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一个枭雄》 作者:离九儿   文案:   (前期追夫火葬场,中间追妻火葬场,最后双向奔赴~)   世人眼中的魏琉璃,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是奸佞之女,正当十六芳华,一朵名副其实的娇花。   世人眼中的陆靖庭,运筹帷幄、杀伐果决,十年沙场练就铁血手腕,人称鬼面郎君。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帝王一朝赐婚,娇滴滴的京城第一美人远嫁边陲,成为将军夫人。   *    边陲得知消息,众麾下心腹,齐齐劝诫:“将军,自古红颜祸水多,魏家世代奸佞,魏家之女不可不防啊!”     陆靖庭不以为然,“那是自然。”    成婚当夜,看着如花似玉的清媚美娇娘,陆靖庭只觉得浑身憋热,有股难言的感受在漫延,“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魏琉璃双眸亮晶晶的,直接上前抱住了将军精瘦的腰肢,“夫君!”    陆靖庭一僵,“警告你!别乱来!”    *    魏琉璃上一世也是嫁给了陆靖庭,不同的是,她一心觉得陆靖庭是个莽夫,只心系太子表哥,痴心错付。     然而,她死后,是陆靖庭带着兵马杀入皇城,取了新帝头颅,还在她坟前跪了一天一夜,埋怨他自己不曾护好她。     重生归来,魏琉璃一门心思,只想给将军生小崽子……可将军似乎不太情愿……   “夫君,我是真的心悦你!”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甜文 爽文   主角:魏琉璃 ┃ 配角:《捡了个暴君当老公》 ┃ 其它:甜文,爽文   一句话简介:夫君口是心非   立意:奋斗的人生更美丽 第一章   魏琉璃知道自己要死了。   四月的紫藤花正当盛放,未央宫一片繁花似锦,就仿佛这天底下所有的景致皆在这四方天之下。   透过微开的窗棂,她望着外面的春日。   她如今才十九,而当初明艳一时的京城第一美人,却已熬到了油尽灯枯。   她突然想念漠北的广袤草地。   曾几何时,她当将军夫人那会,也曾像苍穹之鹰一般,自由自在。   她以前不懂,那些自由,是陆靖庭给她的偏宠。   现在懂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撞了南墙也未必回得了头。   她现在落了这样的下场,陆靖庭一定觉得大快人心吧。   毕竟,当初,对他爱答不理的人是她,执意要和离回京的人还是她。   殿牖被人推开,微风卷入了仲春花香,还有女人娇滴滴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听着好生鲜活年轻,“呵呵呵,姐姐,本宫来看你了。”   魏琉璃目光涣散的看向来人。   这是她的庶妹——魏锦瑟,如今是新帝的贵妃,掌后宫凤印,权柄煊赫。   魏琉璃看着她娇美的面容,心中暗想,曾几何时,自己也这般年轻过。   魏琉璃再也没了当年的一身傲骨与锋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魏锦瑟,眼神无波无痕。   魏锦瑟一身华贵的霞帔,发髻上插着一只象征着后宫地位的金凤步摇,处处透着华贵。   然而,她没有在魏琉璃脸上看出任何艳羡之色,故此,魏锦瑟心头不舒服。   她不甘心,又笑了笑,“有件事忘了告诉姐姐,皇上要娶后了,是丞相家的嫡女。到了如今,姐姐是不是还在幻想,皇上心里有姐姐?哈哈哈,姐姐你猜,当初先帝为何会赐婚,让你嫁去漠北?”   魏琉璃这辈子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魏、陆两家有世仇,魏家权倾朝野,当初还是太子的萧珏,设计让先帝赐婚,将她嫁去陆家,就是为了利用魏家,来牵制陆靖庭的兵权。   她这一生啊,痴心错付,到头来两手空空,可现在即便要死了,心头似乎还有一个放不下的挂念。   她想最后再见上陆靖庭一面。   应该出于是愧疚吧……她猜。   魏锦瑟又说,“皇上登基之后,暗示你可以和离回京了,无非也只是知道你是陆靖庭的软肋,这才把你困在这未央宫。”   魏琉璃目光淡淡,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魏锦瑟见状,越说越是兴奋,“姐姐怎么不哭?姐姐若是求本宫,本宫可以说服皇上放了你一马,你倒是求本宫啊!”   魏琉璃不答话。   即便身子拖到了日薄西山,可昔日第一美人的影子尤在。   魏锦瑟突然像是发了疯,不知从哪里取了一把匕首,直接捅向了魏琉璃,她咆哮,“皇上心悦之人是我!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你不过就是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还真以为皇上真心待你?!之所以收留你,无非是为了控制陆靖庭罢了!仅此而已!”   魏琉璃死了。   身体感觉不到任何痛处。   她的魂魄从身体离开,但像有什么力量禁锢着她,让她没法散去。   她就那样看着魏锦瑟用匕首继续捅她的心窝子。   有人从外面狂跑了进来。   来人是新帝萧珏,他正当年富力强,容貌俊朗,是京城多数女儿家的梦中情郎。萧珏一惯行事稳重,此刻却是慌了手脚,他走上前,一把拉开魏锦瑟,长臂一挥,一巴掌扇歪了魏锦瑟的脸,“你这个贱人!你做了什么?!”   魏锦瑟被打得唇角溢血,她跌倒在地,捂着脸看着新帝,“皇上,锦瑟才是真心心悦于你,姐姐她早就嫁过人了啊!”   萧珏无心理会魏锦瑟,他看着软榻上闭着眼的女子,垂于广绣下的手轻颤,片刻才哑声说,“你为何就是不肯信朕?宁可重病至厮,也不愿服药?朕是利用了你……可朕心里也只有你!”   萧珏知道,真正杀死魏琉璃的,不是匕首,是心结。   他跪在软塌边,堂堂帝王泣不成声。   魏琉璃的魂魄看到了这里,突然觉得极其很好笑。   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萧珏还装深情给谁看?对了……她如果活着,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那就是威胁陆靖庭。   可陆靖庭会在乎她么?   和离那日,他意决绝,说:“惟愿余生无关,来生不见。”   余生无关,来生不见……   他大抵恨透了她。   魏琉璃的魂魄一直在尸首附近飘荡。   她看见,萧珏将魏锦瑟赐死了,还看见他延迟了封后大典。   但这一切对魏琉璃而言,都毫无意义。   她与萧珏两小无猜是真的,当初定下白首之约也是真的,可后来被伤得万念俱灰、体无完肤更是真的。   再执念的情,也会一次次消磨在背叛和欺骗里。   而今,她对萧珏无爱无恨。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见陆靖庭。   头七这天,叛军攻城,许是老天听见了魏琉璃的祷告,她达成所愿,看见陆靖庭一路杀入皇宫,他提着滴血的长剑,在她的灵位前砍了萧珏的头颅,“我放她归来,不是任你伤害的!”   陆靖庭在棺前坐了一晚,第二天亲自给她下葬。   翌日下了延绵的细雨,魏琉璃看见那个铁血手腕的男子,跪在坟前哭红了脸,“琉璃,都怨我,是我没护好你。”   魏琉璃的魂魄逐渐涣散。   她到了这一刻才知道,陆靖庭不是无情,他的情都藏在心。他从来不说,她以为,他从未在乎过。   风起,雨落,魏琉璃的最后一丝魂魄化作了纷飞花瓣,落在了陆靖庭肩头。   她想说,陆靖庭,我想毁约了,愿你我来生能够再见……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①一对一,HE,甜宠文   ②女主重生,男主先婚后爱,男主是钢铁直男   ③面几章略慢热   ④更新时间:下午三点 第二章   入眼是银制镂空香球。   魏琉璃脑壳胀痛,自醒来小半个时辰之后,她一直在发呆,直至到了这一刻还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荒凉梦。   丫鬟琴书走上前,手里端着刚刚出炉的汤药,嘴里絮絮叨叨,“亏得小姐还是大姑娘的嫡亲妹妹,怎能劝说小姐安心嫁去漠北呢?!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是京城第一美人,听说那永宁侯粗犷无礼,杀人不眨眼,人称鬼面郎君,小姐如何能嫁给那样的男子!”   “奴婢还听说永宁侯虎背熊腰,目若铜铃,可令小儿啼哭!”   魏琉璃眸光淡淡。   她上辈子没有见过陆靖庭之前,也曾一度相信传谣。   但事实上,陆靖庭容貌俊朗、龙章凤姿,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只不过……她曾经对他的的偏见太深……   偏见、执念,当真误人。   魏琉璃知道这个时候,圣上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   上辈子,她一心心系太子表哥,早就憧憬着与太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会甘心嫁给一个从未谋面的大龄将军?!   是了,上一世她以跳河自尽相威胁,也没能撼动这场赐婚。   长姐听闻消息,从夫家赶回,苦口婆心的劝说她。   魏琉璃上辈子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以为长姐是父亲叫来的说客。   长姐甚至指出了太子的心机,还罗列了陆靖庭的英雄事迹,但彼时的魏琉璃才十五,经历的人世太短,旁人规劝的话起不到任何作用。   还因此与长姐闹了罅隙。   后来,她被萧珏囚禁未央宫,也就只有长姐过来看望她。   魏琉璃坐起身来,那双漂亮的含情眼,眸光乍冷,“放肆!长姐岂是你一个下人能置喙的?!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   琴书一愣,端着汤药的手猛然僵住。   她还是第一次被小姐训斥。   总觉得小姐落水醒来后,人好像不太一样了。   魏琉璃是京城第一美人,容貌自是无可挑剔,因着母亲早逝,她从小懂事,性情温和,鲜少如此动怒。   琴书愣是被吓到了,“小姐,是奴婢僭越了。”   魏琉璃神色极淡,“汤药搁下吧,把木棉给我叫过来。”   闻言,琴书又是一愣,“小姐,木棉粗手粗脚,不懂近身伺候人,她眼下在后厨做事呢。”   魏琉璃那双清澈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琴书,“怎么?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指点?”   琴书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小姐像是看出了什么。   “是,奴婢这就去把木棉领来。”   琴书是贵妾柳姨娘的人。   可恨魏琉璃上辈子识人不殊,被琴书、柳姨娘、魏锦瑟几人哄得团团转。   木棉是长姐出嫁之前,给她留下的人。   长姐不会害她。   但因着木棉性子木讷,又会拳脚功夫,俨然是个练家子,魏琉璃嫌她粗手粗脚,就随便打发了。   琴书退出了屋子。   魏琉璃捏紧了一抹衣角。   她又重活了?回到了即将嫁给陆靖庭之时?   莫不是老天愿意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鼻头突然酸涩,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去见到那个驰骋漠北的,她的将军。   不多时,琴书领着木棉过来。   相较之同龄的女子,木棉稍显高大,她五官秀气,唯一不同的是,她脑子有些痴傻,但对自己却甚是忠心。   “小姐!”木棉一看见魏琉璃就笑眯了眼,“木棉又回来了!”   魏琉璃忍住心头酸楚,“回来就好,从今晚开始,你要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可听见了?”   木棉双眼亮晶晶的,连连点头,“木棉喜欢小姐,想一直呆在小姐身边!”   琴书更加诧异了,她捏紧了手帕,“小姐,木棉她粗手粗手,只怕不会伺候人。”   “够了!”魏琉璃打断了琴书的话,“去取一些干净的衣物过来,从今晚开始,木棉是我的贴身丫头,而你……本小姐自有打算!”   琴书面色大变。   她是一等大丫鬟,日后搞不好还可以借着小姐的东风,飞上枝头当凤凰。   琴书哭着跪下,“小姐,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待奴婢?”   魏琉璃忽的轻笑一声,稍显苍白的脸,露出一抹凄楚的美,她对木棉吩咐说,“木棉,你去搜琴书的屋子,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过来。”   魏琉璃话音刚落,琴书倏然跪趴在了地上。   魏琉璃冷笑,“现在知道怕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明明是我的人,这些年明里暗里从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结果你还听从柳姨娘的话。你大可以去求着柳姨娘收留你。”   琴书知道事情败露了,她哭着求饶。   木棉很快抱着一大堆首饰珠宝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小姐,你快瞧,好些银钱呢。”   魏琉璃也冲着她笑了笑,“木棉,这些都是你的了。”   木棉也不知道客气,她的心智像个孩子,与旁人不太一样。   魏琉璃又交代,“木棉,把琴书绑起来,本小姐今晚还有一桩事要做。”   木棉立刻照办,她天生力大,寻常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琴书被拖到了外面,木棉起了怀心思,还打了她一顿,骂骂咧咧,“坏人!你让小姐不高兴,我就打死你!”   魏琉璃收拾了琴书之后,又让赵嬷嬷去给外祖母那边传了话,“嬷嬷,你去告诉祖母,我愿意嫁去漠北,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   檀香苑。   柳姨娘那边很快就听说了消息,魏锦瑟也在,“姨娘,二姐她这是发什么疯?她一直心悦太子表哥,怎么突然又愿意嫁去漠北了?女儿心里不太踏实。”   魏琉璃是嫡女,又因才情出众,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   即便柳氏出身高门,但也只是一个贵妾,魏锦瑟只能是庶女,她一直在暗暗戳戳与魏琉璃相比。   柳氏狐疑,“琉璃是怎么知道,琴书是我的人?”   魏锦瑟露出一抹狠色,“不管二姐愿不愿意出嫁,这次是皇上赐婚,她逃也逃不了!她与太子表哥再无可能了!况且,她这次名声全毁了,就是嫁去了漠北,也不会有好下场。”   太子萧珏年富力强,容貌端方,眼下又未曾娶妻,多少高门贵女都眼巴巴的看着。   柳氏轻笑,“魏家一定会有一个姑娘嫁去东宫,你长姐已经出阁,现在琉璃也被赐婚,眼下魏家就只剩下我儿与三房的两位姑娘了,你父亲那么疼你,去东宫的名额,非我儿莫属了!”   柳氏也是庶女出身,即便是高门之女,还不是为妾。   她的女儿也是庶女。   她很不甘心!   所以,她一直将魏琉璃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次,她原本安排了人去毁魏琉璃的名声,谁知道,皇上还下了赐婚圣旨,真正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姨娘!老夫人那边让你速速过去一趟,表公子他被抓了,现在正被押在老夫人那里呢!”小翠慌慌张张道。   表公子是柳氏娘家一位庶兄之子。   柳氏以为自己这次胜券在握,从容起身,“好,我这就去。”   *   太安堂。   魏老太太坐在上首,面色不甚好看。   魏启元坐在一侧,鹰眸锐利,浑身上下都是当权者的威严气息。   另外,三房一家子也都到齐了。   魏启元低喝一声,“琉璃,你为了不嫁去漠北,竟与人私奔,被抓住后又跳河自尽,你还要闹到什么境地才满意?!非要丢尽我魏家的颜面,你才满意么?!”   此时,柳氏母女也过来了,闻此言,母女两人内心一阵雀跃。   魏琉璃见人都来齐,她笑了笑,“祖母,父亲,我不曾与人私奔,我之所以跳河,是为了以死明志。但是现在我想通了,也不再固执,只不过,今晚我必须要澄清一件事。”   魏琉璃是在老太太膝下养大的。   她老人家也不愿意相信魏琉璃是那种轻浮不自重的女子。   魏太太,“那你倒是说说看,事情是怎么回事?”   魏琉璃颔首,那双水眸晶亮灵气,端的是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我魏琉璃好歹也是魏家嫡女,岂会与一个不学无术、走马观鹰的庶子私奔?柳公子,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惨了我,愿意为了我去死是么?”   柳东手里有所谓的偷情书信。   那些书信也的确是魏琉璃的手笔。   魏琉璃知道,这些都是琴书偷拿出去的。   她现在也不去解释什么,偏要反其道而行。   柳东被美人一笑,晃花了眼,“对、对……我愿意为了你去死!”   换做上辈子,听了这话,魏琉璃定然会恼羞成怒,仿佛被这种男子惦记,也是一桩令人恶心的事。   但是此刻,她不怒反笑,对木棉道:“木棉,拿匕首来。”   木棉照做,递了一把匕首过来,“小姐,给您。”   魏琉璃接过匕首,走到了跪着的柳东面前,“那你倒是死一下证明给我看。”   柳东怔然,他不受控制的看了一眼柳氏,柳氏顿时僵住,为了避嫌,她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魏琉璃又说,“你不是说愿意为了我死么?现在机会来了,你倒是死啊。若是匕首不行,那就鹤顶红。”   说着,魏琉璃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瓷瓶。   这下,柳东真的慌了。   魏琉璃轻笑,“大家都看看,这就是所谓的愿意为了我去死。看来柳公子最是喜欢说谎话,那么私奔一事,是不是也是柳东胡扯出来的呢?”   魏老太太忽然怒了,“把话说清楚!否则我老太婆今日饶不了你!”   柳东贪生怕死,惹了一屁股外债,“不是!魏姑娘早就答应与我私奔了,也早就与我互定终身,我有书信作证!”   提及书信,魏琉璃低喝,“来人,把琴书给我带过来!”   琴书已经被狠狠揍过,已是鼻青脸肿,魏琉璃还威胁她,倘若她不说实情,青楼就是她的最终去所。   魏琉璃,“祖母,父亲,我院里出了奸细,琴书受人指使,偷了我平时临摹的诗句,又拿去给了柳公子作伪证,目的就是有人想要让我身败名裂、名声扫地。不过此人着实愚钝,她难道不知道,魏家的姑娘坏了名声,也会连累其他魏家女么?”   说着,魏琉璃看向了柳氏。   柳氏假装镇定,实则内心已经兵荒马乱。   魏琉璃又说,“哦,对了,她大抵是知道,祖母和父亲一定会将私奔一事压下去,但从今往后,只怕会将我这个嫡女彻底扫出家门。若是祖母与父亲还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问琴书。”   魏老太太的眸光已经冷到了极致了。   魏启元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听到这里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但家丑不可外扬。   魏启元沉声吩咐,指着琴书,“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魏启元的目的很明确,他想要息事宁人。   柳氏不知是心慌,还是庆幸,她不明白,怎么魏琉璃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魏琉璃知道祖母与父亲不会让事情闹大。   但她也不能白白被人污蔑,“祖母、父亲,柳公子试图毁了我魏家名誉,此人心性恶毒,手段卑劣,不如……也打死了了事,即便柳家追究起来,也是他们理亏在先。”   魏琉璃此话一出,柳东再也忍不住了,对柳氏大喊,“姑母救命啊!姑母就救救!我可都是听了你的话才这么做到!”   顿时,柳氏如坠冰窟。   好端端的一步棋,怎么突然之间就反转了,柳氏面色煞白,连带着魏锦瑟也慌神了,她立刻跪地,“祖母,父亲,我姨娘岂会是那种心肠歹毒之人?一定是柳表哥蓄意陷害!二姐说得没错,柳表哥品行恶毒,谎话连篇!”   魏琉璃看到这里,便不愿意继续再待下去。   下面的事,就让祖母与父亲来做好了。   外面,是琴书的惨叫声。   魏琉璃精致的面容,笑意淡淡,少女转身离开时,背影纤细婀娜,说不出的孤冷清雅。   魏启元看着女儿离开,有了一瞬间的错觉,以为那个人还活在世上……   *   同一时间,漠北。   营帐中,众将士齐齐跪地,“侯爷,那魏启元手段奸佞,其女是京城第一美人,这恐怕就是一个美人计,侯爷不得不防!”   陆靖庭修长好看的手摩挲着圣旨边缘,不以为然,嗓音平稳低沉,如雁过无痕,“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说:   众人:将军,听说夫人是京城第一美人,这就是个美人计啊,将军万不可上当!   陆靖庭:呵呵,那是自然!   (后来)   众人:将军呐,切记!不可中美人计!   陆靖庭:宠爱自己的媳妇,怎么能叫中计呢?谁再瞎说,军棍五十了解一下~ 第三章   陆家是百年武将世家,祖祖辈辈皆出英雄。   原本,陆家在京城的地位煊赫,但在十二年前,英王突然领兵造反,陆家誓死守卫帝王,奈何兵力皆集中在边陲,远水救不了近火。   英王登基为帝,陆家虽被赦免,却也损失惨重。   陆靖庭的二叔,便是死在那一场叛变之中。   后来,陆家举族搬迁,彻底扎根在了漠北。   而当初参与谋逆的佞臣之一,就是魏启元。   是魏启元害死了陆二爷。   这是魏、陆两家仇恨的来源。   忠臣与奸佞,自古不相容。   眼下,帝王下旨赐婚,让魏启元之女,嫁给了陆靖庭,也难怪陆家将士们齐齐担心竭虑,生怕陆靖庭会中了奸臣的美人计。   入夜,处理完繁杂军务,陆靖庭骑马回府。   他十二岁上场杀敌,支撑起了门楣,为人谨慎稳重,很不喜旁人近身。因为,如此一来,一旦有危险靠近,他立刻就能察觉。   门扇推开,陆靖庭刚迈入屋内,立刻警觉了起来,他几乎顷刻间拔出腰上佩剑,直接刺向了床榻上的人。   这一系列动作过快,榻上美人吓得尖叫出声。   “啊!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美人露出一张清媚的脸,她穿着薄透,身上用了浓郁的脂粉。   陆靖庭眸露杀机,持剑的动作刚毅果决,“你是谁人?滚下来!”   美人身子颤栗,竟是抽筋了,无法动弹。   久闻永宁侯杀人不眨眼,是鬼面郎君,她今日一见不知是喜?还是悲?   老太君这时疾步走来,她早就在院外守着,没想到事情还是成不了。   长孙哪里都好,就是无心女色,可偏偏是不好女色的人才会更容易坠入情网。   老太君今晚这一举动,都是为了让陆靖庭明白,天下美人何其多,日后绝对不能因为一人就丧失心智。   “来人,把她带下去!真是没用的东西!”老太君低喝一声,她找来的女子虽然美,但到底是不够格。   美人抽抽泣泣,被老嬷嬷拖了出去。   陆靖庭这才收剑,“祖母,这种事情,日后莫要再发生。”   老太君语重心长,“靖庭!你都二十有五了,身边不能没个贴己的人伺候。”   陆靖庭是陆家嫡长孙,子嗣传承关系着家族兴衰,陆家将来的继承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仇人之女生出来。   陆靖庭岂会不明白老太君的良苦用心,“祖母的用意,是担心孙儿会被那魏氏迷惑吧?祖母大可不必如此,既然皇上已赐婚,我便接受,左右不过是一个女子,又非洪水猛兽。”   老太君也不隐瞒了,她的确就是这个目的。   先让陆靖庭尝过绝色美人,那魏氏嫁过来,也不过是珠玉在前,造成的影响不会那么大。   “可……就怕那魏氏是朝廷派来的细作啊!”这才是老太君最为忧心之事。   陆靖庭拧眉,思量片刻,“无妨,且等着魏氏嫁过来,一切再从长计议,祖母还担心孙儿应付不了区区一个女子?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朝廷究竟是何用意。她既然嫁过来,那咱们就将计就计。”   老太君见他心意已决,今晚之事只好搁置,“也罢,是祖母唐突了,祖母应当相信你。”   此时,院墙上正趴着三个少年。   见美人被嬷嬷拉走,三位少年悠悠长叹一声,似乎甚是失落。   陆无颜一身紫色劲装,“三弟、五弟,你们赌输了!银子拿来!我说吧,大哥无论如何都不会碰那舞姬,大哥的胃口太刁了。”   陆无景与陆无昌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银子。   陆无景问,“二哥,你怎么知道大哥嘴刁?”   陆无昌也甚是好奇。   陆无颜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因为大哥自己就是个绝色啊!一般女子,他岂能看得上!”   陆无景、陆无昌,“……”不无道理啊!   *   檀香苑。   柳氏在房中来回踱步,魏锦瑟也是一阵焦躁,“姨娘,父亲不会当真相信,是你蓄意害二姐吧?父亲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我?”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动静,“大爷来了!”   魏启元已至中年,但身形颀长,气度不凡,可以看出年轻时候是何等的俊朗男子。   此刻,魏启元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一进屋就低喝一声,“都给我出去!锦瑟,你也一并出去!”   魏锦瑟不敢置喙,即便她想要替柳氏说项,也生怕会连累了她自己。   待到屋内再无旁人,魏启元的脸色骤变,太阳穴的青筋凸起,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柳氏脸上。然而,这还不够,柳氏跌倒在地,魏启元附身,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贱人!你还真是阴狠毒辣,竟用那种下三滥的法子诋毁琉璃的名声?!你那个侄儿,已被我打死!”   柳氏通体生寒。   “老爷!老爷你说过,会照顾妾身一辈子的。老爷啊……这次是妾身糊涂,可琉璃……她就是喜欢四处招惹人,与她母亲一样!”   柳氏走了一步险招。   她知道,魏琉璃的生母,是魏启元不可提及的痛。   那女人水性杨花,她的女儿又能要到哪里去?!   谁料魏启元又是一巴掌下来,打肿了柳氏的半张脸,“住嘴!你能活着,也就因长了这么一张脸,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魏启元甩开了柳氏,等他再度站起身时,已经恢复了权臣的威严与风度,离开之前警告了一句,“给我老实点!”   魏启元怒气腾腾离开,就连门外的魏锦瑟都没看一眼。   魏锦瑟立刻跑进屋,“姨娘!”   柳氏自己爬站了起来,抹了一把唇角的血渍,抓着魏锦瑟的手,眸露狠色,“你父亲将我当做了替身,才纳我进门,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儿,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对你有些不同?”   柳氏摸着魏锦瑟的脸。   魏锦瑟岂不会不明白?!   姨娘像已故的夫人,而她与魏琉璃也有几分相似!   柳氏淡淡一笑,“我儿,用你这张脸,去让太子喜欢你,日后定要嫁入东宫!”   她自己比不上那个女人,她的女儿却定要在魏琉璃之上!   *   翌日,魏家便开始操办魏琉璃出阁的事宜。   因着是帝王赐婚,且漠北离着京城甚远,魏琉璃的婚事无法正常操办,等到陆家派人过来接亲,她也就要启程去漠北了。   魏海棠今日登门,听闻妹妹想通了,她也甚是欣慰,“妹妹,魏、陆两家的恩怨,你也应该听说过。但陆家是百年世家,世代传承,是英雄,理应不会为难一介女流,接下来的路,你要好好走下去,不是长姐吓唬你,你与永宁侯之间,还需得好一番磨合。 ”   魏琉璃连连点头,一下扑入了长姐怀中,“长姐,日后我若想你该怎么办?”   魏海棠吃了一惊。   妹妹已经许久不曾与她亲密了。   想来是因着妹妹即将远嫁,才这般多愁善感,魏海棠并未多想。   魏海棠取了一物出来,交代道:“妹妹,这个是母亲以前用过的玉簪子,你嫁去漠北时带上它,或许关键的时候可能还能帮你。”   魏琉璃收起簪子,不明白一枚簪子怎会起到作用。   下午,长姐便回府了。   太子萧珏登门时,魏琉璃刚睡午觉醒来。她恰是女儿家年华最好时,清媚之中还透着几丝娇憨,一双水眸如同坠入了星子,桃花粉的樱唇娇艳欲滴,肤若凝脂,身段婀娜。   端的是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   世上不缺美人,但魏琉璃的美甚是灵动,介于纯情和妩媚之间。   魏琉璃站在庭院中,神色淡然,“表哥怎么来了?”   太子的生母,即当今皇后,便是魏琉璃的嫡亲姑母。   萧珏看着魏琉璃走出房门,他眼神之中像是压抑着什么,“琉璃,孤……”   他欲言又止,仿佛是真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魏琉璃对这个人早就无爱无恨了。   恨一个人太过消耗精力,而她在上辈子早就消耗完了。   “表哥,我就要嫁人了,是皇上亲自赐婚,日后与表哥只怕不便再见面。”魏琉璃直言,神色疏离清冷,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   萧珏的心揪痛了一下,好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他喉咙咽了咽,“琉璃,孤终有一日会把你接回来。”   魏琉璃想笑,接回来作甚?当做人质关起来么?   下一刻,她真的笑了,笑容灿烂,娇靥如花,“不必了,永宁侯是位英雄,我能嫁给他也是服福气,我今日还要选首饰,表哥在府上自便吧,我就不奉陪了。”   萧珏愕然,不明白他的小琉璃为何突然冷漠。   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萧珏捏紧手中折扇,明明如磐石一般的心性,忽的就乱了一下,生出一些悔意。   *   一月后,陆家接亲的队伍抵达京城,一行人暂住客栈。   陆靖庭镇守漠北,自是不可能亲自来接亲,而是陆家二公子、三公子,以及五公子带人前来。   三位郎君刚入住客栈,小二便端上数盘珍馐,笑道:“几位公子,这是魏家二小姐特意交代的,公子们请慢用。”   漠北艰苦,吃食自是比不得京城,陆无颜看着一桌美味,他眸光眯了眯,“这位尚未谋面的嫂子,还真是会拉拢人心!”   这都还没正式进门呢!就开始对他们投其所好了!   陆无景早就饿了,提议道:“嫂子心思缜密,可咱们也不笨,咱们只吃不上当,不就行了么?”   陆无昌不能再同意了,“是啊,二哥,听说嫂子这是用美人计,那是针对大哥的,与咱们无关。”   陆无颜,“……”此言在理!   作者有话说:   老二:不能被糖衣炮弹所腐蚀!   老三:烤鸡闻起来有点香啊!   老五:美人计是冲着大哥去的,跟我们没关系,先吃了再说?   老二:!!!原则!你们的原则呢!等等!给我留个鸡腿!   陆靖庭:不怕仙女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兄弟…… 第四章   漠北的日子清苦,再加上陆家家规甚严,对子嗣管束更是严格,除却锻炼体格之外,也绝对不会允许子嗣享受奢靡。   故此,陆家三兄弟这一顿可谓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陆无昌十来岁,口无遮拦,“祖母与大哥说得没错,京城的奸佞当真罪恶,咱们漠北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从未尝过这样的美味。”   说归说,陆元昌又消灭了一壶梅子酒。   陆无颜作为二哥,当然要时刻警惕,“明日要登门迎接新嫂子,今晚就早点歇息,大哥说了,咱们在京城是绝对安全的,即便有人要下手,也会等到咱们将新嫂子接到漠北境地。这几天,你们两个先睡几个好觉。等到了漠北,有你们累的。”   陆无景与陆无昌连连点头,“二哥,我们晓得了!”   *   翌日一大早,魏琉璃就起榻洗漱,在赵嬷嬷与喜婆的伺候下打扮穿衣。   虽然一时间拜不了堂,但新娘子的吉服还是要穿的。   魏启元过来时,魏琉璃已准备好出门。   “父亲。”   对于父亲,魏琉璃始终不知如何面对。   父亲待她还算好,但有时候,她又觉得父亲看着她的眼神透着仇恨。而父亲这些年疼爱柳氏母女,更是让魏琉璃消耗了所有敬重之心。   魏启元并未多言,他负手而立,一身宝蓝色锦衣,端得是权臣的威严与肃重,“时辰到了,琉璃……你启程吧,到了漠北记得给家中书信。”   魏、陆两家本就有仇。   上辈子的魏琉璃出阁时,几乎是撕心裂肺。   而今日,她格外平静,平静的让魏启元觉得诧异。按理说魏琉璃应当舍不下太子,也不甘心嫁去漠北才是,但她此时眸光平和,甚至还有几分期待的样子。   “是,父亲。”魏琉璃应下。   京城除却长姐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她牵挂的人了。   喜婆给魏琉璃盖上了大红绡金的盖头,赵嬷嬷搀扶着她,木棉就跟在一侧,另外,魏家还给魏琉璃安排了几个陪嫁仆从。   魏家嫁女,嫁妆自然丰厚。   陆家三兄弟今早也格外捯饬了一下,三位清俊秀丽的少年一个个人模狗样,腰间皆挂着佩剑,器宇轩昂,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亲眼看着嫁妆箱子一只只抬出来,陆家三兄弟有些莫名的兴奋。   不管新嫂子是不是细作,嫁妆是要带去他们陆家的!而且是一笔相当丰厚的嫁妆!   “吉时到!启程!”   随着喜婆高喝一声,唢呐、笙箫、锣鼓、炮竹声齐响,巷子里一时间热闹不已。   永宁府大门口,太子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浓眉深锁,握着折扇的手捏得死紧……   *   这一路有陆家护院相护,日子还算太平。半月后,结亲的队伍安安稳稳抵达了漠北境地。   魏琉璃途中住客栈期间,一次都不曾当着旁人掀开盖头,故此,虽然已过半月,陆家三兄弟还不知她的模样。   倒是这三位公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嫩圆润了起来。   沿途路过客栈,魏琉璃都会吩咐赵嬷嬷准备丰厚的饭菜,除却三位公子之外,随行的陆家护院也过得好生滋润。   大家对马车里的新娘子愈发好奇……   这一日晌午,队伍正要路经一片竹林,四周安静至极,此时无数竹叶纷落,陆无颜突然挥手,让队伍停下。   陆家三兄弟对视了几眼,又对身后护院做了手势,众人的手十分默契的摸到了剑柄,顷刻间拔剑出鞘,动作快如闪电,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历练。   “小姐,外面要打起来了。”鸦雀无声之中,木棉兴奋地道了一句,这半月整天赶路,可是把她给憋坏了。   魏琉璃笑了笑。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上辈子,也正是这个时候,陆靖庭第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不过那时她畏惧他杀伐果决,对他甚是排斥。   可她现在明白,倘若陆靖庭不狠绝果断,又如何能在十几岁时就撑起了整个家族。   “不怕的,我相信夫君,也相信小叔们。”魏琉璃兀自掀开了盖头,眸光明亮,如坠入了整个银河的星子。   马车外,陆家三兄弟将魏琉璃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新嫂子声音可真好听……   她都不曾见过兄长,怎就信任兄长了?她还很信任他们……   陆无颜清了清嗓子,眼神告诫三弟与五弟,不可轻易被奸佞之女给迷惑了!   忽然,林风大作。   数名黑衣人从竹林深处涌出,黑压压一片,人数众多,而且每一个黑衣人皆是身手矫捷,手持长剑,是来夺命的。   陆无颜发布号令,“众将听令!保护马车!”   陆家护院训练有素,立刻将马车围住。   魏琉璃是帝王赐婚,且还是魏家嫡女,倘若她死在了漠北边界,朝廷一定会追究永宁侯府的责任。   打斗一触即发。   黑衣人是有备而来,第一波人马刚上,另有一波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无数箭矢朝着马车射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即近,飞驰而来,来人一袭玄色劲装,腰身精瘦修韧,手持一把长剑,他眸光锐利,直奔马车。   魏琉璃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对木棉交代道:“木棉,一会你自保即可,不必管我。”   木棉不理解,“我不能让小姐出事。”   魏琉璃笑着解释,“侯爷来了,我不会有事。”   果然,一切如上辈子一样,马车车帘被掀开,陆靖庭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轻易就将她拉上了马背。   整个动作太快,魏琉璃都来不及说一个字,她被陆靖庭圈在怀里,能够感受到男人健硕的体魄。   她乖巧的不动作,不影响陆靖庭抗敌。   陆无颜发现兄长来了,自是欢喜,不成想亲眼看见兄长抱住了嫂子,而且……嫂子的容貌竟是这般倾城国色!   陆无颜愣了一下,然后又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难怪祖母会担心美人计!   陆靖庭料到今日会有突袭,他并非自己独自前来,随后便有陆家兵马杀了过来,不多时,黑衣人尽数伏诛。   陆无景查看了几具尸首,上前道:“大哥、二哥,这些人都是死士,有人眼看着败阵,索性就服毒自尽了,他们口中藏了毒牙。”   陆无景无意识的看了一眼魏琉璃,内心也是咯噔了一下:我滴个乖乖!嫂子是仙女么?兄长会不会中美人计?   老五陆无昌此刻也是内心戏十足。   他都不敢保证,兄长到底会不会中计。   三兄弟对接下来的日子,甚是好奇。   此时,陆靖庭扫了一眼当场的黑衣人尸首,有些话并未言明,他长臂用力,抱着魏琉璃下马,还没待她站稳,就踢了马腹离开,头也未回,“撤!”   魏琉璃踉跄了两步才站稳,看着男人驱马离去,她唤一声,“夫君……”声音飘散在半空。   然而,人已走远,唯有身后一阵烟尘肆起。   陆家三兄弟面面相觑。   兄长,他好狠的心啊。   美人计在兄长面前果然是行不通的。   陆无颜清了嗓子,道了一句,“大嫂,继续赶路吧,离着侯府还有好长一段路。”   魏琉璃目送着陆靖庭走远,心头酸涩。   她上辈子负了他,这一世凭什么要求他待自己好呢。   能够再见到他,嫁给他,有机会接近他,已经是上苍给了她莫大的恩赐了,不是么?   魏琉璃眸中微湿,风一吹,两行清泪花落,美得惊心动魄,但也凄楚可怜。   陆家三兄弟僵住了。   他们都是在军营长大的男子汉,从未应对过哭泣的女子,这要如何宽慰?   陆无昌想起这一路上吃的美食,于心不忍,劝道:“兄长军务繁忙,嫂子莫要多想。”   魏琉璃回过神来,莞尔一笑,“我知道的,你们大哥是个英雄,我不该耽搁他。”   陆家三兄弟,“……”是嫂子心机太深?还是他们看错眼了?嫂子根本不像个蛇蝎美人啊!分明是对兄长情根深种!   不对!   嫂子此前从未见过兄长,哪里来的深情?!   不过,京城的女子都是水做的,这话真是不假。   *   军营。   陆靖庭端坐在案前,仵作将黑衣人藏在嘴里的毒牙呈了上来,“侯爷,这是江湖上罕见的‘夺命’,只要一滴,立刻毙命,而且价格不菲。看来这次的杀手背后之人,非富即贵。”   陆靖庭拧眉。   他不久之前见过魏琉璃的模样了。   是个美人。   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可以使出美人计的绝色美人。   换做是旁人,可能当真会中计,但是陆靖庭不同,在他眼中,唯有陆家的兴衰与黎民百姓。   这时,心腹琅琊问了一句,“侯爷,对方总不能真的想杀了新夫人。可倘若这位新夫人是朝廷派来的细作,今日这一出也有可能是演了一场戏,便是为了打消侯爷对新夫人的疑心。”   陆靖庭剑眉微拧。他的眉骨高耸,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弧度分明,紧绷的下颚线完美得像是雕刻而成。   端得的是郎朗君子之姿。   这时,有人迈入营帐,抱拳恭敬道:“侯爷,老太君派人过来询问,说是时辰已到,侯爷是否要回去拜堂。”   今日可是侯爷的大喜之日,但军中毫无喜庆,侯爷自个儿也没当回事,到了现在衣裳还没换。   “不必了。”   陆靖庭提剑走出营帐,直接去了校场练兵。   *   天色渐黑,蔷薇院一片冷清。   魏琉璃早就知道陆靖庭今日不会回来与她拜堂。   她的身份特殊,又是皇上突然赐婚,也难免陆家不会提防她。   赵嬷嬷终于忍不住了,愤愤然,“小姐,这永宁侯府也太敷衍了!再怎么说,小姐与侯爷也是御赐的婚事啊!”   魏琉璃却不在意,她这一世要的不是什么繁花似锦,她要的只有一个他。   主仆正说着,外面传来守门小丫鬟的声音,“侯爷。” 第五章   “侯爷。”   门外话音刚落,魏琉璃朝着门扇望了过去,心提到了嗓子眼。   上辈子一别,她再也不曾见过陆靖庭。再见面时,她只剩下一缕亡魂。   时隔一世,她又能嫁给她的将军了。   这一次,由她来护着他。   人心甚是奇怪,陆靖庭还是那个永宁侯,但魏琉璃对他的心意完全变了,她甚至在想,她当初之所以一意孤行要和离,许仅仅是心中执念未消。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痴心错负时,魏琉璃没有丝毫挽留太子,也不曾花半点心思去争宠。   她可以心悦太子,但也可以彻底放弃他。   当初的魏琉璃怎么也没想到,被囚禁未央宫的那三年,她心心念念之人,竟然是陆靖庭。   她或许早就将他放在心上,只可惜,等到幡然醒悟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这世上,有些选择,没有回头路。   这时,华灯浮光之下,陆靖庭踏着月色走来。   他身上还是白日里的那一袭玄色束腰劲装,衬得腰身挺拔修韧,他的眉宇之间似乎永远都是微微蹙着的,像是聚集了化不开的愁绪。   以前魏琉璃不懂,只以为这人不通人情、冷漠无温。而后方知,他肩头扛着家国天下、门楣兴衰。人人都道他是鬼面将军,杀伐果决。可谁又曾想过,他十三岁提剑杀敌时,也不过是个青葱少年郎。   陆靖庭迈入屋子,一抬眼就对上了魏琉璃水润的眼。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就在陆靖庭还在揣测着今日刺杀是否可疑时,魏琉璃提着繁琐的吉服跑上前,直接抱住了男人精瘦的腰肢,“夫君!”   她的声音里掺杂着太多情绪,有些轻颤。   陆靖庭身子僵住。   差一点就本能的将魏琉璃一把推开。   然而,男人提起的双手僵在了半空,倘若这是美人计,他倒要看看,这魏氏接下来会做什么。   魏琉璃抬起脸,对上了男人幽若深海的眸,他似乎在审视。   这一刻,魏琉璃才想起来,她眼下在陆家人眼里极有可能是朝廷安排的细作。   她忽的破涕为笑,美人娇靥如花,眸光闪烁,里面仿佛坠入了一整个银河的星子。   的确是个美人。   陆靖庭眯了眯眼,磁性的嗓音低沉清冷,“你在做什么?”   这算是第二次见面,如此迫不及待就抱上了?   美人计未免用得太过直接。   魏琉璃美眸忽闪,她要如何解释,她根本不是细作呢?   显然,无论她此刻如何表明心意,陆靖庭都是不会信的。   但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已是知足,魏琉璃莞尔一笑,“夫君,我在抱你呀。”   陆靖庭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没有在魏琉璃脸上看出任何心机,相反的,却有一股纯然天成的赤子之心。   魏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送了一个这样的女子过来?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陆靖庭自幼习武,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僵硬,他五觉甚是敏感,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不同。   陆靖庭忽然眸光一暗,一手握住了魏琉璃的肩膀,将她推开。   力道恰到好处,并不显得狠绝,态度却是疏离的,“你长途跋涉而来,今晚好生歇着吧。”   陆靖庭转身要走,但刚走出两步,他猛然回头,身子有股异样的烦闷涌了上来,警觉如他,当即觉得这间屋子,乃至新娘子都是不对劲的,“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其实,魏琉璃已经做好了充分心里准备,一开始她就没期望陆靖庭会直接接受她。   闻此言,魏琉璃以为他不舒服,上前想要查看,“夫君,你怎么了?”   陆靖庭几乎顷刻间沉声低喝,“警告你!别过来!”   魏琉璃僵住。   赵嬷嬷与木棉也呆住了。   侯爷看见了她们家小姐,为甚有些后怕的样子?   陆靖庭未置一言,再度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赵嬷嬷迎上前,“小姐,这永宁侯倒不像传闻中那般粗鄙,老奴瞧着容貌甚好,只是……性子有些冷。”   木棉心智不高,但所言皆真心话,“小姐,侯爷就是姑爷么?侯爷刚才甚凶!”   魏琉璃敛眸,难免失落。   她刚才是不是操之过急了……   *   陆靖庭一路疾步,步履如风。   十二年沙场征战,造就了他生人勿近的气场,不笑时更是煞气凝重。   心腹琅琊擅长歧黄之术,陆靖庭一吩咐,他立刻前来。   书房内,三角兽炉里正燃着薄荷香。   琅琊给陆靖庭细细看诊,片刻回禀道:“侯爷,您的身子并无异样,也未中毒迹象,只不过……按着侯爷方才所言,理应是碰触到了令人动情之物,侯爷可否告知属下,您在新夫人房间接触到了什么?”   陆靖庭深邃的眸滞了滞,又瞬间恢复常色,“无事……你下去吧。”   琅琊,“……”   侯爷素来话少,其心思更不是别人能够揣测出来的。   但见侯爷在新婚之夜也能把持住,可见根本不会中什么劳什子美人计,作为心腹,琅琊也算放心了。   陆靖庭有自己的院子,这一天晚上并没有再去婚房。   *   翌日一早,陆靖庭在院中练剑,贴身小厮阿缘走上前,恭敬道:“侯爷,蔷薇苑来人了。”   魏琉璃身份特殊,陆家虽然接受了帝王赐婚,也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如玥就是陆靖庭安排在蔷薇苑的眼线。   “让她过来。”陆靖庭收剑,汗水顺着他脸上的棱角,没入脖颈深处。   如玥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陆靖庭,“侯爷,昨晚新夫人没有踏出房门半步,一夜安稳。今日一早就命人在小厨房顿参汤,说是要给侯爷滋补身子。”   “再无其他?”陆靖庭低沉问道。   如玥如实回答,“新夫人还吩咐人采了花瓣,此刻正亲自在院子里晾晒。”   陆靖庭擦拭长剑的动作顿了顿,拧眉沉思。   这女子……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晓魏、陆两家的仇恨。   即便是个没心没肺之人,也应当明白,她所嫁的不是繁花似锦,而是火坑。   莫不是在故作镇定?   陆靖庭长臂一挥,寒光闪烁瞬间,宝剑入鞘,他交代了一句,“给本侯继续盯着,魏氏的一切行为,事无巨细,每日向本侯汇报。”   “是,侯爷。”   *   这厢,魏琉璃正晒花瓣,赵嬷嬷走上前低语了几句,“小姐,老奴今晨注意到,如玥那丫头出去了好一会,而且是去了侯爷的院子里。”   魏琉璃委屈又无奈。   眼下,整个永宁侯府都在防备着她呢。   魏琉璃笑了笑,“无妨的,嬷嬷。你要记住,这里是漠北,咱们日后都要住在永宁府,与其花心思勾心斗角,不如坦坦荡荡,反正我亦不是朝廷的细作,又对陆家没有坏心思,我既然嫁过来,那就打算和侯爷好好过日子。”   闻言,赵嬷嬷甚是欣慰,“小姐能这般想,老奴就放心了。”   这时,屋顶突然传来打斗声。   魏琉璃寻声望了过去,就见主屋的屋顶上,木棉正和一梳着马尾的红衣少女打架。   木棉并非只有一身蛮力,她心思单纯,但绝对是一个打架的能手,不一会就将红衣少女给打了下来。   木棉摁着陆紫嫣,一脸愤怒,“小姐,这人趴在屋顶监视咱们!”   魏琉璃走上前,“木棉住手!不得无礼!还不快放开四小姐。”   木棉呆了一下,她最听魏琉璃的话,这便放开了摔了一脸狗啃地的陆紫嫣。   陆紫嫣爬站了起来,有些不服气,但她不是那种纠缠的人,输了就输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陆家四姑娘?”   因为陆家只有一个姑娘,老太君甚是疼惜,就让她与哥儿们一起排了序齿。   陆紫嫣从小习武、读兵书,俨然是当成了男孩在养,性子很是泼辣。   上辈子,魏琉璃没少被她为难。   不过,每次陆靖庭都替自己解围。   这一世,魏琉璃既已下定了决心,那就必然要与陆家每一个人好好相处。   再者,陆家的人的确都是英雄,陆紫嫣在不久之后的一场大战中受了伤,为救边陲百姓,如花一样的少女愣是缺了一条胳膊。   陆家的每一个人,都值得她敬重。   魏琉璃也有赤子之心,时隔一世再见面,她半点不觉得陆紫嫣可恶,反而很想抱住她,更是想告诉她:傻四妹,这一世嫂嫂不会让你缺胳膊断腿了。   魏琉璃拉住了陆紫嫣的手,“除了四妹妹,侯府还有哪个姑娘,能有这般英姿飒爽的身手?”   陆紫嫣的手粗糙,而魏琉璃的双手却是细腻柔软,被对方这么拉着手,陆紫嫣一时间一头雾水。   她跟她很熟么?   京城的女子果然心机叵测,夸人的本事实在厉害!   不过……   这话很受用!   心里虽是舒坦,但陆紫嫣的表面冷冰冰的,“哼!果然是个狐媚心机女子!可惜我不会上当!”   她直接了当,半点不给魏琉璃面子。   木棉立刻又想跟她打一架,“不准这样说我家小姐!”   陆紫嫣从魏琉璃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时,老太君过来了,“老四,不可无礼!”   整个永宁侯府,陆紫嫣只害怕两个人,一个是兄长陆靖庭,另一个则是老太君了。   然而,未及老太君斥责她,魏琉璃先一步说,“四妹妹年纪小,性情天真灿漫也是正常,祖母莫要怪罪。”   说着,魏琉璃福了福身子,“孙媳琉璃,给祖母请安。原本今晨就该去拜见祖母,可……夫君没过来,孙媳想跟着他一起看望您老人家的。”   老太君出身将门,年轻时候也是巾帼女英雄,如今即便华发斑白,但依旧精神矍铄。   老太君一愣,不成想,这魏氏小小年纪,做事却是滴水不漏,很懂进退,不太好对付啊!   陆老太君到底不是寻常人物,表面没有露出任何对魏琉璃的不满,慈爱一笑,“听说侯爷昨晚没有宿在蔷薇苑,孩子啊,让你受委屈了。”   大婚之夜,新娘子独守空房,这无疑是在打魏琉璃的脸。   夫君不在乎她,她也别想在侯府抬头做人。   换做是旁人,定然委屈至极。   但魏琉璃不一样,她莞尔一笑,“夫君政务繁忙,孙媳岂能拖他后腿,再说……来日方长……”   言罢,她娇羞一笑。   老太君顿觉,自己可能又输给了孙媳妇一轮。   作者有话说:   陆靖庭:她的手段真高明。   陆紫嫣:不要以为彩虹屁就能搞定我?   老太君:老生遇到对手了啊。   魏琉璃:^_^我什么也没干呀~ 第六章   一场闹剧以老太君头疼为由,就结束了。   老太君离开之时,顺带叫走了陆紫嫣。   老太君德高望重,尚且知道收敛神色,但陆紫嫣对魏琉璃的憎恨之色,却是难以遮掩。   赵嬷嬷忧心忡忡,“小姐,真是难为你了,赵、魏两家的矛盾已是无法更改,可皇上又偏生赐了婚,眼下你嫁入魏家,就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老奴方才听说,侯爷一早就去军营了。”   按理说,今日新人是要给长者敬茶的。   但陆靖庭昨日既没有和魏琉璃拜堂,花烛夜也宿在了外面,可见是完全没有将魏琉璃放在眼里。   魏琉璃神色赧然,“嬷嬷,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了,站在魏家的角度,你我都应该理解。”   毕竟是仇人之女,谁能嬉皮笑脸相迎?   没有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已经是大将之户的风范了。   赵嬷嬷突然觉得魏琉璃十分阔达,她原本是心疼魏琉璃,闻此言,倒也释然了不少。如果改变不了现状,那就尽力去适应。   魏琉璃一想到陆靖庭去了军营,也想过去看看他。   这个男人身上肩负了太多,无人懂他漠然狠辣背后的拼命坚守。   魏琉璃交代道:“嬷嬷,你去我私库取些银子,去集市买些肉,做几锅红烧肉出来,记住了,要挑半肥半瘦的五花肉。”   漠北苦寒,朝廷一直忌惮魏家,每年拨下来的军饷有限,充其量只能勉强养活一半的将士。   所以,陆靖庭这些年就亲自带士兵开垦土地种粮。   这些事,魏琉璃上辈子嫁来后,过了许久才知道的。   她那时候不知,一碗红烧肉是堂堂永宁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的菜。   可他给她买价值千金的簪子,却是眼睛眨都不眨。   赵嬷嬷应下,“是,小姐。”   *   老太君在庭院中训斥陆紫嫣。   安插在蔷薇苑的眼线回来通报时,老太君稍稍一愣,“你是说,魏氏自掏银子买肉?”   下人道:“回老太君,正是如此。夫人命人买了两只大猪腿回来,做了两大锅红烧肉,现已亲自带着人往军营送去了。”   老太君冷哼了一声,“这个魏氏倒真有一点手段!”   陆家家规甚严,陆家子嗣更是从小过着清贫的日子,陆家的女子也从不娇惯。边陲将士吃什么,陆家人就吃什么。   魏琉璃如此做派,分明就是想要拉拢人心。   她竟还自掏腰包,这不是打了永宁侯府的脸么?   不过……永宁后侯府的确不富庶。   老太君应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盯紧了魏氏!另外,魏氏每次接近侯爷,你都要立刻过来禀报。”   “是,老太君。”   下人一退下,陆紫嫣努努嘴,不服气说,“祖母,你既也发现那魏氏心机颇深,为何还不允许孙女对付她?”   老太君抬手敲了陆紫嫣一下,“混账!魏氏是帝王赐婚,她若是在漠北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魏家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陆家,你兄长一人独扛门楣已是不易,你莫要再给他添乱!魏氏的事,你不得插手!”   陆紫嫣脑壳吃痛,还是忍不住,问道:“祖母,魏氏,她、她……太好看了!我从未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兄长真的不会中计么?”   老太君原本也担心,但从昨日到了今天,陆靖庭并未挨近魏氏。   她轻笑,“你兄长岂会是一般男子,他二十有五了,之前身边干干净净,又岂会因为一张好看的皮囊,就被轻易迷惑。”   老太君胸有成竹。   陆紫嫣也深以为然,“祖母说得是,兄长才不会看上魏氏那样娇滴滴的狐狸精。咱们陆家世代从武,每一任主母皆是女中豪杰,魏氏岂配得上兄长。可……皇上赐婚也无法和离,兄长总不能被魏氏耽搁一辈子吧!”   闻此言,老太君也是一筹莫展,“实在不行,给你兄长纳妾。这些年也是苦了你兄长了。”   陆紫嫣觉得可行,“还是祖母英明。”   *   军营的大锅灶里正炖着青菜白萝卜。   到了晌午吃饭的时辰了。   然而,在一片清寡的青菜萝卜气味之中,忽然多了一阵扑鼻而来的肉香。   陆家军军纪严谨,将军不下令,无人轻易动筷。   魏琉璃带着几名丫鬟和婆子,将红烧肉纷纷搬下马车,她一眼就认出了白练,上前道:“白副将,你可知侯爷此时在何处?”   白练一愣。   他警觉地看着魏琉璃。   这是他与魏琉璃第一次见面,对方竟然直接将他给认出来了,他一心以为魏琉璃做了太多功课,甚至于一开始就调查过侯爷身边的所有人,其中就包括了他。   白练喉结一紧,当然也猜出了魏琉璃的身份,不然,岂会有陌生女子突然来了军营。   白练收敛一切异样神色,作揖道:“夫人且随我过来,侯爷他还在主帅军营呢。”   魏琉璃突然回过神来。   她其实知道陆靖庭的军营在哪里,方才装作不知,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忌,然而,她这一世是不认识白练的,刚刚却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   大意了!   魏琉璃未作任何解释。   她的身份太过特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多谢白副将。”   魏琉璃亲自提着一只攒盒,木棉她们都在给将士们分红烧肉,并没有跟过来。   这也是魏琉璃特意安排的。   她想和陆靖庭独处。   她的将军策马平天下,心中装着天下苍生,也曾经装着她。即便眼下,他心中并无她,那也不要紧。   这一世,换她来主动。   到了营帐,魏琉璃驻足,说,“白副将,多谢你领路,我一人进去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还望白副将莫要打扰。   白练左右为难,这魏氏果然美貌,且还有一副好手段。   他能让侯爷独自一人面对美人计么?!   白练清了清嗓门,“侯爷,夫人来了。”   陆靖庭早就知道了外面的动静,他放下手中银狼毫笔,将刚刚写好的信笺翻了过来。   男人拧眉,似是思量片刻,方道:“进来。”   魏琉璃撩开营帐,进去之后,看着白练笑了一笑。   白练身子一僵。   夫人这是在……用笑容贿赂他?   白练堪堪驻足,到底是没有进营帐。   魏琉璃目的达成,提着攒盒笑盈盈的朝着陆靖庭走去,男人坐在那里伟岸如山,一双幽眸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魏琉璃直接言明来意,“夫君,我来给你送饭了。”   陆靖庭的自制力甚是强大,无论是色欲,亦或是口舌之欲,在他这里,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在揣测她今日此行的目的。   昨日没有拜堂,亦没有洞房,今晨更是不曾陪着她去敬茶,但此女眼下却是和颜悦色,还是一副深情痴恋自己的模样。   可见……   她倒甚是会隐忍伪装。   是个心机深重的绝色美人。   陆靖庭的脑子里很快就对魏琉璃有了更加深刻的印象:美貌、心机、伪装……   “好。”陆靖庭将计就计,并没有拒绝。   一碟红烧肉、一盘清炒莴苣,再加上一个凉拌时令菜,一荤两素,正好可以下饭。   魏琉璃知道陆家人清苦,不敢弄得太过奢华,以免引起陆靖庭的不满。   “夫君,味道如何?”魏琉璃在一旁倒茶,眸光晶亮。   陆靖庭吃相儒雅,他虽是武将,却生了一副极好的面容,但因着长年累月的杀伐果决,让人只能留意到他的强势威严,却是忽视了他原本的容貌。   “嗯,尚可。”   陆靖庭没有浪费,三叠菜都吃了。   他每日习武,加之操练军队,饭量大一些也是正常。   魏琉璃见饭菜几乎不剩,笑眯了眼,“夫君,日后我天天给你送饭可好?”   军营并不是一个女子适合待的地方。   况且,陆靖庭一心以为,魏琉璃是来打探军情的,他神色清寡如常,稍抬眼,“不必,我不喜破费。”   魏琉璃知道他会这么说,又道:“夫君,你放心,我嫁妆丰厚,可以让你吃一辈子红烧肉。”   她一副“我很有钱、你随便吃”的自信。   陆靖庭忽然无话可说。   他不是那种擅长头口功夫的人,第一次有女子提出要供他吃一辈子,这感觉甚是微妙,就连陆靖庭这样的大将军也愣是僵了一下。   陆靖庭用了茶水漱口,起身要离开,“我下午要去耕作,你先回吧。”   陆家军上午练兵,午后会下地种田。   魏琉璃走上前,拉住了陆靖庭的衣袖,“夫君,我随你一块去。”   陆靖庭垂眸,那双白嫩的小手抓着自己的玄色衣袖,显得又小又娇。   一看就根本吃不了苦头。   陆靖庭想让魏琉璃知难而退。   他没有那个闲工夫应对朝廷派来的细作。   但又不能直接解决了她,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彻底冷落她,“随你。”   说着,陆靖庭不动声色地远离了魏琉璃几步,一靠近她,女儿家身上那股子似有若无的幽香就会钻入鼻端,这对一个健硕的成年男子而言,并非是什么好的体验。   陆靖庭大步迈出营帐,魏琉璃随后跟上。   *   军营的后面是一座衡山,衡山下面数年前就被开垦了出来,眼下正是农作的时候。   魏琉璃站在田埂上,看着陆靖庭撸着袖子下地,他结实的臂膀上,青筋凸起,萧挺的侧脸,神色专注。   做农活的众将士们,今日格外安静。   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大家皆知,侯夫人是新帝赐婚,还是奸佞之女,一个娇滴滴的京城美人儿,多半就是个绣花枕头。   过了片刻,魏琉璃打算折返军营去取些水来。   陆靖庭这时站起身,以为魏琉璃终于熬不住,自己离开了。   一番劳作下来,身上俱是汗,今日尚有事在身,他不会在军营逗留。   衡山后面有一条横河,陆靖庭常年冲冷水澡,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出了汗,就会在横河里面泡一会冲洗干净。   今日也不例外。   魏琉璃折返时,发现陆靖庭已经不在田间,她上辈子就知道陆靖庭的习惯,所以就直接去了横河找他。   *   陆靖庭耳朵敏锐,一旦有人过来,他立刻就能察觉到。   平时军营没有女子出没,更是无人会来这个地方,故此,陆靖庭下河时褪下了身上所有衣裳。   河水清澈,靠着溪流的位置,水并不深,站在岸边能将水底的一切场景收入眼底。   魏琉璃抱着茶壶过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   水流潺潺,夕阳浮光之下,男人的体魄镀上了一层微光,处处透着健硕的美,波光之中,芳草隐约可见。   魏琉璃呆住……   作者有话说:   陆靖庭:女孩纸怎么能随便看人洗澡呢?!   (不久后)   陆靖庭:后山小河下午没人,娘子不如一同前往。   魏琉璃:(⊙o⊙)… 第七章   陆靖庭的身段是极好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多余,每一寸的肌理都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   魏琉璃与他上辈子的姻缘没有一个善终,但他们曾经做过真正的夫妻,虽然……是在那种毫无选择的余地之下,但到底是圆房了。   故此,这一刻的魏琉璃并不像一个未经世事的黄花大闺女。   她的双脚顿住。   一半理智告诉她,应当转过身避嫌,但另一半理智又督促着她,她和他本就是夫妻,这一世她定要守在她的将军身边,陪他赏尽人世三千繁华,补偿上辈子所欠他的一切。   故此,经过短暂的思忖之后,魏琉璃毅然决然往前迈步,“夫君,我……我来给你送茶了。”   到底是没甚底气,她白皙的面庞染上了明显的酡红。   陆靖庭在一开始还算镇定,他毕竟是一个铮铮汉子,即便此刻不着寸缕,但好歹不像女子那般视贞洁如命。   可此刻,竟见魏琉璃径直走来,从未接近过女色的陆靖庭,突然方寸大乱,他虽是表面不显,但内心一片七零八乱,低喝,“你作甚么?!别过来!”   陆靖庭不苟言笑时,当真是肃重严厉之态。   魏琉璃被这一声低喝吓了一跳。   曾经短暂的一世宛若黄粱一梦,往昔历历在目。   她又不是没见过陆靖庭不穿衣服的样子……   魏琉璃不知如何表达重来一世的感慨,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陆靖庭说,千言万语,她立足于河边,脚下踩着鹅卵石,站姿不稳,“夫君,我、我甚是想你。”   想他啊!   那无数个昏暗的日日夜夜,脑子里全部都是有关他的一切。   陆靖庭万是没有想到,魏家女会如此奔放大胆,竟还堂而皇之的靠近他!   祖母所言极是,朝廷这次的确是想利用美人计!   陆靖庭在美人灼灼的目光凝视之下,终是没能熬住,他忽的长臂一挥,再次抬起臂膀时,一捧河水朝着魏琉璃泼了过去。   魏琉璃出于本能,伸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而陆靖庭恰就趁着这个机会,立刻催动轻功飞上了岸,他拾起巨石上中衣,几乎是顷刻间就裹紧了自己,“胡闹!”   魏琉璃被泼了一身水,她转过身时,就见陆靖庭已经在穿外裳,他是背对着她的,单是从背影去看,也仿佛能够感觉到他的气焰。   “夫君,我不是故意的!”   魏琉璃替自己辩解。   她这是想要接近他,又不是真的要占便宜……   再说,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即便她看光了他,也……无妨的吧?   陆靖庭再没有回头看魏琉璃一眼,抬步就要走。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那个闲工夫与朝廷的细作虚与委蛇。   所谓美人计,不过是愿者上钩。   而他不愿意。   魏琉璃见状,立刻要追上去,然而她动作太急,没有留意到脚下的鹅卵石,愣是被绊了一跤。   “啊——夫君,你等等我!   美人容色倾城,嗓音也是娇娇柔柔,一声低叫,仿佛能够滴出水来。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魏琉璃是在处心积虑的勾引。   陆靖庭听了这声音,头皮一阵发麻,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琉璃再次试着站起身时,却发现脚踝传一阵钝痛,她好像崴了脚,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夫君!”   魏琉无奈唤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后山悠悠的晚风。   夕阳西落,眼看着就要天黑了,魏琉璃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那个曾经为了她杀入华京造反的将军,现在却不要她了。   这大抵就是她的报应吧。   魏琉璃抬袖抹了一把泪,她并不抱怨什么,能活着,能再见到他、嫁给他,已是中了上上签。   *   天色渐黑,营帐中已经点燃了油灯,陆靖庭刚与心腹商榷完要事,外面传来嘈杂声。   陆靖庭军纪严明,寻常根本无人敢大声喧哗,陆靖庭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在闹事。   白练神色为难,上前小心翼翼道:“侯爷,末将听说夫人不见了,她身边的嬷嬷和婢女正在四处寻人呢。”   陆靖庭抬手掐了掐眉心,一阵脑壳胀痛。   这主仆几人倒是极擅伪装。   “侯爷!侯爷求求您去找我家小姐吧,小姐在漠北人生地不熟,她又惧黑,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里!”赵嬷嬷跪在外面,哭着求道。   木棉咬着手指头,很想冲进营帐,和陆靖庭打一架。   可是赵嬷嬷告诉她,侯爷就是姑爷,是不能打的。   她忍得好辛苦。   此时,陆靖庭走出营帐,男人俊挺冷漠的脸映着火把光,眼眸深邃愠怒,“放肆!军营岂是你们可以撒野的!找不到人,就继续找!不要再来烦本侯!”   陆靖庭丢下一句,转身离开。   赵嬷嬷和木棉被震慑了一下,此时此刻,赵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陆靖庭根本不想管自家小姐的死活。   赵嬷嬷爬了起来,“木棉!走!咱们自己去找小姐!”   木棉努努嘴,愈发忍不住想找陆靖庭打一架了。   这厢,白练和琅琊面面相觑。   白练诧异,“侯爷今晚怎的好像格外暴躁?”   陆靖庭虽然为人冷漠,但鲜少这般动怒,着实少见,仿佛是恼羞成怒。   琅琊附和了一句,“看来侯爷对夫人当真甚是厌恶啊。”   白练轻叹摇头,“那可不是,当年二爷可就是死于魏启元之手。”   可怜那个娇滴滴的京城第一美人,非但用不了美人计,只怕再这样下去,小命也会折腾没了。   *   月华如练,陆靖庭从外面归来,已经是戌时三刻,老太君亲自等在了垂花门。   陆靖庭眉头深锁,看上去心情肃重,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当然,无人知道,陆靖庭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君走上前,毕竟事关魏琉璃名节,她挥退了下人,问道:“魏氏不是晌午给你送饭去了么?怎的还没回来?老大啊,我知你不满意这桩婚事,但魏氏到底是皇上赐婚,就是再不满意,她也不能在漠北出事。”   老太君直接言明事情的利害关系。   陆靖庭拧眉,“她还没回来?”   老太君如是说,“魏氏身边的老嬷嬷已经跪求了我老婆子半天了,似乎……不像作伪,怎么?你知道魏氏在哪里?”   漠北就是陆家的地盘,陆靖庭的眼线遍布整个漠北,那魏氏就是插翅也难飞。   陆靖庭神色凝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道了一句,“祖母莫要担心,孙儿会处理好此事。”   言罢,陆靖庭大步迈出侯府,直接从小厮手里夺过战马,扬鞭驾马而去。   *   到了衡山后面的河堤,陆靖庭并没有看见人。   他猛然间心头一颤,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过火了,又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见到人影。   陆靖庭嗓音干涩,第一次喊出了一个名字,“魏琉璃!”   男子的声音在旷地回荡,夜色苍茫之下,河水波光粼粼,陆靖庭的目光扫向横河,以他的身段,站在河底,正好可以露出头,可若是换做了魏琉璃……   “魏琉璃!你在哪儿?你出来!”   陆靖庭站在河边大喊。   这时,一声低泣声传来,听着不甚明显,像是猫儿在叫。   陆靖庭耳力惊人,立刻寻声过去,他撩开了河岸边的芦苇丛,就看见魏琉璃坐在里面,双臂抱着她自己的膝盖,她仰着面,眼底映着星光,还有他的脸。   泫然欲泣,有些可怜。   魏琉璃一开口,就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呀?”   陆靖庭,“……”   他也没料到,她真的不离开。   男人从不会哄人,此刻看着魏琉璃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并未完全信任,“……起来,回去吧。”   魏琉璃也不哭闹,朝着陆靖庭伸出了手,“夫君,我的脚崴了,走不了路……”   陆靖庭俯身,直接抓起了魏琉璃的一只脚踝,果然就见肿了老高,他张了张嘴,但堵在喉咙里的话又被他给压了下去。   魏琉璃双眼湿润,伸出双臂索抱。   陆靖庭身子一僵,四下无人,他不可能将魏琉璃一个人丢在这里,只好将她抱起。   直至上马,魏琉璃都是趴在陆靖庭胸口的,男人骑马折返时,她揪着他的衣襟,委屈说,“夫君,我就知道,你不会撇下我。”   陆靖庭目不斜视,尽可能忽略胸口传来的异样。   她说错了。   倘若她真的在做戏,他一定会丢下她。   *   魏琉璃是被陆靖庭抱回府的。   到了蔷薇苑,魏琉璃见陆靖庭要走,她顺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夫君,我脚疼,你今晚……能留下来么?”   陆靖庭眸光淡淡,十分坦诚正派,“我既不是大夫,留下来也无用,我已命郎中过来,你只是扭了脚,没甚大碍。”   魏琉璃,“……”   这个榆木脑袋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夫君抱我了,这是个很大的突破!   陆靖庭:我很烦躁,不要问我为什么。   老太君:纳妾的事情得赶紧操办起来。   魏琉璃:!!!夫君,我恨你!   陆靖庭:我又做错了什么?   导演:本文又名《先婚后爱,钢铁直男日常》 第八章   魏琉璃想让陆靖庭留下来。   有一种感觉令人特别孤独,就是唯有她一人记得一切,但对陆靖庭而言,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人在身体受到伤害时,就十分渴望着喜欢的人能留在身边。   她揪着陆靖庭的衣摆,死拽着不放。   但力气又实在甚小,陆靖庭后退了一步,就撇开了她的手。   男人面色无温,像一尊没有人间七情六欲的神佛,世间一切生灵在他面前,皆是渺若蝼蚁。   淡漠、孤冷、肃严……   “侯爷、夫人,郎中过来了。”赵嬷嬷道了一句,心想:小姐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侯爷竟是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若非是帝王赐婚,赵嬷嬷都想劝说魏琉璃和离算了。   陆靖庭淡淡应了一声,面色如常的转身离开。   