鞋出了门。
　　......
　　江行烨把初愿送到宿舍门口时，离集合还有十五分钟。
　　不过由于集合地点就是在宿舍门口，时间上倒是还很宽裕。
　　初愿跑回寝室，只有关栩和田丝甜在，被开门声吸引过来目光，都跟她打了个招呼。
　　关栩瞅着她的脖子，瞅了几秒后恍然大悟，揶揄道：“看完情哥哥回来了？”
　　初愿弯弯眉：“看完了！”
　　对方冲她竖起大拇指：“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是真帅，比坂田银时还帅。”
　　初愿抱拳：“谢谢。”
　　她跟田丝甜借了个粉底液，在脖子上抹啊抹，抹了老半天，才把那几个痕迹给盖得差不多。
　　“谢谢你哦。”
　　初愿从兜里掏出一张邀请卡，递给她，“这是我男朋友让我给你的，说是谢谢你。”
　　田丝甜愣了愣：“谢谢我什么？”
　　“谢谢你借给我粉底呀。”
　　对方怔了怔，看清邀请卡上的字后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坏了：“江行烨让你把这个给我，然后谢谢我借给了你粉底？”
　　“对！”
　　田丝甜佛了。
　　她顿了一会儿，打开自己的抽屉，把七八瓶粉底都抱出来，一样一样指给她看：“这是DW的，最白的色号，适合油皮，这是阿玛尼哑光小滴管，混油皮可以用，这是......我都放在这了，抽屉不锁，你以后爱用哪怕用哪瓶，都借给你。”
　　初愿其实不太理解那邀请函有什么作用。
　　江行烨跟她说，那是一个什么晚宴的请帖，但是他那天没空去，干脆就把请帖给有需要的人了。
　　但是看田丝甜现在的表现，这邀请函大概......还挺值钱。
　　初愿顿时后悔了。
　　她觉得这么值钱的东西，自己怎么样，也得换个全妆。
　　不过东西既然已经出手，就不能再后悔。
　　她摆摆手，很大气：“不用，我昨天晚上很饿，你不是还请我吃雪花酥了吗，谢不谢的，其实就是一个心意。”
　　说话间，小姑娘拉了拉袖口，锁骨就露了出来，刚好对着桌上的镜子。
　　......
　　她叹口气，沮丧地捡起一瓶粉底：“算了，你还是再借我用一下叭。”
　　作者有话要说：　　是真的像性教育科普吗？
　　我不服气！！！！！


　　第67章 宇宙是温柔的

　　军训结束后, 初小愿正式进入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其实中间还有个国庆, 但是国庆期间，她到漫画公司开了几天会，压根就没好好度假。
　　初愿的漫画, 已经在杂志上连载了四期了。
　　尽管才四期，但是反响很好, 这两个月收到的来信和回复里，一大半都是初愿的读者。
　　而她签的那家出版社，除了出版方面的业务，其实还跟一家网漫公司和动画制作公司有所合作。
　　两家因为推荐，去看了她的没发出去的那一部分存稿后，居然都打算跟她签版权合同。
　　所以这一次初愿过去开会, 就是在谈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由于她社会经验浅，老老实实算周岁的话, 其实也还没满十八，所以陪她一起去的, 还有初愿爸爸。
　　而据爸爸的反馈是——“难得的好商量。”
　　初爸爸还以为是女儿的作品潜力真的特别大。
　　但其实初愿知道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这两家公司, 都是江行烨他们家的。
　　小姑娘抱着合同, 悄悄跟江哥哥打电话：“江行烨, 你以后不要再给我走后门啦, 你放心, 我靠我自己也可以行的。”
　　男生在那头哭笑不得：“初愿，哥哥跟你发个誓，在你的漫画道路上, 哥哥真没插一点儿手。”
　　“你没有吗？”初愿觉得很神奇，“那我才画那么一点点呢，他们为什么就要跟我签合约？”
　　“说明你画的好。”
　　小姑娘震惊了：“那我是得画的有多好呀！”
　　“那肯定是爆炸无敌好了。”
　　“哇——”初愿开心疯了，“我原来这么牛掰啊！”
　　男生的语气里透着笑意：“你可不是嘛。”
　　“那我、那我真的是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陈一觉的哦？”
　　“说不定更厉害。”
　　江行烨弯着唇，“不过也别太得意忘形，其实这些公司里存着很多IP项目和没写完的故事的，他们这么早签你，说不定也只是因为，”
　　他顿了顿，“性价比高。”
　　“哦。”小姑娘的声音顿时就down下来了，“那就是因为我便宜呗。”
　　江行烨被逗笑了：“没事儿，反正如果最后真的赚了很多钱，你也不亏。”
　　“为什么不亏？我想了一下，我是直接把版权就签出去了，都没有说分成啊什么的，那如果最后真的赚了很多钱的话，我不就是，贱卖了吗。”
　　“你这么想，如果真的赚了很多钱，钱也是给我赚的。”
　　男生漫不经心地给她分析，“咱俩是一家，我的就是你的，我赚就是你赚，所以到最后，你怎样都不亏。”
　　初愿没被他忽悠走，脑子清醒地问：“可是万一最后我们不是一家了怎么办？”
　　“不会有这个万一的。”
　　“万一就有这个万一了呢？”
　　“那你就很可怜了。”
　　江哥哥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回答：“辛辛苦苦画出来的画，钱却都被资本家赚走了，你得多惨啊。”
　　“所以，为了防止这么悲惨的结局发生，初愿，你得牢牢抓住我，否则的话，”他慢条斯理地气她，“钱都是我的，你一分也拿不到。”
　　初愿恨恨地挂了电话。
　　然后把合同都塞进爸爸怀里，坐上了回学校的飞机。
　　她打算，眼不见心不烦最好！
　　——但实际上，初小愿的生活中，压根儿避不开“江行烨”这个名字。
　　甚至都快成了一个魔咒了。
　　因为开学第二天，她就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们学院大楼的一楼大厅里，贴着许多教授的照片，而其中有一张，赫然就是江表姐。
　　初愿如遭雷劈地去问了一个学姐。
　　学姐说：“哦，许教授啊，她今年去国外交流去了，你可能短时间内见不到她。不过大三有门课就是她上的，她课上的超级好，你就抱着期待等。”
　　初愿当然期待。
　　如同期待一个地雷一样期待着自己的大三课程。
　　她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很忧郁。
　　关栩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沮丧地回答说：“是啊，一想到大三马上就要来了，我就心情不好。”
　　......
　　从此，在关栩脑子里，初愿这个姑娘，已经被打上了“多愁善感、登高望远”的矛盾标签。
　　不过本质上，在许多人眼里，她还是一个很爱笑的脾气也很好的小可爱仙女。
　　没错的，是在“很多”人的眼里。
　　——军训结束不过一周，初愿就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校园明星。
　　一当然是因为百万UP主的身份。
　　二是因为江行烨。
　　自从江行烨上次来宿舍楼底下找过她一次后，谣言就在整个校内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光电新生二班的初愿是江行烨的亲戚，有人又说其实是女朋友，还有人说她是江行烨后妈带过来的女儿......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除却本宿舍的室友因为那一脖子的吻痕而猜到了真相，其他吃瓜路人，其实都不敢果断地下定论。
　　就算大着胆子问初愿，小姑娘也只是笑，声音很甜很软，语气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别问我了哦，再问我就生气啦。”
　　然后大家就真的不敢再问了。
　　关栩总觉得，初愿这姑娘，乍一看很乖很好商量的模样，实际上气场强的很，话一出口，就能一下把人给镇住。
　　她在隔壁宿舍的高中同学就跟她表达过，说是初愿总给人一种不怎么敢靠近的距离感。
　　但是这种距离感跟田丝甜的距离感又不一样。
　　田丝甜是因为随时自带一副高傲脸，讲话又不客气的很，所以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而初愿是，明明很爱笑，脾气也很好，但就是让人发自内心地觉得“啊，我们只是同学/同事/饭友、而并非朋友”的距离感。
　　后来关栩观察了一下，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初愿从来不和大家互怼互闹，不随便开玩笑，不管别人说什么都笑容甜甜地捧场夸奖，聊天也总是泛泛而谈，从不讲自己的私事，也不会多问别人的私事。
　　她在学校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行呀”、“真棒”、“好看”......这种礼貌又客套的词汇。
　　如果放在一般的女生身上，可能会被人在背后说虚伪。
　　但由于初愿说的实在是太真诚了，再加上时刻表现出一副“不要跟我聊八卦，我暂时还没有要找好闺蜜的打算”的模样，才让大家从“众叛亲离”的状态直接跳到了“不敢接近”。
　　当然，除了陈洛娥
　　有时候住在同一个寝室，朝夕相处的，本来就是会降低对一个人的敬畏感，再加上陈洛娥这姑娘，本身就不太懂看眼色。
　　她不懂看眼色到什么程度呢——基本就是，在初愿说“我要生气啦”之后依然可以吐着舌头撒娇“你就跟我说说嘛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陈姑娘依然非常习惯于向初愿问东问西——以一种单纯好奇地姿态。
　　初愿口头上说不要听江行烨的建议，实际上却忍不住觉得江行烨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所以坚持几次之后，她就开始“按心情”了。
　　心情好的时候，她就装没听见，直接无视。
　　心情不好的时候，初小愿就揪着眉毛：“不要问啦，关你什么事呀。”
　　一开始，陈洛娥还会委屈，但后来她发现，不管她怎么委屈，关栩基本是不参与她们之间的事儿的，田丝甜又都是站在初愿那边来说她。
　　陈洛娥就不委屈了。
　　虽然让初愿很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田丝甜都这么不客气地怼她了，陈姑娘还是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和人家同进同出的吃饭上课。
　　唉，女孩子们之间的友谊，真是让人想不通。
　　哦，不，开学第四个月，初愿忽然想通了。
　　——因为陈洛娥跟陈星现谈恋爱了。
　　要说上大学以来，他们宿舍里谁的变化最大，那一定是陈洛娥。
　　陈姑娘瘦了，会打扮了，也更开朗了，有时候和田丝甜走在一起，大家说不定还会觉得陈洛娥更醒目一点。
　　陈姑娘po了一张自己和陈星现的合照在朋友圈的那天晚上，田丝甜刚好就坐在床上敷面膜。
　　她看着手机，老半天才“哦”了一声，顶着一张黑色的脸恍然大悟：“原来老娘是被当成了踏板啊。”
　　初愿很为她觉得觉得可怜，然后戴上耳机，继续逛微博。
　　江哥哥是有微博的，小一千万的关注量，都快抵得上一个娱乐圈小鲜肉了。
　　但是他基本不怎么发微博。
　　不，应该说，他就不发微博。
　　一点进主页，全是各种赛事新闻的转发，转发频率还特别低。
　　初愿曾经很好奇过：“你是怎么攒下这么多粉丝的呀？你买粉了吗？”
　　江哥哥给了她一个暴栗。
　　初愿也是有微博的。
　　而且她有好几个微博。
　　一个是用来发布vlog的。
　　一个是日常围观沙雕网友们的小号。
　　还有一个就是漫画作者闻刀的官方博。
　　说是说官方博，实际上粉丝也就几千个人，她的漫画主要是在杂志上连载的，网漫那边还没上线，所以读者基本都是初高中生，比起玩微博，好像更喜欢给她写粉丝信。
　　但是从今天下午开始，这个漫画博粉丝关注量忽然就开始呈现直线上升趋势，私信和评论都要爆炸了。
　　初愿吓得从床上扑腾起来，认认真真看了，才发现原来是江行烨推荐了她的漫画，还专门@了她。
　　然后江哥哥的粉丝就都跑过来找她玩儿了。
　　编辑快乐地敲她说：“早知道你有这么重量级的读者，我们宣传都不用搞了，江大佬真是棒呆了！”
　　初愿给江行烨打了一个电话。
　　他没接，应该是在训练。
　　于是小姑娘只好老老实实逛起微博来。
　　其实江行烨只是转发了她微博里说自己的要出单行本的消息，然后附加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但是这几乎可以算是他这半年来第一条原创微博，所以粉丝们真的都疯求了。
　　反正过了半小时，编辑又来敲她说：“看你微博这架势，我们再加点钱，怕不是还可以上个热搜哦。”
　　初愿就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床上，大拇指机械地往下拉着评论。
　　好多好多评论。
　　然后又过了半小时，编辑继续来敲她：“刀妹，我心想，你以后说如果不画漫画了，说不准就靠这微博接接推广，也是可以过活的。”
　　初愿已经开始表情沉重地思考起人生来了。
　　她在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是靠美色上位，在事业的路上抱大腿走捷径。
　　思考了十分钟后，她觉得自己不是。
　　唔，她之前也没有威逼利诱过江行烨嘛，因为他最近太忙，她甚至连自己要出单行本的消息都没有告诉过他。
　　那江行烨这顶多算是，一股不存在任何利益交换的自来水！
　　而且看起来，这些评论和转发里，全都是在夸她的漫画好看的！
　　这说明，她自己也是有本事的，江行烨只是好心，帮她起到了一个宣传的作用而已嘛。
　　是的是的是的。
　　没错的没错的没错的。
　　初姑娘坐在床上自我催眠。
　　她想着，江行烨今天帮了她，她以后一定会报答回去的。
　　万一有天他破产了呀、遇难了呀、身败名裂了呀之类的，她一定会不离不弃，把现在赚到的钱都攒起来，挺起胸膛做家里的顶梁柱，扶植他东山再起！
　　就算他东山再也起不了，她也不会嫌弃他。
　　......唉，还是算了。
　　小姑娘沮丧地垂下脑袋。
　　她觉得江行烨是肯定不会破产的。
　　就算破产了，他微博那么多粉丝，靠接推广也可以过活，才用不着她呢。
　　初愿打开微信，问许露露：“露露啊，你说，我怎么样才可以显得我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许露露：啊？
　　许露露：你本来就是很厉害的人啊
　　初大王：其实我也觉得我很厉害
　　初大王：但是得看和谁对比了
　　许露露：你不会是说江行烨？
　　许露露：哈哈哈哈哈哈
　　许露露：你在想什么呢？
　　许露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初大王：你是我的好朋友
　　初大王：还是江行烨的好朋友！
　　许露露：是你的是你的
　　许露露：但是我没搞懂，你和江行烨比什么？
　　许露露：比赢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许露露：你俩反正就是一家啊
　　初大王：万一分手了呢？
　　许露露：什么？！！！！
　　许露露：发生什么了？！！！！
　　初大王：我就打个比方！
　　初大王：不是都说，在爱情里，处于弱势的那一方，就会很委屈很吃亏吗？
　　许露露：那你委屈吗？
　　初大王：......
　　隔了三秒。
　　初大王：总有一天
　　初大王：我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初大王：要比江行烨还要厉害
　　许露露：.......
　　许露露：好的好的随你随你
　　许露露：神仙的爱情我不懂
　　初愿关掉手机，安安心心地陷入梦乡。
　　在梦里，江行烨破产了，而自己成为了全国闻名的漫画家，变得很有钱，买了一座大房子，还请江行烨过来住。
　　然后豪气万丈地拍着胸脯对江行烨说：“你别担心，我罩着你呢。”
　　——那可真是爽呆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初愿是被许露露的电话叫醒的。
　　“初愿，你可真是我见过效率最高的乌鸦嘴，我算是服气服气彻底服气了。”
　　初愿懵懵地揉着眼睛：“你说什么？”
　　“你自己去看微博，你江哥哥又上热搜了。”
　　小姑娘一下子彻底清醒了。
　　她点开热搜，果然在前三名看见了江行烨的名字。
　　但点进去看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上热搜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江行烨，而是江行烨的父亲。
　　好像是江家的什么房地产项目出了问题，有内部参与的人公开说，工程负责人偷工减料，暗中收回扣，看上去是浩浩荡荡的百亿项目，实际上却是豆腐渣工程。
　　这件事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又有人扒出来，江行烨就是江行舟的独子，甚至连江家那错综复杂的原配和续弦的爱恨情仇也流传出来了，几项热度一叠加，一下子就闹上了好几个热搜。
　　“卧槽，原来江行烨背景这么大，我说一个运动员，怎么天天上热搜的，知名度全是买出来的！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资本博弈。”
　　“长的好看是好看，但是会不会也捧得太过了，那些在奥运会上拿金牌的运动员也没他营销的这么厉害啊。”
　　“哈哈哈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几年前这家伙退役时的嚣张态度了吗？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人品低劣，粉转死黑了。”
　　“这真的过分了，百亿工程欸，这是要把多少人的人命都不看在眼里？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
　　说什么的都有。
　　没几条是好听的。
　　初愿犹豫了一下，给江行烨发了条微信。
　　初大王：你在吗？
　　对方没回。
　　不知道是在训练，还是在因为新闻里的事忙碌。
　　她沉默片刻，掀开床帘，起来收拾行李。
　　期末考前天就都已经考完了，初愿买了今天回家的机票，但大概因为是春运，机票又买的晚，所以她只抢到了一张半夜的机票。
　　本来是打算好好睡个懒觉，下午再起床收拾行李的，但是现在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还是找点事情做做。
　　宿舍里关栩和田丝甜都回了家，只剩下她和陈洛娥两个人。
　　陈洛娥本来在化妆，看她从床上下来，关心了一句：“初愿，你没事？”
　　初愿假装自己没听到。
　　“我觉得，现在的新闻就是喜欢夸大，说不定其实没那么严重呢。况且就算真的出什么事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放宽心。”
　　初愿最佩服陈姑娘的一点，就是她可以自我无视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尴尬，表现的很谁都很亲近的模样，且看不出一丝不自然和勉强。
　　这演技和心理素质，初愿是真的服气的。
　　她没搭理她，打开行李箱，自顾自地收拾衣服。
　　但手机这时忽然在床上震动起来。
　　陈洛娥离她的床近，顺手就帮她拿过来了，看了眼屏幕，诧异道：“初愿，是江行烨给你打的电话欸。”
　　初愿接过，发现来电显示确实是“男朋友”。
　　她按下通话键。
　　男生熟悉的嗓音在耳边淡淡响起：“初愿。”
　　“江行烨啊......你好哦。”
　　“你好什么你好，我问你，你是不是今天回家？”
　　“啊？哦，是今天回家，怎么啦，你找我有事吗？我也可以改签的。”
　　“你是晚上的航班？那个时间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去机场。”
　　“啊？”初愿愣住了：“可是你不是在S市吗？”
　　“嗯，刚刚下的飞机，所以之前没接到你的电话，我现在在你们宿舍门口了，你要不要出来跟我吃个午饭？”
　　小姑娘都快被他给吓傻了：“你在我们宿舍门口？”
　　这一句话脱口而出，不仅是她自己，连陈洛娥都惊到了。
　　没忍住从化妆镜前投过来一道诧异又复杂的目光。
　　江行烨的语气里还带着笑意：“嗯，所以在回家之前，你要不要抓紧时间多见见我？”
　　“我.....我.....我现在出来！”
　　初姑娘其实身上还穿着睡裙，连外套也没套，握着手机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风带起她的裙角，北方冬天温度低，其实现在外面还下着雪。
　　一走出门，裸露在外的小腿都瑟缩起来。
　　但是初愿管不了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义无反顾赶去鹊桥和牛郎相会的织女，磕磕巴巴地对着电话：“你怎么、怎么会突然到我的寝室来呀，被别人拍到了怎么办？”
　　江哥哥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拍到就拍到了。”
　　“可是，我刚才看了一下新闻哦，我怕......我怕到时候大家又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骂你了。”
　　因为没带门禁卡，小姑娘只好站在门口，等下一个出门的人过来帮忙刷，她握着手机，十分善解人意，“其实你可以告诉我你在哪儿，然后我偷偷过来见你就好啦。”
　　江哥哥挑了挑眉：“我们又不是什么罗密欧和朱丽叶，为什么要偷偷见面？”
　　“但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嘛，你这么多粉丝，我也这么多粉丝，公开之后，就会受到很多人的阻拦呀。”
　　初愿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悄悄安慰着他，“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看后羿和嫦娥，牛郎和织女，也是多年都见不到一面的异地恋情侣呢，但是他们感情还是很好噢，其实这样还能维持新鲜感呢，你觉得是不是？”
　　“我觉得不是。”
　　男生抱着臂，语调懒散，“小朋友，你少给我想象这些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
　　“哪里是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啦，你......”
　　江行烨拧拧眉，打断她：“我不是后羿。”
　　“我知道你不是后羿呀，但是......”
　　“初愿。”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嗓音低沉又缓，“我不是后羿，也不会让你做织女，我要是想见你，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
　　初愿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宿舍的门被别的同学用校园卡打开了。
　　她跟着走出去，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裙子，在漫天的风雪中，看见了台阶前正懒洋洋等着她的男朋友。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身姿修长而挺拔，手里还举着一把伞，视线一下就捕捉到她，微微挑了下眉，眼眸里浮出淡淡的笑意。
　　然后开口道：“快回去。”
　　他说：“换好衣服再出来。”
　　初姑娘怔了怔，没有听他的话，反而迈开腿跑了过去，就像好多浪漫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把扑进他怀里。
　　江行烨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把她裹紧外套里。
　　“快回去穿衣服，小心感冒。”
　　“江行烨呀。”
　　小姑娘仰着脑袋，在他怀里咧着嘴，“我的漫画出单行本了哦。”
　　“我知道。”
　　“编辑说，我可能会赚很多钱。”
　　她的声音软软的，就像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糖糍粑，“所以我想说，你要做什么就大胆去做，不要害怕破产，也不要担心身败名裂，如果你变穷了，我会养你的。”
　　江行烨怔了怔。
　　“咱俩是一家呢，我的就是你的，我赚就是你赚，你也看见了，我那么厉害对。”
　　“所以你别担心，我罩着你呢。”
　　......
　　腰还被揽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就搭在他胸膛口，小姑娘的气息又软又甜，伴着风雪钻进心口。
　　把冰渣子都融成了溏心。
　　江行烨轻轻弯起了唇。
　　很久以前，从初姑娘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剥栗子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江行烨，你要哭了吗”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这孩子能敏锐地感知到他每一丝负面情绪。
　　然后用最直白最赤诚的方式去安慰他。
　　话说出口，好听的要命。
　　从小到大，他看上去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其实过得也并不算太好。
　　他经历过无数次背叛、迫害、绑架、虐待与许许多多善意的伤害。
　　江行烨一直不明白，上天究竟是偏爱他，还是憎恶他。
　　但直到此刻——
　　因为有她的存在，他忽然相信了，宇宙是温柔的。