郎中弓腰入内。   陆境庭刚行至廊下,就听见屋内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啊!疼、疼、疼……”   他身子一僵。   不久之前,在横河边上,他检查过魏琉璃的脚踝,的确是崴到了,但伤势并不重。   他从小苦练武功,从有记忆开始,身上总是磕磕碰碰,断胳膊断腿都是常事,但陆家的人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   疼惯了的人,对肉体上的痛苦已经麻木。   陆靖庭第一次看见这么怕疼的女子,在他看来,喊得实在矫情。   再加上魏琉璃的嗓音细柔,一发出声,就有种美人啼哭的错觉。   很勾人。   陆靖庭就从未见过这般怕疼的女子,四妹七岁那年被狼咬了也是一声不吭。   男人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   这时,一姑娘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木棉气鼓鼓的,又想跟陆靖庭打上一架,“小姐她从未受过苦!”   言下之意,嫁到永宁侯府之后受苦了。   陆靖庭对魏琉璃身边的人了如指掌,知道木棉会些武功,但心智似乎欠缺,不像正常人。   陆靖庭鲜少与人计较。   更是不可能和一个心智不全的姑娘争执。   他宛若没有听见,沉着脸离开。   木棉在他身后跺脚,“亏得小姐心悦姑爷,以我看,压根不值当。”   陆靖庭已行至月门处,闻言后,他脚步一滞,但并未驻足。   心悦?   呵呵……   他自是不信的。   *   陆靖庭去见了老太君。   老太君自然是知道,魏琉璃是被陆靖庭直接抱回府的。   此刻,老太君闻到了长孙身上的女儿香。   这当真是新奇。   老太君有了一种诡谲的恍惚,毕竟,陆靖庭从不接近女子,别说是女儿家,军营就连母马都少见。   老太君难免忧心他的身体状况。   要知道,换做旁的男子二十有五,早就儿女成群了。   那魏氏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美人,她活了这把岁数也是少见。   原本,老太君担心陆靖庭会中美人计。   可现在,她又因为陆靖庭对美人无感而忧心。   四下无人,老太君也并没有避讳,直言道:“老大啊,魏氏进门之后,你一直冷着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不曾被她迷惑,祖母甚是心安。可你也不能一直不与她圆房。这万一,她给京城那边送了信,只会说我们陆家不待见她,藐视帝王赐婚圣旨,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听 。”   永宁侯放着娇滴滴的美人不碰,难免会被外人误传出什么不入耳的谣言。   见长孙依旧毫无动容,老太君劝道:“那魏氏貌美,你与她同房,对你的身体也有益处。圆房倒不是不行,但我陆家的孩子不能由魏氏生出来,若不,抬一房妾室进门如何?”   老太君是忠良之后。   年轻时候也曾策马杀敌。   根本不是什么迂腐的后宅女子。   故此,言辞之间,并未遮遮掩掩,句句皆是突出了利弊。   送上门的美人,既然长孙不被迷惑,那拿她当做消遣也无妨。   陆靖庭内心猛然一怔,但表面却是不显,他掐了掐眉心,“祖母,蔷薇苑那边的事,我自有打算。”   老太君不太放心,毕竟长孙二十五了啊,长媳又走得早,很多事情,还得她这个当祖母的操心。   于是,老太君说得更加直接了一些,“不过就是一个仇家之女,取之一用,你倒也不损失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尝试床笫之事。”   老太君的言下之意,不要不对魏氏动心就行,如何利用她都无妨。全当是一个貌美的暖床工具。   陆靖庭,“……”他竟无话可说。   陆靖庭一离开,屏风后面的周嬷嬷走了出来,“老太君,侯爷好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老奴也瞧着魏氏着实貌美。”   老太君长叹一声,“看来,妾室是一定要抬进门的,那魏氏虽占着主母的身份,但她绝对不能生下我陆家的孩子,日后让妾室所出的孩子,寄养在魏氏名下便是。”   周嬷嬷哪里会不明白老太君为何忧心?   一开始担心侯爷会中美人计,现在又担心侯爷不中计……总不能是担心侯爷他……患有隐疾吧?   这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   翌日,是永宁侯府半月一次的家宴。这一天,陆家的子嗣都会从军营归来,一起吃个团圆饭。   魏琉璃进门那日,还不如今天热闹。   不过,她并不介意。   魏琉璃由赵嬷嬷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到了筵席处,陆靖庭这个时候也正好从外面归来,魏琉璃一看见他,眼神就痴了,脚下一个不留神,直接向他怀中栽了进去。   她双手本能的揪着陆靖庭的衣襟,仰面望着男人,眼神专注又痴恋。   众目睽睽之下,她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夫君,你回来了。”   陆靖庭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劲装,衬得身段挺拔修韧,他的容貌本就是极好的,皮相骨相貌皆佳。   此刻的魏琉璃,满眼都是他。宛若一个痴女。   老太君、二夫人,以及长房的几位公子都在场。   众人只见,陆靖庭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不动声色扶好了魏琉璃,随即就后退了一步,保持着恰当好处的距离。   陆家众人只觉得,陆靖庭是个不被美人蛊惑的英雄。   感慨之余,对魏琉璃更是轻视。   倒是老太君心头咯噔了一下:老大视美色为无物啊,这可如何是好?   陆靖庭上前给老太君请安,然后兀自落座。   魏琉璃也艰难的走了过来,挨次打招呼,“祖母、二婶,几位弟弟,还有四妹妹,大家都到齐了啊。”   美人不愧是美人,笑起来眉眼顾盼生辉,可能是天生娇小的缘故,若非是梳着妇人发髻,看上去就像一个孩子,肤色雪腻,嫩得能够掐出水来。   她与陆靖庭坐在一块,两人十分不相配。   一个宛若苍穹之鹰,另一个则像是小鹌鹑。   众人即便想要疏离她,表面上也不太方便直接表露出来。   而且,陆家都是实诚人。   当初二爷间接被魏启元害死时,魏琉璃也才两岁……   这份仇恨若是强加在她头上,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但,众人也不可能和颜悦色的对待她。   老太君神色如常,“都坐下吃饭吧。”   饭菜并不丰盛。   魏琉璃一落座,就将众人夸了一个遍,“祖母精神头真好,我在京城就时常听闻祖母年轻时候的事迹,真真是巾帼女英雄,让我好生敬佩。二婶瞧着当真年轻,身段也极好,难怪四妹妹长的好看,都是随了二婶呢。二弟、三弟、五弟,听说你们三个现在在军营任要职了,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咱们陆家不愧是国之栋梁!”   众人,“……”她这张嘴是抹了蜜么?   魏琉璃进门还不到三日。   这几天,陆家人都在有意冷漠她。   大家都以为,她会知难而退。   毕竟,她的身份实在特殊,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朝廷的计谋。   现在看来,陆家不仅仅是陆靖庭需要防备着美人计,陆家所有人都得坚定意志力,万不可着了她的道!   二夫人早年丧夫,陆紫嫣都不记得自己父亲的容貌,母女两人还没用饭,就打算闷声离开,拒绝和魏琉璃有任何牵扯。   二夫人这些年相思过度,导致身体孱弱,“老太君,侯爷,我身子不适,先带紫嫣回院了。”   她不曾多给魏琉璃一个眼神,这意思很明了,有魏琉璃在,二房就不会心安。   家宴无疑冷场了。   魏琉璃也不蠢,当然看出了端倪,她垂下脸去,一副落寞之态。   陆靖庭作为一家之主,说,“都吃饭吧。”   他不会将心思放在不必要的事情上,也没有去挽留二房母女两人,毕竟……有些事是无妨挽回的,就像死去的二叔,无论他做什么,二叔都不可能再复活了。   魏琉璃侧过脸,小手搭在了陆靖庭的手背上,“夫君,我、我是不是不该出现?”   她眼眸微红。   倒不是做戏,只是对自己的处境无奈了。   她也不想如此。   可两家的恩怨由来已久,都是她无法更改的。亦如这场赐婚。   陆靖庭感觉到手背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虽然和魏琉璃不熟,但抱过她,也被她抱过,他知道,这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娇软。   陆靖庭忽然感觉到一股异样从下腹涌了上来,他浑身燥热,当机立断将手拿开。   男人表面不显,内心像是起了一阵微风的四月春风,一开始荡漾,就难以消停。   这感觉很微妙。   陆境庭虽然没有接触过女子,但是他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连喝了两杯茶水也不曾好转。   魏琉璃心中不安,“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温声细语一直在耳边回荡,陆靖庭忽然站起身,沉着脸,“祖母,孙儿还有事,您慢用。”   丢下一句,陆靖庭大步离开,步履如风,走的匆忙。   陆家三兄弟面面相觑,老太君也僵住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魏琉璃当场落了泪,看向了老太君,“祖母,我、我不是故意的。”   谁会存心欺负一个娇娇软软的美貌女子呢?   老太君张了张嘴,她的二儿子可是被魏启元害死的啊,即便她此刻有心维护魏琉璃,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吃饭吧,莫要多言。”   陆家三兄弟默不作声。   陆无颜多看了魏琉璃几眼,他比她还年长一岁,瞧着这位长嫂也着实可怜……   兄长那样的男子,心中唯有苍生和家族,岂会将仇人之女放在心上?   长嫂嫁入陆家大门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她此生的路不会顺遂……   *   魏琉璃回到蔷薇苑,她精神不济。   但倒是没有消极颓唐。   她知道自己太心急了。   上辈子一开始的处境不也是这样么?   但后来陆靖庭还是对她好了,陆家的人也逐渐对她改观,尤其是老太君。   魏琉璃虽然不记得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得老太君一夜之间态度大变。但她心里清楚,陆家每个人都是品行高端,胸怀宽广的,只要她付出真心,她定能收获真心。   “嬷嬷,你说……夫君总是冷着一张脸,我如何才能让他对我改观?”   御赐的婚事,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的。   除非帝王下旨,否则,魏琉璃就是死了,她也是陆家的人。   赵嬷嬷深刻明白这一点,她也盼着小姐往后余生能有个依靠,于是献策道:“小姐,你不如尽早与侯爷圆房吧,有了孩子,一切都好办了。”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   老太君:大孙子都25了,万一看见了仇家女把持不住,该怎么办?!我很忧心。   (不久后)   老太君:大孙子25了,竟然对绝色美人不动心,我心慌慌。   (然后)   老太君:大孙子,你还在矜持什么?!再不行动,重孙子什么时候能出来?!   (最后)   老太君:妙啊,又生了一胎,2333333~ 第九章   生孩子……   魏琉璃也想生一个她和陆靖庭的孩子。   她上辈子终归是亏欠了他的。   魏琉璃面色一讪,她也不觉得难为情,既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次,她要和她的将军走到最后。   她也想要一个和陆靖庭长得一样的孩子。   将来也养成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成为天下人的英雄。   “嬷嬷,你去后厨准备一下,今晚我想请侯爷过来。”魏琉璃打定了主意,说行动就行动。   正当紫藤花开,春日灿漫。   世间最美好不过,与心爱之人重逢在韶华未央时。   如此,她还有机会、有时间,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赵嬷嬷应下,“好嘞,小姐能想通,老奴也为你高兴,只是刚刚嫁进门这几日,到底是苦了小姐了,唉……”   木棉从屋顶跳了下来,一脸认真的说,“小姐,你真的要给姑爷生孩子?可……万一孩子生出来,和姑爷一样冷冰冰该如何是好?”   木棉很不喜陆靖庭,以前在京城魏家时,她就见识过心机小人,可到了漠北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更令人讨厌之人。   魏琉璃纠正木棉的措辞,“不得瞎说,夫君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木棉努努嘴,不明白自家小姐到底看上姑爷哪一点了?无非是高大健硕了一些,也无非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   天色渐黑,晚风卷着廊下屋檐的灯笼打着旋儿。   陆靖庭归来,径直回了他自己的庭院,如玥已经在院外恭候多时。   她是陆靖庭安插在魏琉璃身边的线人,一看见她,陆靖庭无意识的拧眉,一迈入庭院,便驻足问,“蔷薇苑那边有何动静?”   如玥如实回禀,将魏琉璃一整日的琐碎皆据实禀报。   “侯爷,夫人伤了脚,今个儿从筵席处回去后,就没再出来,还是如往常一样晾晒花瓣,不过……夫人让赵嬷嬷准备了酒菜,说今晚请你过去吃酒,夫人她想……与侯爷圆房,还提及了子嗣一事。”   如玥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陆靖庭。   “鬼面郎君”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   即便在永宁侯府待了数年的仆从,也不曾见他笑过。   陆靖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的眼眸深邃幽冷,里面仿佛暗藏着千万年的秘密,让人无法探究。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陆靖庭淡淡道。   “是,侯爷。”   不知道是不是如玥的错觉,她总觉得侯爷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长时间不曾饮水,干涩饥渴。   陆靖庭从不与人谈心。   遇到烦闷之事,通常会独自练剑。   小半个时辰后,长剑归鞘,他早已浑身是汗,豆大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下滑,经过脖颈,没入衣襟里。   陆靖庭低喝一声,“来人!把琅琊叫来!”   不多时,琅琊一路疾步行至陆靖庭跟前。   陆靖庭刚才用冷水冲了澡,身上只着一件雪色中衣,衣襟敞开,健硕肌理隐约可见。   院中石案摆着降火凉茶,男人眉目萧索。   琅琊问,“侯爷见我何事?”   陆靖庭原本对魏琉璃无意,他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要打听消息,“京城那边的事,可查清楚了?”   琅琊如实回答,“回侯爷,尚未彻底查清,不过关于夫人的事,倒是得知一二了,还望侯爷听后,莫要……多想。”   陆靖庭一眼神扫了过来,冷冽飒气。   “说。”   琅琊哆嗦了一下,一鼓作气,道:“夫人其实早就有心仪之人,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太子殿下。而且夫人与太子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皇上没有赐婚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夫人就是内定的太子妃。夫人还因为赐婚一事跳河自尽未遂,但不知为何,醒来后就想开了。”   琅琊言简意赅。   真是万万没想到,英明神武的侯爷,竟然是个……代替者。   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心里想着别人。   陆靖庭一手捏着茶盏,指尖微叩杯身,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音。   这时,月门处来了一人,正是赵嬷嬷。   陆靖庭眸光一扫,对琅琊说,“没你什么事了,下去。”   其实,琅琊内心无比好奇侯爷接下来会怎么做。   既然夫人的心仪之人是太子。   那么,这次夫人愿意嫁到漠北的目的,就更加明确了。   她恐怕是为了太子而来。   眼下朝中并非只有太子一位皇子,徐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也深得帝王宠爱。   夫人若是能够拉拢陆家军,日后对太子的大业也有助力。   当然了,琅琊也只是心里想想,他万不敢表露出“侯爷只是一个被利用之人”的神色。   琅琊一退下,赵嬷嬷走了过来,“侯爷,我家小姐请侯爷过去用晚膳。”   陆靖庭眼中似乎深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情绪,惜字如金,“好。”   去蔷薇苑之前,陆靖挺进屋穿好了外裳。   *   蔷薇苑。   魏琉璃让不相干的下人都退下了。   她知道自己生得美,但同时也知道陆靖庭并非好美色之人。   所以,她不确定陆靖庭是否会这样快就心悦上自己。   为了壮胆,魏琉璃先灌了自己两倍烈酒下腹。   烈酒醉人,倒也提胆惑人。   陆靖庭过来时,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美人眼神涣散、粉面桃腮,三千青丝及腰,如黑绸般的墨发,只用了一根丝带系了一个结。她穿着清透,是一件粉色薄纱的睡裙,可将里面的小衣映衬得一览无余。   真是处处皆风情。   纵使陆靖庭这般从未经历万花丛的男子,也稍稍一怔。   赵嬷嬷带着木棉悄然无息的退下。   魏琉璃见男人过来,她心跳如鹿,到底不会勾引人的伎俩,她穿得太过薄透,有些放不开。   又因着脚伤未愈,就乖巧的坐在锦杌上,一双含情眼轻易就能左右无数英雄魂。   陆靖庭觉得自己今晚格外口渴。   他怀疑这间屋子一定有古怪。   不然,为何他每次过来,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难言的悸动。   一定是这样!   她果然是想对自己用美人计!   一惯谨小慎微的陆靖庭,此刻不经过任何考量,直接笃定了魏琉璃心术不正。   男人眸光幽暗,一股愠怒滕然冒了出来。   “你找我何事?”他冷不丁的问道。   魏琉璃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   难道……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压箱底的衣裳都拿出来了呢。   她没事,就不能找他么?   即便时隔一世,魏琉璃还记得陆靖庭抱着她时,结实臂膀上腾起的青筋。还有他动情时,滴落在她脸上的汗珠,以及他眼底盛满的情欲。   他明明也是喜欢她的。   魏琉璃无意识的轻咬红唇,水润的眼看上去像是受伤了惊吓的小鹿。   “夫君,我……我就是等你吃饭。”   陆靖庭表面冷漠如霜,宛若天神降世,不是来吃饭,反而是来索命的。   魏琉璃给陆靖庭倒了一杯酒。   她会在酒水里下手脚……   陆靖庭完全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几乎已经将魏琉璃接下来的计划都想到了。   为了太子,她能做到这份上?   陆靖庭走上前,垂眸看着美人。   真好看。   陆靖庭寻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之人。   但他知道,只要魏琉璃使出美人计,天底下没几个男子能扛住。   他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伸手捏去了魏琉璃的下巴。   指尖触感细腻,他还没用力,就留下了红痕。   实在娇气。   魏琉璃感受着粗糙的指尖缓缓摩挲,她以为陆靖庭动情了,遂趁趁热打铁,“夫君,喝一杯吧。”   他和她还没拜堂,不曾喝过合卺酒,也少了圆房,这几件事总要一桩桩补上的。   陆靖庭端起酒杯,自己没喝,却是亲手喂了魏琉璃。   他喂得太猛,没有怜香惜玉。   烈酒呛喉,魏琉璃猛咳,酒液顺着白皙细腻的下巴流淌,没入衣襟里,浸湿了前襟的布料,里面小衣上的绣花纹络也映了出来。   陆靖庭眼尖,一下就看出了小荷尖尖的绣纹。   果然心机!   陆靖庭不知是怎么了,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画面。   军营里都是一群粗汉子,难免偶尔有人开荤腔,陆靖庭多多少少有些耳濡目染。   他手一烫,放开魏琉璃下巴的同时,也放下了杯盏。   然而,就在他正要后退时,魏琉璃突然起身抱住了他的腰。   陆靖庭肩宽腰窄,特别适合抱着。   “你做什么?!”   陆靖庭忽然低喝,几乎是顷刻间推开了怀中人,仿佛被她抱一下,身上就会燃起火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话不无道理。   便是一张清媚的脸蛋和姣好的身段,就容易让人引火上身。   魏琉璃跌倒在地,她一个弱女子,体力哪里经得住男人一推。   她虽然没有伤到,但心间像是划了一道口子,疼得无声无息。   仰面望着男人,魏琉璃直言,“我、我……我想和夫君圆房。”   圆房……   然后呢?   再骗取他的信任,让永宁侯府成为太子的助力?   陆家无心参加朝廷纷争,自古武不参政,陆靖庭太清楚如何才能保全家族。   “够了!”陆靖庭愠怒难消,他从不与女子计较,可今晚不知怎么了,显然是被魏琉璃给气到了。   “本侯不吃你这一套!”   索性就告诉她,无论她使出怎样的美人计,他都不会上当。   他日理万机,无暇与一个魏家女周旋。   她若老实,他可以养她一辈子。   但也只是养着。   再奢求其他,绝无可能。   丢下一句,陆靖庭甩袖离开,步履如风,长袍下摆在身后扬起一抹弧度。   他还没走到月门,就听见屋内女子的哭声传出。   陆靖庭脚步一滞,更是莫名烦躁,索性加快步子。   魏琉璃虽然在家中不受宠,但好歹是魏家嫡女,自幼就是娇生惯养着,被喜欢的男子对待,自是情难控,一哭就停不下来。   赵嬷嬷忙入内,“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魏琉璃抱着赵嬷嬷,就只一个劲的哭,“嬷嬷,夫君不喜欢我了……他心里已经没我了……”   赵嬷嬷,“……”小姐嫁进门才不到三日,侯爷本来就从未动过心呀。   *   陆靖庭回到自己的院落。   晚风温热,吹得人心浮躁。   他索性再度出府,带着几个心腹,快马加鞭去了军营,大有眼不见为净的嫌疑。   *   老太君那边很快就得知了一切。   她老人家当然不喜魏家女,只不过长孙情况特殊,加之年岁渐长,再不碰女色的话,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出毛病。   正好魏琉璃又是一等一的绝色,让她给长孙开荤,也算是看得起她了。   可谁知,陆靖庭不中美人计也就罢了,就连碰都不碰一下。   周妈妈在一旁称奇,“老太君,蔷薇苑那位眼下还在痛哭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说什么咱们侯爷变心了。老太君,您说奇不奇怪,咱们侯爷几时对她动过心了。”   老太君挥手,她无心顾及魏家女。   在她看来,纵使永宁侯府接受了帝王赐婚,也充其量将魏家女当做一个消遣的玩意儿。   谈不上敬重。   老太君轻叹,“老大总不会还在想着那位女先生吧?”   周妈妈一愣,倒是想起了一个奇女子,“若不,让人把女先生再请回来?”   六年前,陆靖庭十九岁,尚未弱冠,但已是令得敌军闻风丧胆的主帅。   一次突袭中,陆靖庭被敌军重伤在身,落下山崖,幸得一位女先生所救。   不过,敌军自是不会放过陆靖庭,派人出去连夜搜查,那女先生为了救下他,被迫委身给了的那群野蛮之流。   陆靖庭苟活一次,提出会负责。   但女先生拒绝了,一走了之。   后来,即便陆靖庭杀光了那几名恶贼,也寻到了女先生,但再无下文……   老太君拧眉,“我老人家没什么要求,但凡老大能做个正常男子即可,那便请女先生过来吧,陆家欠了她的,供养她一辈子也无妨。”   “哎!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周妈妈笑着应下。   侯爷那样的杰出英豪,身边多几位红颜知己也没甚不可。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夫君不爱我了,收拾包裹回娘家吧,QAQ~   陆二狗:御赐的婚事,你能往哪儿走?   魏琉璃:你到底想怎样?!   陆二狗:我也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   PS:男主没有白月光,没有爱上女主之前,他只爱天下苍生。 第十章   是夜,漠北的夜空,广袤苍茫,星辰璀璨。   魏琉璃晚上大哭了一场,夜间睡得深沉。   她惊梦醒来,猛然坐起了身子,额头布满细汗,吓得木棉立刻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木棉就睡在脚踏板上,她会武功,警觉性很高。   魏琉璃心有余悸。   她梦见陆靖庭今晚突然遇到偷袭,对方阴险狡诈,又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将陆靖庭骗出去后,对他火攻。   明知是个梦,但魏琉璃突然想起了上辈子时。   当初她也是刚刚嫁进陆家大门,陆靖庭的军营被金箔国偷袭,他胸口中了一箭,还烧伤了一条腿,为了治腿,陆家寻来了神医给他剃骨疗伤。   魏琉璃亲眼看着男人为了不影响日后上战场,他不用麻沸散,他嘴里咬着桃木枝,忍得青筋凸起。   彼时,魏琉璃只觉得他粗鄙,还不曾动过心,也不为他心痛。   可是眼下不一样了。   一想到那场景,她一阵心肝肉疼。   将军为了保天下人,可以不要性命。那将军就由她来保护。   魏琉璃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她一心只盼着与陆靖庭重归于好,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侯爷今晚是不是不在府上?”魏琉璃手忙脚乱下榻。   赵嬷嬷闻声,从外间走来,她还睡意未醒,以为魏琉璃还想着去讨陆靖庭的欢心,劝道:“小姐,侯爷今晚的确又出府了,这都快子时了,小姐早些歇下吧。”   魏琉璃心头咯噔了一下,她身上随意裹着一件披风,直接往外跑。   永宁侯府是陆靖庭当家,这个时辰去找老太君,也是于事无补。   魏琉璃当机立断,直奔了陆无颜的院子。   她上辈子在永宁侯府住了一年多,对侯府的构造甚是熟悉。   侯府内有大量影卫。   故此,未及魏琉璃冲入陆无颜的庭院,影卫已经先一步通知了陆无颜。   “二公子,夫人朝着您这边来了!”影卫站在暗处,如实回禀。   陆无颜已经睡下。   闻言后,他一个激灵下了榻。   人人皆知魏氏女是朝廷使出的美人计。   大嫂她不盯着兄长,跑来找他作甚?!   陆无颜瞄了一眼长案上的沙漏,一看是子时,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虽然他容貌俊美、器宇轩昂、年轻有为、举世无双,但……他怎么可以接近自己的嫂子呢!   “二弟!二弟你出来,我有要事!”   陆无颜内心正在百般纠结、天人交战之时,魏琉璃已经外面大喊了。   陆无颜额头溢出黑线,这个时候再当缩头乌龟已经是徒劳了,人都找到了院外,他要是不出去就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风,多谢你今夜特意过来提醒我。”   陆无颜嗓音幽幽。   这位名叫如风的影卫顿时身子一紧。   二公子怎么会记得他的名字?   二公子特意叫出了他的名字是甚么意思?!   迅速脑补过后,影卫立刻表态,“二公子!今夜之事,属下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   陆无颜正要迈步出门,闻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恨不能将影卫灭口了,他转过身来,眸光阴沉,“放屁!老子是光明正大去见自己的嫂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保密么?!”   影卫,“……”   难道是他误解了二公子的意思?   影卫让自己悄然无息的隐身了起来。   这厢,见陆无颜出来,魏琉璃几乎顷刻走上前,因为过于担心陆靖庭,她直接揪住了对方的衣襟。   陆无颜身上披着外裳,被魏琉璃一拉,露出了健硕白皙的肩头。   陆无颜,“……”顿时觉得一阵凉飕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扯他衣裳。   少年忽然身体紧绷,如同一只惊弓之鸟,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与羞愤,缓缓拉好了自己的衣裳,假装一切皆在掌控之中,“大嫂,你有何事?”   时间紧迫,魏琉璃来不及过多解释,“二弟,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今夜有敌军偷袭,你立刻带人去军营接应你兄长!”   陆无颜脑子里出现了一刻的茫然。   此时此刻此地,月朗星稀、夜深人静,他与嫂子都是衣裳不整,这要是传了出去,他就真的成了“无颜”了,他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兄长啊。   他仿佛没有听见方才的话,后退一步,一本正经又问,“大嫂有何事?”   啊呸!   岂能如此询问长嫂?   即便她有事,也不能这个时辰来他院子里找他啊?!   “咳咳,大嫂,我陆家家规森严,你……”   魏琉璃都快急疯了,见陆无颜措辞奇怪,她低喝,“二弟!你犯什么糊涂?!你兄长有危险,你且速速去一趟军营,万不可让你兄长去有火的地方。此次外敌入侵,击退敌军是关键,不可乘胜追击!”   陆无颜终于恢复了几丝清明。   “大嫂,你这话当真?”   魏琉璃为了让陆无颜信任她,她想起了一桩事,道:“你兄长胸口是不是有几道伤疤?我在梦境中所见到的画面亦是如此!”   魏琉璃急哭了。   陆无颜一惊。   兄长与嫂子尚未圆房,按理说,大嫂不会知道兄长胸口的疤痕。   这时,隔壁两座院子里的陆无景与陆无昌也走了出来。   陆无颜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三弟、五弟,立刻带人跟我出府一趟!”   陆无景、陆无昌,“……”三更半夜,这是闹哪一出?!   陆家三兄弟带着府兵出门时,魏琉璃亲自送到了府门外。   微微摇曳的灯笼光线下,魏琉璃的身影纤细窈窕,她墨发及腰,整个人仿佛淹没在了一片惊艳了世人的时光中。   陆无颜骑在马背上,回头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不知为何……   他有些艳羡兄长。   作者有话说:   陆无颜:请兄长管好自己的媳妇,QAQ~   陆无景:糟了,我也要小心为妙,毕竟谁还不是个俊美的男子呢。   陆无昌:幸好,我还只是个少年,2333333~ 第十一章   “驾!”   陆无颜勒紧缰绳,朝着军营方向一路疾驰,他也不知为何会相信魏琉璃的话。   所谓梦境之说,当真是无稽之谈,可方才看见她焦急的神色,以及对兄长胸口伤疤的描述,又是那样的真切。   陆无景追了上来,少年行动矫健,随时准备作战,但心中着实纳闷,遂随口一问,“二哥,你为何相信嫂子?她岂会知道今夜兄长会遭偷袭?嫂子又为何深更半夜去找你?”   陆无颜后脊背一僵,终于还是有人发现了“端倪”!   他面无他色,用一脸的严肃无温稳住了窘迫之态,目不斜视凝望前方,仿佛接下来就要面对一场大战,“三弟,事态紧急,金箔国这阵子太过安静,实属不正常,我等还是尽快敢去见兄长要紧,此事不怕假,就怕真!”   丢下一句,陆无颜高扬马鞭,长鞭策马,疯狂疾驰。   仿佛对兄长的安危,甚是焦虑。   陆无景见状,不免觉得惭愧。   的确,兄长危难之际,他怎么能胡乱想入非非呢?   嫂子再美,二哥也不是那种轻易被迷惑的人啊。   再者,祖母与二婶婶早就不干涉军务,嫂子当然是去找二哥帮忙!   自我解释一番之后,陆无景打消了内心的一切顾虑。   陆无昌紧随其后,月影浮光之下,少年一边赶路,一边摇头。   兄长今晚是被长嫂气到了军营,二哥又因为长嫂几句话就大动干戈前去军营……难道只有他看穿了一切?   他对陆家的未来莫名有些忧心。   *   “简直岂有此理!把魏氏给我叫来!”   老太君梦中惊醒。   人老了,睡意本就浅,再加上府军出动,如此大的动静,老太君不可能不知情。   一问便得知,一切皆因魏氏而起,老太君半夜勃然大怒。   勾引老大也就算了,连老二都不敢过?!   魏琉璃尚未睡下,军营那边没有传回消息,她自是寝食难安。   老太君这边传唤,魏琉璃知道自己惹麻烦了,但事已至此,她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即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去找陆无颜。   毕竟,没有任何事情比陆靖庭的安危重要。   魏琉璃被带到了善秋堂。   老太君站在廊下,指着她就斥责,“魏氏!你可知错?!身为长嫂,深更半夜去叨扰小叔子,你、你……居心何在?!”   魏琉璃站在庭院中,一头墨发倾泻,身上披着一件石榴红的披风,未施粉黛,却美得惊心动魄。   月下看美人,端得是皎皎之姿。   老太君见此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果然还是太小看了魏氏。   更是忽略了陆家还有三个公子哥!   老大不中美人计,可老二、老三、老五呢?!   魏琉璃四下看了看,面露为难之色,她对老太君颇为敬重,打小也是听着老太君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一副很小心的样子,道:“祖母呀,您莫要动怒,刚才这话可不要再讲了,会坏了咱家名声。”   老太君一噎。   叔嫂自古容易出事。   魏琉璃这话甚有道理。   老太君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毕竟魏家是仇人,她一看见魏琉璃,就会想起惨死的二儿子。纵使她通情达理,也无法将魏琉璃视作“家人”。   “胡闹!你可知肆意散播军情该当何罪?!”   老太君忍不住了,今晚定要给魏琉璃一个下马威,否则家规难镇。   魏琉璃无话可说,她总不能告诉老太君,她之所以笃定了陆靖庭会出事,并非是仅仅因为做了一个噩梦,而是她又重活了一回。   魏琉璃提着裙摆缓缓跪下,清媚娇靥流露出坚定无畏的神色。   她也不为自己辩解。   “祖母若要责罚,那就罚吧,只要夫君无恙便好。”   “你……”   老太君气不打一处来,倘若魏琉璃据理力争,她可能还有足够的理由惩戒她。可偏生这妖精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令得老太君心头古怪。   但家规威信不可丢,也是为了给魏琉璃一个教训,让她知道陆家不是她想耍心机就可以的。   老太君低喝一声,“来人!把魏氏押去祠堂,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放她出来,禁闭这期间不准给她送吃喝!”   魏琉璃虽然身子娇气,但这一世她是带着目的而来。   唯愿君好,她便心安。   “祖母,孙媳接受惩罚。”魏琉璃起身,朝着老太君福了福身,对老太君提出了一个要求,“祖母,夫君那边一有消息,还望祖母能派人给孙媳报个平安。”   她有模有样,仿佛陆靖庭今晚当真会遭受突袭,而她也的确真心关切陆靖庭。   老太君心头无端堵闷,转过身,身轻如燕的离开。   她老人家直至今日,身子骨还是极好的。   *   “二哥!你快看!”   陆无景指着军营的方向,忽然大喊了一声。   陆无颜拧眉,神色肃重,“看来金箔真的来偷袭了!速速去援助兄长!驾!”   苍茫夜色之下,流光剑影。   因为金箔国是半夜偷袭主营帐,将士们尚未来得及营救主帅。   对方是有备而来,派出来的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陆靖庭被数十黑衣人团团围困,厮杀才刚开始,对方攻势猛烈歹毒,就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   “大哥!”   陆无颜骑马杀了过来,他习惯用□□,所到之处,是冰刃划破空气产生的低鸣之声。   陆无景与陆无昌也相继加入打斗。   稍稍了自由的陆靖庭杀到了陆无颜一侧,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陆无颜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松了口气。   长嫂说的都是真的,她深更半夜寻他,当真为了正事,他与长嫂之间……只可能是正事!   “大哥,是长嫂让我来救你的。”陆无颜如实回道。   陆靖庭忽的眉头深锁。   那女子分明是细作,岂会顾及他的性命……   *   东边天际才刚刚露出鱼肚白。   老太君后半夜几乎未睡,心头总有一股难言的预感。   黄花梨木的案台上,三角兽炉里正燃着安神香。   老太君闭眼假寐,她是武将之女,又活了这把岁数了,深知生死难料,人生不过尔尔。但一颗赤子真心最是难道。   她脑子里总会浮现魏琉璃意决绝的模样。   张妈妈疾步而来,“老太君!老太君!侯爷和三位公子回来了,老奴听说,昨夜军营当真遭受了偷袭,幸而三位公子前去营救,侯爷虽受了伤,但并无性命之忧!”   老太君猛然睁开眼,“什么?当真有此事?老大伤着哪儿了?”   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从外面吹来,外面的守门丫鬟恭敬喊道:“侯爷,三位公子。”   老太君身上穿戴整齐,直接亲自迎了出去。   看见陆家四兄弟毫发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菩萨保佑啊。”   陆靖庭带着弟弟们归府,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太君报平安。   不过,他眼下却是惦记着蔷薇苑那边。   魏琉璃是如何知道昨夜有偷袭,甚至还知晓敌军利用火攻,所谓预知梦境只是无稽之谈,那个女子身上当然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靖庭清隽的面容略显肃重,“祖母,孙儿得去魏氏那里一趟。”   闻言,老太君一愣,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她有些犹豫,说,“不必特意去找她了,眼下……人就在祠堂里跪着呢,是老太婆误解她了。”   陆靖庭,“……”   *   魏琉璃的脑袋时不时耷拉着。   她跪得认真。   毕竟,面前的牌位可都是陆家战死的列祖列宗啊,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都值得她敬重。   祠堂里蜡烛燃尽。   魏琉璃迷迷糊糊听见了脚步声,待她回头一看,就见陆靖庭大步朝着她走来,男人眉心似乎永远皱着,仿佛怎么都无法抚平。   她眼中一亮,露出狂喜之色,这种灼灼的眼神,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是发自内心的狂喜,又像是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去,一切都安定了。   这时,魏琉璃突然起了怀心思。   她两眼一闭,当着陆靖庭的面昏厥了过去。   柔软的身子缓缓跌倒那一瞬,陆靖庭本能使然,一个健步上前把人抱住了。   又轻又软又香……   这是陆靖庭脑子里的第一印象。   他不曾碰触过任何女子,抱住魏琉璃那一瞬,身子陡然僵硬,干涩轻唤,“……你醒醒。”   魏琉璃内心窃喜。这个时候让她醒来是绝无可能的。   陆靖庭以前不知道女子会这般柔弱,无奈之下,只好将人打横抱起。   他还有太多疑惑要询问魏琉璃。   然而,就在迈步踏出祠堂,陆靖庭不经意间低头,却见了魏琉璃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陆靖庭,“……”呵,骗子!   作者有话说:   陆二狗:她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真是煞费苦心。   魏琉璃:追夫三十六计,开始正式施行! 第十二章   陆靖庭第一次抱女子。   且此刻还得知对方是在假装昏迷。   本能使然,他的双臂僵硬了起来,仿佛浑身力气都汇集到了两条臂膀上,就好像他抱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会令人直接封喉的致命毒药。   男人的步子稳健快速。   在“随手抛下她”和“尽快送回蔷薇苑”之间,陆靖庭选择了后者。   他做事素来讲究一个速战速决。   此时也不例外。   毕竟,事关昨夜军营偷袭一事,他心里还有太大的疑惑未解。   若是直接询问这魏家女,只怕对方根本不会如实告诉他。   这女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又是如何先一步知晓金箔国夜袭?   还是说,昨夜的军营偷袭也在某些势力的算计之中?   陆靖庭靠着满腹狐疑,尽可能的忽略双臂,以及胸膛传来的娇软触感。   世人皆说,美人有毒,这话当真不假。   魏琉璃依附在男人的怀里,他身上出了汗,但薄荷气息尤在,并不难闻,贴着薄薄的衣料,魏琉璃可以听见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   快速,且又猛烈。   仿佛是动了心的样子。   魏琉璃心中狂喜,借着男人大步走路的动作,她稍稍抬头,在男人下巴蹭了蹭。   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有些刺人,也痒痒的,她并不排斥。   细腻肌肤蹭过自己下巴的瞬间,陆靖庭只觉得有无数根羽毛同时挠过他的心扉,酥酥麻麻袭便四肢百骸,他面色一僵,收紧了双臂,垂眸看向怀中人时,眼中溢出杀意。   是真的杀意。   简直成何体统?!   她为了勾引他,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蔷薇苑就在前面,陆靖庭稳住了情绪,怀中抱着美人,一路杀气腾腾迈入月门。   赵嬷嬷与木棉正要上前,陆靖庭一声低喝,“滚开!”   赵嬷嬷、木棉纷纷僵住,“……”侯爷如此盛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触了他的逆鳞。   魏琉璃的耳膜被震了一下,她也不甚明白,为何夫君突然如此。   这一世的夫君,远比上一世暴躁。   到了卧房,陆靖庭的烦闷并没有任何好转,他直接把人往榻上抛了上去。   是抛……   如同随手扔出一只沙包。   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魏琉璃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她本能的揪住了男人的衣襟,夏裳本就轻薄,因着魏琉璃被抛开的幅度太大,撕拉一声,陆靖庭的锦袍当场被撕开。   下一刻,空气顿时凝固。   男人萧挺清隽的脸有了一瞬间的僵凝,与此同时,魏琉璃与他的目光都齐齐朝着他的胸口看去。   只见健硕的胸膛上有几道明显的疤痕,还有一道新伤是昨晚新添的,鲜红的血液浸湿了中衣。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健硕肌理上的茱萸实在是惹眼。   魏琉璃看呆了,手里还捏着半块布料。   陆靖庭浑身僵硬,他是永宁侯,是陆家家主,更是三十万陆家军的主帅,此时却是衣裳不整,还被一个居心叵测的女子死死盯视。   魏琉璃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陆靖庭恰好瞥见了这一幕,“……”   即便不曾万花丛中过,陆靖庭也看出了魏琉璃眼中的……垂涎。   岂有此理!   堂堂永宁侯第一次被人觊觎上了色相。   男人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思量了一个合适的对策,他如此衣不遮体,当然不能就这么离开,只能另寻他法。   “来人!把琅琊叫来!”   琅琊既是陆靖庭的心腹,也懂岐黄之术。   琅琊火速狂奔而来,被赵嬷嬷领入内堂时,就看见侯爷赤着膀子,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   而夫人就站在侯爷身侧,时不时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   琅琊,“……”   侯爷受伤了。   可……也没必要这么快就脱了呀。→_→   陆靖庭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琅琊立刻领悟,提着药箱上前查看,“侯爷,幸而剑伤无毒,不过伤口颇深,需得用针线缝合。”   陆靖庭嗓音冰冷,“那你还在等什么?”   这语气,这眼神,这态度,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琅琊押下去,军法处置。   琅琊立刻照办,缝合之时,陆靖庭好看的薄唇微抿,除却额头溢出的大滴汗珠之外,完全看不出他在忍受痛苦。   魏琉璃看不下去,心疼至极,抬手给他擦汗。   恰在这时,陆靖庭身子突然紧绷,低喝,“你做什么?”   魏琉璃手一抖。   她不明白,夫君为何总是这般凶悍愠怒。   她知道,夫君对她的误解太深,她立刻解释,“我就是碰一碰,甚么也不做。”   琅琊,“……”夫人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此时,陆靖庭身上的肌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了起来,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崩裂开来,鲜血溢出。   琅琊见状,急了,“侯爷,您千万莫要激动,且放松!伤口才刚刚缝合,没有半个月无法愈合结痂。”   陆靖庭抿唇不语,那双幽若深海的眸,里面淬了满眼煞气。   魏琉璃发现,她只要碰触一下,夫君就会立刻身子紧绷。   “……”夫君,他这是怎么了?魏琉璃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说:   侯夫人日常困惑:夫君今天又紧张了呢。   陆二狗:我警告你,别过来!   琅琊:哎~美人计无药可解,愿者上钩啊,2333333~   ————   姑娘们,动动小手评论起来撒~ 第十三章   陆靖庭身上绑好绷带,才从蔷薇苑出来。   赵嬷嬷与木棉守在门外。   魏琉璃一直送到了门口才止步。   看着陆靖庭头也不回的离开,魏琉璃难免失落。   上辈子的夫君虽然也是沉默寡言,人狠话不多,但完全不像这一世这般容易暴怒。   他像是完全不受控制,宛若火油,一点就炸。   主仆三人目送着陆靖庭与琅琊彻底离开,木棉埋怨道:“侯爷是鬼面郎君,咱们小姐就是一朵娇花,我看话本上说,凶悍的男子,只会辣手摧花,要不……小姐,咱们走吧。”   赵嬷嬷也心疼魏琉璃,但御赐的婚事,就是想要和离,也由不得她自己。   赵嬷嬷原先是盼着侯爷会日久见人心,迟早会对小姐倾心,毕竟,小姐的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好。   赵嬷嬷轻叹,“当真是怪了,侯爷明明还抱着小姐回来,可既然如此,为何又对小姐动怒?”   魏琉璃无意识的咬着红唇,清媚的面容,还带着些许稚嫩与娇憨,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楚楚可怜。   魏琉璃自我安慰,“好歹夫君现在肯抱我了。”   赵嬷嬷欲言又止。   木棉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说,“小姐,奴婢觉得,小姐与姑爷压根不匹配!”   魏琉璃纳闷,“此话怎讲?”   木棉口无遮拦,“反正就是不匹配,就像是好鞍不能配野马。”   赵嬷嬷恍然大悟,拍了木棉一巴掌,“这个小妮子,你浑说什么,莫要带坏了小姐!”   魏琉璃后知后觉,也明白了木棉的意思,她与陆靖庭,无论是体格、脾气、体力、年纪……都是不太匹配的……   可她就是心悦他。   她知道,这世上愿意为她死的人,只有陆靖庭而已。   她的将军,只是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   陆靖庭进屋换衣裳。   白练、琅琊,以及陆家三兄弟几人,不约而同面面相觑。   陆无景诧异一问,“兄长本是要去祠堂询问长嫂一些事,怎么……他会把长嫂抱回去,兄长的衣裳也脱了?”   陆无颜抿了抿唇,不太想参与讨论。   琅琊当然不便直说,侯爷的外袍其实是被人撕碎的,至于衣裳到底是被谁撕碎,他不便置喙。   白练挑眉,侯爷一惯沉默寡言,心思深沉,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岂能猜透侯爷心思。   陆无昌轻叹一声,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房门从里被人拉开。   陆靖庭换了一身玄色束腰窄袖长袍,鬓若刀裁,五官立挺深邃,满园摇曳的梧桐与细碎的日光,皆成了他的衬托。   这个男人一出现,立刻黯淡了三千繁华。   他看不出刚刚受过伤的样子,但神色冷到了极致,愠怒是真的。   虽然……   大家并不能够理解,他为何会愠怒。   “侯爷,军营那边已经彻查完,并未发现细作与内鬼。”白练抱拳,一派正经道。   琅琊这时附和,“金箔国此番夜袭,显然是冲着侯爷而来,好巧不巧的,夫人竟然事先就知道此事,难道是金箔国那边泄露了风声?可夫人一直在府上,又是如何知晓的?”   琅琊没有明说,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侯夫人很可疑。   陆无颜拧眉,昨夜长嫂对兄长的关切之心,不像是作伪,他道:“兄长,嫂子说,她是做了一个噩梦,或许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知为何,可能是陆靖庭的偏见,他总觉得越是美貌的女子,说话越是不可信。   尤其是魏琉璃。   毕竟,这女子心中记挂着当今太子。   陆无景与陆无昌没有插话。   这时,白练提出一计,“看来眼下可能只有夫人知晓夜袭一事。侯爷,既然夫人要用美人计,还不如侯爷……将计就计?”   如此,才能套话。   侯夫人不过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还能有多大能耐?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对这个计策甚是赞同。   陆靖庭,“……”   他本不欲和一个小女子继续纠缠,但为了漠北太平,只能如此行事。   当天下午,陆靖庭就命人去蔷薇苑送了消息,说他晚上会过去用饭。   *   夫妻两人还未同桌而食过。   故此,魏琉璃得了消息,很是积极的准备。   她知道陆靖庭喜欢吃辣的,遂干脆命人准备了锅子。   大夏天的,吃一顿辣锅,酣畅淋漓的出一次汗,也未免不是好事。   赵嬷嬷忧心说,“小姐,侯爷有伤在身,当真可以吃辣?”   魏琉璃对这一点倒是毫不担心,“无妨的,夫君身子骨极好,那点小伤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这是大实话,她的将军是盖世英雄,世上没什么事能够难到他。   赵嬷嬷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照做。   准备好的辣子炒香,再切入两只六月柿,加上大料和高汤,熬制半个时辰就开始香气浓郁。   天色尚未黑透,陆靖庭就过来了。   他刚踏足月门,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微辣、浓郁,十分能够勾起人的胃口。   魏琉璃将锅子摆在了花厅,周边点了驱蚊香,廊下也逐渐挂上了灯笼,光线浮动之下,美人立在廊下,正笑盈盈的望着陆靖庭。   陆靖庭浓眉微锁,心中谨记“将计就计”四个字,他迈步走了过去。   赵嬷嬷带着几个婢女悄然退下。   木棉嘴馋的紧,可小姐要招待姑爷,她只能强忍着离开。   木棉实在不明白,姑爷到底有甚好的?还不如她实用呢。   看得出来,魏琉璃稍作打扮了。   她生的极美,现在年纪还小,再过几年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倾城国色。   陆靖庭原本没有将美貌当回事,但现如今,他对魏琉璃甚是防备。   “夫君,你来了呀。我让人准备了锅子,你定然会喜欢的。京城的一品轩最拿手的就是辣锅子,一年四季都很火旺。”   魏琉璃也不敢轻易碰触陆靖庭了,这万一他一紧张,伤口又裂开该如何是好。   故此,魏琉璃本本分分的坐下。   陆靖庭也落座。   杯盏里已经倒了桃花酿,陆靖庭硬生生道:“先与我喝几杯。”   魏琉璃大喜。   这可是夫君第一次主动。   她的眸子亮若星辰,连连点头,“夫君,我酒量不甚好,你莫要介意。”   陆靖庭面无表情的饮酒,心道:她没有酒量,才更好办事。   魏琉璃小口抿着,不一会就干了一杯。   陆靖庭亲自倒酒。   锅子里热气蒸腾,蔬菜和薄肉片都差不多熟了,魏琉璃亲手给陆靖庭夹菜。   陆靖庭也没拒绝,尝了一片羊肉。   嗯……   入口鲜嫩,辣而不腥,既有肉质细滑,也蕴含着鲜蔬的味道。   陆靖庭的味蕾第一次被刺激到了。   他顺应本能,等到碗底见空,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误了要事,“来,再喝一杯。”   魏琉璃边吃菜边喝酒。   她的嘴小而精致,吃相斯斯文文,不一会就辣的唇色艳红,再加上几杯桃花酿下腹,眼神已经开始迷离不清。   但魏琉璃并非是没有脑子的菟丝花。   夫君突然性情大变,必定有诈啊!   她猜测,肯定和昨晚的夜袭有干系。   夫君一定实在怀疑她。   魏琉璃心头酸涩,但也不怨陆靖庭,他是三军主帅,岂能不警惕呢。   魏琉璃担心陆靖庭继续灌她,所以干脆装醉,一手托腮,醉眼朦胧的痴痴地看着他,“夫君,你真好看。嗯……有一个词是怎么说来着?对了!秀色可餐!我甚是心悦!”   借着酒意,她故意表白。   陆靖庭神色一滞。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女子如此夸赞……秀色可餐?!   他在外是鬼面郎君,饶是皮相极佳,外人更多的是惧怕他。   男人稳住了自己的心绪,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昨夜军营会有偷袭的?”   魏琉璃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笑眯眯的,“因为我梦见了呀。我还时常会梦见夫君呢。”   陆靖庭捏着竹箸的手一紧,语气不明,“……你到底想要什么?”   魏琉璃没有隐瞒,直接大方的说了出来,“我想要……夫君你!”   这时,陆靖庭滕然站起身来,眸光紧锁着醉态百出的美人,他喉结滚了滚,反复审视着她……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美人计   陆二狗:我将计就计   魏琉璃:那我反将计就计   导演:……你们慢慢玩~ 第十四章   见陆靖庭如此反应,魏琉璃心肝一颤。   夫君这是辣子吃多了么?   当真是一点就炸啊。   魏琉璃眨了眨眼,忽然莞尔一笑,“夫君,你的腿……真长。”   陆靖庭察觉到,魏琉璃几乎是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   从来都是刀尖上舔血的鬼面郎君,从未被人如此肆无忌惮“轻薄”过。   奈何,陆靖庭还不能对一个小醉鬼发难,他又再度落座。   本想继续问下去,可谁知魏琉璃突然支起身子,整个人凑了过来。   其实,魏琉璃是担心自己会露馅。   很明显,夫君今晚是有备而来。   她说自己是做梦,梦见了偷袭一事,夫君必然是不会相信的。   无论如何,今晚先混过去。   魏琉璃趁酒耍疯,因为动作太快,而且陆靖庭万万没想到她会把唇凑了过来。   魏琉璃没有掌控好力道,牙床直接砸向了陆靖庭的唇。   他的唇软硬适中,不过,未及魏琉璃慢慢感受,一股大力推开了她的双肩,她直接跪趴在了青石地面上。   陆靖庭恼羞成怒。   唇瓣上酥麻一片,有些微疼,但完全被他忽略了,他俯身掐住了魏琉璃的肩头,很想质问她,美人计打算用到什么时候。   然而,话到嘴边,陆靖庭又咽了下去。   他比她整整年长了九岁。   他堂堂永宁侯,岂会中了一个小姑娘的美人计?!   方才只不过是被轻薄了一下!   男人喉结滚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魏琉璃的唇上。   小巧而精致,因为吃了辣子,显出娇艳的红,宛若是枝头刚刚落了雨的熟透樱桃,只等着人来采撷。   陆靖庭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然而,某个画面刚刚浮现,他立刻本能的转移视线。   魏琉璃知道自己玩大发了。   她明明记得,上辈子夫君虽然不苟言笑,但对床笫之事并不排斥,甚至有些过分……   怎么现如今,她只是亲了一下,他就如此这般恼怒了?   魏琉璃双眼一闭,装昏睡了过去。   陆靖庭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忽然松手放开了魏琉璃。   他起身离开,然而还没走到月门,又陡然止步。   他告诫自己,之所以没有弃任她不管,无非是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陆靖庭折返,把人从地面抱起,然后大步迈入内室。   正要狠狠抛出去,陆靖庭垂眸看了一眼怀中人,她熟睡的模样,还带着几丝婴儿肥,面颊贴着他的胸膛,睫毛又长又密,像黑色羽扇,小模样清媚……但也有些可怜。   陆靖庭的臂膀僵硬着,刚要抛出的动作回收,将人毫发无损分放在了榻上,随手拉了薄衾盖住了她的脸。   不知是不想看见这样一张脸?   还是这张脸扰乱了他的心?   总之,陆靖庭看着被遮住了脸的魏琉璃,起伏不定的心绪才稍有好转。   他拧眉看了两眼,转身离开。   魏琉璃缓缓睁开眼来,又拉开了身上薄衾,她觉得……   想要得到夫君的心,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   陆靖庭从蔷薇苑出来,但凡见到他的人皆是眼神躲闪,有几人还控制不住的瞄了他的唇。   陆靖庭并没有当回事。   贴身小厮阿缘迎上前,目不斜视,只盯着陆靖庭腰上的玉钩,“侯爷,老太君让您速速过去一趟,说是商榷青莲居士的事。”   陆靖庭一听见这个名字,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愧疚,“我知道了。”   阿缘这才抬起头来,他好奇的望着侯爷的背影,纳罕道:侯爷的唇……怎的破皮了?   阿缘又看了看蔷薇苑的方向,顿时一切了然于胸。   *   善秋堂,老太君看见陆靖庭的第一眼,也是稍稍一愣,尤其留意了他的唇。   不过,陆靖庭都二十有五了,他后宅之事,老太君不便干涉太多。   老太君对下人使了眼色,最终屋内就只剩下祖孙两人,还有张妈妈。   陆靖庭落座,连喝了两杯凉茶下腹,但燥热迟迟不散。   老太君观察着他的神色,总觉得长孙不太对劲,她先开口,“老大啊,当初女先生为了救你,她牺牲了清白,那些歹人都被你诛杀尽了,如今世上也就我老婆子,张妈妈,还有你知晓那桩事。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这辈子是没法嫁人了,她曾经拒绝了你的求娶,但咱们陆家不能不负责。”   “若不……纳个妾吧。”   陆靖庭的确求娶过青莲,那时候是出于道义与恩情。   他根本不介意青莲的清白。   既然她救过自己,那他的确该负责。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已经有……妻子了。   猛然之间,陆靖庭诧异的发现,他竟然将那心机小女子放在了妻子的位置上!   陆靖庭腮帮子稍稍动了动,双手紧握成拳,搭在双膝上。   他有些懊恼。   老太君知道陆靖庭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又说,“给女先生一个妾室的名分,无非是为了方便照拂她。你总不能让她不清不楚的住在咱们陆府,她一个女子流落在外,着实不易。”   老太君也是一个讲道义的血性之人。   陆靖庭本不想答应,但闻言后,也觉得在理。   他亏欠了青莲一条命。   的确该照拂她一辈子。   “好,全凭祖母决定。”陆靖庭应下,突然很想知道,蔷薇苑那头若是知道了消息,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陆靖庭一离开,张嬷嬷感叹了一句,“侯爷唇上的破皮,怎么看都是牙齿磕的呀。”   老太君,“……”   确切的说,像是被人强吻的时候,他避之不及,然后硬生生磕破了。   老太君不仅身子骨好使,脑子也活络。   她已经不受控制脑补了一系列的画面。   那魏氏果然是奔放呐。   只是……她的这个长孙怎么好像甚是恼羞成怒?   *   已入夜,阿缘又提了一壶凉茶过来。   侯爷今晚格外口渴,在井水里冰镇过的凉茶一壶壶送过来,却还是不够。   阿缘正要重新送茶入屋,却见侯爷不知何时在屋内扯了一根麻绳。   麻绳悬挂在半空,而他此时就躺在麻绳上睡下了。   阿缘,“……”   睡床榻不好么?   作者有话说:   PS:此时的男主还没爱上女主,所以才会答应纳妾,而纳妾只是一个说法,真正目的是照顾女配一辈子,他觉得这是责任。没有动心之前,男主心里只有责任,对所有人都是。大家放心,男主没有妾室,纳妾不会发生,本文一对一、双处哈! 第十五章   翌日一早,侯府来了一位女先生的消息传遍了阖府上下。   这位青莲居士曾经也在侯府小住过一阵子,她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府上下人们都以为,她会是未来的侯夫人。   但有一日,青莲居士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辞而别了。   谈及青莲居士,众人都是带着敬畏的语气与眼神。   毕竟,在这个世道,能被称作居士的女子,实在是屈指可数。   *   蔷薇苑,赵嬷嬷急匆匆去唤醒了魏琉璃。   魏琉璃有赖床的毛病,还有严重的起床气。重活一世,亦然如此。   再加上,昨晚饮酒,魏琉璃难免多睡了一会。   反正,侯府也不要求她晨昏定省,估计老太君与二夫人压根就不想见到她呢。   赵嬷嬷站在床前,道:“小姐,出事了!原来侯爷早就有红颜知己!那红颜今日登门了,老奴听前院的仆从说,老太君打算给侯爷纳妾!”   闻言,魏琉璃困意全消,一个激灵爬坐了起来。   是青莲姑娘来了。   侯府旁人不知道青莲和陆靖庭之间的渊源,魏琉璃却是很清楚。   上辈子,陆靖庭自己主动向她坦白了青莲的身份,他说过可以照顾青莲一辈子,但绝对不会纳她。   前一世,魏琉璃以为自己一心心系太子萧珏,根本不关心陆靖庭的后宅之事,但老太君执意要抬青莲进门。   至于后来青莲究竟有没有成为陆靖庭的妾室,魏琉璃就不得而知了。   那时,先帝病危,太子萧珏掌权,又设计让她和离回京。   陆靖庭被她伤透,只赠她一句“余生无关,来生不见”。   可到底,他还是杀去了京城。   见魏琉璃出神,赵嬷嬷低唤,“小姐?小姐,你莫要伤怀,你可是御赐的婚事,才进门不到一个月,陆家再怎么军权滔天,也不能这般欺负人!”   这还没圆房,陆家就纳妾,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实在太不把小姐当回事了!   赵嬷嬷强忍着怒意,不敢在魏琉璃面前表露太多,以免让她徒增伤怀。   魏琉璃起榻,“嬷嬷莫要再说了,伺候我洗漱吧,我这就去会会那位青莲姑娘。”   这位青莲居士,身份特殊。   她毕竟救过陆靖庭的命,而陆靖庭又是忠义之人,不可能不照拂她。   魏琉璃意识到,自己遇到难题了。   她不担心陆靖庭会对别人动心。   她担心的是,陆靖庭一定会执意担起对青莲姑娘的责任。   赵嬷嬷给魏琉璃画了一个桃花妆,眉心描了牡丹花钿,恰好衬出她的清媚容色。另外,又特意挑了一套颜色出挑的石榴红裙裳,魏琉璃是新嫁妇,如此打扮,并不显得出格。   “小姐这颜色当真好看!”赵嬷嬷满眼惊艳。   木棉也在一旁细细瞅着,她看书不多,只会三言两语,道:“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魏琉璃一愣。   她当然知道,木棉的意思是指,她是鲜花,而牛粪则是指陆靖庭。   “棉棉不得无礼,夫君是你的姑爷,也是你半个主子,他才不是牛粪。”魏琉璃不怨陆靖庭的猜忌与漠然。   可倘若换做是她站在陆靖庭的位置上,她也定然会防备仇人之女。   木棉努努嘴,不太想改变自己的看法。   姑爷在她眼里,就是牛粪!   *   善秋堂,老太君亲自招待青莲。   魏琉璃过去时,就看见一穿着素寡的秀气美人。   青莲二十出头的光景,肤色莹白,五官秀气,梳着小家碧玉的发饰,她虽不是什么倾城国色的美人,但绝对是如同莲花一般舒雅才女。   关键是,她乃陆靖庭的恩人,便是整个陆家的恩人。   老太君是个明事理的人,对青莲当年的牺牲甚是感激。   若非当初青莲自己不辞而别,恐怕早就是侯府的女主人了。   “侯夫人来了。”   守门小丫鬟还算懂礼。   虽然魏琉璃是陆家所有人眼中的细作,但府上下人们不会刻意怠慢。   到底是百年世家,几百年锤炼出来的家风气魄,不是寻常小门小户能比的。   魏琉璃一出现,门扉处细碎的日光瞬间暗淡了去。   二夫人与陆紫嫣也在场。   陆家如今只有四位女眷,分别是老太君、二夫人,陆紫嫣,以及魏琉璃。   但若是撇去辈分不说,魏琉璃才是陆家最为尊贵的女子。   毕竟,她是一家之主的妻子,永宁侯夫人,乃当家主母。   故此,魏琉璃一出现,即便在场几人皆心生不悦,也只能堪堪忍受。   青莲一抬眼,在看见魏琉璃的瞬间,她眼底拂过一抹悲凉,但瞬间就被她遮掩,取而代之,是清淡温雅的笑意,她起身行礼,“侯夫人。”   老太君和张妈妈对视了一眼。   二人以为魏琉璃要使坏时,就见魏琉璃上前握住了青莲的手,“女先生不必多礼,你既是侯府贵客,那就是本夫人的贵客,我听闻你与侯爷早年有交集?”   魏琉璃明知故问。   青莲抿唇,唇角略过一丝浅笑,怎么看都是识大体的好姑娘。   老太君担心青莲会想起当年的伤心事,立刻说,“琉璃啊,青莲是咱们府上的贵人,日后会住在府上,你既然来了,那正好与她熟络熟络。”   倘若青莲只单纯是陆靖庭的救命恩人,那魏琉璃自己也会敬重她。   然而,事实并不是。   魏琉璃放开青莲的手,表面看似亲切,“祖母说的是,我与青莲姑娘一见如故,倒也是缘分了。”   老太君见状,发现魏琉璃不仅没有寻事,还很识大体,不禁心中狐疑。   二夫人守寡多年,对魏家恨之入骨,这个时候恨不能让魏琉璃消失,自是不会插一句话。   陆紫嫣翻了个白眼,故意气魏琉璃,“大嫂有所不知,青莲姑娘可能不久之后也会嫁给兄长。”   青莲垂眸,含羞一笑。   魏琉璃也不示弱,她并未露出任何不满,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细作,而真正的细作……是青莲。   但她没有任何证据揭露青莲。   陆家又一心把青莲视作恩人,这节骨眼下,魏琉璃深知自己的职责所在。   这一世,她定不会让青莲做出任何祸害陆家,以及陆靖庭的事!   魏琉璃欢喜一笑,眸中星光灿烂,“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夫君军务繁忙,能有青莲姑娘帮我伺候夫君,我亦是欢喜。”   众人,“……”   魏家女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这世上谁会欢天喜地给自己夫君纳妾?   老太君是个过来人,魏琉璃这反映却让她看不懂了。   陆紫嫣没想到魏琉璃完全不动容。   恰在这时,门口出现一高大身影。   刚才魏琉璃所言,一字不差的落入了男人耳中。   陆靖庭眉目萧索,眉心一如既往的蹙着,那双幽若深潭的眸仿佛一眼万年。   煞气十足。   但下唇瓣的破皮实在惹眼。   过了一夜,破皮出呈现暗红色,尤为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呵呵,他要纳妾,她竟还欢喜?!   果然啊,还真是朝廷派来的细作,只怕一心盼着今后和离,她也好回到太子身边去吧!   陆靖庭面无表情,冷峻的脸宛若千万丈的高岭之花,一副生人勿近的逼仄气度。   魏琉璃冲着他展颜一笑,“夫君!你昨晚睡得好么?”   她瞧着陆靖庭眼底似有血丝。   陆靖庭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甚好!”   “……”魏琉璃不明白,陆靖庭怎会一大清早就杀气腾腾。   魏琉璃捂唇一笑,眉目低垂,做羞涩之态,又语出惊人,“昨晚磕破了夫君的唇,都是我的罪过了。”   青莲一怔。   老太君等人神色尴尬。   陆紫嫣惊呆了,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真的适合听这些事么?   陆靖庭猛然噎住……   作者有话说:   陆二狗:想让我纳妾,嗯?还想和离,去找太子?!   魏琉璃:妄想症是一种病,药不能停啊。 第十六章   两人是新婚夫妻,加之陆靖庭正当年富力强,此前身边又没有任何莺莺燕燕,一旦开荤,难免放纵。   此时此刻,陆靖庭破了皮的唇就是最好的证据。   虽然老太君在蔷薇苑安插了线人,但并没有禀报陆靖庭留夜的消息,不过……魏琉璃与陆靖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众人心知肚明。   魏琉璃毫不遮掩的说出来,让一屋子的女子神色尴尬。   陆紫嫣忍不住嘀咕,“京城来的女子果然不一样,比漠北妇人们奔放多了!”   魏琉璃笑而不语。   她就那么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陆靖庭。   到了此刻,陆靖庭的唇上似乎还可以感觉到,被魏琉璃碰触到滋味。   很软……   男人一惯能忍,表无表情。   魏琉璃无视小姑子,直接问陆靖庭,“夫君怎么不说话?是生我的气了?你也怪我?”   怪她什么?   怪她轻薄于他?   堂堂永宁侯自是不会与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陆靖庭眸若点墨,黑不见底,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曾。”   魏琉璃顺着他的话,“夫君真好,那我下回仔细着些。”   下回?!   陆靖庭,“……”   荒谬!   简直荒谬!   她还想有下次?!   男人的大掌握成了拳头,用一脸肃重稳住了一腔恼羞成怒。   在场众人算是看明白了。   侯爷这是……接受了魏琉璃了?   难怪魏琉璃一大清早就打扮的花枝摇曳。   青莲神色赧然,她看着陆靖庭时,没有得到对方的眼神回应,却发现陆靖庭看了魏琉璃好几眼。   人的眼神最是不会欺骗。   在善秋堂吃过早茶,众人各自散去。   陆靖庭不愧是行的正坐的端,手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饶是知道总有人盯着他的唇看,他也面无表情的吃完了茶。   老太君纳闷,待众人离开,与张妈妈道:“老大今日也是古怪,他此前可从不在我这里吃茶的。看来老大对青莲姑娘,还是有意的。”   闻言,张妈妈犹豫了一下,“老太君,可今日并非是青莲姑娘一人在这里,侯夫人也在呢,侯爷会不会是因为……侯夫人?”   老太君张了张嘴,要说出去的话又咽了下去,片刻后叹道:“那魏氏确实好看。”   张妈妈,“……”   老太君怎么只关注了侯夫人的容貌了?难道不久之前侯夫人的态度还不够奇怪么?   “老太君,纳妾一事,侯爷与夫人都没有意见,那是不是可以开始操办起来了?”