　　第68章 飞向光辉尽头

　　十八岁的生日, 初愿没有和江行烨一起过。
　　也没有和家里人朋友们一起过。
　　她睡到十点起床，然后就抱着热水袋开始没日没夜地赶稿。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 接到江行烨的电话, 问她：“小初愿，今天成年礼过得怎么样？”
　　她才恍然大悟，哦, 原来今天是自己的十八岁成年礼啊。
　　大概是因为初愿2月29的生日实在是令人印象太深刻了, 所以哪怕后来她强调了无数次, 也很少有人真的记住她的农历生日。
　　包括她自己。
　　小姑娘握着手机：“江行烨, 你能记住我的生日我可真感动。”
　　然后她问：“你有什么生日礼物要送给我吗？”
　　江哥哥给她转了五毛钱，对她说：“乖, 去给自己买两根辣条，今天成年，多送你一个愿望。”
　　“......”
　　辣条辣条辣条。
　　总是辣条。
　　生日、七夕、新年, 甚至是祝贺初愿漫画单行本热销的礼物, 也是辣条。
　　交往以来，她就没从自己男朋友那里收到过什么真正像样的礼物。
　　而且由于初姑娘暂时一个愿望也没有许过, 每吃掉一根, 就会丢一根回去, 所以到现在为止, 她已经攒了半盒子辣条了。
　　按照江富二代的有钱程度, 一根辣条一百万，她下半辈子大概都可以躺着数钱了。
　　“江行烨，你好过分。”
　　“怎么呢？”
　　“明明就是你要给我准备的礼物和惊喜, 你却每次都让我自己去想，你根本一点都不用心。”
　　“我很用心。”
　　男生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和叹息，“只是初愿啊，哥哥实在想不到要送你什么了。”
　　“你就瞎编。”初愿翻了个白眼，“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可以送的。”
　　“可是我们初愿这么有钱不是么。”
　　江行烨握着手机，挑了挑眉，“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很快就给自己买了，哪里还需要送礼物。”
　　“那你也很有钱不是吗？”初愿没有被他忽悠走，气急败坏地反驳道，“可是我每次还是很认真地在给你挑礼物啊！”
　　每次江行烨生日，初愿也是觉得他什么都有，所以很认真地给制作各种DIY礼品。
　　什么围巾啊、巧克力啊、对戒啊，她都尝试了。
　　江行烨的二十岁生日，初愿还给他搞了一篇自己画的小漫画。
　　“我这么用心呢！”
　　“是，我知道。”
　　江哥哥勾勾唇角，“但是这些东西，你房间里不是堆满山了吗？”
　　“初愿，你已经拥有了我想送给你的所有东西，但是你江哥哥，远远没有你富裕。”
　　......
　　初小愿不缺钱，想吃的东西都可以自己买，想玩的地方也可以自己去，想考的大学随便一念就考上了。
　　身边有一大帮朋友，任何时候想出去吃饭都不怕找不到人一起，逢年过节有无数人会给她送手工制品。
　　在事业也顺风顺水，第一本漫画就上了热销榜，一时兴起拍个vlog就能被评为年度UP主，关键长的还好看，素颜出去旅个游，也会被陌生人搭讪求爱。
　　她简直就是现实生活的玛丽苏，被老天开了挂的爽文女主，江行烨跟她比起来，都像是个注定沦为陪衬的升级文男配。
　　那些什么房子车子票子，压根就吸引不了初愿妹妹。
　　而江哥哥除了射击才能，其他方面，论学习成绩、人缘关系，也样样不如初愿妹妹。
　　小姑娘笑起来，握着手机：“没关系，你不要自卑，我喜欢的，本来就不是你的车子房子和票子，而是赤条条的江行烨呀。”
　　初愿最近的人生目标，就是要变得比江行烨更厉害。
　　现在江行烨难得感到自卑了，她实在是又开心又得意，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但直到挂电话挂了半小时，初愿忽然饿了，出去买菠萝包吃时，忽然摸到了兜里的五毛钱，才恍然大悟。
　　——靠，她绝对是又被江行烨这个人忽悠了。
　　怎么被他一捧，就忽然忘记了追究辣条的事儿呢。
　　果然，甜言蜜语都掺毒，江行烨这个口蜜腹剑的人，真是不能相信啊不能相信。
　　初小愿揣着菠萝包和辣条，恹恹地奔回自己的网管房画漫画。
　　——她的存稿已经很快用完了。大后天就要交稿了。但是现在还只画了三分之二。
　　当个勤劳的漫画作者真难。
　　她真想就靠着江行烨给她拉的微博粉丝数，靠着接广告推广赚钱。
　　但是......唉，但是江行烨现在好像也不是很容易来着。
　　上次的微博热搜事件，江行烨后来给她说过，项目确实出了点出差错，但并没有微博上夸大的那么厉害，其实本来按照正常的审查流程，公司内部也会查出来然后及时解决，对最后工程质量的结果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结果现在被有心人一搅，舆论反而成为了丞待解决的大问题。
　　甚至面对这个大问题的人，就是今年才满二十岁的江行烨。
　　江爸爸生病了，肺出了毛病，打从去年年末开始，就一直住在医院。
　　江爷爷和江妈妈都已经去世，江奶奶年纪也大了，江家三代一代单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近亲。
　　而母亲这边呢，比起亲人倒更像是互相算计的仇人。
　　所以江爸爸一倒下，所有的重担就都需要江行烨一个人来抗。
　　他是真的很忙，要训练比赛，要处理家里的烂摊子，还要小心提防继母和亲戚们使坏，一天用来睡觉的时间都是争分夺秒的。
　　就像是什么初愿漫画里的男主角，在成长的好好之时忽然天崩地裂，懵懵懂懂地去承担起先辈留给他的没落师门。
　　在漫画里，男主角是个天才，开了光环，一步一步站稳了脚跟。
　　但是放到现实里，江哥哥没有作者开光环，就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了。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初愿买了票，跑到S市去看他。
　　男生大概是长期睡眠不足，眼下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青色，看到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怔了怔，而后浮现出几分笑意：“小朋友，你不在家好好睡懒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初愿走过去，把买来的粥和包子放在他的桌子上，眉眼弯弯：“我来请你吃饭呀。”
　　她听程效一说，江行烨跟队里请了假，这几天几乎都睡在办公室里，再这么搞下去，烂摊子没收拾好，人就要先垮了。
　　初愿不懂这些商业方面的事，也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思考半天，还是打算买顿早饭，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在形式和精神上支持支持他。
　　江行烨放下笔，乖乖巧巧地拆开包装开始吃早饭。
　　小姑娘坐在他对面，握着钢笔心不在焉地画着简笔画，一边画还一边念：“江行烨，你要加油哦！你就当现在是高三最重要的冲锋时刻，熬过这段时间，你就可以天天睡觉睡到自然醒啦，你要相信，你可以的！”
　　男生勾勾唇：“你不劝我睡会儿觉吗？”
　　“我也想劝你睡会儿觉。”她忧愁地叹口气，“可是你不是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嘛，我怕你现在睡觉了，明天就更没有时间休息了，那你还不如，每天规律一点呢。”
　　“可是我想睡觉了。”
　　江哥哥把吃了一半的粥推到一边，站起身，把她提到宽大的沙发上，然后随手找了一个枕头，“刚好你来了，陪我一起睡会儿。”
　　“我可以就看着你睡吗？”
　　初愿为难地揪起眉毛，“我来的时候，在高铁上睡了好久，现在早就不困了。”
　　“不行。”
　　江哥哥箍住她，温热的气息就落在她颈窝处，嗓音低哑，带着沉沉的倦意，“你必须困。”
　　啊？
　　还能这样胁迫人的吗？
　　初愿微微挣了挣，但是江行烨箍的死紧，她根本挣不开。
　　“江行烨？”
　　“烨烨？”
　　“烨儿子？”
　　江行烨已经睡着了。
　　睡着之前最后一句话是：
　　“我就睡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叫我。”
　　半个小时后。
　　初愿准时叫醒了江行烨。
　　小姑娘戳着他的睫毛：“江行烨，半个小时到了，你快点起来噢。”
　　男生紧了紧揽着她的胳膊，没睁眼：“再睡半小时。”
　　“不能再睡了！再睡你工作做不完了！”
　　江哥哥充耳不闻。
　　初愿就在他怀里努力扑腾，“烨烨啊，人长大，本来就是要承担很多烦恼的，你已经二十了，再也不是个孩子了，你要自律一点。”
　　这个女朋友真的不按常理出牌。
　　快让人气死了。
　　......
　　对于现在的江行烨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温香软玉在怀，他却只能在补眠和工作当中选一项。
　　说的粗俗点就是：“老子现在连打一炮的时间都没有了，这项目要是再救不回来，老子真的自闭了。”
　　“唉，这个粥都凉了，我再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先工作。”
　　怕他抱着自己太舒服，一不小心再睡过去，初愿率先蹦下沙发，拎着手机就出门去买下一顿的饭。
　　江行只好烨直起身，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到办公桌前，捡起那张纸，看清了初愿之前坐在对面画的画。
　　是一个简笔画小人，大头大脑的长的很可爱，从衣服和发型上还能看出江行烨的影子。
　　它手持大刀，炫酷地劈刀打怪。
　　小人脑袋上还有一个长着翅膀的卷发天使。
　　发着光，旁边还写着几行大字：
　　“初愿爸爸的神光笼罩着你。
　　神之子，冲鸭！”
　　他弯弯唇，捡起一旁的电话让助理进来，然后把纸递给他：“算一下尺寸，去做个画框来。”
　　助理错愕地睁大眼睛：“啥玩意儿？”
　　——助理就是程效一。
　　事实上，他主要也不是过来当助理的，他就是过来玩儿的，然后顺便蹭个实习的名头。
　　平时工作的日常基本就是：打游戏，打游戏，看动漫，然后打游戏。
　　今天这个画框，是江行烨主动交给他去做的第一件事情。
　　程效一看着他平淡却笃定的表情，确认再三，只好接过纸，找了副尺子在旁边老老实实地量起来。
　　他觉得江氏集团怕是要完了，因为继承人根本就是个智障。
　　......
　　至于“智障”的始作俑者初小愿同学，此刻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她晃悠着去了公司旁边的日料店，吃了一盘芝士蛋卷和金枪鱼刺身，然后打包了几只寿司和鸡爪回来给江行烨。
　　但刚走到公司大楼的门口，她突然遇见了一个老熟人。
　　“初愿？”
　　那个老熟人穿着一身职业装，脖子上还挂着工作证，看见她，诧异地走过来，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种警惕的语气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误闯了他们家的陌生路人。
　　不过以陆珈恬的特殊身份来说，这公司也确实可以勉强看作是“他们家的”。
　　所以初愿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心虚了一下，片刻后才迟钝道：“哦，那个，我来探望我儿子来着。”
　　“你儿子？”
　　“不好意思说错了，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
　　“就是江行烨。”
　　陆珈恬是真实地震惊了：“你说你是江行烨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怪我喽。
　　明明也不是多熟的人，忽然来了这么一下，带着质问的语气，气势汹汹的，让初愿一下就不高兴了。
　　更何况这姑娘和她那位母亲，在她心里还有很严重的“前科”。
　　小姑娘的表情很无辜：“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呢。江行烨发过朋友圈呀，难道是他屏蔽你了吗？”
　　这两年来，江哥哥发的唯二两条朋友圈。
　　第一条是宣布自己复出。
　　第二天就是宣布自己结束单身。
　　他的朋友圈里大概真的都是朋友，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
　　但是很显然，这位继妹并不在可见范围内。
　　陆珈恬一下子沉了脸。
　　初愿看着她已经带上几分敌视的表情和眼神，略微觉得有几分不解。
　　咦，江行烨明明就说过他跟这位继妹关系不熟啊，甚至因为他继母，两个人关系还不是很好。
　　那江行烨交女朋友了，又不妨碍到他继母，为什么这姑娘会是这种表情？
　　联想到之前听说过的那些绯闻和传言，初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女生忽然问。
　　“啊？”
　　“我就是随口问问。”
　　陆珈恬此刻已经控制好了表情，笑了笑，“毕竟都是一家人，我哥他平时又不怎么爱交流，我只能自己主动问了。”
　　......我哥？
　　初愿又被惊到了。
　　明明高二的时候看见她，她还是一口一个“江行烨”喊的很强硬啊。
　　怎么忽然现在就可以这么自然地以兄妹相称啦？
　　而且总感觉，一段时间不见，陆珈恬身上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就是，忽然从楚雨荨式的倔强，变成了......变成了魏璎珞式的倔强。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女生见她不回答，意外地没有再追问，反而很大方地摆摆手，“那也没事的，我真的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反正这种事情嘛，就是来来往往的变化太快，既然我哥他本来都没有打算把你介绍给家里人，那我也没必要多问。”
　　......
　　小姑娘忍不住弯了弯唇，好奇道：“你是在挑衅我吗？”
　　“没有啊。”对方也笑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只不过有时候实话听上去确实不太好听，要是不小心戳中了你的痛处，那也请你不要介意。”
　　好。
　　说话比魏璎珞更不客气呢。
　　让人可真生气。
　　初愿眨了一下眼睛：“事实上我觉得，应该不是江行烨不打算把我介绍给家里人，而是他压根儿就没有把你们当成是家里人。”
　　“你......”
　　“我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有时候实话听上去确实不太好听，要是不小心戳中了你的痛处，那也请你不要介意哦。”
　　陆珈恬盯着她。
　　半晌，才缓缓开口：“初妹妹，其实我不想搞得那么偶像剧的，但是你要是真的聪明，就听我一句劝，趁早离开江行烨，纠缠久了，对你没好处的。”
　　初愿扬了扬眉。
　　“江行烨不是你以为的那些富家公子哥，我可以跟你保证，你想要的，到头来一丁点儿也得不到，他这个人，没有你想象的简单，也远远比你所看见的更不近人情，你这样的小朋友，和他根本走不了太长远，到最后，陷进去的只有你自己，受伤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她顿了顿：“不要把灰姑娘的故事想的太天真了，现实生活中没那么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儿。”
　　“你，我觉得还配不上他。”
　　初愿拎着一袋寿司和鸡爪，拧起眉毛看着她。
　　片刻后，忽然慢悠悠地弯起唇来。
　　也许是受长相影响，哪怕是在此刻，她的笑容依然是甜的，唇角两个梨涡，眼睛也清澈透亮。
　　嗓音软的像一窝子软糖。
　　“首先，我非常讨厌一个跟我不熟的人，忽然莫名其妙就开始跟我说教。你明明跟我也不熟，跟江行烨也不熟，突然冒出来对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台词，是表演欲特别旺盛的缘故吗？”
　　“陆同学，圈子不同，何必硬融，大家都不搭理你，你非要凑上来，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像是那种脑残私生饭，又没素质又没意思吗？”
　　“第二，你说我配不上江行烨，是想表达说，只有你才配的上是吗？”
　　“可是你又没有我好看，没有我懂礼貌，没有我成绩好，也没有我粉丝多，不管从哪方面讲，你都比不上我，我实在不懂，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别人评头品足。”
　　......
　　“最后就是，”
　　小姑娘顿了顿，叹口气，“关于麻雀变凤凰这个问题......唉。”
　　“我只是不爱炫耀我自己有多厉害呀，其实，我是很厉害的你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陆珈恬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坏”
　　她是打心眼儿里就这么觉得的你们懂吗——就跟她曾经打心眼儿里觉得她妈是无辜的一样


　　第69章 飞向光辉尽头

　　这个世界上，人都是很复杂的生物。
　　这时候这样想, 那时候那样想。
　　这时候回想起来, 还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傻的可爱。
　　陆珈恬抱着文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围的同事都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态度十分友好。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她是空降下来的神仙, 是太子的妹妹，如今这种场面, 不会有人真的把她当成是平等的同事看待。
　　在一段时间内, 陆珈恬很享受这种被人捧着的高傲感，毕竟她自幼丧父，二十几年来活的敏感而自卑, 外表上的倔强和锋利，全都来自于小时候被人轻视而建立起的自我防御机制。
　　但是某天她忽然就明白了, 江伯父越是不对外隐瞒她的身份和关系, 就越代表把她当外人。
　　她现在上大二，学校寒假时间长, 在母亲的要求下，江伯父同意了她先在公司的基层锻炼锻炼, 连江行烨也没有反对。
　　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陆珈恬才发现，因为身份早已被公示的明明白白，上司只是供着她，从不会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她, 平时一句重话不说，全当她是下来混日子的关系户。
　　她既没有锻炼能力，也没有培养关系，只有母亲还在沾沾自喜，认为江伯父已经被她吹动了耳旁风，把自己当成了亲生女儿看待。
　　但其实怎么可能呢。
　　打从那个少年冷着表情说绝不同意他们领结婚证起，陆珈恬就明白，她想要的，母亲想要的，最后一分都到不了她们手里。
　　.
　　其实认真算起来，江行烨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
　　小的时候，母亲在射击馆里头当教练，而江伯父时常会带江行烨过来玩儿，因为这层关系，她和江行烨也成了玩伴。
　　江行烨每年生日，江家都会邀请她，她穿着妈妈特意给她挑的公主裙，在江家漂亮的草坪上，顶着一众小姑娘羡艳的目光，和寿星熟稔地交谈。
　　那时候她觉得，她和江行烨，应该会一直那么好下去。
　　直到后来，江行烨被体校选中了，他开始进行正式的射击训练，很少再来射击馆玩儿，跟她的联系也渐渐变淡。
　　她和江行烨，从一对亲密的玩伴，变成了只是见面时会打个招呼的“认识的人”，她对他的生活一概不知，甚至无法再接触到他的生活。
　　每当看见他的新闻，看见他在万众瞩目下自顾自地耀眼着，陆珈恬都会觉得非常失落。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本该属于自己的非常珍贵的东西。
　　所以，当母亲告诉她，她要嫁给江叔叔时，陆珈恬心里除了震惊和不知所措，竟然还有几分惊喜。
　　——如果、如果母亲嫁给了江叔叔，那么她应该，也可以离他更近一些。
　　她这样想。
　　事实证明，现实永远不可能按照她所设想的步骤走下去。
　　母亲把她带进江家之后，她不仅没能跟他靠的更近一些，反而离得更远了。
　　十六岁以前的江行烨，是意气风发的，是张扬而无所顾忌的，他会在打完一局游戏后笑骂队友“你大爷”，也会咬着棒棒糖在游乐园逗小孩子玩儿，他并不吝啬笑容，眉目轻扬，眼眸里全是璀璨光点。
　　十六岁以后的江行烨，就彻底变了。
　　他变的，非常不喜欢笑，也十分讨厌和人交流。他看着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神情都是淡淡的，倦怠的，懒得去关注的。
　　他虽然不骂她，不打她，不针对她，却同时也不愿意搭理她。
　　好像她是什么陌生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陆珈恬知道这应该是她母亲的错。
　　但是她无法去恨母亲，她只能自我催眠，用全身的力气去和江行烨较劲，借此来换取他对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点情绪和关注。
　　“无所谓被不被讨厌，只要我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我就赢了。”
　　母亲和江叔叔办结婚典礼的那天，陆珈恬在日记本里这样写。
　　更何况他们没有领结婚证，不管在血缘上还是法律上，她和江行烨都不是兄妹。
　　那么，她相信，万事皆有可能。
　　......是啊，万事皆有可能。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那个冷冷淡淡的少年，眼里就会重新出现那样璀璨而温暖的笑意。
　　从某个时刻起，江行烨忽然就变的平和许多。
　　他重新变得有生机起来，对周围有了关注，也不再和江伯父针锋相对，甚至偶尔在餐桌上，还能聊几句。
　　也不是原谅了，而是，好像忽然就变得不在意了。
　　在外人面前，礼貌而温和，给足了江伯父面子。
　　关于江家和沈家那边的合作，也愿意去牵桥搭线，种种行为，似乎真的卸下了身上的戾气，彻底“长大了”。
　　虽然那种温和和礼貌，笑意都不达眼底。
　　只是他愿意表现出来的一种假象而已。
　　陆珈恬真正再看见他露出情绪波动，是那天，母亲一不小心动了他房间里相册，被他发现了。
　　男生提着本相册从楼上走下来，淡淡地看着母亲：“你动它了？”
　　“哦，这个啊，抱歉啊行烨，你这个相册正好放在床头柜上，一不小心就碰掉了，阿姨不是有意的。”
　　“我不是说过了么，除了王阿姨，其他人都别进我房间，你进去干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收拾一下......”
　　“收拾？”男生的眼睛里浮现一丝嘲弄，“谁让你收拾了？”
　　“我......”
　　“陆姜宜，大家都想把你当个人看，你为什么非得这么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把自己当畜生？”
　　“行烨啊.......”
　　男生背在身后的手忽然举起来，握着把枪，扣在她脑门处，语气淡淡的：“老子有姓。”
　　“啊！江行烨，你要干什么！”
　　母亲被他突然这么一下吓得发抖，忍不住尖叫。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进我房间，别碰我东西，不然，你用哪只手碰，我就废掉你哪只手。”
　　“你别开玩笑了行......江行烨。”
　　母亲勉强维持着沉稳，“你这枪，应该不是真的。”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懒洋洋地瞅着她，带几分玩味，“你想想看，我这样的人，手里究竟有没有真枪？”
　　然后他扬扬唇，食指一勾，直接扣动了扳机。
　　“嗒”的一声。
　　那一瞬间，陆珈恬能清晰听到子弹出膛的声音。
　　母亲已经吓傻了，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瞪着眼睛看着前方，恐惧的表情让她素来姣好的面容也变得丑陋。
　　有红色的液体从她脑门滑下，就像血一样艳丽。
　　但不是血。
　　是把玩具枪。
　　男生吹了吹枪口，脸上还带着几分笑，语气漫不经心的：“当然是假的了，陆阿姨，你在想什么呢。”
　　而后起身上楼，姿态懒散，步履慢悠悠的，没有再留下任何一句话。
　　但从那之后，母亲再也没有试图去招惹过江行烨。
　　大概是枪口捱在脑门的那瞬间，男生冷漠的眼神，真的让她感受到了即将一枪毙命的恐惧。
　　也是在那头晚上，陆珈恬听到消息说，江行烨交女朋友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误传，毕竟在她心里，江行烨根本看不上任何人。
　　但随着后来越来越多人的证词，和朋友发给她的朋友圈截图，她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原来他真的谈恋爱了。
　　可是她拒绝去了解关于他女朋友的任何消息，采取不闻不问不听不接触的抗拒态度。
　　她固执地认为，总有一天会分手的，她又何必去了解呢。
　　直到今天。
　　陆珈恬在公司门口亲眼看见了江行烨的女朋友。
　　和两年多前她在那家网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一模一样。
　　矮矮小小的，眼睛明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要甜进人的心里去，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在旁人眼里，这大概又是一出霸道总裁和傻白甜灰姑娘的浪漫偶像爱情故事。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陆珈恬第一次没有顾及风度，莫名其妙开口说了那么一段话。
　　小姑娘好奇又惊讶地瞅着她，仿佛很新鲜似的，脸上还带着笑，反驳回来的话却锋利的像把刀。
　　“大家都不搭理你，你非要凑上来，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像是那种脑残私生饭，又没素质又没意思吗？”
　　“你又没有我好看，没有我懂礼貌，没有我成绩好，也没有我粉丝多，不管从哪方面讲，你都比不上我......”
　　陆珈恬忽然失去了工作的耐心和力气。
　　她站起身，夺过一旁上司手里的文件：“我拿上去给我哥。”
　　对方愣了愣，而后笑道：“哦行，反正就是一份报告，你去交也行。”
　　陆珈恬上到顶楼，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办公室门外只剩了一位新来的秘书助理，看见她，连忙站起身：“陆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把这文件拿给我哥。”
　　“哦，好，我通知一下......”
　　“不用了，就是一份文件而已，我放下就走。”
　　没顾对方的阻拦，陆珈恬直接拐了弯朝江行烨的办公室走去。
　　但是她的余光看到，那位助理小姑娘依然拿起了电话。
　　果然，哪怕是新来的，不敢拦她，却也不会听她。
　　其实这个公司的人，对她的尴尬身份，心底也是门儿清。
　　陆珈恬扯了扯唇角，拐过弯，往前继续走。
　　打就打。
　　无所谓了。
　　但伸手正要拉门时，她忽然顿住了动作。
　　门其实没有彻底关严实，透过窄小的门缝，隐隐还可以看清里面的场景。
　　男生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箍着个小姑娘压在怀里亲。
　　那姑娘上半身被他扣着动弹不得，却一直扑腾着腿努力去踹他。
　　男生倒是任她踹，没放开手。
　　办公桌上电话铃一直在响，也没人去接。
　　陆珈恬几乎是瞬间就转了身。
　　而后努力控制着没发出一点动静。
　　老半天，她都没能挪动一步。
　　办公室里终于传来小姑娘暴躁的声音：“江行烨，你有病呀。”
　　男生的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你有药吗？”
　　“......现在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玩这种老梗。我要是有药，我就干脆毒死你。”
　　“哦，那你舍得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哇呀，不来了不来了，我饿了江行烨，要吃午饭吗江行烨，你不要工作吗江行烨？——江行烨你是得了肌肤饥渴症！我好生气啊，我能咬死你吗？！”
　　......
　　陆珈恬再也听不下去了。
　　她忍住眼泪，连文件也没交，迈腿直接离开。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啊，幸好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没让他发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当天晚上，陆珈恬了一晚上关于初愿的资料。
　　她看了她拍摄的vlog，看着小姑娘在视频里呼朋唤友自由如风的模样，段子随口就来，视频有趣又有干货，如果她只是个陌生的观众，说不定也会忍不住点个关注。
　　后来，她又去逛了她的微博。
　　虽然大家不知道，但是陆珈恬了解江行烨也了解初愿，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猜出了他推荐的那个漫画家，也是他的小女友。
　　多有趣的微博呢。
　　很平常的日常小事，都能被她说的很好笑，偶尔分享的一些摄影照片和插画，也都非常漂亮。
　　她会画一些小短篇漫画放在微博上，粉丝活跃度很高，虽然一开始都是被江行烨引流过来的，最后却九成九都成了真正的粉丝。
　　又温暖又治愈，如果她是男孩子，估计也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陆珈恬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天光大亮，沉默了很久。
　　她一直不信童话，不信所谓的傻白甜和高富帅的幼稚爱情故事。
　　所以她打从心底里认为，江行烨和他那个“很甜很可爱”的小女友，最后一定成不了。
　　但是现在，她忽然发现，也许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傻白甜。
　　......
　　陆珈恬在心里想了一大堆，辗转反侧一夜未睡。
　　但是对于初愿来说，在江行烨公司门口遇见他继妹的小事，真的就只是一件小事，她转个眼儿就忘了。
　　——她觉得是被江行烨亲的缺氧了，才导致自己脑子变得有些迟钝。
　　直到临走前，小姑娘才忽然想起来，一拍桌子道：“对了，我忽然想到，我刚才在你公司门口碰见陆珈恬了。她简直是疯了！”
　　“她怎么了？”
　　“她说我配不上你！”
　　“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江哥哥挑挑眉，诧异道，“她疯了吗？”
　　“.......”
　　一句话，瞬间打退了原本想质问一番的初小愿。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会说话的男朋友呢。
　　她不明白。


　　第70章 飞向光辉尽头

　　离开S市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初愿是在江行烨的家里睡的。
　　江哥哥是一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人, 他拿着自己这些年的压岁钱和工资奖金, 给自己在市区内买了一套漂亮的三居室。
　　房子是新房子，装修好后通风了半年多, 直到今年春节后, 江行烨才姗姗来迟地搬进来住。
　　而初愿是他带进来参观的第一个客人。
　　“这是你设计的吗？”
　　初愿一边举着手机拍照, 一边好奇地问道。
　　因为看上去不像是江行烨的风格。
　　米黄色的灯光基调，木质地板，布艺沙发和手绘风格的装饰画，整个房子给人一种暖融融的治愈感。
　　初愿不敢相信江行烨这个为自己买了几十件卫衣却只拥有两个颜色的暗黑系审美人士，能搞得出这么温馨的装修设计。
　　男生泡了杯麦片给她, 一边打开电脑，在沙发上坐下来：“差不多。”
　　初姑娘长大嘴巴震惊了好一会儿，而后道：“我绝不相信。”
　　她仿佛确认般又问了一遍：“真的是你一个人独立设计出来的吗？”
　　“算是跟设计师合作的。”
　　“你们怎么合作的？”
　　“我送了他一部动画片的碟片，让他按着那个风格去思考，他看完动画片, 获得了很大的灵感, 很快就搞出了设计图。”
　　“哇，你给他看什么动画片了？”
　　“《麦兜当当伴我心》。”
　　“......”
　　初愿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 问他：“你能把那个设计师介绍给我吗？”
　　“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设计师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等我攒好了买房子的钱, 也想找他设计。”她顿了顿，“我有好多想住的动画片呢。”
　　江哥哥挑挑眉：“你在攒买房子的钱？”
　　“是呀。”
　　“攒了多少了？”
　　初愿犹豫了一下，诚实地报了个数字。
　　“真了不起。”
　　江行烨想了想, 忽然来了兴致，勾起唇，“初愿，我忽然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建议？”
　　“按照你现在的速度，想要攒够一套房子的钱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样，我替你凑一半，你自己出一半，咱们一起买套房子，就当做是婚房了怎么样？”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吗？”
　　“当然了。”
　　“不要不要。”她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要自己攒钱买套大别野，然后只写我自己的名字。”
　　“那你得攒到何年何月呢。”
　　“反正我就是要自己攒。”初愿皱起鼻子，“我才不要跟你一起买房子呢。如果一起买了，万一有天我们两个人离婚了，房子该怎么分？我又不舍得卖掉，那总不能剖成两半？”
　　“离婚什么离婚。”
　　江哥哥敲了敲她毛茸茸的脑袋，轻斥道，“你这小脑袋瓜子整天能不能想点好事？。”
　　“嘁，明明就是你太天真了好不好，谈恋爱的时候，每对情侣都觉得自己能恋爱到死，可是你看，现在全世界的离婚率还不是高居不下。”
　　“呵。”江行烨扯了扯唇角，眯起眼睛吓唬她，“你放一百个心，要是咱们真有离婚那一天，我一定发挥资本家的优势，把钱全卷走。然后签完离婚协议后，再继续靠金钱和势力搞垮你。”
　　他的语调慢悠悠的，眼眸里全是威胁：“先买下你的版权，找个没文化的人瞎改编，再拍坏你的作品，毁掉你的名声，让你在漫画界永世不得翻身。”
　　初愿要被他气死了：“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先......”
　　“你不要再说了。”她揪起眉毛，咬牙切齿，“你要是真这样对我，我就、就死给你看！”
　　“你反正都要跟我离婚了，我还管你的死活做什么？”
　　男生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大不了咱们一命抵一命，死后刚好可以结伴一起到奈何桥上喝汤。”
　　......初愿忽然觉得自己胸很闷。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会让让我呢？”
　　她一副伤心的快要哭了的表情，“你就只会跟我打嘴炮，一定要说赢我你才开心。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吗？你不爱我了吗？”
　　“初......”
　　“你把我说哭了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会特别有成就感吗？江行烨你告诉我，你把自己的女朋友说哭了，你真的开心吗？快乐吗？”
　　“......”
　　寂静了一会儿。
　　小姑娘坐在地毯上，悄悄回了个头。
　　正好对上男生的视线。
　　她立马耷拉下脸，眼睛里波光粼粼。
　　江哥哥叹了口气：“对不起，我错了。是我肚量太小，非要在这种小事上说赢你，我真的太不是人了。”
　　“没关系。”
　　初姑娘扬起唇，眉眼弯弯，“人都是会有冲动的时候，你能知错就改就很好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
　　就这样，江行烨最终也没能给出去那一半买房钱。
　　初小愿坚信自己钱途光明，很快就能攒够一套大别野，为了离婚后不被资本家迫害净身出户，她铆足了劲非要在结婚前给自己买套房子。
　　而这种铆足了劲，具体表现在——
　　深夜十一点半，江行烨家里的客厅灯光明亮。
　　初愿坐在地毯上画画，江哥哥在书桌前开着笔记本电脑加班工作。
　　初愿草稿画到一半，忽然饿了。
　　她抬起头问自己的男朋友：“江行烨，你饿吗？”
　　“不饿。”
　　“哦，你饿呀。那我可以用你的饿了么点个外卖吗？”
　　“......你自己的饿了么呢？”
　　“我的饿了么我这个月已经购买过会员了，可是城市不在S市，所以我想用你的号码在S市再买个会员。”她的语气很诚恳，“你放心，你这么会点外卖，给自己买个外卖平台的会员，最后一定还是你赚。”
　　江哥哥抬起头，思考了一会儿：“我拒绝。”
　　“为什么？！”
　　“我没有饿了么。”
　　“那我帮你下一个就好啦。”
　　“但是这个手机上是我的私人号码。”他漫不经心，“初愿，以我的身家，你就这么把号码轻易公布给外卖员，你觉得安全吗？”
　　“......那你平时都是怎么点外卖的？”
　　“我用美团。”
　　“哦，那我可以用你的美团吗？”小姑娘歪着脑袋，“美团上也可以买优惠券。”
　　“我知道。”男生慢悠悠地，“而且优惠券已经被我用完了。”
　　“......”
　　省钱失败的初小愿简直想扑上去咬死他。
　　当然，最后，江哥哥还是善解人意地贡献出了自己的手机，让女朋友在饿了么上面买了个会员。
　　初愿点了个土豆泥，点了盒炸鸡，还点了两杯奶茶和一碗馄饨面。
　　“你吃的完吗？”
　　“当然吃不完啊。”
　　她揪着眉毛，很纠结的样子，“可是怎么办，我都很想吃欸，江行烨，到时候，我可以分一半给你吗？”
　　江行烨挑挑眉：“你为了三张五块钱的优惠券跟我纠缠了半天，结果最后点了八十块钱的外卖，还说要分我一半？初愿，你自己算算，你这是在省钱还是浪费钱。”
　　初小愿张牙舞爪：“不许说话。”
　　......
　　或许是因为初愿点的店都比较远，又是深夜，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外卖员还在前往商家的路上。
　　她都已经饿过头开始困了。
　　“算了我不吃了。”小姑娘打着哈欠从地毯上撑起来，“我要去洗澡睡觉了。江行烨，等会儿外卖到的时候你要是不想吃，就帮我分给邻居家的小孩儿。我刚才出去丢垃圾的时候，看见他们蹲在家门口打游戏，说是忘记带钥匙了，我想他们现在一定饿了。”
　　“......”
　　江行烨觉得她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攒不够买大别野的钱了。
　　.
　　初愿洗完澡之后，裹得像个阿拉伯人似的从浴室里出来，问江行烨哪间房间是他平时自己睡的。
　　江行烨随手指了指主卧。
　　于是小姑娘很安心地摸到了旁边的次卧，把自己摔进软绵绵的被子里，就快落地进入了睡眠当中。
　　她觉得江行烨家实在是太舒服了。
　　装修舒服，隔音效果舒服，床也舒服，等她以后有钱了，也要把自己的房子搞成这样。
　　怀着这样的美好愿景，小姑娘渐渐陷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大海豚，在海洋里自由地扑腾着，一跃能跃到天上去。
　　但有一天，就在她在水里扑腾的时候，海面上忽然驶来了一座大轮船。
　　一个长得跟江行烨一模一样的坏蛋就站在甲板上，手里还拿着个大网，使劲往下一兜，就把她兜在了网里，还把她吊到了甲板上。
　　初海豚在甲板上拼命地蹦跶，想要挣脱开这网兜。
　　但是这个网兜好像有魔力似的，越箍越紧，死死兜着她，让她不得动弹。
　　网兜上还燃起了火，滚烫滚烫的，热的她汗都下来了。
　　燃烧着的火焰把她周围的氧气都给烧光，初愿感受到了一种窒息感。
　　她大喊：“你放开我你这个恶毒的捕豚坏蛋！”
　　那个捕豚坏蛋就站在她面前，冷笑一声：“你想我放开你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想了！”
　　“那你先帮哥哥把衣服解开。”
　　什么玩意儿？
　　哥哥？？
　　这个捕豚恶魔居然还敢自称是她哥哥？
　　初愿笑了。
　　她从甲板上跳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飞到天上去。
　　但是颈窝被人紧紧箍着，耳畔传来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别动，再动你哥哥真忍不住了。”
　　初海豚直接从梦里吓醒了。
　　她睁开眼睛，透着客厅外传来的朦朦胧胧的灯光，看清了眼前这个箍着她的捕豚恶魔。
　　——就是江行烨没有错。
　　他上半身没穿衣服，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半干半湿，扣着她，灼热的唇还压在她颈间。
　　就像是网兜上烧着的火。
　　“你干嘛呀江行烨？”
　　初愿有些结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睡睡觉，明天起不来了怎么办！”
　　男生嗯了一声，一只手已经从颈间滑到了她后背，漫不经心地在肩胛骨处流连着，嗓音低哑：“我不正和你睡着觉呢吗。”
　　初愿身上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
　　没有穿内衣。
　　他这么轻轻一勾，吊带就从肩膀上落下来，整件裙子在身上摇摇欲坠。
　　肌肤相触的那种感觉，非常复杂。
　　初愿一时没法儿描述。
　　她觉得有点热。
　　江哥哥还压在她身上，指尖到底流连，挑起一网兜的火。
　　他低低地叹息道：“小朋友，你怎么忽然就长这么大了呢。”
　　初愿下意识反驳：“我大你还不高兴了是不是？”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现在好像不是打嘴炮的时候。
　　她男朋友已经快要难受死了。
　　她感受着江行烨沙哑的嗓音和灼热的手指，试探性地问：“男朋友，你要我帮你吗？”
　　“你想怎么帮？”
　　“就像上次......”一样啊。
　　说到一半，后半句话忽然被吞了下去。
　　初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就是：她好像已经十八岁了。
　　甚至3月1号那天，许露露还送了她一个惊世骇俗的成年礼。
　　她眨了眨眼睛，在朦朦胧胧的光亮中，十分认真地问：“江行烨，你觉得我长大了吗？”
　　“嗯。”江行烨用牙齿咬开她的肩带，漫不经心，“长大了。”
　　“那你觉得我成熟了吗？”
　　她小小声地，“以你看片的经验，你觉得我跟那些小黄片里的女主角比起来，算不算，嗯，就是身体，算不算成熟了？”
　　江行烨的动作顿了顿。
　　他忍的很辛苦。
　　但小姑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乖乖巧巧地躺在他身下，用奶甜奶甜的声音问他：“江行烨，你觉得我的身体成熟了吗？”
　　然后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颤动，媚眼如丝。
　　他觉得自己要炸。
　　“......成熟了。”
　　男生的嗓音哑的快要勾出火来，咬着她的锁骨，“成熟的不得了。”
　　“江行烨你知道吗，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本来是带了个礼物给你的。不过后来你太忙，我就给忘记了。”
　　这种时候，怎么忽然又说到礼物上去了？
　　江行烨耐着性子：“什么礼物？”
　　初愿在枕头上扭过脑袋，伸手努力去够床头柜上的包。
　　“你要拿什么，我给你拿。”
　　“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小姑娘眉眼弯弯，唇角两个涡，献宝似的把右手伸到他面前。
　　然后摊开。
　　白嫩嫩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包口香糖。
　　她说：“你会弄吗？”
　　“......”
　　“唉，说明书都是英文的，我其实也没看太懂。”
　　“......”
　　“但是看这个形状，应该直接套上去就可以了对？”
　　......
　　江行烨真的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哥哥：我女朋友最大的本事就是，所有事情在她眼里，都跟玩儿似的。