张妈妈问道。   老太君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难免有诈。   而且魏琉璃才进门不久,陆家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纳妾,万一传到了京城去,又会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老太君深思熟虑,“你去查查年底可有什么好日子,让青莲半年后再进门吧,她当初不愿意做正妻,也是觉得她自己配不上,妾室的位份倒是正好合适。”   张妈妈点头应下,“老奴这就去办。”   *   陆靖庭与魏琉璃,还有青莲一道离开了善秋堂。   三人行走在一条千步廊下。   陆靖庭腿长步子大,不一会就把两名女子甩在了身后。   青莲到侯府之后,还不曾与陆靖庭说过一句话,看着男人的背影愈发远去,青莲抿着唇,眼底闪过落寞。   魏琉璃这时突然驻足,她侧过身,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青莲。   这双含情眼,狠起来颇有一股飒气,“青莲,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想侯爷?还是想害侯爷?”   魏琉璃突然语出惊人。   饶是青莲心智远在她之上,也愣是僵了一下,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夫人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听不懂?”   千步廊外沿是荷花塘。   魏琉璃一步步逼近,青莲逐渐后退。   到了荷花塘边沿时,青莲突然心生一计,她自己往后一仰,直接掉入进去,随即大喊,“啊!救命啊!”   魏琉璃知道自己中计了,但她不慌,只是淡淡一笑。   果然,这个青莲问题很大。   她现在怀疑,上辈子陆家女眷被困,陆紫嫣断了胳膊那次事故,就是青莲搞的鬼。   陆靖庭闻声,立刻折返。   魏琉璃转过身,直接挡住了他的视线,“夫君,青莲姑娘好生古怪,当着我的面就自己往水里跳。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棉棉来捞人吧,而且夫君你看,青莲姑娘到现在都没沉下去,不太像不会水的样子呢。”   美人面容稚嫩,说出来的话,似是童言童语。   然而,陆靖庭并非一般人物,立刻就意识到了魏琉璃话中的意思。   他眸色一凛,往水中看了一眼,发现的确如此。   此时的陆靖庭,他只见美人笑靥如花,美人眸中都是他,陆靖庭拧眉,发现愈发看不懂这小女子了。   魏琉璃让青莲在水里扑腾了一会,这才对木棉吩咐,“棉棉,去把青莲姑娘捞上来吧。瞧她,都扑腾累了。”   青莲在水中折腾,又因着一直在喊救命,并没有听清岸上人的话。   她一心以为,陆靖庭一定会救她。也一定会以为,是魏琉璃推了她。   然而,却见陆靖庭在岸边,并未动作。   木棉慢吞吞的把青莲捞了上来,陆靖庭为了避嫌,转过了身去,吩咐道:“夫人,劳烦你送青莲姑娘回去歇息。”   夫君第一次唤她夫人,魏琉璃抿唇窃喜,“嗯,都听夫君的。”   陆靖庭后脊背一僵,即便没去看巍琉璃一眼,他也仿佛能够想象的出来她此刻的表情。   男人顿了顿,未至一言,随即大步离开。   青莲浑身湿透,看着这一幕,她抿着唇,看向魏琉璃的目光,露出一抹狠色,但很快消散。   怎么会这样?!   侯爷,他……问都不问一声?!   魏琉璃这时转过身,笑着说,“青莲姑娘,夫君就是这般冷硬的男子,有棉棉出手相救,夫君就不想多管了,你莫要见怪。”   青莲的身子在轻颤,“夫人说笑了,我不过就是寄人篱下的孤女,哪会奢望侯爷亲自救我。”   魏琉璃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衬着她眉心的牡丹花钿,妖精一般清媚,“那就好,棉棉,你亲自送青莲姑娘回房。”   木棉努努嘴,不太情愿的样子,她最是讨厌妾室了,尤其是青莲还会成为姑爷的妾室,姑爷即便是牛粪,那也只能是小姐一个人的牛粪啊。   这年头,牛粪也有人抢……   木棉脑子转不过弯来,硬生生说,“那好吧,小姐,我勉为其难答应了。”   魏琉璃何乐乐的笑出声来。   青莲气得身体发颤,然而她不能冲动,她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去做!   *   蔷薇苑。   魏琉璃在庭院中晒花瓣,纤纤玉手一点点的拨弄花瓣,她的指甲盖是粉色的,十分漂亮。   不多时,木棉从屋顶跳了下来,行至魏琉璃跟前,闻了一鼻子的花香,这才说道:“小姐,奴婢守了半个时辰,果然看见青莲姑娘出府了,她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婢女,奴婢还发现青莲姑娘故意避开了府上的影卫,她似乎知道侯府处处都是影卫。”   魏琉璃的手轻抚着花瓣,青莲既然特意避开影卫出门,那肯定是不想让旁人知晓。   但侯府眼线众多,她再怎么小心谨慎,还是会露出马脚。   魏琉璃,“棉棉,蔷薇苑外面是不是有人盯着咱们?”   木棉如实答话,“正是,小姐真聪明。”   魏琉璃揣了一把花瓣在荷包里,吩咐道:“去准备一下,今天本小姐带棉棉出门逛逛。”   木棉当即欢喜。   永宁侯府家规森严,可把她给憋坏了。   魏琉璃只带上了赵嬷嬷与木棉出门,另外还有侯府赶车的马夫。   青莲是府上的客人,即便离府,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但是魏琉璃就不一样了,她才是陆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一出府,老太君和陆靖庭那边很快就得知了消息。   陆靖庭正在看兵书,闻言后拧眉沉思,片刻即刻下令,“立刻去盯着魏氏,寸步不离!”   魏琉璃刚嫁入陆府不久,在漠北人生地不熟,她突然出门,必定引起陆靖庭的注意。   *   马车内,魏琉璃让车夫跟着青莲的马车。   木棉天生警觉,探头探脑往外看了几眼,说,“小姐,咱们也被人盯上了。”   魏琉璃淡淡一笑。   她当然知道夫君必定会盯着她。   如此,等到她揭露青莲的真面目,夫君自然而然也会知道了。   这时,前面的一辆马车停靠在了一家茶楼外面。   魏琉璃透过微开的车帘,看见青莲带着婢女迈入了茶楼。   这厢,魏琉璃也下了马车,随后跟了过去。   一路追踪过来的几名影卫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道:“前面是不是青莲姑娘?夫人是在跟踪青莲姑娘?此事蹊跷,先派人回去通知侯爷,另外,你们两个跟我一道过去看看。”   *   魏琉璃点了茶,带着木棉和赵嬷嬷一边吃茶,一边等着。   而同一时间,青莲刚踏足一间屋子,一道掌风袭来,直接揪着她的后脖颈,长臂用力,将她推向了地面。   “贱人!你难道没发现外面有人追踪?!谁让你这个时候过来的?!你是想要害死孤么?”   说话之人二十来岁的光景,身形魁梧高大,一脸凶相。   正是金箔国的太子。   青莲大惊失色,但她很快就装作一无所知,“殿下,您在说什么?青莲只是太想您了,这才过来见您啊!”   百里墨上前揪着青莲的衣襟,粗鲁的将她拉到茜窗旁,稍稍打开一个口子,让她看向了厅堂内,“那墙角穿着粉衣的女子是谁?你可知,她一路都在跟踪你!”   魏琉璃是光明正大的跟踪,青莲当然早就看出来了。   但,无论是青莲,还是百里墨,都不曾察觉到,魏琉璃身后也有人跟踪。   青莲做出惊慌之色,“她、她不是侯夫人吗?!”   百里墨浓眉一蹙,“侯夫人?可是陆靖庭前几日所娶之妻?”   男人眼底忽然燃起一抹浓郁的兴趣。   青莲本就想要借此机会,借刀杀人。   她故意出门,没想到魏琉璃还当真跟出来了。   于是,她就将计就计,把魏琉璃引到了金箔太子面前。   青莲嗓音柔弱,“正是她,殿下千万莫要动她,她可是朝廷赐婚,是陆靖庭的妻啊。”   百里墨一手松开了青莲,在她胸口狠狠抓了一把,一脸放肆的笑着,“哈哈哈,天助我也!陆靖庭上次让孤伤亡惨重,这一次,孤要抢了他的婆娘!”   青莲表面受惊过度,内心暗自腹诽:魏琉璃,要怪,就怪你是侯爷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嘤嘤嘤,夫君,我好怕,反派真是太可怕了~   陆二狗:来了!我来了! 第十七章   陆靖庭立在廊下,男人负手而立。   刚刚回府的影卫已经汇报了魏琉璃的行踪。   起初,陆靖庭以为,魏琉璃是出去见什么重要的人物,却不成想,她是在跟踪青莲。   这小女子……   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思量着,一锦衣纶巾的男子大步走来,男子神色凝肃,“侯爷!大事不好!”   男子并未直接言明。   他靠近了陆靖庭,方压低了声音,说,“侯爷!出事了,夫人她、她被人抓走了,夫人身边那名会武功的婢女受了伤,赵嬷嬷昏厥了过去,另外据属下观察,掳夫人之人……恐怕是金箔国人士。”   “什么?!”   陆靖庭猛然一个侧身,“究竟发生了何事?”   魏氏跟踪青莲,怎会被金箔国人抓走?   陆靖庭的嗅觉极为敏锐,纵使青莲曾经救过他,但理智如他,也开始怀疑起了什么。   男子如实回禀,“属下几人一路追踪夫人,却发现夫人其实在跟踪青莲姑娘,可不知为何,夫人会被金箔人盯上,对方武功高强,人数在我等之上,一个不留神……夫人就被带走了,另外……青莲姑娘她又回府了。”   漠北地处关键。   这一带正好是本朝与几个外邦的交界之处。   边陲并不禁止各国的商贸往来。   但巍琉璃才嫁到漠北没几日,外面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今日她是为了跟踪青莲出门,而恰好又出事……   陆靖庭的手无意识的握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幽眸如夜,“此事莫要传出去一个字,把三位公子叫来,随我一道出府寻人。”   “是!”   *   魏琉璃被抓一事非同小可。   小则关系到她的声誉,重则会置陆家于危难之中。   故此,人没有找回来之前,陆靖庭没有让任何人知晓。   陆家三位公子,是陆靖庭亲手养大,很得他的器重。   刚行至月门处,青莲提着食盒走来。   她身形清瘦,容貌偏向素寡,清淡如莲,气质温和,冲着陆靖庭浅浅一笑,“侯爷是要出府么?”   她看了一眼陆靖庭握着的宝剑。   陆靖庭神色如常,态度疏离,宛若一棵毫无温度的冰山雪松,“嗯,军营有事。”   青莲抿了抿唇,“那我就不叨扰侯爷了。”   陆靖庭点头示意,然后径直大步离开。   行至垂花门,陆靖庭对心腹影卫吩咐了一句,“盯着青莲居士,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于我。”   男子应下,“是,侯爷。”   漠北至关重要,别说是一位客人了,就是侯夫人也在侯爷的怀疑之中啊。   在侯爷眼中,任何人与边陲安稳相比较,都是可以视若蝼蚁的。   *   茶楼,陆靖庭赶到时,赵嬷嬷已被人抬起,她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木棉身受重伤,但她一心寄挂魏琉璃,一看见陆靖庭,立刻抓住了他的衣摆,“牛粪……牛粪……要、要救鲜花。”   众影卫,“……”   夫人的这位婢女怕是被打残了吧?   把侯爷认作牛粪了?   木棉胳膊划破,鲜血浸满半身,她肩头露出一大片血肉,陆靖庭眼尖,一眼就看见了木棉肩头上黑色胎记。   有杯盏那么大,实在惹眼。   陆靖庭猛然间神色一怔,伸手捏住了木棉,但此时木棉已经闭眼,彻底昏厥了过去。   “侯爷?”影卫察觉到异常,唤了一句。   陆靖庭回过神,再联想到木棉也是从京城来的,且还会武功,该不会当真那般巧合?   眼下找回魏琉璃要紧,陆靖庭暂时没有细究木棉的身份,只说,“悄悄送回府,好生医治,这桩事也暂时莫要让旁人知晓。”   陆无颜看到这里,一阵心惊肉跳,“兄长,事不宜迟,咱们用猎犬吧。”   猎犬在军营是稀有物种,比汗血宝马还要金贵,要想培育出一条优质猎犬,更是难上加难。   陆靖庭立刻应允,“嗯。”   他捏着宝剑的手背腾起了青筋,但表面不显他色。   依旧稳如泰山。   *   魏琉璃被抓到了一处庄子。   她对漠北一带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乡郊。   抓她之人,全程眼神猥琐的看着她,令得魏琉璃一阵恶心想吐。   正当光天化日之下,对方也急着赶路。   故此,路上并未对魏琉璃做什么。   然而,下了马车,魏琉璃被拉入一间屋子,百里墨终于耐不住,目光在魏琉璃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垂涎之色再也遮掩不住,“真是想不到,陆靖庭那样不通人情的莽夫,会娶了这样一位美娇娥。美人,你落入孤的手中,让孤好好疼疼你,孤会让你明白,孤远比陆靖庭健硕威猛!”   “哈哈哈哈!”   说着,百里墨一边解衣,一边朝着魏琉璃走来。   魏琉璃提着裙摆后退,她没想到陆靖庭到现在还没寻来,按着她对陆靖庭的了解,必然早就知道她被掳了,那人心思缜密,找到她并不是难事。   魏琉璃跌倒,百里墨扑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脚。   “你放开!你这个粗鄙之人,我夫君马上就会过来!他不会放过你!”   魏琉璃挣扎着,玉足挣脱之时,绣花鞋落入了百里墨手中。   然而下一刻,她的脚又被抓住。   菱袜掉落一半,露出雪腻小巧的玉足,仿佛是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半点瑕疵也无。   百里墨万花丛中过,能摘一千朵,却是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人间绝色,他一伸手捉住了魏琉璃的玉足,握在掌中,细细把玩。   “美人,你落入孤手中,就断了逃跑的念头吧,等孤玩腻了,孤会把你再送回去,哈哈哈哈!”   一想到仇人之妻,在自己掌中,百里墨难掩兴奋。   这时,似有狗吠声传来,紧接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殿下!陆靖庭带着人马朝着这边杀过来了!”   正在兴头上的百里墨一怔,难免扫兴。   他长臂用力,将魏琉璃拉了过来,一手捏住了她的后脖颈,正要带着她一道离开。   有人破门而入,“殿下!来不及了,还请殿下速速撤离,此处是陆家的地盘,倘若殿下执意带走侯夫人,只怕陆靖庭会穷追不舍,眼下还是先脱身要紧!”   到手的白天鹅,说飞就要飞走,他岂会甘心。   可现在问题来了,带走魏琉璃,陆靖庭必然穷追不舍。直接杀了魏琉璃,陆靖庭定会复仇。   这一刻的百里墨呕得想吐血。   狗吠声愈发靠近,不远处铁蹄疾驰,百里墨无奈放开魏琉璃,“美人,等着孤,你我还会再相见!”   魏琉璃脚踝上的伤还没彻底好,被百里墨稍稍一推,就跌倒在地,当真是菟丝花一样的娇美人,经不住一点摧残。   百里墨恰好爱惨了这样的女子。   魏琉璃在这个节骨眼下,还不忘问及一事,“殿下,可认识青莲居士?”   百里墨已狼狈逃离,闻言,他转过脸看了一眼跌倒在地的美人,痞态一笑。   随后,百里墨被人护送离开。   魏琉璃心里有数了。   今日,青莲出门八成是去见这位金箔国太子。   但……   也有可能,青莲是故意把她引到金箔太子面前。   青莲是想害死自己!   好一朵蛇蝎莲花!   猎犬奔入庭院,嗷叫不息。   紧接着,数匹战马嘶鸣。   魏琉璃看见陆靖庭跳下马背,大步走来。   他逆着光,五官葳蕤立挺,魏琉璃坐在地上,见男人朝着她走来,如天神降临,吓退了一切魑魅魍魉,仿佛他一出现,所有乌云散去,天光乍现。   魏琉璃立刻红了眼眶。   “夫君……我怕。”   陆靖庭百炼钢瞬间化作绕指柔。   但男人素来不会哄女人,只是怔了怔,然后蹲下身子去查看她的状况。   魏琉璃的一只脚露在外头,门扉处有脚步声,陆靖庭背对着门的方向,突然低喝,“都别进来!”   刚要迈门而入的陆无颜堪堪止步……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夫君,我脚疼,心疼,哪哪儿都疼,QAQ~   陆二狗:给你亲一下?   魏琉璃:好嘞,全好了!哪儿都不疼了!   众人:狗粮太撑了,23333333~ 第十八章   陆靖庭蹲在那里,挡去了外面所有人的视线。   众人只能看见侯爷半蹲着,然后一女子扑在他怀里,一条纤细的臂膀圈着他的脖颈,正伤心的嚎啕大哭。   魏琉璃的另一只手揪着陆靖庭胸前的衣襟,脸埋入他的脖颈,哭得梨花带雨。   倒不是今日之事,有多么的委屈。   这是积攒了两世的情愫。   她每回遇到大难,都是她的将军披着天光而来。   她自己又是何其愚钝,上辈子才会像瞎子一眼,错付了一片痴心。   “夫君,有、有你真好。”   “琉璃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够嫁给夫君。”   “若是没有夫君,我都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夫君,我……我甚是想你!”   美人娇滴滴的哭着,却还在百忙之中,一句句的表露心声。   且还句句包含深情,仿佛早就对陆靖庭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陆靖庭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张表白,他震惊到了。   他与魏琉璃认识不过才区区几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着实谈不上深情。   这小女子……   还真会抓住每一个机会来误导他。   这种小把戏,他岂会当真呢。   陆靖庭僵在原地,一手仍旧握着长剑,另一只手摁在地面,用以平衡身体。   总之,双手绝对不碰魏琉璃。   庭院中,陆家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长嫂与兄长感情甚笃呢……   众人望着天,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上前叨扰。   陆无颜作为副将,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但还是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提醒屋内的夫妻两人,眼下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咳咳咳……”   陆靖庭回过神。   那一瞬间,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桩事。   就在方才,他竟然盯着魏琉璃头顶的小璇儿看了半天……   还听着她告白了一场!   陆靖庭能够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在轻颤。   她实在是娇软,还软的过分。   陆靖庭实在不明白,怎会有人长的这般较弱,真不知魏琉璃是吃什么长大的。   陆靖庭硬着心肠,一手扶着魏琉璃的肩头,将她推开。   美人抬首,那双含情眼水润晶亮,因为哭泣,鼻头泛着红,菱角春呈现出不太正常的艳红,让人一看,就会有种很想扑上去狠狠欺压的冲动。   陆靖庭眸色一紧。   他不明白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许是年岁已大,这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食色性也,他也是正常人。   如此安慰自己,陆靖庭为自己的失态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但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温,“别哭了。”   魏琉璃倒也想起了要事,连忙问,“夫君,你可看见了我的嬷嬷和婢女?”   嬷嬷和木棉拼死护她,她被带上马车时,亲眼看见嬷嬷昏厥,木棉被刺了一刀。   陆靖庭绷着脸,如实说,“她二人无恙,我已命人送回府中医治。”   闻言,魏琉璃松了口气,“夫君,抓我之人是金箔国太子!”   她还想告诉陆靖庭,金箔国太子与青莲认识,但她没有证据,也没有亲眼看见,故此,魏琉璃暂时没有指认青莲。   她知道,以陆靖庭的谋略,只要稍稍引导,他自己就会想通很多事情。   可若是自己直接攻击青莲,反而可能会引起他的反感。   毕竟,青莲头上还冠着“陆家恩人”的头衔。   陆靖庭站起身,他相信了魏琉璃的话,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魏琉璃对青莲只字不提。   这小女子……   心胸倒是宽广。   这时,陆靖庭鬼使神差的瞥向了魏琉璃的胸口,她身段窈窕,腰肢如细柳易折,偏生胸脯愈发惹人眼。   魏琉璃顺着男人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再度与男人对视时,喃喃埋怨了一声,“夫君,你、你在看甚么呀?”   美人轻咬红唇,一副羞答答的样子。   但事实上,魏琉璃并不羞涩。   她只是没想到,陆靖庭是这样子的夫君!   陆靖庭猛然间怔住,立刻移开视线,顺道将魏琉璃拉了起来,侧过身子,不苟言笑,再也不多看一眼,“我这就命人继续追踪百里墨。”   见他要走,魏琉璃喊了一声,“夫君,我脚疼,走不动路。”   陆靖庭内心一片狂风暴雨,他面无表情的再度面向魏琉璃,将她打横抱起。男人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方才的失态都是假的。   魏琉璃揪着男人衣襟,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   陆靖庭眼角的余光看得真切。   他以为,魏琉璃是在防备他。   男人也不做任何解释。   更是无从解释。   他真是魔障了,觉得这小女人心胸宽广,为何要去看……她那里!   总之,此时此刻,一脸紧绷、面色无温,就是最好的掩饰。   *   魏琉璃被抱上了马背,陆靖庭坐在她身后。   魏琉璃十分喜欢这样的姿势,男人双臂拉着缰绳,就好像将她整个人圈住了。   她稍稍垂首,抿唇偷笑。   陆无颜恰好看见这样一幕。   少年拧眉,倘若长嫂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她可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兄长,猎犬已经追踪出去,咱们此刻立即去追,许还有机会活捉了百里墨!”陆无颜愤愤然。   上一次夜袭军营的账还没算清,百里墨又妄图掳走长嫂,新仇旧账,都该好好清算!   陆靖庭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权衡利弊,决定带着魏琉璃一道上路,她伤了脚踝,在场又都是男子,再将她送回去实在不便。   “好,追!”   半个时辰后,在猎犬的带领之下,众人来到了本朝与金箔国的交界地。   猎犬止步于此。   陆靖庭等人亦然。   陆无颜下马查看地面行踪,不多时,面露遗憾之色,行至陆靖庭跟前说,“兄长,那百里墨已经越过地界了,咱们无法继续追踪。”   百里墨这是怕死至极。   或许是笃定了陆靖庭会追过来,所以索性彻底回到了金箔地界。   陆靖庭胸膛微微起伏,眼底一抹煞气蒸腾,久久不散,“走,暂回军营!”   *   军营。   陆靖庭还有军务要处理,就把魏琉璃暂时放在了营帐内。   这次百里墨竟然直接出现在了漠北境内,可见金箔国的细作一定潜伏在了漠北。   陆靖庭对此事十分重视,遂与数名心腹一直商榷到了夜幕降临之时。   等到陆靖庭归来,一掀开营帐,就看见魏琉璃坐在软榻上,正使劲搓着自己的一只脚。   营帐火把明亮,男人一眼望去,就看见美人雪腻莹白的玉足上,已是一片红肿。   陆靖庭本能使然,一个健步走了过去,一弯身握住了魏琉璃的脚踝,质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魏琉璃奔波一日,发丝微乱,白皙的面容呈现出弱不禁风的美。   像极了四月里掉落枝头的花瓣。   她眼底微红,似哭未哭,模样楚楚可怜,在男人的凝视之下,她低低吐出一个字,“脏。”   陆靖庭一开始并未听懂,回想起今日找到她的时候,她赤着一只脚,遂立刻明白了过来。   男人握着那只脚,指腹在细嫩的肌肤上摩挲了几下。   他没见过其他女子的脚,魏琉璃的脚倒是令得他称奇。   长成这样……她是从不下地走路么?   陆靖庭宽慰道:“金箔国,我迟早会打下,届时……我会杀了百里墨。”   魏琉璃似乎并不满意,陆靖庭抓着她的那只脚放在怀里擦了擦,又说,“现在干净了。”   魏琉璃的确心情好转,但仍旧是不满意。   不过,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出来。   她咬了咬唇,脚突然从陆靖庭的掌中抽出,以男人始料未及的动作,直接递到了他唇边,“没有!你骗我!除非……你亲一下。”   陆靖庭幽眸一怔,差点瞪出了斗鸡眼,他滕然站起。   好歹也是陆家嫡长孙,未及弱冠就执掌门庭,麾下数十万精兵,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待他!   “你……”   陆靖庭强行压制着愠怒,斥责到嘴的话却是迟迟说不出来。   魏琉璃神色赧然。   她过分了么?   可夫君上辈子动情时,他分明亲过她的脚……   如今却是这般不情愿!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追夫路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   陆二狗:套路深啊,QAQ~ 第十九章   陆靖庭拂袖而去。   健步如飞的离开了营帐。   全然不顾营帐内的女子是何等的委屈可怜。   时辰已经不早,陆家三兄弟已在账外等着,见陆靖庭一人出来,而且面色十分不佳,是恼羞成怒之态。   陆无颜瞄了一眼营帐,上前询问,“兄长,嫂子呢?祖母派人过来了一趟,问咱们几时回去。”   魏琉璃被百里墨掳走一事,自是不能传出去。   即便魏琉璃没有失清白,但人言可畏,无论是为了她的清誉,还是为了保住侯府名声,此事都不能让外人知晓。   可老太君是何许人也,怕是已经知道。   今日,陆靖庭直接编一个“侯夫人过来探访”的借口,就能将事情搪塞过去。   但老太君那里却不是好敷衍的,陆靖庭需要亲自去解释一趟。   男人沉吟一声,再度面无表情的折返营帐。   方才被魏琉璃气了出来,现在又要去见她……   陆家兄弟三人对视了几眼。   自打嫂子进门,兄长的脾气真是愈发高深莫测,复杂多变了啊。   营帐内,魏琉璃见男人折返,她也不再无理取闹,把自己露在外面的那只脚缩进了裙摆,仰面望着男人,“夫君,你定要杀了百里墨,此人着实阴狠猥琐,还说什么……要抢了我,让夫君你颜面尽失!为了夫君,我誓死不从!再有下回,我就以死明志!”   “够了!”   陆靖庭突然打断了魏琉璃的话。   他知道这小女子的话不可尽信。   但不知为何,闻言后,他胸口涌上一股古怪的异样。   他已经见了太多的生死,那些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彻底消失,或是至亲,或是故人。   男人喉结滚了滚,幽冷的目光又了些许不同,“我不会让你死。”   魏琉璃点头如捣蒜,“我相信夫君,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是盖世英雄,在这世上无人能及!”   陆靖庭,“……”马屁精!   片刻,魏琉璃被陆靖庭抱了出来。   陆靖庭不苟言笑,陆家三兄弟也不便多言。   再者……   兄长抱着嫂子,他们这三个孤家寡人只能选择眼观鼻鼻观心,极力装作什么都没瞧见。   *   永宁侯府。   陆靖庭先将魏琉璃送到了蔷薇苑。   男人一路上未言一词,魏琉璃没话找话,“今日辛苦夫君了,只是……我出门时,本想去见青莲姑娘,可谁知后来会被歹人所害。说来也是我运气不好。”   魏琉璃故意含沙射影。   陆靖庭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眼下看来,这小女子着实谨慎,她不直接言明青莲有问题,却一步步引导他。   这个容貌倾城,宛若小狐狸的女子,倒也是心思玲珑剔透。   陆靖庭站直了身子,站在床榻边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态度总算有了一丝好转,“我会让郎中过来,你今晚好好休息。”   魏琉璃美眸忽闪,明知故问,“夫君晚上不过来陪我么?赵嬷嬷与木棉受了伤,我身边也没个信得过的人,整个侯府,我最信赖的人就是夫君你了。”   陆靖庭胸口猛然一涩。   这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尤其是看着魏琉璃那双眼,就好像是自己要遗弃的一只小白兔,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渴望自己的垂怜。   男人心口不一,明明觉得她年纪还小,陪她一晚又何妨,嘴上却脱口而出,“我明日早起,今晚无暇陪你。”   嗓音低沉僵硬,毫无温度。   魏琉璃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但她很快就让自己振作,还冲着男人笑了笑,“夫君,我知道了,我不会打扰你的,你好,我才能好。”   陆靖庭怀着诡谲的心情离开了蔷薇苑。   你好,我才能好……   京城的女子都这样会说情话么?   陆靖庭又沉吟一声,尽力让自己保持脑袋清醒,迎着夜风,他大步迈向善秋堂。   老太君尚未歇下,虽然陆靖庭让人缄口,但赵嬷嬷昏迷,木棉重伤都不是小事,老太君不可能不知晓。   陆靖庭一进门,老太君就对张妈妈使了眼色。   张妈妈会意,带着屋中婢女纷纷退下。   陆靖庭心里还装着另外一桩事,遂没有隐瞒,直接说道:“祖母,魏氏她今日出门被百里墨所掳,不过孙儿把人找到时,她毫发无损。只是……青莲居士存疑,孙儿打算彻查她的身份,以及几年前那桩事。”   老太君早就历经大风大浪。   闻言,她就立刻明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   “青莲!”老太君叹了一声,“的确该小心为上,老大啊,祖母相信你。不过,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亦不可亲信旁人的三言两语,咱们陆家能走到今日,靠得就是双目清明!你不为魏氏美色所迷,祖母甚是欣慰。也没有因为青莲对你的恩情,而一叶障目,祖母更是心安。”   恩情,陆家可以还。   可若有敌情,陆家也毫不客气。   陆靖庭沉思。   他能有如今的心性,并非他天生如此。   只是当初家中只有孤儿寡母,一家的担子都在他肩上。   他没得选择罢了。   这时,陆靖庭十分严肃的问及了一件事,“祖母,我记得六妹妹的肩头有块黑色胎记,她当初走丢时,才四岁,却是已经习武了是么?”   虽然木棉的武功招数看不出陆家武功的影子,但能看得出来,她的底子甚好,一看就是打小就练武。   陆家孩子的序齿,是不分男女排列的。   陆家三爷没有战死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在家中排行老六。   当年京城政变,陆家被牵扯其中。   老太君猛然惊觉,“老大,你为何有此一问?”   陆靖庭如实说,“祖母,我可能找到六妹妹了。”   作者有话说:   陆二狗:请停止对我的骚撩~   魏琉璃:有感而发,实在控制不住,2333333~ 第二十章   世上最令人痛心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家三房是老太君心头一辈子的痛。   陆家的男子,皆是清一色的美男儿,陆三爷的容貌更是万众挑一,他战死那年,其妻就跟着殉情了,留下了一个智龄孩童。   老六原本是老太君的心头肉。   当年京城政变,陆家被围困,大乱之中,照顾老六的奶娘中了一箭,抱着老六一起滚下了山崖。   后来,老太君一直派人出去寻找,从此却是杳无音讯。   闻言,老太君立刻站起身,“老大!你快说,你六妹妹她现在人在哪里啊?!”   老太君嗓音颤抖,眼眶瞬间湿了。   陆靖庭见状,也知老人家的心病,说,“六妹妹八成就是魏氏身边那个叫做木棉的丫头,年纪、胎记、来历都能对得上,孙儿听说,木棉也是捡来的。”   老太君可顾不得了那么多,“快!带我去瞧瞧!”   老太君身轻如燕,一路飞快往蔷薇苑走。   陆靖庭随后跟上。   老太君一路风风火火而来。   木棉正大口吃着炖猪蹄子,还是小姐亲自喂她吃,看着小姐这样的美人儿,即便没菜她都能多扒两碗白米饭。   门扇一被推开,主仆二人神色一致的呆滞,两双大眼纷纷望向了门扉处。   魏琉璃手里捧着瓷碗,正保持着喂饭的姿势,见老太君风尘仆仆而来,神色似是不对,且陆靖庭竟也毫不避讳的进了姑娘家的闺房,她站起身,问道:“祖母,夫君,你们怎么来了……”   木棉容貌娇憨,因着心智不全,她的眼神有股纯粹的清澈。   她身上只穿着宽松的中衣,即便陆靖庭可能是她的兄长,也不便出现在她屋子里。   陆靖庭方才也是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后知后觉,再加上被魏琉璃的眼神一凝视,他无奈后退了两步,但并未离开。   老太君行至榻前,细细打量着木棉。   女大十八变,当初走都丢时还太小,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了。   但老太君认出了眼前的这双眼睛,她强忍着冲动,伸手想要掀开木棉的衣裳查看。   木棉不喜欢被人欺负,她在没有被魏家捡回去之前,就是街头的小乞儿,打架斗殴是常事。   老太君的手一伸过来,木棉本能释然,立刻反手擒拿住了老太君的双腕。   老太君一愣。   这一招,不是她的拿手绝学么?   小六儿年幼时,就是她亲手教的啊。   这下可好,完全不用去查看胎记了!   木棉身上有伤,雪色中衣立刻溢出鲜血。   老太君见状,忙说,“好孩子,你别乱动,我老婆子就是过来看看你。”   木棉脸色凶悍,对靠近她的人很是排斥,像是一头孤狼。   木棉死死揪着老太君,就是不放开。   魏琉璃无奈,只能上前哄着,“棉棉快放手,这是老太君,你不得无礼。”   木棉只听魏琉璃的话。   她眼睛眨了眨,讨价还价,“那、那我一会还能多吃一碗饭么?”   魏琉璃被逗笑了,“我们棉棉想吃多少都成!平时还不是担心你吃太胖,今后会嫁不出去。”   木棉这才松了手。   老太君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亲眼看着魏琉璃与木棉的相处方式,她连带着对魏琉璃也越看越顺眼。   一个主子对仆从这般耐心友善,可见心性再恶,也坏不到哪里去,无非是所处的立场不同罢了。   果然,木棉很听魏琉璃的话,缓缓松开了老太君。   魏琉璃诧异的看着老太君,“祖母,棉棉她打小就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还望祖母莫怪,祖母与夫君……为何深夜来此?”   老太君与陆靖庭对视了一眼,祖孙二人互相点头示意。   既然是陆家的血脉,没有不相认的道理。   老太君说,“棉棉是我陆家的六姑娘!”   魏琉璃一惊,呆住了。   *   木棉喝了药先睡下,接下来半个时辰,魏琉璃将木棉的一切都告知了老太君。   “棉棉是我母亲在街上捡回来的,碰见她时,她是个乞儿,却是凶悍得很,母亲觉得与她有眼缘,就领回了家中。祖母别看棉棉还小,但力大无穷,嫉恶如仇,这样一看……还真像陆家人呢。”   陆靖庭目光一滞。   怎么,在魏氏眼中,陆家人就是力大无穷的?   男人不可否认,总觉得这个词不甚好,确切的说是……不优雅。   老太君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母亲她……可还好?”   魏琉璃眨眨眼,“我母亲早些年就走了,怎么?老太君认得我母亲?”   老太君哑然,今夜诸多事情都太过仓促,她选择闭口不言,既然都离世了,那认不认识倒也无关紧要了。   老太君打量了魏琉璃,有些话还是咽下去了。   “明日就公布棉棉是六姑娘的身份,你与棉棉也是有缘分,与我陆家恐怕也有缘。”老太君是个通透人。   她嫉恨魏家是一回事。   可魏琉璃带来了她的老六,又是另外一回事。   魏琉璃含羞一笑,望向了一旁冷峻清隽的陆靖庭,“祖母说的是,我的确与陆家有缘,不然怎会嫁给夫君呢,这一定是前世注定的缘分。”   老太君坚强的稳住了她自己,“……”呵,这个魏氏,还真是会上杆子。   陆靖庭仿佛已经习以为常,他继续保持面无表情,似乎不会因为魏琉璃的一个字而动容。   *   翌日,老太君亲自公布了木棉的身份,阖府上下震惊。   但老太君都亲自去验证了,侯爷也无质疑,旁人自然不敢置喙。   木棉自己是最后才知道消息,魏琉璃解释了半天,她也不愿意离开蔷薇苑。   最终,老太君无法,只好让木棉继续与魏琉璃同住,但蔷薇苑的一切用大有改善。   木棉身子骨极好,在床上躺不住,魏琉璃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动。   老太君过来时,就看见魏琉璃正在给木棉扑蝶。   日光正好,美人出了薄汗,粉面桃腮的,煞是可人。   老太君轻叹,“这魏氏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瞧瞧这细腰,这胸脯,这颜色……笑起来还有梨涡呢,不施粉黛也极好看啊。”   张妈妈,“……”   最近几日,老太君对侯夫人的容貌,那当真是大为褒赞啊。   陆靖庭也来了。   他恰好听见老太君方才所言。   他看向魏琉璃,心生纳闷,这小女子是怎么长的,头顶生了两只璇儿,唇角也有两只小梨涡,皆是十分对称。   一个军纪严明的大将军,对任何对称的东西,都甚是赏心悦目。   陆靖庭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魏琉璃的胸脯上,他记得她里面的小衣上也绣了一对对称的小荷尖尖……   男人脑中忽然浮现出了某个画面,他胸腔一热,立刻转过身去,“祖母,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语刚落,陆靖庭几乎顷刻间迈步离开,背影如风。   老太君望了一眼长孙,见长孙对美人毫无兴趣,她难免忧心。   原本,魏琉璃是帝王赐婚,陆家不得不接受,只要陆靖庭不中美人计,就将美人当做暖床的,没甚不好。   但是眼下,老太君又觉得,这魏氏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可惜了……   陆靖庭自己不喜欢啊。   这厢,魏琉璃见院中来了人,她扶着木棉走了过来,笑道:“祖母,您瞧,棉棉这都能下榻了,身子骨极好呢,和夫君一样,都是健硕之人。”   老太君,“……”   魏氏怎知老大健硕?她看见过了?   小六儿到底是个姑娘们,太过健硕了未必是好事啊。   相比之下,老太君还是觉得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惹人疼爱。   不过小六儿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孙女,老太君恨不能把命都给她。   “棉棉啊,你原先的名字叫陆无双,是天下无双,举世仅有的意思。你若是喜欢棉棉这个称呼,祖母日后也唤你棉棉。”   木棉大眼滴流转了转,小姐告诉过她了,成了陆家的六姑娘,她就有吃不完的佳肴,没有任何坏处的。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为了多吃一口饭,木棉勉为其难应下了,“嗯,祖母,棉棉省得了。”   老太君被这一声“祖母”感动的瞬间红了眼眶,她拉着木棉的手,望着天,心道:老三啊,你的女儿,咱们陆家的小六儿,她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读者:请问男主,你最喜欢什么形状?   陆二狗:对称就行。   读者:???   魏琉璃:夫君的品位,真是别具一格。 第二十一章   永宁侯府,书房。   陆靖庭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圈椅上。   男人一袭玄色锦缎衣袍,腰封上镶了美玉,他容貌清隽俊美,五官完美到毫无瑕疵,宛若刀斧雕刻而成,面颊弧度凛冽,下颚线紧绷,仿佛心事重重。   白练站在一旁,道:“侯爷,据末将连夜细查,青莲姑娘名义上,这几年的确在教书,但细一查方知,她每年只有开春两个月才在漠北的桃花坞授业,其余的日子,不知身在何处,而且,末将询问过不少人,竟是无人知晓。这其中必然有诈啊。”   青莲为人低调,学富五车,又是一副清雅容貌,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先生,实在令人难以起疑。   这也是为何陆靖庭此前从未怀疑过她的缘由。   琅琊这时说,“那年侯爷被困白帝谷,青莲恰好在那阵子路过,又恰好救了侯爷,白帝谷地势险峻,除却猎人和采药的郎中,寻常鲜少有人路过。可见,青莲的出现太过巧合。”   陆靖庭拧眉。   当年青莲救了重伤的他,却不料追兵又重新折返,青莲为了救他,就自己引开了追兵。   但后来的事情,陆靖庭并没有亲眼所见。   只是等他从昏迷中醒来时,青莲衣裳不整,说自己被玷污了。   陆靖庭一个堂堂男儿,又被她所救,当然不能去质疑。   何况,没有一个女子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但如今细一寻思,不免发现了漏洞。   陆靖庭没有直接表态。   白练说,“侯爷,看来青莲潜伏数年,必然是有大阴谋,咱们不可直接揭穿,若不……来一个引蛇出洞,将她背后的势力揪出来。”   陆靖庭也正是这个意思。   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人,亦或是事情,会比漠北的安稳来得重要。   *   漠北常年干旱,今年却是雷雨颇多。   这一天晌午又下了一场雷雨。   雨过天霁,荷花塘附近,阵阵荷香飘逸。夕阳余晖铺洒水面,宛若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陆靖庭走出书房,行至后院子,果然不多时,青莲就过来了。她仿佛时时刻刻,总能轻而易举出现在他面前。   水榭晚风徐徐,高大伟岸的男人如同天神降临,青莲眼神痴痴,单是看着陆靖庭的侧颜,她就忍不住内心狂跳。   这样的男子,倘若能够属于她,她就是豁出性命也是值得。   “侯爷。”青莲唤了一声。   她嗓音轻柔,人如其名,一身浅碧色衣裙,衬得容貌清秀。   陆靖庭眸光深幽,他虽不曾在花丛游历,但也是个正常男子,此时的陆靖庭意识到了一桩事,他不曾对青莲动过心,可能就是偏好……魏琉璃那种容色明艳的女子。   这个认知令得陆靖庭内心一怔。   他不是一个憨人,自是察觉到了每回接近魏琉璃,他的身体都会莫名其妙的反应,而且极其剧烈,影响可持续许久。   陆靖庭眉心紧蹙。   他并不心悦魏琉璃。   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那么……   他大概也是一个好色之流!   此时的陆靖庭对自己有了全新的看法,他对这样的自己很是鄙夷,乃至憎恨。   自然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表现出来。   更是不可能让自己失控。   “侯爷?侯爷在想什么?可是有心事?青莲不才,若是侯爷不嫌弃,青莲或许可以帮侯爷排忧解惑。”青莲柔声细语。   陆靖庭回过神,“我无事,对了,听你提及过,你父母早亡,恰逢我这几日空暇,陪你去扫墓吧。”   青莲要给陆靖庭做妾一事,已是阖府皆知。   在纳妾之前,陆靖庭陪着青莲去她父母坟前扫墓,也实属正常。   青莲没想到陆靖庭心里竟然惦记着她,她羞涩颔首,“嗯,多谢侯爷体恤。”   此时,魏琉璃正与木棉缓缓走来。   她万没想到,逛个园子也会看见碍眼的一幕。   从远远的距离望过去,只见陆靖庭高大挺拔,青莲清秀瘦弱,两人面对面站着,还真是郎情妾意!   魏琉璃哼了一声。   木棉也瞧见了不远处水榭中的一幕,她由衷道:“小姐放心,青莲姑娘没有你好看。”   她想想又加了一句,“谁也没小姐好看!”   魏琉璃纠正她的措辞,“棉棉,今后我就是你的嫂子,你可以喊我嫂嫂。”   木棉脑子不灵活,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魏琉璃带着木棉也朝着水榭走去。   陆靖庭与青莲自是察觉到了。   青莲不想留下来,上次魏琉璃跟踪她,或许知道了什么,而且她发现魏琉璃有些胡搅难缠。   讲理的,就怕没理的。   万一又在陆靖庭面前丢了脸,那可就不好了。   故此,青莲道:“侯爷,夫人来了,我先回避了。”   她处处做到大方得体,没有任何令人诟病之处。   青莲坚信,她定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青莲一离开,魏琉璃就靠近了陆靖庭,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她无比小心眼。   魏琉璃心悦陆靖庭是一回事,但绝对不会允许他心里藏着白月光,亦或是哪朵小白莲。   “夫君,你是不是病了?”   魏琉璃张口就来,醋意大发。   陆靖庭眸光淡淡的俯视着她。   心里忽然冒出两个字:妖精!   魏琉璃挨得很近,从陆靖庭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她纤细的脖颈,还有微微敞开的衣领下面的锁骨,再往下……   他虽是看不见了,但脑子里总会莫名其妙浮现出以前从未见过的画面。   陆靖庭知道自己魔障了。   男子好色,无可厚非!   自我安慰之后,陆靖庭又原谅了自己的好色。   他就是一个正常男子,与人间一切凡夫俗子一样,不是么?   陆靖庭神色如常,瞥了眼前美人一眼,“何意?”   男人语气微冷。   仿佛对美人很不待见。   所以,惜字如金。   魏琉璃更气了,夫君和青莲无话不谈,可是轮到了她,就言简意赅了。   情爱总容易令人冲昏了头。   魏琉璃没好气说,“我猜,夫君大约是患了眼疾吧?否则岂会分不清珠玉与卵石?”   陆靖庭,“……”   她在跟自己较劲?是因为青莲么?   男人拧眉沉思,青莲身份不可小觑,倘若真是金箔国细作,那么漠北的细作肯定不止她一人。   陆靖庭要放长线钓大鱼,这个时候不能对魏琉璃解释什么。   再者……   他也完全没有必要解释。   这个小女子对他的影响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陆靖庭已经数晚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不敢保证,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控制不住冲去蔷薇苑,然后对她做出什么。   陆靖庭不喜欢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事情发生。   而显然,魏琉璃已经对他造成了影响。   在事情失控之前,他需要自我抑制住!   “我无暇与你多言,你自己好自为之。”   陆靖庭丢下一句,强行移开视线,打算直接离开。   但顾及到了六妹妹,陆靖庭对木棉点头示意,“小六。”   木棉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兄长的确有眼疾,是该好好治治!”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医生,我病了。   医生:我知道,你犯了眼疾。   陆狗子:不,我是心脏病。   医生:???   陆狗子:最近心跳加速,我夜不能寐。   医生:也可能是熬夜熬的,2333333~ 第二十二章   陆靖庭要陪同青莲去扫墓的消息像一阵风一般传遍了阖府上下。   众人只以为,侯爷对这位尚未过门的妾室甚是在意。   众人也同样知道,侯夫人不过是帝王赐婚,侯爷不得已才让她进门。   可见侯爷真正在意之人,根本不是侯夫人,而是青莲姑娘。   风言风语传到了蔷薇苑。   魏琉璃气得蹲地种蘑菇,她上辈子没怎么关注陆靖庭,竟是不知道陆靖庭对青莲也有几分真心。   这个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尤其是位高权重的男子。   可魏琉璃不甘心。   她上辈子所求,不过只是与同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也一直以为,她与陆靖庭之间是错过了,他们彼此是惦记着彼此的。   而今看来,可能是她错了。   赵嬷嬷见魏琉璃面色阴沉,甚是忧心,上前宽慰,“小姐,那青莲姑娘就算是进门,那也只是个妾,这辈子都在您之下。”   魏琉璃倒不至于一蹶不振,她生陆靖庭的气,但关键是,青莲很危险,她不能让陆靖庭与她单独出门。   她一心以为,整个陆家就只有她才知道青莲的真面目。   故此,魏琉璃当即决定,“嬷嬷,你替我收拾一下,我明日也随着夫君一道启程。”   赵嬷嬷担心魏琉璃会胡来,又劝道:“小姐,你这么做,侯爷会不会认为你不识大体?还善妒?”   魏琉璃无从解释清楚,青莲把所有人都骗了,她现在又没有任何证据揭发她,只能时时刻刻盯着。   “嬷嬷照我的意思去办便是,我是魏家女,反正夫君对我的偏见,从一开始就有了。”   赵嬷嬷竟然无言以对,事实的确如此。   *   正当暑天。   漠北的六月里,早晚沁凉,但晌午又极热。   男子尚且可以忍受,对女子而言却是折磨。   故此,陆靖庭命人给青莲备了马车。   除却他与青莲之外,陆无颜、陆无景,以及陆无昌也一路随行。   一个多时辰后,队伍停在了黄土道上的茶摊附近,陆靖庭在暗中安排了人,一旦有人试图联络上青莲,他的人会立刻追踪。   陆靖庭踢了马腹上前,对着马车道了一句,“青莲姑娘,你可需下来喝杯凉茶?”   话音刚落,一只白嫩小巧的手撩开了马车车帘,魏琉璃娇俏的小脸露了出来,她眼眸含笑,唤了一声,“夫君,你好呀。我担心青莲姑娘一路烦闷,就自作主张陪着她一道过来了。”   青莲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强颜欢笑,恨不能当场杀了魏琉璃。   陆靖庭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眼神却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男人没有当面斥责魏琉璃,他立刻转头看向了陆无颜,“到底怎么回事?”   陆无颜一看见魏琉璃也是一怔。   他怎会知道嫂子在马车上?   今日不是有大事要发生么?   兄长还特意启动了暗部。   陆无颜一手捧着粗瓷茶碗,僵在原地,最终语无伦次,“长嫂可真是神出鬼没啊。”   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   队伍已经出发,没有再回府的道理。   而且,那样做容易让青莲背后的势力起疑。   陆靖庭骑马立在烈阳之下,鬓角被汗水打湿,薄汗衬得眼眸更为深邃,但周身的气场都是冷的,煞气骇人。   魏琉璃心尖一跳。   他不悦了?   就是因着自己一厢情愿的跟过来了么?   魏琉璃索性拉下车帘,满腹憋闷。   青莲见状,心中郁结大有好转,对着马车外道了一句,“侯爷莫要怪罪夫人,毕竟……夫人她年纪尚小,玩心重。”   陆靖庭二十有五,青莲二十了,而魏琉璃过几日才满十六岁,相比之下,她的确算是年幼。   可魏琉璃已经活了两世,饶是还有赤子之心,也并不娇憨。   青莲觉得,她才是陆靖庭的良配,魏琉璃再怎么清媚可人,但到底与陆靖庭不是一路子的人。   马车外,陆靖庭剑眉紧促,无奈之下没有继续追究。   男人对陆无颜使了眼色。   陆无颜靠近,瓮声瓮气说,“兄长,嫂子她……是个性情中人,她对你的计划一无所知,你莫要怪她。”   不知为何,陆靖庭猛然觉得胸口烦闷,尤其是看见二弟维护魏琉璃,他更是觉得那小女子是个祸害。   扰乱了他的心就罢了,还逐渐让老二也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忍!   他定要忍住。   陆靖庭一心以为,他之所以这般浮躁是因为魏琉璃的美人计已经初显成效。   他是气他自己不够坚定。   竟然也与凡夫俗子一样,是个好色之徒!   陆靖庭的唇齿间,几乎是辗出了几个字:“老二,不管此行发生何事,你要护着魏氏安危。”   一言至此,陆靖庭仿佛很担心陆无颜会想歪,强调了一句,“她是魏家女,又是皇上赐婚,不能在漠北出事!”   陆无颜晃了晃神,总觉得兄长很怕被旁人误会,他是牵挂嫂子的……   担心兄长会有负担,陆无颜说,“兄长,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兄长不必刻意解释。”   明白他什么意思?   陆靖庭双眉紧锁,觉得这日头愈发毒辣,晒得人心头憋闷。这样的日子,若是能下一场雷雨就好了。   不多时,一行人继续启程。   魏琉璃依靠着马车侧壁,青莲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   外面,马匹嘶鸣,有股煞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是顷刻间,打斗一触即发。   青莲猛然睁开眼,她一睁眼,就对上了魏琉璃凝视的目光。   不得不说,青莲吓一跳,“你、你盯着我作甚?”   魏琉璃眸光微眯,“青莲姑娘,我觉得你面相不佳,一生命苦,而且心术不正,迟早会必自毙。”   青莲没想到魏琉璃会这般不顾情面,“你……你不要以为你是侯夫人,就能高人一等!我也是侯爷的贵客!”   魏琉璃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对方,“青莲姑娘,你慌什么?还是说你心虚?”   就在二人剑拔弩张之时,马车突然裂开,强大的震动令得魏琉璃与青莲纷纷倾倒。   外面,陆无颜大喊,“兄长!不好!前面是悬崖!”   天光乍现,马车彻底崩裂。   刀光剑影之下,骏马受了刺激,不要命的往前狂奔。   陆无颜时刻谨记兄长交代的任务,他也不顾及杀手,直奔马车,先将魏琉璃拉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兄长的话对他而言就是圣旨,陆无颜在这个节骨眼下,根本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   而与此同时,眼看着青莲就要连车带马掉下去,陆靖庭见魏琉璃得救,便再无后顾之忧,他跳了过去,在马车坠落悬崖之际,把青莲抱出了马车。   这一幕,恰好就落在了魏琉璃的眼中。   她心头陡然酸涩。   大批黑衣人杀来,刀剑如同无数幻影。   崖边疾风呼啸,陆靖庭一臂抱着青莲,身子连连后退,终是落了下去。   魏琉璃见状,又看了一眼黑压压的杀手,对陆无颜道:“二弟,你也跳下去!”   陆无颜浑身一僵,他一手握着长剑,正在与杀手交战,若是他单独一人,尚且可以应对,可还要护着嫂子。   闻言,陆无颜只有一个念头:嫂子真虎!   权衡之下,陆无颜也带着魏琉璃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陆无景与陆无昌见状,兄弟二人立刻吹响了求助笛哨。   众杀手见目标齐齐坠崖,纷纷赶到崖边观望。   下面深不见底,崖壁虽有藤蔓,但武功境界不足者,下去十有九亡。   其中一个黑衣人侧过头,询问,“头儿,咱们是跳?还是不跳?”   到底是领头人,凡事不敢轻易冲动,他们这些杀手,每日都和生死打交道,当然要更加慎重,然后,下一刻,领头人身子一晃,不由自主的往前栽了下去。   不……   一定是日头太烈,晒得他两眼昏花!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头儿都跳下去了,他们能不跳么?   而且,头儿跳下去的动作,那当真是毫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不做作啊!   或许下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于是,众黑衣人也纷纷往下跳去。   陆无景与陆无昌狂奔而来,他二人带着陆家的护院,几人站在山崖边上,默契的又远离了几步。   跳崖这种危险的动作,岂能轻易尝试?!   陆无景,“五弟,眼下该如何是好?”   陆无昌寻思片刻,“三哥,咱们还是等到帮手过来,再从下面找条路去寻人吧。”   如此方才妥当。   太过冲动暴躁,是做不了大事的呢。   陆无景深表赞同,“对,我也觉得如此甚好。”   陆靖庭与陆无颜早些年经历过残酷训练,徒手登山、攀崖,甚至于这一道山崖,他二人也反反复复跳过数次。   可对旁人而言……   只怕是送命。   陆无景稍一寻思,问道:“五弟,方才是你把那黑衣人打下去的么?”   陆无昌不隐瞒,“是啊,否则,他们在场,你我二人现在还无法脱身。”   陆无景深深得看了五弟一眼,这可真是……妙啊。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夫君,你完了!   陆狗子:???   魏琉璃: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陆狗子:(⊙o⊙)   魏琉璃:申请接下来走追妻火葬场的路线,23333333~ 第二十三章   安静……   四野绝对的安静。   除却不久之前掉落了几具黑衣人尸首发出的落地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魏琉璃端坐在石块上,无论何时,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度不能丢了。   青莲就坐在她对面的石块上。   陆靖庭一手持剑,站立笔直,宛若一座石雕,他眼角的余光能够瞥见魏琉璃艳红色的裙摆。   下了悬崖之后,他对她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你没事吧?”   魏琉璃回了他一声“哼”。   第二句话,男人没甚耐心,冷冷问,“你闹够了没有?”   魏琉璃直接扭头不搭理他,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后脑勺。   但是事不过三,陆靖庭没有再问出第三句,他有种“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的错觉,心头很是不舒服。   仿佛有人掐住了他的七寸,不痛不痒,但稍稍一动作,又会让他面临危机。   陆靖庭心里明白,他乱了。   这样的凌乱要不得。   他是陆家家主,乃三十万陆家军的统帅,绝无可能因为一女子而乱了心神。   倘若魏琉璃不是帝王赐婚,他或许会杀了她,以绝后患!   倒不是陆靖庭心狠,只是他这样的人,注定了肩负太多,决不能有任何软肋。   否则,一旦被敌人知道他的软肋,他将万劫不复!   宁可负了自己,他也不能负了天下苍生。   故此,陆靖庭再也没有问出第三句。   山崖下面草木葳蕤,雾气蒸腾,头顶的烈日无法直接射入光线,还算沁凉。   但魏琉璃胸口憋闷。   危难之时,最是能看穿人心。   不久之前,千钧一发之际,陆靖庭没来救她,反而去救了青莲!   到了这个时候,魏琉璃虽然明白,自己不可任性妄为,但心头的疙瘩迟迟无法消散。   又见陆靖庭目视前方,侧脸冷漠,再也不过来询问她,魏琉璃更是郁结。   他不服软,她也不主动了。   *   这时,陆无颜从远处走来,他手里提着一只兔子,已经扒了皮,处理干净了。   陆无颜一靠近,就察觉到了诡谲的气氛。   “咳咳,兄长,时辰已不早,若不现在就生火做饭吧,这里地处偏僻,咱们一时半会也出不去。”陆无颜对陆靖庭使眼色。   陆靖庭此番的目的,便是为了揪出青莲背后之人。   他之所以昨天开始就放出消息,说要带着青莲一起去扫墓,就是为了引对方上钩。   事实证明,青莲的确有问题。   那么,这次刺杀,她也是知晓的吧?   陆靖庭目光扫过青莲,然后又落在了魏琉璃身上,不看她还好,这一看,男人立刻浑身心煎熬,仿佛被人架在了篝火上烧烤。   主动示好,他做不到。   可一直冷下去,他十分不爽。   陆无颜,“……”   兄长不搭理他,长嫂闷闷不乐,青莲居心叵测,他……还是烤兔子吧。   火堆生好,陆无颜架好了兔子,不一会就飘散出浓郁的烤肉味。   魏琉璃已经饿的饥肠辘辘,与其继续生闷气,她倒是更想犒劳一下自己。   魏琉璃挪到了火堆旁边,她生了一双大而有神的含情眼,专注着看人时,含情脉脉,可若是盯着肉看,那就是垂涎不已。   “二弟,你的手艺真不错,你这样的男子,在京城定会颇受姑娘家追捧。”在魏琉璃看来,陆家的每一位公子,都比陆靖庭好太多!   这一刻的陆无颜,他慌极了。   他瞥了一眼兄长,只见兄长如若石雕,气度冷冽不已。   魏琉璃直勾勾盯着兔肉,不多时,就见烤得焦黄的兔肉上溢出晶亮的油汁,香气更加浓郁。   陆无颜亲手处理兔肉,又用了不久之前摘过来的荷叶包裹,滚烫的兔肉与荷包的清香相融,形成极致的味蕾刺激。   兔肉并不多,四个人勉强只能分到几口。   魏琉璃摁住了陆无颜切兔肉的手,“兔兔如此可爱,想必青莲姑娘一定不忍心吃。”   陆无颜,“……”嫂子的话真有道理啊!   青莲一直高度紧张。   但陆靖庭不久之前亲自救了她,可见并没有怀疑上她,然而,她总觉得魏琉璃仿佛知道什么。   她故作镇定笑了笑,“夫人说的是,我的确不忍心。”   已经是午后,盛暑天容易犯饿。   魏琉璃早就听见了青莲的肚子叫。   陆无颜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份兔肉,少一个人分也好……   他默默地想着。   反正,青莲迟早会处理掉,以兄长的为人,不可能允许任何祸害漠北的人活在这世上。   暂时留着她,无非是还有利用价值。   这一点,他还是很了解兄长的。   在兄长眼中,只有大义。   这时,魏琉璃又说,“夫君与青莲姑娘心意相通、情投意合,青莲姑娘饿着肚子,夫君自然会陪着她。二弟,不如我俩瓜分好了。”   陆无颜一噎,差一点想笑出来,然而他愣是憋住了。   又少了一个人分兔肉!   这无疑是好事啊!   见陆靖庭没有提出异议,陆无颜假装兄长自己也是默许了,所以,将兔肉一分两半,他与魏琉璃一人一半。   焦黄的肉块,外焦里嫩,堪称一绝。   魏琉璃发自内心的满足了,“嗯!真香!等回到府上,我让人专门做一个烤肉架子,日后若是嘴馋了,就烤肉吃,二弟,你说可好?”   陆无颜身子僵硬,心慌意乱。   嫂子啊,你这样缠着自己说话,会让兄长误会的……   陆无颜淡淡嗯一声。   不多时,一只烤兔子被魏琉璃与陆无颜彻底消灭,最后就连肉渣儿都不剩。   青莲表情尴尬,忍不住多次咽口水。   陆靖庭,“……”   *   天色渐暗,陆靖庭与陆无颜兄弟二人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那便是不直接离开。   这道山崖对他们兄弟而言,并不陌生。   要想带着两名女子走出去并非是难事。   但鱼儿还没上钩,岂能这么快就收网?   陆无颜道:“兄长,三弟与五弟一定在想法赶过来营救,此处地势凶险,不如今晚就暂时夜宿外面。”   陆靖庭点头,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没心没肺的魏琉璃,见她坐在石块上,脑袋搭着双膝,已经闭眼休息了,不由得心口更是烦躁。   他一开始让陆无颜护着魏琉璃,那是因为杀手的攻击对象是他。   所以,陆靖庭才不曾靠近魏琉璃。   可这没良心的东西,竟一直记恨他。   男人幽眸深邃。   他这样的人从不屑与人解释什么。   可问题来了,魏琉璃不懂他,竟也让他心头不爽。   “嗯。二弟,你也休息一会,上半夜我来守着。”陆靖庭自是无暇睡觉。   陆无颜点头,“那好,下半夜再轮到我。”   夜色苍茫之下,陆靖庭坐在一块巨石上,一手握着宝剑,他阖眸假寐。   起初,陆靖庭脑中清明,耳朵密切留意着四处的动静。   换做以往,他一整晚都不会睡下。   然而,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不知不觉之中,陆靖庭仿佛陷入了一片幻境之中。   他终于如愿以偿,摁住了那可恶的小女子。   她在他身上,毫无反抗之力,美眸泫然欲泣,看着他的眼神,含怨带恨。   仿佛是一朵易折的娇花,这无疑刺激了男人内心深处的暴戾与野性。   “说!你还想太子么?!你是我的!我的!”   梦境中,陆靖庭对着身下美人低喝。   她身上雪腻莹白,都是他留下的朵朵红痕,陆靖庭发了疯一样,像是想要彻底宣告主权。   蓦的,陆靖庭猛然睁开眼来。   那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在四肢百骸不断蔓延、深入、回旋……   他眸光暗沉沉,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腹……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啊,人间美味~   陆无颜:好吃,我还可以再来一只。   陆靖庭:我不吃兔子,我只吃醋,谢谢~   青莲:(饿晕了)反派不配吃饭么?o(╥﹏╥)o   兔子:我难道还不够可爱?为什么要吃我?QAQ~ 第二十四章   魏琉璃仿佛从悬崖上突然掉了下来。   她猛地惊醒。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清醒的那瞬间,梦里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她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一阵心有余悸。   夜色茫茫,漫天星辰闪烁,借着月光,魏琉璃发现陆靖庭不在了,她抬头往远处望去,就看见不远处的水潭里,波光浮动,像是有人在洗澡。   是夫君么?   睡了一觉醒来,魏琉璃心头的憋闷好受了不少。   上辈子时,夫君待她是真心不是么?   他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对青莲不可能弃之不管。   即便内心还是有疙瘩,但魏琉璃为了长久之计,还是愿意低头一次的。   人很奇怪,不在乎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一旦在意了,上了心了,对方的一个动作、眼神、一句话都会影响到她。   魏琉璃没有吵醒青莲与陆无颜,蹑手蹑脚的往水潭边走去。   陆靖庭耳力过人,又因着他眼下情况窘迫,一听见动静,就立刻转过身来,男人的身体没入水中,他神色幽暗,但奇怪的是,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潮红。   几缕发丝贴着鬓角,他赤裸着上半身,月影灼灼之下,男人身上少了原本的戾气,乍一眼,竟是公子如玉。   魏琉璃惊呆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陆靖庭露天洗澡。   但与上回不同的是,她此刻瞧不见水底的光景。   然而,单单是看着陆靖庭的脸,以及露出水面的脖颈、胸膛,就足以令得她胸口的小鹿狂跳。   魏琉璃从不知道,她会这般垂涎一个男子的身体。   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陆靖庭,比看着烤肉时还要专注。   陆靖庭沉着一张脸,置于水中的双手缓缓浮了上来,用一脸肃重稳住了眼前的窘迫,男人嗓音低沉,“转过去!”   夫君的语气不甚好。   没有一个女子不喜欢温柔细语。   不得不说,魏琉璃内心受伤了。   今日在山崖,她的心仿佛被陆靖庭捅了一刀,而此刻,又明显被捅了一刀。   魏琉璃从花痴中回过神来。   她一把抱住了搁置在石块上的衣裳,委屈巴巴,且又带着愠怒,仿佛无计可施,只能破罐子破摔,“夫君,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靖庭一见衣裳被小妖精抱住,心生不妙。   堂堂一军主帅,第一次觉得恐慌。   陆靖庭绝对不会让任何知道,他今晚为何会下水。   此时此刻,仿佛秘密被眼前的女子看穿,男人恼羞成怒,“魏琉璃!我警告你,不要胡来!”   魏琉璃怔住。   陆靖庭不苟言笑时,给人冷漠清高之感,宛若冰封在雪峰的千万年的冰雕,毫无温度。   此刻,他连名带姓喊她,魏琉璃的小身板一颤,瞬间红了眼眶。   她现在都开始怀疑,这一世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了。   “夫君,你、你心里的人是青莲?”   魏琉璃忍不住问道。   陆靖庭无言以对。   他心里的人是谁,她难道没数么?   是谁把他搅得心神不定?寝食难安?!   陆靖庭从小就立志,这一生,皆是家国天下、黎民苍生。   “情”字对他而言,陌生又遥远。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情所困。   何况……   魏琉璃进门还不到一个月!   故此,陆靖庭更加谨慎小心,以及极力隐忍。   他若是轻易就被美人蛊惑,谁来守着陆家,守着漠北百姓,守着大周天下?!   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放纵自己的。   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戎马天下。   “休要再胡闹!把衣服放下!”男人再次低喝。   魏琉璃抿着唇,脸蛋气鼓鼓的,她不甘心,为什么她动情了之后,夫君反而变心了?   陆靖庭见美人泫然欲泣,她抱着衣服,眼神含怨,活像一只站立的土拨鼠,可怜又可人。   男人心头莫名浮上一阵诡谲的柔软。   他没再多言一句,直接从水中站了出来。   有着夜色遮掩,陆靖庭假装魏琉璃什么都看不见。   他紧绷着脸,浑身僵硬。   魏琉璃看着他出水,然后朝着自己走来,她惊呆了,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那里,抿着的唇微微张开,发自内心,喃喃自语,“好、好可怖!”   陆靖庭要疯了。   哪里可怖?   她觉得可怕么?   男人二话不说,他臂力强大,直接从魏琉璃怀里抢过衣裳。   他穿衣动作极快,感觉到魏琉璃一直盯着他看,陆靖庭一阵慌乱。   然而,他的慌乱从来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在魏琉璃看来,他是如此的从容不迫。   即便被看光了,也是无所谓。   而对陆靖庭而言,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今夜的一切,他尚且可以忍受。   等到男人恢复一本正经时,魏琉璃怔在原地,脸红成了柿子,男人一逼近,她就后退一步,双眸灼灼,“我、我不允许别人看你!”   是么?   那听到他要纳妾,她为何还挺高兴?   陆靖庭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他不可能与女子纠缠,此刻却来了兴致,恶趣味十足,问,“哦?为何?你倒是说说看?不允许别人看我什么?”   魏琉璃眨了眨眼,夜色误人,月光迷离之中,人很容易犯迷糊。   魏琉璃的后背突然抵在了一块巨石上,她已无路可去。   陆靖庭不想轻易放过她。   男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像是得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宠物,恨不能时时刻刻捧在掌心把玩。   未曾尝过心动的滋味,他尚且不懂,只觉得,此刻此刻,很想给魏琉璃一点教训。   男人居高临下,魏琉璃被迫仰面,忽然一鼓作气,“我不允许别的女人看见夫君的身体!”   陆靖庭耳轮烫了起来。   除了魏琉璃之外,也无人看过他。   陆靖庭又问,“为何?”   这让魏琉璃如何答话?   她的将军,当然只能属于她!   魏琉璃闻到了男人身上清冽的水汽,还有薄荷气息,她说了实话,“夫君身子好看,我、我甚是喜欢!”   陆靖庭,“……!!!”虎狼之词啊!   换作以往,他必然会直接拂袖离开。这女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没人告诉过她,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么?!   然而,今夜月色甚好,陆靖庭也没意识到自己浪荡了,“可你方才还说可怖?魏琉璃,你倒是说句实话?到底是喜欢?还是觉得可怕?”   魏琉璃心慌到了极致。   羞燥,但又莫名兴奋。   魏琉璃觉得,既然是夫妻,上辈子也有了夫妻之实,她亦不想遮遮掩掩,重活一世,她知道什么最重要,而什么是不重要的。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又何故佯装矜持呢。   