　　第71章 飞向光辉尽头

　　江行烨丢掉了她递过来的口香糖。
　　初愿身上的裙子已经是一塌糊涂了, 借着客厅隐隐的光线，还能看见小姑娘纤巧的锁骨和莹白的肌肤。
　　她本来就特别怕痒, 江行烨的吻一路从耳垂落到胸口, 唇齿勾起满身灼热的火。
　　初愿腰已经软了，声音还打着颤：“江、江行烨，你把它捡回来呀，我不想吃药，呜呜呜，你要是敢直接来, 我就让你断子绝孙......”
　　江行烨抬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
　　凭什么不能说话。
　　我凭什么凭什么不能说话。
　　初愿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她之前逛微博的时候看到了, 他们说男人第一次不愿意戴套的人都是渣男，不管找多少借口，都是只管自己爽而不管女朋友身体健康的大渣男。
　　所以她来找江行烨玩儿之前, 她还很贴心地把套套都给准备好了。
　　许露露送了她四盒, 大、中、小、特小四种型号她全买齐了。
　　“初愿，这个礼物你别看就这么小小四盒, 我也是费了心的！有的型号我还是出国旅游的时候专门给你带回来的, 像我这么周到的朋友，你真是上天也找不到了。”
　　小姑娘在他怀里扭了扭：“呜，你要是觉得这个尺寸不适合, 我还有别的，全都是新的还没拆封的，我给你拿呀江行烨......”
　　“我不用那个。”
　　男生的指尖滑过她的肩胛骨, 一路向下，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别动。”
　　初愿觉得自己很痛苦。
　　江行烨不肯戴套，是渣男没有错。
　　见到过无数猪跑的经验告诉她，遇见渣男了的话，要及时止损，快点分手。
　　可是她太喜欢江行烨了，现在还不想跟他分手。
　　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呢。
　　“江行烨，你别逼我！”
　　她软着声音，吚吚呜呜，“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戴套呀！”
　　“你叫声好听的。”
　　......渣男！
　　江行烨超级大渣男！
　　初愿吸着鼻子呜咽：“男朋友，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我求你了......”
　　“现在知道我是你男朋友了。”
　　他用舌头勾着她的耳垂，语调漫不经心的，“我还以为是你亲哥哥呢。”
　　“我是南方人，后鼻音发不好，其实我说的是情哥哥......呜呜呜哥哥，我求你了江哥哥......”
　　....
　　江行烨最后也没戴上套。
　　他捉着初愿的手，折腾了很久。
　　然后抱着汗涔涔的小姑娘，又洗了个澡。
　　半夜两三点，初愿可怜兮兮地滚进被窝里，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了，嘴里还念念有词：“渣男，江行烨你这只狗，我总有一天要让你断子绝孙......”
　　她是真的被气炸了。
　　要不是实在被他折腾的太累又太困，初姑娘现在就能从床上跳起来把他的脸给挠花。
　　她刚满十八岁，就飞过来找他，给他买早饭买午饭，连安全套都给他准备好了，四种型号准备的全全的。
　　结果江行烨连个饿了么的会员也不肯给她用，还用尽手段逼她说各种昧良心的话。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之后，他居然哄着她用手帮他解决了。
　　这算什么？
　　这分明就是......瞧不起她！
　　她都这么投怀送抱了，那他看起来，也不像是生理有疾的样子。
　　初愿还悄悄问他了，是不是对那个东西过敏，男生黑着脸，把她塞进浴缸里，让她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就不是喽。
　　既然不是过敏，又不是没**，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他不想负责。
　　他宁愿自己忍的那么辛苦，也不接受她的投怀送抱，除了不想对她负责，还能有什么理由？
　　怀着这样的心情，初愿做了今天晚上第二个梦。
　　她梦见自己和江行烨谈恋爱谈了好几年，江行烨都扭扭捏捏不肯跟她上床，最后，他果然和别人结婚了。
　　丢给了她五百万，对她说：拿了钱，给我滚。
　　眼神特别的冷漠。
　　初愿再一次被吓醒了。
　　大大的床上，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耳边闹钟唱着欢快的铃声，应该是江行烨走之前给她订的时间。
　　她从柜子上下摸过闹钟一看，发现已经是上午九点半，离她的飞机起飞时间只剩下不到三小时。
　　初愿挣扎着从被子里爬起来，之前的睡裙早就被糟蹋的不成样子，江行烨昨天晚上找了一件他自己的棉T恤给她，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领口还一直往下滑。
　　她把窗帘打开，金灿灿的光线一下钻进屋子里，让人的心情都变得明亮起来。
　　江行烨应该是已经去上班了，餐桌上放着早餐，是初愿很喜欢的菠萝包和芝士条，旁边还有一瓶旺仔牛奶。
　　初愿本来想打个电话给江行烨的，但一打开手机，就看见他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男朋友：公司有事，不能送你去机场了
　　男朋友：你到时候直接打电话给王叔，他会开车过来送你
　　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男朋友：早餐别忘了热一下再吃
　　然后隔了三分钟。
　　男朋友：裙子和套子算我的，买多少都给你报销
　　初愿气的差点没把手机给扔了。
　　她把牛奶塞进微波炉里，然后就靠着厨房的门框给他发微信。
　　初大王：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上床？
　　初愿发消息时，江行烨其实正在开会，指尖一划看见这行字，他差点没把咖啡洒图纸上。
　　然而初姑娘的下一句质问已经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初大王：我又不要你负责
　　初大王：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女人吗？
　　......
　　江行烨握着手机，老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他能说，是因为这姑娘当时就那么乖乖巧巧地躺在他身下，目光又纯又无辜，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诱拐儿童的罪犯。
　　所以他实在是......下不去腿吗？
　　甚至到现在，江行烨都不能确定，这姑娘内心究竟对这种事有没有一个成熟正确的认知。
　　还是日漫看太多，导致思想也变得二次元起来。
　　他顿了顿。
　　男朋友：初愿
　　男朋友：你究竟理不理解这是件什么事情？
　　初愿咬着菠萝包，看着屏幕上的这句问话，没明白江行烨是什么意思。
　　初大王：我要理解什么？
　　初大王：不就是上床嘛，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
　　江行烨挑了挑眉。
　　男朋友：你对我就这么有**？
　　初大王：呸！
　　初大王：你没看微博上说的嘛
　　初大王：结婚之前，一定要先验验货，不然等结婚了，后悔都来不及
　　而且许露露说了。
　　江行烨那样的**，她也不吃亏。
　　就算以后分手了，那糟蹋在他身上，也总比以后糟蹋在啤酒肚地中海的秃头星人身上好。
　　——当然，后面这段理由，初愿聪明地没有说出来。
　　江行烨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看着她发过来的一条条消息。
　　他冷笑一声。
　　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个理由。
　　他感觉自己之前的一番好心全都成了驴肝肺。
　　这姑娘都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了，他忍着自己疼，感情都是在自讨苦吃是。
　　男朋友：好
　　男朋友：你给我老实呆着别动
　　男朋友：老子现在就让你验验货
　　初大王：什么？
　　男朋友：安全套你买了几包？
　　初大王：什么？
　　初大王：四盒
　　男朋友：那应该不够
　　江行烨捡起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慢悠悠地打字。
　　男朋友：你慢慢吃着，我再带几盒回来
　　什么？
　　初愿陡然惊慌。
　　昨天晚上的惨痛经历依然停留在记忆里，手腕现在都还有些无力。
　　她把菠萝包一口吞进肚子。
　　初大王：不用了不用了
　　初大王：我现在已经出发去机场了
　　初大王：你快工作我就是开个玩笑
　　初大王：江行烨，我们现在还小呢！
　　五分钟后，江行烨给她发了个定位。
　　在他公司楼下旁的超市里。
　　初姑娘连芝士条也不吃了，把东西随便往行李箱里一塞，就惊惶地蹦出了门。
　　她不明白，为什么江行烨总是要这样吓她。
　　最关键是，她还真的每次都能被他给吓到。
　　这世界上还有人像她一样谈了段这样的垃圾恋爱吗？
　　甚至在她上飞机前，江哥哥还不依不饶地发微信威胁她。
　　男朋友：[图片]
　　满满一抽屉的口香糖。
　　初大王：呵
　　初大王：你个流氓垃圾
　　初大王：快把这些小黄图给我收回去
　　男朋友：我就是提醒一下你
　　男朋友：以后别浪费钱了
　　男朋友：直接照这型号买就行
　　......
　　这世界上还有人像她一样谈了段这样的垃圾恋爱吗？
　　——没有了。
　　.
　　初愿最后带着许露露送给她的四盒口香糖，坐着飞机孤单地回到了学校。
　　刚好，编辑给她寄了一叠的扉页纸来，让她抓紧时间签上名。
　　因为她的漫画卖的太好了，出版社决定加印，经过商量后，决定再随机发放一百九十九本特签。
　　初愿抱着自己的扉页纸在书桌前写特签的时候，陈洛娥刚好收完衣服回来。
　　大概是要拿床梯下的什么东西，顺手就掀开桌帘探过头来看了一下，好奇地问：“初愿你在干嘛呢？”
　　初愿被她吓了一跳，幸好最上面的那张纸，只写了两个字：“祝你”。
　　还没签上自己的笔名。
　　她蹙起眉：“你干嘛随便掀别人帘子啊？”
　　陈洛娥愣了愣：“我拿东西......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顺手。”
　　“这也能顺手，你这样跟小偷有什么区别？”初愿是真的不高兴了，掀开帘子就站起来，也没管隔壁宿舍过来玩的其他同学，就这么盯着她，语气很烦躁，“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老是这样烦我，你对别人的生活就这么关注吗？我究竟是哪儿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不放过我呀，你再这样下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告诉辅导员了！”
　　......
　　整个宿舍都寂静了一下。
　　大家都错愕地扭过头来看她们俩，没敢说话。
　　陈洛娥明显也被她说的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眶瞬间红了，委屈道：“我只是拿东西，然后随手问你一下而已，我以为你在写作业，那写作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呀，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说话一抽一抽的：“我才是想问你，我究竟是哪儿招你、招你惹你了啊，你要、这样针对我。难道就因为我之前说了你男朋友几句不好听的话吗？那我也没说他坏话啊，你老是跟关栩吐槽我男朋友我不也没说什么嘛，难不成就江行烨他高贵一点儿不成、不成吗？”
　　......
　　关栩陡然惊悚。
　　她下意识扭过头去。
　　很显然。
　　隔壁寝室的女生已经听懵了。


　　第72章 飞向光辉尽头

　　关于初愿和江行烨的关系, 在C大已经有了无数种猜测。
　　但因为双方都很低调，所以一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人得到过确切的证据可以去肯定某种猜测。
　　至于初愿宿舍内的室友, 虽然初愿没有怎么强调请求过, 但是她们都自动帮忙隐瞒了这件事情。
　　毕竟之前陈洛娥跟陈星现谈恋爱的时候, 关栩没忍住跟自己的闺蜜说过八卦，而田丝甜也和别的朋友吐过槽, 虽然她们八卦和吐槽时，都嘱咐了“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往外传啊”。
　　但是没过多久，“光电大一有个女生踩着室友的踏板攀上富二代”的流言已经在整个学院内传的沸沸扬扬。
　　当时陈洛娥很是哭了一阵, 最后在陈星现的强烈要求和愤怒威胁下，田丝甜不得已站出来亲自“辟了谣”，事情才算是平息下去。
　　那么江行烨。
　　江行烨在关栩这种普罗大众心里, 几乎算是半个流量明星，而一个流量明星的恋爱绯闻要是传出去，那就真的不得了。
　　到时候，微博热搜上就会出现：据江行烨女朋友的舍友爆料......巴拉巴拉的。
　　——所以这样，跟撕破脸皮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一方面出于良心, 一方面怕惹出大事无法收场，哪怕连和初愿最不对付的陈洛娥，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往外面说过。
　　当然，陈洛娥不说，最有可能还是因为：她就不想让初愿太风光。
　　陈星现是金融学院有名的高富帅, 方方面面比下来，比田丝甜的男朋友还高上三分，自己和他谈恋爱，走到哪里都有人羡慕。
　　那要是初愿和江行烨恋爱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举一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自己的档次瞬间就会从“苏妲己”变成“雉鸡精”。
　　在这个世界上，大家往往都只关注第一，至于第二，它跟第三第四没有任何区别。
　　都只是平庸。
　　对于陈洛娥来说，在她看似软弱而梨花带雨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比谁都好强的心。
　　她这种心理，如果让初愿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很冤枉。
　　陈洛娥享受关注，习惯被人围着东问西问的感觉，最好全世界都对她的生活充满好奇，这能让她打从心底升起一股优越感。
　　初愿也享受关注，甚至上初高中时，她一度很热衷于让自己成为校园明星。
　　但实际上，她享受的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关注，就是，大家只要远远地仰视着她就好了，不要来接近她，也不要来跟她打招呼问什么事情，就让她一个人快乐地沉浸在孤独的聚光灯下。
　　所以她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而身上却没有什么可以让路人好奇的绯闻八卦。
　　如果她知道陈洛娥原来对她怀着的是这种情绪，初姑娘一定会热情地配合她，甚至把她当成是同阵营的战友。
　　只可惜，沟通上的不及时和理解上的偏差，让她们俩同时对对方玩崩了。
　　从“你老是跟关栩吐槽我男朋友我不也没说什么嘛，难不成就江行烨他高贵一点儿不成吗？”这句话一说出口，事情就彻底陷入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尤其是还有一个隔壁寝室的局外人在场的情况下。
　　虽然那妹子一句话没说，但眼睛里分明已经露出了“原来江行烨真的是初愿女朋友吗”的震惊和疑惑。
　　初小愿就这么盯着看陈洛娥哭，盯了很久。
　　直到对方从梨花带雨到呜呜咽咽，最后彻底流不出眼泪来。
　　她才扬着一口小奶音，站在床边的台阶上，困惑地问：“你有病？”
　　——这是从江行烨那里学来的。
　　说话的时候，一定要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人，眼神里带一点蔑视，语气里带一点疑惑，让对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当然，她现在还没有江行烨那份功力，所以陈洛娥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初愿，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害你了，你非要这样不依不饶地，你说清楚啊！要是真因为江行烨，好，我现在去跟他道歉，亲自去跟他道歉行了吗！”
　　陈洛娥之前一直没往外说，不代表就永远不会说。
　　现在江氏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在新闻谣言里，又是项目搁浅又是资金链崩溃，据说每天都在几千几百万的亏钱，她问陈星现，对方也含含糊糊地说：确实麻烦挺大。
　　陈洛娥又问：“那还救得回来吗？”
　　陈星现犹豫了一下：“看情况，不过基本上，就算救回来，后续也要缓个七八年了。不过这种话，你别和初愿多说，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
　　陈洛娥觉得自己明白了男朋友嘴里的未尽之意。
　　——江氏基本上是救不回来了，就算能救回来，也是油尽灯枯之相，最起码要缓个七八年才能起来。
　　那如果没有了江氏，江行烨一个运动员而已，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一个运动员的女朋友，跟她又如何比？
　　于是今天被初愿这么一激，她顿时就忍不了了。
　　当着其他人的面，没给初愿也没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初愿生气吗？
　　非常。
　　事实上，到现在，她已经不太介意和江行烨的情侣关系被爆出去了。
　　就像江行烨说的，他又不是偶像明星，不靠粉丝赚钱，“谈恋爱就脱粉”这种事情，压根威胁不到他。
　　至于安全和**的问题，这个学期初愿就打算搬出去住了，房子是热心的本地人程效一帮忙找的，租金很贵超级贵，但小区安全性很高，住了不少名人。
　　虽然初愿付了租金之后才知道，房子根本就是江行烨妈妈的嫁妆。
　　她付的全部租金，最后都流到了她男朋友的腰包里。
　　男朋友对她说：“放心，我给你攒着，以后继续留给我女儿当嫁妆。”
　　初愿当然也没有别扭地就不肯住了。
　　反正她总是付了租金的，江行烨的房子，不管怎么说，安全和**方面都可以放心，她实在是舍不得就这样让回去。
　　于是回到学校之后，这段时间初愿一直在挑选家居，打算亲自来搞自己出租屋的软装。
　　她就不信了，她就搞不出一个比《麦兜当当伴我心》更好的房子。
　　——对不起扯远了。
　　总的来说就是，初愿其实已经不太介意和江行烨的情侣关系被爆出去了。
　　但是一想到居然是被自己讨厌的陈洛娥就这样以挑拨的方式爆出去的，初愿就莫名很生气。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然后开始在大学里首次展露自己的嘴炮功力：
　　“首先，我想告诉你，不是只有杀人才算是害人的。虽然我不明白我究竟是哪儿这么吸引你了，导致你整天啥事儿也不干就光盯着我偷窥我好像是我的什么疯狂私生饭，但是你这种行为，跟不经过允许就擅自闯进女生浴室的猥琐男有什么区别？”
　　“我......”
　　“第二，我没有在背后说你男朋友坏话哦。我说的是一个明知我不是单身还死乞巴赖纠缠我试图挖我男朋友墙角的追求者的坏话。在你跟陈星现谈恋爱之后我都懒得提他了，你不要偷换时间概念来污蔑我。”
　　“初......”
　　“最后，我直接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甚至还有点儿讨厌你，我非常、非常地不想跟你做朋友，我由衷地希望你也不要跟我做朋友，不要问我任何事情，不要这样没礼貌地来干涉我的**，就当我们是不幸分到同一个宿舍的陌生人，好吗？”
　　“可是为.......”
　　“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讨厌你。但是对不起我不想再说了，你就当我就是讨厌你，不喜欢你，虽然你可能听了很伤心会哭死，但是这是我自己的主观情绪我没对你做任何坏事，所以你不能说我，也没有资格指责我，明白吗？”
　　“......”
　　陈洛娥脸上还带着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大概是，在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人跟她这样直接地说过话。
　　并且说话内容还是这么的不客气。
　　那姑娘奶声奶气的，言辞犀利，半点不像是平时的软萌小可爱。
　　初愿从台阶上走下来，坐回位置上，瞅着她：“还有就是，你不要再跟我提和江行烨道歉的事情了，我是不会把我男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你的，我怕被你撬墙角，也怕被你当踏板，就像你对田丝甜之前做的那样。”
　　......
　　至此，小姑娘彻底说完了想说的话，觉得十分痛快，没有再去看陈洛娥和其他人的表情，拉上桌帘，开始给许露露发自己刚才的英勇战役。
　　然后她才刚打开微信，桌帘又被掀开了。
　　陈姑娘红彤彤的眼睛再次出现在眼前。
　　她说：“初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对田丝甜做什么了你说清楚！”
　　......初愿气死了。
　　她扭过头，看着隔壁寝室的那个姑娘，很认真地：“姜曼曼，你出去说。”
　　“......啊？”
　　“不管是我和江行烨谈恋爱的事儿，还是我今天晚上跟陈洛娥吵架的事儿，以及我说陈洛娥是偷窥狂撬墙角找踏板的事儿，这些八卦，你都尽情地和别人分享，我绝对不怪你。”
　　“还有，田丝甜，你也不要怕，如果陈星现又来威胁你让你出去辟谣，你让他来跟我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
　　谁还不会搬救兵了是不是！
　　就算江行烨真的破产了身败名裂了。
　　那也没关系。
　　她还是程效一表舅妈呢！
　　大不了就放程效一出去咬死那些人！
　　更何况，江行烨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身败名裂。
　　反正她初愿就不相信了，她男朋友会真的搞不定那么一丁点儿事！
　　——下一秒
　　“嘟嘟。”
　　许露露：热搜。


　　第73章 飞向光辉尽头

　　初愿觉得她男朋友真是活的像个网红。
　　还是那种，不用去开淘宝店也不用转发抽奖就可以天天上热搜的高级网红。
　　就比如这次, 明明是江氏对“棋话村”项目工程作出的声明和回应, 但高高挂在第一名的却是新闻标题里半个名字也没出现的江行烨。
　　江氏这次作出的回应十分硬派。
　　先是明明白白承认了项目工程中出现的问题, 甚至将各种细节和有纰漏的材料都明示出来了，一张张图片看得人触目惊心, 拍的如此详细，仿佛江氏自己已经成了自己的最大的黑粉。
　　而后是联合有关部门，查出了在项目中做手脚和挪用款项的人员，令人觉得啼笑皆非的是，那位义正言辞率先出面曝光的人士，居然也在名单之中。
　　这中间的商业竞争, 不用细讲也能猜到一些。
　　最后官方发布了一页长声明, 对之前的许多争议都做了详细的解释, 同时召开记者会, 正面回答了外界质疑的各种疑问。
　　让许多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在这次记者会中, 江行烨也作为代表人员出席了。
　　他就坐在座位席的最边上，穿着很正式的西装，静静地听着身边的人说话。
　　记者会的流程里，没有留有他发言的时间，不过最后的自由提问环节，要不是主持人一直在控场，几乎所有记者都能把矛头往他身上对。
　　但饶是这样，他也没说多少句话, 问题回答的都是中规中矩的，让人挑不出错处，也找不出什么亮点来。
　　仿佛就是被家长带着来长个见识的小孩。
　　要不是初愿身为内部人士，知道其实这段时间，被逼上梁山主持大局的就是江行烨，她也要以为这家伙是完全按着写好的稿子念答案，然后完全因为名气太大而出来做个宣传人士而已。
　　不过，手指往下一划，就能看见另外一个视频。
　　对于娱乐性最重要的网民来说，这个视频显然更吸引人，底下的评论和转发数量是官方记者会的好几倍。
　　那是个江行烨的单人采访。
　　说是单人采访，但从背景来看，应该就是记者会结束之后，不知道这个记者怎么就找到了江行烨，趁着他空挡的时间，抓紧问了几个问题。
　　视频中，男生懒洋洋地握着话筒，西装革履，和周围一圈中年男士比起来，显得格外清隽挺拔。
　　记者问他，外界都说，这次的事件，对你们的资金链造成了极大的动荡，是夸大了，还是确有其事呢？
　　他弯了弯唇：“不算夸大，确实动荡很大。”
　　然后又道：“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很感谢这次事件的曝光和新闻记者的努力。”
　　“哦？”
　　“不管如何解释，纰漏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我们推卸不了，也不会去推卸，所以，在项目建设时期发现问题，总比建成投入使用之后再发现好上千万倍。”
　　男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我们也公布了视频，你们可以看到，百分之七十的工程已经全部都推倒重建了，在项目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基础上，这带来的损失一定是巨大的，但与此同时，损失有多大，给人带来的警醒也就有多大。我相信，在这之后，“棋话村”不仅不会坍陷，反而会成为行业质量标准上的一根标杆。”
　　“虽然教训是惨痛的，但是我们其实很高兴，能成为前车之鉴，为所有同行都敲上一声警钟。”
　　......
　　初愿拉去看视频下方的评论。
　　不好听的话难免存在，但大体上，舆论已经开始变得正面起来。
　　约莫是江氏这次的回应确实非常直白且正面，壮士断腕果决的很，从承认错误到主动接受审查，不带丝毫的躲避和遮掩，让大众看到了他们的“诚心”和公信力。
　　当然，除此之外，公关也确实费了很大的力气。
　　至于江行烨那个采访视频下面，一大半都是被偶像吸引过来的粉丝，一小半是被圈粉的路人，真正严肃的评论和不和谐的脏话几乎找不到。
　　所以说，网民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遗忘也最擅长转向的群体，不过多长时间，就可以迅速从正义的路人变成嗷嗷喊男神的迷妹死忠粉。
　　“我男神刚，是真的刚，原谅了原谅了，爱了爱了。”
　　“其实豆腐渣工程......这种事儿在国内太常见了，但能这么正面出来回应的确实是头一回，既然工程都推倒了重建，冲这个态度，再给一次机会也不为过。”
　　“哎呦喂，本来以为自己粉了个射击流川枫，结果没想到真实人设居然是霸道总裁，这让我可怎么办才好，小心脏实在受不了。”
　　“谁不是呢。不过男神已经有女朋友了，唉，梦还没做醒，就魂断微博。”
　　“！说江行烨有女朋友的那位，你从哪儿看到的？？？？什么时候有的？谁说的？”
　　“真的有了，我作证，你自己去看他微博就知道了，给你个传送门@江行烨”
　　......
　　这下不仅是网民，连逛到这儿的初愿也惊了。
　　什么玩意儿。
　　她刚刚才和陈洛娥吵完架呢，八卦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信息社会也太恐怖了！
　　她顺手就点进江行烨的微博里，从最新一条开始翻，一直翻到最底下......咦，没有说啊。
　　江哥哥微博里全是转发和点赞，最新一条原创还是给初愿宣传她的漫画。
　　......所以说，这都是哪里传出来的假消息，害她吓一跳。
　　正当要离开时，不知道为什么，初愿忽然有所感应似的，手指不受脑神经控制，情不自禁就点进了最新那条转发的评论区。
　　今天晚上刚转的，内容是记者会的新闻和官方声明。
　　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而底下点赞最高的一条评论是：
　　“话说男神有女朋友了吗？说出来好让我死心，我一定再也不追星了，回去好好学习。”
　　江哥哥本尊回复：“好好学习。”
　　......
　　底下的回复已经多达上千条。
　　“这是什么意思？烨烨说他有女！朋！友！了？！！”
　　“不要过分解读了！就是安慰粉丝好好学习的意思，我堂姐是他们队医，她说了，哥哥现在还是单身，相信我！！！”
　　“哇哦，你可真是坑姐小能手。你姐是哪位队医啊，这种队员**是可以随便往外说的吗？”
　　“绝对就是有女朋友了，哥哥从来不回评的，如果不是为了说明自己非单身，干嘛要挑在这个当口特意这样回复啊。”
　　“呜呜呜虽然很伤心但是烨宝都二十了，不谈恋爱才不正常，不管怎么样，我烨宝幸福就好啦~”
　　“哥哥是被那些营销号逼得，这几天都不知道冒出多少个跟我哥有关系的女明星和网红了，哥哥公开了也好，最起码让那些碰瓷的人搞搞清楚！”
　　......
　　初愿看的很惊讶。
　　因为她发现，江行烨说自己有女朋友了之后，评论居然一点都不可怕。
　　甚至都没有多少人在探究他女朋友究竟是谁，气氛和谐的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难道是因为这里评论的都是粉丝，所以才语气态度这么好吗？
　　那如果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她还担心什么呢？
　　初愿不懂了。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没理会还红着眼眶看着她的陈洛娥和面面相觑的其他人，披了件外套，握着手机就出了寝室门。
　　“喂。”
　　小姑娘坐在宿舍门口的长椅上，声音软软的，“江行烨，你现在在哪儿啊？”
　　男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模糊，还有很大的雨声，似乎是信号不太好的样子：“在村里。”
　　“在什么村里？”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公益活动吗？”
　　江行烨把手电筒的灯调亮了一些，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我正好后天在这边比赛，就提前两天过来，到几个村里看了看，顺便挑几个苗子出来。”
　　哦，初愿知道了。
　　江行烨一直在做一个公益项目，就是关于偏远山区和残疾儿童的教问题。
　　其实这个本来是江妈妈一直在弄的，后来母亲去世了，他就主动接下来了。
　　每年寒暑假的时候，他都会专门抽出几天时间，去那些学校看看，甚至去年还为队里带回来一个很有射击天赋的苗子。
　　只是这些事情，他平时都不怎么说，初愿也就经常会忘记掉。
　　其实在她心里，江行烨一直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
　　而在江行烨心里，初愿也一直是个很成熟很稳重的姑娘。
　　——这大概也就解释了，他们俩为什么能彼此吸引走到一起。
　　毕竟灵魂伴侣这种东西，从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旦遇见了，就是天雷勾动地火，怎么也挡不住。
　　“你怎么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不睡觉了？”
　　“......其实我今天，跟我舍友吵起来了。”
　　初愿抱着手机，把自己今天晚上做的事儿全部都复述了一遍。
　　男生弯弯唇，表扬她：“做得好。”
　　“那你呢？”
　　初愿有些不解，“你今天忽然就参加了记者会，还接受了采访，那你以后，还打枪吗？”
　　“再打一会儿。”
　　他的声音依然模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不会一直一直玩儿了，人的一生太短，我还有更多的事情想去做。”
　　“......哦。”初愿顿了顿，“还有就是哦，我今天看了你的微博，你说......”
　　“我说了。”
　　男生语气懒散，“怎么了，是有人说什么不好听的了吗？我这儿信号不太好，晚上没上网。”
　　“没有诶，大家的态度都很好。”
　　“那就好。”
　　初愿其实本来有好多话想跟他说的，但是这一刻，看着天上被云遮住一半的月亮，听着耳朵旁男生温柔的嗓音，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小姑娘握着手机，在夜风里笑起来：“不过就算大家说什么也没关系，我已经不怕啦。”
　　“我的男朋友这么优秀，不被别人喜欢才不正常呢。其实我应该要学会习惯才对嘛。”
　　江行烨扬了扬唇：“小孩儿，你今天怎么这么会说话了，我......”
　　“江老师！江老师！”
　　门外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
　　他推开门，有些诧异：“二朵？怎么了？”
　　穿着校服却被泥水滚的脏兮兮的小女孩儿一边哭一边跑向他：“江老师，那边、那边的山、山好像塌了，我妈妈让我来喊你快走！”
　　......
　　初愿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却没听太清晰，揪起眉毛，着急地问：“江行烨，什么山塌了，怎么了呀？”
　　“初愿。”男生的声音模模糊糊，却很沉稳，“我这会儿有点事，你先回去睡觉，这么晚了别熬夜。”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不然我不睡！”
　　“你乖一点儿，哥哥下周一就过来看你。”他的语气里笑意浅浅，“好了，信号不太好，明天我出去了再打电话给你。晚安。”
　　“可是......江行烨？江行烨！”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文开了——
　　《我变成了前男友的表情包》
　　跟前女友分手的第一千天，陆峪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把他拉黑的前女友。
　　手机屏幕上，一个软糯可爱的馒头团子从左上角跳到了右下角，脑袋上顶着一行惊慌失措的大字：
　　“陆哥哥，快救救我！”
　　他皱皱眉，脑子里冒出一堆绑架杀人案，虽然恨她恨的要死，还是打回去一行字，
　　“先别慌，告诉我你在哪，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生命危险？”
　　过了三秒。
　　馒头团子在屏幕上留下三行宽面条泪：
　　“我在你的手机里，变成了你的表情包，我觉得我快死了。”
　　“......”
　　*
　　——两个时空的交错爱情。
　　——真.表情包的自救人生。
　　爱我的美丽可爱性感善良仙女小天使们，去戳个收藏好吗！
　　第一章留评小淳在线破产发红包～


　　第74章 飞向光辉尽头

　　生命是可贵的。
　　小学二年级, 语文老师把这行字写在黑板上, 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着他们读。
　　然后她又说：“见义勇为非常伟大。”
　　“但是要量力而行。”
　　接着, 老师就给他们上了一整节的安全教育课。
　　这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当时, 宁城发生了一件很轰动的事情。
　　就是他们小学对面的那个小区，一栋房子内发生了火灾, 一位孕妇和她的老母亲都被困在屋子里。
　　邻居的小男孩勇敢地冲进火里救人。
　　后来，孕妇和老奶奶都平安活下来了, 唯独那个男孩儿, 不幸葬身于火海之中。
　　那个救人的同学, 叫黄澄子，长的很壮实，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最喜欢喝橙子味的汽水。
　　初愿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 是因为他就是她补课班的同学，坐在她后边儿，还给她写过一封稚嫩的情书。
　　他每次喝汽水的时候, 都会倒一点儿到初愿的水瓶盖子上，分给她喝。
　　那是初愿小时候罕见能尝到的零食。
　　所以她长长久久地记住了那个小男孩, 记住了黑板上用白.粉笔写的大标语。
　　甚至记住了老师当时艰难的表情和叹息。
　　大概是因为，连老师也无法评判，黄澄子的行为，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虽然他不幸身亡了。
　　但是他救了三个人, 一位老奶奶，一个年轻的妈妈，还有一个平安出生的小婴儿。
　　从生命的数量上来看，这是一场回报大于付出的漂亮交易。
　　可是对于黄澄子的亲人来讲，这简直就是一次惨痛至极的伤害。
　　他们不想他去做什么救火英雄，不想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他们宁愿他就这样默默无闻、平平安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直活到老。
　　就像如今的江行烨。
　　.
　　初愿知道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一个晚上没睡，打电话问出了江行烨的具体位置，然后就开始各种骚扰程效一和江行烨的队友，让他们帮忙确认一下江行烨的安全问题。
　　江行烨的队友告诉她，江行烨去探望的村庄正处于山区沟谷中，那几天又刚好连下暴雨，于是意外发生了泥石流。
　　村庄偏僻，唯一一条泥土路因为山体崩塌而截断了，只有一部分人逃了出来，但因为通信困难，他们也暂时无法得知里面的消息。
　　不过现在已经和当地政府取得了联系，江家也在准备救援的直升机。
　　“初愿，你放心，表舅他吉人自有天相，好几次都死里逃生，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程效一这样劝她。
　　初愿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她一夜未眠，坐在宿舍寒冷的洗衣房中，联系了江行烨一夜。
　　明明知道没有用，也还是一遍一遍固执地去试。
　　总觉得忽然哪一次，信号就好了，对方会接起她的电话，懒洋洋地斥责道：“不是让你去睡觉吗，怎么，小朋友，你又给我熬夜了？”
　　然而整整一晚上，电话都没有打通。
　　其余微信、QQ、支付宝......通通都联系不到。
　　初愿忽然感受到了，很小的时候，看着母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不敢动她，也无法知道她究竟是生是死，只能在一旁撕心裂肺地哭的无力感。
　　小姑娘盯着咕咚咕咚转着的洗衣机，忽然站起身，抹干净眼泪，掏出手机开始买机票。
　　她连行李也没收拾，带着手机和充电宝，抱着一盒辣条，就坐上了飞往西南的飞机。
　　她要去找她的男朋友。
　　不管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她要站在情报网的最前线。
　　而不是让别人来告诉她，江行烨已经死了、残废了、又或者还好好地活着。
　　因为她现在长大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敢做，只会哭的小初愿了。
　　......
　　“我还没敢告诉叔叔，毕竟他身体也不好，万一承受不住这个消息，再出点什么事，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放心，肯定不会有事的，进手术室前，江哥都还有意识，而且他体质好，从小到大身上就没少受伤，到最后还不是一样活蹦乱跳的。”
　　“唉，幸好人及时翻出来了，急救的医生说，要是再晚半小时发现，哪怕没伤到要害，人也要因为失血过多没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初愿......咦，初愿呢，刚才好看见她在这儿的。”
　　陆珈恬环顾了一圈，最后说：“行了，你们先回去，还有比赛呢，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行......哦，对了，”其中一个队友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提醒道，“江哥进手术室之前，让给初愿妹妹买个奶黄包和旺仔牛奶，我先下去给她带过来？”
　　陆珈恬就是一愣：“江行烨说......给初愿买奶黄包和牛奶？”
　　“是啊。”
　　说到这个，温和善也觉得牛逼。
　　当时江哥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身上到处都是临时处理的伤口，他还能躺在担架上，问他那小女友：“什么时候到的，早饭吃了吗？”
　　他那小女友坚强地忍着眼泪说没。
　　他就微微偏头道：“你们别在这儿等着了，回去比赛。对了，去买个奶黄包和旺仔牛奶给她，”
　　他说这话时，身上已经打了几针麻醉，衣服破烂，到处都是血迹，语气也轻缓的很。
　　偏偏那种气定神闲的气场，让人觉得身上的伤其实都是特效妆，他根本就是搁这儿演戏。
　　结果刚说完，他就昏过去了。
　　那场景太吓人，初愿心态几乎是当场崩溃，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连哭都哭不出声。
　　温和善在旁边手足无措，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之所以跟陆珈恬说这么多话，其实一半也是说给初愿听得，不然江哥这小女友出什么事儿，江哥就算平安醒来了，也得把他给弄死。
　　......
　　刚好这会儿功夫，初愿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了，抱着一个空空荡荡的盒子，坐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就这样安静地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陆珈恬问：“初愿，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扔垃圾了。”
　　“扔什么垃圾了？”
　　但小姑娘垂着脑袋，没有再回答她。
　　还挺酷挺有个性。
　　温和善记得，这姑娘怀里抱着的透明塑料盒，刚才还是半满的，装着绿色的卫龙小辣条。
　　然后江哥在手术室里做手术的时间，她就坐在椅子上，一根根吃着辣条，明明被辣到眼眶通红，也还是固执地继续啃，仿佛就是要把这一盒子给吃完才算是完成了什么任务。
　　温和善摸摸鼻子，走过去：“那个，初愿啊，你要吃早餐吗？楼下有包子铺，要不要我给你带些奶黄包上来？”
　　初愿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刚才已经吃了一盒子的辣条了。
　　总共三十二根，一根一个愿望，她许了三十二个一模一样的愿望：希望江行烨平安健康。
　　她觉得，江行烨这么守信用的人，肯定不会骗她的。
　　“那......那我先走了？”
　　“好。”
　　温和善见初愿实在是没有说话的心思，也不多打扰，拉着另外一个队友就提前离开了。
　　毕竟他们还有比赛，不能在这儿耗费太多时间。
　　不过没过几分钟，两个人又跑回来，把手里提着的两个塑料袋放在初愿边上，丢下一句：“怕江哥到时候要发火”，就急匆匆地再次离去。
　　初愿打开来一看，是一袋热气腾腾的奶黄包和一排旺仔牛奶。
　　她忽然就很想哭。
　　其实江行烨是那么好的江行烨。
　　从来不跟她吵架，不冲她发火，不管她叽叽呱呱说什么都不会不耐烦，满足她的每一个愿望，看见她的每一个优点。
　　全世界的人都觉得她是个幼稚天真的小朋友。
　　唯独他认为她比好多人都要成熟和勇敢。
　　可是她还是毛里求疵，嫌他话少，嫌他不来看她，嫌他老是管她。
　　像个胆小鬼一样不敢承认和他谈恋爱，生气了还会任性地挂他电话。
　　她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女朋友了。
　　......如果，如果江行烨真的能健康地从手术室里出来，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话，她一定会变得很乖很乖，再也不冲他发脾气了。
　　她发誓。
　　“噔。”
　　手术室的灯由红变绿，门被打开。
　　专门从京城赶过来的手术医师从里面走出来，揭下口罩。
　　初愿嗖的抬起头，因为腿压麻了，刚站起来时，没控制好平衡，还直接摔在了地上。
　　陆珈恬走过去：“王医生，怎么样了？”
　　“情况总体还算好，伤口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皮肉伤，虽然有一两处伤到了要害，好在也不太深。他现在还是有点发烧，只要24小时内能醒过来，就不会有大问题。不过就是后期需要好好休养，短时间内，应该是不能再比赛了。行了，我也该回京城了，那边还不少事儿等着我。”
　　“好的，谢谢王爷爷，真是太感谢您了。您专门大老远的赶过来......等哥哥好了，我让他亲自上门来道谢。”
　　“得了，这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我看他真是要把全身都伤一遍才甘心。放心，等他转到病房，再过半小时就可以进去看人了，你得警告他，伤没养好前别想着上场拿枪，不然出现什么后遗症，我再不负责了。”
　　“好的好的，您放心，我一定转告哥哥。”
　　王医生目光一转，又落到了正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的初愿身上，饶有兴趣道：“这就是那小子的女朋友？”
　　“......是。”
　　“啧啧，老头我还真是没猜着。”他摇头叹息，“行了，也不用他上门道谢了，你告诉他，让他改天带着媳妇儿来家里吃个饭，也让他王奶奶见见人。”
　　陆珈恬沉默着点了点头。
　　王医生就转身离开了。
　　京城那边还有几台手术等着他，他也是火急火燎被催着赶过来的。
　　后头有护士推着手术床出来，把伤者转到病房。
　　初愿亦步亦趋跟上去，又被拦在门口，垂头丧气的，连奶黄包也没心思去吃。
　　其实后来，陆珈恬已经和特护跟着进去了，但是那位王医生的助手说，江行烨刚做完手术，病房里不能呆太多人。
　　而按照亲属关系，还是陆珈恬更近一些。
　　哪怕初愿再会说话再嘴炮，在程效一没来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还是只能可怜兮兮地被拒绝在病房外。
　　然后抱着个空塑料瓶，眼巴巴地守着。
　　至于江哥哥。
　　他醒来之后，看着病床前的特护和面露惊喜的陆珈恬，视线转了一圈，蹙蹙眉，第一句话就是：“老子女朋友呢？”


　　第75章 飞向光辉尽头

　　初愿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直到怀里的奶黄包都冷了, 才看见陆珈恬和特护从病房里出来。
　　陆珈恬看了她一眼：“我哥喊你进去。”
　　她的语气冷冷的，带几分警告：“他现在才刚做完手术, 身上都是伤, 你小心点, 不要乱动。”
　　如果平时, 看见任何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表现这种“反客为主”的态度, 初愿肯定是要说回去的。
　　但是现在她一心想着快点见到江行烨, 也懒得跟陆珈恬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小姑娘抱着一兜奶黄包和空塑料瓶，迫不及待地飞进病房里。
　　江行烨果然已经醒了。
　　他侧躺在病床上，正面对着门口, 英俊的面容上，能看见好几道划伤。
　　眼下都处理过了, 身上露出来皮肤干干净净的，病号服也整洁, 没有了刚被抬进医院时的狼狈脏乱模样。
　　可就是因为这干净整洁，脸上身上的伤口就都彻底显露出来，密集程度看着也吓人。
　　但男生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懒散，眼眸带几点笑意：“小朋友, 你也来看哥哥了？”
　　初愿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走近了一点儿, 小心翼翼地喊他：“江行烨。”
　　“哎。”
　　“你——你还好吗？”
　　“好。不能更好了。”
　　他弯弯唇, “你放心，你江哥哥婚都还没结呢，还舍不得这么早死。”
　　初愿忍了好久，他这话一说口, 却终于是没忍住，眼泪直接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其实，她听见医生说了，只要他能醒来就不会有事。
　　护士也告诉她，江行烨的情况很好，烧热退的非常快，只要调养得当，日后绝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直到这一刻，江行烨真正躺在她面前，生机勃勃地挑着眉对她说话对她笑，她才是真正感受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庆幸。
　　小姑娘努力抹干净眼泪，快乐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江行烨，我觉得你真棒！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
　　向来伶牙俐齿的小初愿，在这一刻，因为复杂的情绪冲击，也只能乱七八糟地说些傻里傻气的偶像剧台词。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是她依然叽里呱啦的，一刻也不肯停，仿佛之前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沉默和压抑都一下子释放了出来，必须要跟江行烨说什么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男生躺在病床上，没头没尾地听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有个空乘姐姐的脖子特别长”这种事情上。
　　他挑挑眉，主动开口：“初愿，你手上的是什么？”
　　初愿一愣。
　　而后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怀里：“哦......是奶黄包和辣条。”
　　奶黄包江行烨勉强能认出来，但——
　　“辣条在哪呢？”
　　“都被我吃掉了。”
　　小姑娘举起那个空空的塑料瓶，自豪道：“我吃了一整个上午，把三十二根辣条都给吃完了。”
　　江行烨打从认识初愿起就知道，她是个不会吃辣的小朋友，哪怕再喜欢辣条的味道，平时一天也最多吃个两三根，就能完全满足她的摄辣需求。
　　他微微蹙眉：“你吃这么多辣条做什么？”
　　“给你许愿望。”
　　初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昨天一晚上都联系不到你，程效一，你的队友，救援队......那么那么多人都联系不到你，我很怕你会死，所以在飞机上，我就一边吃一边许愿，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后来你被救出来了，医生说你应该不会死，但你身上全是伤，我就忍不住又多要求了一点，希望你可以健康，我想了想，这么大的愿望，几根辣条可能会不够，我就把一整盒的都给吃完了。”
　　江行烨哭笑不得：“那你觉得这个会有用吗？”
　　“......其实我觉得没用。”
　　小姑娘抿了抿唇，小小声地，“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我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开直升飞机过来找你，也不能进手术室给你疗伤，我就只能吃辣条来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了。”
　　......
　　江行烨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知道初愿肯定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瓦斜村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哪怕是发生了大型泥石流，消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传出去，救援的人能来的这么快，估计也是这她联系的。
　　她那么小一个姑娘，本来应该是最肆意无忧的年纪，却因为他，又是要担心日常生活**和生命安全，又是要天天抱着手机远距离网恋，还要飞来飞去因为他的任性妄为而担惊受怕一整夜。
　　江行烨忽然又想起了很久之前，小姑娘瞅着雨幕忧愁地说：“江行烨，如果你不是江行烨就好啦。”
　　“我也想体验一下那种实验报告都让男朋友写，考试之前喊男朋友过来帮忙搬书箱，和男朋友约在天台吃饭团，晚上和男朋友在教室里一起写作业，周末换下校服搭男朋友单车去上补课班或者一起压马路的感觉。”
　　明明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是她一件也没有体会到过。
　　男生垂下眼眸，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初愿，你再等一会儿，等哥哥拿完最后一块奖牌，哥哥带你去撒哈拉沙漠吃烤鱼。”
　　他说的声音很轻，初愿没听太清楚，却唯独捕捉到了最重要的关键词：“烤鱼？你想吃烤鱼？不行不行，你现在刚做完手术呢，不能吃烤鱼，你要是实在想吃，我去替你吃。反正大家不是都说了嘛，情侣之间是有心电感应的，我吃过了，就可以当作你也吃过了。”
　　“嗯哼。”
　　江哥哥懒洋洋地应了声，“我不想吃烤鱼，我想吃辣椒炒苦瓜，你可以替我吃吗？”
　　初愿为难极了。
　　最后还是江行烨宽宏大量地放过了她，冲她招招手：“过来。”
　　小姑娘紧张的不得了：“你直接跟我说话就好，千万不要乱动噢，那个王医生已经走了，你要是不小心动到了伤口，就没人能救你了。”
　　“初愿，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初愿就乖巧地没有再说了。
　　她把手里的奶黄包和塑料瓶放下，走到病床边坐下来：“你要我来做什么？”
　　“不做什么。”
　　江行烨语气懒散，“你声儿太小，我听不见。”
　　初愿才不信呢。
　　因为男朋友现在是个非常严重的伤患，甚至几个小时前还濒临死亡，这一切都让她的心变得格外软。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问：“你是不是想亲我？”
　　“......”
　　“你是不是不能动？”
　　初愿凑过去，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又漂亮，“你如果不能动又很想亲的话，我可以来亲你哦。”
　　“......”
　　“噢，但是我能亲你吗？你现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才刚做完手术，我如果碰你的话，会不会什么细菌感染导致你身体出现什么问题？”
　　小姑娘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心，“好久之前有个新闻，就是说一个小婴儿因为亲吻而细菌感染死了，江......唔。”
　　江哥哥抬手直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初小愿不说话的时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姑娘了。
　　但一说话就彻底跳脱起来，什么浪漫，什么氛围，江行烨怀疑在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概念。
　　初愿快要被亲的踹不过气来了。
　　江哥哥的吻带着久别重逢的缠绵和死里逃生的热烈，好像要顺着舌尖把人勾进喉咙里。
　　后来初愿还想了想，为什么江行烨在山里翻滚了那么久，又一天一夜没刷牙，居然口气还不难闻呢。
　　难道长的帅的小哥哥，连这种基因都是香的吗？
　　真是不公平。
　　不过这都是她之后要思考的问题了。
　　此时此刻，更重要且比较尴尬的事情是——
　　江哥哥亲到一半，耳旁忽然就传来了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初愿下意识咬了他一口，然后迅速直起身，扭过头看人。
　　是进来做检查的护士。
　　护士一开始还有些震惊地愣在那里，而后很快就控制好表情，语气温柔：“我来做一下检查。”
　　江行烨勾了勾被初愿咬破的舌尖，轻嘶一声，挑眉看着一旁笑的一脸心虚的小姑娘：“小初愿，哥哥伤上加伤，你就这么高兴？”
　　初愿一句话也不敢说，默默在一旁装鹌鹑蛋。
　　护士测了下.体温，看了看伤口有没有出血，很快就完成了检查。
　　不过这位护士大概是江哥哥的粉丝，离开前，还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江先生，我能跟你合个影吗？”
　　江行烨拒绝了。
　　对方有些失望，但到底也没有勉强，祝福了一句，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本来这也只是一段小插曲。
　　但后续发展却让人始料未及。
　　——当天夜里，一个微博就在网上迅速传播开来。
　　“kkkk莉莉：
　　今天替师姐做检查的时候居然意外见到了JXY！我太他妈激动了！！！！
　　我男神浑身是伤的样子也帅爆！！！听说是为了救孩子们才伤的这么严重的——果然不亏是我男神。
　　虽然没能合成影，但有生之年能这么近距离地看一次摸一下我也满足了嗷嗷嗷！
　　（也见到了男神的女朋友，两个人感情超好了吧受伤也在撒狗粮，不然真的好惊讶男神的女朋友居然是个网红欸，果然，好看的名人都只和好看的名人玩......）”
　　这段话，乍一看含糊不清。
　　但细究下来，信息量简直太大了。
　　1.JXY男神——结合这位妹妹关注的超话和历史微博来看，除了江行烨不会有别人了。
　　2.江行烨身受重伤，还是为了救什么孩子，并且浑、身、是、伤。
　　3.江行烨真的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是个网红。
　　好。
　　当天夜里，这位莉莉妹妹彻底红了。