于是,魏琉璃索性说了大实话,“我当然是倾慕夫君的身子,但……夫君天赋异禀,我又难免害怕!”   天赋异禀……   陆靖庭顿时肩膀一僵,有什么难以控制的情绪瞬间冒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晚上不能轻易撩人……不要问我为什么。   魏琉璃:哎呀呀,我与夫君正式恋爱了。   老太君:妙啊,我家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2333333~   反派:……一门心思搞事业,拒绝天天吃狗粮,QAQ~ 第二十五章   天赋异禀……   夜色暧昧。   两人又是初初大婚不久。   一个心悦着对方,另一个已经魔障了。   夜色之下,人心浮躁。   陆靖庭没有男女之欢的经验,但也明白“天赋异禀”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男子,陆靖庭对这一点本能的不想过分谦虚,更是不愿意解释什么。   默认就是承认了。   他喉结滚了滚,他知道魏琉璃生得好看,却是没料到这张小嘴如此能撩人。   就连他也险些招架不住。   这一刻的陆靖庭愉悦并且痛苦着。   愉悦的是,他娶了一位随时令他悸动的娇俏美人,还时常可人的要命,如此鲜活,像早春枝头的第一束晨光,耀眼夺目。   可痛苦的是,她是帝王赐婚,是魏家女,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真心相待的人。   世间的男子很奇怪,嘴上说女子应该温文尔雅、贤淑端庄,可实际上,甭管是寻常百姓,亦或是王侯将相,但凡是男子,都会喜欢性子活跃,灵气可人的女子。   而魏琉璃,恰好满足了世间男子的一切幻想。   此时的陆靖庭无意识的反反复复告诫他自己。   他之所以近日来屡次因为魏琉璃失态,不是因为他自身的问题,而是魏琉璃太过美艳,他作为一个男子,难免沦为世俗……   只要如此想着,陆靖庭就能够暂时原谅他自己的不坚定。   “夫君,你、你这样看着我作甚?我……我心慌。”魏琉璃眨了眨眼,双手捂着胸口。   陆靖庭实在见不得对称的东西。   但凡是十分对称之物,他都会觉得养眼。   他强行把目光把魏琉璃的胸口移开。   陆靖庭心里很清楚,他不应该再这般执迷下去,美色只会误人。   正窘迫着,一道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陆靖庭眸光锐利,一眼就认出是青莲。   他眼中的幽深逐渐恢复如常。   陆靖庭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陆家的安危。   而现在,青莲最起码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   虽然,尚未彻查清楚一切细枝末节。   但陆靖庭已经有了杀意。   眼下,还不是收网的时候,陆靖庭忽然冷了脸,对上魏琉璃亮晶晶的眼,低喝,“魏氏,你闹够了,就给我回去睡觉!”   魏琉璃一僵。   夫君怎么又像是变了一个人?   方才还与她有了默契,却是突然之间又态度恶劣。   处于情爱中的女子难免心思细腻,尤其是受不了忽冷忽热,“夫君,你如何能这样对我?!”   魏琉璃控诉。   陆靖庭握紧了手中宝剑,面色不改,如今务必要误导青莲,他沉着脸,“你无理取闹、无事生非,还想让我如何待你?回去!”   魏琉璃胸膛起伏,深呼吸了几次,才强行忍住撕破脸。   这时,青莲的声音传来,“侯爷何故愠怒?夫人应当不是有心的,侯爷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魏琉璃厌恶极了青莲的惺惺作态。   她看了看陆靖庭,见他似乎很吃青莲这一套,陡然暴怒,双手推开了陆靖庭,扭头转身跑开。   陆靖庭,“……”   他是不是过分了么?   陆无颜也闻讯而来。   陆靖庭对他使了眼色。   夜深人静、荒郊野外,一个小女子若是遇到危险就糟了。   陆无颜立刻领会了兄长的意思,跟着魏琉璃追了过去。   这厢,青莲心中暗喜。   她一开始还担心魏氏的风头一定会在她之上。   毕竟,魏氏年轻、美貌、尊贵。   可现在看来,男子真正想要的,是贴心的解语花,而并非是绣花枕头。   青莲借机会走上前,柔声宽慰,“侯爷莫要生气了,夫人是京城魏家嫡女,自幼娇生惯养,难免脾气骄纵了一些,侯爷莫要与夫人计较。”   陆靖庭眯了眯眼。   面上不显他色。   他以前并不厌恶青莲,反而觉得对她有责任。   然,此时此刻,他竟觉得眼前女子极为令人厌烦。   他不是一个以貌取人,亦或是心思轻浮之人,可现如今,青莲与魏琉璃一对比,就显得心机深沉、粗鄙不堪。   莫非……他终是以貌取人了?   陆靖庭对自己近日来的心绪,十分烦闷。   魏琉璃也才刚刚嫁过来不久啊,他到底是怎么了?!   “侯爷?侯爷怎的不说话?”青莲又问。   陆靖庭回过神,面无他色,“我无事,时辰尚早,你且再回去歇息稍许,等到天明再赶路也不迟。”   青莲以为男人在关心她。   她满心欢喜,她就知道陆靖庭不会有事,眼下就盼着百里墨能早点事败,那人一死,她就彻底自由了!   “嗯,好。”   *   魏琉璃并没有走远,陆无颜不一会就追上了她。   魏琉璃不敢跑远,她很惜命。   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她内心暗中窃喜,以为是陆靖庭追来了,索性驻足,背对着男人,埋怨道:“夫君,你让我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在你心里,我远不如那朵青莲!”   陆无颜猛然步子一顿。   他可不是兄长!   这一声“夫君”喊得他顿时灵魂出窍,惊得七窍冒烟。   陆无颜立刻纠正,“长嫂,是我。”   魏琉璃闻声,她转过身来,就见过来寻她的人,并不是陆靖庭,而是陆无颜。   瞧瞧,就连二弟都比夫君上心!   夫君现在和青莲在一块么?   魏琉璃真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恨她眼下根本没有指认青莲是细作的证据!   魏琉璃缓缓蹲下身去,双臂抱紧了她自己,突然之间失控哭了出来。   陆无颜束手无措。   这可如何是好?   他从未安抚过女子呀!   这人还是他的长嫂。   陆无颜听着少女抽泣,不免想到,魏琉璃与他差不多大,又从京城远嫁而来。   他了解兄长,像兄长那样的人,又岂会将一个女子在眼里呢。   陆无颜起了恻隐之心,他也缓缓蹲下,夜色沁凉,崖底的风一阵比一阵寒,陆无颜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搭在了魏琉璃身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魏琉璃卸下了防备。   来了漠北,所有人都将她视作奸细,就连她的夫君亦是如此。   巨大的委屈涌了上来,魏琉璃急切想要找个人哭诉,“二弟,我心里苦。”   陆无颜,“……长嫂莫要想太多。”   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宽慰。   魏琉璃抹了把泪,“我虽是魏家嫡女,但在家中并不受宠,在父亲眼中,我还不如一个庶妹,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难产血崩,我打小就没了母亲,我原以为……终于找到了依靠,心里藏着一个人,就会看见光,可原来,可束光或许并不属于我。”   她指的是陆靖庭。   她这一世,就是为了他而活啊。   陆无颜僵住。   长嫂如此煽情,他不过就是一届莽夫啊!   他当真不会哄女子。   此时,在魏琉璃与陆无颜没有看见的地方,陆靖庭我了握拳头。   听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魏琉璃心里的光是太子,可惜,她被帝王赐婚,只能被迫下嫁给他,现在就连光也没了。   陆靖庭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何滋味,像是心口敞开,被人肆意踩踏。   他竟还愚蠢的以为,魏琉璃是为了他吃醋了。   男人眸光沉了沉,眼底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然后转身离开。   *   天际尚未大亮,乌沉沉的一大片,仿佛一场大雨即将袭来。   陆无颜又打了一只兔子过来,昨夜陪着长嫂闲聊许久,他竟觉得,长嫂也是个可怜人。   兔子还没烤上,一团杀气直逼而来。   陆靖庭与陆无颜兄弟二人当即警觉。   宝剑出鞘,寒光乍现。   几个黑人突然一道袭来,陆靖庭下手狠绝,以雷霆之势火速处理了攻击上前的杀手。   对方可能也是过来寻人的,人数并不多。   故此,解决起来不太吃力。   这时,一个活口正要反击,陆无颜没有杀他,打算带回去逼问。   然而,电光红石之间,青莲从袖中掏出匕首,直接对那男子一刀封喉。   男子当场毙命。   瞬间,四下再无其他动静。   陆靖庭与陆无颜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魏琉璃哪里看不出,青莲是在灭口,她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直言道:“青莲姑娘不敢吃兔子,对人倒是下手极狠。”   青莲难以稳住表情,卖力的保持端庄,“夫人有所不知,我也是担心此人会反手对付侯爷。”   魏琉璃不愿意再多言了。   仿佛事关陆靖庭,她便不想知道。她冷哼了一声,望着天。   陆靖庭,“……”她心里记挂着别的男人,凭什么还对他冷脸?   “兄长!二哥!”   此时,陆无景与陆无昌带人寻了过来。   眼看着雷雨将至,此地不宜久留,陆靖庭吩咐道:“这几具尸首都带回去,细细查验。”   青莲心头咯噔一跳,但一想到并没有留下活口,她稍稍放心。   陆无昌递了温茶过来,陆靖庭本要一饮而尽,但一想到魏琉璃还在跟他置气,难得放低了身段,他走上前,递了过去,“给你。”   魏琉璃扭过脸,“哼。”   随即,兀自往马车方向走。   亏得她一心担忧青莲会途中害陆靖庭,可是他呢?恐怕还将那朵毒莲花视作了红颜知己!   陆靖庭喉咙发涩,长臂僵在了半空。   陆家三兄弟假装什么都没瞧见。   陆靖庭面子上过不去,随手将茶水递给了青莲。   青莲当然不会拂了陆靖庭的面子,“多谢侯爷。”   同时,她留了一个心眼,魏琉璃对她而言,可能是一个对手!   这厢,魏琉璃刚要上马车,却是突然转过头瞪了一眼陆靖庭,“……!!!”她不要的东西,也不可以让给旁人!   陆靖庭感觉到了一道凛冽的目光,他一侧过脸,就对上了魏琉璃凶狠凶狠的眼。   “……”他又哪里招惹她了?堂堂永宁侯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作者有话说:   医生:你病了   陆狗子:???   医生:初步诊断,是直男癌晚期,日子不多了。   陆狗子:(⊙o⊙)   医生:不过,我这里有偏方,你只要死皮赖脸疼媳妇,就能药到病除。   陆狗子:请问……怎么个死皮赖脸法?   医生:通俗的说,你想对媳妇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陆狗子:-_-|| 第二十六章   从崖底重新上去,再赶到青莲父母的墓前,已是晌午时候。   从墓碑看来,年代已久,不像作伪。   扫墓过后,陆靖庭单独交代了心腹去调查墓中之人的一切生平。   从昨日早晨直至此刻,陆靖庭与青莲皆是粒米未进,男子尚且能忍,但换做是女子,已经是熬到极致了。   青莲也意识到了自己开始神志不清,她有意行至陆靖庭面前,气息虚弱道:“侯爷,这次……这次当真要多谢你……”   青莲正想利用这个机会与陆靖庭接近,再者,她的身子也着实是熬不下去了,除却挨饿受冻,这一路也担惊受怕,唯恐被陆靖庭看出端倪。   说完这句话,青莲往陆靖庭怀里栽了进去。   恰在这时,魏琉璃咳了一声,“咳!”   陆靖庭从未对青莲动过心,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还没抬她进门。   出于本能,他自然是要扶住面前昏厥之人。   因为对他而言,青莲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并没有将青莲视作女子。   然而,此时此刻,魏琉璃的咳嗽声如同催命符咒,及时制止了陆靖庭的一切动作。男人的双臂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青莲就那样“昏倒”在了他脚下。   突然而至的坠落感,以及身上传来的钝痛,令得青莲差一点尖叫出声。   怎么会……这样?!   众人,“……”   只见侯爷堪堪站在原地,任由未过门的妾室倒地,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却是目光望向了侯夫人。   而侯夫人身上裹着一件男子披风,似是正在生气,瞪了侯爷几眼,转身迈入马车。   小手掀开帘子的动作亦是果断拒绝,还带着几丝力道与洒脱。   这……   众人默默不做声,目光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合适,索性望向青山绿水。   陆靖庭暗暗长叹一声。   他这是怎么了?   就因魏氏一声咳嗽,他就束手束脚了?   陆靖庭无端懊恼,低喝一声,“来人,把青莲姑娘抱上马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青莲姑娘日后就是侯爷的女人,谁敢轻易抱啊。   见无人动作,陆靖庭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随便指着一个护院,“就你!”   被指到的男子身子一僵。   奈何侯爷下令,他只能照做。   此时的青莲内心百感交集,同时也懊恼悔恨。   她是想对陆靖庭投怀送抱,但万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等到青莲被送上马车,那护院放下的动作甚是粗鲁,几乎像是摆脱烫手的山芋,直接将她扔下。   青莲,“……!!!”   魏琉璃看了一眼“昏迷”的青莲,她知这女子歹毒,心思甚重,她暂时拿青莲没办法,但趁着对方昏迷,她还是可以解解气的,遂抬脚踢了上去。   青莲,“……!!!”她一定会报仇!   车帘放下之际,这一幕恰好被陆靖庭看见了。   陆靖庭阴沉了数日的眉目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好转。   他剑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竟莫名觉得魏琉璃有些可人……   *   回程还算顺利,并未遇到危机。   陆靖庭刚下马背,心腹上前,以仅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侯爷,咱们的人已经跟踪出去,不出意外,定能找到金箔细作在漠北的老巢。”   陆靖庭点头,神色肃重的望向了马车,这时魏琉璃掀开车帘,兀自下车,青莲还躺在车厢内。   魏琉璃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两人刚刚对视上,她又移开视线,似乎一眼不想多看男人。   陆靖庭,“……”她还在生气?   他不甚明白,魏氏的心胸怎么又变小了。   陆靖庭看着魏琉璃头也不回的入府,且身上还裹着二弟的披风,男人胸膛微微起伏,沉声吩咐,“叫几个婆子过来,把青莲姑娘扶入房,好生照顾着。”   言罢,他径直入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侯爷对未过门的妾室尤为关照。   但陆无颜方才目睹一切,他从未见过兄长如此这般心神不宁过。   并非是为了青莲,而是因长嫂而起。   陆无颜无言以对,他还从不敢想象,兄长会为任何一个女子而情绪波动。   他默了默,心头掠过一丝古怪。   *   陆靖庭处理完军务已经是傍晚时分。   漠北的落日西沉的格外迟。   大片橘色微光笼罩在整个永宁侯府上方,苍穹之下,皆是浮光。   老太君有请,陆靖庭将此行的一切说了一遍。   闻言后,老人家沉吟了一声,“真是没想到,青莲竟真是细作,现在细一想,我老婆子心头一阵胆寒,倘若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可那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啊!这次多亏了魏氏误打误撞,若非是她跟踪青莲,又被金箔太子抓了,咱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察觉到青莲的可疑之处。”   老太君是个讲理之人,爱憎分明。   陆靖庭一手摸索着杯盏,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老大?”老太君唤了一声。   陆靖庭回过神,立刻恢复常态,“祖母说的是,此前都怪孙儿大意了。”   老太君狐疑,总觉得陆靖庭不对劲,又问,“那……几年前青莲究竟是否救过你?她又到底有没有为你失去过清白?”   青莲是细作,早年就开始处心积虑。   那么,之前的种种都很可疑了。   陆靖庭答道,“孙儿正在彻查,眼下看来,一切八成都是她演出来的。”   说实话,这一刻的陆靖庭如释重负。   他不喜欢亏欠任何人的。   既不欠青莲,那就谈不上责任,也就用不着纳她了。   不知道魏氏以后得知真相,她会不会高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靖庭立刻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他为何要讨她欢心?   大可不必!   *   从善秋堂出来,陆靖庭往自己的别苑走。   陆家三位公子的三座别苑是紧挨着的,陆靖庭虽然成婚,但从未准备过大婚事宜,一切还是照旧,只是在后宅另辟了一座蔷薇苑给魏琉璃。   迎面撞见一人,是蔷薇苑的赵嬷嬷。   陆靖庭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对魏琉璃身边的人也甚是在意,一眼就认出。   赵嬷嬷,“侯爷。”   陆靖庭淡淡应了一声,以为赵嬷嬷是来见他的,“嗯,何事?”   那小女子是忍不住了,主动来服软了吧。   呵呵……她也不过如此。   陆靖庭的内心悄然无声的开出了无数朵小白花儿,那些小百花随着清风摇曳,煞是快活。   赵嬷嬷没想到会碰见陆靖庭,她只好如实道:“侯爷,老奴是来见二公子的,这件披风本属于二公子,小姐让我给二公子送来。”   陆靖庭,“……”   男人这才留意到了赵嬷嬷手中的披风。   这披风本来没什么不同之处,陆家的男子皆有,但令人惹眼之处在于,那披风的前襟上绣了一只雪白色兔头。看样子像是刚刚绣上去不久。   呵呵……还真是赶工了。   陆靖庭觉得这兔头眼熟,但也没有多问……毕竟,赵嬷嬷又不是来找他的。   陆靖庭直接走开,神色冷漠。   赵嬷嬷,“……”侯爷不好相处啊,当真是难为她家小姐了。   *   陆靖庭心神不宁,在院子里舞了一会剑。   他此前布的局,现在就静等收网了。   越是等待的过程,越是不能大意。   可他却总时不时想到蔷薇苑那边。   有一桩事,搁在他心头实在难受。   魏琉璃心里的人是太子,不久之前还抗婚跳河自尽,可见她是有多么排斥这场婚事。   然而,昨日种种,她又分明是在吃醋……   “谁?!”   陆靖庭感觉到身后有动静,转身直接刺了过去。   阿缘吓得嘴巴大张,他提着一篮子新鲜梅子,哆嗦道:“侯、侯爷是小的啊!”   岂会有人敢闯入侯爷的院子?   阿缘不明白,侯爷为甚会这般一惊一乍。   阿缘不想死,立刻又说,“侯爷,这是庄子里刚刚送来的梅子,侯爷和老太君,还有二夫人那边先各分了一篮子。”   陆靖庭脱口而出,“蔷薇苑那边可有?”   一语毕,他猛然惊觉这话似有不妥,立刻改了措辞,“我是说……六妹妹那里不可怠慢了。”   六小姐眼下继续住在蔷薇苑,这是阖府上下皆知的事。   阿缘挠挠头,“蔷薇苑那头,还没送过去呢。小的一会就去送。”   陆靖庭叫住了他,“不必了,本侯亲自去吧。”   他不喜酸甜之物,索性直接接过阿缘手里的梅子,大步往蔷薇苑迈去。   *   魏琉璃刚刚沐浴过,残阳余晖落在庭院中,她生的娇气,惧寒又怕热,本以为都这个时辰了,蔷薇苑不会来人。   故此,身上只穿着一件粉色中衣,刚刚洗过的墨发用玉扣固定在身后,她正带着两名婢女收拾晾晒过的花瓣。   陆靖庭行至院门处,目光直接落在了她身上,陡然心生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侯爷。”   院中婢女福身行礼。   魏琉璃转过身,就看见陆靖庭已经站在她身后。   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去了夕阳余晖,他手中提着一篮子梅子,看上去有些不和谐。   毕竟……   在所有人看来,陆靖庭的手是用来拿剑的。   魏琉璃的心陡然一跳。   她气他,但心里还是有他。   “夫君怎么来我这里?青莲姑娘昏倒了,也不知此时醒没醒?”魏琉璃的话,酸不溜秋。   陆靖庭不是一个傻子,他虽不曾有过任何男女之间的经验,但也听得出来,魏琉璃醋意大发。   男人心头莫名畅快、苏爽。   宛若是在校场大汗淋漓了一场。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魏琉璃中衣的领口上,那上面也有一只白色兔头,和方才在披风上所见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又是兔头?来,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情侣图案?   魏琉璃:纳妾的男人,不配得到解释,哼!   陆狗子:-_-|| 给我也绣一个吧,QAQ~   ——————   PS:姑娘们,文文凌晨要V啦,到时候希望大家支持一下哈,陆狗子的爱情需要大家的一路陪伴,2333333~   苏、宠、甜、聊,包君满意哦。 第二十七章   魏琉璃腰身纤细, 偏生胸脯胀鼓鼓的,不该有的地方,半点不丰腴, 而该有肉的地方, 又令人血脉泵张。   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 她方才收拾花瓣, 身子稍稍弯下,此时中衣衣领敞开稍许,露出两根浅碧色小衣系带。   汹涌之处,红梅白雪。   莹白肤色、嫩绿小衣、粉色中衣, 都是极为挑人的颜色, 无时不刻都在冲击着男人的视觉。   陆靖庭对一旁婢女吩咐,“这梅子拿去给六姑娘。”   侯爷一惯漠然冷淡, 婢女见怪不怪。   陆靖庭手中已空无一物,他面对着魏琉璃,声音硬邦邦的,“我是来看六妹妹的。”   仿佛,生怕魏琉璃会以为, 他是为了她而来。   这一刻的魏琉璃, 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说, “六妹妹在屋内洗澡,只怕夫君一时半会见不到她。夫君是继续等着呢?还是明日再来?”   美人语气不善。   她身上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 扰人心乱。   陆靖庭对对称的东西有一种偏执的执念。   魏琉璃的胸脯十分惹眼, 他难以自控的多看了一眼, 但她衣襟上只绣了一只小兔子, 男人觉得, 最好能在一边再绣一只。   他当然不便直接问出口,二弟披风上的兔子头,是不是她亲手绣的。   他岂会在意这种小事?!   简直荒谬!   “我可以等片刻。”陆靖庭的薄唇间碾出了几个字。   魏琉璃原本盼着夫君过来,可是如今,她一看见他就心里堵门,总觉得自己一腔真情,不被人珍视,流水岂懂落花的心伤?   “来人,在花厅摆上果子,侯爷要坐一会!”魏琉璃吩咐了一句。   赵嬷嬷觉得气氛不对劲。   但侯爷肯来蔷薇苑,这无疑是一桩好事。   婢女很快就端了冰镇的果子过来,花厅内到处是鲜花,魏琉璃就喜欢倒腾这些玩意儿。   陆靖庭在花厅落座,她总不能不搭理,但又不愿意同他说话,索性抓着一本话本在看。   花厅安静极了。   气氛陡然尴尬。   陆靖庭越想越不对劲。   嫂子的中衣,和小叔子的披风上,绣有同样的兔子头,他觉得魏琉璃欠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这小女子根本没有为人妻的觉悟。   男人幽眸一抬,就看见了魏琉璃手中话本上的书名,《一枕风月》……   一看话本的书名,就知道不是什么得体的书籍。   “咳咳……魏氏,你是我陆家主母,这种话本日后不得再看。”陆靖庭内心很不爽快,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爽快。   总之,他现在看魏琉璃做什么都有意见。   但又无法对她本人动怒,只好针对话本子。   魏琉璃的目光从话本上移开。   她觉得这不是错觉……夫君对她甚有意见!   上辈子,陆靖庭知道她喜欢看话本,还特意命人从四处搜罗了各式话本,从不会干涉她。   如今倒好,就连她的这点小癖好,他也要强行干涉。   难道……   人真的会变么?   爱也会消失?   还是说,这一世就是她的报应?   魏琉璃缓缓放下书册,美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深爱的男子。   有个说法叫做“因爱成恨”。   魏琉璃现在总算是深刻理解了。   “夫君,时辰已不早,棉棉在我这里一切安好,夫君还是去看看你的红颜知己去吧!”   魏琉璃直接逐客。   陆靖庭心头开着的小花儿瞬间枯萎。   整个侯府都是他的,她又凭什么不让他留下?   此前,勾引他的手段都去哪儿了?!   还是说,她心系太子,现在对他,就连装都不想装了?   陆靖庭突然站起身,然后身子前倾,一把揪住了魏琉璃胸口的那只小兔子,指腹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对这只兔子头十分不满,“衣服脱了!”   魏琉璃万没想到,她的“好夫君”会突然冒出这句话。   她是心悦他,但绝不会任他欺辱。   一旁的赵嬷嬷惊呆了。   侯爷怎的突然如此粗鲁?!   魏琉璃的双手摁住了陆靖庭的大掌,怒视他,“还请侯爷自重!即便我是你的妻,我也会嫌弃侯爷不干不净!你去找你的青莲好了!”   陆靖庭气蒙了。   他不过是不想看见那只绣兔子。   她却先嫌弃他脏?!   他二十五了,从未碰过其他女子,哪里脏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陆靖庭低喝。   魏琉璃被这一声低吼震慑了一下,旋即更是恼怒,一低头就咬了上去。   柔软的唇碰触到了陆靖庭手背的瞬间,他先是一怔,之后痛感袭来,锋利的贝齿紧紧咬着他。   美人像是一头受了刺激的小兽,不死不休。   奇怪的是,当手背上的痛感逐渐清晰的时候,陆靖庭的怒意稍稍消散。   等到魏琉璃放开他的手,有道银丝线自她唇角拉扯出来,她原本粉色的唇染上了些许的血渍,变得红艳夺目。   这一刻的陆靖庭有些怅然若失。   他竟然觉得失望。   恨不能让她再咬上一会。   两人四目相对,美人瞳仁恶狠狠地,仿佛随时随地发出第二次攻击。   陆靖庭语气不明,“你属狗的么?”   魏琉璃,“……!!!”他才属狗!   好女不跟男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魏琉璃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她也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露出如此凶悍之色。   可已经为时已晚。   魏琉璃懊恼自己,跺了跺脚,再不搭理陆靖庭,头也不回的进了房。   陆靖庭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背,上面留下了一副十分精致的牙印,他竟觉得好生养眼……   最主要是……对称!   木棉过来时,院中已无人,她挠了挠头,“嬷嬷,兄长不是说过来看我么?”   赵嬷嬷不想打击木棉。   侯爷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赵嬷嬷,“侯爷亲自给棉棉送了一篮子梅子呢。”   木棉贪嘴,一听是梅子,不由得口齿生津,“我也不是很讨厌兄长了。”   赵嬷嬷张了张嘴。   她当然不能告诉木棉,侯爷心里岂会寄挂她?无非是找了个由头过来看夫人罢了。   赵嬷嬷后知后觉,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并不能笃定。   *   陆靖庭回到自己的庭院。   阿缘一见他手背溢血,立刻上前询问,“侯爷,您的手这是怎的了?”   陆靖庭一挥袖,右手避开了阿缘的碰触,淡淡启齿,“无妨,不过只是……被小狗咬了。”   阿缘,“……”   侯府倒是饲养了几只猎犬,怎么,诞下狗崽子了么?   阿缘担心自家主子,“侯爷!那得赶紧医治啊,万一得了恐水症(狂犬病)可如何是好!”   陆靖庭心情微妙,被咬了也谈不上气愤,但也并非是愉悦,总之,仿佛是得了一只十分合心意的爱宠,他现在还不知如何对待她才好。   他不懂情情爱爱。   初尝这滋味,男人一时半会尚未看清自己心意。   只当是,觉得魏琉璃好玩罢了。   “不必叫郎中。”陆靖庭言罢,好看的薄唇溢出一抹微不可见的轻笑。   阿缘,“……”-_-||   侯爷竟然笑了……   这可真是奇迹啊!   他跟在侯爷身边数年,第一次看见侯爷笑。   陆靖庭从袖中取出帕子,盖住了他手背上的牙印,目测看来,日后大约会留下印痕。   男人好像很期待。   这时,门外一小厮上前汇报,“侯爷,二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陆靖庭猛然又想起了那只兔子头。   当然了,自家的亲兄弟,当然要摆在首位。   陆靖庭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他也自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因为那点小事就迁怒于亲兄弟。   然而,就在陆无颜风度飘飘走来,一袭白衣胜雪,少年风华绝代,陆靖庭猛然惊觉,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二弟,如今已是出类拔萃的郎君了。   而更重要的是,陆无颜与魏琉璃年纪相仿。   陆靖庭在这一刻,脑子里想到了诸多事。   就连从未考虑过的年纪,他也想到了。   他比魏琉璃年长了整整九岁,现在或许还看不出来什么,可几十年过去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靖庭忽然蹙眉。   他本身就从未想过与魏琉璃能够有一个长远的未来,他为何会想到了以后……   陆靖庭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兄长,我有事与你说。”陆无颜双手抱拳作揖,这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二人虽然是兄弟,但在陆无颜看来,长兄如父,他甚是敬重陆靖庭。   “兄长,我方才见了府上的郎中,得知青莲是装晕的,一想到嫂子那会故意踢了她,可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哈……”   陆无颜一想到魏琉璃那一脚,不免觉得好笑。   然而,他刚笑了几声,顿时觉得兄长的眼神骤冷,陆无颜神色僵了僵,这才想起了兄长也同样防备嫂子……   “咳咳,兄长,那个……这次带回来的几具黑衣人尸首已经查验,尸首上没什么特别之处,看来对方很是谨慎小心。”   一言至此,陆无颜发现,兄长的神色愈发清冷。   他心里没底了,“兄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靖庭眸色微冷。   二弟是至亲,自是他十分在意之人,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就与二弟置气。   更何况,他万不能表露出来!   陆靖庭淡淡启齿,“老二,你是陆家人,除我之外,你就是陆家最需要担起责任的男子,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你都应该心里清楚。”   陆无颜,“……”   他哪里做得不够好了?   兄长看着他的眼神好生幽冷……甚至还有一些不喜。   兄长一惯人狠话不多,这是第一次对他长篇大论。   陆无颜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是,兄长。”   *   虽是交代了陆无颜,但陆靖庭心中依旧有根刺。   这一晚,他还是睡在悬绳上的,以免入睡太深,会梦见不该梦见的东西。   然而,乍醒时,陆靖庭还是在潜意识之中看见了无数只兔子。   男人猛然睁开眼。   此时,外面天光微亮,屋内一片昏暗。不远处,雄鸡高声鸣叫。   门外,阿缘已经备好清水与棉巾。   侯爷每日都有闻鸡起“武”的习惯,阿缘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在门外恭迎。   门扇被人从里打开。   陆靖庭照常走出了屋子,然而,男人似乎无心练剑,吩咐道:“去找一些书来……诸如《女戒》、《烈女传》之类的,日头升起来之前,给侯夫人送过去。”   阿缘,“……”   要知道,陆家的后宅一惯安宁,陆家的女子,也从不读《女戒》之类的书。   *   东边天际浮出一轮明日。   魏琉璃是被赵嬷嬷唤醒的。   她的起床气从小就有,若是被吵醒,面对谁都不会有好脾气,“嬷嬷呀,莫要吵我!老太君那里又不需要请安!”   这是嫁到陆家的唯一好处。   陆家人对她眼不见为净,她自己也少了麻烦。   赵嬷嬷为难道:“小姐,是侯爷……”   一个呼吸后,魏琉璃陡然睁大了眼,然后腾的一下坐起了身子。   陆靖庭就站在脚踏下面。   男人幽眸深邃,手里拿着两本书,他最终还是决定,自己走这一趟。   这厢,陆靖庭直接朝着床榻抛了过来,“魏氏,你先看着,过几日,本侯亲自考核你。”   魏琉璃已经彻底清醒。   她看了一眼抛在自己面前的《女戒》和《烈女传》,再抬头看了看冷漠孤高的男人,这一刻的魏琉璃气伤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大眼汪汪的看着男人。   气煞了呀!   陆靖庭眸光微眯,心想:她为何没甚反应?   魏琉璃不甚明白,夫君为何要折磨她,她忍了又忍,最终打算以柔克刚,忽的一笑,美人睡眼婆娑,娇憨又可人,“夫君打算如何考核呢?几天一考?”   陆靖庭感觉到了她换了一种反抗方式,“每隔三日,我会抽查你所看的内容。”   魏琉璃莞尔,“好呀,不知青莲姑娘是否一起看呢?毕竟,她也是侯爷的女人。”   陆靖庭喉结一紧,“她不是”三个字被硬生生忍了下去。   “你是主母,她不过是个妾,与你不同。”陆靖庭言简意赅地解释。   十分牵强。   魏琉璃应下,“好!”   陆靖庭仿佛一拳头砸在了棉花团上,明明已经用力了,却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置于身后的手握了握拳,莫名的很想要一个小兔头的刺绣……   二弟能有,他也可以。   但这种事,他说不出口,只能让魏琉璃自觉。   “你若闲来无事,就给本侯做几身中衣,这是你的义务。”陆靖庭厚着脸皮道。   魏琉璃凝视着他,完全想不通夫君到底是怎么了,她心中有气,既然对方提及义务,她也索性提一提,   “好呀,琉璃的确要履行做妻子的义务,那夫君呢?打算几时履行一下做夫君的义务?”   一言至此,魏琉璃小心脏猛然一跳。   她双手揪紧了薄衾,表情淡漠,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心虚。   陆靖庭的喉结滚动。   他当然明白,什么是做丈夫的义务……   这一刻,男人猛然警觉一件事。   他其实根本没打算与魏琉璃如何。   魏家是政敌,同时,魏琉璃的父亲害死了他的二叔,家仇已定,此生难消。   既然不曾想给她一个未来,那他此刻站在这里作甚?   “……”   陆靖庭从不做无用之事。   他恍然大悟,发现自己荒唐到了这种境地了!   然而,方才发生的事情,以及说过的话,已经没有回旋的机会了。   经历过一系列天人交战,纵使陆靖庭内心已是一片兵荒马乱,但表面肃重如初。   他这才意识到,他无法给她任何承诺。   养她一辈子也无妨。   可夫君的义务……   最终,陆靖庭在权衡利弊,以及顾全大局之后,给了魏琉璃一句话,“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魏琉璃,“……”   夫君的意思是,让她争宠?   她一定会揭露青莲的真面目!   即便是不是为了争男人,也要为了漠北百姓!   魏琉璃又莞尔一笑,乖巧的不像样子,“好呀,那夫君敬请期待。”   美人嗓音娇柔,又是刚刚醒来不久,声音十分独特,传入男子耳中,像是有根羽毛挠了他的耳蜗。   陆靖庭知道自己走这一趟是个错误。   他没再逗留,转身离开。   这才刚刚迈出房门,就听见魏琉璃在内间嗷嗷直叫,还有砸床的声音。   “啊啊啊!夫君他太过分了!他过分!过分!”   陆靖庭的心情微妙。   听见魏琉璃骂他,他竟然还觉得心头舒坦……   *   这厢,魏琉璃起榻,直接将《女戒》和《烈女传》丢在一边,觉得不解恨,又把脚伸过去踩了踩。   赵嬷嬷神色尴尬。   她活了这把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倘若一个男子,当真不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见都不会见她一眼。   尤其是像侯爷这般日理万机的主帅。   赵嬷嬷觉得,事情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保不准侯爷与小姐可以夫妻合鸣。   如此一想,赵嬷嬷甚是殷勤,“小姐莫急,侯爷的中衣,老奴来缝制。”   魏琉璃不会缝制衣裳,只会刺绣。   除了绣兔子头之外,她也不会其他的。   因着前日借用了陆无颜的披风,上面不小心划了一个口子,为了遮掩那道破损,魏琉璃就在上面绣了一只小兔头。   她万万不会想到,就是因为那只小兔头,会给她惹来这样的麻烦。   “那就劳烦嬷嬷了。”魏琉璃瓮声瓮气。   赵嬷嬷想让事情更加顺水推舟,就说,“那小姐找个机会去量量侯爷的尺寸,没有尺寸,也不好下手呀。”   言之有理。   魏琉璃勉为其难应下,“好,我知道了。”   *   择日不如撞日。   魏琉璃下榻洗漱穿衣,用过饭后,捯饬了一下就带着丫鬟往紫竹苑去。   木棉的身体还没痊愈,魏琉璃不允许她踏出蔷薇苑。   紫竹苑是陆靖庭所居的院子,外面守卫森严,魏琉璃却见,庭院中已经站着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青莲。   她手中拎着一只攒盒,穿着一袭碧色衣裙,纤细的身段,柳腰不盈一握,好一朵遗世而独立的青莲花儿。   青莲今日是特意来见陆靖庭,面容特意稍作打扮,她长相清秀,是小家碧玉,最容易惹男人怜爱的那种。   魏琉璃走了过去,微微颔首,清媚的脸蛋儿显得有些傲气。   她才是主母。   气场不能丢了。   况且,魏琉璃知道青莲是细作,无论是站在自身角度,亦或是家国大义上,她都十分厌恶青莲。   魏琉璃眸光不屑,“青莲姑娘,看见了本夫人,怎么不行礼?”   青莲的手一紧。   她记恨魏琉璃年轻貌美,还是陆靖庭的正妻。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进了门,她想要的一切都可以谋划到。   青莲福身,“给夫人请安。”   这时,青莲眼尖,她看见月门处有一抹玄色衣角,便知道是陆靖庭过来了。   青莲心生一计,就在起身之时,她松开了手中攒盒,滚烫的参汤溅了一地,将她碧色的衣裙下摆溅脏,与此同时,青莲凄惨尖叫一声,“啊!”   魏琉璃看得目瞪口呆,饶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机,但还是不得不“敬佩”。   青莲顺势跌倒在地,瞬间梨花带雨,“啊!夫人!夫人……我、我是真心心悦侯爷的,夫人是正妻,还望夫人能够容下我!”   魏琉璃心惊了一下,觉之不妙。   她转过身,就看见陆靖庭拧眉朝着这边走来。   男人眉目萧索,似是不悦。   魏琉璃以为他相信了眼前的一幕。   陆靖庭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他是故意让人放了青莲到院子里,倒是要看看这细作的下一步计划。   可谁知,魏琉璃也过来了。   魏琉璃打乱了他的计划。   陆靖庭猜出青莲诡计多端,莫名不放心魏琉璃,果然,他过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这个小女子,她是真蠢?   还是太傻了?!   陆靖庭驻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怎么回事?”   她若是能够自己解释清楚,那就最好不过。   魏琉璃忽然双手捂着唇,一双大眼水汪汪的看着男人,忽的眼底又狡黠一笑,实在做作,“哎呀,夫君,你怎么恰好这个时候回来了?青莲姑娘不久之后就要进门,我作为主母,当然要替夫君调教她。方才一个不小心,竟是失手了。”   她故作震惊,且又蛮横无理之态。   魏琉璃无法。   她若是直接狡辩,陆靖庭未必会信任。   陆靖庭的眉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了一下,瞬间恢复如常。   青莲也愣了。   魏琉璃自己主动站在主母的位置上,管教一个还未入门的小妾,这似乎合情合理。   况且,她自己也说了,是不小心为之。   陆靖庭明白了魏琉璃的用意。   他眸光微闪,心道:呵,小东西,倒也激灵,罢了,且让她随心一次。   陆靖庭表面冷硬,“魏氏,不得再有下次!青莲乃博学女子,无需你来引导。”   一言至此,陆靖庭弯腰,扶着青莲的手臂,将她扶起,随即大掌移开。   青莲欲言又止,眼中依旧含泪,一副楚楚可怜,却又无人可以倾诉之态。   陆靖庭,“青莲,你且回去歇着吧,参汤这份心意本侯心领了。”   青莲辨别不出男人话中的真伪。   但陆靖庭训斥了魏琉璃是真的,扶她起来也是真的。   青莲很懂进退,垂首道:“是,侯爷。”   魏琉璃目送着青莲离开,还不忘调侃一句,“青莲姑娘,好走啊。”   青莲抿唇不语,这一刻她发誓一定会弄死魏琉璃。   陆靖庭看着魏琉璃得意的小模样,有点想笑。   但转瞬间,陆靖庭又忍住了。   他这样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能让人轻易看出他的情绪。   否则,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男人沉着脸,继续做戏,“魏氏,你闹够了没有?!日后见到青莲,你离远一些!莫要挨近她!”   省得再坏他的事。   再者,她又岂会是青莲的对手!   魏琉璃以为陆靖庭在护着那朵青莲花,她心中酸涩,“你这样凶我作甚?侯爷对青莲倒是温柔的紧!”   魏琉璃忽然哽咽。   她一心保护的夫君,却在一心护着别的女子。   她红着眼眶,瞪着男人。   上辈子他挥军数万,替她报仇的那个阵势呢?!   “你说呀!你倒是说话呀!你为甚不说话了?!”魏琉璃跺了跺脚。   陆靖庭吃惊的看着她。   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十分古怪的生物。   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这又哭了?   陆靖庭的目光落在了魏琉璃的绣花鞋上,她跺脚的动作行云流水。   她急了。   陆靖庭不明白她急什么……   男人语气没有明显缓和,“说吧,找我何事?”   魏琉璃被这冷漠的态度气伤了,“当然是量你的尺寸做衣裳呀,不然还能为什么?我又不会熬汤!更不是侯爷的恩人!”   呵呵……   吵架倒是很会抓住重点。   下一刻,陆靖庭猛然一怔,凝视着魏琉璃,“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青莲她……”   青莲几年前“救”过他的事,除却老太君与张妈妈之外,便无人知晓了。   魏琉璃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她立刻扯谎,“当然是青莲告诉我的!不然呢?侯爷总不能以为,我无所不知吧。”   陆靖庭眯了眯眼。   男人似乎是在思忖什么。   片刻后,他并没有继续追问,“你……休要贫嘴。既然要量尺寸,那就随我进来吧!”   魏琉璃从婢女手中接过皮尺,吩咐了一句,“你们都不必跟过来了,还有你。”   她特意交代了阿缘。   阿缘,“……”   陆靖庭对阿缘眼神示意,让他莫要跟过来。   阿缘,“……”量个尺寸而已?还不能被人瞧见?   于是,魏琉璃与陆靖庭单独来到了堂屋。   男人高大挺拔,宽肩窄腰,腰封下面是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浑身上下仿佛无一寸是多余的。即便不去看他的脸,魏琉璃也是心头小鹿乱跳。   当真又爱又恨。   魏琉璃站在陆靖庭面前,男人很配合,敞开了双臂,魏琉璃手里拿着皮尺,她也不矜持,直接抱了上去。   软玉温香瞬间抱了个满怀,陆靖庭身子陡然一僵,低喝,“魏琉璃!”   魏琉璃的脸从男人怀里抬起来,仰面看着男人,“夫君吼甚么呀?尺寸不量准了,衣裳如能做好?你站着别动就是了,我来动。”   什么叫他不动,她动?!   这话不太对劲。   陆靖庭僵着身子,不一会就出了一身薄汗。   亏得他意志力坚定,否则他倒是不介意祖母的提议,直接把事给办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欲望像是盛夏的茅草一样,在脑中疯长。   她是他的妻,他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这个认知,令得陆靖庭的眸光一度暗沉。   这厢,魏琉璃忙好了一切,她这才没有继续“纠缠”着男人。   陆靖庭全程身子紧绷,面容清隽无温,在魏琉璃看来,他的眼神是警惕,且幽冷的。   魏琉璃不喜欢夫君这样疏离她,她埋怨,“夫君如此看着我作甚?我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你怎么样了吧!”   陆靖庭,“……”   男人凸出的喉结滚了滚,忽然移开视线,没再看魏琉璃一眼,“你走吧。”   他嗓音沉闷,还有些许低哑。   魏琉璃张了张嘴,看着男人萧挺的侧脸,心头像是被人泼了一碗老年陈醋,煞是酸楚。   “走就走!”   魏琉璃手里拽着皮尺,转头气闷闷的离开。   片刻,安静的堂屋内,陆靖庭轻叹一声,他低头一嗅,鼻端暗香萦绕,是女儿香……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想吃肉……   导演:剧本上有大量肉戏,是侯爷你太矜持了。   陆狗子:o(╥﹏╥)o   ——————   V的第一章 给大家奉上啦,下面还有更新哦,大家继续往下翻哈~ 第二十八章   当夜, 永宁侯府上空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马蹄声传入巷子,七八个穿着蓑衣的男子下马, 随即大步迈向侯府大门, 这几人皆是清一色手持长剑, 雨帘之下, 眸光坚定。   侯府大门打开,小厮探出头来。   一看蓑衣男子递出的令牌,那小厮当即警惕,在大门外左右望了望, 仿佛是担心被什么人看见。   “把这封书信交给你们侯爷。”   为首的蓑衣男子言简意赅。   一语毕, 递出一封用油纸包着的信笺出去。   小厮接住,道:“好, 我这就去见侯爷。”   事情办完,几名蓑衣男子很快离开。   大雨倾盆,夜色浓郁,不一会就冲刷了巷子里所有的痕迹,一切皆埋没在一场无休止的雷雨之中。   仿佛这一夜, 从未有人来过。   *   紫竹苑, 陆靖庭身上只着中衣, 屋内没有旁人, 他看着手中信笺,上面还有些许水汽, 但因着油纸包裹, 并没有被水沾湿。   陆靖庭打开信笺之前, 一只盯着信封上的图纹看。   这是一只兔子头……   换做是以往, 陆靖庭根本不会在意, 然而,这只兔子头实在是眼熟,与魏琉璃中衣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陆靖庭拧眉半晌,这才打开了信笺。   看过书信内容之后,陆靖庭没有犹豫,直接将书信放在了烛火上,当场烧毁。   *   次日一早,天际放晴。   漠北的雷雨来势匆匆,消失得也快。   一大早,又是一个艳阳天。   清晨空气清新,陆靖庭却是内心浮躁。   他去了善秋堂见老太君,就连老太君也看出了他似有心事。   “老大,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陆靖庭没有隐瞒,他给了老太君一个眼神。   老太君会意,让张妈妈带着下人皆退下。   待屋内没有旁人,陆靖庭如实说,“祖母,昨夜淮阳王派人给孙儿送书信,信中说,他有意起势,想问问孙儿的立场。”   陆家忠诚于国,而非哪一任君主。   上一次政变之时,陆家并没有站在如今的帝王这一队。   之所以能够保全陆家,全凭着百年基业。   当今皇上登基后,并非什么良主,他加重赋税、奴役百姓、克扣军饷,这些年一直在明里暗里打压陆家。   陆家能够苟且到了今日,已实属不易。   老太君拧眉,“淮阳王如此表态,也不担心我陆家告发他,看来是已经看清了局势,更是知道陆家的处境。”   朝廷迟早容不下陆家。   老太君与陆靖庭皆知。   “老大,此事你怎么看?”老太君问道。   陆靖庭对淮阳王的举动并不诧异。   令他想不通的是信封上的兔子头。   据他所知,没有哪一个世家是用兔子头当做标识的。   而淮阳王信封上的兔子头,与魏琉璃的那兔子如出一辙。   淮阳王……   魏琉璃……   这分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   陆靖庭实话实说了。   “祖母,孙儿亲眼看见魏氏衣裳上的兔子头绣纹,与淮阳王信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闻言后,老太君仿佛想到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   到了今日,她都开始怀疑,魏琉璃嫁到陆家是天意。   一开始魏琉璃做梦,救了陆靖庭一次。   然后,又发现魏琉璃的贴身丫鬟,竟然就是陆家失散多年的六姑娘。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过巧合了。   老太君轻叹一声,“老大,其实,你见过魏琉璃的母亲。”   陆靖庭眼中浮现一抹光,“祖母,此话怎讲?魏琉璃母亲不是难产而死么?”   陆靖庭比魏琉璃年长九岁,他又打小在军营长大,岂会见过世家宗门的妇人。而且魏琉璃出生那年,陆家已经举家搬迁到了漠北。   老太君提及了一桩成年过往。   “魏琉璃的母亲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她姓姚,是当初的太子太傅之女。姚氏原先与淮阳王情投意合,年轻时候差一点就喜结连理,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姚氏突然嫁给了魏启元,而淮阳王也被贬关外,永世不得回京。”   “淮阳王与咱们陆家交好,你可还记得,十六年前淮阳王身受重伤,他带了一个美貌女子到了咱们府上避难?”   陆靖庭岂会忘记这样的大事。   那日,淮阳王的确受了重伤。   他身边有一个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女子。   陆靖庭拧眉,“可姚氏不应该在京城魏家么?”   老太君轻叹,“是淮阳王抢来的。姚氏大抵对他还是余情未了吧。他二人的定情信物就是兔子。我猜,这便是为何淮阳王的信封上有兔子头,而且魏琉璃或许是因为她母亲?”   说到这里,老太君猛然间一怔。   “不对呀,当初京城派人过来寻人,将姚氏强行带走时,她好像已经怀上身孕了,那……魏琉璃……”   说到这里,老太君呆住。   陆靖庭也神色一滞。   算着日子,魏琉璃可能是姚氏在漠北怀上的孩子,那魏琉璃的亲生父亲,很有可能是淮阳王!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姚氏来漠北之前,就已经怀上了孩子。   故此,魏琉璃既有可能是魏启元的血脉,也有可能是淮阳王之女。   祖孙二人对视了几眼。   很多事情已经昭然若揭。   他二人心照不宣。   老太君沉吟一声,“姚氏已亡故,那这桩事只有淮阳王和魏启元知晓了。魏启元与咱们陆家有仇,不可能告知真相,如此只能去问问淮阳王,万一魏琉璃当真是淮阳王之女……”   老太君忽然笑了,“真要是如此,老大啊,你来年就得让我老婆子抱上重孙!”   陆靖庭,“……”祖母这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那小女子身世这般离奇,她自己知道么?   陆靖庭沉默片刻,“祖母,这件事暂时莫要传出去,真相如何,还有待考据,淮阳王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复仇,难免偏激,咱们陆家亦不可全信他。孙儿认为……暂时不便直接差人去问,王爷淮阳王直接登门索要女儿,咱们对京城那边不好交代。”   更重要的是,倘若魏琉璃是淮阳之女。   而魏琉璃现在又是侯夫人,朝廷那边定会以为陆家已经站队了。   陆靖庭一惯稳重,凡事必然考虑周全。   老太君也是这个意思,“嗯,老大所言极是,这样吧,你先去魏琉璃那里探探口风,问她可知道兔子头的来历,毕竟她也从未见过她的母亲。朝廷和魏家也可能故意使计也说不定。”   陆靖庭点头,“好。”   *   魏琉璃为了应付陆靖庭的考核,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翻看《女戒》和《烈女传》。   她躺在花厅的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小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赵嬷嬷坐在她身侧,按着陆靖庭的尺寸缝制中衣。   为了防止陆靖庭发现并非是魏琉璃亲手缝制衣裳,她命小丫鬟守在了月门处,一旦陆靖庭过来,就立刻通报。   “侯爷!”   小丫头高声唤了一声。   魏琉璃闻声,立刻从赵嬷嬷怀中抱过箩筐,然后捏过针线,有模有样的摆着姿势。   倒是没有一次下针的。   陆靖庭大步走来。   花厅下清风徐徐,头顶紫藤枝叶正好可以遮阳,陆靖庭看见魏琉璃在给他做衣裳,心情莫名爽快。   他看了一眼赵嬷嬷,“都退下吧。”   赵嬷嬷纳闷。   □□的,侯爷每次过来,怎么都要屏退所有人……   这是甚么癖好?   况且,侯爷也从未对小姐做过什么呀?   武将的心思,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是,侯爷。”   赵嬷嬷对着小丫鬟使眼色,众人纷纷回避。   这下,花厅内只剩下魏琉璃与陆靖庭两人。   魏琉璃抱着箩筐,双眼炯亮,“夫君,你有何事呀?是来考核《女戒》么?可惜,我忙着做衣裳,尚未来得及看书。”   陆靖庭噎住。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径过分了。   他并没有想让魏琉璃看《女戒》之类的书,但他是三军统帅,说话……要算数的。   “……无妨,你且慢慢看,等到时机成熟,我再考核你。”   陆靖庭兀自落座,他坐姿端正,两条大长腿稍稍分开,正好面对着魏琉璃。   魏琉璃又正翘着二郎腿,她的脚再往前挪移一寸,就会不小心碰触到陆靖庭。   下一刻,两人都意识到了坐姿的问题。   然而,谁都没有动作,都装作完全没有意识到。   只要能稳住表情,那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陆靖庭瞄了一眼箩筐中的衣裳,上面并没有绣兔子头。   男人是有备而来,自是事先想好了措辞,“我上次见你的中衣前襟上绣了一只兔子头,倒是极为精致。为何会是兔子头,而不是旁的?”   魏琉璃纳闷了。   不过就是一只兔子头,夫君为何特意询问?   而且,他还装作不经意间问起。   还能为什么呢?   她打小就不碰触女红,只会绣兔子头呀!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轻易暴露自己“不学无术”。   魏琉璃美眸滴流一转,故意为难,“夫君,你说几句话好听的,我可能就会告诉你缘由。”   陆靖庭胸口一缩,“你……”   他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会来事的女子!   但眼下,他的确得调查清楚,只能暂时妥协。   男人思量了几个呼吸,说了大实话,“你很美。”   魏琉璃喜欢这个三个字。   但夫君的态度,她并不喜欢。   魏琉璃望着他,“你夸得毫不虔诚,没有诚意,让我没有一丝丝的触动。”   “……”   陆靖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退再退。   她还想要怎样的虔诚?和诚意?触动?   陆靖庭没夸过女子,除却陆家女眷之外,他几乎很少正眼看哪个女子。   陆大将军紧绷着一张俊脸,“你月貌华容,让人一见难忘。”   这已经是陆靖庭的极限。   方才所言,都是实话。   魏琉璃被夸得通体舒畅,但她还是不满足。   就在陆靖庭揣测她还有什么馊主意时,魏琉璃朝着男人伸出了自己的纤纤玉手,“夫君,诺,我手疼,都是因为给你缝制衣裳。”   陆靖庭还能怎么办?   他又不能揍她一顿。   她的这点小体格,完全不够他惩戒的。   陆靖庭抓过魏琉璃的手,给她揉了揉。   带着薄茧的手摩挲在细嫩肌肤上,又痒又疼。   魏琉璃蹙着小眉头,抽出自己的手,“夫君,我是说……你亲一下!”   陆靖庭脑子一炸!   这成、成何体统?!   光天化日之下,她一个女子,竟然如此奔放!   然而,震惊也装作不震惊。   陆靖庭内心一阵兵荒马乱,表面淡定从容,抓过美人的玉手,缓缓放在唇边,轻触,即刻分开。   很是香软……   这是陆靖庭脑中浮现的词。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魏琉璃却换了一只手递过来。   她笑着说,“再亲一下。”   陆靖庭,“……”要亲就亲一双,确实应该对称……   男人俊脸微沉,“……你不要太过分。”   魏琉璃见好就收,也没再继续为难陆靖庭。   好歹夫君主动了,这是一个突破。   魏琉璃把自己的手又收了回去。   陆靖庭,“……”   这就不要了?   她倒是满意了,可是他呢?   仅亲了一只手,陆靖庭觉得浑身不自在。恨不能把魏琉璃另一只手抓过来!   这小女子如此奔放,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长大的?以前在京城,与太子是不是也这般亲密!   一想到魏琉璃之前还与太子有过一段,陆靖庭心中不悦。   但男人忍住了,面无他色,“现在可以说了吧?”   魏琉璃纳闷,不明白陆靖庭为何会对一只兔子头感兴趣,“这种刺绣是我长姐教我的,因为我母亲喜欢兔子,母亲的遗物上,都是兔子头刺绣的图案。夫君……作甚想要知道这个?”   她拧眉思量,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夫君也想要那样的刺绣!”   被人看穿这种极其幼稚的心思,陆靖庭立刻反驳,“胡闹!我不喜!”   魏琉璃难免失落。   夫君不喜欢兔子头啊。   那可如何是好,她只会这一样刺绣啊。   罢了,夫君若是不喜,她不绣便是。   两个人各怀心思,陆靖庭却在想,倘若她不是魏启元的女儿,他们之间唯一的鸿沟也就没了……   魏琉璃,“夫君在想什么?”   陆靖庭神色冷淡,“没什么,我走了。”   男人丢下一句,起身离开。   魏琉璃目送着他走出了蔷薇苑。   木棉这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看了看月门的方向,又看了看魏琉璃的手,“嫂嫂,你的手有什么感觉?”   魏琉璃当然知道木棉偷看了,她啧啧的说,“感觉妙不可言呀。”   陆靖庭还没走远,他耳力过人,听见这句荤言荤语,脚步一滞,但随即又大步走远。   亲一下手就妙不可言了……?   她要求真低。   *   淮阳王的封地远在西南。   陆靖庭无法抽身亲自去一趟。   十多年前的事情,早就是陈年往事,现在想要查起来,绝非是易事。   陆靖庭甚是浮躁。   这一日到了每三个月一次的犒军活动。   副将白练这次特意请了戏班子,在军营搭起了戏台子,让众将士们听戏。   陆靖庭就在营帐中,外面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戏台上正唱着一出霸王别美人的戏码,陆靖庭此前从不留意这些,也从不参加犒军日,每回都是副将白练操办。   他听得出来,戏台上正唱着英雄难过美人关,   “红颜一笑醉断肠,长龙红尘百年乱。英雄难过美人关,谁言美人终祸害……”   陆靖庭听得入神。   他一直都认为,身为一军统帅,若是因一女子就轻易乱了心思,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今看来,自古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美人之所以是祸害,那是英雄不够坚定。   可是他不一样。   他即便心乱了,也十分坚定自己的意志。   他陆靖庭此生奉于家国天下,苍生百姓,纵使被一个女子迷住,也绝无可能痴恋。   再者,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他并非是那种好色之徒,又不是昏庸之辈,想要一个女子……似乎也无伤大雅。   陆靖庭如此想着,心中数日来的堵闷逐渐好转。   “侯爷。”   白练从营帐外走入。   他一身白袍,虽是武将,但寻常都是捯饬的人模狗样。   陆靖庭淡淡看了他一眼。   白练递了一条九色锦过来,这是用九根不同颜色的线编制而成的手绳。   在大周,每逢七夕这一天,女子就会编制九色锦给自己心仪的男子,以表爱慕。   但绝对没有男子送给男子的道理。   “拿走!”   陆靖庭一脸嫌弃。   白练无语,“侯爷,别这样呀,这是我今晨特意在西街王大娘那里买的,她儿子前些年战死,军中兄弟们对王大娘多少有些照顾,这不……我就把王大娘摆摊的九色锦都买来了,搁着也是浪费,大家都是人手一条呢。”   说着,白练抬起手臂,给陆靖庭看了看他手腕上的九色锦。   陆靖庭再没有反驳的理由。   白练自作主张,强行给陆靖庭系了上去。   陆靖庭,“……”   罢了,魏琉璃八成是不会给他编九色锦的……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要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一个美人!   魏琉璃:大可不必如此勉强,QAQ~   陆狗子:其实……也不是很勉强。   魏琉璃:(⊙o⊙)   ————   姑娘们,继续往下翻哈,还有更新哦~ 第二十九章   “去府们外守着, 侯爷一到巷子口,就立刻过来通知我。”魏琉璃吩咐了蔷薇苑的小丫鬟。   今天是七夕佳节。   是情人之间才能一起渡过的节日。   魏琉璃特意编织了九色锦,她知道青莲那个心机女子也一定会给夫君准备。   魏琉璃不会允许陆靖庭戴上别的女子送他的九色锦。   毕竟, 九色锦的意义很是特殊。   魏琉璃今日特意梳妆打扮, 眉心画了粉色花钿, 她年纪小, 只要稍作打扮,清媚之色轻易间就流露了出来。   不仅如此,她还用了香露,轻袖一挥, 暗香浮动。   不多时, 小丫鬟急急忙忙刚回来禀报,“夫、夫人!侯爷他到了巷子里了。”   闻言, 魏琉璃立刻动身。   大周民风开化,贵族女子的束缚并不像后世那般严谨。   魏琉璃提着裙摆,一路往前院跑去。   陆靖庭下马,刚迈入府门,就看见魏琉璃朝着他跑来, 美人白皙雪腻的脸上浮现红晕, 她气喘吁吁, 发髻上的流苏簪子闪着浮光, 活像一只花丛中的彩蝶儿。   陆靖庭浑身一僵。   有什么古怪的情绪在不断蔓延。   第一次有人,朝着他奔赴而来……   此时此刻此地, 男人的双臂微颤, 想要敞开, 然后抱住这个不知礼数的女子。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渴望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责任迫使他过早成熟, 也让他觉得, 他活在这世上,没有资格随心所欲。   魏琉璃在陆靖庭面前停下。   她大口喘气,含情眼中满是他。   随着她的靠近,暗香浮动,扰人心乱。   陆靖庭不久之前在军营,已经劝说了他自己,他是男人,又是这个岁数了,肖想一个美人也实属正常。   故此,这一刻,陆靖庭伸手扶住了魏琉璃的胳膊。   她生的娇弱,偏生胸脯鼓鼓的,浑身上下哪里都仿佛很合他的心意。   陆靖庭内心深处阴暗龌龊的本能,控制不住的溢出来。   他喜欢美人!   就是喜欢魏琉璃这样清媚、娇软,并且一碰就会哭哭啼啼的美人!   他很想可劲的欺负她,让她在自己身下,哭得可怜无助。   这种心思令得陆靖庭眸光一度晦暗。   然而,男人表面不显,语气带着斥责,“胡闹!陆家家规严明,谁允许你在府中四处乱跑?!”   魏琉璃满心欢喜等着夫君归来。   却不想被骂了一顿。   不过,对这样冷漠无情的夫君,魏琉璃这阵子已经习以为常。   她从荷包里取出九色锦,正要给夫君戴上,不料,一看向了他的手腕,却见男人粗实的手臂上已然系上了一条九色锦。   魏琉璃的目光落在那条九色锦上,表情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陆靖庭将她的一切表情变化都收纳眼底。   他喉结一涩。   立刻明白了什么。   正在考虑要不要解释,魏琉璃一下推开了他。   美人时而娇软,时而又凶悍的像只小兽,形态多变,从来都不是一个样子。   魏琉璃一腔真情,瞬间被淋了个透,男子若是接受了女子所赠的九色锦,就是表示接受了她的心意。   而这时,青莲也从垂花门走来。   魏琉璃发现,她手里也拿着一根九色锦。   这意味着什么?!   青莲的九色锦还没送出去,那陆靖庭手腕上的九色锦又是哪个狐狸精送的?!   魏琉璃后退了一步,眸光凶狠,“夫君!你又去招惹哪个狐狸精了?!”   她实在憋不住呀。   真真白白重活一世了!   此时,副将白练真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好像成了侯夫人口中的“狐狸精”了。   要不要解释一下?   侯夫人会误会他么?   青莲神色微凝,也看见了陆靖庭手腕上的九色锦。   谁送的?   青莲虽然也困惑,但终究能忍,假意劝道:“夫人莫要动怒,侯爷日理万机,若遇到善解人意的姑娘,也是好事。”   魏琉璃冷笑了一声,“青莲姑娘还真是个体贴人的,本夫人就不一样了,我的夫君只能是我的,若是脏了,我再也不要!”   丢下一句,魏琉璃瞪了陆靖庭一眼,直接转身跑开。   是她上辈子忽略了么?   怎的不知陆靖庭除了一朵黑心莲之外,他在外头还有解语花?!   魏琉璃突然驻足,觉得就这样跑开太没颜面,又再度折返。   陆靖庭见状,薄唇微张。   解释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然而,那句“是白练给我系上的”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白练是男子……   魏琉璃折返,将手中九色锦扔在了陆靖庭身上,“既然夫君从不缺九色锦,那往后我再也不编了,反正侯爷更不缺小妖精!”   一语毕,魏琉璃再度转身离开。   陆靖庭接住了那条九色锦,心情甚是复杂。   魏琉璃的九色锦编的十分与众不同,细一看,上面还有同心结。   她的心意,倒是……十足。   青莲也递上了自己的九色锦,“侯爷。”   陆靖庭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但瞬间消散,他接过了九色锦,“多谢。”   青莲还想继续说几句,阿缘上前,道:“侯爷,白将军,老太君那边已经在等着了呢。”   今日是七夕,但也是陆家一月一次的家宴日。   白练出生将门,满门忠烈,如今白家只剩下这么一根独苗儿,他打小在陆家长大,陆府有他的院子。   老太君早就想招他为婿,但白练与陆紫嫣都不太同意。   白练的终身大事就一直搁置着。   “好。”陆靖庭应了一声,对青莲道:“你也一道过去吧。”   他不能让青莲看出端倪。   青莲这个鱼饵,还未到发挥作用的时候。   至于魏琉璃那边……   陆靖庭抬手掐了掐眉心,他现在怀疑,是不是越美的女子,越是难应对?   还有那句“若是脏了,我再也不要”……她的意思是,他此生只能有她一人?还真狂妄。   陆靖庭当场拆下了白练给他系的九色锦,直接丢给了他,顺道给了他一个冷冽的眼神。   白练,“……”   他错了还不行么?   谁会知道侯夫人这般真性情?   苍天可见,他可不想当侯爷的小妖精……!   *   到了家宴处。   陆靖庭眼角的余光四处留意。   但并没有发现魏琉璃。   她不来么?   身为侯夫人,一家主母,她岂能不参加家宴?!   不成体统啊!   陆靖庭面无表情,青莲的那条九色锦,他搁置在了袖中,将魏琉璃的那条系在了手腕上。   白练恰好瞧见了。他挑了挑眉,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这时,赵嬷嬷带着丫鬟过来了。   “老太君,二夫人,还有各位公子,四姑娘……我家小姐身子不适,今日不能来参加家宴了。小姐让老奴送了驱蚊香囊过来,只要戴在身上,不仅生香,还能驱蚊呢。”   说着,赵嬷嬷给在座的每一位都递了一只香包。   唯独陆靖庭与青莲没有。   周嬷嬷有些为难,可是小姐交代的事情,她不敢不做,遂只能硬着头皮道:“侯爷,小姐说侯爷乃天人,邪魔不近,也不惧蚊虫,所以……就没给侯爷准备香包。”直接忽略了青莲。   青莲,“……”   陆靖庭,“……”   众人,“……”   老太君淡淡一笑,她看了一眼香包,做工很精致,关键是幽香扑鼻,她老人家甚是喜欢,就带头挂在了身上。   又见陆靖庭闷声不说话,他夹菜时手腕上的九色锦露了出来。这还是老太君第一次瞧见老大佩戴九色锦。   陆靖庭没吃几口,起身道:“祖母,二婶,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老太君眯了一小口果酒,似笑非笑,“嗯。”   到底是小年轻啊,都喜欢耍性子……   *   七夕对陆靖庭而言并非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最起码,从前是。   但是今日,他在书房坐立难安。   博古架上有一本落了灰的《金刚经》,陆靖庭曾经每当心烦意乱时,就会拿下来读一读。   他翻开书,可经文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陆靖庭摩挲了几下手腕上的九色锦,竟有一丝委屈略过心头。   他在外面没有什么小妖精……   这阵子,他倒是被魏琉璃这个狐狸精折腾的心神不定。   可罪魁祸首却还反过来怪罪他?!   等到了日落黄昏之时,蔷薇苑那边没有一点动静。   蚊子嗡嗡在耳边响起。   吵得陆靖庭心中浮躁。   “来人!把夫人给我叫来!”陆靖庭对门外高喝一声。   阿缘打了一个盹儿,闻言立刻站直,“侯爷,您是要见夫人?”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呢!   陆靖庭不悦的声音再次传出,“少废话,速去!”   阿缘再也不敢怠慢,立刻跑去了蔷薇苑。   *   这一边,魏琉璃正生着闷气。   暑天,屋内烦闷,她就在花厅吃酒,木棉也嘴馋,没几杯就倒下了。   赵嬷嬷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   侯爷也真是忒不厚道了,府上已有一位青莲,没想到在外面还有人。   可怜了她家小姐孤身在外,没有遇到一个知心人。   阿缘过来传话,“夫人!夫人,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魏琉璃还没消气。   她是想质问陆靖庭。   倘若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她魏琉璃绝对不会棒打鸳鸯。   前世无缘,或许此生亦然。   魏琉璃摇摇晃晃走到月门处,怀里还抱着酒壶。   阿缘见状,就……甚是诧异。   魏琉璃,“走吧,去见你家侯爷!”   阿缘,“……是,夫人。”   *   紫竹苑这边,陆靖庭在廊下吹风。   漠北的天气干燥,即便前日下过雷雨,但白天的烈日一晒,还是干燥闷热。   他听见了院外的动静。   陆靖庭目光往外一看,他想了想,还是迅速回到书房,端坐在了梨花木的圈椅上,随手抓起一本书籍。   魏琉璃一路都在说话。   听得阿缘一阵头皮发麻。   “你家侯爷桃花旺盛,还娶什么妻啊。”   “大骗子!他说过此生只有我的!”   “青莲是个恶毒女子,可见侯爷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阿缘,“……”   他什么都没听见,在他眼里,侯爷从来都是伟岸无边的。   陆靖庭听得真切,男人忽然拧眉,他几时对魏琉璃说过,他此生只有她?   她是记岔了吧。   莫不是太子对她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这时,魏琉璃迈入了门槛。   陆靖庭见她怀中抱着酒壶,她人也醉眼迷离,身子歪歪扭扭,不由低喝了一声,“放肆!成何体统!”   军中禁酒,陆靖庭又一惯纪律严明,更别提允许自己的妻子饮酒。   阿缘站在廊下,努力让自己当一个隐形人。   魏琉璃借酒壮胆,朝着男人走了过去,她扭着腰身,一路飞快走着莲步,在男人身侧驻足,气势汹汹。   陆靖庭坐着,她站着。   总算不是男高女矮的姿势。   门扇是开着的。   外面有影卫在暗处。   陆靖庭与醉美人对视,他都不明白,为何要把她叫来。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说!找我何事?”魏琉璃也甚是凶悍。   但落入陆靖庭眼中,就是一只奶凶奶凶的野猫儿。   男人无奈,又掐了掐发胀的眉心。   是啊,他找她来作甚?   陆靖庭面不改色,“衣裳做好了么?《女戒》看的怎么样了?”   魏琉璃一听这话,心头立刻堵住。   魏琉璃,“夫君,你为何不让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做这些事?我是魏家女,你压根就不想娶我,对么?”   陆靖庭被问得哑口无言。   魏琉璃已有七分醉,满腔恼怒,一鼓作气说了出来,“你果然是不愿意娶我,你欠我一个拜堂礼,还欠了我一个洞房!”   陆靖庭,“……”   男人一挥袖,将几丈开外的门扇隔空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外面众影卫,“……”   桌案火光晃动,魏琉璃惊呆了。   “哇……好、好厉害呀……”   陆靖庭,“……”   门突然关上,仿佛书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气氛骤变。   而又因为陆靖庭方才动作潇洒的甩袖关门,魏琉璃一颗芳心又开始跳动,而更重要的是,她刚才看见了陆靖庭手腕上的九色锦。   是她送的那条。   陆靖庭方才是故意露出手腕。   男人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解释什么。   但他觉得,九色锦这件事若是不澄清,以后会有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魏琉璃想凑过去看个清楚,她歪着身子,一个不稳就往下跌去。   陆靖庭眼疾手快,一下就抱住了她。   圈椅正好可以容纳两个人。   陆靖庭强行忽视怀中温香软玉带来的冲击。   而魏琉璃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她眯着眼,问他,“那一条九色锦呢?夫君怎么舍得扔?也不怕外面的妖精伤心?”   陆靖庭没想到,区区一条九色锦,会造成这样多的困扰……!   “外面没有妖精,是白练给我系上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了实情。   魏琉璃晃了一下神,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一脸惊悚的看着男人,“什么?!夫君与白将军竟然……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门外的阿缘恨不能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侯爷与白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白练:我真的不是小三!QAQ~   魏琉璃:原来,我的竞争对手,竟然……是一个男人!   青莲:……   读者:奇奇怪怪的CP又增加了呢,2333333~   编剧:我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来自女主角的想象。→_→   ————   姑娘们,继续往下翻,还有更新哦~ 第三十章   陆靖庭万没有想到。   他澄清了九色锦一事后, 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看着美人双眸错愕的盯着自己,陆靖庭立刻明白了她的想入非非。   “魏琉璃!”   陆靖庭恼羞成怒。   奈何怀中美人俨然已是一个小醉鬼。   陆靖庭无奈,又只好从王婆子开始解释起, 一直说到为何白练会购买数千条九色锦。   终于, 美人破涕为笑了。   就连眼神也彻底变了。   变得含情脉脉、含羞带怯, 又欲言又止。   陆靖庭从魏琉璃怀里拿出酒壶, 警告她,“下次再喝醉,军法处置。”   魏琉璃的心思简单。   她这一世就是为了陆靖庭而来。   为了了却上辈子的夙愿。   也为了报恩。   既然陆靖庭外面没有人,她心头郁结彻底消散, 刚刚哭过的水润美眸忽闪, 被心悦的男子抱在怀里,鼻端全是他身上的男子气息, 魏琉璃胸腔的小鹿一阵乱窜,顺着男人的话,娇滴滴道:“那我今晚醉了,就随侯爷处置吧。”   陆靖庭顿时脑子一热。   随他处置……   这句话的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陆靖庭抱着魏琉璃, 一只大掌放在她的手背, 掌心能够感觉到里面小衣的系带。   魏琉璃在等着。   她察觉到夫君正盯着她的唇。   然后, 也只是盯着。   魏琉璃等的很心急。   她醉了, 此刻便什么也不顾,朝着男人的唇, 直接亲了上去。   香软触感袭来, 男人脑子炸开。   他以前不甚明白, 为何古人会说:温柔乡, 英雄冢。   而此刻, 他完全领悟了。   陆靖庭不敢轻举妄动,他潜意识里很清楚,一旦今晚失控,他只怕会彻底沦陷。   魏琉璃在男人的唇上慢慢碾压。   她喜欢亲陆靖庭,也喜欢他唇齿间的清冽气息。   亲了一会发现对方没有动作,魏琉璃急了,舌尖撬开对方的唇,灵活的像一条小蛇,直接钻了进去,看似经验丰富。   陆靖庭呼吸一滞。   男人再无暇去寻思,魏琉璃是如何通晓这种事的。   男子的本能使然,迫使他立刻附和。   然而,仅仅附和还是不够的。   陆靖庭逮住那可恶顽劣的小蛇,势必要给它一点颜色看看。   香软的不可思议。   像极了街头刚刚出头的豆腐脑。   陆靖庭还保持着一丝丝的理智,他诧异的发现,男女之间的这点小事,竟让人这般痴迷,甚至是快活、上瘾。   亲了一会,陆靖庭的大掌本能的从后背移到了前面。   他往上探了过去,稍稍停顿,但终于理性彻底败了,继续往上,终于覆了上去。   他喜欢极了对称的东西,自然是两边都不放过。   指尖熟练的解开了衣襟上方的暗扣,陆靖庭的唇移开,正要向美人脖颈探去时,魏琉璃趴在了他肩头,一动也不动了。   陆靖庭,“……”   他到底不是寻常人,从意乱情迷中稍稍回过神,埋首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抬起头看。   魏琉璃还是不动弹。   陆靖庭让她躺在自己臂弯里,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陆靖庭有些来火,“……你醒醒。”   这个时候昏睡过去,她今晚是故意来折磨他的么?   美人粉面桃腮,樱桃小嘴微红,还肿了,唇角有可疑的痕迹。方才前襟被陆靖庭扯开,露出一大片雪腻光景,小衣系带摇摇欲坠,雪峰沟壑就在眼前。   陆靖庭从未想过,会有人美成这样。   他越看某处越是觉得对称,还想细细观赏。   但魏琉璃睡着了,他不能做那种事。   男人又一本正经的给魏琉璃穿好衣裳。   忙完后,额头已溢出一层薄汗。   屋内安静如斯。   酒香与女儿香混杂,是令人沉醉的味道。   陆靖庭无奈,低低斥责了一句,“你这个小王八蛋!”   她倒是睡熟了。   还很舒坦似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可是他呢?   陆靖庭无可奈何,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束手无措,只能抱着她,将她放在了书房的矮榻上。   她身上带着驱虫的香包,陆靖庭发现,果然没有蚊子靠近他二人。   魏琉璃的睡相并不儒雅,一放在了榻上,就四仰八叉,嘴里含含糊糊,“夫君……我喜欢……”   陆靖庭,“……”   她喜欢什么?   是喜欢他?   还是喜欢被他像方才那样对待?   陆靖庭一时半会无法消停,他站起身,索性出了房门。   站在廊下,男人迎着夜风吹了片刻,就见阿缘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以后夫人过来,你就退下!”陆靖庭道了一句,大步迈出了紫竹苑。   阿缘,“……”他失宠了么?不再是侯爷最信任的一等小厮了?   至于他要去哪里,阿缘也纳闷。   *   在水潭泡了半个时辰,陆靖庭才勉强压制住了内心那团邪火。   一影卫悄然靠近,立在水潭边,恭敬道:“侯爷,青莲姑娘朝着这边来了。”   夜色苍茫之下,陆靖庭眼中略过一抹怒意。   他从水潭上来,恰好穿戴整齐时,青莲朝着这边走来了。   陆靖庭鬓角微湿,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明显,再往下便被遮得严严实实。   然而,饶是如此,他单单是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也会令得无数女子趋之若鹜、怦然心动。   “侯爷,这样巧,你也在,今日是七夕……侯爷不陪着夫人么?”青莲等不及了,一日不成为陆靖庭的女人,她就担惊受怕一日。   只要摆脱了那些人,她就能一辈子待在这个男人身边了!   此时此刻,陆靖庭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青莲。   青莲的容貌还算上乘。   无论是哪一方面去看,都是难得一见的女子。   然而,陆靖庭却诧异的发现,无论是几年前开始,亦或是现在,他对青莲毫无悸动之心。   他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偏生着了魏琉璃的道了?   陆靖庭对此很困惑。   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就好魏琉璃那一口?   越是娇软,若是造作,他就越是喜欢……   这个认知让陆靖庭震惊了一下。   娶妻要娶贤,他此前从未想过娶魏琉璃那样娇滴滴的女子为妻。   而更让陆靖庭内心称奇的是,他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了帝王的赐婚,他也不想□□……   就那个小坏蛋,挺好。   陆靖庭,“……”   “侯爷?你怎么了?”见陆靖庭失神,青莲唤了一声。   陆靖庭回过神,语气寡淡,“我无事,时辰不早了,青莲姑娘早些歇息。”   陆靖庭迈步要走,青莲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男人衣袖。   她不明白,为何那些男人都恨不能吃了她,可偏生陆靖庭对她的示好置之不理。   只要他一个眼神,她立刻今晚就能属于他。   她都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境地了。   陆靖庭想起一桩事,问道:“青莲,几年前,我许你正妻之位,你为何不辞而别了?”   他倒不是还想让青莲做正妻,只不过是好奇。   青莲瞬间红了眼眶。   她也想嫁给他。   可她有太多把柄在百里墨,还有大周太子萧珏手上。   她即便不曾为救陆靖庭而牺牲自己,但也早就不是完璧之身。   那年,百里墨强行将她带走,她也无法。   青莲含泪望着男人,“侯爷,你是在怨我?我……我是担心自己配不上。”   陆靖庭拧眉,没有说别的。   他忽然觉得很庆幸。   幸好当初青莲没有嫁给他。   不然,他与魏琉璃就是此生无缘了。   “无妨,我只是随口一问,我夫人还在房中,我先回去了。”陆靖庭淡淡一言,直接离开。   青莲咬着唇,忽然泣不成声。   魏琉璃今晚在侯爷那边……   他们是做成真夫妻了么?   为什么有的人那样好命,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身不由己?!   *   回到书房,陆靖庭检查了一下魏琉璃,她四仰八叉,睡得正酣。   男人站在软塌旁看了一会,竟还发现,魏琉璃双眼的眼角,各有一颗不甚明显的小红痣,位置也十分对称。   她到底是怎么长的……   陆靖庭又看了一会,索性眼不见为净,还是把人原封不动的抱去了蔷薇苑。   赵嬷嬷见状,立刻上前,被男人喝住,“小声点!”   赵嬷嬷,“……”敢情,她还不如侯爷关心自家小姐。   陆靖庭把人放在床上,他发现魏琉璃的床榻上还是大婚时的样子,薄衾也是大红色的,她陪嫁带过来的鸳鸯绣枕摆成了一对。   陆靖庭顿时心头愧疚。   他是欠了她一个……婚礼和洞房……   他不曾成过亲,陆家也数年没有操办过婚事了,难免经验不足。   目光落在了千工床壁橱里的书册上,陆靖庭好奇心使然,拿起一本翻看一下,只一眼,他顿时愣住。   竟是……床笫之事的详解……   她整日钻研这些?   难怪今晚亲他时,会那般熟稔。   赵嬷嬷站在一旁,内心一阵天人交战。   陆靖庭面无表情的重新放下书册,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过。   临走前,陆靖庭交代,“日后不准夫人饮酒,可听见了?”   赵嬷嬷应下,“是,侯爷。”   就连小姐吃酒都要干涉,看来,离着夫妻合鸣的日子又近了一大步了啊。   *   翌日一早。   魏琉璃醒来后,赵嬷嬷就将昨晚的一切如实汇报了一遍。   魏琉璃脑子断片了,只记得她带着酒壶去见陆靖庭,然后还得知九色锦就是一场乌龙,随后她主动亲了他……   再之后,她就什么就不记得了。   魏琉璃躺在床上,一手摸着自己的唇,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细细回想着她昨天晚上亲陆靖庭时的细节,好像他还回应了……   魏琉璃一个忍不住,双脚在床上来回踩了踩。   双手捂着脸,喜不自胜。   “嬷嬷,我心中欢喜!”   赵嬷嬷,“……”   她明明记得,小姐未出阁之前,心里的人是太子殿下……   怎么到了漠北就完全变了呢。   不过,侯爷与太子殿下相比,无论是容貌、身段、气度,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魏琉璃很快就更加明确了目标。   眼下,已经确定了陆靖庭在外面没有人。   而府内的青莲又是细作,他之所以留下青莲,也只是因为“恩情”,并非是心悦于她。   故此,只要揭穿青莲的真面目,夫君就完完整整属于她一个人了。   再者,除掉细作,也是她这个侯夫人的职责所在啊。   “来人,去暗中盯着青莲姑娘,一旦她出府,立刻过来禀报!”魏琉璃下达了任务。   她现在直接怀疑,自己上次被百里墨所抓,也是青莲捣鬼,还害了木棉受伤!   *   这厢,魏琉璃的所有行径,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陆靖庭的耳朵里。   “侯爷,夫人派人去盯着青莲姑娘了。”   陆靖庭拧眉。   他岂会不知道,魏琉璃的意图。   但男人很好奇,她是如何知道青莲有问题的?   陆靖庭,“我知道了,夫人一行动,就立刻通知我。”   *   一日过去,无事发生。   魏琉璃安静的等待着,与此同时木棉的身子骨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五日后,青莲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魏琉璃一直在时刻准备着,一得到消息,立刻带着木棉出门。   她这一次学乖了,与木棉两人女扮男装,还在身上带了荧光粉,想必那金箔国的太子也不会蠢到故技重施,换言之,即便她又被抓了,身上的荧光粉很快就能让夫君找到她。   她就不信,抓不住青莲的把柄!   陆靖庭得知消息时,人还在军营。   “侯爷,夫人与六姑娘已经发出了,她二人跟着青莲姑娘去了……”小厮欲言又止,神色为难。   陆靖庭已经五天没去见魏琉璃,就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   再者,眼下关键之际,是将金箔国潜伏在漠北的细作都揪出来了。   陆靖庭没有让自己分心。   “她二人到底去了哪儿?说!”陆靖庭低喝。   小厮一鼓作气,如实道:“去了青楼!”   陆靖庭,“……”   一旁的白练噎住。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夫人她,真虎。   陆靖庭立刻起身出发,走到营帐外,又回头道:“白练,你随我一道过去。”   白练明白事情轻重缓急。   夫人是跟踪青莲到了青楼。   那么细作的老巢,也有可能在青楼。   此行可能会遇到危机。   “好。”   *   人数过多,未免惹眼。   故此,陆靖庭与白练单独行动,只给自己人留下了暗号,若是超过了时辰还未归来,便会有人立刻寻着暗号找过去。   青楼人多眼杂,但魏琉璃与木棉的扮相实在明显,傻子才会相信她二人是男子。   陆靖庭与白练也稍稍易容,他二人很快就找到了魏琉璃与木棉,并且就在她二人身后坐下。   今日,有花魁大选。   一楼大堂人满为患。   铜锣声敲响,绣楼上缓缓走下几名女子,皆是薄纱遮体,身形玲珑曼妙,好不妖娆妩媚。   陆靖庭的目光不在台上的美人身上,他看着前面的两颗脑袋挤在了一起,然后就闻魏琉璃在木棉耳旁道:“棉棉,你快看,左边那个胸脯丰满,蜂腰长腿,是极品啊!”   木棉对魏琉璃的话坚信不疑,连连点头,“嗯,极品极品!”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夫人的关注点,总是十分奇特。   魏琉璃:美!真美!   陆狗子:有我美?   魏琉璃:嗯……可能不及某人~   陆狗子:-_-||你知道就好!本侯天下第一美,不接受任何反驳。   ————   姑娘们,往下面还有更新哦,继续往下翻哈~~~    第31章   白练噗嗤一声, 差点笑出声来。   察觉到了陆靖庭的目光,他又立刻严肃了起来。   不过……   话说回来,夫人不是跟踪青莲么?怎么在这里赏起了美人?   不得不说, 夫人的眼光毒……   魏琉璃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盯”上了, 看了一会美人, 她趁着人多, 就拉着木棉往楼上走。   她不久之前看见了青莲上楼,但又深知不能莽撞的跟上去,遂就在下面待了片刻。   相较之一楼,二楼要安静得多, 但也有香客正在房中与美人温存。   木棉实在太好奇那些古怪的声音, 听着怎么好像刚刚大打出手了一场?   魏琉璃在二楼最东面的房门前停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青莲上了二楼之后, 就一直往东走。   而且,这间屋子最是偏僻,也方便商榷事情。   二人正靠近时,隔壁的屋子突然房门打开。   里面走出两个高大男子,一看就是一脸凶相。   魏琉璃急中生智, 作揖道:“实在抱歉, 可是叨扰了两位小哥了?在下正在找房间呢, 不知小哥可知, 可还有空房?”   两个男子对视了一眼。   鬼才相信对面的两个“少年”是男子。   魏琉璃意识到了对方的目光有危险。   她拉住了木棉的手,正要逃之夭夭之时, 两个男子直接挡在二人面前, 其中一人已经拔剑。   就在剑拔弩张之时, 一阵阴风袭来, 魏琉璃就见面前的男人被人从背后一个手刀劈在了脖颈上。   男子纷纷晕倒。   而这两个男子身后站着的人实在眼熟。   木棉出手之际, 魏琉璃拉住了她,“是夫君!”   陆靖庭,“……”呵,亏她有点眼力,佯装成这样都能被他看出来。   男人面色阴沉,“谁让你又出门了?还来了这种地方?”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白练道:“侯爷,这两人分明是在把风,看来,隔壁这间屋子里有诈,不过咱们还是先进入躲起来。”他也悄声说话。   陆靖庭点头。   昏迷的两名男子被拖进了屋,又绑上了手脚,封住了嘴,即便突然醒来,也无害了。   魏琉璃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夫君,我、我……只是闲着无聊,这才出了趟门,谁知会在路上碰见了青莲姑娘,还见她鬼鬼祟祟进了青楼,我担心夫君会戴绿帽子,这才一路尾随她,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端倪!”   魏琉璃胡乱解释一通。   陆靖庭牙关牙痒,真想把她摁住,然后好生惩戒一番。   一旁的白练忍得很辛苦,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夫人竟然会担心侯爷戴……绿帽子。   木棉呆呆的,“嫂嫂,何为绿帽子?”   陆靖庭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这三人,嗓音低沉,“都不准再说话了!”   魏琉璃甚是兴奋。   到时候了!   终于可以揭穿黑心莲的真面目了!   青楼的屋子都不太隔音,陆靖庭伸手摸了摸墙壁,发现只是隔了一层木板,遂从袖中取出匕首,很快就撬出了个小洞。   白练也照做。   随即,四人就一起趴在墙上偷听。   魏琉璃的脸凑近了陆靖庭,木棉只好在白练身侧偷听。   白净的一张小脸一凑过来,白练一僵,但并未闹出动静。六姑娘的事情他都听说了,也十分同情怜爱她,他与陆家男子宛若亲兄弟,当然直接将木棉视作了亲妹妹,故此,白练也没太当回事。   *   隔壁房间。   青莲对圈椅上的男子福了福身子,“廖大人,您找我?”   廖世廉四十出头,在漠北辅政已有十载,相貌清瘦,国字脸,脖颈短,一双眼睛深邃阴狠,一脸奸相。   他捧着茶盏,轻抿了几口,这才抬眼肆无忌惮的欣赏美人。   “这次你运气好,让陆家又想起了你,还不惜纳你为妾,不然你以为能逃得了这销金窟?”廖大人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青莲捏紧了手中锦帕。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是拜谁所赐。   忍!   她只能忍!   青莲温柔一笑,“多谢廖大人提携,这份恩情,青莲永世不忘。”   廖世廉合上手中杯盏,“你既已进了陆家大门,以你之貌美,再加上陆靖庭曾经以为的恩情,定能探取到军情。你要尽快将陆家军政的消息告知金箔,促使金箔攻打漠北,届时朝廷就有足够的理由降罪于陆靖庭!只要陆家倒台,本官定会把你收入后宅,好生疼惜你。”   一言至此,廖世廉眸色一狠,“你最好清楚,你与陆靖庭是不可能的,你若胆敢不听话,本宫就将你的一切透露出来,到时候,陆靖庭会怎么看你?哈哈哈哈!”   青莲的指甲盖掐入了肉里,才勉强忍住,“青莲省得的,青莲知道大人的良苦用心,青莲不会辜负大人!”   去死!   你们这些人都去死!   青莲的表态,并没有让廖世廉彻底满意,他起身走了过来,一把捏住了青莲的下巴,“不要以为勾搭上了百里墨,你就能逃得了大周太子的掌控!记住,萧珏殿下才是你的主子!”   青莲吃痛,连连点头,“是!萧珏殿下是我的主子!”   总有一日,她定要杀光了他们所有人!   青莲面上十分服从,廖世廉这才放开了她。   青莲又说,“大人,陆家的意思是让我年底过门,大人也知道,陆靖庭十分警惕,不会轻易让人接触政务,不过青莲定会尽力。还有……陆家刚过门的侯夫人,她太碍事了,大人是否可以想法子将她除去?”   廖世廉眸色一横,“混账!魏琉璃是太子殿下的人,不管她现在是不是侯夫人,都不是你能动的人!”   青莲,“……”魏琉璃是萧珏的人?!   真是天助她也!   那陆靖庭与魏琉璃也不会有结果的!   这厢,一直在认真偷听的魏琉璃惊呆了。   她几时是萧珏的人了?   太子的确是她表哥,但他们之间一无婚配,二无私定终身,她的确曾经年少无知心悦过太子,但谈不上是他的人……   魏琉璃与陆靖庭面对着面,她朝着他使劲眨眼,恨不能立刻写下万字书来解释。   隔壁房间传来动静,廖世廉与青莲离开了屋子。   确定这二人已走远,魏琉璃立刻举起右手发誓,她身板挺直,求生欲极强,“夫君,我这辈子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不是太子表哥的人,我不是细作!我对天发誓,倘若有任何对不起夫君的地方,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唔!”   魏琉璃的唇被一只清瘦的大掌捂住。   陆靖庭并不想听她发毒誓。   但其实,魏琉璃的身份实在特殊,她又与太子从小是青梅竹马,即便方才没有亲耳听见廖世廉说出口,陆靖庭心中也有数。   白练同情的看了一眼陆靖庭。   好惨的侯爷……   妻子是细作,红颜亦是。   魏琉璃急了。   她在陆靖庭的眼中看见了失落与落寞之色,还有些许的愠怒。   魏琉璃无从解释清楚,她知道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是魏家女,又是帝王赐婚,曾经的确与太子表哥关系甚笃,还为了反抗赐婚自尽过……   这一桩桩过往,换做是谁都会怀疑她的意图。   魏琉璃情急之下,忽然双手抓住了陆靖庭的手,然后放在了她自己胸口。   “夫君,你感觉一下,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你感觉到了么?”   陆靖庭,“……”-_-||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掌心碰触柔软的胸脯,陆靖庭胸口的憋闷瞬间消失大半。   他竟哑然了。   白练一手捂住了木棉的双眼,他自己也转过身去。   夫人这表态的方式倒是……直接了当,相当别致。   木棉诧异,“白将军,你蒙着我作甚?”   白练耐心的告诉小姑娘,“非礼勿视,夫人与侯爷正忙着呢。”   木棉不讨厌白练,她觉得白将军长得斯斯文文,像个书生,突然被蒙住双眼,倒也新奇。   行吧,嫂嫂与兄长正忙着,她也就不打扰了。   这厢,陆靖庭掌心的触感实在明显,他又是格外五觉敏锐,每一个呼吸都是煎熬。   他不是不相信魏琉璃,他也想要去相信。   然而,他所站的立场,令得他不可以有任何放松懈怠。   稍有不慎,那就是几十万条人的性命。   方才廖世廉与青莲的话,信息量太大。   朝廷为了降罪陆家,不惜让金箔获取军情。   呵呵……   陆家做错了什么?   漠北百姓又做错了什么?   仅因上位者的一己私欲,又会埋葬多少英雄冢。   陆靖庭满腔怒意,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无处可发泄的怒火,顷刻间爆发,“魏琉璃,你定然知晓,你一旦出府,必定有人跟着,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魏琉璃反驳,“还不都是因为你的老相好!我是担心那朵黑心莲会害了你,所以一直防备她!我做这一切皆是为你!”   大混蛋!她这一世也都是为了他而来啊。   陆靖庭快被气笑了,“你以为本侯不知道?!”   魏琉璃呆了呆,反复寻思着陆靖庭的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夫君并没有把那朵恶毒的青莲放在心上啊。”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口,一脸花痴,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全天下,“夫君,我甚是欢喜!”   陆靖庭,“……”   她自己都无法彻底洗脱嫌疑,还欢喜?   陆靖庭内心暗暗轻叹。   但愿她真是淮阳王的骨血……   这时,门外响起几声敲击声,“大人交代,你二人可以走了。”   屋内的四人一凛。   这才意识到了房间内还有两名昏迷的男子。   然而,此时再设法脱身,已是为时已晚。   门外的人也格外警惕,没有听见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看清房中四人时,当即拔剑刺了过来。   陆靖庭本能使然,立刻抱住了魏琉璃,又对白练道:“照顾好六妹妹!”   白练当然不会让小姑娘受伤,“嗯!”   打斗一触即发。   刀光剑影,魏琉璃完全看不清状况,她索性闭着眼,双臂抱紧了陆靖庭,无论何时何地,她对陆靖庭都是绝对的信任。   头顶传来一句低沉的话,“抱紧了,别怕。”   魏琉璃闭着眼,点头如捣蒜,“和夫君共生死,我不怕的!”   陆靖庭,“……”谁要和她一起死了?   男人不明白她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青楼果真是细作老巢,无数杀手闻讯而来,陆靖庭抱着魏琉璃直接从二楼茜窗跳了下去。   他能够感觉到怀中人娇小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陆靖庭一低头,就看见魏琉璃紧闭着双眼,她咬着唇,一声不吭。   倒也勇敢……   落地,陆靖庭没有一刻掉以轻心,立刻抱着魏琉璃往外跑。   然而,却在这时,前面传来动静,陆靖庭细一听,估摸对方至少一二十人。白练和木棉此时不知去了何处,陆靖庭当机立断,抱着魏琉璃直接跳入一旁的荷花塘中。   魏琉璃全程都是闭着眼的,突然而来的变化令得她惊呼出声。   还没发出声,唇被堵住。   她被禁锢在怀中,不得动弹,一睁眼就看见了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魏琉璃,“……”   是夫君……用嘴堵住了她的……   塘水还算清澈,好在头顶有荷叶遮掩,陆靖庭与魏琉璃没入水中之后,从旁人的角度去看,很难察觉到水底有人。   陆靖庭原先担心魏琉璃会惊慌失控,然而,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对女子的理解。   唇与唇相贴,这已经不止第一次,但这一回却是在彼此都清醒的情况之下。   还是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感,察觉到魏琉璃眉头轻蹙,男人立刻明白了什么,当即撬开唇齿,开始渡气。   魏琉璃,“……”   要是可以不窒息,她愿意一辈子待在水底。   魏琉璃顺势搂住了男人的脖颈,水下的双腿攀附在了男人精瘦的腰肢上。   姿势怎么舒坦怎么来。   陆靖庭脑子一崩。   他耳力过人,除却顾及魏琉璃之外,还时刻关注着水面的动静。   唇舌、双臂、胸膛、腰肢、耳朵……他几乎无时不刻都在高度防备。   此时,青楼后院涌入数十打手,众人扫了一眼,没有看见人。   “走!继续搜!”   脚步声逐渐远去,陆靖庭不敢大意,又过了片刻,这才抱着魏琉璃从水中冒出来。   两人的唇还相贴着,时间紧迫,陆靖庭饶有不舍,还是与魏琉璃分开了。   魏琉璃得了自由,大口喘气,还保持着挂在陆靖庭身上的姿势,她倒也不害羞,完全比陆靖庭从容淡定,仿佛不久之前他们的唇舌不曾亲密接触过,“夫君,这该如何是好?咱们这个样子没法出去,万一被细作知道你的身份,只怕那位廖大人会寻事。”   陆靖庭有些诧异。   他剑眉微拧。   都这时候了,她还知道关心他……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带着她出去。   夏裳薄透,一眼就能瞧见衣裳里面的光景。   陆靖庭抱着魏琉璃,两个人身子相贴,他即便故意不去多看一眼,也能清晰感受到少女前凸后翘的身段。   男人沉着脸,以最快的速度四处观望了一下,在极短的时间内做了决策,直接抱着魏琉璃进入一间屋子。   屋内昏暗之际,根本不像是白日。   门扇紧闭,陆靖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怎么发现,魏琉璃攀附在他身上的动作相当熟稔,这小女子半点不知羞,难道没有察觉到,她已经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   “你可以下来了。”陆靖庭俊脸紧绷。   魏琉璃讪了讪,不太情愿的从陆靖庭身上下来,嘟囔说,“夫君怎知这间屋子是空置的?”   陆靖庭没有多想,直言,“这是青楼的规矩,若是空房,外面会挂上一条红丝巾。”   男子与女子的关注点总会不一样。   魏琉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脸阴沉沉,“夫君怎会知道青楼的规矩?!”   陆靖庭一愣,“……”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 第三十二章   “夫君怎会知道青楼的规矩?!”   魏琉璃早就听说过, 世家子弟,十三四岁就开始启蒙了,即便家中不安排通房丫头, 也会去烟花柳巷寻欢。   陆靖庭大龄未娶, 魏琉璃一直以为他洁身自好, 与旁的男子截然不同。   可他毕竟二十有五了, 正当男子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体格健硕,除却一张冷峻的脸之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力量。   魏琉璃两世为人, 不太相信这样一个男子会一直禁欲。   又见陆靖庭对青楼的规矩如此熟知, 她更怀疑。   “你说呀!你倒是说呀!”   魏琉璃催促,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浑身湿透, 身子在男人面前几乎一览无余。   她失控了。   陆靖庭发现,他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这又如何解释?   他也是个男子,在军营耳濡目染,偶然一次听见了青楼的规矩。   他当然明白魏琉璃为何质问。   他需要解释么?   又解释什么?   他洁身自好?   一个二十有五的男子,至今从未碰过女人, 并不是多么有颜面的事情……   可若是不解释, 陆靖庭已经大概能够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麻烦。   陆靖庭如是说, “我无意间听说罢了。”   这个理由太牵强。   魏琉璃不满意, 眼神狐疑。   陆靖庭暗暗叹气,女子当真麻烦。   两人四目相对, 彼此互相不满之时, 隔壁房间传来动静。   “美人, 让爷今日好好疼你!”   “嗯……真香!”   “爷不要~讨厌~”   随后, 几声卿卿我我的声音倒是不见了, 床榻摇晃的吱呀声断断续续传来。   魏琉璃正留心听着,她的听觉自是比不得陆靖庭。   这时,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双耳,阻绝了隔壁房间传来的一切动静。   魏琉璃仰面看着男人,水眸眨了眨,“……夫君,可是如此一来,你都听见了呀。为何不让我听?”未免有失公平。   陆靖庭,“……”   男人身子僵住。   此时此刻,他与魏琉璃皆是浑身湿透,这里是青楼,房内的布置,到处淫意奢靡,不堪入目,加之隔壁房间正在“办事”,这对一个正常男子而言,无疑是煎熬。   魏琉璃推了一下,陆靖庭没放开。   魏琉璃嘟囔,“我、我怎么不能听了?我已是人妇!又不是深闺女儿家!”   陆靖庭,“……”竟无言以对。   男人强势,力臂甚大,完完全全封住了魏琉璃的耳朵,无论她如何闹腾,他始终没有松手。   好片刻之后,魏琉璃身子有些发冷。   她被迫站在陆靖庭面前,又不能动弹,衣裳黏在身上,实在难受,她想了想直接趴入了男人怀中,抬脸眼巴巴的望着他,说,“夫君,我冷。”   陆靖庭无意识喉结滚动。   终于,隔壁房间消停了,陆靖庭一把推开了魏琉璃,目光强行避开她玲珑的身子,“你找件衣裳换好,一会我带你走。”   魏琉璃差点没站稳。   陆靖庭也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   但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此时,不知怎么了,陆靖庭一阵目眩,他晃了晃脑袋,目光再度控制不住望向了魏琉璃的胸口。   对称的娇软……   他甚是喜欢。   他讨厌极了这该死的天性。   陆靖庭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话:都熬了二十五年了,是时候犒劳一下自己,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下手?   陆靖庭一手扶着头,极力忽略脑子里的声音。   魏琉璃的脸在眼前晃动。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魏琉璃本还生气,但见陆靖庭仿佛失控,她立刻上前查看。   到底是自己心悦的将军,她气他,但也心里有他。   陆靖庭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魏琉璃的碰触,理性和欲念在不断碰撞交织。   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响起:   还记得你以前亲手杀死的那只兔子么?   你那么喜欢它。   便是因为你要上战场杀敌,你不能玩物丧志,你十三岁那年,亲手杀死了自己养大的宠物。   陆靖庭啊陆靖庭,你真的不配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么?   你也是一个人啊。   是活生生的人,也有七情六欲。   想要她么?   那就要吧。   反正,她早晚都是你的人……   ……   陆靖挺再度抬眼时,他眼底浮现一抹猩红。   看着魏琉璃近在咫尺的脸,他突然想起了十三岁那一年亲手杀死的兔子。   父亲与叔叔们都战死了,整个陆家除却女眷之外,就只剩下老弱病残,若是不背水一战,陆家顷刻间分崩离析。   他杀了亲手养大的兔子。   他告诫自己,他活在这世上,没有资格享乐!   他是陆家的武器,从小到大,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把没有欲望的兵刃。   陆靖庭的双手忽然抱住了魏琉璃,一只大掌顺势穿过她的后脖颈,捏住了她纤细的脖子,迫使她踮起脚来迎合自己的高度。   然后,在魏琉璃的惊愕之中,男人一低头,人就凑了过来。   魏琉璃大惊。   她意识到夫君似乎不太对劲了。   这间屋子沉闷,似有一股幽香浮动。   莫不是……   魏琉璃尚未来得及思量,唇上传来痛感。   陆靖庭这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力道亲吻着她。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有些泄愤的咬。   ……铁锈味在口腔漫延。   “唔……”   魏琉璃吃痛。   然而,下一刻,男人的大掌覆了过来……   魏琉璃想要挣脱,但完全挣扎不起来。   陆靖庭的力道大到惊人。   魏琉璃,“……!!!”   怎么会这样?!   她的确盼着和陆靖庭早日圆房,但并不是在青楼,而是在他们的婚房内。   一个天翻地转间,魏琉璃被摁在了桌案上,陆靖庭欺身上来。   魏琉璃吓哭了。   就在陆靖庭抬眼瞬间,两个人对视上了,男人猩红的眼底浮现一丝丝的清明。   他到底不是寻常人物。   即便这间屋子里有令人迷惑心智的香料,他也找回了些许理智。   陆靖庭僵着没动。   他看了看魏琉璃,又抬眼望向了靠墙的铜镜,看见了铜镜中失控的自己。   忽的,陆靖庭从魏琉璃身上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直接刺入了他的大腿。   动作行云流水。   魏琉璃,“……夫君!”   剧痛令得陆靖庭清醒稍许,他不敢与魏琉璃对视,哑声说,“这间屋子有问题,方才……唐突了。”   魏琉璃的胸口有点疼,她缓缓从桌案上下来,理了理衣襟,小声嘀咕,“其实,也不算个事……”   陆靖庭,“……”嗯?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陆靖庭身上穿的是玄色衣袍,下摆被鲜血浸湿,但看不出来。   他故意侧过身,不让魏琉璃察觉到。   男人下颚线条紧绷,脸上溢出薄汗,在尽可能保持理智,“你先换衣裳,这里待久了也不安全。”   魏琉璃点头应下,还没从方才狂风暴雨般的亲热中回过神,“哦。”   陆靖庭眼角的余光瞥见她一手慢慢揉着胸口……   “……”   其实,方才发生的一切,他虽然失控,但记忆却是清晰的。   *   青楼外面的一条巷子里。   白练亲眼看着木棉一拳头解决一个大汉,他惊呆了。   白练咽了咽口水,这六姑娘比侯夫人还要虎!   晚霞染红了整个西边天际,白练的脸映着霞光,一片滚烫,“咳咳……六姑娘,侯爷和夫人还在青楼中,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一个小傻子。   但白练总觉得这小傻子会有法子。   木棉想也没想,“放火吧,让兄长与嫂嫂趁火逃离。”   白练一怔,问出了内心深处的困扰,“你就不担心侯爷与夫人也被烧死?”   木棉望了望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呀,你不说,我倒是意识不到,还是你机智,但……我们只能放火了。”   越是拖延,就越是危险。   陆靖庭身份特殊,关系着数万大军,以及漠北安危。   眼下,就连朝廷都不值得信任了。   白练,“……”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   不过……   的确,放火是最好的法子了。   以侯爷的武功,必然能将夫人带出来。   白练只能配合,“那就放火吧。”   两人说干就干,白练发现木棉根本不什么娇气小姑娘,她力大无穷,不多时就找来了火油,做起事来麻利迅速,以最快的速度将火油洒向四处。   白练看着她干活的动作,觉得十分养眼,不由得问,“六姑娘,你在夫人身边这些年辛苦么?”   木棉摇头,抬袖擦了把汗,丝毫不做作,“嫂嫂美貌,对我极好,我不觉得辛苦,我这辈子都要跟在嫂嫂身边。嫂嫂香香软软的,抱着睡觉可舒服了。”   白练,“……”敢情,六姑娘还是个小孩子呢。   大火肆起,浓烟滚滚,青楼瞬间乱成了一团。   白练与木棉时刻在暗中盯梢。   果然,不多时就看见陆靖庭抱着魏琉璃冲出了青楼。   白练驾着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冲了过去,“侯爷!”   陆靖庭腿上插了一刀,但离开了那间屋子之后,他已经彻底恢复清明,此时精力还算好。   二人一上马车,白练扬起马鞭驾车离开。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了军营。   是以,四人总算是安全了。   陆靖庭虽是永宁侯,但想要他死的人比比皆是,他今日亲自去了一趟细作老巢,着实是冒险了。   其实,白练知道,陆靖庭追踪细作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因为魏琉璃。   美人计,终究是发挥作用了吗?   营帐内,陆靖庭的脸色并不太好看,无人知道,他腿上不久之前还插了一刀。   他终于开始兴师问罪,“魏琉璃!六妹妹!谁给了你们胆子?!倘若今日我与白练没有过去,你二人小命都没了!”   魏琉璃和木棉并肩站着,两人垂着脑袋,也不吭声。   陆靖庭又说,“再有下次,军法处置!但今日之过也不能幸免,你二人今天晚上不准吃饭!”   一旁的白练看不下去了,“侯爷,夫人与六姑娘今日虽然冒险,但也有功劳呀,最起码咱们眼下知道太子萧珏的目的了,也查到了细作老巢,更是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防备。”   魏琉璃抓住机会,立刻表忠心,“夫君!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太子表哥的确想要对付你,他忌惮你的兵力,更是担心你会支持三殿下。”   三殿下的生母,是陆家偏房之女。   严格的说,陆家也算是三殿下的母族。   魏琉璃态度虔诚积极,一双大眼晶亮有神,仿佛无时不刻都想要表忠心。   陆靖庭,“……”   男人想不通了。   他看着魏琉璃的态度不像是作伪,可他又听闻,太子丰盛俊朗,年纪也不大,是京城女儿家的梦中情郎。   魏琉璃又是与太子一块长大。   她又岂会……移情到了他这个大龄男子身上?   陆靖庭平生第一次对自己没有信心。   今日在青楼,他脑子里冒出来的声音,他此刻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陆靖庭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以前是觉得自己没资格,不配拥有。   可是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十三岁的少年,不再整日担惊受怕。   整整十二年的历练,让他有了如今的雷霆手腕……或许,他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再者,魏琉璃是他的妻!   不是么?!   她本就该是他的!   陆靖庭心软了,然而,惩戒不能免,以防她下次又胡来,“不得再有下次,今天晚饭就免了。”   魏琉璃努努嘴,她十分爱美,一顿不吃倒是无所谓。   木棉犯难了,“兄长,你怎的不讲理?嫂嫂一切都是为你了,我……我还小,不吃饭会长不高。”   魏琉璃配合,“夫君,今日是我十六岁生辰……我连饭都不能吃一顿么?”   陆靖庭,“……”   铮铮铁汉难住了。   军令如山,他说出去的话,从没有收回过。   陆靖庭瞥了一眼白练,白练立刻会意,当起了和事佬,“原来夫人才十六啊,那是应该庆贺一番,今日夫人与六姑娘也是立功了,不如奖罚分明,侯爷自然不是不讲理的人。”   她才十六……   陆靖庭心中莫名古怪。   他这阵子以来,竟被一个小丫头折磨的够呛……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今天开始好好保养,八块腹肌,一块都不能少。   导演:???   陆狗子:老婆太年轻了,我有压力。   导演:侯爷要有自信嘛~   ————   宝宝们继续往下翻哈,还有更新,惊喜连连~ 第三十三章   夜幕降临之前, 陆靖庭几人回到了侯府。   魏琉璃沐浴之时,赵嬷嬷在一旁伺候着,见她胸前的痕迹斑驳, 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姐与侯爷已经……”   毕竟, 魏琉璃是跟着陆靖庭一起回来的。   而且, 魏琉璃回来时面上荡漾着绯红,赵嬷嬷即便不问,也知道她心情甚好。   魏琉璃把玩着水面花瓣,眼梢风情万种, 抿唇一笑, “我跟夫君也没做什么。”   赵嬷嬷,“……”   没做什么怎会留下这样多的痕迹?   这要是真的做了什么, 那还得了?!   魏琉璃用了花露,沐浴过后,让赵嬷嬷给她梳了一个京城盛行的发髻。   她十六岁了,恰好二八芳华。   在花厅等了片刻,魏琉璃并没有等来陆靖庭, 她有些失落, 但思及陆靖庭日理万机, 今日又因为她涉险了, 她打算原谅他的疏忽。   十六岁生辰这一天,她总想干点什么出格的事。   魏琉璃吩咐道:“嬷嬷, 我去夫君那边, 你们谁也不必跟着了。”   侯府到处是影卫, 她倒是不用担心危险, 关键是, 带着人在身边,难免碍事……   赵嬷嬷见魏琉璃将她自己的衣襟往下面拉了拉,再稍稍低一些就能瞧见里面的小衣了。   赵嬷嬷欲言又止。   真想提醒一下小姐,侯爷他防备的就是美人计啊。   *   魏琉璃抱着两件刚刚做好的中衣。   虽然不是她亲手缝制,可是尺寸是她量出来的。   好歹也出了一份力了。   紫竹苑外的小厮见来人是侯夫人,倒也没有阻拦。   毕竟,这也不是魏琉璃第一次来紫竹苑。   厅堂亮着灯,廊下的灯笼倒是没有点亮,魏琉璃见怪不怪,她知道陆家上下都在为了军饷省吃俭用。哪怕是身为永宁侯自己,他的日子也是十分清贫。   魏琉璃深刻了解夫君的良好品行。   她总是难以抑制的产生与有荣焉之感。   刚行至廊下,目光所及,魏琉璃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只见陆靖庭坐在圈椅上,他身下的锦袍掀开,亵裤的左腿拉了上去,露出寸缕不遮的大长腿……   而小厮阿缘正俯在他腿边。   魏琉璃顿时心跳加速,她的芯子不是一无所知的黄花大闺女,也被无数话本子耳濡目染过,脑中立刻浮现出不太美好的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   魏琉璃高喝一声,带着怒意。   她着实心累。   是夫君太过优秀么?   为甚她既要防备莺莺燕燕,还得防备夫君身边的男子们?   阿缘一愣,正在上药的手顿住。   而同时,陆靖庭看着魏琉璃大步走来,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可能“春光外泄”了。   他身子僵硬,端坐着没动。   他是男子,自是不能羞燥。   魏琉璃一靠近,才发现阿缘是在替陆靖庭处理伤口,她讪了讪,悬着的心又沉了下去。   “夫君……受伤了啊。”   魏琉璃挤出笑意来,这一刻,她细一看,发现夫君的大长腿当真……修韧笔直、健硕有力,还很白皙……   大约,这就是他原本的肤色吧。   只不过因为长年累月的操练兵马,面容才显出康健的麦色。   魏琉璃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陆靖庭发现魏琉璃一直盯着他的腿看,男人整个人身子紧绷,随手挥开衣摆遮住了大腿,沉声问,“你有何事?”   她一个女子,为何总这般肆无忌惮?   若非是两人相识才一个月有余,陆靖庭都会怀疑,魏琉璃是馋他的身子……   魏琉璃莞尔一笑,眼睛亮晶晶的,答非所问,“阿缘,你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阿缘看了一眼陆靖庭。   陆靖庭已经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今日白天在青楼,他就险些失控,虽是因为当时闻到了香料之故,但男人心里很清楚……那一刻,他是真的想继续下去。   “下去吧。”陆靖庭心口一阵酥酥麻麻,还伴随着淡淡的闷热,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知和魏琉璃独处是一种煎熬,但他还隐隐期盼这种煎熬。   “是,侯爷。”   阿缘站起身,悄然退下。   正当盛暑天,门扇不宜合上。   屋内虽只剩下两人,但陆靖庭知道,外面的影卫对屋内的一切动静一清二楚。   魏琉璃很自觉,她将簇新的中衣放在了茶几上,直接掀开陆靖庭的锦袍下摆,然后蹲下身,拿着纱布要给他绑上。   陆靖庭的手忽然捏住了圈椅扶手。   阿缘以这个姿势蹲在他腿边时,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可换了一个人,同样的姿势就显得哪儿都不对劲了。   从陆靖庭的角度,垂眸去看。   美人蹲在他膝头,因为刀口在大腿上,她凑得极近,那张精致的小脸再稍稍往前几寸,就会碰触到他的小腹了……   “快些。”   “夫君,莫急,这事急不得,得缓缓来。”   陆靖庭,“……”   他是包扎伤口,又不是生孩子,为甚要缓缓来……   终于,魏琉璃做好一切直起身时,男人不动声色放下了亵裤,遮住了白皙的大长腿。   魏琉璃也是第一次细看陆靖庭的腿。   竟然……连腿毛都少见……   陆靖庭不明白她为何抿唇窃笑。   总觉得这小女子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你还有事?”   魏琉璃一噎。   今日是她生辰,再者,她和他今天在青楼发生了那些事,难道两个人之前不应该更加亲近么?   亲都亲了,摸也摸了……   夫君为何还是这般冷漠?   魏琉璃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夫君,你要的中衣,我给你送来了。”   陆靖庭方才已经瞥了几眼,中衣上面并没有绣兔子头,他并不是很满意。   可换言之,一个大男人的衣裳上面,的确不太适合绣兔子。   “我知道了。”陆靖庭言简意赅,他端坐着,没有丝毫动作,生怕被人看出他此刻的“不适”。   尤其是,双腿之间……   到了这一刻,魏琉璃自是心生委屈,“夫君,今日是我十六岁生辰。”   陆靖庭闻言,心头浮上一阵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   十六岁,在他眼里,不过还是个孩子。   男人语气缓和,打算这一次疼惜一下魏琉璃,认真严肃的问道:“你想要什么?”   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魏琉璃是他的妻,但凡她想要的,只要他能给的,他都会毫不吝啬的给她。   陆靖庭的神色太过专注,难免显得冷漠。   魏琉璃的好心情彻底消失殆尽了,“……你!”   她当场跺脚。   似乎她每回动气,都会跺脚。   陆靖庭已经掌握规律了。   魏琉璃,“你太过分了!”   丢下一句,魏琉璃转身跑开。   伸手要来的东西,和主动送的,是不一样的!   她终究还是误解了陆靖庭,她以为他心里已经有了她了,毕竟今日在青楼,他那样拼命护着她,可原来她还是空欢喜了一场。   陆靖庭拧眉望着外面,直至魏琉璃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这,又是怎么了……?   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   夜未央,外面蛙声连天。   今年的漠北接连下了几场雷雨,想来秋后的粮食收成不会太差。   陆靖庭意识到,自打魏琉璃进门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对陆家,对漠北有利。   就连这一个月的雨水也十分丰足。   陆靖庭踏着夜色,去了一趟善秋堂。   长房没有姑娘,他母亲过世后,母亲的嫁妆皆由老太君暂时保管着。   这个时辰,老太君刚刚礼佛结束。   见陆靖庭过来,老太君纳闷,“老大,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今日发生的一切,老太君已经知晓。   虽说魏琉璃几人险些遇到危机,但终归是平安归来,关键是所探知到的情报实在太重要了。   陆靖庭实话实说,“祖母,今日是魏氏十六岁生辰,孙儿忘了给她备生辰礼,孙儿想从母亲的遗物中挑几件首饰给她。”   闻言,老太君纳罕了一下。   要知道,陆靖庭就连他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   从十三岁起,他就活成了陆家的一把刀,那年起,少年眼底再也没了光。   他也不会笑了。   陆家亏欠了他的。   可他是陆家嫡长孙,这份担子只能压在他的肩头。   老太君还是第一次看见陆靖庭特意去关心一个女子的生辰。   老人家大约心中有数了,但并未说穿。   “魏氏是个美人,送她几件首饰也好,她嫁过来一个多月了,咱们陆家也没给她操办一场婚礼,的确是寒碜了她。”   老太君说着,将私库钥匙交给了陆靖庭,“我老婆子也有一些嫁妆,你自己过去挑吧。”   陆靖庭点头,“多谢祖母。”   老太君的私库,是她与大儿媳的嫁妆。   陆靖庭哪里会懂女儿家的首饰?   魏琉璃瞧着太过年轻,生气时有点像年画的福娃娃,他挑了一条沉甸甸的赤金长寿锁。   寓意着长寿康健。   他一心认为,大金锁作为生辰礼,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   蔷薇苑这边。   魏琉璃气得元气大伤。   满脑子都是,夫君对她不上心;夫君心里无她;这一世她终究又是错付了……   她趴在凉席上,不断捶打软枕。   这种无措感,就好像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赵嬷嬷疾步走来,“小姐,侯爷他来了!”   赵嬷嬷心生感慨。   这下可好,一个生气,另一个又追来,这是要开始培养感情了么?   魏琉璃身子一僵,立刻躺好,冲着门外大喊,“睡着了!不见!”   陆靖庭刚跨门而入。   他拧眉,实在不懂京城的女子为何这般造作。   明明醒着,还非说睡着了。   他一个铮铮铁汉,着实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对女孩子这样的人种,愈发看不明白了。   府上的四妹妹就从来不如此矫情。   奈何,他还是忍不住想哄哄魏琉璃。   陆靖庭行至内室,他很喜欢这间屋子里淡淡的幽香,也不知在这里过夜会不会睡得更踏实……   看着在床上“躺尸”的女子,陆靖庭将大金锁搁置在了她的枕边。   男人动了动嘴,片刻后才道了一句,“我从不过生辰,所以忽视了你的生辰,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既然你睡着了,那我不打扰了。”   丢下一句,陆靖庭转身,款步离开。   仿佛,这间屋子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他更是忽略了,床上躺着的女子,是他刚过门不久的妻子。   片刻,魏琉璃睁开眼,她坐起身往外看了看,懊恼极了,“夫君,他怎么还真的走了?!”   赵嬷嬷,“……”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就仿佛是自家小姐想引鱼上钩,可鱼儿太过矜持,又软硬不吃。   赵嬷嬷只好从其他方面宽慰魏琉璃,“小姐,你看,侯爷给您的这把大金锁可真厚实,一看就沉甸甸的,该值不少钱吧。”   魏琉璃抓起大金锁看了看。   的确很沉。   可未免太过俗气。   让她戴着这样一把大金锁出门,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魏琉璃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嬷嬷,你说……为何夫君半点不通风月?!”   赵嬷嬷继续宽慰,“可能侯爷这些年无心男女之事吧,说明侯爷他洁身自好?”   不然呢?   赵嬷嬷实在寻思不出其他缘由。   魏琉璃将大金锁搁置在了妆奁匣子里,眼不见为净……   *   廖府。   廖世廉勃然大怒,“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陆靖庭几时混入了青楼,又是几时逃脱的,你们竟然不知道?!”   一众男子跪地,低头俯首。   廖世廉深吸了几口气,事已至此,只能继续往下走。   “太子殿下的密函已经送到,殿下下月亲自请前来漠北监军,尔等给我本官盯紧了永宁侯府!”   众男子听令,“是!大人!”   众男子一退下,廖世廉又吩咐了下人,“去永宁侯府送帖子,就说本官后日要宴请永宁侯夫妇,另外给青莲那贱人也单独送一份帖子。”   青莲在外号称居士,地位颇高。   廖世廉给她帖子,邀她登门,也是正常之事。   “小的这就去办。”   *   翌日一早。   廖府的帖子就送上了门。   因着宴席还有一日,陆靖庭也没急着让魏琉璃早做准备。   这一天上午,陆靖庭皆在军营,他心神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办得不太妥当,但究竟是何事,他又说不上来。   傍晚,陆靖庭回府,小厮阿缘上前恭迎,“侯爷,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盛暑天,待在军营历练了一日,身上的衣料都溢出盐碎子了。   陆靖庭大步往内宅走,行至岔道忽然驻足,对阿缘交代,道:“不必跟着。”   阿缘就见侯爷往蔷薇苑的方向大步而去。   阿缘多瞅了几眼,轻叹:“到底是有家室了,侯爷与以往不同了,嘻嘻……”他傻笑了几声。   这厢,魏琉璃正在花厅乘凉。   她身上只穿着粉色中衣,前襟还是只绣了一只兔头。   陆靖庭的目光多盯了一会,心头十分难受,很想让魏琉璃脱了这件衣裳。   太不对称了!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直男的审美,谁能懂?   陆狗子:看来,是金锁不够大,下次送金佛。   魏琉璃:(⊙o⊙)   ————   宝宝们,继续往下翻哈~惊喜持续~ 第三十四章   中衣宽松。   魏琉璃又嫌热, 衣领被她扯开一小半。   反正蔷薇苑也不会有男子过来。   陆靖庭一靠近,从他的角度去看,一眼就能看见高耸雪巅之间的丘壑。   男人从不知, 这世上会有一件东西令得他如此渴求。   他已经不遮遮掩掩了, 就那么欣赏了几眼。   魏琉璃, “……”   好一个表里不一的夫君!   魏琉璃拉了拉衣襟, 用行动表示抗议。   陆靖庭好看的薄唇微抿,目光不自在的移开,花厅内摆放了各色鲜花,魏琉璃嫁进门之后, 虽然陆家不待见她, 但她将蔷薇苑打理的极好。   温馨、美观,像极了姑娘家的闺院。   魏琉璃瞪了陆靖庭。   明明喜欢看她, 分明是图她的美貌了,却又总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   陆靖庭,“……”瞪他作甚?   他已给她送了生辰礼,她怎么还不高兴?   男人拧眉寻思,但并没有寻思出任何结果。   “在看何书?”陆靖庭难得主动。   当然是看话本, 不然还能看什么?   魏琉璃不答话, 陆靖庭的目光落在了书册上, 男人忽的眉心微拧。   《大将军和他的俏皮军师》……   陆靖庭自己就是统帅, 他仿佛被内涵到了。   很奇怪的感觉,陆靖庭不愿意接受魏琉璃之前, 对她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干涉, 但自打开始接受她是自己的妻子, 男人对她的一切大小适宜都想过问。   包括她看的话本子, 以及她中衣上的兔子头。   “拿过来。”   魏琉璃防备, “你要作甚?”   陆靖庭脱口而出,“你是陆家主母,眼下祖母年事已高,你迟早在是要住持家中中馈,岂能整日看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他当大将军久了,言辞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严厉。   魏琉璃原本还有一些怨气。   可一听到“陆家主母”四个字,她立刻被满足了。   陆靖庭是家主,她就是主母。   夫君这是承认了她的身份了。   然而,魏琉璃控制住了自己欢喜的情绪。   忍住,不能轻易被夫君哄好!   魏琉璃故意逗他,“谁说我要当主母了?”   陆靖庭不喜欢这话,他已经先礼后兵了,统领大军十二载,从未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思。   男人直接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话本子。   他随意瞥了一眼,入目是一大段不堪的文字。   陆靖庭俊脸一沉。   他算是深刻意识到了,他的妻子可能并不是一个仅有十六岁的纯真女子。   魏琉璃从锦杌上站起身,踮起脚去够,“还给我!”   陆靖庭一个转身避开,魏琉璃索性走到他跟前继续抢。   陆靖庭个子高,话本被他举起,他就那样看着魏琉璃在他面前跳来跳去,急得像只兔子。   男人罕见的勾了勾唇。   十二年了,他又想起了曾经亲手养大过的兔儿。   “你还给我!”魏琉璃急得额头冒汗。   稍稍一动作,中衣上的系带就松开了。   于是,下一刻,陆靖庭终于看清了那件碧色小衣的模样。   淡淡的碧色,极衬肌肤。   那上面绣着的小荷尖尖,对称又可人,胸前的娇软仿佛即将呼之欲出,再往下是不盈一握的腰肢……   陆靖庭怔住,魏琉璃也呆了,她顺着男人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这一刻羞燥无比,魏琉璃胡乱合拢衣裳,怒哼哼的骂了一句,“你……流氓!”   丢下一句,话本也不要了,魏琉璃转身回房。   陆靖庭,“……”   第一次被人喊流氓,他真是大意了,方才为何要与她闹着玩?   她难道看不出来,他是在与她嬉戏?   她的衣裳突然解开,也不是他所为,更不是他能预料到的。   陆靖庭无言以对,将话本搁置在了石案上,默了默才离开。   目睹这一切的赵嬷嬷和木棉站在廊下,一时间皆无语了。   木棉纳罕,“为何兄长每回都能把嫂嫂气个半死?”   赵嬷嬷算是看出来了,如今,侯爷与小姐大抵是互生情愫了,然而不知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他二人总是不欢而散……   赵嬷嬷摇头叹气,“谁又知道呢?”   *   翌日,是廖府办雅集的日子。   青莲早早就准备妥当,她好一番梳妆打扮,看上去的确是美人秀丽如画。   陆靖庭还是一惯的玄色锦缎长袍,不苟言笑、面色肃重。   天气闷热,陆靖庭站在大门口,负手而立,耐心的等着。   他这是第一次等人。   廖家送来的帖子,也邀请了魏琉璃,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自然要带魏琉璃赴宴。   再者,魏琉璃是他的夫人,也应该跟着他一道出去走走了。   等了片刻,魏琉璃没有现身,陆靖庭并没有差人去催,他继续等。   青莲心头略过不适。   她仰慕的男子,岂能被魏琉璃这般怠慢?   “侯爷,夫人她年纪小,会不会还没睡醒,将今日赴宴之事给忘了?”   陆靖庭淡淡启齿,“她不会。”   男人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绪。   青莲噎住,无意识的捏紧了手中锦帕,“侯爷对夫人倒甚是包容。”   陆靖庭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他包容自己的妻子,关旁人何事?   陆靖庭,“不可以么?”   青莲怔然。   在她眼中,陆靖庭是冷若冰霜的高岭之花,从不会轻易为了任何女子动容。   可魏琉璃才嫁给他一个月,且还是他的仇人之女,陆靖庭却将仅有的耐心都给了魏琉璃一人!   青莲笑得牵强,“夫人年轻美貌,性情别具一格,侯爷包容一些,也是正常。”   年轻美貌,性格别具一格……   陆靖庭不置可否。   魏琉璃的确足够美貌,也的确是个性格乖张的。   这时,说曹操,曹操到。   魏琉璃倒也没有盛装打扮,她的五官偏向娇媚,稍一打扮,清媚之色难遮难掩。   就是一副红颜祸水的长相。   她挑了一件端庄的水蓝色衣裙,梳着垂云髻,发髻上插着一只价值不菲的流苏簪子,淡扫蛾眉。   年轻虽小,但透着一股矜贵气韵。   陆靖庭一转身,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男人目光一滞,总觉得满园花色皆瞬间黯淡。   魏琉璃现在已经知道,陆靖庭留着青莲,是另有目的,她也不吃醋了。   但陆靖庭近日来的种种表现,令得魏琉璃十分不满。   说矫情就矫情吧。   她便就是这样矫情的女子。   “让夫君和青莲姑娘久等了。”魏琉璃神色淡淡,又疏离。   陆靖庭应了一声,朝着魏琉璃伸手。   魏琉璃不晓得夫君又是起了什么心思。   但青莲在场,未免让青莲多疑,魏琉璃没有搭理,而是径直向马车走去。   陆靖庭的手僵在了半空。   男人拧眉,不由得胡思乱想。   她还在因为昨日话本的事情而生闷气?还是气……他看了她的身子?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当真如是!   青莲脸上浮现悦色,“侯爷,咱们也上车吧。”   陆靖庭应了一声。   三人共乘一辆马车。   魏琉璃托腮望着车窗外,对马车内的两人视若不见。   陆靖庭瞥了魏琉璃几眼,特意看了她的胸前,发现她并没有佩戴那条金锁。   是不喜欢么?   为何不喜?   他觉得那把金锁做工甚是精妙,上面的雕刻惟妙惟肖,是一把好锁……   男人又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把金锁,和魏琉璃很配。   金锁寓意,长命百岁、福泽安康、岁岁平安,多好……   得不到任何眼神回应,陆靖庭内心憋闷,索性闭目养神了。   青莲一直在观察魏琉璃和陆靖庭。   到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侯爷与魏琉璃根本没有好上,她还是有机会的。   如此想着,青莲的心情又愉悦了不少。   *   廖府,已是宾客盈门。   漠北有头有脸的官员,与世勋之户,基本上都在应邀之列。   下了马车,魏琉璃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她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端庄舒雅的笑意。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位侯夫人很识大体,固然美貌,但也知书达理。   她还带了见面礼。   但并非是什么金银之物。   在场的宾客,身份各不相同,见面礼送不好,很容易闹出笑话与事故。   故此,魏琉璃带了数十只驱蚊香包,遇到打招呼的女眷,就会赠人香包。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还是如此落落大方的笑美人,魏琉璃就像是一束光,走到哪里,都是灼灼夺目。   廖夫人亲自相迎,“侯夫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真不愧是京城高门女子,你这一来,府上都亮堂了。”   魏琉璃莞尔一笑,“夫人过奖了,能与夫君前来赴宴,我亦觉之欢喜。若是夫人不嫌弃,就收下这香包吧,是我亲手做的,可熏香驱蚊呢。”   廖夫人接过香包,扑鼻而来的幽香,让人不禁心情愉悦。   虽是不起眼的小东西,但确实讨喜。   其实,整个漠北对这位侯夫人已经议论了一月有余。   人人皆知,陆、魏两家的仇,魏家娇滴滴的女儿,嫁到了陆家,下场可想而知。   一个是红颜美人,另一个人是刚正不阿的大将军。   这二人怎么都不匹配。   谁知,今日一见,却见这位侯夫人容光焕发、处事得体,与陆靖庭站在一块,还挺般配。   陆靖庭自己也很诧异。   他在男席处,偶尔会看魏琉璃一眼。   两人一对视,她就得体的笑笑。   陆靖庭第一次觉得,有人与他并肩作战,这感觉甚是微妙,就好像往后余生的漫漫长路,再不是他一人独行。   “侯夫人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还真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瞧瞧这身段、这容貌、这气度,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侯夫人真是人美心善呐,她送的这香包,恰好合适佩戴呢。”   “……”   女席这边,女眷们或是真心,或是假意,都在褒赞魏琉璃。   青莲仿佛被众人隔绝在外。   她这种以学识扬名的女子,多多少少给人清高之感,令得在场夫人们觉得高不可攀。   况且,廖夫人太清楚青莲的为人,还在榻上逮到过青莲与廖世廉,若非是为了顾全大局,廖夫人会立刻将青莲赶出去。   青莲捏紧了手,将今日这些人的嘴脸都记住了。   她发誓,终有一日,她定会让这些忽视她的人统统后悔莫及!   *   歌舞开始。   男女席中间隔着一块空地,随着笙箫响起,数名舞姬一路逶迤而来。   这些舞姬皆身着薄纱,身段纤细玲珑,舞动腰肢的姿势要有多妖娆,就有多妖娆。   难怪世人常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越是上不了台面的,就越能风骚万种,深得男子喜爱。   魏琉璃表面欣赏歌舞,内心却在暗暗盘算。   陆靖庭但凡多看一眼美人,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然而,不多时,一舞姬旋转之时,朝着陆靖庭直接栽了过去,顺势朝着他怀中跌去。   电光火石之间,魏琉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见陆靖庭一手握住了女子肩膀,将她拂开之际,手也松开。   魏琉璃暗暗吐了口浊气:夫君差一点就失去我了呢。   亏他还知道洁身自好!   今日所谓的雅集,果然是另有意图。   那美人似受了惊吓,噗通跪在了陆靖庭面前,“请君怜惜!”   陆靖庭眸光淡淡,望向了女席处,而魏琉璃皮笑肉不笑,冲着他露出了几颗整齐洁白的牙。   陆靖庭,“……”她倒是能忍。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为何夫人不戴我送的锁?   魏琉璃:(⊙o⊙)   陆狗子:夫人的心思,真难猜。   魏琉璃:-_-|| 我心甚累,可以申请换男主么?   陆狗子:你想换谁?三十万大军了解一下,立刻踏平小白脸。   魏琉璃:o(╥﹏╥)o   ————   大家继续往下翻撒~还有更新哦,惊喜不?刺激不?爽不? 第三十五章   陆靖庭, 你敢?!   魏琉璃表面笑容淡淡,内心已经开始谋划十大酷刑!   很显然,廖世廉是想借着今日的雅集, 给陆靖庭送美人。   陆靖庭若是不收, 那说明他防备廖世廉。   可若是收下, 只怕又是收了一个细作。   此时,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了陆靖庭。   说实话,论容貌,陆靖庭长了一张令得天下女子都会趋之若鹜的俊脸。   关键是,他二十五岁才娶妻, 此前身边从未有过莺莺燕燕。   单是这般禁欲无情, 就容易勾起女儿家的芳心。   青莲看了一眼魏琉璃,见她笑眯眯, 并未反对,青莲只能自己干着急。   一个魏琉璃就已经够了!   她不允许其他女子再靠近陆靖庭!   这时,陆靖庭在众目睽睽之下,道了一句,“姑娘之情, 本侯无法接受。”   他竟然拒绝了!   魏琉璃瞬间笑容灿烂。   青莲也松了口气。   而这时, 廖世廉朗声大笑, 解围道:“哈哈哈!侯爷不知, 玲珑她爱慕侯爷已久,又是本官的干妹妹, 这才大胆表露心意, 今日本官就做个媒, 把玲珑送给侯爷。”   廖世廉已经当众如此表态, 陆靖庭再不接受, 那就是打他的脸了。   陆靖庭再度望向了魏琉璃。   魏琉璃虽骄纵,但也很清楚陆靖庭的立场。   廖世廉是漠北辅政官员,其实就是朝廷派来监视陆家的眼线。   可真真是令得英雄寒心。   陆靖庭坚守漠北十二年,却还要被一个奸佞之臣压制。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注①】   上辈子魏琉璃死后,亦不知道陆靖庭的后半生是否安康顺遂。   她忍住了任性,说道:“夫君,既然廖大人好意,那夫君便接受吧。”   陆靖庭诧异。   换做是寻常,他的确会假意接受。   但今日,他得顾及魏琉璃。   毕竟,这小女子一旦不悦,实在是难哄。   只是没想到,她竟主动提出让自己接受美人。   陆靖庭心绪古怪,“好,听夫人的。”   两人隔着数丈之远,相视一笑。   众人只觉得侯爷夫妇二人,琴瑟和鸣。   青莲心头顿时一堵。   *   宴席期间,廖大人离开了一下,无人察觉到,青莲也不见了。   廖府书房,青莲难忍气愤,“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不信任我?我说过,我会尽力获取情报,陆靖庭不会轻信任何人,纵使大人送他美人,他也不会中计。”   廖世廉此前觉得青莲是个美人。   也合他心意。   但今日一看见魏琉璃,他就觉得青莲这人了无生趣,今日是机会,他也许久没碰过她,但却是提不起兴趣。   “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青莲姑娘迟迟无法得手,本官只能另寻他法!”廖世廉抛出一句。   青莲无话反驳。   她都无法接近陆靖庭,还如何窃取情报?   再者,她不想让陆靖庭出事,她想要的是萧珏、百里墨,还有廖世廉统统去死!   青莲伸手解开衣领的扣子,廖世廉制止了她,“今日不必了,你先回去吧,免得让人起疑。”   青莲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廖世廉这里已经没甚吸引力了。   看来,她的计划需要尽快进行。   下面就等着萧珏来漠北……   她要杀光了他们所有人!   到时候,陆靖庭一定会喜欢她,重新对她感恩戴德!   *   陆靖庭并未饮酒。   漠北的人皆知,永宁侯陆大将军滴酒不沾,谁也不敢轻易上前劝酒。   雅集结束,已是午后。   魏琉璃全程都是面挂浅笑,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之色。   回程依旧是同乘一辆马车,只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一位美人。   虽是盛暑天,但马车是镂空的设计,壁槽里还有薄荷气息溢出,随着马车行驶在路上,一阵阵清风灌入,煞是凉快。   玲珑无数次看向了陆靖庭。   她虽是带着任务接近陆靖庭,但到底还是被陆靖庭的男子气魄给征服了。   这种历练九死一生之后的从容不迫,世间寻常男子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四人同乘,难免逼仄。   魏琉璃总觉得玲珑会暗暗戳戳做点什么。   果然,如她所料。   马车车轮辗过坑洼之处时,玲珑一声惊呼,仿佛早就找准了机会,直接往陆靖庭怀里栽了过来。   男人立刻警觉,然而,玲珑还未靠近,魏琉璃一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啪”的一声打蒙了玲珑。   青莲,“……”打得好!   魏琉璃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自己的夫君,只有自己能碰。   “放肆!没看见侯爷正在歇息么?好一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   魏琉璃看着娇软,凶悍起来还真有模有样。   玲珑瞬间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喊了一声,“侯爷……”   陆靖庭眸光幽冷,看了一眼魏琉璃红扑扑的手掌。   她应该是打疼了。   魏琉璃,“哭什么哭?本夫人是当家主母,教训是你应该的。侯爷日理万机,岂是你说喊就能喊的?!”   玲珑这才真正意识到,她这是碰到狠角色了,方才在廖府竟是半点没看出来。   玲珑缩在一旁,再也不多言。   男人都喜欢弱者,她以为只要她表现的楚楚可怜,就一定能得到侯爷青睐。   马车疾驰,突然一个不稳,魏琉璃身子倾斜,陆靖庭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男人心绪莫名,不知为何,突然双手稍用力,提着魏琉璃的细腰,把她抱在了身上。   “夫人消消气。”   魏琉璃刚才只不过给玲珑一点小教训。   她才不是真的生气。   她是要让玲珑知难而退,莫要在陆靖庭跟前惹事。   魏琉璃身子扭了扭,羞涩道:“夫君,马车上还有人呢。”   陆靖庭现在可不想管这么多,他早就想抱着她了,难为了她今日陪着自己演了这一出。   男人闭上了眼,仿佛开始假寐,嗓音温柔的不行,“你乖些,别乱动。”   青莲,“……”   玲珑,“……”   不把她们当人看了?   *   到了永宁侯府。   四人下了马车,陆靖庭让人将玲珑带去了一座别院。   青莲这一路看着陆靖庭抱着魏琉璃,心中着实难受,就借故身子不适,先行回房了。   魏琉璃身子香软,男人抱了一路,此刻只觉得不过瘾。   两人站在垂花门。   陆靖庭本想解释一下今日之事。   却又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这小女子一向风风火火,若是让她知道了太多,可能会坏事。   “还疼么?”男人低头问了一句。   魏琉璃眨眨眼,没有反应过来。   陆靖庭抓起她的小手,真是又小又软,与他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样的人不值得你动手。”   魏琉璃恍然大悟。   原来夫君是在心疼她。   魏琉璃觉得眼前尽是粉红泡泡。   她忍了又忍,不让自己露出太多的娇羞之色,“玲珑的确甚美,夫君就真的一点不喜欢?”   陆靖庭诧异了。   魏琉璃明明不想要自己接近其他女子,为何她又这般问?   陆靖庭后知后觉,他终于意识到了一桩事,女子可能容易口是心非,他寻思了一下,如实说,“不及某人。”   的确不及她。   这是陆靖庭的肺腑之言。他压根就没记住玲珑长了什么样子。   天……   魏琉璃觉得就要开花了。   府上到处都是护院,几个贴身小厮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站着,魏琉璃含羞一笑,羞羞答答,大眼忽闪忽闪的,“夫君,你眼光真不错。”   陆靖庭,“……”   这到底是在夸谁呢。   陆靖庭也意识到身边都是心腹。   一个多月前,他还信誓旦旦,绝无可能中美人计来着……   “咳咳,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军务要处理。”陆靖庭紧绷着一张脸。   魏琉璃正当春心荡漾,见男人神色转冷,她有些患得患失,但并不纠缠。   陆靖庭目送魏琉璃走远,他一转身,就见五六个大男人神情错愕的盯着他。   陆靖庭眸光乍冷,“看什么?都跟我去书房!”   众心腹,“……”看都不能看么?   侯爷对待夫人,和对待他们的态度当真是截然不同啊。   *   书房。   三角兽炉里正腾着袅袅浮香。   里面燃得是薄荷香。   纵使外面烈日炎炎,内室也有一股沁凉之感。   陆靖庭已恢复面无他色。   陆家三兄弟这时也过来了,其中还包括了白练。   几人当然知道陆靖庭带了个美人回府。   不仅如此,生为正妻的魏琉璃还不哭不闹。   侯爷可真是驭妻有道啊!   这时,陆无颜说,“兄长,我已查明了那名叫玲珑的女子的身份。”   陆靖庭点头,“说。”   陆无颜,“她此前是青楼花魁,也一直是金箔安插在漠北的细作,从眼下看来,廖世廉与金箔必然有联系!此人在卖国!”   白练随即附和,“廖世廉也有可能是想两头获利。”是双面细作!   屋中其他几人愤愤不已,“此等小人真该千刀万剐!”   的确,身为大周官员,拿着朝廷俸禄,却是干着如此祸国殃民的勾当,是该死!   陆靖庭眸光微眯。   他要记得十二年前,京城政变。   一夜之间,昔日繁华的京城在铁蹄之下,满目疮痍。百姓担心竭虑,死伤无数。   从古到今,当权者的一己私利,不知害死了多少亡魂,又害了多少人流离失所。   他谨记亡父教诲。   陆家守着的是大周天下。   而不是某一个在位者的皇权。   白练小心翼翼说,“太子萧珏下月就要来漠北,听说是来监军的。”   监军相当于朝廷钦差,职位在陆靖庭之上。   陆无颜道:“朝廷到底又想打什么主意?这些年苛扣粮草也就算了,还屡次寻我陆家军的麻烦!”   陆靖庭挥手,制止陆无颜继续说下去。   名将如美人,薄命是常态。   他以前不惜命。   大抵是觉得,迟早有一日会到这一天。   然而,此时此刻,陆靖庭猛然惊觉,他想要好好活下去……   他与魏琉璃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   他也开始期盼未来的日子了。   其中一心腹接着说,“侯爷,有句话属下不值当讲不当讲?”   陆靖庭点头,“说。”   男子道:“青莲、玲珑,还有夫人……既然皆是细作,还请侯爷,定要把持住!”   男子一言至此,立刻跪地,态度甚是恳切。   众人,“……”大兄弟,你可真是太实诚了!   陆靖庭眸光一沉,“夫人不是细作。”   男子抬头,“可……夫人也甚是可疑啊!”   陆靖庭很坚持,“她不是。”   众人,“……”侯爷一副护犊子的样子是甚么意思?   一个多月之前,是谁信誓旦旦,言简意赅,自己不屑美人计的?   陆无颜讪了讪,帮着兄长解围,“嫂嫂虽然是魏家女,又是皇上赐婚,看似的确像是细作,但有时候人太过容易一叶障目,越是可疑之人,或许越是没有问题。”   “你们想啊,皇上明知魏、陆两家有仇,却还是将魏家女赐婚,这不是明摆着要挑起文、武权臣之间的矛盾?”   众人闻言,觉得在理。   白练挑挑眉,不置可否,侯爷的内宅之事,他可不敢干涉。   再者……   侯爷虽然嘴上不说,可分明对夫人多番照拂啊。   陆靖庭挥袖,他并不喜欢旁人议论魏琉璃。   “行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接下来静等太子前来监军。”   陆靖庭交代了一句,让众人退下。   他到了如今才发现,真正难以对付的人不是外敌,而是陆家拼死守卫了数代的皇朝……   众人退出书房,男人独自一人在屋内闭关许久,直至天色渐黑,才打开了房门。   外面月朗星稀。   漠北的这片广袤大地,陆靖庭已经驰骋了十二载。   他的根在京城。   他知道,该是时候回去了。   眼下,只等着时机。   *   朝廷想要对付陆家,陆靖庭不是第一天知道。   此前,他多有愤然。   而近日,心态出奇的好。   尤其是,一想到魏琉璃,胸口就像是被塞的满满当当,半点不觉得人间不值得。   他又拿着钥匙去了私库。   这一次挑选了许久,最终选了一只金兔子,但又觉得不对称,索性拿了一对金兔。   陆靖庭直接提着两只金兔子去了蔷薇苑。   魏琉璃尚未睡下,得知消息,立刻躺平装睡,还对赵嬷嬷交代,“嬷嬷,你快些出去!莫要过来打扰!”   赵嬷嬷正在房中装香囊,被小姐如此嫌弃,她还能说什么呢?   女大不中留啊。   都这个时辰了,侯爷突然过来,也不知道今晚留不留夜?   她是完全摸不透这对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了。   赵嬷嬷走出门外,对陆靖庭道:“侯爷,小姐刚刚睡下不久,老奴去后厨看看锅上的荷叶粥,侯爷自便吧。”   自便……?   这叫什么话?   不过,这里是侯府,他当然身为家主,当然可以自便。   陆靖庭迈门而入,行至内间,花香缭绕之间,就见魏琉璃正平躺着,睡相娴静。   真睡着了?   陆靖庭站在榻上,光线下美人红唇琼鼻、肤若凝脂,衣领微微敞开着,露出一根碧色小衣系带。   男人心神一荡,低下头去……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妖精,我投降了,你赢了。   魏琉璃:那……把正事办了吧!   陆狗子:(#^^#) 好!   读者:请求直播,2333333~   ————   姑娘们继续往下翻哈,还有哦~   PS:【注①】改编自《随园诗话·卷四》中的一句诗词。 第三十六章   魏琉璃感觉到唇上传来触感, 她无意识的抓紧了身侧的薄衾。   背后是凉席,她的月匈前感觉到男人的体魄,整个人火烧火燎了起来。   她现在是继续装睡?   还是“悠悠转醒”比较好呢?   陆靖庭只是细细的吻着她的唇, 也没做什么。   但男人下巴的胡渣子戳到了魏琉璃。   陆靖庭浅尝辄止, 抬起头来。   魏琉璃急了, 担心他会离开, 当即假装才从迷迷糊糊中醒了过来,她眯着眼,又抬手揉了揉脖颈,坐起身来问道, “夫君, 你怎么来了?”   陆靖庭狐疑的看着她。   刚才……   她当真一无所觉?   真是个小骗子啊!   也罢,反正他不便解释方才为何就情不自禁亲她了。   陆靖庭递了两只金兔子出来, “给你。”   魏琉璃,“……”   烛火下,两只金兔子格外金光闪闪,比那日的大金锁更是惹眼。兔子做工精致,表面打磨的金光闪亮。关键是, 个头甚大, 金量十足。   该值不少钱吧?   魏琉璃接过金兔子, 抬头问男人, “夫君,你是不是有很多金子?”   陆靖庭反问一句, “怎么?你惦记上我的库房了?”   魏琉璃一愣。   讲道理, 她自己的嫁妆甚是丰厚, 重活一世, 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   但既然夫君这么问了, 她就趁热打铁,“我是你的妻子,我当然得惦记。”   这话没毛病。   陆靖庭也不否认,“嗯。”   两个人突然冷场。   陆靖庭明明很想见到魏琉璃,但见到了又无话可说。这种感觉很微妙,只要她在身边,只要能看见她,他的心就是满的。   天色已黑,新婚夫妇,可能相较之说话谈心,更适合做其他事情。   魏琉璃一直记着陆靖庭所说的“不及某人”。   女子都爱美。   尤其是期盼,心爱的男人觉得自己很美。   她把两只金兔子随手搁置在了一旁,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我是不是夫君见过最美的女子?”   陆靖庭意识到了她的动作,淡淡应了一声,“嗯。”   她不喜欢金兔子?   闻言,魏琉璃欢喜至极,她得寸进尺,双手捂唇乐呵呵的笑了,“夫君,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爱我爱到发狂?”   陆靖庭表情僵住,很不解的看着魏琉璃嬉笑顽皮。   ……这叫什么话?   他是情圣么?爱到发狂?   陆靖庭原本是想过来解释一下玲珑的事情。他答应收下玲珑,只是权宜之计。   玲珑的存在,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直接杀了灭口也无妨。   陆靖庭很想告诉魏琉璃,他虽然二十有五了,却从未对其他女子动过心。当然了,这话难以启齿。   但未及他说出口,魏琉璃抢言,道:“夫君,我明白你现在正在做的一切。你以后不用再跟我解释了,我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子,虽然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从今往后,我懂你的不易了。你的身心都只属于我,这就足够了。”   身、心……都属于她?   陆靖庭快要疯了。   她是在暗示他什么?   心里有她了,那身……什么时候给呢?他倒是可以随时……   这种事好像也不需要特意准备。   两人对视上了,内室忽然安静,彼此的眼神之中都在传达着什么。   陆靖庭不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了,他若是动情,那就是真的再也难以抑制。   男人忽然欺身过来,将魏琉璃重新压在了榻上。   陆靖庭挡住了屋内的光线,魏琉璃的双腕被他握住,她心慌的不行,明明一直盼着这一刻,可真正到来时,她又犯怵。   毕竟,上辈子那次圆房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她看见陆靖庭喉结滚动,下颚线条紧绷,薄唇近在眼前。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清冽薄荷气息。   魏琉璃不明白,夫君为何要捏着她的双腕,她又不会反抗,更是不会逃走。   男人如山一般压过来,魏琉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兴奋到了极致。   她难以想象,寻常时候不苟言笑,宛若天神一般的男子,此时此刻因为她而乱了呼吸。   她能够看得出来,陆靖庭眸中的急迫。   “夫、夫君……”魏琉璃低低唤了一声。美人轻咬红唇,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男人,无时不刻都在发出邀请。   陆靖庭喉结动了动,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问了一句,“魏琉璃,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   虽然魏琉璃和他是御赐的婚事,但陆靖庭总觉得少了什么。   一场婚礼,还有洞房花烛。   男人对仪式也甚是看重。   奈何,这一月来,他终是亏待了她。   魏琉璃无酒自醉了。   陆靖庭此时的嗓音低哑磁性,他俊美的脸近在咫尺,独属于男子的雄性气息团团包围着她。   魏琉璃如是说,“你是我夫君呀。”   陆靖庭也顺带劝说他自己,没错,他是她的夫君,他垂涎她是理所当然。他并没有失态,他在做一桩十分寻常之事……   自我攻略一番,陆靖庭再也没了任何心里负担。   而恰在他低头,欲要再度吻下去之时,脚踏边突然出现一人。   陆靖庭警觉性高,侧过脸一看,就发现木棉歪着脑袋,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与魏琉璃。   陆靖庭身子一滞,面露不满,“小六,你怎么来了?”   男人绷着脸坐起身,欲望被硬生生掐断,他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魏琉璃也坐起身来,她拢了拢胸前的衣襟,有些难为情,“棉棉呀,日后我与你兄长独处时,你莫要过来了。”   木棉不懂,“可是嫂嫂,我今晚想要和你一起睡。”   陆靖庭,“……”   怎么?   他不曾来过夜的这些日子,木棉常和魏琉璃一起睡觉?   陆靖庭心情复杂。   虽说木棉也是女子,但他一想到魏琉璃与旁人同榻而眠,陆靖庭不甚愉悦。   木棉眨眨眼,直言道:“兄长是不是刚才要亲嫂嫂,那你们继续呀。我就在一旁看看,我不打扰的。”只要兄长和嫂嫂不赶她走就行了。   魏琉璃,“……”   陆靖庭,“……”   陆靖庭身为兄长,当然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驱赶刚刚相认不久的嫡亲堂妹。   陆靖庭最终还是离开了卧房。   把他的小妻子让给了木棉。   陆靖庭行至月门处,他步子略大,身下有些不适,竟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消停下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叹气,又大步往后花园的荷花塘走去……   *   木棉上了床,喜滋滋的抱住了魏琉璃,“嫂嫂,以后兄长还会过来找你睡觉么?”   魏琉璃一脸低沉的看着两只大金兔子。   要不是因为这人是木棉,早就被她赶出去了。   今晚是多好的机会啊!   她差一点就能得到夫君了!   魏琉璃唉声一叹,“算了,就当做是好事多磨吧。”   木棉不明白,“嫂嫂,你想要磨什么?”   魏琉璃再度深深地望了一眼木棉,“好棉棉,你一定要切记,下回你兄长来过夜,你千万不要过来,不然……再不准你吃酱猪肘子!”   木棉,“……”嫂嫂今晚好生凶悍!   *   接下来几天,陆靖庭一直在军营。   萧珏不日就要抵达漠北,陆靖庭已经在逐渐部署起来,决不能让萧珏有任何可乘之机。   陆家虽无心争权,可作为武将之最,再加上百年来的积威甚重,令得当权者心生畏惧。   饶是十二年前的政变,陆家也安然脱身,说的不好听点,就如百年之虫,死而不僵。   陆靖庭在军营小住了几日。   到了第五天,陆靖庭依旧没有回府,魏琉璃难免失落。   盛暑天,天黑的极晚。   魏琉璃带着木棉去荷花塘边乘凉。   恰逢陆无颜也在。   几日不曾见到二弟,魏琉璃怔然了一下。   陆无颜刚刚从水潭上来,少年贪凉,实在不好意思让长嫂知晓。   陆无颜心里暗暗庆幸,亏得他上岸早……   “长嫂。”陆无颜唤了一声。   魏琉璃点头,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瞧见陆靖庭的身影,眼帘垂下,失落之色难掩。   她叹气,随意应了一声,“嗯,二弟回来了呀。”   言罢,手中不知从哪里来的小石子,了无生趣的往水潭里丢。   木棉眼睛滴流转了转。   嫂嫂这几天都是无精打采,赵嬷嬷告诉她,这是害了相思病。   她素来藏不住心思,就对陆无颜道:“二哥哥,嫂嫂得了相思病。”   魏琉璃一怔,看着木棉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陆无颜,“……”算起来,长嫂进门有些日子了,兄长的确没怎么陪伴过。   陆无颜自己也在军营待了几日了,今天回府是为了给老太君请安。   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嫂子,陆无颜起了恻隐之心,“长嫂,兄长他从十三岁起,就从未为自己活过,也从未过生辰,当初担心自己玩物丧志,还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兔子,他这些年实属不易。”   魏琉璃僵住。   她一直都知道陆靖庭不易,但事关他的年少,她从未听闻过。   她只知道,当年陆家的老家主战死,陆靖庭的几位叔叔也先后离世。整个陆家最大的男嗣就是十三岁的他。   陆无颜又说,“兄长曾经为了救下我与三弟,差点被人活埋。”   魏琉璃双手捂着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别说了!”   那个时候,她的将军也才十三岁呀,他自己还是一个少年。   他护着所有人,可谁又护着他呢?   陆无颜看着魏琉璃梨花带雨,一时间心绪莫名古怪。   这些年,陆家人人都把兄长当做靠山,嫂嫂是第一个为了兄长哭泣的人。   “长嫂,兄长这几日政务在身,无暇分心回府,你多担待些。”陆无颜又说。   魏琉璃控制不住她自己,她实在难以想象,陆靖庭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我晓得了,我不会给夫君添麻烦,我……抱歉二弟,我有些难以自控,我需要静一会。”魏琉璃哽咽着,语不成词。   陆无颜讪了讪,他是真的不会哄女子,而且……嫂子也太容易多愁善感了吧……   京城的女子都是这般么?   他只好离开,“那长嫂,我先走了。”   言罢,陆无颜对木棉交代,“小六,你照顾好长嫂。”   木棉努努嘴,她当然会照顾嫂嫂,毕竟嫂嫂得病了啊。   也不知道相思病有没有药可治……   *   当天晚上回到蔷薇苑,魏琉璃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嬷嬷,把我的嫁妆都拿出来,陆家眼下需要开源节流,我身为主母,必然要担起一份责任。我的嫁妆分成两半,一半送去军营,当做军饷来用,另一半我打算用来做些买卖。”   魏琉璃态度认真,她的决定不容反驳。   赵嬷嬷还能说什么呢,“小姐,您要不要自己留一些傍身?”   魏琉璃直接拒绝,“不必,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是那种在乎外物的人。”   赵嬷嬷,“……”   小姐自打嫁入了侯府,人都快看透世事了……   *   翌日一早,陆靖庭就得知魏琉璃送了大批银两过来,且都是她自己的嫁妆。   男人看着册子上一条条清晰的明细,心绪莫名复杂。   他捏着单子,只觉得的浑身充斥着用不完的力量,好像有人与他并肩作战了,这今后的路再苦,他也觉得甘之如饴。   白练在一旁,无意瞥见了陆靖庭唇角扬起的弧度,他只觉得一阵牙酸。   “咳咳……侯爷,夫人此举当真令人敬佩啊,不过……夫人是细作的嫌疑尚未彻底洗清,侯爷定要谨记,太子殿下不日就要抵达漠北,咱们万不可大意啊!”   白练苦口婆心。   美人计的最高境界,不就是攻心么?   他现在忧虑,万一侯夫人真正的目的就是攻心呢?!   陆靖庭唇角的笑意稍有收敛,他收起单子。   虽然陆家军清贫,但也不必动用魏琉璃的嫁妆,况且这点银子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只不过他不想拂了妻子的一片好意。   魏琉璃拿出来的东西,他会从其他方面去补偿她,金兔子、金佛、金手镯……   故此,陆靖庭收下了银两,交代了下去,“传我令下去,夫人今日犒赏大家,今日人人有肉吃。”   就这样,不到半日,侯夫人就被众人戴上了“人美心善”的头衔。   甚至军中还有人说,侯爷与夫人是天生一对。   陆靖庭闻此言,心中十分舒爽。   *   白练与几位心腹之臣就不太心安了。   “白将军,你与侯爷能说得上话,侯爷如今对魏氏大有改观,白将军可千万要督促侯爷啊!”   “正是!末将最担心莫过于侯爷会中美人计!不成想,一月之前的忧心,眼下就要成真了!”   “白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出出主意啊!”   “……”   白练不久之前才吃了一碗红好肉。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侯夫人的确人美心善啊。   再者,有两句话怎么说来着?   铁树开花,无人能挡。   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侯爷二十有五了,终于对一个女子上心,即便对方疑似是细作,他也不忍心制止侯爷啊。   白练被吵得脑壳酸胀,问了一句,“诸位将军,今天中午的红烧肉,你们没吃么?”   众人一噎,“……”   *   魏琉璃傍晚十分小眯了片刻,她梦中惊醒,一把抓住了赵嬷嬷,“嬷嬷,又要出事了!快!快把夫君叫回来!我有话与他说!”   她正惊慌失措,就见思念了五日的男人从月门处大步走来。   魏琉璃从花厅锦杌上起身,提起裙摆,朝着男人奔了过去。   陆靖庭猛然心一软,双臂微微展开。   有人朝他奔赴而来的滋味,还有些陌生,他暂不能完全适应。   魏琉璃一下扑入男人怀中,抱紧了他精瘦的腰身,也不管是否蹭上了汗味,仰面焦急道:“夫君,我做噩梦了,我梦见了四妹妹断了胳膊,你一定要救救四妹妹。她年纪还小,尚未成婚,千万不要让她受伤,四妹妹将来也是会带兵打仗的女将军,是巾帼英雄,她不能失去胳膊啊!”   陆紫嫣对魏琉璃的态度并不好。   然而,魏琉璃却是真心实意关切她。   即便这只是一场梦境。   陆靖庭心头如同一阵暖阳拂过,他的手碰到了魏琉璃的下巴,细腻光滑,如上好的绸缎。   怎会有人生的如此好看?   美人计么?愿者上钩!他上钩了。   这时,木棉突然出现在了二人身侧,嘟囔着问,“四姐姐为什么会断了胳膊?”   陆靖庭一僵,缓缓放下了自己的手。   魏琉璃也讪了讪,从夫君怀中出来。   夫妻二人双双看向了木棉。   木棉挠挠头,一脸不解,“……”   怎么?每次她一出现,兄长与嫂嫂就不继续亲密了?   她不能看么?   作者有话说:   木棉:我很疑惑。   医生:??   木棉:大家是不是没看出来我是个傻子?   医生:可能最近治疗效果不错,棉棉越来越不傻了。   木棉:难怪兄长和嫂子不敢当着我的面亲热了。   医生:-_-||   陆靖庭:来人,尽快给六小姐单独安排一座院子!立刻!马上!   魏琉璃:……   ————   姑娘们,大家继续往下翻呀,惊喜继续哦~ 第三十七章   陆靖庭对魏琉璃的梦境, 不敢大意了。   他也甚是好奇。   毕竟,上一次魏琉璃的噩梦,间接救了他一次。   陆靖庭面色严肃, 对木棉说, “小六, 你先去校场找菜师傅练剑。”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摔下山崖, 伤了脑子。木棉的心智远不及同龄人。武艺方面的天赋倒是继承了陆家人,她甚至还记得小时候老太君教给她的招数。   木棉不太高兴,“可是想留下来听兄长与嫂嫂说话。”   陆靖庭,“……”   这孩子, 怎么那么喜欢偷听旁人谈话。   陆靖庭对魏琉璃使了眼色。   魏琉璃眼下最担心的是, 陆家马上要面临的祸事。   而且比上辈子提前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重生的缘故,导致很多事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比方说, 上辈子陆紫嫣是在一次敌军攻城时断了胳膊,而这次的梦境中,则是另外一个场景,并且很快就会发生。   魏琉璃对木棉道:“棉棉听话,让赵嬷嬷给你做芙蓉云糕吃, 我与你兄长有些话要说。”   芙蓉云糕……   到底是芙蓉糕, 还是云糕啊。   木棉咽了咽口水, 认真说, “那我吃了糕点,还能再过来么?”   陆靖庭下意识的觉得, 小六是个麻烦。   魏琉璃已经五日不曾见夫君, 很想与他独处一会, 就说, “一个时辰之内, 你别过来。”   一个时辰……   那可太漫长了。   不过,如果可以吃一个时辰的芙蓉云糕,她觉得可以熬一熬,“嗯,那我一个时辰后再过来。”   陆靖庭、魏琉璃,“……”   这厢,赵嬷嬷将木棉带了下去,顺道让花厅中的小丫鬟们也纷纷退下。   *   庭院中再无旁人,魏琉璃顿时觉得羞涩。   陆靖庭也突然发现,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两人很默契的在花厅下落座。   魏琉璃递了切好片的甜瓜到陆靖庭唇边。   陆靖庭本能的张嘴,沁甜冰凉的滋味,让人立刻爽快了不少。   “夫君,好吃么?”   陆靖庭第一次被人喂食,感觉甚是微妙,“嗯。”   魏琉璃不敢拖延,将梦境对陆靖庭一一交代了一下。   “夫君,我梦见陆家女眷马上会去祭祀,但在路上突然遭遇偷袭,四妹妹为了保护祖母与二婶,被人砍断了一条胳膊,血流不止。我……我怕。”   魏琉璃说着,立刻抓住了陆靖庭的大掌,“夫君,你无论如何都要制止这件事,而且我怀疑,此事与青莲有关系。”   上一世,便是青莲暗中使坏,导致陆紫嫣差点丧命。   陆靖庭忽然拧眉。   陆家女眷几日后的确要去祭祀陆家亡魂,那是陆家三年一次的祭拜大典。   此事尚未告知魏琉璃,她又是如何梦见的?   陆靖庭对魏琉璃的梦境愈发好奇,“你还梦见过什么?”   魏琉璃方才只做了这一个梦。   但既然夫君问起,她丝毫不介意借题发挥,她忽闪着水眸,抿唇羞涩说,“我还梦见过,我与夫君生育了儿女,儿子随了夫君,女儿随了我,我们生了好几个孩子。”   陆靖庭胸膛瞬间一热。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总之,这一刻,胸腔被填满,难以言表的知足。   男人面上豪无他色,内心绽放了一大片花的海洋,和风一吹,花儿摇曳,好不快活。   陆靖庭竟然无从接话。   他要如何接下文呢?   嗯,我们是应该多生几个孩子。   亦或是,梦都会成真的……   男人身子僵硬,硬生生说道:“四妹妹的事情,非同小可,我去见一下祖母。过几日,陆家女眷的确要出门祭祀,你既已嫁过来,也是要一并过去的,我会安排好一切,你莫要怕。”   魏琉璃点头如捣蒜,态度认真,拍着胸脯,“嗯!我完全信任夫君!”   “……”   陆靖庭不知道自己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蔷薇苑,他能感觉到身后女子依依不舍的目光……   *   善秋堂。   老太君听了陆靖庭一席话,老人家神色怔然,且一片肃重。   “老大啊,上次魏氏的梦境也应验了,而这一次按着她所描述,咱们陆家女眷过几日的确要出门一趟,也必然会经过白帝谷,与魏氏描述无二啊,看来魏氏的梦境必须重视!”   老太君年轻的时候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但年纪大了,见过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她对任何事情都持有相信的态度。   老太君又说,“魏氏既然提及,这桩事与青莲恐怕有干系,那必然有因果,你去彻查一下,青莲最近有什么计划,她既然潜伏在陆家当细作,那咱们也不妨利用她,来一个将计就计就。”   陆靖庭也正有此意,“嗯,祖母所言极是。”   祖孙二人说了一会正事,老太君瞥见了陆靖庭额头的一颗红疙瘩。   漠北盛暑闷热,难免会上火。   老太君对长孙的房中事,关心一问,“青莲那个黑心的,你不靠近她也好。玲珑是廖世廉所送,此女明显不正当,搁在偏院让她自生自灭,那……魏氏呢?”   老太君对府中大小事宜皆十分清楚。   她已经听线人禀报过数次,陆靖庭与魏琉璃好几回都在独处……   至于到底有没有成事,眼线们也不敢笃定。   老太君一副“求知若渴”的眼神。   盯得陆靖庭额头冒汗。   “祖母……我与魏氏之事,我心中有数。”   老太君笑了笑,“我听说魏氏掏出一半嫁妆给你当军饷用了?这小女子为了你博取你的欢心,还真是舍得下血本。一个女子若是愿意为了男子花钱,那十之八九,是倾慕他。不过,我怎么又听说她此前爱慕过太子呢?老大,你自己的妻子,你可要看紧了,毕竟太子殿下不日就要来漠北了。”   言下之意,该办的事情赶紧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   陆靖庭临走之前,老太君又交代了一句,“老大啊,没有确定魏氏是淮阳王的女儿之前,莫要让她怀上孩子便是。”   这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虽然老太君是自己的祖母,但陆靖庭觉得祖母不厚道啊。   让他睡了魏氏,却不允许她怀上自己的孩子?   陆靖庭狭长的眸微微敛着,有句话忍不住说了一句,“祖母,魏氏还梦见我与她生了好几个孩子,有儿有女。”   老太君当场愣住,“……”   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想着和魏氏生儿育女了?   *   次日上午。   青莲出了府,这一次,魏琉璃被陆靖庭提前告知,让她不允许跟踪青莲。   陆无景与陆无昌轻功了得,他二人擅长追踪之术,这一天就由他二人一路跟踪。   青莲在集市转了几圈,购置了不少布料、笔墨,看上去宛若当真出来逛集市的,最终,她在街头一处摊贩旁边止了步子。   青莲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这才抓起摊贩上的一把桃木梳子,对摊主道:“三日后,陆家女眷集体出行祭祀,届时会路经白帝谷,让百里殿下早做准备,虏获了陆家女眷,百里殿下就拿捏住了陆靖庭的把柄,届时,再以此威胁,陆靖庭当然会给百里殿下的南下之路,让开道的!”   其实,青莲知道,即便陆家女眷死光了,陆靖庭也会以大局为重。   她不在乎陆家女眷的死活。   她想要的是,陆靖庭杀了百里墨。   只要陆家女眷被掳,甚至是死于百里墨之手,陆靖庭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更重要的是,陆家女眷都没了,陆靖庭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摊主点头,“好,我会将此事转告给百里殿下。”   青莲与金箔细作接头之后,没有再做逗留,立刻乘坐马车回了永宁侯府。   这厢,陆无景与陆无昌继续尾随摊贩,最终顺藤摸瓜,找到了金箔国的另外一条暗桩。   二人并未打草惊蛇,按着计划,将打探到的线索回去禀报给了陆靖庭。   *   书房,房门紧闭。   陆无景将今日查到的暗桩子都一一列了出来,“兄长,请过目。来福茶楼、东城绸缎庄都是金箔细作的窝点,另外,集市摊贩也是固定的,我已派人每日盯梢,但凡他们有任何动作,咱们的人立刻会知晓。”   陆靖庭扫了一眼暗桩单子,幽眸微眯。   若非是因为魏琉璃,他也不会这么快就知道青莲的真面目,更是不会这样快就摸透了金箔暗桩。   琉璃……   美而易碎。   陆靖庭忽的剑眉一拧,吩咐道:“三日后的祭祀照常进行,你二人到时候跟在你们嫂子身边,寸步不离保护,可听清楚了?”   陆无景、陆无昌,“……”   你们嫂子……   兄长现在不称呼“魏氏”了么?   “是,兄长。”   *   三日后,陆家女眷出门祭祀的行程照旧。   老太君的丈夫、长子,以及三儿子都是战死在了白帝谷,除此之外,还有无数陆家军的英魂。   这一带是金箔与大周的交界之所,地处偏僻,峡谷两侧是高耸的山峰,十分容易影藏敌人。   青莲还没过门,自然是没有机会一同前往祭祀。   她也正好借此机会躲避灾祸。   一大清早,天气沉闷,空气中就连一丝风都没有。   魏琉璃穿戴朴素简洁,她与木棉一样,都是穿着一身劲装,身上还揣着一把匕首,不知道的人,还会误以为她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   魏琉璃已经告诉了木棉,今日会有要事发生。   木棉全副武装。   年轻一辈的女眷同乘一辆马车。   魏琉璃、陆紫嫣,以及木棉三人同乘。   魏琉璃上了车,她透过车窗,朝着外面望了一眼,并没有看见陆靖庭。   夫君,他是先一步去了白帝谷了么?   作者有话说:   陆靖庭:我也是即将有儿女的人了呢~   魏琉璃:我只是随口一说,夫君也太好骗了吧,233333~   老太君:猪啊,你加把劲啊,小白菜都送到你嘴边了!   陆靖庭:-_-||   ————   姑娘们,咱们惊喜继续~下面还有哦~ 第三十八章   一个时辰后, 白帝谷。   梦中的场景就在眼前,魏琉璃难免心慌,她一下握住了陆紫嫣的手, “四妹妹, 一会你定要小心!”   “你!”陆紫嫣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在陆家从小被当做男孩养大, 从来都是不爱红装, 爱武装。   与兄长们都是打成一片。   她不喜欢被女子这般碰触。   更何况,魏琉璃的父亲,害死了她的父亲!   杀父之仇,她还没报呢!   “休要动手动脚, 管好你自己就好了!”陆紫嫣觉得可笑, 她当然会小心,还需要魏琉璃提醒么?   木棉咬了咬牙, 陆家的老四、老五、老六三人的年纪相仿,木棉的武功又不在陆紫嫣之下,见魏琉璃被凶,木棉的剑柄已经抵在了陆紫嫣的脖颈上,“四姐姐, 你不得对嫂嫂无礼!再有下次, 我会告诉兄长!”   木棉最近跟着嬷嬷学规矩。   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跟陆紫嫣打架, 但是她可以告状呀!   陆紫嫣气煞了, “小六!你怎么胳膊往外拐?!”   木棉当然知道胳膊往外拐是什么意思,说道:“我哪有?嫂嫂是兄长的妻子, 就是自己人, 我护着自己的人, 是往内拐。”   “噗嗤”魏琉璃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拉下了木棉手中的长剑, 道:“棉棉, 你四姐姐是性情中人,并非有心。”   陆紫嫣快要气得升天了。   这个魏氏,她嘴巴上是抹蜜了吧!   “哼!”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陆紫嫣才十来岁,更是性情刚烈,又岂会轻易原谅了魏琉璃。   魏琉璃不怪她。   换位个位置思量,她要是陆紫嫣,她也不会原谅魏家人。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   白帝谷阵阵阴风,饶是在这盛暑天,也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冰凉。   木棉与陆紫嫣立刻警觉起来。   外面,骏马仿佛是感知到了杀机,发出阵阵嘶鸣,声音在峡谷之间绵延回荡。   果不其然,这时无数黑衣人从峡谷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杀机四伏,阴风呼啸。   陆家护院立刻拔剑相迎,为首的几匹战马鼻音出气,铜铃般的双目瞪大,好不凶悍摄人。   刀刃碰撞的声音瞬间在峡谷响起。   就在上百名的黑衣人将两辆马车包围之际,从两侧峡谷又涌现数名穿着银甲的陆家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是如此。   陆靖庭亲自带着陆家军前来围剿。   透过车窗,魏琉璃看见她的将军一袭玄色锦缎战袍,身形矫健,手握飞龙□□,所到之处,敌军尸首两地,所向披靡。   魏琉璃竟是看呆了去,甚至有些痴,这一刻的她热血沸腾,哪怕是用了江山来换,她也不愿意放弃她的将军。   两方人马较劲之时,木棉忍不住下了马车,也加入了战斗。   与此同时,陆紫嫣自然也坐不住,随即也跳下马车。   魏琉璃看见老太君一手握着长剑,她老人家身轻如燕,似乎也很想打上一场,纵使是常年礼佛的二夫人也在抗敌。   老太君高喝一声,“都给老生听令,一颗人头一两银子,多劳多得!金箔人的狗命,你们都给老生拿来!”   不管是老太君、二夫人,亦或是陆紫嫣与木棉,她们都是女子。   然而此时此刻,她们谁都不怕死,都在尽其所能的贡献一份力量。   魏琉璃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忽然觉得,上辈子的她,活得何其渺小。   此时此刻此地,她的胸膛一阵波涛汹涌,仿佛是找到了前方的路,以及照亮她往后余生的光。   这就是她所嫁的家族啊!   从今往后,她也是陆家的一份子!   人活着,荣华富贵固然重要,可真正难能可贵的是那一份赤子之心!   她不想当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她现在的身份是永宁侯的夫人,是陆家的主母!   魏琉璃下了马车。   她看着老太君几人杀得热血沸腾,只痛恨自己娇弱无力。   这时,陆无景与陆无昌二人护了过来。   魏琉璃一眼看出端倪,“三弟、五弟,是夫君让你二人保护我的么?”   “……”   嫂子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关心其他事么?   “夫君,他还说了什么?”   “……”   陆无景与陆无昌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纵使他们毫无男女之间的感情经历,但也意识到了一桩事。   兄长关心嫂嫂,嫂嫂也同样痴慕兄长。   这就……两情相悦了?   陆靖庭早就带人埋伏此地,而且带来的将士,皆是以一敌十的佼佼者,不多时,峡谷内横尸一片。   陆无颜钦点人数,上前道:“兄长,敌方全军覆没,我方八人重伤,十六人轻伤,无伤亡!”   陆靖庭应了一声,“嗯,重伤者抬回去好生医治。”   男人吩咐了下去,一抬眼就看见了魏琉璃。   她双手合十,置于精致小巧的下巴下方,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人总会对自己渴望的东西,格外在意。   尤其是男人对自己喜欢上的女人。   在这个男权当道的世道,但凡位高权重的男子,都很不能把自己心尖上的女子,放在笼子里娇养着。   陆靖庭自己也意识到了一桩事:   他第一时间想要关心的人,竟然不是老太君。   而是魏琉璃。   陆靖庭到底是忍住了,其实,他很想敞开双臂,再度亲眼看着魏琉璃像一直欢脱的兔子一样,朝着他奔赴而来。   但陆靖庭放不开。   他有他的使命、身份、担子……   太多的包袱迫使他无法像一个正常男子一样,享受风花雪月。   他收回视线,大步迈向了老太君。   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魏琉璃脸上的失落之色,像一只耷拉了耳朵的兔子。   陆靖庭心一紧,像是被什么锋利之物划了一下。   老太君环视四周,手中的长剑正滴着血,老人家已经许久不曾拿过剑,今日难得兴奋,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老大,这次多亏了你事先埋伏在此。”   陆靖庭浓郁的剑眉微蹙。   “祖母,此事多亏了琉璃。”   老太君挑了挑眉,“琉璃”都喊出来了,老大与魏氏已经亲密到了这个境地了么?   苍天可见,她不想干涉孙辈的事情,她只是有些好奇……   陆紫嫣杀红了眼。   她怔然在原地。   目光不知不觉的看向了魏琉璃。   因为魏家,她自幼丧父,母亲几乎整日以泪洗面,她从没有感受过一个完整的家是什么滋味。   陆紫嫣脑子一热,提剑朝着魏琉璃逼近。   与此同时,老太君与陆靖庭也朝着魏琉璃望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老太君高喝一声,“老四住手!”   她话音未落,陆靖庭已经一个箭步往魏琉璃直奔而去。   魏琉璃僵在了原地,她不会武功,不像木棉那样,遇到危机会自主逃避。   陆紫嫣的长剑刺过来时,魏琉璃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就见面前突然现在一人,是陆靖庭一把抓住了陆紫嫣的剑鞘。   锋利的剑鞘瞬间划破掌心,鲜血顺着陆靖庭的手掌滴落。   “兄长!你为何要这般护着魏家女!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她迷惑了你的心智!”陆紫嫣咆哮。   陆靖庭捏着剑鞘,甩开了陆紫嫣手中的剑,男人面上染上愠怒,“老四,你不得无礼!”   魏琉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才反映了过来,上前抱住了陆靖庭的手腕,“夫君,你的手……”   木棉也走了过来,她觉得自己是个实诚人,十分公正道:“四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为何不去京城杀了魏启元?嫂嫂与魏启元的关系并不好呢!魏启元偏宠庶女,嫂嫂在娘家也很可怜的。”   陆紫嫣终于有了一丝理智。   但长年累月的仇恨,绝非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今天的祭祀是无法照常进行了。   老太君心有余悸。   一来,陆紫嫣倘若真的伤了魏琉璃,陆家不好向朝廷交代。   二来,她万没想到,老大为了魏琉璃会做到这个份上了。   “来人,把四姑娘押回去!关祠堂禁闭!”家丑不可外扬,老太君不想让事情闹大。   二夫人这时走了过来,见老太君欲要惩戒自己的女儿,她自然是不满,,“母亲!靖庭!紫嫣她做错了什么?魏氏本就可疑,她还是魏家女,难道你们忘了当初魏家是如何迫害咱们陆家了?!”   二夫人不甘心,一个愤怒的眼神望向了魏琉璃。   魏琉璃往陆靖庭身边缩了缩,一副“我很害怕”、“我是小鸟,需要依靠”的画面。   二夫人见状,更是忍不住道:“母亲您看她,她这是无时不刻都在勾引靖庭!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了,她就是魏家使出来的美人计!”   “够了!”老太君高喝一声。   魏琉璃这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法子。   她无法改变身份。   更是无法改变魏、陆两家的仇恨。   陆靖庭挥袖,滴血的手掌藏于袖中,“祖母,二婶,今日先且回府吧。”   二夫人眸色泛红,碍于家主身份,只能继续忍。   其实,今天若非大战了一场,她与陆紫嫣母女两人也不会如此失态。   人憋久了,一旦有了宣泄的入口,情绪就会如同江河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   回到侯府,老太君命人把陆紫嫣押去了祠堂思过。   她老人家倚靠在善秋堂的抱厦里,轻叹,“二房母女两人也不易,可二爷也是我的亲生儿子啊,我难道就不想报仇了?!但魏琉璃不能动。这一次若非是魏琉璃的预知梦,咱们陆家的女眷……那可真的是惨了啊。”   张妈妈也觉得此事蹊跷,“是啊,老太君,这已经是侯夫人第二次做了预知梦,难不成侯夫人她……是老天安排过来,帮助咱们侯府的?”   老太君无从解释清楚。   即便她对二房母女解释了,二夫人与陆紫嫣也未必会相信。   再者,魏琉璃做预知梦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指不定,她日后又会梦见什么大事!   老太君思量稍许,说道:“魏琉璃……不能动她啊,说不定假以时日,她当真可以救了陆家也不说定!”   张妈妈明白老太君话中的深意,说道:“老太君,淮阳王至今未娶,想来是一直在惦记着姚氏,倘若侯夫人当真是淮阳王之女,真不知淮阳王会做出什么事来。”   老太君晶亮的眸眯了眯。   事情接下来愈发有趣了。   *   紫竹苑。   魏琉璃驱赶了阿缘,亲自给陆靖庭包扎伤口。   她个子娇小,只能挨到男人的下巴,故此,陆靖庭为了配合她,只好坐下。   魏琉璃半蹲着身子,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水润微红,将哭未哭,“你这个大傻子,怎的这样傻?万一伤了手掌可如何是好?你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是统帅,不可大意!”   陆靖庭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多话。   她是他的妻,他护着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最起码在陆靖庭看来,男人就应当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但这种矫情的话,他说不出口。   魏琉璃先给陆靖庭的掌心上药,然后凑上去吹了吹。   男人身子一僵。   他从小到大受伤无数,这还是第一次包扎时有这种待遇。   温热的柔风吹在掌心,酥酥麻麻,有些微微的痒。   他看着魏琉璃忽闪的睫毛,还有睫毛上的湿润,男人闷闷说了一句,“我不疼。”   魏琉璃抬眼看他,“不,一定很疼!你是在安慰我!”   陆靖庭,“……”   说实话,他疼的次数太多,对疼痛早就麻木了。   包扎好后,魏琉璃在陆靖庭的手掌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陆靖庭觉得甚是古怪,但并未说什么。   做好这一切,魏琉璃又说,“夫君,你一会如何沐浴更衣?我……我想留下来帮你。”   陆靖庭,“……”   他以前断了胳膊,也是自行沐浴更衣,掌心这点小伤着实算不得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倘若今天他拒绝了,魏琉璃八成又会生气。   这些天的经验告诉他,女子实在难哄。   故此,他宁可一开始就不招她生气,一口应下,“好。”   一场大战,陆靖庭身上早就被汗水湿透,衣袍上还溅了血,是应该沐浴更衣。   魏琉璃以主母的身份叫了水。   陆靖庭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洗澡水都备好了,他总不能“临阵脱逃”。   未免显得太过“不男人”了。   两人到了屏风后面,魏琉璃主动给陆靖庭解衣,她动作自然流畅,半点不知羞,倒是陆靖庭自己浑身僵硬了。   盛暑天,里面只有一件薄衫,不一会就褪下了,露出男人修韧健硕的肌理。   魏琉璃数了数,正好八块。   她的手指在陆靖庭的月复月几上戳了几下,傻傻笑了笑,“夫君,你可真……结实。”   陆靖庭,“……”   他现在合理怀疑,她真的是馋他的身子。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困惑了。   医生:???   陆狗子:她到底是爱我?还是爱我的身体?   医生:有区别?   陆狗子:……我拒绝以色侍人……   魏琉璃:o(*▽*)q   ————   姑娘们,惊喜继续哈~ 第三十九章   魏琉璃的一双柔荑, 秀软有肉,但也精致好看。   她的指甲盖是粉色的,在男人腹部划过时, 引起一阵轻微的酥麻。   这种酥麻的后劲甚足。   眼下的陆靖庭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魏琉璃, 并且暗暗的规划了两个人做成真正夫妻之后的路。   他这人凡事都是计划周全。   他的计划之中, 甚至已经延伸到了日后要生几个孩子……   然而, 眼前的状况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是一个极其主动的人,任何事情都会先发制人。   被一个女子这般……撩拨?   陆靖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很快,他身上就剩下了一条亵裤。   男人的小腹肌肉健硕修韧,亵裤上的腰带恰好在关键的位置上, 再往下稍许, 几乎就要露出肚脐了。   魏琉璃的手倒也不敢继续下去。   她顿在陆靖庭面前,一双含情桃花眼灼灼而视, 一会看陆靖庭的脸,一会又止不住往下瞄。   再继续一步,她就能得偿所愿。   可她也想矜持一下。   最终,魏琉璃打算把主动权交给陆靖庭自己,她仰面, 眼中有期待, “夫君, 还需要我继续帮你么?”   快说, 你想呀!   陆靖庭,“……”   她都已经看过他两次在河中洗澡了。   现在这样问, 要让他如何回答?   说实话, 陆靖庭刚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他是男人, 不是一个小姑娘, 被自己的妻子看光了这种事, 他可以慢慢适应……   但既然魏琉璃已经问出口,陆靖庭无法让她继续下去。   男人喉结滚了滚,嗓音喑哑,“不必了,你先出去吧。”   魏琉璃隐隐失望。   下次吧……   等到下次,她一定壮胆脱下了夫君的裤子!   她应该再给夫君一些时日适应。   “那好,我就在外间,夫君若是有任何需要,唤我一声即可。”魏琉璃羞羞答答的绕到了屏风外面。   陆靖庭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上面还隐约残存着一阵酥酥麻麻。   他常年习武,的确身子僵硬,除却腹部之外,浑身上下皆是如此。   她好像……很喜欢?   陆靖庭唇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褪下亵裤,跨入了浴桶。   他刚要闭眼,察觉到一道视线,男人立刻回头一看,就发现了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   魏琉璃吓了一跳,朝着男人摆摆小手,“夫君!我没打算偷看!我就是……担心你会有什么需要?”   陆靖庭的一只手搭在浴桶上,不曾碰湿。   他面色如常,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真想说一句:你想看,那就过来看吧。   这样偷偷摸摸,反而会让他无所适从。   魏琉璃的脑袋又缩了回去,“不、不打扰夫君了!我先回蔷薇苑了!”   魏琉璃的心如小鹿乱跳,她刚才其实看见了夫君入浴……   她需要静一静。   陆靖庭,“……”   呵,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青莲在房中来回踱步。   她带来永宁侯府的丫鬟碧茶,道:“姑娘莫要心慌,即便今日之事不成,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您的头上来。”   青莲闭了闭眼,有股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力感。   “碧茶,前朝有位出了名的才女,她如我一般无二,也是家道中落,才不得已混迹在权贵之中,后来天下枭雄皆为她折腰,最终还成为了两朝皇后!我为何不可呢?!”   青莲坚信,她才情俱佳。   但凡她想要的东西,她一定能够得来!   碧茶点头,她也想要飞黄腾达,只要姑娘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她的日子也不会差。   “姑娘!您定然可以达成所愿!不过……奴婢想要奉劝姑娘一句,您万不可对陆靖庭动真心啊。前朝的那位两朝皇后,她谁也不爱,她对男子只有利用。这世上,情爱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多少佳人都是因为一个“情”字而毁了终生!”   青莲明白这个道理。   可陆靖庭与别的男子不一样。   他敬重她。   纵使,她数次投怀送抱,他也从不碰她。   人心最是难以琢磨,也最难以控制。   青莲知道自己不该爱上任何男子,也不能爱。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心。   她希望天下男子都死绝了,唯独盼着陆靖庭顺遂安康。   青莲让自己尽快恢复如常,敷衍了一句,“我自是明了。”   *   善秋堂。   陆靖庭过来时,老太君一下就察觉到了什么,“老大,你的气息怎的这样乱?”   陆靖庭一惯沉稳内敛,遇事足够冷静。   旁人看不出来,但老太君自己本身就是习武之人,不难看出端倪。   陆靖庭稍稍一愣,他的心乱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祖母,我无事。”   老太君并未细究,但也猜出了几分。   魏琉璃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若是陆靖庭不动心,她老人家才会更加担心呢!   陆靖庭言归正传说正事。   他十三岁当家,彼时陆家皆是妇孺弱小,他已经养成了与老太君商榷要事的习惯。   “今日那些杀手都是金箔人,这个青莲暂时留着,或许日后能通过她来掌控萧珏与百里墨的计划。”   老太君也是这个意思。   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靖庭隐忍这一点,老太君甚是欣慰。   “嗯,老大,就按你说的办,届时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老生要亲手宰了她!”老太君怒道。   就没见过这般黑心的女子。   亏得她一开始还想让青莲进门!   陆靖庭答应了,“好,都依祖母的。对了,我要去见见四妹妹。”   老太君明白陆靖庭的顾虑,提醒了一句,“老大,你、你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可完全偏袒你自己的媳妇!”   陆靖庭,“……”   他是那种人么?   *   祠堂。   陆紫嫣正心情郁结的跪着。   到了这一刻,她倒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冲动,但一想到仇人之女是自己的嫂嫂,并且祖母与兄长都站在魏琉璃那一边,陆紫嫣就想要嗷嗷叫两声。   陆靖庭一过来,陆紫嫣就察觉到了,毕竟对方的眼神与气场都甚是肃重。   陆紫嫣抬眼,“兄长。”   陆靖庭从来都是如同一位父亲一样严肃,此刻格外如是。   他长话短说,“四妹妹,我是陆家家主,魏氏是你的长嫂,也是陆家主母,我不想再看见诸如今日的事情发生,你听明白了么?”   陆紫嫣本能的紧张。   兄长鲜少惩戒人,可一旦他惩戒,那就是来真的了。   陆紫嫣不敢违背,默了默,瓮声瓮气道:“兄长……即便今日你不挡着,我也刺不下去的,我只是意难平!”   意难平……   世人最难过的一关,就是意难平。   谁又不是呢?   陆靖庭说,“四妹妹,你是二叔的女儿,二叔不在了,兄长定护你一辈子,陆家……不会出任何事!”   陆紫嫣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子,正如她方才所言,无非就是意难平。   “兄长,你说,凭什么我们陆家要遭遇那些事?凭什么朝廷又总是三番四次迫害陆家?!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保家卫国做错了?还是历代族人的牺牲做错了?!”   原来……   陆紫嫣真正的意难平在这里。   陆靖庭沉默许久,才道:“兄长发誓,定会在有生之年改写陆家命运!”   这句话分量很大。   即便陆靖庭声音不高,但陆紫嫣知道,兄长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陆紫嫣表态,“兄长!我不会……不会再伤害魏氏了。”   陆靖庭淡淡启齿,“喊嫂子。”   陆紫嫣,“……”   她都服软了,兄长竟还得寸进尺!   无奈,陆紫嫣最怕的人不是老太君,而是陆靖庭,只能应下,“是,兄长。”   陆靖庭很执念,“四妹妹,方才那句话,你应当如何说?”   陆紫嫣顿觉一阵寒意袭击来,老老实实又重复了一遍,“……兄长,我不会再伤害嫂子了。”   “嗯,如此甚好。”   陆靖庭这才放过了陆紫嫣。   陆紫嫣,“……”   这样的兄长当真可怖!   *   翌日。   魏琉璃一大早就出门了。   大周民风开化,漠北更是如此,女子抛头露面是寻常事,多数苦寒人家,妇人们在外谋生,或是在集市做些小买卖也是常见。   魏琉璃前几日就让赵嬷嬷盘好了铺子。   她一腔热情,做起了脂粉买卖。   因着手头有些银子,万事开头并不难。   然而,开张第一天,魏琉璃就遇了冷,竟只有零星稀疏的几个顾客,也都是瞅几眼就走了。   等了半天,也不曾卖出一份胭脂。   魏琉璃发家致富的美梦碎的悄然无声。   木棉打着哈欠,“嫂嫂,要不咱们直接改成包子铺吧。”   包子卖不出去,她还能自己吃。   胭脂水粉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   魏琉璃耷拉着眼皮,眼睛里都没了光,仿佛天都沉了。   她喃喃说,“夫君必然派人跟着我呢,他肯定知道我自主主张想要赚钱,结果……第一天就颗粒未进,夫君会笑话的。”   赵嬷嬷算是看明白了。   小姐她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给侯爷看。   赵嬷嬷好心提醒,“小姐,这间铺子占地不小,咱们付了每月二十两的租金,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再加上这些进货,若是一份卖不出去,也有不少损失呢。”   魏琉璃,“……”沮丧啊!   她太大意了,竟是觉得做生意这样简单。   原本,她是想在漠北经商,赚钱缓解陆靖庭的军饷危机。   指望着朝廷拨款,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直到日落西山,魏琉璃也没能卖出一盒胭脂。   为此,魏琉璃回到蔷薇苑时,也是一脸忧愁,她坐在花厅拨弄着算盘,就连喜欢的冰镇甜瓜也吃不下了。   “小姐,侯爷来了。”赵嬷嬷提醒了一句。   她现在很知规矩,不用陆靖庭吩咐,就主动带着婢女们退下。   陆靖庭刚从军营归来不久。   他方才冲了凉,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气息,混合着薄荷与沉檀,像一股陈酿清酒,让人不饮自醉。   魏琉璃抬眼,看见了夫君俊美的脸,她的阴郁稍有好转,但依旧一门心思沉浸在账目当中。   她始终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美好。   可原来,赚钱如此艰辛!   纵使她的嫁妆丰厚,也无法让她一直亏损下去。   陆靖庭在花厅落座。   他知道魏琉璃在外面盘了铺子,这种小事,他不会干涉她,给她绝对的自由与选择权。   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的乐子。   他也从不指望魏琉璃发家致富。   天色已黑,花厅下摆放了驱蚊草,晚风徐徐,倒也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夫君,你找我有事?”魏琉璃问道。   陆靖庭一噎。   他洗过澡了,这个时辰来自己妻子的院子里,难道……用意还不够明显?   陆靖庭尚未用饭,男人眸光沉沉,“你吃过了么?”   夫君来了,做妻子的最起码要准备好晚膳。   可魏琉璃没有这样的觉悟,毕竟,她嫁过来到现在,陆靖庭几乎从未在她这里吃过晚饭。   魏琉璃点头,“今日在集市,我与赵嬷嬷,还有棉棉吃了十锦记的皮蛋瘦肉粥,口味还不错。夫君,你吃了么?”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夫君好生古怪。   陆狗子:(⊙o⊙)   魏琉璃:天黑了,夫君可以走了。   陆狗子:实不相瞒,我是来洞房的。   魏琉璃:……没有心情!送客!   *   陆狗子:夫人最近不对劲。   众人:报告侯爷,夫人开始走事业路线了,233333~   陆狗子:-_-||   ————   宝宝们,咱们明天见啦~ 第四十章   “夫君, 你吃了么?”   面对着这个问题,陆靖庭竟无语凝噎。   他记得年少时,父母尚在人世, 那时候父亲军务繁忙, 每回归来, 母亲都会备好饭菜与一壶温好的清酒。   而不是问他是否吃没吃。   好在, 男人一惯面容深沉,麦色的肌肤、立挺的五官、紧绷的下颚线条,好看的薄唇微抿着,宛若雪山之巅的一株冷松。   “嗯。”陆靖庭淡淡应了一声, 谎称自己已用晚膳。   魏琉璃莞尔一笑, 似乎无精打采,“那就好, 蔷薇苑的小厨房今晚没开火。”   言下之意,即便陆靖庭在别处没用晚膳,他在蔷薇苑也吃不上饭。   陆靖庭,“……”   他不甚理解魏琉璃了。   起初,她那般主动, 第一次见到他就投怀送抱。   而今为了他, 就连嫁妆都豁出去了, 此时此刻, 他放下了芥蒂,人就在她面前, 但这小女子似乎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了。   陆靖庭自幼熟读兵法, 脑子里浮现“欲擒故纵”这一出。   他知道魏琉璃虽然表面娇憨, 实则甚是聪慧。   陆靖庭没有直接离开, 他选择主动中计, “因何无精打采?漠北盛暑难熬,难为你了。”   他第一次说这种体贴的话。   魏琉璃当然心动。   上辈子夫君也是如此,见她闷闷不乐,他带着她去旷野骑马,一个不苟言笑的男子,花尽心思陪着她。   她就知道,夫君心里还是有她的。   魏琉璃的确身子不适,但并不打紧,可夫君今晚送上门了,她不用白不用!   魏琉璃放下算盘,暂时将经商的事搁置一边,她对男人撒娇,“夫君,我今日乏了,你抱我回房吧。”   魏琉璃伸出双臂,神色慵懒,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盛着三千里的风月。   陆靖庭喉结一紧。   他今晚过来,本身就是要圆房的。   看来选择“中计”是正确之举。   她果然是想要他留下来。   陆靖庭没有犹豫,站起身,走到魏琉璃身侧,将她打横抱起。   美人很轻,抱在怀中没多少分量。   陆靖庭觉得,他可以一直抱着不撒手。   内间,床榻上还挂着大红色纱帐,里面的被褥虽然早就换上了凉席,但软枕上绣着鸳鸯戏水。   一切都还是大婚时候的光景。   把人放在了榻上,陆靖庭挥手拉下纱帐,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气氛陡然暧昧了起来。   两个人之前已经亲密了好几回了,即便没有做成真正的夫妻,但对彼此的身子还算熟悉。   尤其是陆靖庭。   他五觉敏锐,过目不忘,曾经嗅到的,摸过的,尝过的一切滋味都历历在目。   魏琉璃眼中皆是陆靖庭,拉着他的手,让他也躺过来,“夫君,你过来。”   魏琉璃的熟稔和落落大方,让陆靖庭缓解了不少尴尬。   他以为,她是在邀请。   有一个主动热情的小妻子,陆靖庭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受益颇多。   男人顺势靠了过来。   他到底不是一个粗鲁莽撞之人,饶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欲望已经在叫嚣,表面还是端得清风朗月。   魏琉璃靠在了陆靖庭的肩头。   她月事来了。   上辈子有一次实在疼的厉害,夫君就用大掌给她的小腹源源不断的传输温热,后来她才知道,这叫做内力。   此刻,魏琉璃抓着陆靖庭的手,在男人幽眸的凝视之下,她把他的手,缓缓的放在了小腹上。   陆靖庭一僵。   这女子……她好生主动。   下一刻,就在陆靖庭觉得自己可以反被动为主动时,魏琉璃笑眯眯的说,“夫君,你可以发功了。”   嗯……?   陆靖庭僵在那里,隔着布料,他的掌心也可以感觉到女子身体的柔软,与他的身体截然不同。   发功?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么?   她已经等不及,所以,都这般催促了。   陆靖庭稍一低头,唇差一点就要碰触到魏琉璃光洁细嫩的额头,然后,他就闻魏琉璃道:“夫君,你用内力发功,我癸水来了,今日小腹疼,实在困乏,我先睡了。”   一语毕,魏琉璃靠着陆靖庭的肩膀,唇角含笑,十分满足的闭上了眼。   她觉得,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岁月静好。   陆靖庭,“……”   男人愣是僵了好几个呼吸,才彻底领悟了魏琉璃话中的意思。   她让他抱回房,又拉着他上榻,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和他……圆房。   敢情……是想利用他!   陆靖庭照着魏琉璃所说的发功了,掌心之下的腰身实在是纤细,是真正的一掌可握。他真担心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了她。   陆靖庭垂眸看着怀中人,她双眼两边各有一颗泪痣,十分对称。   看着看着,他自己也逐渐来了困意,几时睡着的,竟然也不曾察觉。   *   翌日,陆靖庭由于多年养成的习惯,天色未亮,他就醒了。   睁眼的瞬间,怀中的香软让他猛然想起昨晚的事。   其实,他难得像昨晚一样,那样快就入睡。   他已经太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怀中人睡得正酣。   魏琉璃生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即便一夜过来,还是粉面桃腮,吐气如兰。   借着稀薄的微光,陆靖庭看着她头顶的两只璇儿,一左一右,当真是对称,让人一大清早就赏心悦目,通心舒畅。   陆靖庭轻手轻脚下了榻。   他无论何时都不会懈怠。   每日早晨习武是免不了的事。   离开之时,陆靖庭回头看了一眼,就看魏琉璃吧唧了几下嘴,喃喃说,“夫君……”   陆靖庭,“……”   他不会看错人。   魏琉璃是心悦他的。   可,是从几时开始的?   男人对这一点一直不解。   *   军营。   日头高照,广袤的大地之上,可以看见地面腾起的阵阵热浪。   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小厮跳下马背,提着一只攒盒迅速狂奔入了营帐。   这小厮不是旁人,正是阿缘。   阿缘将冒着寒气的攒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冰镇的甜瓜和时令果子,“侯爷,这些是夫人亲手做的,夫人还交代奴才,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送来!”   