　　第76章 飞向光辉尽头

　　身为一个比明星上热搜次数还频繁的运动员, 江行烨拥有一个完备的公关团队。
　　是他爹专门给他配置的。
　　但由于江行烨之前上热搜，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拿奖消息、赛场生图等等充满积极意义的事件, 公关团队一直就排不上用场。
　　江哥哥不上综艺, 不拍杂志, 顶天了就几张官方宣传图。
　　赛后只接受官媒采访, 微博全是转发, 谣言虽多却没有一条能找到证据, 除了曾经退役这件事，人生没有任何黑历史。
　　他甚至不想宣传自己，就想当一只默默无闻的咸鱼。
　　于是这个公关团队唯一需要做的两件事情就是：
　　1.在江行烨出现要上热搜的趋势前尽可能地缩小影响度, 阻止他上热搜。
　　2.在江行烨无可避免地上热搜后花钱把他给搞下去，防止他在首页上待太久。
　　——真是骇人听闻。
　　所以, 这天夜里，当团队的人发现一条有关老板的原创微博已经开始被疯狂转发甚至被营销号盯上了的时候, 像往常一样，迅速打电话给老板问要不要澄清或者花钱销热度。
　　他们甚至都已经开始联系财务部门了。
　　结果老板在电话那头思考了几秒，最后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先看看吧。”
　　“啊？”团队的负责人加洮有些懵，“老板, 再看看就拦不住了。”
　　“那就别拦了。”男人声音里的情绪有些复杂难辨, “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 我自己处理就好。”
　　“哦，好.......好。”
　　作为一个曾经在娱乐圈前线待过的资深公关人士，加洮对这种事情拥有太敏锐的触觉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可以断定——老板约莫是要公开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老板在自己的事情上, 守的那么严实，连张家狗的路透照都要费劲买下来，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反而公开的那么爽快？”
　　“你懂什么。”
　　旁边的女同事翻了个白眼，“除非他们一辈子都偷偷摸摸地谈恋爱，否则迟早都是要被扒出来的，这种事情，与其藏着捏着，倒不如大大方方公开出来，越是坦率，反而越少有狗仔费劲去挖。”
　　这位女同事说的没错。
　　但实际上，和名人搭上关系，从来就不可能真正悄无声息地只露个姓名。
　　虽然不会有专门的狗仔团队去跟，可知道那么点消息的“路人”还是有很多的。
　　大家这个那个提供一点边角料，就能拼凑出非常完整的人物形象。
　　所以不过一个晚上，初愿的信息资料就被扒的很透了。
　　先是有人顺着网红这个线索去找，找了半天，感觉唯一能和江行烨搭上关系的也就那位漫画家了，可是说这位漫画家是网红，又显得不太对。
　　这时，就有自称是C大的同学跳出来说，亲眼看见过江行烨在她们宿舍门口等一个女生。
　　而那个女生就是一个很火的VLOG拍摄者，勉强......也可以称为是网红吧？
　　再接着，又有无数同C大的同学确认了他的消息，还有人说，从那姑娘的室友那里听到过消息，可以肯定江行烨和她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到了清晨时分，初愿的军训照片和朋友圈日常照片都已经被放出来了。
　　于是顺着这照片，又出现她的很多初高中同学，确定了她以前和江行烨都是在宁城读书的，高中就认识江行烨了，还一起去吃过火锅逛过美术馆，两个人熟的很。
　　初愿同学高中时期漂亮的成绩单、国旗下讲话的惊人壮举、帮班里义务画的黑板报，都开始在微博上广为流传。
　　甚至有几位高中同学说，那个被江行烨cue的漫画作者，说不定和VLOG的拍摄者，就是同一个人，因为初愿同学也会画画，而且根据一些读者分享出来的特签来看，两个人的字迹也超级像。
　　当然，这一点，由于没有太确切的证据，所以还处于待肯定的状态。
　　可其余那些杂七杂八的，基本就已经成为了定论。
　　事实上，初愿姑娘本人，昨天一天一夜没睡，整个人真的困得要命。知道江行烨没事之后，她就彻底松懈下来，在医院附近给自己开了个房，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昏眠之中。
　　连手机也忘了充电。
　　——至于为什么不住医院给江行烨陪房，是因为江行烨坚决不同意。
　　“初愿，将心比心，如果是你，你愿意我留在病房里陪你睡觉吗？”
　　初愿将心比心，想象了一下自己惨遭大难做完手术后或许连上厕所也要人扶的艰难状态，只好哦了一声，非常乖巧地挥手离开。
　　为了弥补这一天下来受伤的心灵，她还难得给自己订了一个豪华酒店。
　　所以第二天上午，当她从满室灿烂的阳光中醒来，捡起手机连接上充电线正打算联系一下男朋友去看看他时，还没来得及打开拨号界面，就被爆炸般的微信消息和未接来电给吓懵了。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未读信息，都围绕了一个中心思想：
　　初愿同学，你上热搜了。
　　......什么玩意儿？
　　初愿满心错乱地打开微博。
　　最近这几天，没有明星结婚，没有什么火剧，也没有任何爆款综艺。
　　所以热搜一二三名：
　　江行烨初愿
　　初愿
　　初愿 VLOG
　　......
　　乍一眼看见热搜榜上出现自己的三个名字，初姑娘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仿佛微博出BUG了，又或者压根就是自己在做梦。
　　但更让她发懵的是——
　　一点开自己名字的热搜，首页第一条，直接就跳出来自己的照片九宫格。
　　分别有：在食堂拿筷子卷面条的沙雕照、高考成绩出来后给母校拍的捧书苦读照、军训时拿眼睛去眨流进眼眶里的汗水的鬼脸照、VLOG里捧着两个西瓜互相砸的视频截图......
　　而照片上方的标题是：江行烨恋情曝光，女友竟是网红学霸。
　　初愿佛了。
　　她不明白，自己长这么机灵好看的一姑娘，难得上个热搜，凭什么新闻配图都是这种沙雕快乐风？
　　而江行烨都是那种“一看见你，周遭景色都成了黑白”的绝世生图？
　　是她不配被这些营销号尊重吗？
　　......
　　小姑娘随便看了几眼几条热门博下的评论，发现没有什么恶毒的人生攻击，就懒得再继续翻。
　　江行烨跟她说了，网上这些评论，基本没什么意义，不管是夸你的还是骂你的，都不具有参考意义。
　　毕竟他当年，还被无数人说“长得一般”、“拿冠军都是靠运气”巴拉巴拉的呢。
　　那他长的一般吗？拿冠军都是靠运气吗？
　　“放屁，怎么可能嘞！！！”
　　漫画小哥哥头号颜粉初小愿强烈反驳。
　　所以，这个例子如此具有说服力，初愿同学一下就听进去了。
　　而且这种不接近她真实生活的网络评论，她其实挺看得开的，毕竟当初上传VLOG的时候，底下也不全是好听的留言反馈嘛。
　　于是初愿收起手机，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到最近的店里吃了一顿烤鱼，就去江行烨病房里探望他了。
　　她到病房时，陆珈恬也在，正站在病床前，垂着脑袋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倒是江行烨，懒洋洋地躺在病床上，语气有些烦躁：“我知道了，你不用管，赶紧走吧。”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后，微微抬了抬眸，视线刚好触及捧着杯奶茶的初愿。
　　他福尔摩斯般眯起眼睛：“小朋友，你是不是给我去吃烤鱼了？”
　　初愿震惊了：“这你都能闻出来？”
　　“我猜的。”
　　江哥哥冷笑两声，“初愿，你可真是替哥哥着想，昨天刚说完，今天立马就舍已为人地去吃了？”
　　初愿心虚地哈哈两声：“是、是啊。”
　　这时，陆珈恬也终于抬起头，望向她，似乎是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瞥了她一眼，心里还在记恨她昨天不让自己进来看江行烨的事情，闻言就很酷地回复她：“关你什么事儿啊。”
　　陆珈恬被她这不客气的回答弄得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她在江行烨面前也这么不遮掩。
　　她笑了笑：“我就是问问，我以为你要上课呢，所以想说你怎么还没回去。对了，初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呀，用我帮忙订机票吗？”
　　这一回，初愿还没来得及回答，病床的江行烨就直接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关你什么事儿啊。”
　　......
　　他倚着床靠背，见陆珈恬没反应，又加了一句，语气懒散且冷漠：“你怎么还不走啊？”
　　或许是因为在初愿面前，江行烨这样的行为让她觉得丢脸又尴尬，陆珈恬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
　　但她的情绪控制明显比陈洛娥要强上许多。
　　女生深呼吸了两秒，就渐渐缓了过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微笑道：“那我先走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江行烨，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叔叔那边，不能再等了。”
　　在江行烨面前，她是不敢直接喊哥哥的，只能这样生疏地称呼他。
　　男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快走吧，以后没事别来找我，我忙的很。”
　　“......好。”
　　陆珈恬走了之后，初愿就站在病房门边上，捧着杯奶茶，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男朋友。
　　江哥哥瞅着她，都快被她给气笑了：“小朋友，你是怎样，跟哥哥玩木头人是不是？”
　　初愿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慢吞吞道：“你怎么那么凶呀，她都要哭了。”
　　“那她哭了吗？”
　　“那是因为......她努力忍住了嘛。”
　　“所以喽。”男生摊摊手，“不是还没哭嘛。”
　　“可是......”
　　“初愿。”
　　江哥哥眯眯眼，“你背着我吃完了烤鱼，现在又要开始浪费时间跟我讨论起别的女人了是不是？”
　　初愿咬了口珍珠：“我是想着，假装很关心地问你的病情，总觉得有些虚伪，所以想找个话题来先寒暄一下嘛。”
　　“嚯，那是怎么虚伪了？”
　　“你看上去好的很哪。”小姑娘很诚实，“而且我以前生病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我怎么样了，反正问了，他们也不能医好我。将心比心，我就觉得这样问你太虚伪了。”
　　“哦。”
　　江哥哥了然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是吧。”
　　“所以将心比心，你能不能给我来个有作用的寒暄方式？”
　　有作用的寒暄方式？
　　初愿有些疑惑：“是什么？”
　　“你先过来。”
　　“过来干什么？”
　　“过来亲一口。”
　　江哥哥用舌尖舔了舔自己划伤的嘴角，一本正经：“给哥哥消个毒。”


　　第77章 飞向光辉尽头

　　江行烨刚才一定刷牙了。
　　满口腔的薄荷味，配合着医院里的消毒水气息, 把初愿亲的整个脑袋都清醒了。
　　直到最后, 她又没忍住咬了他一口, 男生才勉为其难地放开她。
　　“你要干什么呀江行烨？”
　　初小愿踩在小板凳上, 耀武扬威, “你没听说过吗, 伤了腰的男人，要好好调养，千万不能重欲，虽然我知道我确实是很吸引人让你把持不住，但肾是男人之根本，你千万要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是，江行烨现在身体状况是不太好。
　　不仅仅是腰，大伤小伤简直是遍布全身, 结果昨天被这姑娘咬一口, 舌头左面咬出一个口，今天被她咬一口, 舌头右面又咬出一个口。
　　还挺他妈对称。
　　江哥哥舔着牙槽：“你说的对，老子现在真是要把持不住了。”
　　——把持不住想好好楱这熊孩子一顿。
　　初姑娘拍了拍小板凳上的灰, 心虚地坐下来，和他平视：“你没事儿吧？”
　　“你说呢？”
　　“我觉得我就是，轻轻咬了一口。”她纳闷极了，“我之前还经常揍你呢，你怎么都没事？”
　　“以前当然没事。”
　　男生睥了她一眼, “但我现在不是伤了腰的男人么。”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你也说了，肾是男人之根本，根本都毁了，免疫力还能高到哪里去？”
　　......
　　“其实我觉得你腰看上去挺好的。”初小愿鼓着嘴讽刺他，“江冠军身体素质多好啊，两个肾抵别人三个，就算坏了一个，也还是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谢谢。”江冠军很谦虚，“幸好你身体素质也不错，能扛得住三个肾的男人，我也是找了十几年才找到这么一个。”
　　最后他慢条斯理地总结：“看来我们真是天生绝配，除了你，没有人能应付的了我，除了我，也没有人能满足你，咱俩刚好互相弥补。”
　　“......”
　　——请问男朋友脑子里全是垃圾思想整天开黄腔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给他洗洗脑子？
　　——在线等，挺急的。
　　好在江哥哥很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把初愿撩到面红耳赤，就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他指了指旁边柜子上的果篮，提醒到：“有几个丑八怪。”
　　初愿最喜欢的水果之一就是丑八怪。
　　只不过这个季节，不是丑八怪的旺季，街上的水果店都很难买到了。
　　所以现在江行烨愿意把自己的果篮分享给她，小姑娘感到很惊喜：“我可以都吃了吗？”
　　“你在想什么呢小朋友。”江行烨似笑非笑，“我是让你给我剥一个。”
　　“......”
　　初愿生气地把三个丑八怪都给剥了出来。
　　然后全部自己吃了。
　　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问：“对了，刚才陆珈恬让你考虑什么呀？”
　　“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要回去继承家产。”江哥哥懒洋洋地靠着枕头，“她说我爹病入膏肓，估计撑不了多久了，问我什么时候能退役。”
　　“那你什么时候能退役啊？”
　　“怎么，你也盼着这件事儿呢？”
　　“我就问问嘛。身为女朋友，问问你的未来人生计划不行吗？”
　　“......再拿块奖牌吧。”
　　“拿块什么奖牌？”
　　男生抬了抬眸，很坦率：“奥运的奖牌。”
　　“那还有两年呢。”
　　初愿想了一下，认真地问他，“那你如果不回家去，你们家的财产，就没有人管了是吗？”
　　“其实我爹倒不至于这么快死。”江行烨伸手捡起她掌心的一瓣丑橘，漫不经心，“应该还能再活个十来年。”
　　“啊？可是陆珈恬不是说......什么病入膏肓什么的吗？”
　　“所以才说她脑子有病啊。”男生拧拧眉，“养她吃养她穿，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整天咒着人重病身亡，我爹真是领回来一个白眼狼。”
　　初愿瞅着自己手里的丑橘沉思了很久。
　　“想什么呢？”
　　“想......陆珈恬。”
　　“嗯？”
　　“我不喜欢陆珈恬。”小姑娘仰着脑袋，恨恨道，“我觉得她对你有非分之想。”
　　江行烨挑了挑眼角。
　　“其实对你有非分之想也就算了，反正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那么多，也不差她这么一个。但她超级过分的是！”
　　初愿气的站起来，“她居然说我配不上你！还在我面前表现的跟你很熟的样子，还喊你哥哥！结果对着你又胆小的像只老鼠，你说她是不是你们家的戏精之王？”
　　“她不是我们家的。”江哥哥很有义气地立马否认，“我爹法律上是单身，陆珈恬既没继承权也没血缘关系，哪里来的资格说是我们家的？”
　　他抬起眼眸，语调微冷：“你以后要是再遇见她，就别搭理她，要是听到她敢喊老子哥，你就拿手机录下来，发给我，我来解决。”
　　“那她要是不让我录怎么办？”初愿忽然好奇了。
　　“那你就直接告诉我。”男生冲她勾了一下眼角，慢条斯理，“我相信你。”
　　“好。”初愿点点头，“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得遵守你自己的诺言，不然拥有这样一个情敌，也太郁闷了。”
　　江行烨弯了弯唇，又从她手里捡过一瓣丑橘。
　　.
　　初愿一直待到了下午五点多才离开，跑去楼下的披萨店吃晚饭。
　　一整个下午，她其实就是在和江行烨瞎几把聊，什么漫画的连载情况、租房子的家居软装等等等等说个没完。
　　初愿妹妹本来话就多，江行烨还一直引她说话，聊到最后，她觉得自己嗓子都快废了。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从来就是这样的，初愿一直念一直念，江行烨在旁边耐心地听，要是初愿忽然不念了，他还要用各种疑问句勾引她继续念。
　　于是今天说渴的时候，初姑娘忽然开始自我反省，眨着眼睛：“江行烨啊，你会嫌我吵吗？”
　　“吵点好。”男生正色庄容，“我就喜欢吵的。”
　　“那是因为你现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什么都觉得是好的。可是，万一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客观地思考一下，会不会嫌我吵？”
　　江行烨客观地思考了一下。
　　最后他困惑道：“我哪一天会不喜欢你？”
　　“就，有一天啊。”
　　“哪一天呢？”
　　“将来的某一天啊，你就自己想象嘛，比方说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
　　“我没法儿想象。”
　　男生慢悠悠地打断她的话，抬起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是......”
　　“没有可是。”
　　他勾勾唇，懒散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笑，“不会有这么一天的。除非，我得了绝症，为了让你离开，故意骗你。”
　　——这是初愿刚跟他抱怨完的编辑非让她改的漫画梗。
　　“......”
　　初姑娘怔了一怔。
　　她本来还想说：誓言都是不可靠的。年轻时的天长地久只是你以为的天长地久。男人的鬼骗人的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但是她看着男生眼眸里淡淡的笑意和认真，听着他半点儿不热烈不激昂却仿佛刻进人心里的语气，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初愿高兴地站起来：“好！那我去吃披萨了，江行烨你等着我，我晚上再回来和你聊天儿。”
　　江行烨眯起眼：“你就没有什么好听的话要跟我说？”
　　“有啊，我想说等你病好了，我就把我的口香糖都送给你。”小姑娘补充道，“各种型号。”
　　“......”
　　她快乐地弯起眉：“你是不是想说，我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
　　初愿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不过临走前，小姑娘还是俯下身，凑在他耳边，软和的小奶音就这么悄悄钻进他耳朵里：“男朋友，其实我超喜欢跟你谈恋爱的。”
　　——考虑到他是个病号呢，我才善解人意地说甜言蜜语让他开心。
　　然后男朋友抬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回报给她了一个短暂的吻。
　　短暂到初愿一咬他，他就立马放开了。
　　江哥哥勾着舌：“初愿，你可真是棒。”
　　“谢谢哦。”
　　“赶明儿再咬四口，我看你能不能召唤神龙。”
　　“......”
　　这一回，初愿是真的心虚又欢欣鼓舞地去吃晚饭了。
　　晚饭点了一个榴莲披萨和芒果班戟，全部都是甜甜的，就像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初愿还拍了张照发朋友圈，大概是因为她昨天晚上忽然出名的缘故，照片发出去没几分钟，点赞的人就占了半个屏幕。
　　哦，对哦。
　　今天和江行烨说了那么多，就是没有说微博上的热搜事件呢。
　　......那就算了，反正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初小愿做了决定，就弯弯眉，再次陷入甜甜的芝士面粉团里。
　　.
　　之前一直懵懵懂懂。
　　但是今天看见陆珈恬忍着不哭的样子，初愿忽然明白了——
　　爱情其实是，可以让人变得更好的事情。
　　是为了给生活锦上添花，又或者雪中送炭，而非徒增烦恼。
　　是能够让你充分地觉得，拥有它，要比没有它感到更快乐更自在。
　　至于那些什么虐恋情深、深情磨难、婚姻波折、情敌哲学，种种可以拍出一百集连续剧的波澜人生——初愿一点都不想去经历也不想了解。
　　十四岁，在旁观了堂姐姐辛酸的暗恋经历后，小初愿就树立了一个三观：
　　人不一定要去喜欢一个人。
　　也不一定非要有谈恋爱这样的人生经历。
　　如果单身可以比恋爱时过得更好更开心，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找个人来谈爱。
　　就跟吸毒一样，快乐远远小于痛苦，戒又戒不掉，干嘛非要纵容自己去养深这个毒瘾呢。
　　——她这样想。
　　但是好在。
　　长大以后的她，忽然又觉得，谈恋爱这件事情可真开心。
　　她超喜欢和江行烨谈恋爱。
　　......
　　在医院探望了江行烨三天之后，初愿就飞回了学校。
　　就像陆珈恬说的，她其实还有课要上来着。
　　而且签名也没签好，得赶回去快点签了，不然出版社那边来不及印刷。
　　事业女强人初小愿中午到达学校，当天晚上就搬离了寝室。
　　其实租房的软装并没有完全装好，但是她也不管了，她实在是太讨厌和陈洛娥一起住下去了。
　　房子装修完成后，她还兴致勃勃地拍了一个VLOG，专门介绍自己亲手弄起来的软装设计，然后随意拍了拍生活日常。
　　视频底下留言评论很多，是以往的好几倍，所以其中不好听的话也是以前的好几倍。
　　比如说她这么久不更新，热度高了就忽然开始拍，根本就是利益熏心。
　　又有人说她审美奇差，整个房子的装修不伦不类，完全胡搞。
　　还有说她肯定整容了，高中时候的照片和现在都不一样......等等等等。
　　初愿没管。
　　而且大多数观众的反馈都是很正面的。
　　有一条微博底下的评论，初愿还专门截给江行烨看了。
　　——“如果我女朋友是一个这么漂亮，又会赚钱，多才多艺还懂生活情趣的小姐姐，那我肯定高兴死了，我觉得江行烨才是赚了吧，江行烨才是人生赢家吧！”
　　她说：“是不是超有道理，你就说，这样一看，你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是不是赚翻了？”
　　“是啊。”男生挑了挑眉，语气懒散，“简直一本万利呢。”
　　然后当天晚上，初愿就发现，江哥哥专门去把那条评论挑出来，很酷地点了个赞。
　　作者有话要说：　　再有几章这篇文就完结啦~
　　等江哥哥夺冠！
　　以及，小淳在这里比心邀请大家去看《我变成了前男友的表情包》
　　那边儿天天发红包，不拿白不拿！