阿缘喘气道。   陆靖庭面容肃重,但身上早就被汗水湿透,冰镇瓜果的气息飘来,他还没品尝就感觉到了一股沁凉。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陆靖庭习惯被人近身伺候。   只有保持时刻孤身,才能在关键时候及时察觉到危机。   这也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即便阿缘是他的贴身小厮,也只是留在紫竹苑打杂。   阿缘擦了把汗,犹豫道:“侯爷,夫人还说……倘若奴才没有按时将瓜果送来,要罚奴才月银。”   陆靖庭,“……”   呵,那小女子倒是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他的小厮,她也使唤上了。   陆靖庭道:“我会同夫人说,你按时送来了。”   阿缘终于放心了。他的媳妇本还能攒够呢!如何能够罚月银!   待阿缘离开营帐,陆靖庭才尝了一口冰凉的甜瓜,沁甜冰凉,入口爽滑,真真是令人心头舒畅。   原来……   有了妻子之后,日子真的会不太一样。   这时,白练盯着日头,大步迈入营帐,“侯爷!今日当真酷热啊!”   白练一看见案台上摆放着冰镇瓜果,丧气的一张脸忽然来了精神,他正好燥热饥饿,上前就用一旁的竹签吃了起来。   几口就消灭了一半。   白练正觉得爽快,却见陆靖庭眸色乍冷。   他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白练这些年又一直住在侯府,宛若兄弟。   故此,白练私底下不会顾及身份之别。   然而,这一刻,白练僵住,“……侯爷,怎么了?”   陆靖庭不是护食的人。   寻常时候,也会与将士们分享食物。   可此时,男人脸色明显不悦,他端起剩下的实盘,往自己面前放了放。   用意十分明显,便是不愿意与白练分享。   白练,“……”   至于么?   不就是吃了点冰镇果子?   这时,营帐外传来通报声,“侯爷!夫人那边出事了!”   陆靖庭狭长的眸忽然一凛,“进来。”   魏琉璃的行踪,陆靖庭一直了如指掌,包括她在外面开铺子的事。   他不会多加干涉,只要魏琉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即可。   但,他必然会一直派人盯着。   这无可厚非。   那探子迈入营帐,陆靖庭神色明显肃重。   白练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意识到魏琉璃在陆靖庭心目中的地位了。   陆靖庭,“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探子不敢怠慢,如实回禀,“报!侯爷!有人去夫人的铺子里寻事,不是旁人,正是廖大人的嫡亲侄儿!”   陆靖庭抓着案桌上长剑,立刻起身。   廖世廉的侄儿——廖铁东,在漠北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好色奢淫,男女不忌。   魏琉璃是女扮男装在外开铺子,她那副模样,不论男女见了,都会神往。   陆靖庭自己是男子,深知男子的想法。   他身上染上戾气,眸光森冷,似乎马上就要杀过去。   白练上前劝阻,“侯爷!眼下还不是与廖世廉识破脸皮的时候,廖世廉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侄儿,一会侯爷千万不要大动干戈!”   凡事以大局为重!   白练此前绝对不会担心个问题。   然而,他总觉得,陆靖庭如今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陆靖庭眸光一凛,狭长的眸稍抬起,嗓音无温,“廖家几时在漠北称霸了?!我同意了么?”   丢下一句,陆靖庭大步迈入营帐,很快就传来马蹄狂奔之声。   白练怔了怔,然后又呆了呆。   以前侯爷一惯能够沉得住气,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过……   倒也霸气啊!   *   长街。   看热闹的百姓皆聚在铺子外面,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廖家在漠北算是地头蛇。   又是朝廷钦派的驻扎官员,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木棉已经拔剑,魏琉璃制止了她。   魏琉璃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上辈子见过廖铁东,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上一世,这人寻她麻烦,最终是死在了陆靖庭的刀下。   也正因为此事,陆靖庭在朝中被人弹劾,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   故此,魏琉璃不想给陆靖庭惹麻烦,她想要自己解决。   “廖公子,你这是何意?”   廖铁东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少年”。   真真是肤若凝脂、眸若点漆、樱唇如朱。   更重要的是,阅女无数的廖铁东一眼就看出,眼前美人是女扮男装。   这就更有意思了!   见惯了漠北的粗枝大叶,突然冒出一个水灵灵的天仙,廖铁东只觉得浑身发热,像是一头中了药的野狗,就差当场失态发情了。   “哈哈哈!兄台既然认识我,那我就长话短说,这一带都是小爷我的地盘,你开张做生意,怎么也得交保护费啊。”廖铁东舔了舔牙,露出一抹痞态,眼神之中充斥着垂涎、贪婪之色。   “小爷可以给你机会,隔壁茶楼慢慢聊,可好啊?”廖铁东的用意已经十分明了。   魏琉璃忍了忍。   对付廖铁东这种人,那就只有比他更加阴损才行。   魏琉璃在木棉耳畔说了几句。   木棉眼珠子滴流转了转,觉得嫂嫂的主意甚好,她也想把眼前这无耻的男子给狠狠教训一顿呢。   魏琉璃笑道:“好啊,那廖公子请吧。”   同一时间,站在长街一侧观望的陆紫嫣快熬不下去了。   见魏琉璃跟着廖铁东进了茶楼,她气得跺脚,“真没用!身为陆家的人,还被人欺负!”   罢了,看在兄长的份上,她只好多管闲事一次。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我自己可以解决,2333~   木棉:一切有我呢!   陆紫嫣:我也加入一下?   陆靖庭;我来了!   反派:???瑟瑟发抖~   ————   大家好呀,今天的更新奉上,继续往下翻,还有一更哦~ 第四十一章   茶楼雅间内, 魏琉璃娇羞一笑。   她就知道,廖铁东不会带着人一道进来。   看着他垂涎的眸光,魏琉璃一阵恶心干呕。   她亲手倒了茶, 递给廖铁东, “廖公子呀, 我不过就是做点小买卖, 你大人有大量,莫要为难可好?”   廖铁东没甚么脑子。   仗着其叔父廖世廉在漠北为虎作伥,他没少作恶。   魏琉璃就是看在他没脑子的份上,才用了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对付他。   当然了, 她不能给夫君添麻烦, 所以,不能明摆着给廖铁东一点颜色看看, 就道:“廖公子,这茶楼实在不方便,若不……今晚天黑之后,你我在十里坡见?”   魏琉璃的意思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廖铁东第一次碰见毫不惧怕他,反而主动出击的人, 这无疑令得他热血沸腾。   好事多磨, 就冲着这股劲儿, 廖铁东愿意等到晚上。   再者, 茶楼实在不太方便。   一盏茶过后,廖铁东带着自己的人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陆紫嫣这时推门而入, 气势凶悍, “魏……长嫂!你方才与廖铁东说了什么?!你可是要对不起我兄长?!”   魏琉璃正在歇息, 一看来人, 她就知道自己被误会了, 立刻笑着解释,“好妹妹,这世上的男子,有谁能比得过你兄长?我不过是想为民除害,既然四妹妹也来了,不如咱们一起吧。”   魏琉璃双眼晶亮,一脸很想拉着陆紫嫣同流合污的样子。   一旁的木棉甚是兴奋,“嫂嫂说了,今晚把姓廖的骗到十里坡,然后杀了他。”   陆紫嫣愣了愣。   骗出来……   这主意的确甚好。   总之,不可以让人知道,是陆家做的就行了。   陆紫嫣上次还想杀魏琉璃,此刻这般达成共识,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陆紫嫣闷闷道:“好!我也加入!但……也只是为民除害,与你无关!”   魏琉璃喝了口茶润喉,她觉得,陆家子嗣里面,四妹妹的性子最像陆靖庭,真是心口不一、口是心非。   魏琉璃,“好好好,四妹妹是巾帼女英雄,为民除害。”   陆紫嫣又是一噎。   魏氏怎的这般讨厌,她总会说大实话,让人无从置喙。   *   这厢,陆靖庭才刚刚赶到长街,陆家的探子上前禀报一些事情原委。   “……侯爷,事情便是如此,那廖铁东是故意登门闹事,还……还妄图染指夫人,不过夫人棋高一招,已诓骗了廖铁东,并且打算与四姑娘、六姑娘,今晚一起在十里坡杀了廖铁东!”   陆靖庭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玄色衣袍已被汗水浸湿。   闻言,陆靖庭几乎立刻明白了魏琉璃的良苦用心。   她要杀廖铁东,那必然与廖世廉不是一伙的,也可能不是太子的人。   这个认知,让陆靖庭胸口涌上一阵暖意,暖烘烘的,像揣了一只暖炉在胸口。   “侯爷,属下要暗中制止么?”   毕竟,暗杀廖铁东不是小事。   侯夫人当真不是一般的胆大。   陆靖庭唇角溢出一抹浅笑,“不必干涉,今晚本侯亲自去一趟十里坡。”   探子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侯爷日理万机,怎的也跟着夫人和小姐们胡闹,而且这嗓音当真温柔……   *   魏琉璃、陆紫嫣以及木棉在蔷薇苑集合。   为了不让人认出她们是陆家人,三人皆乔装打扮了一番。   陆紫嫣对这个杀人计划无疑是十分兴奋的。   她早就看廖家人不爽。   尤其是廖铁东。   但陆紫嫣要面子,她不愿意给魏琉璃好脸色看,接受魏琉璃是一回事,可敬重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紫嫣只是没想到魏琉璃这般大胆,说干就干。   干的还是杀人的事。   那廖铁东身份特殊,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   陆紫嫣莫名觉得,魏琉璃的行为甚合她的心意……   她们三个打算在天黑之前就前去十里坡埋伏。   陆紫嫣瓮声瓮气,道:“我已经去打听过了,兄长不在府上,咱们偷偷溜出去,兄长不会知晓。”   魏琉璃暗暗叹气,深深地看了陆紫嫣一眼。   小姑子真傻。   她们三个一出门,府上暗卫保准紧跟其后。   陆靖庭又岂会不知晓?   他不出面阻止,就是默认的意思。   魏琉璃穿着一身窄袖胡服,腰带一束,腰身纤细如柳,如此就衬得胸脯愈加明显惹眼。   端的是艳丽美人的楚楚风姿。   陆紫嫣在军营耳濡目染,当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   她上下打量了魏琉璃几眼,暗道:不妙啊。   兄长对魏琉璃态度大变,八成是被色所迷了……   就连她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呢。   三人做戏做全套,还特意从角门溜了出去。   不多时,陆无颜从一侧小径走来。   影卫也从一株枝叶繁茂的歪脖子树上跳了下来,抱拳恭敬道:“二公子,夫人与两位小姐偷偷摸摸出府了,阿肆他们已经跟踪了过去。”   侯府的影卫,皆是陆无颜在管理。   少年清俊的面容映着西边的落日晚霞,透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与泰然。   “好,我知道了,兄长是否也知道此事?”   影卫如实答话,“侯爷的确交代过,让属下们莫要干涉夫人与两位姑娘。”   陆无颜,“……”   兄长对嫂嫂愈发宽容了。   陆无颜又问,“你可知,她们是要去何处?”   影卫如实道:“夫人与两位姑娘是要去十里坡,听说是要诱杀廖铁东。”   这……   嫂嫂和两位妹妹的计划,已经人尽皆知了么?那么她们三人自己知不知道呢?   陆无颜默了默,吩咐一声,“备马!我要出府!”   他已经完全变音了,是成年男子独特的嗓音。   *   十里坡。   陆无颜的追踪术极佳,他没有打扰魏琉璃,倒是直接找到了陆靖庭。   夜幕降临,草木葳蕤之处,皆是蚊虫。   兄长站着一动不动理应许久了……   陆无颜不得不佩服兄长的耐力。   陆靖庭发现,二弟一靠近他身边,蚊虫就不见了。   他狐疑的看着二弟。   陆无颜讪讪一笑,指了指自己腰封上的荷包,小声说,“兄长,这是嫂嫂送的驱蚊香包,陆家人手一份,有了这个东西,蚊虫不近。”   陆靖庭有被内涵到。   他身为魏琉璃的夫君,且还是陆家家主,除却他之外,人人皆有香包,这意味着什么……   陆靖庭对皮肉之痛早就习惯,他这人素来冷漠萧索,就连带着蚊虫都是似乎怕他,只在他耳畔叨扰。   饶是如此,陆靖庭依旧心中不爽快。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表现的半点不在乎。   兄弟二人在暗处,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十里坡附近凉亭。   他二人亲眼目睹了陆紫嫣与木棉隐藏了起来。而魏琉璃坐在凉亭下,还摆好了酒盏,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她在约见情郎。   够胡闹,也够大胆!   不多时,几匹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那廖铁东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见了凉亭下的佳人。   灯笼光线朦胧,月华如练,晚风卷着桃花酿,荡荡悠悠飘了过来。   廖铁东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浊世小佳人。   当真是清丽脱俗,又毫不做作。   他恨不能立刻扒光了她身上的男装,看清楚里面到底包裹了怎样的娇躯。   廖铁东男女不忌,尤其对女扮男装的俏佳人格外感兴趣。   隔着老远的距离,廖铁东就吩咐随从,“你们都停下,一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靠近,谁扰了老子的好事,老子就杀了谁!”   “是!爷!”   廖铁东喜欢玩各种手段,玩死过的少男少女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清。   他的随从知道他的癖好,一会即便听见了惨不忍睹的声音,也决然不会靠近。   “驾!”   廖铁东挥退了随从,迫不及待驱马上前。   这时,陆靖庭握剑的那只手突然一紧,发出“咔嚓”骨节碰撞的声音。   陆无颜压低了声音,道:“兄长莫急,小四与小六都在嫂嫂身边潜伏,那廖铁东占不了便宜。”   陆靖庭知道自己差一点就失态了。   的确,他要杀了廖铁东。   今日在长街时,他就有这个想法。   就仿佛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上,他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多年以前,他宁可杀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兔子,都不曾将兔子让给家中弟弟妹妹……   陆靖庭腮帮微动,下颚线紧绷。   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   即便从未表露过出来,可他甚是清楚,他是个危险的人。   不知为何,他与魏琉璃相识也才一月之多,但他似乎很担心有人会跟自己抢她。   那种唯恐失去的滋味,令他难以自控。   “我知道。”陆靖庭淡淡道了一句,表面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这厢,廖铁东已经靠近凉亭,他直接跳下马背,朝着魏琉璃一路小跑,直奔了过去。   魏琉璃站起身,手中递过杯盏,“廖公子可算是来了,让我苦等了许久,哼!我得罚你一杯!”   廖铁东起初还存疑,不过,魏琉璃自行端起另一杯酒水,仰面一饮而尽,“喝呀,全当是zhu、xin了。”   “zhu、xin”二字让了廖铁东放下了一切顾虑。   见美人喝了酒,他也不再顾及,直接喝了。   “美人,你为何选择在这里与爷幽会?”廖铁东笑声浪荡奔放,弃了手中杯盏,他早就觉得内心很是狂躁了。   魏琉璃对他眨眨眼,“怎么?廖公子不觉得在野外更是好玩有趣么?你不喜欢么?”   廖铁东深吸了一口气。   说实话,魏琉璃引起了他的注意了。   “哈哈哈哈!美人!爷喜欢!爷当然喜欢!只是不成想,美人你也好这一口,果真是与爷是同道中人!”   陆靖庭血脉泵张,幽深的眸在夜色之中,宛若潜伏已久的困兽,随时会发出毁灭天地的攻击。   陆无颜惊呆了。   亏得他知道嫂子是在做戏。   不然……   就在这时,廖铁东刚要扑上去,却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错愕的看着魏琉璃,“美人……爷、爷这是怎么了?”   魏琉璃扑哧一笑,然后上下打量着他,笑眯眯的,活像个深林之中走出来的妖精,“哈哈哈!还能怎么了?我给你下了毒呗,你放心,你也只是手脚无力罢了,浑身还是有感觉的,姑奶奶马上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恶有恶报!”   “四妹妹、棉棉,你们可以出来了!”   魏琉璃话音刚落,陆紫燕与木棉从绒草中走出。   廖铁东面色一僵,“你、你这妖精是什么意思?”   魏琉璃生的娇嫩,不愿意自己动手打廖铁东,她的手会疼的。   魏琉璃说,“四妹妹,棉棉,你们开始吧,不要让他死得太轻易了。”   魏琉璃准备了一壶辣子水。   这个时代还不曾盛行吃辣子,都是用来当做盆栽,但魏琉璃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这东西甚是刺激人的味蕾,以及肌肤。   磨成粉,亦或是做成汤水,洒在破皮的肌肤上,那更是绝了。   陆紫嫣和木棉会意。   她二人嫉恶如仇,一言不合就想打架,现在机会就在眼前,那更是兴奋异常。   毫不迟疑,两人脱了廖铁东的衣裳,或是用刀,或是用剑,在他身上划得数十道口子。   魏琉璃将辣子水递过去,“四妹妹,你来吧,我好害怕。”   “……”陆紫嫣十分鄙夷的看了一眼笑嘻嘻地魏琉璃,然后接过辣子水,一点点的往廖铁东身上浇。   “啊——”   惨叫声传遍旷野。   不远处的几名随从望着天。没想到公子这么快就开始了……今晚倒是足够劲爆!   他们无论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会去打扰的!   公子叫得越惨,那只能说明公子越是爽快。   同一时间,陆无颜震惊了。   陆家的姑娘们……竟这般凶残!   他真的是太小看了两位妹妹,还有嫂子。   陆无颜侧过脸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见兄长侧脸俊挺,似乎淡定如初,陆无颜告诫自己:冷静、稳重!   这时,木棉的声音传来,“嫂嫂,阉了他可好?”   魏琉璃一口应下,“对,阉了他!然后拿去喂狗,让他下辈子再不能作恶。”   陆靖庭,“……”   陆无颜再不能淡定了。   女孩子家家的,干这种事真的好么?   “啊!”   又是一声惨叫,还有刀刃割破皮肉的声音传来。   陆无颜即便不去看,也能想象出来那副画面,他又侧过脸看向自己的兄长,就见兄长清隽的侧脸,有大滴汗珠滑落,但依旧稳如泰山。   陆无颜告诉自己:稳住!   接着,凉亭那边又传来声音,是木棉憨憨道:“嫂嫂,他晕死过去了,那这玩意儿呢?我可不想碰,着实丑陋!”   陆紫嫣也瞅了瞅,“无妨的,过一会,那些野狼闻到血腥味就会过来。”   魏琉璃点头表示同意,“宰了他吧,我可不想留下把柄。”   木棉应下,“是,嫂嫂!”   陆无颜遥望过去,就看见木棉轻车熟路的割了廖铁东的首级,动作甚是轻车熟路。   而魏琉璃和陆紫嫣就站在那里观望着。   陆无颜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年……他终究是太小看了陆家姑娘们了。   须臾,陆无颜,“兄长,你看……嫂嫂和小四、小六都走了,咱们要善后么?”   陆靖庭终于有了动作,他抬手掐了掐眉心,尽力让自己忽略刚才发生的一切,沉声说,“把狼引过来吧。”   是该善后。   不能让旁人知道陆家的女子这般凶残的。   *   确定廖铁东的尸首被群狼啃食,陆靖庭与陆无颜才准备回府。   回程之时,陆无颜问道:“兄长,廖铁东的那几名随从呢?可要一并处理了?”   廖世廉在漠北辅政一天,陆靖庭就不便与他争执。   小人难治啊。   陆靖庭眸光一暗,“都杀了,一个不留。”   陆无颜会意,立刻吩咐了下去。   这样一来,廖铁东死无对证,尸骨全无,就算是廖世廉怀疑上了陆家,也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   魏琉璃回府后,草草冲了一个温水澡。   她的月事还没彻底干净,不便泡澡。   内室幽香扑鼻,她慵懒的趴在秋香色软枕上,今晚办成了一桩大事,魏琉璃心情甚好,人也舒坦。   陆靖庭过来时,她正趴在床上看话本,看到关键之处,还“噗嗤噗嗤”笑几声。   听得出来,她心情很愉悦。   陆靖庭已经沐浴过,依旧穿着玄色锦缎,男人眉目如画,但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沉闷,仿佛他生来如此,愁绪不断。   “小腹还疼么?”   他直接问道。   魏琉璃已经好多了,仰面笑着对男人说,“夫君,我好多了。”   她是趴着的,一抬起脸来,粉色宽领的衣襟在她的动作之下,就那样敞开了,如同花朵逐渐绽放。   从陆靖庭的角度去看,那对称之处被压迫的甚是可怜,仿佛时时刻刻在做反抗,下一刻就要逃脱出来。   男人眸光一暗。   魏琉璃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她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便爬坐了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衣襟,试图装作什么都没意识到。她眼神晃了晃,这才与陆靖庭对视上,“夫君,你……你怎么这样啊?”   陆靖庭在床沿落座。   偷香被逮个正着,他倒也不觉得懊恼。   她都喊他夫君了,他还不能多看一眼么?   陆靖庭目光灼灼,“我是你夫君。”   魏琉璃一噎,此话在理啊,她也偷看过他不是么?   她不能不讲道理!   两人对视,魏琉璃知道陆靖庭是正人君子,她只好主动一些,“那……夫君还想看么?”   蓦的,陆靖庭胸腔一热,就见魏琉璃的手缓缓从衣裳前襟移开……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都是夫妻了,就不要矜持了,233333~   陆靖庭: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吃瓜群众:侯爷!你就说!你到底行不行?!   ————   姑娘们,今天结束啦,咱们明天见哦~ 第四十二章   “那……夫君还想看么?”   陆靖庭突然不知如何接话。   对上美人含羞带怯的挑花眼, 陆靖庭承认自己被蛊惑了。   他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将军,如此沉迷美色,实在要不得!   就在魏琉璃的小手稍稍拉开衣襟之时, 陆靖庭突然摁住了她的手。   但摁住那一瞬间, 他自己就后悔了。   然而, 覆水难收, 陆靖庭做不到像廖铁东那类纨绔一样厚颜无耻。   魏琉璃觉得自己受伤了。   怎么?   她半点都吸引不了夫君?   她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夫君喜欢“看”她,她以为,至少夫君对她的容貌是感兴趣的。   她不介意先从容貌开始,再慢慢交心。   时人盲婚哑嫁, 不正是如此么?   她与夫君上辈子已经做成了夫妻, 魏琉璃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突兀。   “夫君,你……不喜欢么?”魏琉璃问出了内心的困惑, 也是了……夫君是英雄,又岂会轻易被一副皮囊所迷惑?   她实在是太肤浅了!   夫君这样的男子,理应更加注重女子的内在。   陆靖庭的血脉要炸开了!   他喜欢!   简直喜欢的不行!   尤其是魏琉璃胸脯傲挺,更显得对称!   他梦见过她不穿衣服的样子,在梦里也见过那对称的美景。   他很想看看, 是不是真实也如梦境一样。   陆靖庭放开魏琉璃的手, 蓦的站起身来, 男人汗流浃背, 这间屋子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他更是考虑到了魏琉璃还在月事之中。   他不能保证事情可以点到为止,所以, 在没开始之前就应该停止。   陆靖庭站在脚踏上, 答非所问, 内心掀起一阵猛浪狂潮, 表面却一派肃重孤冷, “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尚未处理,你……这几日多多休息,莫要熬坏了身子。”   丢下一句,陆靖庭大步离开,步履如风一般,十分迅速就走出了屋子。   魏琉璃,“……”   她记得上辈子,夫君是很喜欢的呢……   如今是改性了么?   魏琉璃开始自省,夫君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男子,他应当喜欢有内涵的女子。   以后,她万不能如此鲁莽行事……   魏琉璃拢了拢衣襟,心想着,在夫君面前她需得矜持一二。   *   老太君得知了魏琉璃、陆紫嫣,以及木棉三人悄咪咪杀了廖铁东一事。   老人家甚是欣慰。   而且对杀人的手段也甚是满意。   不愧是她陆家的女子,一个个都有她年轻时候的风范。   翌日一早,老太君在善秋堂摆了早膳,连带着白练也一起喊来吃饭。   硕大的圆桌坐满了人,老太君单是看着这一幕就甚是欣慰。   还是人丁兴旺好啊。   老太君眸光含笑的看了几眼魏琉璃,以及她的小腹。   太过纤细,美虽美,但不利于生养。   老太君笑着说,“大家都到齐了,那就是开始用早膳吧,对了……琉璃啊,你身子骨孱弱,既然是我陆家的儿媳了,这日后,武功得操练起来。靖庭,这事就交给你了。”   魏琉璃的身子骨的确很瘦弱。   陆靖庭也认为,她的确需要练练,“是,祖母。”   陆无颜没甚胃口,他特意挑了一个远离四妹妹与六妹妹的位置坐下。   陆无颜发现,昨晚杀了人之后,不管是嫂嫂,还是两位妹妹,皆是气定神闲,而且胃口甚好。   宛若无事发生。   陆无颜,“……”   啧,终究是他太浅薄了。   不过是阉了个人,顺便又杀了而已嘛……   小事!小事一桩!   今日,善秋堂的早膳格外丰盛,有百合酥、红稻米粥、玫瑰莲蓉糕、奶油松瓤卷酥、螃蟹小饺儿、冰镇羊乳茶……   老太君特意吩咐丫鬟,将吃食往魏琉璃、陆紫嫣,以及木棉面前递,对陆家的几个公子几乎视而不见。   陆无颜心知肚明。   陆无景与陆无昌却是一脸茫然。   他们怎么觉得,祖母好像有些重女轻男?   陆靖庭眼角的余光瞥见魏琉璃吃了一只螃蟹小饺儿。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又亲手给魏琉璃夹了一只,“再吃一个。”   成双成对,才能让人心里舒坦。   魏琉璃愣了愣,她发现夫君是用他自己的银筷给她夹菜。   这还是头一次。   魏琉璃当然不会拒绝,“多谢夫君。”   看着魏琉璃又塞了一只螃蟹小饺儿进嘴,陆靖庭终于爽快了。   他暗暗吐了口浊气,这些年一直隐藏的极好,他绝对不会轻易暴露出自己的软肋,但事关魏琉璃,他总要想一切都对称……   突然,就在陆靖庭放松之余,魏琉璃觉得螃蟹小饺儿味道不错,又夹了一只。   陆靖庭猛然心生不妙。   吃了三只……   那就不对称了!   男人沉着脸,正要去夹最后一只螃蟹小饺儿,却不料,木棉的筷子已经行动,先一步抢走了那只仅剩的螃蟹小饺儿。   这一刻,陆靖庭浑身僵硬,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众人只觉得事情蹊跷。   毕竟,陆靖庭从来都不贪食,今天对螃蟹小饺儿的执念,有些略深沉啊。   “老大,你也觉得这螃蟹小饺儿味道甚好?那明日让后厨多做几盘。”老太君笑道。   活到这把岁数,就想要看到家中儿孙和睦。   陆靖庭暗暗深呼吸。   他恨不能让魏琉璃把多吃的那一只螃蟹小饺儿吐出来。   这是病。   他自己知道。   陆靖庭没有流露不满,只淡淡应下,“好。”   *   因着魏琉璃吃了三只螃蟹小饺儿之事,陆靖庭的不适感一直持续到了早膳结束。   他虽是偏执,但决然不会要求旁人也讲究对称,可对魏琉璃却不同。   魏琉璃衣裳上兔子头不对称,他会难受。   魏琉璃吃的螃蟹小饺儿不对称,他也难受。   早膳过后,陆靖庭趁着早晨的日头不是很烈,他将魏琉璃带到了紫竹苑。   还专门给她挑了两把女子用的剑。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祖母既让你学武,那就从今日开始吧。”陆靖庭说着,将一对宝剑递了过来。   魏琉璃双手不沾阳春水,更别提拿剑了,她才刚刚开始学,双剑只怕有些难以招架,遂娇滴滴的讨价还价,“夫君呀,一把剑可以么?”   “不可以。”男人直接拒绝,仿佛郎心似铁,无情无义。   魏琉璃,“……”   她接过宝剑剑柄,幸好已故的婆母所用的宝剑轻便小巧,不然她当真握不住。   魏琉璃有些吃力,陆靖庭后知后觉,对男女之事开始无师自通,他从魏琉璃背后环抱住了她,双手托着她的细腕,教她舞剑。   魏琉璃身上的楚楚女儿香,近在鼻端。   陆靖庭比她高出了太多,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头顶的璇儿,目光往下,发现她翘挺的小鼻梁上冒出了汗。   他能够感觉到魏琉璃呼吸紊乱,舞得甚是吃力。   其实,陆靖庭根本不曾见过如她这般娇娇弱弱的女子,仿佛风一吹,她就会像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可她又分明是坚韧不屈的。   以仇人之女的身份嫁来漠北,不曾逃离,反而主动缓和关系。   她还敢设计杀人。   毁尸灭迹的手段,也是一绝。   此时的陆靖庭,他觉得魏琉璃就是一本罕见的孤本,他每翻一页都会有不同的收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一番到底了。   “夫君,我不行了……”魏琉璃本就娇气,眼下正当酷暑,她不久之前才吃了一顿饱饭,这个时候练剑无疑是折磨。   美人嗓音婉转娇气,宛若是带了钩子。   陆靖庭小腹骤然一紧。   陆大将军一惯为人正派,万是做不出白日渲淫这种事。   他不动声色放开了魏琉璃,“既是累了,那就回去歇着吧。”   魏琉璃担心夫君会嫌弃她太过娇气,“夫君,你生气了?”   对上小妻子小心翼翼试探的双眼,陆靖庭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他此前从不与女子接触过,故此,难免会不知如何与女主打交道。   这才导致,这一阵子,他时常会惹了魏琉璃不悦。   他虽经验匮乏,但终归是个聪慧之人。   当下,陆靖庭缓和了面色,见墙角月季开得正艳,他道:“你等我一下。”   魏琉璃就见陆靖庭大步行至花丛旁,亲手掐了两朵月季花,她的心脏“噗通、噗通”跳。   待陆靖庭折返,魏琉璃大约猜出了他的动作,她很配合,含羞带怯的凝望着他,然后将发髻的一侧稍稍瞥向了他。   果不其然,陆靖庭给她戴上了一朵盛开的月季花。   魏琉璃今日梳着堕马髻,恰好是往一侧倾斜的,戴上一朵月季花十分合适。   她眸中含笑,眼中皆是他。   陆靖庭今日方知,何为人比花娇。   就在魏琉璃满心欢喜之时,他又抬手,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在魏琉璃的发髻另一边也戴上了一朵月季花。   此时,魏琉璃脸上的娇羞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脸茫然,“……”   两边各戴一朵……?对称么?   一边插着月季,那叫女儿家的风情。   可若是两边对称,各插一朵,立刻就会显得俗气了。   然而,魏琉璃茫然的同时,陆靖庭看着两朵对称的娇花,他心满意足了。   陆靖庭见小妻子一脸怔然,“怎么了?不喜欢么?”   魏琉璃张了张嘴,夫君第一次给她戴花,她自是不能拒绝,坚强的笑了笑,“……我喜欢的。”   陆靖庭,“那就好。”   魏琉璃,“……”   陆靖庭要去军营,魏琉璃一回到蔷薇苑,就对着铜镜照了照,然后果断又直接的摘下了头上的两朵月季花……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我家的猪怎么还不拱白菜啊,QAQ~   陆狗子:恋爱了,勿扰。   魏琉璃:纯纯的恋爱,大家不要多想。   读者:???婚都结了,衣服都脱了,现在告诉我们,你们是纯纯的恋爱?   编剧:啊这……   导演:不用恋爱了,直接支棱起来撒~   ————   PS:姑娘们,祝大家儿童节快乐~女孩子至死是少女!另外,由于夹子缘故,下次更新是在明晚十一点之后哦,届时三更掉落哈~   推荐下一篇的接档文:《捡了个暴君当老公》   晓芙在上山采药的路上,捡了一个断了双腿,并且自称失忆的男子。   男子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拿绣花针,关键……容貌俊美!   晓芙是家中三代单传,祖父告诉过她,要想改良后代,必须找一个俊美男子成婚。   于是,晓芙照顾他、医治他、感化他,并且……单方面嫁给了他。   然而某天,晓芙在集市看见官府通缉的反贼画像后,她知道完犊子了:繁衍后代已不是首要,保命要紧!   *   萧慎是当今太子,被人陷害,戴上了造反谋逆的罪名。   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中奇毒,一旦病发,就会头痛欲裂、嗜血如狂、走火入魔。   直到他遇到一个身上散发着药味的姑娘,入魔的症状立刻消失。   为了留在“解药”身边,萧慎拿出了所有本事:色相、才艺、哄骗、装瘸……   然而,这天少女归来,急匆匆塞给他一张和离书:“你我缘分已尽,你快走吧。”   萧慎眯了眯眼:不是说喜欢他的脸么?还是说,他没同意直接圆房,她不满意了?   “娘子,你我已经成婚,你要对我负责啊!”   #捡了个暴君当相公#   #娘子是解药#   【一门心思传宗接代的女主】VS【兢兢业业留住解药的男主】 第四十三章   廖府。   四名持剑男子抬着一个担架立在院中。   那支架上是几件破损的血衣, 还有支离破碎的身体残骸,至于究竟是谁的,早就分不清了。   一阵阵恶臭伴随而来。   廖世廉一阵恶心干呕, 不远处的婢子们亦然。   “说!到底怎么回事?!东哥儿他人呢?”廖世廉依袖捂鼻, 怒斥道。   那四名男子略有迟疑, 但还是未作隐瞒, 将廖世廉的贴身物件递了上来,“大人,公子他……就在这里了。公子与随从的尸首被群狼攻击,属下们找遍了方圆一里地, 也只找到了这些……”   廖世廉看了一眼担架上血肉模糊的破损衣裳, 还有骨肉相连的肢体,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亏得身后的小厮搀扶,才稳住了他。   恶臭带来的强烈恶心,令得他再次干呕。   “拿、拿下去!统统拿下去!”廖世廉挥手,痛心欲绝,一眼不敢多看。   四名男子稍作犹豫, 其中一人问道:“大人, 那公子的尸首该如何处理?”   若只是小厮的残骸,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便是。   但眼下, 这些残害里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   廖世廉到底是在官场摸打滚爬了数年, 痛失心头肉, 还算能够稳得住, 他闭了闭眼, 不再多看一眼, “去、去把他……好生安葬了……”   “是,大人。”四名男子闻声应下。   廖世廉颤颤巍巍转身入了厅堂,站在厅堂中央,悲愤交加,“是谁?!谁杀了我儿!”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女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老爷,你现在终于承认了,铁东就是你与弟妹苟且的证据!”   廖世廉转过身来,眸中充血,指着廖夫人,神色凶狠,“你给我住嘴!是不是你?你记恨铁东,是你下的毒手?!”   廖夫人冷冷呵笑了一声,“倘若真是我,又岂会等到今日?!老爷,看来漠北有人看不惯你,你的好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廖世廉没忍住,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来。   这一巴掌威力甚大,廖夫人身子倾倒在地,她一手捂着脸,仰起脸,“你打吧,打死了了事!反正……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哦,对了,青莲那小贱蹄子怀过老爷的骨肉,只不过她偷偷给打掉了,哈哈哈哈!看来不是人人都想给老爷生育子嗣,就连青莲那种肮脏货色也看不上你!弟妹当初不也投河自尽了么?”   廖世廉怔了怔,“你!你说什么?!”   廖世廉一妻三妾,然而,纵使他勤于耕耘,也无一人怀上孩子。   他年轻时候的确荒唐,唐突了自己的弟妹,得知弟妹有孕,就逼着她生下了孩子。可谁知弟妹不堪耻辱,还是自尽了。   所以,他就更加坚信廖铁东是他的亲生骨肉。   即便不是亲儿子,那也是亲侄子,故此,廖世廉对廖铁东分外宠爱,一直带到了漠北,放在自己身边养着。   他万没想到青莲怀过他的孩子。   人越是缺什么,就越会想要什么。   对廖世廉而言,子嗣是头等大事,“那个贱人!她岂敢杀了我的孩子!我定不会放过她!”   廖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老爷,你自己的二弟也走了,也是被你逼死,亏心事做多了,你们廖家就要断子绝孙了,哈哈哈哈!”   亏心事……   廖世廉不敢去想因果报应这种事。   他当即下令,“来人!夫人得了癔症,把夫人关起来!”   廖夫人趴在地上,忽然失心疯一般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廖世廉,你的好日子也快要到头了,等着吧,报应就要来了!要来了!”   廖夫人被拖了下去。   诅咒的声音渐行渐远。   然而,这几句却如同催命符咒一般,在廖世廉的耳畔久久不绝,他一巴掌拍在了案桌上,“来人!去查!去……查清楚公子是如何出事的!他这几日见过谁,事无巨细,一一给我查出来!”   报应?   他从不信!   *   主帅营帐。   影卫悄步上前禀报消息,“侯爷,廖世廉已经知晓廖铁东死了,眼下正在彻查廖敖铁东这几日曾与谁来往,只怕会查到夫人头上去。”   陆靖庭今日心情甚好,闻言,狭长的眸眯了眯。   “加派人手去保护夫人。另外……设法将廖世廉的视线移到金箔人身上去。”   陆靖庭想要借力打力。   那廖铁东就是廖世廉私生子的事情,陆靖庭也知晓。   倘若让廖世廉误以为,是金箔人杀了他的独子,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有趣了。   他的小妻子,这次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那影卫立刻明白了其中深意,“是,侯爷!”   *   午后,陆靖庭去山下的梯田查看粮食。   将士们上午习武,下午耕作,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就连军中数名将军亦是如此,无人可以特殊化。   也正是因为陆靖庭铁一样的纪律,陆家军镇守漠北这些年才会从未失利。   午后日头很烈,倒是起了一阵徐徐东风,天际一眼望过去,白云千里,一览无余。   陆靖庭第一次察觉到,衡山半腰盛开着遍地的野芍药。   没有遇到魏琉璃之间,他从不会关心“花”这种东西。   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眼就看见了那半山腰灿灿灼灼的娇花。   女子应该都会喜欢花。   陆靖庭当即就吩咐了几名将士去挖野芍药,他自己则亲自将挖好的芍药移植在了梯田里。   梯田远比家中的院子土壤肥沃,等到来年花开之际,必定开得更艳,到时候再领着魏琉璃过来看花。   目睹这一切的白练,他沉默了,“……”   花,能当饭吃么?   侯爷带头霸占将士们辛辛苦苦开垦出来梯田真的合适么?   侯爷……他现在为了博卿一笑,种花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了?   侯爷啊侯爷,你还是当初的那个刚正不阿的永宁侯么?   而且……还霸占两垄梯田?   一垄不够?   白练对一旁同样震惊的陆无颜,道了一句,“无颜,你兄长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同?”   陆无颜当然意识到兄长变了。   可事实上,谁遇到嫂子那样的女子,还会恪守本心呢?   看着兄长为了嫂子种花,陆无颜脑中突然浮现出魏琉璃泫然欲泣的表情,她……以后大概不会再哭了吧。   陆无颜默了默,心情莫名古怪。   *   漠北的广袤大地,造就了这里独一无二的风土。   日落西斜,晚霞余晖迟迟不散。   这个时辰,东风微微热,吹在人身上还算舒服,尤其是对陆靖庭而言,身心愉悦之人,看什么都觉得顺眼,连带着沿途的桦木落入他眼中,也显得棵棵精神抖擞。   陆靖庭骑马到了长街。   他身上的泥土已经洗净,一身玄色劲装衬得腰身精瘦挺拔,腰封下面是笔直的大长腿,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下了马背径直迈入店铺。   魏琉璃正支着胳膊肘,神情恍惚的盯着算盘。   又是没有做成一桩买卖的一天。   她甚是失落。   赵嬷嬷吃惊道:“侯爷来了!”   魏琉璃抬眼,就见夫君朝着她走来。   魏琉璃不想让夫君知道,她如此无能。   她装作坚强,笑着面对陆靖庭,“夫君,你怎么来了?军营的事务都忙完了?”   陆靖庭被美人的娇靥晃花了眼。   她在故作强大。   男人突然觉得,魏琉璃不像一朵娇嫩的牡丹花,她看似娇软,但骨子里透着韧性。   这是陆靖庭此前不曾察觉到的。   越是与她亲近,越是能够发现惊喜。   陆靖庭应了一声,看着魏琉璃男装的小模样,心头一阵酥麻。   “嗯,你当真想要做买卖?”男人话不多,几乎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魏琉璃点头,眸光晶亮,“我……我想派上用场,祖母她们都会武功,可我什么都不会,我想多赚钱银子,给夫君解忧。”   陆靖庭心头一软。   这滋味甚是奇妙。   就像是自己曾经养大的兔儿,它在自己怀中顽皮的撒娇,试图寻找归属感。   魏琉璃拉着陆靖庭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花茶,“夫君,我想过了,与其指望着朝廷拨下军饷,不如咱们自力更生。漠北虽然清贫,可与周边小国接壤,按理说,商贸理应发达才是。”   魏琉璃努努嘴。   她明明不笨呀。   怎会做不成买卖?   陆靖庭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此刻面容和蔼,听得甚有耐心。   “嗯,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所售卖的货物不对。这里是漠北,多数人真正需要的是过日子,是如何生存下去,而不是胭脂水粉。”   陆靖庭言简意赅。   他言罢,饮了一口花茶。   入口醇香沁凉,半杯下去,浑身燥热被压制了下去,浑身心舒坦。   他看了一眼,不过只是普通的花茶。   可为何,经过魏琉璃之手,区区花茶就变得如此不同?   似乎,但凡与她沾边的东西,都会变得无比美好。   此刻的陆靖庭想拥有她的一切。   她的身心,和往后余生。   魏琉璃思量着男人的话,根本没有察觉到男人眼中的危险,她立刻明白了过来,“夫君!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靖庭又给她出主意,“你要想把买卖做大,不如直接当中间商贩,开一家商号,经手大周与各国边陲的来往买卖。”   魏琉璃点头如捣蒜,听得及其认真。   陆靖庭又加了一句,“但你必须男装,不可以女装示人。”   魏琉璃不解,“为何?”   陆靖庭,“……”   还能为何?   她难道觉得她自己不够招摇?   他允许她抛头露面,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按着他的性子,干脆把她关在蔷薇苑才好。   但见魏琉璃一门心思都在做买卖上面,他又不忍制止。   她孤身一人在漠北,已经是不易了。   他不说出来,不代表他不懂她。   陆靖庭俊脸微沉,“你是侯夫人,当然不可以肆意抛头露面。”   有道理……   魏琉璃觉得夫君有些霸道,但她没有证据,毕竟夫君言辞和善,还很耐心的和她剖析了眼下的状况。   这时,一穿着锦衣的男子大步迈入铺子,抱拳道:“侯爷,太子殿下与三殿下的车队,提前抵达了漠北,车辇已经到了城外。”   闻言,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   太子萧珏是陆靖庭心头的一根刺。   但男人不会轻易流露出来。   而对魏琉璃而言,她上辈子就已经不爱这个人了。   如今再次听到萧珏,她无爱无恨。   可魏琉璃很清楚一桩事,只怕夫君早就调查过她在京城的一切。   她上辈子年少无知,的确对萧珏情根深种,但那已经是上辈子了。   魏琉璃一把抓住了陆靖庭的大掌,“夫君,太子不可信任,三殿下倒是可以拉拢,我姓魏,可我更是你的妻子,是陆家的主母!夫君……你要信我。”   若非是有人在场,她恨不能对陆靖庭表明爱意。   陆靖庭应了一声,神色不明,“嗯。”   但只要一想到魏琉璃曾与别人青梅竹马,陆靖庭心口有股难掩的憋闷,就仿佛是自己宠爱的兔儿,曾经也被旁人饲养过……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情敌来了,你还不快点下手?!   白练:花不能当饭吃啊,兄弟!   陆无颜:心情复杂。   陆狗子:恋爱新手上路……   ————   大家晚上好,继续往下翻,还有更新哦~ 第四十四章   漠北的西边余晖久久不散。   尤其是到了盛暑, 天仿佛根本暗不下来。   城门外,陆靖庭坐在一匹毛发油光华亮的战马之上,这战马双眸炯炯有神, 宛若极其通灵性, 它似乎知道主人心情不悦, 也露出凶悍之色。   除却陆靖庭之外, 白练,以及陆家的其他三位公子哥也都在场。   几人骑马排列,迎接太子等人的队伍并不隆重。   不过,陆家人行事一惯低调, 不会因为对方是太子, 就特意劳师动众。   白练清了清嗓门。   在场的人皆知道,太子是魏琉璃的“老相好”。   此番, 太子又是奉旨前来监军,相当于是朝廷钦差,头衔在陆靖庭之上。   且太子萧珏要对付陆家的事情,众人也都皆知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太子都是陆靖庭的敌人。   既是情敌, 也是政敌。   白练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下招惹陆靖庭, 他对陆无颜道:“无颜, 这次没想到三殿下也来了, 算起来,三殿下与你们几个还是表兄弟吧。”   陆无颜点头, “没错, 三殿下之母, 正是我们庶姑母。”   白练又道:“想来三殿下算是咱们这一队的。”   如今朝廷, 最具竞争力的两位皇子, 一个是萧珏,另一个就是三殿下——萧青。   陆无景插了话,“太子殿下是有备而来啊!”   陆无昌也道:“殿下是来对付咱们陆家的,也是抢嫂嫂的!”   陆无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愤愤然,“嫂嫂已是我陆家人,岂容旁人觊觎!”   陆无颜打断了他二人的话,“休要再说了,廖大人来了。”   陆靖庭,“……”   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三角关系,而且人人皆知了……   这时,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廖世廉来了。   他的马车缓缓停下。   陆家这边,一切话语皆停止,顿时雅雀无声。   廖世廉下了马车,陆靖庭对他点头示意,一如既往的漠然、疏离。   廖世廉扫了一圈。   没有发现陆家人有可疑之处。   但他现在疑心甚重。   看谁都像是杀他儿子的凶手。   可是他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硬生生的憋着。   *   须臾,太子的车队缓缓而来,后方的黄土路上扬起一阵漫天尘埃。   萧珏与萧青同乘一辆马车。   车窗外有随扈禀报,“两位殿下,永宁侯与廖大人已在城门处相迎。”   萧青这才从假寐中睁开眼,他伸了个懒腰,笑了声,“终于到了啊,我这副骨头都要颠散了,也不知道前一个月,魏琉璃……侯夫人是如何一路嫁过来的?”   萧珏捏着折扇的手一紧,并未多言。   有些事,不能轻易提及,纵使表面如何风轻云淡,内心也是一片慌乱疮痍。萧珏闭了闭眼,将一切戾气遮掩。   马车停下,萧珏先下了车。   入眼是数百年的斑驳城墙,而他的死敌,就在几丈开外的马背上。   萧珏朝着陆靖庭望过去,只觉得这人的野心与抱负,即将按压不住,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上一世,终归是他太小看了陆靖庭。   萧珏眼中露出杀意。   但很快就被他强行藏了起来。   萧青也懒洋洋的下了马车。   萧珏是一袭藏青色锦缎,而萧青则是一袭红袍,实在招摇浪荡的很。   兄弟二人皆是即将弱冠,正当男子年富力强的时候。   相较之漠北男子的结实修韧,萧珏与萧青则偏向秀丽儒雅。   前者是戈壁滩上的铮铮男儿,后者就宛若江南园林之中精心修剪出来的松柏。   各有各的特色。   就在萧珏想要直接将陆靖庭置于死地的同时,陆靖庭也意识到了危机。   他知道太子此人。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不过,十几年前,太子还是一个孩子。   今日一见,还真是公子如玉。   关键是太子比他年轻。   像他自己这样的岁数,换做任何一个寻常世家子弟,早就儿女成群、妻妾满堂了。   陆靖庭此刻的感觉很是微妙。   即便魏琉璃不久之前向他表态了,但陆靖庭还是心中不适。   按着身份地位,太子是储君,远在自己之上。   若是论年纪容貌,陆靖庭突然没了自信。   “臣恭迎太子殿下,恭迎三殿下,寒舍已经备下庭院,两位殿下若是不嫌弃,这阵子就入住下官府上吧。”廖世廉充分发挥走狗的姿态。   萧青直接拒绝,“廖大人,我还是住在永宁侯府吧,毕竟是我外祖母家。”   萧青半点不避讳。   仿佛压根就不担心旁人会怀疑,他暗中拉拢陆家。   廖世廉皮笑肉不笑,“三殿下所言极是,是下官思量不周了。”   陆靖庭下马,带着白练,以及陆家三兄弟走上前。   几人齐齐抱拳,“恭迎太子殿下,恭迎三殿下。”   陆家人一个个正派耿直,没有任何谄媚之言。   萧青手中折扇一收,自来熟,“大表哥,这三位是我的表弟吧?十多年不见了,大表哥可还记得我?”   他笑出一脸桃花。   陆靖庭扯了谎,“回三殿下,我已不太记得。当年弟弟们年岁甚小,更是不记得。”   萧青讪了讪,忽然无法接话。   陆无颜,以及陆无景、陆无昌三人面面相觑。   武不干政,陆家在这一块一直做得很好。   天色已经不早,萧珏知道陆靖庭绝非池中之物,想要铲除他,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这一世不同了!   表妹出阁的当日,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在梦里,他费尽心机铲除一切阻碍他御极的障碍,甚至不惜利用了心爱的表妹。   大梦初醒,萧珏直至此刻,心口还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以及头颅被砍下时,他脑中最后一刻的渴望。   他想要表妹活着。   想要她的心!   他不愿意看到她在自己身边,却想着千里之外的前夫!   这一刻,萧珏强行收敛一切戾气,笑道:“时辰的确已不早,孤就暂住廖府,明日一早定当登门拜访老太君。”   老太君是先帝在位时,钦封的一品夫人,身份尊贵。   萧珏撇开太子身份,的确应该以一介晚辈的身份,前去拜访。   而最主要……   他想念魏琉璃了。   他曾经一直以为,魏、陆两家有仇,以陆靖庭的性子,绝对不会碰她。   可是他错了!   自己心爱之人,如何能放在别的男子身边?!   陆靖庭不做挽留,“好,那明日静等太子殿下。”   萧珏点头,上马车继续赶路。   萧青单方面的决定了自己的住所,“大表哥,那我今晚就入住侯府哈!”   陆家几兄弟,“……”   三殿下……他脸皮略厚啊!   *   永宁侯府大门外,老太君提前得知了萧青要暂住府上,就领着下人们过来相迎。   一道大红色身影朝着自己扑过来时,老太君愣是没认出来。   “外祖母!”   萧青十分夸张,且热情的扑在了老太君的膝下,双眼通红、神情悲切。   老太君,“……”   这孩子十几年未见,怎么还跟三岁半那会一个样儿……   太子竟然会将他视作了竞争对手?   太子殿下未免太不自信了。   老太君看着跪在自己膝下的外孙子,默默地想着。   萧青的生母,当今陆贵妃,并非是老太君的亲生女儿,是当年的陆老将军一位偏房所生的庶女。   那位偏房难产而死,陆贵妃是养在老太君膝下长大的。   并且那一辈里面,陆家只有她一个姑娘。   当今圣上还是英王那会,求了赐婚圣旨,娶了陆贵妃为侧妃。   这些年,后宫佳丽源源不断,陆贵妃一直荣宠不衰。   老太君弯腰扶起萧青,“好孩子,快快起来吧。你母妃近年来可好?”   萧青站起身来,近八尺的男儿,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外祖母,我母妃甚好,就是记挂着您老人家。这次父皇让皇兄来漠北监军,我是求着父皇,让我一道跟过来的,就是为了看看您老人家。母妃还让我给您带了几车的绫罗绸缎,和各式武器兵刃呢。”   老太君望一眼巷子里的十几口大箱子,由衷感慨,“还是养姑娘划算啊!”   陆家几兄弟,“……”又被内涵到了。   祖母最近愈发重女轻男……   *   善秋堂设了宴。   老太君命人把昨年埋在树根底下的梨花酿给挖了出来。   萧青逮着人就敬酒,不多时就先把自己给灌醉了。   “外祖母,我甚是想您!还有大表哥!”萧青醉态龙钟,一腔热情无处可发。   陆靖庭素来孤冷。   面对这厮表露真情,陆靖庭半点不动容。   魏琉璃也在席上。   萧青端着酒杯,朝着魏琉璃敬酒,“大表嫂,我敬你一杯。”   魏琉璃抬起杯盏,她以前一度以为,三殿下是纨绔子弟,不爱江山,独爱美人,但其实他也是一个狠角色,只不过藏得太深罢了。   上一世,她被萧珏囚禁未央宫,他还设法过来见她。   也不知萧珏是否知道他的真面目。   魏琉璃笑了笑,或许三殿下可以用来牵制萧珏。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要好。   魏琉璃也举杯,她正要饮下,手腕却被身侧的陆靖庭握住。   男人从她手里拿过杯盏,代替她饮了酒。   他明明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   魏琉璃心头涌上小小的甜蜜。   苍天……   有夫君在身边,她日日夜夜都仿佛在做着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美梦。   魏琉璃抿唇羞涩一笑,“多谢夫君。”   萧青意识到了什么,但面上不显。   酒席尚未结束,萧青就醉了,还当场唱起了京中最盛行的歌谣。   老太君看着这孩子,笃定了他是随了萧氏皇族,半点不像陆家人。   *   “我、我没醉!我还能再来五坛酒!”   “大表哥,大表嫂,祝你们百年好合啊……”   萧青被人搀扶到了别院。   他一路上嘴里念念有词。   小厮将他安抚在了竹床上,这才离开。   以免发生任何“爬床”意外,老太君没有让丫鬟过来伺候他。   再者,萧青自己也有随行的小厮。   待陆家家丁一退下,萧青睁开眼来,眼中也瞬间恢复了清明,再不像方才那般迷糊。   花艺泽绞了湿巾走上前,“殿下,你今日可玩够了?”   萧青捏了一把花艺泽的手,随后接过棉巾擦了把脸,“阿泽,这一路与萧珏同行,可真是憋死我了,我今日发现了一桩有趣的事。”   花艺泽是琴师,被萧青从画舫买来,养在身边有五载了。   此人长的面若冠玉,男生女相,眉目如画,端得是魏晋风流人士的好模样。   花艺泽道:“殿下是指……”   萧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陆靖庭对魏琉璃似乎动心了,而太子只怕万没想到这一层。”   花艺泽寻思片刻,“殿下,那你接下来做什么?”   萧青打开画有江山图案的折扇,轻笑,“静观其变。”   *   这厢,陆靖庭被老太君单独留下说话。   “老大,你今日饮酒了?这可是你第一次饮酒。”老太君观察力敏锐,又说,“三殿下今日的戏份演得太过了,我真不知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笨。”   陆靖庭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不对劲了。   他强行压制住了醉意,表面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祖母,我无事。三殿下既然要住下,那便随他吧。对了,明日太子会登门。”   老太君轻叹一声,“哼!该来的总会来!老大啊,以防夜长梦多,你跟琉璃,早日做成真夫妻,可听见了?”   陆靖庭,“……”祖母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   老太君的话如魔音灌耳,陆靖庭从善秋堂出来,耳边一直回荡着“夜长梦多”四个字。   他不喜人近身,阿缘多数时候都是留在了紫竹苑。   不知不觉,陆靖庭走到了蔷薇苑。   魏琉璃刚刚回来不久,尚未来得及沐浴。   下人一通报,她立刻出来迎接。   就见男人朝着她走来,步履坚定。   然而,魏琉璃总觉得陆靖庭有点不对劲,待他一靠近,男人语气有些飘,“夫人,我来了。”   一言至此,他又对赵嬷嬷道了一句,“你们都退下。”   赵嬷嬷会意,立刻带着婢女们悄然离开,还不由得暗想:幸好木棉今晚吃多了酒,估计不到明晨醒不来,不然被她打扰了侯爷和小姐的好事就糟了。   这厢,陆靖庭半醉之态,说话甚是直接,“月事……好了么?”   夜色之下,男人嗓音低沉磁性,宛若清泉流经。   魏琉璃心肝乱跳,“……就快了。”   可真是扫兴啊!   夫君好像不胜酒量呢!   魏琉璃发现了这个不得了的秘密。   难怪她上辈子就从未见过夫君饮酒。   正在她觉得可惜之时,就见男人的脸突然靠近,然后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左脸上。   随即,他又吻了吻她的右脸。   两边各亲了一下,位置十分对称。   到了这个节骨眼下,魏琉璃也就不矜持了,她踮起脚,双臂环绕上了男人的脖颈,亲了他的唇。   一触即离。   陆靖庭喉结滚了滚,不太满意,“再亲。”   魏琉璃得了允许,又接连亲了两次。   一共三次……   陆靖庭剑眉蹙了蹙,“乖,再亲一下。”   魏琉璃以为夫君甚是喜欢,就又亲过去,陆靖庭这次站直了身子,没有再给她继续亲下去的机会。   男人似乎甚是满意,“一共四次,甚好。”   魏琉璃,“……”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医生,我老公他可能病了。   医生:我知道,是直男癌。   魏琉璃:不,是强迫症。   医生:啊这……看来侯爷“多病交加”啊!   陆狗子:-_-||   老太君:每日一问,今天‘办事’了吗?   ————   宝宝们,继续往下翻,下面还有最后一更哦~ 第四十五章   “一共四次, 甚好。”   陆靖庭满意的笑了。   魏琉璃本来还纳闷这句话的含义,可男人的笑实在稀罕。   所以,魏琉璃愣是忽视了“一共四次”背后的深意。   陆靖庭一笑起来, 眉目之间的愁绪和冷肃统统淡了去。   宛若屋檐春雪初融。   那刹那间, 月华仿佛统统凝聚在这个男人一人身上, 他头顶银月高悬, 流光笼罩着他,如同天神降临。   魏琉璃的月事还没彻底好,可她不受控制的道了一句,“夫君, 你今晚留下可好?”   她明明没有饮酒, 但……却是醉了。   陆靖庭正有此意,“嗯, 好。”   净房已经摆好了温水,魏琉璃低着头,羞答答的说,“夫君,我身子不便, 一会再去冲浴即可, 你先洗可好?”   陆靖庭的醉意已经上来。   闻着楚楚女儿香, 他没有再特意克制自己, 唇角悠悠扬起,“好。”   两人只顾着一会沐浴, 却是忘记了换洗的衣物。   魏琉璃在内室等着, 不多时陆靖庭从净房出来时, 只有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   这一刻, 屋内的烛火光线之下, 陆靖庭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魏琉璃眼前。   什么叫做令人血脉泵张……?   这就是了!   魏琉璃无意识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都呆了。   她的芯子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六岁黄花大闺女。   她上辈子日日夜夜念了夫君三载。   心爱的将军就在眼前,他吃了酒,整个人与往常的肃重有些不同,又因着褪下了一身玄色劲装,除却下身之外,皆是一览无余,魏琉璃觉得自己腿软。   她僵着不能动弹。   陆靖庭朝着她走来。   他腿长,即便步子缓慢,也很快就站在了魏琉璃的面前。   魏琉璃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看见数颗大滴的水珠从他的胸膛滑落,一直往下,没入浴巾深处。   “我好了。”   陆靖庭喑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魏琉璃“唔”了一声,踩着莲步,微微垂首,蹑手蹑脚往净房去。   她紧张的心脏就快要跳出来了,谁知,还没走远,腰身突然一紧,陆靖庭从背后圈住了她,男人呼吸炽热,一丝丝的喷在她的脖颈间。   魏琉璃生的娇小,整个人在男人怀中。   她很没出息的身体一软,一侧过脸,就对上了陆靖庭幽深的眸。   他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像是一团火苗。   魏琉璃痴痴地看着他。   夫君平日里素来稳重,不成想会因为她失态。   她不由得想起上辈子,夫君在她身上彻底失控的样子。   魏琉璃觉得自己就快被烧死了。   两人近到呼吸可闻。   魏琉璃眼神涣散。   她又可以那么直接的感受到夫君的存在。   上辈子那些暗黑无光的日子里,她唯一期盼的莫过于再被夫君抱一抱。   失而复得,莫过于此。   她后悔上辈子对夫君的冷漠与无视。   她更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曾经因为她的无情寡意,而黯然伤神。   魏琉璃红了眼眶,低低的喊了一声,“庭哥哥。”   庭哥哥……   多么遥远又陌生的称呼。   他上辈子便让她这么喊他。   陆靖庭怔住。   他忽然觉得好像许久之前就见过魏琉璃,渴望着她的气息,丝丝缕缕令人沉迷神往。仿佛是沾染上了罂粟,五分酒意令得他彻底听从了自己的本性。   陆靖庭把人抱了起来,小妻子太轻了,一直抱下去都不会觉得累。   魏琉璃直至被放在了床榻上,才从一片迷惑与茫然中醒过神来。   陆靖庭的双臂撑着床板,人在她上方。   两个人都对彼此有了感情了。   仿佛下一刻就会立刻情不自禁融合在一起。   魏琉璃的内心此刻是满满当当的。   人生最圆满,莫过于失而复得、求而有所得。   陆靖庭控制住了即将奔涌而出的念想,有些不太甘心的问她,“你哭了?为什么?是不愿意?可你是我的妻子!”   他有些愠怒。   很容易就又想到了魏琉璃的“老相好”——太子萧珏。   魏琉璃破涕为笑,“你这个大傻子,我这是……欢喜的笑。”   她欢喜了……   是因为自己刚才那样对待她么?   陆靖庭再也忍不住,积压了二十五年的一切情感,像是决堤的江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亲热带着武将独有的力道。   醉意让他失了分寸。   魏琉璃有些吃痛。   就如上回在青楼时那天时一样,贝齿被急促的撬开,男人的霸道所到之处,攻城略地、寸草不生。   魏琉璃的呼吸被堵住。   她无法动弹,完全被陆靖庭控制住。   她觉得就要死了,就像是搁浅在岸边的鱼。   魏琉璃喜欢陆靖庭唇齿间清冽的薄荷气息,可终归是难以承受这份力道。   她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陆靖庭已经完全失控,根本不管不顾,大掌顺应本能,解开了魏琉璃的衣裳,然后探向了那美妙的对称之处。   终于,他碰到了。   男人脑子一炸。   为了验证是否真的对称,还用手掌丈量了一番。   陆靖庭抬起头来。   魏琉璃大口喘气。   幔帐是拉开着的,内室光线充足,两人能看清彼此脸上所有的情绪与神色。   陆靖庭的手掌滚烫,魏琉璃不敢动弹,又羞燥难耐,“夫君,你、你要作甚?”   陆靖庭目光痴痴,他其实一直都想亲眼看看这对称之处。   他喜欢对称的一切事物。   尤其是眼前的美景。   碧色小衣高高long起,上面绣着的荷叶简直绝妙,意境甚是合适。   陆靖庭说,“我想看看。”   魏琉璃要羞燥死了。   她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魏琉璃正要伸手去挡,双腕就被男人捏住,然后抵在了头顶。   他势在必得。   魏琉璃无法,在男人解小衣系带时,她撇过脸闭上了眼。   须臾,身上一凉,魏琉璃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干脆闭着眼装死。   陆靖庭看呆了呆。   果真……是极其对称的!   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对称之物。   单单是手掌当然是不够了。   陆靖庭从小就没有当过真正的孩子,然而此刻,他却像一个孩子沉溺了。   魏琉璃的脑子也炸开,“……”   幸好上辈子早有经历,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一刻。   过了半晌,魏琉璃实在熬不住,闭着眼道:“夫君!不要再折磨我了!”   陆靖庭这才依依不舍。   他虽是醉了,但却是记得魏琉璃月事尚未彻底好尽。   可到了这个关头,他再停止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陆靖庭抓着魏琉璃的双手,依旧顺应他该死的本能……   *   大半个时辰后,陆靖庭醒酒了。   看着满目狼藉的床榻,他面上不显异色,仿佛半点不觉得愧疚,而是淡定如初的去了净房打水。   归来时,陆靖庭亲自给魏琉璃洗手。   她双眼微润,面若荚桃,身上搭着一件薄薄的粉色绣兔子头的衫子。   少女楚楚曼妙的一切神态就在眼前。   陆靖庭食髓知味。   虽然刚才只是望梅止渴,但到底不是一个完全不曾开荤的男子了。   才稍稍渐歇的念想这便又涌了上来,他哑声问道:“明日月事会好么?”   魏琉璃,“……”   夫君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迫不及待?   男人的意思是昭然若揭的。   魏琉璃不成想,他会这般直截了当,点了点头,不知该羞?还是该哭笑,“嗯。”   陆靖庭喉结滚了滚,想起魏琉璃刚才哭着说累,他有些愧疚,“今晚是为夫唐突了。”   魏琉璃白皙的脖颈上,有一串明显的红痕。   陆靖庭给她洗好手,还喷在了花露,把魏琉璃弄的香喷喷的,才算真正伺候好。   陆靖庭留夜了。   两人重新躺好时,男人提出了一个要求,“夫人,亲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魏琉璃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纯情之人,虽说刚才只是浅尝辄止,但该懂得都懂了。   魏琉璃只是不明白,夫君为何要让自己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   他明日是要见萧珏的。   难道……   魏琉璃依了陆靖庭,羞羞答答的凑上前,吮了一个红印子。   本以为就此结束。   可陆靖庭又扭过脸,滴递了另一边的脖颈过来。   魏琉璃,“……”   无法,她又亲了上去。   终于,待两边都有红痕,陆靖庭才没有继续要求什么。   魏琉璃躺下之际,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靠墙桌案上的沙漏。   她与夫君竟然胡闹了近两个时辰了……   难怪,她会觉得这样累。   魏琉璃躺在陆靖庭的怀中,内室的冰鉴里摆着昨年的残冰,并不觉得热。   魏琉璃挪了挪身子,小衣绣花的位置上磨着肌肤有些难受,可能破皮了……   可真疼。   她突然不太期盼与夫君同床共枕了……   *   翌日,陆靖庭鸡鸣时起,怀中美人睡得正酣。   昨夜无疑睡了一个好觉。   他这二十五年都绷的太紧了,昨晚唯一一次放纵。   体验了一回极乐的滋味,陆靖庭才知,何为美人计。   他轻手轻脚下榻,没有吵醒魏琉璃,更是没让她伺候更衣。   阿缘守在门外,手里捧着陆靖庭换洗的衣物。   门扇从里被人拉开。   阿缘一抬头……   好家伙!   他愣是惊呆了。   只见侯爷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修韧结实的上半身露在外面,上面布满细细的指甲划痕。   而重点更是侯爷脖颈上的红痕。   左右各一朵红梅,实在是招惹人眼。   阿缘无意识的吞咽了几下口水。   陆靖庭却是毫不遮掩,仿佛是故意要让旁人瞧见他身上的痕迹,“衣服拿过来吧。”   阿缘回过神,心里默念:我滴个乖乖,夫人原来这般奔放,竟能在侯爷身上这般放肆。   夏裳是低领,陆靖庭的脖颈修长笔直,即便穿上了外袍,脖颈上的那两处红痕也甚是惹眼。   对着铜镜照了照,陆靖庭才离开了屋子。   今日要见太子,他日常的习惯会稍作更改。   待他大步走远,赵嬷嬷立刻进屋查看魏琉璃。   就见半开的幔帐之中,魏琉璃身上只着小衣,披着的中衣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露出的雪腻肩头都是红痕,还有她的锁骨之处,真正是哪里都没放过。   这是圆房了……   赵嬷嬷是魏琉璃的陪嫁仆从,一直对魏琉璃交代过元帕的事。   可昨晚之事发生的太匆忙,她也不知魏琉璃有没有用上元帕。   那东西是要收藏起来的,是女子贞洁的象征。   赵嬷嬷无比重视。   “小姐,小姐你醒醒。”赵嬷嬷轻唤了两声。   魏琉璃睁开眼,仿佛昨晚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体力活,她甚累。   “嬷嬷,怎么了?夫君可是走了?”魏琉璃不想动弹。   赵嬷嬷见状,一心以为魏琉璃与陆靖庭已经做成了真夫妻,“小姐,元帕呢?”   魏琉璃又闭上了眼,懒懒道:“没有元帕,我与夫君还没圆房呢,嬷嬷呀,你莫要着急,且再让我睡一会……”   赵嬷嬷,“……”   敢情昨晚只是闹着玩呢?   侯爷抱着这样娇滴滴的美人,竟然也能忍得住?!   这厢,赵嬷嬷刚出房门,善秋堂那边就派人送了的东西过来,“赵嬷嬷,这些都是老太君让我送来的,都是今年的新料子,给夫人做夏裳用的。”   赵嬷嬷心生纳罕。   按理说,陆家都不待见小姐。   纵使侯爷与小姐做成了真夫妻,可魏、陆两家的仇恨尤在。   老太君对小姐的态度转变也未免有些蹊跷。   赵嬷嬷笑了笑,收下了布料子,“那我就替小姐多谢老太君了。”   善秋堂的大丫鬟笑了笑,“老太君还交代了,让夫人好生养着身子。”   赵嬷嬷一愣一愣的,“那是、那是!”   老太君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盼着小姐生下子嗣吧。   