　　第78章 飞向光辉尽头

　　江行烨的伤调养了两个多月。
　　其实他身体素质不错，不用这么久也能恢复。但是由于之后还要训练打比赛, 医生怕他留下后遗症, 所以就硬是让他多躺了几天。
　　反正病房里的设施，跟酒店也没多大差别, 更何况安全性还高。
　　而之前那位泄露了病人**的小护士, 第二天就被医院开除了。
　　没有人去追究她发出那条微博，以及之后的留言回复，究竟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医院只看见了因为她而围在门口的一堆记者，和网上对医院**性保障的大片质疑。
　　那位妹妹被辞退后, 还在朋友圈里发过牢骚，说是对江行烨粉转黑了，明明就是因为他才丢掉工作的, 但对方居然一句话也没有为她说, 真是寒心极了。
　　只不过这些言论被公开出来后, 很快就被更多人骂了回去, 至于江哥哥本人, 他向来是对自己的新闻保持不闻不问的状态的。
　　给初愿微博下那个评论点赞，已经算是他在社交软件上最格的行为。
　　有一些比较偏激的粉丝, 就说江行烨绝对是被下了降头了，不然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心机炒作女给迷的团团转, 啧，这个狐狸精勾引男人可真有一套。
　　许露露看见这条评论时，正好到初愿的学校找她玩, 小姑娘刚刚赶完画稿，坐在客厅里吃外卖，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揪，身上穿了件宽大的T恤和格子睡裤，眼下还有黑眼圈，埋着头呲溜呲溜地吸着面条。
　　许露露叹了口气：“我真是没想到，有一天，你居然也能被形容成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怎么样？”初愿从面条里抬起头，表情桀骜，“你不服气哦？”
　　“服气极了。”
　　......
　　江行烨出院的那一天，狐狸精初愿正好期末考试考完。
　　她今天考了三门试，脑壳都考疼了，回到自己的大房子后，啥也不想做，就想躺着，一边吃糖一边看番剧。
　　但是她看到一半，由于实在太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连嘴里的糖果也没嚼完，整个人歪七扭八的，就像一具含着防腐丸的尸体。
　　江行烨在晚上八点到达这栋房子，刚好，距离初愿睡过去的时间只差十分钟。
　　他打开门，听见卧室里传来热热闹闹的嘭哩磅啷响，期间还伴随着几声猫咪叫。
　　那只猫耳朵敏锐，大概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慢吞吞地从卧室里踱步出来，瞅着门口这个高大的陌生人。
　　这是初愿养的英短，名叫汪汪，两个月前刚刚去领回来的。
　　她高中毕业前，一直害怕一个人住，但高考结束和同伴们出去旅游了一圈回来之后，莫名其妙就不那么害怕了。
　　否则的话，初愿就是再讨厌陈洛娥，也不敢一个人搬出来住。
　　但虽然怕是不怕了，可比起一般的成年人，她胆子还是要小很多，在寂静无声的独居房子呆久了恐惧感就会无限上升。
　　所以每次回到家，初愿就会把音箱打开，开始放各种欢快式的夜店音乐。两个月前，她还去宠物店里领了一只猫咪。
　　江行烨跟她视频的时候见过这只猫，并且不太喜欢这只猫。
　　毕竟每次视频聊天，初愿膝盖上总是趴着一只英短，为了照顾它，有无数次聊到一半她就忽然消失，把男朋友抛在了脑后。
　　而且这只英短，瞅着屏幕里的江行烨时，眼神里总带着一股子敌意。
　　此刻也是。
　　几个月大的小猫咪站在他面前，冲他龇牙咧嘴，发出充满敌意的喵呜声，还抬起前爪，在半空中挥了挥。
　　威胁他。
　　让他赶紧走。
　　江行烨放下行李箱，不去哄它，也不对它笑，就这么抱臂冷冷淡淡地盯着它。
　　英短尖叫一声，爪子一弹，从他面前嗖的逃开了。逃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隔几秒钟又偷偷地探出头来，触及男生的视线，又喵呜一声缩回去。
　　胆小鬼。
　　江行烨嗤笑一声。
　　和它主人一点儿也不像。
　　他迈腿走进卧室里：“初......”愿。
　　——初小愿早就睡着了。
　　空调开到24度，低的吓人，平板倒在枕头边，自顾自地放着番剧，她就这么缩在被窝里，被子一大半还掉在了地板上，旁边立了瓶1.5L的可乐。
　　整个人的形象和平板上正在放的《干物妹小埋》一模一样。
　　江哥哥叹了口气。
　　捡起被子上的空调遥控器，往上调高了几度，把平板关掉，又帮她把被子从地板上捡起来。
　　小姑娘感受到了身上覆盖物的拉拽力陡然消失，在睡梦中快乐地笑了两声，然后卷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两圈。继续睡。
　　江行烨瞅着她思考了两秒，觉得还是要把她弄醒。
　　有句话说得好，假期开始之时，就是初小愿昼夜颠倒之日。
　　白天是基本找不到她人的，只有傍晚才能看见她在网上自由地冲浪，然后开始画稿，画到清晨□□点，再揉揉眼睛，困倦地爬上床睡觉。
　　她在家囤了一柜子的零食，连沙拉酱都有四五种口味，就是怕太晚了点不到想吃的外卖。
　　江哥哥觉得，不能再放纵她过这样的生活了。
　　男生眯了眯眼，抬脚走过去，拎起了她身上的被子。
　　“唔......啪！”
　　睡美人是被王子吻醒的。
　　带着迷人的荷尔蒙气息，夹杂着旅程的露水味道，还有唇齿交融间温柔又灼热的触感。
　　而后一睁眼，就看见王子英俊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眸，浪漫的就像是一个梦。
　　但是有的睡美人，她是吻不醒的。
　　初愿舒舒服服睡到一半，忽然就觉得呼吸困难，一只充满侵略性的狮子扑到她身上，冲她凶狠地低吼。
　　她抬起手，啪的打在了狮子的脑门上。
　　“你给我走开！”
　　——在我自己的梦里，爸爸可不怕你。
　　狮子没走，还吼的更大声了。
　　身上凉飕飕的，脖颈还被咬了好几口，初愿快气死了，又是一掌，用力地拍在它脑门上。
　　“信不信我打死你！”
　　两秒后，耳边传来沉沉的、带着一丝恼怒的低笑。
　　那男声沙哑着嗓子冷哼：“初愿，你要造反是不是？”
　　初愿被这只能发出江行烨声音的狮子给吓醒了。
　　醒来之后她才发现——居然真的是江行烨。
　　身上的睡裙又被扯得乱七八糟，江哥哥压在她身上，凑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小朋友，你哥哥病好了，有口香糖送吗？要最大的型号。”
　　初愿踹了他一脚：“没有！”
　　“啊——真失望。”
　　“失望个屁！”初姑娘龇牙咧嘴，和自己养的那只猫咪一模一样，“江先生，作为一个伤了腰的男人，你能不能清心寡欲一点儿？”
　　“老子还不够清心寡欲么。”
　　江先生嗤笑道，“你自己说，这大半年，我动过你一根手指头没有？”
　　“你病才刚好呢！你以为自己有三个肾呀！”
　　“我可不是有三个肾么。”他扣住她乱动的腰，一本正经，“我记得是哪个姑娘跟我说来着，说你哥哥我的两个肾，抵得过别人三个。”
　　真不巧。
　　就是初愿这个擅长挖坑给自己跳的小傻雕说的呢。
　　江行烨真的好烦哦。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抠字眼又爱翻旧账的男朋友呀。
　　上次的亲生哥哥事件，他就足足提了两千八百次。
　　这次的三个肾，估计他又能讲三年。
　　小姑娘气急败坏地伸出爪子，就想去挠他。
　　挠死他。
　　“没有口香糖也没事儿。”
　　男生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往下，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熟悉的暧昧，“哥哥最近伤了腰，要求不高，手也能解决。”
　　......江行烨真是一个满脑子□□思想总有一天要因为纵欲过度暴毙在床上的浪荡子！
　　搁古代一定是那种天天逛青楼翻后院的采花贼！
　　“呜——”
　　好久好久之后，初姑娘差点哭出来，“江行烨，差不多就行了，我手好疼，不能动了，我要得腱鞘炎了你放过我吧，我给你买口香糖，送你娃娃，呜——我真的不来了不要来了......”
　　算了。
　　她觉得在江行烨暴毙之前，自己一定会先死于手抽筋。
　　......
　　好在江哥哥说自己伤了腰，要求不高，看到小姑娘真的眼眶都红了的时候，终于勉为其难地放过了她。
　　“我真的好难哦。”
　　初愿坐在客厅的毛毯上，用左手吃饭，一边假哭：“江行烨，我已经对你没有爱了。”
　　江行烨勾勾唇，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干嘛？”
　　“头发。”
　　“头发怎么了？”
　　“粘了颗糖。”
　　什么？
　　初愿忽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没吃完而放在枕头旁边的那两颗糖，一下惊到了，从地毯上跳起来，跑到镜子前去看自己。
　　果然，长长的头发上，粘着一颗提子味的水果硬糖，随着她的动作晃啊晃的......恶心死了。
　　她坚强地忍住眼泪，跑到浴室又洗了一次澡。
　　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和床单被套全部都丢进了洗衣机里。
　　小姑娘洗完澡之后，垂头丧气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眼眶都是红的。
　　“江行烨，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什么？”
　　“找不到另外一颗糖。”
　　“......”
　　初愿买的糖果是那种一条一条的，一条里面有五颗，没有单独包装，只是压在一起，包了一张糖纸。
　　她吃到最后，刚好只剩下一颗提子味和一颗草莓味的，就干脆把两颗糖装在了一起，随手放在了枕头边。
　　但是现在枕头边只剩下一张糖纸，青提味的已经粘在了她头发上，那那颗草莓味的呢？
　　肯定是在房间的某个地方。
　　如果找不到的话，说不定某天，她就看见自己的床底下、桌子下又或者什么地方，聚集了一大堆蚂蚁老鼠。
　　初愿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
　　江大佬伤好第一天，没去队里报道，反而飞跃大半个中国来找自己的女朋友。
　　结果当天晚上，就被女朋友拉着，找了三个小时的糖果。
　　——还他妈不是口香糖。


　　第79章 飞向光辉尽头

　　初愿找了一辈子, 也还是没有找到那颗糖。
　　江行烨安慰她说：不同担心, 可能已经被蚂蚁搬走了。
　　小姑娘很崩溃：“江行烨, 你说我的屋子里, 真的会有蚂蚁吗？”
　　初愿最怕的就是虫蚁鼠蛇这些潮湿动物了。
　　脑子只要一想到它们成群结队在她卧室里爬行的画面，她就要崩溃。
　　“不行。”
　　她掏出手机, “我要打电话给保洁公司来给房子除个虫，这几天, 我得回寝室住一住。”
　　江行烨在旁边挑挑眉：“哦？”
　　初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男朋友好像是千里迢迢从西南飞过来看她的，就这样丢下他回宿舍, 似乎是有点儿不太好。
　　“那怎么办呢？”小姑娘思想很开放，“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开个房？”
　　“......”
　　江哥哥拎开那只试图爬上初愿肩膀的英短, 语气平淡, “去我家吧。”
　　江行烨他家？
　　初愿想了一会儿, “噢，是你表姐姐的家吗？可是那个房子, 这学期程效一好像就住在里面了哦。”
　　“不是。”男生意简言赅, “就是我家。”
　　......
　　江行烨是个土豪嘞。
　　还是剑走偏锋的那种。
　　他说——
　　“其实我没什么钱，衣服全是便宜货，车也一般，就是房子多。”
　　那语气, 轻浮得好像在说：“其实老子也没什么本事，就是纹了个佩奇而已。”
　　初愿从三楼搬到四楼，看着这套和S市那套装修一模一样的“麦兜式”木屋, 整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江哥哥微微挑眉，“觉得不好看？”
　　他想了想：“那六楼还有一套，也装修好了，现在带你上去看看？”
　　初姑娘背着自己的大旅行包，仰头问他：“江行烨，你说我是不是很狭隘？”
　　“嗯？”
　　“是不是因为我太穷了，又或者道德素质不高，所以就容易把有钱人的日常生活习惯，也误解成是在炫富？”
　　江行烨顿了两秒。
　　“没有吧。”他用沉稳的语气让她安心，“因为我就是在炫富。”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炫富？”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
　　江哥哥慢条斯理，“女孩子要富养，这样你才能禁得住诱惑，以后才不会因为一点好处就被拐走。”
　　“......”
　　初小愿冲他龇牙咧嘴，抬起胳膊蹭了他一脸的猫毛，“呸，我又不是你养大的！”
　　“而且你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喊我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在喊爸爸这件事情上，初愿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执念。
　　江行烨喊她一次爸爸，不管是诈她的、逗她的，还是哄她的，都能让她快乐好几天。
　　甚至后来有一天，她因为被折腾的肚子疼腿疼而伤心，又因为男生在她的零食柜里塞了满满一抽屉的口香糖而愤怒，还把江行烨的备注从“男朋友”改成了“狗儿子”。
　　对此，江行烨的回应是：
　　“我理解你，毕竟极度自卑的人身上，一般也会同时存在着极度自傲的精神特点。”
　　小姑娘扑过去，冲着他的下巴就咬。
　　留下一排小巧的牙印。
　　江哥哥回到队里，果不其然被队友调侃了：“哟，江哥，受伤了啊？这牙印看上去还挺使劲儿啊，这是被山上什么物种咬成这样的？”
　　江哥面不改色心不跳，手里还握着枪，漫不经心：“穿山甲吧。”
　　“穿山甲？”
　　“嗯。皮特厚，特能钻洞，不过是金色的，我去庙里给开过光了，住持说，这是穿山甲王给留下的，能保佑你爸爸我百发百中，绝不拿一块儿银牌。”
　　“......”
　　队友一开始还以为他开玩笑呢，但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了那位住持的话，半个训练的人都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自打江哥脸上有了这个牙印之后，他就没再拿过一块儿银牌。
　　哪怕是团体赛和训练时的队内赛。
　　这真他妈太玄乎了。
　　已经有不少人捉摸着放假要不要去西南山上找一找那只金色的穿山甲王了。
　　但是由于大赛将至，实在抽不出那么多空闲时间来。
　　再有就是，去山上找金色的穿山甲王，然后让它咬自己一口——这种事情，怎么听怎么傻逼吧？
　　要是真被江哥给诓了，那家伙绝对能笑他们一辈子。
　　于是这帮半信半疑的人商量半天，最终决定先派个代表去跟江哥先套套话。
　　也就是看上去最傻头傻脑最容易让江哥心软的温和善。
　　“江哥，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找那只穿山甲王估计是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决定就抓紧时间去那座山下拜一拜，你要不要一起去？”
　　江行烨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究竟在说一个什么东西。
　　他揉了揉眉心，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一帮傻雕队友。
　　“我看你们也不用去山下拜了，说不定那只穿山甲早就跑到了别的山头。这样，你们就冲着我这个位置拜一拜就好，牙印虽然已经看不见了，甲王的福气说不定还在。”
　　......
　　“你说江哥一定是在骗我们的吧？这么玄乎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还要让我们冲他拜，绝对是在耍我们的吧！”
　　“可是，万一要是真的怎么办？”
　　“对啊，江哥身上玄乎事儿那么多，谁知道这件会不会就是真的。”
　　“靠！”他们中的军师一咬牙，“去拜，就去拜！”
　　“就算不是拜那个甲王的牙印，拜拜江哥也行。他可是枪神，尤其是受过伤之后，这两年下来简直绝了，去沾点运气也好。”
　　就这样，一帮地主家的傻儿子去买了两捆蜡烛，每人点几根，毕恭毕敬地走到江枪神面前。
　　枪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傻逼吗？”他说。
　　而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
　　初愿并不知道自己一年多前在狗儿子下巴上留下的那愤怒的一口，还造成了如此大的波澜。
　　江行烨跟她说时，她整个人都懵住了：“哈啊？”
　　“嗯哼。”
　　“你的队友为啥这么......迷信？”
　　这是小姑娘斟酌良久，找出来的最好的一个形容词了。
　　“嗯。”可惜江哥哥完全没打算给队友留面子，语气懒洋洋的，“可能他们是智障吧。”
　　“......”
　　其实这件事情乍一听是有些夸张和滑稽，但也不是不可理解。
　　首先江行烨这个人，本身就是让人觉得不能用科学和常理去推断，再加上他说话时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无波无澜的声音，一点撒谎的情绪起伏都没有，让人根本无从辨别。
　　再有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实在是太看重接下来这场大赛了。
　　四年一次，要是能拿冠，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能够骄傲一生的荣耀。
　　......
　　江行烨没有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握着手机，挑了挑眉：“你在干什么？街上吗？”
　　电话那头喧闹声不绝，吵得很。
　　“我在图书馆呀。”初愿扬起小奶音，“我等一下就要下去办签售会了！”
　　“那你......”
　　“哎呀，江行烨，我先不跟说了哦，我可太忙了，晚上再跟你聊，拜拜~”
　　电话被嗒的挂断。
　　事业女强人初小愿已经顾不得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把手机往兜里一塞就飞奔去签售台。
　　初愿的漫画，迄今为止已经连载两年多的时间了。
　　出了十几册单行本，每一册的销量都高的出乎所有人意料，去年年初，漫画就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开始在海外进行出版。
　　虽然没有国内畅销的这么吓人，但也绝对是很能打的成绩了。
　　杂志社现在对待她，就像对待一颗金蛋，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比如今天这场签售会，就是完全按照初愿自己的意见来设计的。
　　初愿为什么忽然想开这个签售会，其实真的单纯就是为了回报读者。
　　她的长相身份什么的，现在早就不算是个秘密了。
　　跟江行烨的恋爱关系被曝光之后，没过多久，“漫画家闻刀=VLOG拍摄者衣刀”这件事情，也得到了证据肯定。
　　什么微博上的背景图、字迹风格、朋友圈子等等等等，四通八达的网友一个细节都不会放过。
　　但初愿现在已经渐渐的不再去更新那个VLOG账号，她其实不是太喜欢，自己单纯的旅行和生活分享，变成别人来恶意窥探自己**的一种方式。
　　但是自己的漫画读者，大多都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沉浸在这个故事里的纯读者。
　　直白一点讲，自己能赚那么多钱，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业，能够用爱好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也全部都多亏了他们的喜爱。
　　初愿也曾经是陈一觉先生的粉丝，她知道那种，明明只是获得一个签名，听他说几句千篇一律的话，却对自己产生无限大激励的感受。
　　所以她同意了开这场签售会。
　　并且就开在江行烨比赛的前三天。
　　明天，她就要坐飞机要大洋彼岸，去看她男朋友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
　　也是他最耀眼的一场比赛。
　　初愿甚至还准备了一本自己的漫画，四周全部裹上纸包好，最外面贴了张纸，上面有一行醒目的警告语：比赛完再拆。
　　而漫画书里面扉页上，她也认真地写了“特签”。
　　用她那很幼稚的，小学生的字体：
　　“江行烨，我今年二十周岁啦！
　　你愿意娶我吗？”
　　......咦，不行，这个表达好像太卑微了。
　　划掉。
　　“江行烨，我到法定结婚年龄啦！
　　你要我嫁给你吗？
　　——要的话就喊一声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马上结婚——还有订婚这个流程的你们知道吧？

　　第80章 飞向光辉尽头

　　8月份。
　　算是南半球的冬季。
　　初愿穿了件针织衫, 坐在观众席前排, 举着个单反，专心致志地对着赛场拍照片。
　　其实她单反玩儿的一般，平时也就是旅游天气好的时候会带出去装个文艺, 假装自己好像很高级的样子。
　　不过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 许露露已经劝了她八百回了，说她背着个大包去看比赛, 麻烦不麻烦，到时候真的看到精彩关头, 绝对不会有心思去拍照。
　　但是初愿不听。
　　这是她第一次来看江行烨的现场比赛, 不留下点什么回忆，初愿总觉得不甘心。
　　——说起来也是让人惊奇, 初小愿和江行烨谈恋爱两年多了, 男朋友还是个闻名全国的射击运动员，但她居然没有去看过一场现场比赛。
　　许露露知道的时候, 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
　　初姑娘据理力争。
　　她很忙的嘛, 又要上学, 又要画画，漫画的影视版权很早就卖出去了，去年漫画大火之后, 动漫和电影都已经开始制作，初愿作为原作者，也被邀请去参与改编工作。
　　这样一来，她就忙的不得了, 平时连和同学一起出去逛街吃饭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去看江行烨的比赛了。
　　许露露冷笑：“得了吧你，我上周末来你家找你，明明就看见你在沙发上看名侦探柯南。你有空看名侦探柯南，没空来看隔壁学校的老娘我和你男朋友？”
　　“......”初愿心虚地挺起胸膛，硬着嘴犟，“我怕我在，会影响他的比赛情绪，你不知道，玩射击的，最重要的就是平稳的心态。万一我影响他了，他一个措手丢了冠军怎么办？”
　　“那你今天怎么来了？这回还是奥运呢，你就不怕影响他情绪？”
　　“......你能不能别说话许大嘴。”
　　“你就是胆小。”许露露得意洋洋地收回目光，“怕被江行烨的粉丝围攻是不是？”
　　.......好像，也不是。
　　唉，其实初愿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好像一直就不怎么愿意来看江行烨的比赛。
　　说没空、会干扰、担心关注......事实上都是借口。
　　她这会儿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下意识的一种害怕和躲避。
　　初愿是个很情绪化的小朋友。
　　长大了还稍微好点儿，小学的时候，她参加了一次演讲比赛，老师宣布她是第一名的时候，小姑娘当场眼眶就红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颁奖的姐姐慌极了，问她为什么哭啊。
　　小初愿抽泣着说：“我、我就是高兴。”
　　“......”
　　全场的同学和家长观众都笑了起来，最后为她鼓起了掌。
　　小初愿于是哭的更厉害了。
　　而这两年，初愿虽然没有买过现场的票，但江行烨的比赛，只要是有视频记录的，她一场不落全看了。
　　每次看见屏幕上的男生站在领奖台的最高位置领奖，目视国旗默唱国歌，她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控制不住的激荡。
　　甚至有好几回，她看着看着就落了泪。
　　所以，初愿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她到现场来看江行烨比赛，江行烨拿了冠军的话，自己一定会忍不住直接哭起来的。
　　身为江行烨公开的女朋友，肯定周围好多观众都知道她，随便拿个手机一拍，第二天，初愿泪流满面的照片就会上新闻。
　　——那太丢脸了。
　　绝对会被江行烨揪住这个话头笑一辈子的。
　　就这样，初姑娘纠结逃避许久，直到今日，在男朋友最后也是最盛大的一场赛事上，才全副武装地来到了现场。
　　毕竟这次如果还不来，江行烨不说什么，她自己都得愧疚死。
　　所以她带单反，其实压根不是为了拍照，就是为了遮脸。
　　她专门出机票钱出酒店钱请许露露来，当然也不是为了展现美好友情的，而是让她到时候看时机不对，能够赶紧替她挡一挡镜头。
　　许露露翻了个白眼。
　　.
　　江行烨比的是25米手.枪速射，射击比赛的场地很大，毕竟距离也远。
　　赛场边上的观众席，好大一部分都是年轻的亚洲女性，穿着清凉，化着精致的妆，挥舞着国旗。
　　这在其他的比赛场地并不那么常见。
　　但是谁让这次射击比赛的参赛运动员里有江行烨。
　　让人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的是，射击以往并不算是奥运会里的热门项目，今年门票的票价居然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飙升姿态。
　　——毕竟很多粉丝几乎把比赛的门票当成是爱豆演唱会的门票在抢。
　　还好初愿走了江哥哥的关系，搞到了两张前排门票，少花了不少冤枉钱。
　　江行烨当时知道她要来看比赛，还难得震惊了一会儿。
　　“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哦。”临上飞机前，初愿给他打个了电话，兴致勃勃地，“可是我要今天晚上才能到欸，到时候，我要怎么给你啊？”
　　他们参赛的运动员，行程被管控的比较严，就怕临到关头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只要随便吃错个什么东西，运动生涯就彻底毁了。
　　所以由于初愿自己对行程的预估错误，她精心准备的求婚仪式，大概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呈现在男朋友眼前的。
　　江哥哥在电话那头思索了两秒：“这样，你自己先放着，到时候比赛完了，我过来找你。”
　　“啊？”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那好吧。”
　　那还是换个礼物好了。
　　不然等比赛完了给他，他当面就可以拆开了，到时候场面多尴尬啊。
　　初愿失望地决定，干脆落地之后直接在当地买点什么特产应付一下好了。
　　求婚还是以后再求吧，她还小着呢。
　　“卧槽！”
　　许露露戴着望远镜看下方赛场的比赛，惊呼声一直没停过，“这些人是什么眼睛啊，距离这么远，还没有望远镜，究竟是怎么打出9.7环里面的？”
　　她军训的时候也不是没接触过射击，但是：“感觉他们比军队里的神枪手还厉害啊！”
　　“江行烨说，这不能比的。”
　　初愿又开始装高深了，“这是不一样的射击方式，军队讲究的是......”
　　“哎呦你别说了。”许露露直接打断她，“你江哥哥现在处于关键四秒呢，你别打扰我们这样热心观众。”
　　初愿只好闭上了嘴巴。
　　由于时间安排的问题，初愿她们看的直接就是决赛。
　　江行烨预赛的成绩很好，总环数排第一，落了第二名好几环，但射击比赛的预赛成绩是不计入决赛的。
　　所以，尽管江行烨预赛发挥的很好，但今天比决赛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女朋友在场心态稍微不那么稳，打出来的结果反倒没有之前好。
　　刚刚那组，他和第三名同分，多比了一轮，多比了一轮又是同分，于是又多比了一轮，最后以一分之差艰难地进了最终的冠军之争。
　　全场的粉丝和国内观众都忍不住为了攥紧了拳头。
　　看现场就是这样的，很容易就被周围紧张的气氛给代入进去，哪怕就连许露露这个咋咋呼呼对竞技运动半点不关注的人，也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望远镜看。
　　至于初愿......她已经紧张到没话找话摸手指了。
　　那个单反，早就小姑娘抛到了脑后，别说拍照，她连碰都没去碰它一下。
　　这是已经是决赛的最后一组了。
　　但是也不一定。
　　因为从第四组开始，就逐步淘汰掉排名较后的几个人。
　　到上组比赛，就只剩下江行烨和一位德国的选手。
　　到目前为止，江行烨还落后一分。
　　每组有五发子弹，那位德国选手刚刚打完，最后一组发挥有些失常，只打中了三枪，丢了两分。
　　初愿悄悄看见，那位选手懊恼地低了低头。
　　打中了三枪，那么加起来，江行烨只跟他差了四分。
　　也就是说，江行烨要么四枪打进9.7环，好拿个同分再比一轮，要么就拿个五分直接夺冠。
　　所以许露露才会说，这是最后的关键四秒。
　　初愿举着望远镜。
　　视野中，男生举起了手.枪，单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靶子。
　　手.枪速射的姿势其实很酷。
　　真的。
　　尤其是江行烨长的还帅，表情还冷淡，让人看的额间都起了汗。
　　而后“砰”的一声——
　　初愿闭上了眼睛。
　　四秒之内打五枪，枪声是不断的。
　　“砰”的一声之后，是更果断的连续四枪。
　　耳边响起枪声。
　　其实靶子离得有些远，连射击手自己都看不清，更别说初愿这些观众了。
　　她闭不闭眼，其实都没有意义，最终还是要看屏幕上的成绩。
　　枪声停下来之后，她攥紧了许露露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怎、怎么样了？”
　　许露露没有回答。
　　初愿就有些着急，
　　但是又不敢睁眼睛，怕一睁眼，就看见江行烨懊悔低头的样子——和那个德国选手一样。
　　而后隔了约莫两秒钟。
　　耳边响起许露露喜气洋洋的声音：“初小愿你自己听。”
　　“听什么？”
　　“听周围的欢呼声。”
　　“......”
　　初愿心跳都漏了一拍，睁开眼睛。
　　大大的屏幕上，挂着两个决赛选手的成绩图。
　　属于江行烨那一行的最后一组里，五个圆圈，全部都是中的。
　　男生还站在场地上，放下手.枪，捡起地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表情尤其淡定。
　　特别装逼。
　　......
　　初愿捡起许露露脑袋上的兜帽，盖在自己脸上。
　　许露露懵了：“你干嘛？”
　　没一会儿，兜帽下就传来小姑娘坚强的抽泣声：“我要忍住。我不能哭。”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这章完结的。
　　结果发现写不完。
　　明天完结章，我保证！

　　第81章 神啊，谢谢你

　　初愿最终还是大大方方地哭了一场。
　　在颁奖典礼的时候, 伴着国旗，对着国歌, 热泪盈眶。
　　不过哭完之后她才发现，是她想多了, 整个观众席的人都只顾着关注赛场上的运动员，哪怕是媒体记者, 也没有把镜头放在她身上。
　　江行烨退场的时候, 偏了偏头，目光淡淡地落在这边, 似乎是笑了一下。
　　而后潇洒地挥了挥手，观众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他其实应该还忙的很，比赛结束之后，还要接受媒体采访、还要归队联络等等等等，初愿不想去打扰他。
　　而且刚才自己掉眼泪的丢脸场景, 肯定是被江行烨给看见了。
　　唉，她觉得自己怂的很, 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样去面对他。
　　所以她背上相机, 悄悄地拉着许露露跑了。
　　许露露诧异地问：“你不去找你的江哥哥？”
　　“不去。”
　　初愿专心致志地检查着自己拍的照片, “他好忙的。还是等晚上空一点了再说吧。”
　　“我觉得也是。”难得来一次南半球且对竞技运动不那么感兴趣的许露露同学兴致勃勃地点头附和：“难得我们闺蜜出来玩一趟，暂时就不要管他了。对了, 我们等会儿去哪里旅游？”
　　“去看雕像吗？”
　　“好呀好呀！去看什么雕像呢？”
　　“去看......”个屁的雕像。
　　离开场馆没半小时，许露露就发现自己来例假了。
　　她今天还特别不怕冷地穿了条白裙子，从公交上下来之后，整个屁股都是红的——非常耀眼。
　　没有办法, 两个小姑娘又只好倒腾半天，灰溜溜地回到酒店。
　　然后开始窝在床上看综艺。
　　——因为除了许露露来例假之外，初愿也尤其倒霉地犯了胃病。
　　其实上高中的时候，初愿的身体是很健康的，从小到大几乎连感冒都很少有，更别说胃病这么严重的情况了。
　　但是读了大学之后，初愿搬出宿舍住，一个人天不管地不顾，有时候大夏天的，一天能吃四五个冰淇淋，没有长胖的限制，她几乎是对垃圾食品肆无忌惮。
　　再加上有时候灵感一来，就直接翻出被窝开始画漫画的草稿，画着画着画饿了又开始煮夜宵，久而久之，初姑娘就成功地得了胃病。
　　她自己还无知无觉，要不是有一回江行烨回家，看见小姑娘疼的在床上直打滚，然后强硬地送她去了医院，她怕是得了胃癌还能振振有词地说：“我就是来了例假肚子疼。”
　　然后抱着个热水袋吃止疼片、烧红糖水、喝姜汤，还以为自己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江行烨都快被她气笑了。
　　好在初小愿也是个珍惜生命的孩子，得知自己原来是胃有问题之后，每天都开始乖乖地恢复正常饮食和作息，按时吃药，生怕自己无法长命百岁。
　　只今天，因为出来旅游太新奇了，看见男朋友拿了冠军又太骄傲了。
　　所以在回酒店的路上，没忍住给自己买了一个冰淇淋和两根油炸的香肠。
　　结果偏就是这么巧，冰淇淋和香肠吃下去没多久，她就开始胃痛。
　　异国他乡的，压根不好找医院和药店，幸好初愿带了胃药过来，吃了药之后，老老实实地呆在酒店里不敢再瞎闹，现在总算是好了一些。
　　许露露郁闷地躺在床上：“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惨啊，出来旅个游，一张游客照都还没拍呢，居然就成了这副病残弱体的模样，老娘最近一定是水逆，连老天爷也不让我快活。”
　　“那我一定是被你连累的。”
　　初愿更郁闷，“我本来病都快好了，上上个星期一连吃了两个冰淇淋也没事呢。今天居然又犯了，要是我爸爸知道了，一定又要骂我。”
　　“走开，你明明就是被江行烨刺激的。”
　　“江行烨怎么刺激我了？他还拿了冠军呢。”
　　“你不是打算跟他求婚么。”
　　许露露戳了戳沙发上那本还未拆封也没来得及丢的漫画书，声音失望极了，“结果你居然没把这礼物送出去，枉我给你出了这么一个好主意，还期待了这么久。”
　　送漫画书的主意是许露露出的。
　　她说：“在江哥哥夺冠之时，你送一本自己最畅销的漫画给他，显得你俩多般配多有缘，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命中注定啊。”
　　结果由于这该死的时间差，漫画书没送出去，婚也没求成。
　　“失望死了，简直锥心刺骨。”
　　初愿忍不住纠正她：“你说错了，才不是我打算跟他求婚，而是我打算问问他，要不要跟我求婚。”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
　　行吧。
　　许露露不屑于跟她纠缠这种文字漏洞：“反正你现在求不了婚，也问不了他要不要跟你求婚。我刚才可是看见了，那么一大片观众席，一大半都是女孩子，又年轻又漂亮，个儿还高，看江哥哥的眼神就跟金角大王看见了唐僧肉.......”
　　“你不要说话了许大嘴。”初愿捂住自己的肚子，理直气壮，“我胃痛，不能再受刺激了。”
　　“......”
　　胃药要吃了两个小时后才能进食。
　　初愿本来是打算看完这两期综艺就下楼去买晚饭吃的，结果这两期综艺都出奇的长，她一看表，发现居然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我要去买晚饭吃了。”
　　初姑娘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旁边已经痛经痛的缩在被窝里的许露露：“你要吃点什么吗许大嘴？”
　　“有糖醋里脊吗？”
　　“没有。”
　　“干锅花菜呢？”
　　“我刚才看过了，附近没有中餐馆。”
　　“哦。”许露露丧丧的，“那你随便带点儿吧，是热的就行。”
　　“行，我可能要去好一会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买的，再给我打电话。”
　　“你为什么要去好一会儿？”
　　“我要去拍照。”小姑娘气鼓鼓地穿袜子，“明天就回去了，我必须要假装我在这里认真地旅游过！”
　　“......”
　　肩负朋友圈炫耀担的初愿就这样出门了。
　　现在时间并不晚，天色明亮的很，且他们住的酒店地处商业区，周围都是人，尤其是这奥运会期间，游客简直不要太多。
　　所以一个人出去倒也不算太危险。
　　她先是挑着比较有异国风情的点拍了一大堆风景图，又拜托了几位看上去比较面善的行人给她拍了几张标准游客照。
　　直到手机快没电了，才心满意足地开始找能吃饭的餐馆。
　　这附近有一家当地特色餐馆，是酒店的中文接待员推荐给初愿的。
　　味道还可以，初愿自己吃了木薯饼和土豆，又给许露露带了一份海鲜饭和一杯热可可，就开始慢吞吞地往回走。
　　虽然手机已经是彻底没电了，但是初愿一向是个能认路的人工导航仪，哪怕是在异国他乡，只要走过一遍的路，也能顺着摸回去。
　　当她成功走回到酒店时，她还得意了一番。
　　觉得自己可真是棒呆。
　　于是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上电梯，房卡一刷——
　　吓得倒退三步。
　　“江江江江......”
　　男生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漫画书，眼眸里笑意淡淡：“江行烨。”
　　“你你你......”
　　“我刚好路过这块，就过来看看你。”
　　“那那那......”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手机关机了。”
　　“但、但但但......”
　　“我怕你会出什么事，就联系了一下跟你一起来的朋友。”
　　“我我我......”
　　“你朋友去超市买东西了，说马上回来。”
　　初愿脸涨得通红，一句又一句不间断地被江行烨堵回来，最后才气沉丹田地大喊一声：“可是我想问的是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本漫画她分明包的好好的，裹了纸，又贴了两层透明胶，贴的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是特意拆，根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乖巧又自由地在男生手里翻着页。
　　但是！江行烨怎么能随便动她的东西呢！
　　这是不对的！
　　江行烨顺着她的目光低了低头，语气平淡：“哦，你说这个啊。”
　　他捡起一旁的纸：“你不是说要送我一个礼物么？”
　　“然后我说比完赛再过来拿。”
　　“不是吗？”
　　......是的。
　　当然是的。
　　那张随着胶带被撕下来的纸上，还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比赛完再拆。
　　下方则画了一个握枪做射击姿势的漫画小人。
　　然后还专门带到了这边来。
　　——怎么看都是送给江行烨的。
　　男生弯弯唇：“这是你销量最好的一本漫画了吧？
　　“是......啊。”
　　“谢谢。礼物有心了，我很喜欢。”
　　咦？
　　这个态度，好像略显平淡啊。
　　初愿心里燃起了一点期冀——说不定他没看见扉页上的话呢。
　　“其实是我包错了。”小姑娘斟酌再斟酌，小心再小心，“这个礼物本来是要送给另外一个同学的，你的我不小心放在国内了，等回去我再给你好吗？”
　　说罢，她往前走了两步，抬手就要拿过来。
　　但是男生握着书，直接往后避了避。
　　他挑挑眉：“本来是要送给另外一个同学的？”
　　“......是呀。”
　　“哪个同学呢？”
　　初愿绞尽脑汁，思考起自己玩得好的同学的名字。
　　结果江行烨伸手一拽，直接把她拽倒在了沙发上。
　　“哎呦。”小姑娘揉着自己的胳膊，“你干嘛啊？”
　　“初愿。”他的声音轻轻的，拂过她的耳际，“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就这么没良心？”
　　初愿还在纠结自己被拽疼的胳膊：“我怎么没良心了，不就是一本漫画吗，你要是喜欢，改天我送十本给......”
　　软不拉几的小奶音顿时止住。
　　——漫画书就举在她面前。
　　翻到扉页。
　　上面写着几行熟悉的小学生字迹：
　　“江行烨，我到法定结婚年龄啦！
　　你要我嫁给你吗？
　　——要的话就喊一声爸爸。”
　　江哥哥漫不经心地箍着她的脖子，仿佛她再说出一句不好听的话就要掐死她：“你仔细跟我说说，究竟是送给哪个同学的？”
　　“......”
　　“爱一个人就是要学会放手，要是他真的配得上你，哥哥也不介意成全你的幸福。更何况这同学还跟我同名同姓，多有缘分啊。”
　　“......”
　　“初愿。”
　　“送给你的。”初愿垂头丧气，可怜的不得了，“没有别的同学，就是送给你的。”
　　“是吗？”
　　“是......是！”
　　“好。”
　　他弯弯唇，十分满意，“那么谢谢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来想了很久完结章要搞一个盛大的求婚仪式什么的
　　但是最后改来改去，还是决定就停在这里啦。
　　其实想写的情节还有很多，但是时间线都太散漫了，再放在正文里可能会出现好多过渡章节，再加上签了出版字数不好太多，所以我就想干脆放在后面的番外里~
　　感谢小仙女们对江哥哥和初愿妹妹的支持，这章抽九十九个红包！
　　没有发到也没有关系，隔壁《我变成了前男友的表情包》每天都抽五十个，欢迎大家继续包养阿淳！
　　以及，下一本现言是《钻石星球》——关于一个家道中落的绿茶仙女被“包养”的霸道总裁与小娇妻的狗血都市文
　　大概三月月底开，也可能四月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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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
　　永远永远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