可真是怪了!   其实,自打陆靖庭从蔷薇苑走出去,他脖颈上两处红梅就让所有人明白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老太君那边一向消息灵通。   自是一心以为嫡长孙总算是开了窍。   不到一刻钟,阖府上下皆知,侯爷与夫人昨夜缠绵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喜大普奔!大孙子终于学会拱白菜了!   管家:鞭炮已备好!   白·琉璃·菜:那个……实在抱歉,是我拱了你家的猪,233333~   陆狗子:今晚继续!   反派:我们反派不要尊严的?请认真搞事业!   ——————   姑娘们,今晚的更新到此结束啦,咱们明天见。 第四十六章   陆靖庭与老太君一道, 在府门外恭候太子萧珏。   萧珏未到之前,老太君侧过身,上下打量着陆靖庭。   只见嫡长孙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 都是出类拔萃的男儿。   此前, 陆靖庭从不近女色, 老太君对此甚是忧心。   而今,他总算是开了窍,并且魏琉璃八成就是故人淮阳王之女,并非是仇人之女。   如此一来, 一切就甚是妙了!   老太君如同人逢喜事精神爽, 眼神也格外晶亮,“老大, 祖母甚是欣慰。”   陆靖庭已经憋了许久了。   从一大清早开始,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震惊和好奇。   他的确是故意让魏琉璃给他吮了几朵红梅。   他只是没想到会引起这样大的“反响”。   陆靖庭面容沉稳肃重,一如常态,“祖母, 太子马上就要到了。”   言下之意, 还请祖母稳重。   老太君身子骨极好, 用不着拐杖, 甚至还身轻如燕,她垫脚翘首望去, 忍不住又说, “老大, 你昨晚宿在了蔷薇苑, 是不是由于太子的到来?我昨个儿专门留意了魏氏, 且不论她此前与太子如何,但如今眼里只有你。要不然,也不会把你的脖颈……弄成这样。”   老太君曾是女中豪杰,说话直接。   白练以及陆家几兄弟忍不住憋笑。   陆靖庭,“……”   为何所有人都这般关切他与魏琉璃之间的事?   这难道不应该是夫妻之间的私事?   陆靖庭不苟言笑,道:“祖母,慎言。”   老太君但笑不语了。   嗯,慎言!   这时,太子的马车缓缓驶入巷子口。   三殿下萧青这才姗姗来迟,他今日换了一身碧色轻纱,额前两撇垂发随风飘荡,桃花眼外勾里翘,模样甚是浪荡。   “外祖母,大表哥,我来了!”   老太君慈爱的笑了笑,仿佛看不出大外孙心机深重。   陆靖庭面无表情,只是点头示意。   陆家三兄弟抱拳行礼,“三殿下。”   萧青挥挥手,“三位表弟,无须与我客气,都是一家人。”   陆家三兄弟,“……”   不,他们和皇室才不是一家子!   白练站在一旁,心中暗暗想着:侯爷让我暗中调查三殿下,我原以为是小题大做,可现在看来,这三殿下恐怕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呵呵,有趣了。   这厢,青帷马车停下,萧珏撩开车帘下来。   他即将弱冠,肤色白皙,挺拔的身段,眉目之间透着矜贵气息。   “参见太子殿下。”   老太君带着众人行礼。   萧珏亲自上前搀扶老太君,“老太君,无需多礼。”   他面容和善。   然而,就在目光瞥见陆靖庭脖颈上的两处红痕时,萧珏的眸光一沉,因为隐忍的痛苦,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吻痕。   萧珏并不觉得陌生。   陆靖庭身边还有其他女人,不是有一个青莲么……   吻痕未必是琉璃弄上去的!   萧珏自我安慰一番,极力忽视陆靖庭的脖颈。   陆靖庭道:“太子殿下,府上请。”   萧珏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好。”   老太君,陆靖庭,以及萧珏迈入府门。   白练,陆家三兄弟随后跟上。   萧青摇着折扇,只等着看好戏。   到了善秋堂,婢女们端上了刚刚切好的瓜果,永宁侯府所用的瓷器,皆是寻常物件,即便是老太君的善秋堂,也不见几样值钱的器具。   半点挑不出差错。   萧青吊儿郎当的依靠着圈椅,一语惊人,“大表哥,怎么?昨晚被蚊虫咬了?实在是巧,我也被咬了,只不过是咬在了胸口。”   他抬手挠了挠胸部的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   三殿下是真傻?还是装傻?   吻痕和蚊虫叮咬,能一样么?   老太君缓缓品茶,对这个大外孙子愈发好奇。   萧珏捏紧了手中扇柄,面上笑意浅淡。   萧青暗暗心想: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了政敌,太子啊太子,你即便身为储君,那又如何呢。   陆靖庭这时抬眼,“不是蚊虫所咬。”   众人一愣,“……”大家都知道那是吻痕,但你也不用这般耿直吧?!   萧青仰面看了几眼房梁,朗声一笑,“大表哥,你真有意思!”   陆靖庭这人本就严肃,他一本正经的说话,很难让人联想到“孟浪”两个字。   几人各怀心思吃了一会茶。   *   晌午未至,善秋堂就开始摆宴了。   魏琉璃这才不疾不徐的走来。   她容色明艳,年纪又小,稍作打扮就足可倾城。   二夫人也带着陆紫嫣过来了。   陆紫嫣瞥了几眼魏琉璃,又见她脖颈上点缀着红痕,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只觉得臊得慌,“……妖精!”   二夫人抿了抿唇,她厌恶魏琉璃,可恨魏琉璃现在是侯夫人。   而且,老太君他们也似乎开始替魏琉璃撑腰了。   二夫人刚刚行至小径,就一手揉着太阳穴,“紫嫣,我身子不适,就不去筵席处了,你同你祖母说一声。”   二夫人被魏琉璃的盛装打扮晃得眼花,索性眼不见为净。   魏琉璃倒很是敬重她,“二婶,那你回去好生歇着,我一会让赵嬷嬷给你送些酸梅汤。”   二夫人坚决不被打动,带着婢女,一路小碎步,很快走远。   魏琉璃耸耸肩。   说实话,她也很委屈。   她的便宜爹以前害死了陆二爷,但与她毫无关系呀。   不过,魏琉璃很有良心。   毕竟,二夫人丧夫了呀。   陆紫嫣也没了爹。   魏琉璃自来熟,有了上回的“合作”,她觉得陆紫嫣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她拉着陆紫嫣的手,“四妹妹,你这一身劲装可真好看,恰好能衬出你的身段。”   陆紫嫣,“……”又来了!还有完没完!她的身段岂有魏琉璃好看?!   陆紫嫣很有自知之明,她撇开了魏琉璃的手,“大热天的,莫要拉拉扯扯,你也不嫌黏糊!我警告你,一会见着太子,你切记自己的身份,莫要与太子眉来眼去!”   魏琉璃笑笑,“我眼里只有你兄长。”   陆紫嫣,“……”   真肉麻!她快受不了了!更是不愿意去想象,她那性情孤冷的兄长是如何在魏琉璃的脖颈上吻出了这样多的红痕!   木棉也在场,她年少无知,“嫂嫂,你的脖颈怎么了?”   魏琉璃含羞一笑,“棉棉觉得好看么?”   木棉点头,“嫂嫂怎样都好看。”   陆紫嫣又忍不住了,“嫂嫂!你莫要教坏了小六!”   魏琉璃眼睛忽闪,“四妹妹,棉棉与你只相差了半岁,你们两个迟早要说亲的,你们岁数也不小了。”   陆紫嫣,“……!!!”   姑嫂三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善秋堂。   魏琉璃一到,大家的目光都看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痕。   也是左右对称。   众人,“……”   这对夫妻到底是有什么别样的癖好?   互啃么?   老太君挑眉,命人上菜,“太子殿下,府上清贫,吃食比不得京中,还望殿下莫怪。”   萧珏哪还有心思吃饭。   琉璃没有被赐婚之前,心里的人明明是他。   她为了抗婚,还自尽过。   萧珏一度以为,即便魏琉璃嫁过来,她与陆靖庭之间隔着家仇,是绝无可能做成真正的夫妻。   然而,今时今日,萧珏猛然惊觉,那个心里眼里都是他的小姑娘,她已经走远了,现在记挂着别的男人了。   怎么回事?!   琉璃明明才嫁过来一个多月。   难道是他来迟了?!   他上月大梦初醒,梦见了前世一切,方知此前的布局就是一场笑话。   他最终失去了心爱的姑娘,也连命也断送在了陆靖庭手里。   饶是他曾经百般算计,到头来却是大空一场。   故此,萧珏这才急不可待的求了圣旨过来监军。   琉璃是他的,江山也是他的!   陆靖庭,胆敢觊觎他的东西,只能是死路一条!   萧珏遮掩戾气,勉强一笑,“老太君客气了,孤岂会在乎口舌之欲,永宁侯府镇守漠北十数载,是国之大幸,也是万民之福,孤替大周百姓敬您一杯。”   老太君以茶代酒。   陆家禁酒,故此,陆家无论男女,都没有什么酒量。   宴席结束,太子并未久留。   魏琉璃全程没有正眼看他。   他也实在无法继续逗留下去。   他不明白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琉璃表妹,这才不到两个月,就完全移情了旁人!   他不想输得太过狼狈。   不!   他还没有输!   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陆靖庭一死,陆家覆灭,而他登上帝王,成为大周之主,琉璃就一定会再次回到他身边!   *   上了马车,萧珏猛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兀自擦拭,看着雪色娟帕上的血色,眸光愈发阴沉。   回到廖府,太子收起了帕子,让自己看上去毫无端倪,他对廖世廉道:“去安排一下,孤要见百里墨一面。”   陆靖庭,孤定要杀了你!   *   陆靖庭去了军营。   魏琉璃暂不用主持府上中馈,再加上铺子又在重新修造,她今日打算暂时歇在家中。   几日不见青莲,魏琉璃怀疑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趁着自己一席盛装,再加上脖颈上的红痕十分清晰,她打算先去刺激一下青莲。   魏琉璃排场十足。   加上赵嬷嬷在内,身后还有七八名婢女,端得是侯夫人的尊贵气场。   青莲见状,不由得想要唇角抽搐。   魏琉璃便是故意过来气她的。   她迈着妖娆的步子,笑得十分惹人嫉妒,“青莲姑娘,几日不见,本夫人怎么瞧着你憔悴了不少?夫君他日理万机,你又还没正式过门,他的心思难免不会放在你身上。”   青莲站在庭院中,心不甘情不愿的福了福身子,“夫人说的极是,侯爷政务繁忙,我亦不敢叨扰的。”   魏琉璃笑了笑,雪嫩的手掐了掐小蛮腰,又兀自锤了锤后腰。   旁人可能不明白,可青莲岂会不懂?   若非是昨晚“夫妻恩爱”了一场,魏琉璃又岂会这般腰酸。   青莲气煞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陆靖庭那如同高山雪松,亦如下凡谪仙般的男子,会因一个女人而失控的画面。   脖颈上的红痕那般明显,陆靖庭到底是有多么迷恋,才会吻成这样……?!   此时,青莲心中充斥着嫉妒、愤恨、仇视!   魏琉璃目的达到,带着她的人徐徐离开。   木棉在她身侧道:“嫂嫂,我瞧着那朵黑心莲都快要气伤了。”   魏琉璃淡笑,“棉棉,咱们不能小瞧了她,不过她接下来估计会有所行动,你这几日密切关注着她,一旦她出府,你也跟踪过去。”   木棉点头如捣蒜,“嫂嫂,我明白的!我们都是干大事的女子!”   魏琉璃,“……”   不,我只想貌美如花,只想与夫君长长久久。她这样娇软美丽的女子,岂能干大事呢?   *   军营。   陆靖庭无视众将军的目光。   他端坐在上首位置上,神色肃重,幽若深海的眸甚是深沉。   众人将军皆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心腹。   可以这么说,都是与陆靖庭同生共死数年的至交了。   在这些人眼中,陆靖庭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他无所不能,从不会动私情,凭借一双手打拼下了如今的陆家军。   然而,此时此刻,陆靖庭脖颈上的红梅实在惹眼。   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   魏氏女是如何制服了侯爷?!   还愣是把人吮成了这样?!   魏氏女压了侯爷?!   昨天晚上,夫人在上?侯爷在下?   侯爷就不曾反抗一下?!   想不通啊想不通。   侯爷的半生英明不在了啊。   白练深吸一口气,强行安耐住好奇之心,严肃道:“侯爷,廖世廉已经暗中联络上了金箔的暗桩,据咱们潜伏的人打探,是太子要见百里墨。看来,太子还是想与百里墨勾结,从而陷害咱们陆家军!”   当即有人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太子好歹是大周储君,岂能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   有位将军附和,“咱们陆家军苦熬了十多载,终究还是躲不过‘功高过主’这句话啊!”   陆靖庭前阵子就查出了太子、廖世廉、金箔之间的勾结。   他并不觉得意外。   为政者,多为不仁。   陆靖庭幽眸一抬,打定了某个主意,“既是如此,那就将计就计,这次定要杀了百里墨。金箔一日不归顺,漠北一日不安宁!我陆家只忠于大周!忠于天下百姓!诸位若是信任本侯,那接下来,咱们一起迎接这场大战!”   他声音不大,但气势在。   在场的将军们纷纷起身,跪在陆靖庭面前,抱拳道:“我等,以侯爷马首是瞻!”   陆靖庭心中始终有一个困惑。   陆家既然没错,那又为何任人宰割?   既然躲不掉,那就反抗!   *   是夜,陆靖庭踏着月色从军中归来。   阿缘早就在侯府门口静候已久。   陆靖庭下马,习惯性的把马鞭抛给了他。   阿缘接住马鞭,笑着上前问道:“侯爷,您是回紫竹苑?还是蔷薇苑?”   阖府都已经知道了侯爷与夫人之间的事。   阿缘如此一问,也是正常。   陆靖庭瞥了他一眼,“去收拾一下我的衣裳,搬去蔷薇苑。”   阿缘,“……”   侯爷这是要与夫人同住了?   高门大户之中,家主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即便是老侯爷在世时也不例外。   阿缘原本伺候陆靖庭的机会就不多,这下更是要“失宠”了,“侯爷!可、可您每日晨起还需练剑,在夫人那边多有不便呀。”   陆靖庭觉得阿缘的话今晚有些多。   “少啰嗦,速速去搬箱笼。”   阿缘不敢再继续置喙。   这厢,陆靖庭先一步到了蔷薇苑。   已是亥时,蔷薇苑只留着两盏起夜的灯笼。   守夜小丫鬟见来人是陆靖庭,正要行礼,却被陆靖庭一个手势制止,“退下,莫要作声。”   赵嬷嬷忙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小姐她已睡下了。”   陆靖庭白日出了不少汗,但他身上有薄荷与沉香交织的气息,让人挨近了也闻不到汗味。   “嬷嬷去抬两桶井水过来,我今晚留下过夜。”   赵嬷嬷,“……是,老奴这就去照办。”   这个时节井水冰凉,侯爷还真是非一般人的体格。   *   从净房冲了一个凉水澡出来,陆靖庭身上只披了一件雪色中单。   衣领大喇喇的敞开着,内室只点了一盏蜡烛,男人撩开幔帐,就看见魏琉璃抱着一只绣枕,正侧睡着。   她许是怕热,身上只穿着小衣。   雪腻的后背被碧色系带勒出了一条浅浅红痕。   陆靖庭的呼吸陡然一乱。   他原以为冲个井水澡,足可以压制住内心邪念。   可原来,根本不管用。   陆靖庭上了榻,随手拉下纱帐,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魏琉璃只有小小一团,男人的大掌握住了她的肩头,掌心肌肤实在细滑。   陆靖庭本不想做什么,毕竟已经夜深人静。   太子又在漠北,眼下不管是与太子,亦或是金箔,他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并且只能赢,不能输。   这阵子,半点不能分神。   可他毫无睡意。   身体叫嚣着想要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一回生二回熟,本侯已经逐渐习惯了婚后生活~   魏琉璃:虽然……但是……人家想睡个美容觉啊,QAQ~   读者:o(╥﹏╥)o 为什么又停在这里?!   作者:我不是故意的,真的!(狗头~)   ————   姑娘们,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了哈,下午还有一更哦~ 第四十七章   魏琉璃是被热醒的。   意识从混沌之中逐渐转为清明。   感觉到有条坚实的手臂正圈着她, 肩头传来轻微的刺痛。   陆靖庭的动作是小心翼翼,加上轻柔的,但呼吸却是乱了。   安静的床帷之间, 魏琉璃似乎能够听见陆靖庭强而有力的心跳。   那样急切、强劲……   可, 夫君平日里分明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   他白日里就像是一尊不苟言笑的天降之神, 而此刻, 这天神仿佛坠入凡间,沾染上了人间烟火,与红尘气息。   从九重天坠入了凡尘。   男人的胡渣,扎得魏琉璃频频蹙眉。   她侧过身来, “夫君, 你……怎的来了?”   魏琉璃知道陆靖庭这阵子必然会忙于政务。   故此,她不曾去打扰。即便她想他, 但也不去叨扰。   她懂他的一切不易和隐忍,还有野心与抱负。   陆靖庭眸光幽幽,美人刚刚苏醒,嗓音低低哑哑,像一根羽毛, 一次次试探着男人的最后一根防线。   陆靖庭的臂膀稍一用力, 让魏琉璃正面对着他。   他一回府, 便想见到她。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就好像知道家中有人在静等着他。   终于有人与他共赏花开花落,与他共话黄昏。   魏琉璃出于本能, 双手抵在了男人的身上, 这才发现掌心所碰触到的地方, 是一片难以现象的修韧结实。   魏琉璃顿时察觉到了一股危险气息。   就像是在浅滩嬉戏的小虾米, 碰见了停岸觅食的老鹰。   她就在他的鹰爪之下。   随时随地会被老鹰吞入腹中。   两人对视, 魏琉璃又喃喃问道:“夫君,你、你怎的没穿衣裳?”   衣物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障碍。   一旦这一层防备没了,会无意识的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尤其是对陆靖庭而言。   他第一次与人这般“坦诚相待”。   魏琉璃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可以放下一切伪装,露出他内心深处的真实,不再佯装冷漠麻木、刀枪不入。在她勉强,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不知是夜色甚美,还是美人醉人,陆靖庭一阵飘飘然,说道:“是漠北的天太热了……”   魏琉璃,“……”   近日的确酷暑。   她也热得慌。   所以,她也只穿着一件可怜巴巴的衣裳。   两个人是新婚夫妇,并且还有一桩极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那就是圆房。   如此“坦诚相待”的面对面躺着,彼此皆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魏琉璃推了推男人,她故作矜持,“夫君,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魏琉璃很想提醒陆靖庭,劲敌就在漠北,眼下他还是保存……体力与精力为妙。不可分神的呀。   “我不喜欢太子看着你的眼神。”   男人突然冷不丁的道了一句。   魏琉璃怔然。   夫君这是吃醋?   他上辈子明明什么都不说,他一惯深沉,有什么心思也不会说出来。   魏琉璃身子一酥,不知怎么了,就突然没了力气抵抗。   陆靖庭的手放在了魏琉璃身后,他指尖灵活,一下就解开了小衣系带。   魏琉璃一手捂着,摁住了那块岌岌可危的绸料。   陆靖庭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着迷……   但他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行为了。   “你我已是夫妻,你乖些,手放开。”陆靖庭嗓音低哑,但也有一些刻意压制的稳重。   魏琉璃没动作。   陆靖庭蹙眉,手一用力,扯走了那件碍事的料子。   明明才成婚不久,可他觉得等不及了,一日都不想再继续等。   冥冥之中,他总感觉自己会失去了她。   就好像他曾经当真失去过一般。   尤其是太子到了漠北之后,陆靖庭虽忙于军政,但一整日都在想着把魏琉璃变成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妻子。   她是他的。   从一个多月之前的猜忌、排斥,到了此时此刻的私心偏执,陆靖庭的变化之大,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陆靖庭更加惊讶的是,他会对对称痴迷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而此刻甚是对称的可爱就在眼前,陆靖庭再没有犹豫……   魏琉璃差点惊呼一声。   她到了这一刻还在犯迷糊。   她双手捂着唇。   光线朦胧之下,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做工精致的墨玉冠。   这墨玉冠上面的竹雕也甚是清晰。   夫君喜欢竹子,她记住了。   她觉得处境有些不太适应,但勉强可以接受……   比昨日要好太多。   夫君果然是聪慧的,这种事也会融会贯通么?   没一会,魏琉璃就不受控制的蜷缩了脚丫子,恨不能在凉席上蹬两脚。   在悄然无声的黑夜,美人嗓音宛若负有诗意的情话,陆靖庭抬起头来,他眼睛里有火,在昏暗之中燃着火苗。   男人的嗓音又低又沉,像从远古的山洞传出,“琉璃,你也喜欢的,是不是?”   魏琉璃太羞燥了。   为甚这辈子的夫君,和上辈子不太一样……   他这般孟浪,为何还非要问她喜不喜欢?   魏琉璃的一双脚丫子在凉席上蹬了几下,像个孩子一样调皮   还有点恼羞成怒,“哎呀,夫君,你索性……”   索性就给她一个痛快吧,也能早些结束。   魏琉璃觉得自己是赶鸭子上架。   陆靖庭对这句话甚是喜欢。   他也再不拖延,也仿佛是得到了极大的鼓励。   “唔——”   魏琉璃忽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虽是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到底还是太过高估了她自己。   陆靖庭动作一僵,他这压根还没怎么样,就遇到千难万阻,盛暑闷热,扰的人心浮躁。   内室今天也格外的热,估摸着有一场雷雨。   成婚还不足两个月,陆靖庭这一刻很诧异他自己的前后变化。   ……   陆靖庭看着魏琉璃眼角的两颗对称泪痣。   极其微小的两颗猩红,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   “……没事了,一会就能好。”   男人柔声宽慰。   陆靖庭也很苦恼,他此前从未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这种事而忧心。   ……   魏琉璃望着幔帐外面的点点火烛,思绪飘散。   上辈子那次还是她的噩梦,不成想这一世她与夫君两情相悦了,还是如此让人招架不住。   她一直捂着自己的唇,不想表露出过分的煎熬。   为了安抚夫君,魏琉璃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不怪夫君,我……不够匹配,我……我没事的。”   陆靖庭,“……”   他想说,其实他二人很相配,但具体哪里相配,他也说不上来。   见小妻子眼角的泪珠子止不住的滑落,陆靖庭终是没再继续。   但现在收手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他找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折过魏琉璃,然后再度俯身过去……   ……   许久,久到了魏琉璃就快要睡着了。   陆靖庭总算是交代完了之后,魏琉璃羞羞答答捂着脸。   陆靖庭拿了小衣给她收拾,随后又去净房取水,两个人都擦拭干净,他才重新上榻,但内室的石楠花气息久久不散。   魏琉璃真想昏死过去算了,“夫君,是我没用……”   陆靖庭揽着她,两人经历这一遭,关系更是亲密,“不怨你,怪我。”   魏琉璃,“……”   怪夫君太过天赋异禀?   魏琉璃:“还是怨我吧。” 她羞羞答答。   陆靖庭,“……你哪里都好,是我的问题。”   魏琉璃得了安慰,加之实在疲倦,窝在陆靖庭怀中,不一会就酣睡了过去。   陆靖庭却迟迟没有睡意,到了后半夜又起榻去了一趟净房。   等到再度回到床榻上,陆靖庭对自己难以消减的欲望产生了深深地困惑。   在没有遇到魏琉璃之前,他几乎从不会贪恋人间美色,而今却是远远得不到满足……   *   翌日,魏琉璃醒来时,陆靖庭早已离开。   赵嬷嬷面带喜色,发髻上还插着一朵玫红色月季,一脸喜事洋溢之态。   “小姐,侯爷的箱笼昨夜就搬过来了,侯爷日后是要与小姐同住了呢,看来侯爷对小姐已经彻底改观。”   赵嬷嬷笑着说道。   她上前搀扶魏琉璃起榻,见魏琉璃身上披着一件中衣,隐约可见雪腻肌肤上的红痕,一心以为,昨夜一定事成了。   “小姐,元帕呢?老奴存起来。”   赵嬷嬷柔声细语的问。   她得给小姐好生补补身子,侯爷那般伟岸的男子,可不是寻常女子能够承受得住的。   魏琉璃想起了昨夜种种,她身上的衣裳都是陆靖庭穿上去的。   魏琉璃捂住了脸,羞涩的笑了笑,“嬷嬷,还没成呢,你莫急。”   赵嬷嬷,“……”   昨夜她明明听见小姐哭了,怎的还没成?!   赵嬷嬷突然很担心,“小姐,你与老奴说实话,是不是侯爷他、他……”   魏琉璃一下就明白了赵嬷嬷的顾虑,“才不是!夫君他甚好!他哪里都好,尤其是那里!”   赵嬷嬷,“……”那里?到底是哪里?   *   萧青今日也来了军营。   太子萧珏是监军,今晨一早就来了军中视察。   陆靖庭与数位将军一直陪伴在侧。   萧珏看了一上午,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错漏之处。   到底是记起了上辈子的种种,萧珏形不露于色,他看向了陆靖庭。   这个男人比他年长五、六岁,实力不可小觑。   无论是那一方面,都隐约让萧珏觉得自惭形秽。   哪怕萧珏自己是储君!   这一刻,萧珏很纳闷一桩事,上辈子他死在了陆靖庭的长剑之下,那后来呢?   是谁坐上了大周皇位?   陆靖庭造反了?   还是捧了萧青上位?   无论如何,这二人都不能留!   萧珏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对陆靖庭道:“侯爷治军有方,孤今日一见,实在心生敬佩,只不过……近日朝中有人弹劾侯爷,说陆家军并未积极抵抗金箔,上个月还险些被金箔人火烧军营?可当真有此事?”   萧珏鸡蛋里面挑骨头。   白练只觉得不妙。   其余几位将军面面相觑。   众人皆知,太子想要置陆家军于死地。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没有陆靖庭的允许,众位将军们皆保持一致沉默,乖得像鹌鹑。   陆靖庭也笑了笑,“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金箔人狡猾多端,在漠北有细作支应,本侯已在全力抗敌。正好太子殿下这次前来监军,本侯提议主动进攻金箔,倘若朝廷无异议,那本侯即刻命大军准备下去。”   攻打金箔,是陆靖庭一直以来的计划。   但朝廷迟迟不曾应允。   他若是抗旨不尊,只会被冠上谋逆罪名。   所以,这些年一直是以防备为主。   萧珏被将了一军。   金箔虽是外敌,但也是压制陆家的棋子。   父皇的意思,也正是他的意思。   萧珏淡淡笑过,“我朝信奉仁德之政,父皇考虑黎明百姓之安,常年征战只怕是劳民伤财,此事孤还需与父皇商榷。”   陆靖庭抱拳,“那就多谢殿下了。”   心中忽的起了一阵浪潮。   劳民伤财?   朝廷几时拨下军饷了?   劳了谁的命?又伤了谁的财?   倒是这十多年,金箔铁骑时不时骚扰边陲,扰得民不聊生。   陆靖庭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初来漠北,见到把桦木之下,悬挂着的一具具大周百姓的尸体。有不着寸缕,遍体鳞伤的妇人,也有稚龄孩童,还有白发老者。   这些都是无辜的大周子民。   那三天三夜,他们陆家都在掩埋尸首,埋了整整三天!   帝王在讲究他的仁德之政时,谁又来在意过这些人的性命?!   帝王所谓的仁德,难道只是针对外邦野蛮人?   陆靖庭觉得极其好笑!   但他面上不显。   祖父与父亲说的没错,陆家啊,不该忠心于任何一个帝王。   而是忠于大周、百姓,和心中的道!   他陆靖庭的道,就是治国□□平天下!   *   陆无颜走出营帐透透气。   他知道兄长在忍着太子,以及朝廷。   其实,即便兄长与祖母不提及,陆无颜也知道,要想保全陆家,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造反……   他是亲眼看着兄长如何一步步把漠北治理成如今的样子。   他其实不甚明白,为何上位者会那般心胸狭窄。   正走着,不远处传来讽刺之声。   “长得如此细皮嫩肉,当真不该来军营!”   “哼!军营重地,岂是你这种粉头该来的地方!”   “便是三殿下的人,军营也容不得你!”   “……”   花艺泽微微低头,他毕生所向往,莫过于军旅之中的铮铮汉子们。   可惜,他出生卑微,自幼沦落红尘,幸得三殿下庇佑,这才脱离了烟花柳巷。   他今日是央求着三殿下带着他过来的。   无非就是圆了此生梦想。   然而,这世道终是忍不下他。   花艺泽想要仓皇逃走。   这时,一道清冽的嗓音传来,“放肆!军营重地,尔等在嚷嚷什么?!英雄不问出处,花琴师是三殿下的贵客,也是侯府贵客,你们不得无礼!”   众将士见来人是陆无颜,自是不敢再继续造次。   陆无颜,又道:“都去校场跑几圈,本将看你们是太闲了!”   陆无颜年纪不大,但在军中甚有威望。   众人,“是!少将军!”   花艺泽没想到,陆无颜会替他解围,他低头作揖,“多谢陆二公子。”   陆无颜不会以貌取人。   在他看来,无论人的皮囊如何,又无论出生地位如何,心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是魏琉璃。   即便嫂嫂有倾城之色,也是魏家女。   但只要嫂嫂的心在陆家,那就是他敬重的嫂嫂。   陆无颜笑了笑,“无妨,我陆家人从不会看不起谁,花琴师,你也莫要因为旁人的轻视,就低看了自己。”   花艺泽一怔。   他难道还能高看了自己?   从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他出于本能,看向了陆无颜,“陆将军以为,燕雀是否有资格拥有鸿鹄之志?”   他是一个琴师,但实际上,不过就是权贵的玩物。   是世间最令人唾弃的蝼蚁,肮脏,见不得光。   平生第一次有人对他认真地说,让他莫要看轻了自己。   他本身低贱,又何来看轻一说?   陆无颜轻叹一声,“花琴师,人生而不同,但不试试,又怎知道燕雀飞不上天呢?我观花琴师眼神清澈坚定,应当也是有抱负之人。”   丢下一句,陆无颜点头示意,这才离开。   花艺泽站在原地,怔然了许久。   直到身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张风流倜傥的脸,“阿泽,别三心二意,你是我的。”   花艺泽回过神,“殿下,我……我对陆家人甚是欣赏,这次殿下会帮着陆家吧?”   花艺泽仿佛看见了一束光,无关乎任何风月知己,只因……这世上有人不轻看他了。   仅凭陆无颜方才那一席话。   他花艺泽余生,可为陆家去死!   萧青意味深长笑道:“呵呵,太子肯定不会放过情敌,而我这次过来,是要助陆靖庭一臂之力,谁让他是我的大表哥呢。”   花艺泽问,“殿下以为,太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萧青的算计很深,想的也多,道了两个字,“金箔。”   花艺泽是个聪明人,恍然大悟,“阿泽明白了。”   *   陆靖庭今日回到侯府,不算太迟。   他的箱笼已经搬到了蔷薇苑,那就是默认了以后住在这里。   故此,赵嬷嬷让小厨房准备了晚膳,以免陆靖庭要过来用饭。   为了侯爷与小姐能够早日修成正果,赵嬷嬷也是操碎了心了,还特意备了一壶桃花酿。   陆靖庭过来时,西边晚霞尚未褪去。   小花厅点了几盏琉璃花灯。   陆靖庭从月门望去,就见魏琉璃在灯下等他。   男人心头忽的一软。   一整日的烦闷少了大半。   二十五年了,有人等他归来了。   他走了过去,花厅下摆着驱蚊草,东风拂过,卷着花香吹来。   眼下时局艰难,可陆靖庭心头竟然生出来岁月静好之感。   “夫君,你回来了呀。”魏琉璃想到了昨夜,面上含羞。但她忍不住了,尽力不表露出来。   她暗暗告诉自己:羞什么羞?加上上辈子,她与夫君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呢。   不做亲密的事,孩子如何能出来?   夫妻之间,本就该应该如此啊。   陆靖庭迈入花厅。   石案上摆着几样时令小菜,还有切好的瓜果。   其实,魏琉璃嫁到漠北之后,吃食用度一直很节俭。   陆靖庭此前听闻过,魏琉璃是娇生惯养的京城第一美人,乃魏家嫡女,用度奢靡。   可她嫁给他后,倒是过起了夫唱妇随的清贫日子。   陆靖庭心头的柔软愈发强烈,很想把小妻子抱在怀里,好生疼惜一番。   但他到底是一个稳重之人,加之一身汗渍,便没有挨近魏琉璃,自是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都落座。   魏琉璃知道夫君酒量不佳,她特意给两人都倒了酒,醉了才好办事。   说实话,她对那事,既怕,且又期盼。   有种‘早死早超生’的觉悟。 第一回 办好了,以后就再也不怕了。   万事开头难啊!   陆靖庭此前几乎不饮酒,今晚不知怎么了,仰面直接灌了一杯。   魏琉璃眨眨眼,她其实很懂他的不易与不甘。   “夫君,你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是因为太子此番前来监军么?”魏琉璃问道。   陆靖庭从不与人说心事。   灯下看美人,如斯佳人,即便是简简单单看着她,心里也舒坦。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何为英雄难过美人关。   陆靖庭轻叹一声,“我心甚烦。”   魏琉璃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她也很聪明,猜出了几分,“夫君,你不如顺从心意呢?人活一世,对得起心中念想,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自己即可。有些所谓的三纲五常,你大可不必在意,我相信夫君自己心里有杆秤。”   两人对视,在男人怔然之时,魏琉璃甜甜一笑,“夫君想做什么就去做,在我看来,夫君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仿佛在宠爱他。   即便天下人都说陆靖庭错了,在她眼里,他所做的一切也是正常之举。   陆靖庭心中烦闷骤然消失大半。   他没想到,小妻子还有这样的作用。   “那倘若……我做了违背忠义之事呢?”陆靖庭要护着陆家,所以,只能背叛朝廷。   而且是迟早之事。   但他自幼接受的教养,令他无法心安理得去当一个乱臣贼子。   魏琉璃的小手,搭在了陆靖庭的手背上,“夫君,何为忠义?每个人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在帝王看来,效忠于朝廷才是忠义,可对于夫君自己呢?怎样问心无愧才是真正的忠义。”   问心无愧……   这四个字宛若一块巨石丢入了湖面,在男人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从没有人与他说过这些话。   陆靖庭再忍不住,反手握住了魏琉璃的手,一用力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抱着她坐在了双膝上。   男人哑声说,“小六现在可在府上?”   魏琉璃明白了他的意思,忽然心脏强烈跳动,“我让棉棉出去调查青莲的行踪去了,她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   言下之意,没人会突然打扰,夫君想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而这一刻的陆靖庭。   他恍然大悟了。   小妻子说得对!   自己问心无愧,他又何故去在意旁人心中所谓的忠义?!   他心中堵闷瞬间消失殆尽。   长臂圈着美人,另一只手掌饶过魏琉璃纤细的脖颈,一把握住了她的后脑勺,两个人随即wen了起来。   新婚燕尔,又是双向奔赴,几乎是干柴与烈火的相遇,有燎原之势。   陆靖庭爱惨了对称的一切光景,可听到呜呜呜声,他仅剩的理智又让他想起了昨夜的惨状。   他忽然放开了魏琉璃,抱着她在另一只石杌子上坐好,喑哑道:“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魏琉璃,“……”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婚后生活,和我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呢,瑟瑟发抖~   陆狗子:多试试就好了……   读者:作者,你出来,我们保证不打你→_→   作者:阿这……因为字数太长了,不得不拖到下一章,QAQ~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啦,咱们明天早上准时六点见哈~ 第四十八章   “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男人大步流星的离开。   魏琉璃后知后觉才回过神来。   她不明白夫君要去哪里。   但就在方才, 她与夫君当真是差一点就要身心合一了。   这感觉与上辈子的被逼无奈截然不同。   魏琉璃自己也是喜欢的。   她坐着不动,静等夫君,内心火烧火燎。   *   这厢, 琅琊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看着坐在圈椅上, 神色肃重的陆靖庭, 愣了愣才道:“咳咳……侯爷, 那个女子初次难免无法承受……”   苍天,侯爷为何要这般为难他?   他也只是一个大夫啊!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去询问老嬷嬷?   琅琊强行让自己镇定,作为侯府的一份子,替侯爷排忧解难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侯爷和夫人还没圆房?!   “如侯爷这般伟岸英勇的男子, 自然是世间罕见,想来夫人……的确会难以承受。”   陆靖庭只关心, 如何能减轻小妻子的痛苦。   他并不想看见她哭。   她是他的人,如何能哭呢?   “可有法子?”陆靖庭单刀直入。   琅琊无语问苍天。   他是一个正经大夫啊!   又岂会私藏那种助兴的药物。   时辰已经不早,这个时候外出寻药,只怕是来不及了。   琅琊献计道:“侯爷不妨试试在水中……”   他已经尽力了。   孤寡单身了二十多载,他哪里会懂这些?   闻言, 陆靖庭当即起身离开, 步履如风一般, 须臾就消失在了苍茫夜色之中。   琅琊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酒香, 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了……   不知侯爷明日还会不会记得他向自己询问过此事……   *   魏琉璃正忐忑等待着。   事情越是到头上了,就越是让人焦虑。   陆靖庭大步走来时,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 竟看见他唇角微微扬起, 挂着几丝笑意。   男人一上前, 就直接打横抱起她, 然后又大步往外走。   魏琉璃很是茫然。   直到两人到了后花园子,陆靖庭对着黑暗处道了一句,“都退下!今晚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座园子!”   月影朦胧处,有影卫应了一声,“是!侯爷!”   随即,魏琉璃就听见“嗖嗖嗖”的几声从树梢飞过。   她心慌极了,揪着陆靖庭的衣襟,“夫君,这是要做什么?”   陆靖庭步子甚大,不一会就来到了后院子的水潭处。   这处的水潭通向外面,是活水,且水底铺了鹅卵石,即便是盛夏,水也清澈见底。   此时此刻,一轮银月正映在水底,随着水波缓缓浮动。   陆靖庭这才低头说了两个字,“圆房。”   魏琉璃,“……”   她尚未提出置喙,人已经被抱下了水。   这个时节,人浮在水中,非但不觉得冷,反而很是舒爽。   岸边砌了太湖石,魏琉璃被男人直接抵在了石壁上,她不会凫水,只能出于本能圈住了唯一的依靠。   如此一来,就更加方便了陆靖庭动作了。   他直接扯开了轻绸料子,男人幽深的眸布着一层薄薄的光晕,里面还映着美人曼妙玲珑的一切光景。   陆靖庭在这一刻最后之际,突然肃重,借着银月发誓,“汝若不弃,吾此生不离。”   说着,低下了头来。没有给魏琉璃一丝丝的准备。   陆靖庭的一系列反应都太快了,魏琉璃完全招架不住,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就完全‘坦诚相待’了。   她无法呼吸,陆靖庭再不像此前那般君子,也再不顾及她是否准备好。   那久远的熟悉的感觉袭来,魏琉璃的惊呼声尽数被湮灭。   耳畔水声潺潺,魏琉璃这次是当真尝试了一下什么叫做浮浮沉沉,她只能被迫攀附着陆靖庭。   宛若一条漂浮在大海中央的小舟,是死是活,全凭陆靖庭一人掌控……   值得开心的事,终算是挨了过去。   *   万里星辰闪烁。   魏琉璃趴在陆靖庭肩头,感受着水波在身侧渐渐平息。   她觉得自己圆满了。   幸好,还算尚且勉强可以承受。   但此时此刻,她毫无力气,只能被陆靖庭拖着腰身。到了这一刻,魏琉璃才意识到自己与夫君露天野合了……   又过了片刻,陆靖庭抱着魏琉璃上岸。   魏琉璃吓了一跳的,“夫君!不行的,会被人看见!”   陆靖庭给她套上了一件男子外袍,他竖着抱着她。   魏琉璃还保持着攀附在他身上的姿势,脸埋在他怀里。   陆靖庭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仿佛压在肩头十多年的束缚,也减缓了不少,低低一笑,“不怕,他们都不蠢,会避让的。”   魏琉璃要羞死了。   这日后还怎么见人呐?!   侯府上下皆知道,她与陆靖庭在荷花塘做了什么事了。   以后,她都没脸看荷花了!   莲,本是出淤泥而不染,今晚却是被她和陆靖庭给染了……   两个人湿漉漉的回到了蔷薇苑,一路上,魏琉璃能听见树梢“嗖嗖嗖”的声音,大约是影卫们在纷纷避让。   她亦无精力去思量这些,只觉得整个人要瓦解了一般。   到了内室,陆靖庭帮着魏琉璃褪下了身上的湿衣。   两人同时上了榻。   就在魏琉璃以为,总算是可以好好歇下时,男人忽然抓住了她的一只脚。   魏琉璃依靠在软枕上,下面还被陆靖庭垫上了一只枕头。   看出男人的意图时,魏琉璃吓了一跳,“……夫君!你、你要作甚?”   她嗓音沙哑。   不久之前在荷花塘那边,她已是求饶了半晌。   陆靖庭一伸手,轻易就挥下了幔帐。   隔绝外面一切。   他酒意早消,但被催醒的念头只增不减。   他无法忍受仅仅一次的“经历”。   除却他本身尚未消失的念想之外,还有他隐藏了数年的偏执。   必须得是双数。不能接受单数……   无论任何事!   陆靖庭摁住了魏琉璃的手腕。   他好像意识到了小妻子的软肋,逮着对称好一番欺负。   果然就见她迷迷糊糊,似乎忘记了与他反抗。   无法,他只能如此。不然别无他法。   开始之际,看着魏琉璃眉心蹙起,陆靖庭附耳安慰,“不怕,一会就好。”   魏琉璃,“……”   她记得上辈子的那回,夫君也是不管不顾摁着她,又来了一遭。   她一心以为,皆因夫君天赋异禀。   *   待到风歇树止,魏琉璃觉得自己生生死死了数次。   她依稀感觉到夫君抱着她去了净房,她听见了净房门廊下的铃铛,叮咚作响。   也不知已经几时了,察觉到身侧传来异样,魏琉璃本能的退缩后怕了,她从朦胧中惊醒,不久之前还是蔫巴的小模样,此刻仿佛“回光返照”。   带着哭腔,“夫君!你不可以这样!”   陆靖庭拧眉,从晚上到了后半夜,整个人都处在从未有过的欢喜之中。   像是吃了永生丸,可以无休无止下去。   “你不喜欢么……可我甚是欢喜。”   魏琉璃怔了怔,“……你再喜欢,也不能如此!如此……了对身子不好!”   陆靖庭似在沉思。   若是再来一回,那就是三次……那么,他当然要再继续……   只怕小妻子会承受不住了。可就这样,他也不甘。   最终,陆靖庭只能打消念头,“那今晚就罢了,明晚继续。”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魏琉璃,“……”   她要如何与夫君商榷一下床笫的次数问题……   魏琉璃抱着一只软枕,陆靖庭觉得软枕碍事,隔在了两人之间,他要去拉开软枕,却发现魏琉璃死死抱着。   陆靖庭拧眉,“……”   她和他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方才最亲密的事也已经做过,不正应该亲密无间么?   魏琉璃勉强睁开眼,抱着怀中软枕,仿佛是抱着救命稻草。   陆靖庭并不觉得困乏,他还想与魏琉璃说说话。   他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热情,此刻满腔情愫想要吐露。   “怎么了?不高兴?”陆靖庭问道。   魏琉璃的心情甚是复杂。眼前的夫君,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她嗓子有些疼,唇上到现在还有一些不适感,能熬过今晚的种种,她已经是尽力了。   但她到底不能直接让夫君难堪。   所以,魏琉璃委婉道:“夫君,眼下太子与金箔都是劲敌,你万不可分心,我……不能耽搁你。”   陆靖庭觉得这话甚是奇怪。   他并不觉得被耽搁了。   相反,他此刻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洒脱。   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太久的野兽,终于得以自由,狂奔于旷野之上。   一旦回味方才种种,他对往后余生更是充满期待。   陆靖庭,“不会分心,你放心。”   魏琉璃,“……”竟欲言又止。   没一会,魏琉璃实在熬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陆靖庭扯开了她怀中的软枕,把她抱在了怀里,男人垂眸看着她酡红的脸蛋,只觉得她更加娇小了,实在禁不住折腾……   细一想,他今晚好像是过分了。   *   翌日一早。   如前几次一样。   魏琉璃悠悠转醒时,陆靖庭早就离开了蔷薇苑。   外面已是日晒三竿,赵嬷嬷带着婢女们守在床边上,她笑着问道:“小姐,元帕可在?”   她已经找过一圈了,并没有发现元帕。   但见小姐如同被雨打过的栀子一般,昨天晚上定然是圆房了,她也的确听到了不小的动静。   魏琉璃想起了昨天晚上的荷花塘,她神色讪了讪。   元帕……   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魏琉璃柔柔弱弱地坐起身来,实在困发得紧,哈欠连连,浑身都使不出劲来,“嬷嬷,没有元帕了。昨晚我与夫君是在……”   她难以启齿。   赵嬷嬷凑近了一下,魏琉璃将事情告知了她。   饶是赵嬷嬷活了大半辈子,闻此言也愣是怔然了。   是漠北民风太过奔放之故么?   初次圆房竟跑到荷花塘中去了……   没有元帕,赵嬷嬷总觉得少了什么。   “小姐,老太君恐怕也知道此事,命人一大清早就送来了滋补参汤,可老奴怀疑这会不会是避子汤?”   赵嬷嬷压低了声音问道。   毕竟,魏、陆两家情况实在特殊。   魏琉璃僵住。   她又不懂歧黄之术,也辨别不出避子汤。   眼下漠北情况不稳,孩子倘若这个时候来了,反而不利。   魏琉璃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但难免心头酸涩,“嬷嬷,把参汤端过来吧,我喝。”   *   善秋堂那边。   老太君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耳目聪达,对后宅之事了如指掌。   她只是没有想到,一惯沉稳禁欲的老大,会干出如此荒唐事。   张妈妈笑着说,“老太君,滋补参汤已经送过去了,夫人年纪小,身子骨瘦弱,若想要生养,是得好生滋补。”   老太君当然忧心子嗣一事。   陆靖庭都二十有五了。   他是陆家嫡长孙,必须要繁衍陆家的继承人。   此前是他自己没有娶妻的念头,如今帝王赐婚,魏琉璃又八成是淮阳王之女,当真是上天恩赐的缘分。   老太君当然盼着三年抱两。   这时,丫鬟如玥迈入屋内,垂首禀报,道:“老太君,夫人女扮男装,带着人出门了,是去了长街的铺子,夫人的商号就要开业了,近日估计会忙着与漠北的商贩打交道。”   如玥是陆靖庭安插在蔷薇苑的探子。   陆靖庭若是不在府上,她就对老太君禀报。   闻言,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陆家的主母,当然不可仅仅是貌美如花。   她迟早要老去,二儿媳立不起来,她此前还担心魏琉璃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但如今看来,是她太过狭隘了。   怎能以貌取人呢。   “嗯,我知道了,你继续在蔷薇苑待着。”老太君挥了挥手让如玥退下。   张妈妈甚懂老太君的心思,问道:“老太君,您可是想让侯夫人立起来?”   老太君笑了,“难得老大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子,这魏氏倒也每每都让我吃惊,我总觉得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陆家主母。”   张妈妈又问,“那老太君,您要去帮衬一二么?”   人啊,不撞南墙不回头。   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去经历一下。   磕磕碰碰,受过伤,流过血,才能真正的立起来。   老太君,“我老婆子就不出手了,让他们小夫妻两折腾去吧。这夫妻之间啊,只有经历了一些事,相辅相成,才能更加长久。”   她就等着抱重孙子了呢。   老太君想起一人,“青莲那毒妇可有什么动静?”   青莲上次和金箔人勾结,若非是魏琉璃的预知梦,陆家女眷凶多吉少。   老太君有仇必报,一直记着这桩婚。   等到青莲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定亲手宰了青莲。   张妈妈道:“回老太君,青莲昨个儿出府了,不过,侯爷的人一直在跟踪,夫人也派了六姑娘一路尾随。”   提及木棉,老太君一阵心疼,可惜木棉只跟魏琉璃亲近,对她这个祖母一直排斥。   老太君狐疑一叹,“我原先就觉得古怪,张妈妈,你说说看,魏氏是怎么知道青莲有问题的?她又怎会总是做预知梦?”   老太君一直想不通。   张妈妈笑道:“老奴觉着,夫人八成是陆家的福星啊!夫人一进门,咱们陆家大小事宜都变得顺顺当当!”   老太君听了这话,心头觉得舒坦,“我听说魏氏喜欢金子,不然老大又怎会接二连三送她金饰?你去我私库取一尊金佛,一会送去蔷薇苑。”   张妈妈应下,“欸!老奴这就去办。”   夫人年纪轻轻,竟然喜欢黄金之物,这喜好……倒是挺通俗的。   *   陆靖庭暗中安排好了漠北当地的几大供应商过来。   魏琉璃所开的商号,其实就是做中间商。   漠北的兽皮、粮食、家禽、绣品等物,很受周边小国百姓的喜好。   漠北虽是边陲之地,但对几国商贸并未加以禁止。   魏琉璃拖着疲惫的身子,忙了一上午。   到了午后,她就要支撑不住了。   毕竟,昨天晚上的消耗实在太大。   魏琉璃打着哈欠,“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她得回去歇着了,这个时候真是佩服夫君的体格。   木棉突然低喝一声,“你怎么来了?!”   魏琉璃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来人是晓飞。   她是太子萧珏身边的女侍卫,一身男装,英气十足。   魏琉璃年少时,经常和萧珏见面,连带着与晓飞也熟悉。   木棉曾经很嫉妒晓飞。   所以,一看见她就觉得很不顺眼。   晓飞抱拳行礼,“魏姑娘,可否与你单独说几句话?”   如果没有萧珏的吩咐,晓飞不会擅自走这一趟。   木棉拔剑上前,“想与嫂嫂说话,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木棉早就想和晓风打一架了。   以前嫂嫂喜欢太子殿下,所以就对晓风爱屋及乌。   木棉好生嫉妒。   魏琉璃拉住了木棉,“棉棉不得无礼。”   晓风是萧珏的贴身侍卫,身份不同。   魏琉璃不想给夫君惹麻烦。   萧珏终究是个危险人物,眼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魏琉璃纠正了晓风的措辞,道:“我现在是永宁侯夫人,你可以唤我一声夫人。”   晓风薄唇动了动。   没想到魏琉璃这样快就接受了那桩婚事,难怪殿下昨夜喝酒消愁。   世人都道男子薄情,以她看,女子也是如此!   晓风,“夫人,可否单独说话?”她瞥了一眼木棉,没想到这个傻妞竟还是陆家的姑娘!   魏琉璃很好奇。   萧珏指派晓风过来,目的是什么?   为了打探足够多的情报,魏琉璃应下,“好,你且随我过来。”   魏琉璃眼神示意木棉,让她莫要胡来。   木棉努努嘴,她跟踪了青莲两日,好不容易又回到嫂嫂身边,可赵嬷嬷却警告她,让她莫要一直缠着嫂嫂,尤其是在兄长出现时。   兄长也就罢了。   可她不允许旁人也霸占嫂嫂!   木棉,“嫂嫂,那我就在这里守着!若有人欺负你,我这就杀过去!”   晓风无语凝噎。   魏琉璃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她岂敢欺负?   *   隔间。   杂物堆得四处可见。   晓风见魏琉璃一身男装,虽容貌倩丽,但神色显得极其疲惫,无精打采,如同霜打过的娇花,耷拉着。   是为了陆靖庭,她才如此劳心劳力的么?   晓风从袖中取出一根玉簪子,道:“魏姑娘,这是殿下让我带给你的,这东西本就是属于你,是你上回在宫中小憩落下的,殿下还说,要见你一面。”   晓风长话短说。   魏琉璃认得自己的玉簪子,她接到手里。   “唤我夫人,我已不是曾经的魏姑娘了。”魏琉璃很坚持。   晓风无法,只能再度改措辞,“是,夫人。”   魏琉璃问道:“太子殿下约我在何处见面?几时?”   晓风如实说,“明日晌午,就在夫人商号斜对面的茶楼。”   “好。”魏琉璃一口应下。   她倒要看看,萧珏究竟打什么主意。   这厢,木棉偷听到了一切,她惊呆了。   嫂嫂要被太子拐走了么了?   那可不成!   木棉没有向魏琉璃请示,立刻离开商号,快马加鞭赶去军营。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兄长!   *   大半个时辰后。   魏琉璃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蔷薇苑。   她刚入内室,打算躺下。   外面传来赵嬷嬷的声音,“侯爷!侯爷怎么来了?”   赵嬷嬷话音刚落,魏琉璃就看见陆靖庭大步走来,玄色锦缎下摆随着他的步子拂晃。   她支起身子,正要询问,却见陆靖庭径直扑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欺身上来,“你方才见了谁?是不是太子的人?你的簪子又为何会在太子那里?!”   作者有话说:   木棉:我一点不傻,我只是在助攻,233333~   魏琉璃:这日子没法过了!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陆狗子:请体谅一下恋爱小白的吃醋日常,QAQ~ (毕竟,本侯一向都是行动派)   导演:各就各位!准备360°无死角开拍!   ————   大家早上好呀,以后每天都是准时早上六点+下午六点哈~一天两更。   【早晚各六点】 第四十九章   魏琉璃吃痛。   她也才刚刚从长街归来不久, 不成想陆靖庭这么快就知道她见了晓风。   的确,晓风是太子的人。   而晓风送来的玉簪子,也的确是她自己的。   她是魏家嫡女, 当今皇后娘娘是她的姑母, 她进出宫廷是常有之事, 也不知是几时在皇宫落下了一只簪子。   “夫君, 你、你怎么了?你听我解释。”魏琉璃第一次看见陆靖庭如此失态,她吓到了。   她娇艳憔悴,鬓角发丝微乱,穿着男装的她, 模样娇俏。   “哐当”一声, 魏琉璃袖中的玉簪子落在脚踏。   陆靖庭看了一眼,也仅此一眼, 他就失控了。   他难以想象,为何女子的私有之物,会落在太子手里。   陆靖庭不是一个容易失态的人。   可那种诡谲的似曾相识的失去感又冒了上来。   明明从未发生过,可他总感觉得魏琉璃有朝一日会离他而去,奔赴太子的怀中。   这种滋味萦绕心头, 很是不好受。   陆靖庭急迫的想要做点什么。   用来证明魏琉璃是属于他的!   而最直接的方式莫过于最为直接的占有。   “夫君, 其实今天我……唔!”   魏琉璃的话被堵住。   现在是下午, 外面天光大亮, 离着天黑起码还有两个多时辰。   陆靖庭虽是武将,但他喜洁, 换做是寻常时候绝对不会不沐浴就上榻了。   然而, 此刻, 陆靖庭欺身上来, 他随手拉下帷幔, 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行为霸道又强势。   顿时,撕拉一声。   男装被撕裂开来。   魏琉璃试图挣扎。   昨天晚上已经是她的极限。   她实在无法接受陆靖庭的攻势了。   “呜呜……”她喉咙里发出声音。   但陆靖庭仿佛没有听见,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用实际证明,来宣誓主权。   她是他的,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完完全全成为了他的人。   开始之际,陆靖庭毫不逗停留,直逼神往之处,熟悉又陌生的ci、ji,令得他彻底听从了那可怕的本能……   *   赵嬷嬷听见动静,立刻招呼着小丫鬟们走开。   木棉提着剑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她的确去军营“告状”了。   随后,兄长先一步回府,她勉强才能赶上。   木棉总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可她就是忍不住,甚是担心嫂嫂会被太子那样的小白脸给拐走。   一进院,木棉就听见了屋内传出低低抽泣声,这声音听着可怜楚楚,支离破碎。真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惨。   木棉眨了眨眼。   她一心以为是兄长对嫂嫂动用军法了,这便要进屋劝架。   嫂嫂那副小身板,岂能打得过兄长?   嫂嫂会被兄长打趴下的!   木棉刚要迈步,赵嬷嬷见状,差点就惊呆了,生怕阻止不住木棉,双臂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棉棉啊!小祖宗哎!侯爷和小姐正在……总之,你不能进去!”   且不说侯爷与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即便白日宣淫,但也算是夫妻恩爱呀。   赵嬷嬷选择往好处去想。   再者,屋子里都闹成那样了,这个时候哪能去阻止啊!   木棉焦虑万分,“可我听见嫂嫂哭了!兄长是不是在打她?”   赵嬷嬷抱得死紧,“棉棉,你听老奴说,侯爷他、他是在疼小姐!”   木棉当然不愿意把陆靖庭往坏处想。   她茫然无措,祖母也告诫过她,不可打扰兄长与嫂嫂独处,她想了想只好作罢,但不太放心,就对着门扇大喊了一句,“兄长,你对我嫂嫂下手轻些!”   赵嬷嬷,“……”哎呦喂,这小傻子,现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木棉交代完这一句,这才讪讪离开了院子。   嫂嫂哭得可真惨,她万不能让嫂嫂知道,是她去告状了……   木棉默默地想着。   *   屋内。   陆靖庭听见了木棉的声音,他从极致的狂潮中回过神来。   魏琉璃身上泛着淡淡的粉,落入他眼中一览无余,白日的光线令他看清了她的一切,原本抽回的一丝丝理智,这又被沉迷取而代之。   陆靖庭无法这个时候收手。   他附身吻了吻魏琉璃的眼角,哑声说,“琉璃,你要记住,你是我的。”   魏琉璃撇过脸,不去看他。   重生归来,这是她第一次无视陆靖庭。   她是心悦他的。   这一生也打算与他长长久久、安安稳稳的共度一生。   可夫君实在太过分了!   她忍着愠怒与不适,索性闭上了眼。   陆靖庭身上的衣裳完整无损,依旧清风朗月,根本看不出彻底失控,唯有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格外明显。   ……   他缓了下来,把自己也“坦诚相待”了,然后抱住了魏琉璃。   等感觉到她稍稍有些放松,陆靖庭这才敢造次下去……   许久之后。   魏琉璃也稍稍体会了一下这事的乐趣,但也仅此片刻,她的承受力远不如陆靖庭。   等到陆靖庭僵在那里,她一动也不动。   怎么说呢?   魏琉璃赌气、委屈、郁闷……同时也有些恨夫君。   她嫁过来这样久了,难道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他都不曾放在眼里,为何还要怀疑她与太子仍旧藕断丝连。   更可气的是,他根本就不听她解释,就就如此这般胡来。   现在可好,整个侯府不仅知道她与陆靖庭圆了房,还知道他们白日宣淫了。   陆靖庭稍缓片刻,他抬起头来,脸上情意未退,汗意将他的眸色染得更深。   魏琉璃知道他在看自己。   她偏生不睁开眼。   刚刚要撇过脸去,却又被男人捏着下巴给掰正了。   “琉璃,我……”   此时的男人终于理智了。   陆靖庭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   但事情已经做了,木已成舟。   他还想继续,毕竟……这才一次。   ……没有成双!   却见小妻子对他爱答不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陆靖庭还没离开魏琉璃,这种合二为一的感觉甚是微妙,让他暂时忘却一切纷扰。   可太子萧珏就是横在他二人之间的一大障碍。   也是一根刺。   陆靖庭没有得到回应,又轻唤,“琉璃,睁开眼看看我。”   魏琉璃忽然控制不住,眼泪滑落。   她没有睁开眼,抬手抹了一把汗。   陆靖庭,“……”   他干了混账事。   但即便是此刻,他还想继续。   只要他愿意,魏琉璃毫无反抗的余地。   此时两人的情况也甚是方便。   可陆靖庭到底是不敢了。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魏琉璃侧过身子,随着她的动作,两个人惧是一怔。   陆靖庭微微愣住,然后,沉吟了一声,想要解释什么,但却无从解释。   是他强迫了她……   这种最令得他所不齿的行径,他竟然自己亲生经历了。   陆靖庭无言以对,“我晚些再来看你。”   魏琉璃背对着陆靖庭抹泪。   陆靖庭很想问问,那根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好像已经没脸问出口了。   他下了榻,看着一床狼藉,最终默不作声的穿好衣袍,离开之前总觉得想要哄好魏琉璃,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陆靖庭莫名心慌,临走前,道:“是我之过,我没控制住,我……”   太子的存在,让他意识到了危机。   魏琉璃才嫁给他不到两个月,可她与太子却是青梅竹马。   陆靖庭内心深处很清楚,他对自己没甚信心,唯恐难以留住他喜欢的女子,正如同他十几年前,无法留住自己最心爱的那只兔子一样。   最终,败给皇权。   太子是君,他是臣。   身份与地位的悬殊差异。   他甚至不明白,魏琉璃是如何移情别恋的。   现在解释什么都显得牵强。   再加上,陆靖庭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怪癖,没有再来一回,故此,离开蔷薇苑,心头甚是煎熬困苦。   *   已是落日西沉。   回到紫竹苑,陆靖庭冲了澡,换下了布满汗渍的衣袍,他只着中衣,在院中舞剑。   不一会功夫,阿缘眼睁睁的看着侯爷砍光了院墙成排的墨竹,好端端的一小片紫竹林,就那么……秃了。   阿缘递了棉巾上前,站在陆靖庭身后,小心翼翼道:“侯爷,您擦擦汗吧。”   侯爷与夫人这几日不是正当夫妻合鸣么?   为甚侯爷又从蔷薇苑搬了回来?   侯爷一惯稳重自持,方才是完全失控了。   瞧瞧……   这一院子的墨竹都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陆靖庭背对着阿缘,他站着没动。   一番练剑发泄之后,陆靖庭后知后觉,已经彻底意识到了他自己这次所犯之错。   是他唐突了!   细细回想魏琉璃嫁来漠北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她从未做过伤害陆家,以及他的事情。   但凡他是一个男子,就不该怀疑她。   他是被醋意冲昏了头脑了!   陆靖庭对自己的行为很是不齿。   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陆靖庭也从未想过自己是这种人。   他没有接阿缘手中的棉巾,却是侧过脸问道:“一个女子……如何才能开心?”   阿缘愣是呆了呆。   女子如何能开心?   他岂会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看见了金银会开心。   阿缘表面一本正经,“那要看什么女子了,辟如老太君、四小姐、六小姐,定然喜欢刀剑兵刃。可若是换做夫人……大约会喜欢甜言蜜语?”   夫人是京城的娇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必然不缺银钱,夫人她还把嫁妆送去军营充当军饷了呢。   除了甜言蜜语,阿缘不知道夫人还会想要什么。   陆靖庭,“……”   甜言蜜语……   这好像是他最不擅长的。   但他不久之前做了混账事,总不能一笔勾销了。   陆靖庭接过棉巾擦了把汗,他穿上外袍,这便又离开了紫竹苑。   *   走在通往蔷薇苑的小径上。   陆靖庭碰见了张妈妈。   张妈妈怀中抱着一尊小金佛,夕阳之下,金光闪烁。   “侯爷这是要去夫人那里?”张妈妈行礼。   陆靖庭点头,指了一下张妈妈怀中的金佛,“这是何意?”   张妈妈已经听说了陆靖庭不久之前又与魏琉璃温存一事,她这是特意等到了这个时辰才过来的,不成想竟碰见了侯爷。   自然了,侯爷的后宅之事,不是她这个奴才能够置喙的。   只不过……   侯爷是不是太过频繁了?   张妈妈按捺住心头震惊,面上笑道:“老太君让老奴给夫人送来的金佛。”   只有一个?   陆靖庭忽的蹙眉,他记得祖母的私库里有一对金佛。   陆靖庭想到了什么,对张妈妈道:“交给我吧,我一会亲自送给夫人。”   张妈妈只好照做。   却见侯爷没有直接去蔷薇苑,而是往善秋堂的方向走去。   看着侯爷挺拔修韧的后背,和步履如风的动作,张妈妈忽然有些同情魏琉璃………   张妈妈兀自嘀咕,“侯爷在战场上,可以一敌百,夫人那小身板能扛得住么?”   *   陆靖庭很快又找到一尊金佛。   上次他给魏琉璃送了一对金兔子,却没有发现魏琉璃有多么欢喜。   所以,这一次,他不仅备了一对金佛,还在私库选了一对刻有“龙凤吉祥”的大金手镯。   不消片刻,陆靖庭再次折返蔷薇苑。   同一时间,赵嬷嬷正在宽慰侧躺在榻上不说话的魏琉璃,“小姐,这夫妻两人,床头打架床位和,你都嫁给侯爷了,这床笫之事……也是正常的。”   在赵嬷嬷看来,既然是夫妻,那么做丈夫的几时求欢,妻子就该几时承受。   这是时人习以为常的事情,似乎没甚大不了的。   可魏琉璃一想到陆靖庭不久之前的“凶残”,她觉得陌生又可怖。   她明明很痛,喊着停止,可陆靖庭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纵使世人觉得妻子伺候夫君是天经地义;   也纵使她对陆靖庭已是真心心悦。   但魏琉璃依旧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女子对这种事很是敏感。   唯有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才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她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忠诚被怀疑,执着被辜负。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是微妙,就像是一块完美的玉佩,一旦有了些许的裂痕,便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魏琉璃不说话,背对着外面,兀自抹泪。   赵嬷嬷这下无从宽慰了。   说实话……   侯爷下手也忒狠了。   小姐年纪小,昨夜又是才刚刚圆房,对粗鲁对待,岂会不埋怨?   这时,赵嬷嬷看见身侧站着一人。   陆靖庭见魏琉璃还没下榻,不由得更是心中愧疚,“嬷嬷,你先下去吧。”   赵嬷嬷正行礼退下,魏琉璃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传来,“嬷嬷别走。”   嗓音带着哭腔,直教人闻之生怜。   赵嬷嬷瞬间红了眼眶。   陆靖庭,“……”   男人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禽兽。   这个时候,陆靖庭无法将赵嬷嬷驱逐,魏琉璃想怎样,那就怎样。   他将一对金佛,与一对大金手镯搁在了床榻上,看着美人雪腻后背上的红痕,心生巨大的无措。   是他弄的?   陆靖庭觉得自己定然是魔障了!   眼下,再说什么已经是于事无补。   解释都是徒劳。   只因,事实已经明摆着。   陆靖庭也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着缺了一次床笫之事,他浑身心都不舒坦。   “你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丢下一句,陆靖庭又想起了阿缘的话。   魏琉璃可能会喜欢甜言蜜语。   他寻思了一下,道了一句,“夫人,你今日甚美。”男人这才离开。   赵嬷嬷,“……”侯爷这是什么意思?他对小姐是见色起意?!   陆靖庭一离开,魏琉璃才缓缓支起身子,她泪眼朦胧,往月门处望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床榻上的一对大金佛,以及沉甸甸的金镯子,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甚美?   夫君只觉得她生了一副好看的皮囊?   他根本不曾真正心悦她?   他难道没有发现她内在的美好与忠诚?   魏琉璃咬了咬唇,艰难的支起身子,对陆靖庭送来的金物眼不见为净。   她是那种贪图财富的女子么?   为何夫君总会送她这些庸俗之物?   她要的是心灵上的契合。   是他的一颗心。   是他的理解与懂得。   魏琉璃长叹,“嬷嬷,我心甚累。”   赵嬷嬷无从宽慰,她了解自家小姐。   小姐熟读诗书典籍,对身外之物不怎么看重。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赵嬷嬷卖力组织了语言,“小姐,侯爷他每回给你送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倒也是用心了呢。”   成双成对……   现在听见这个词就觉得害怕。   魏琉璃,“……都拿起来吧,我不想看见。”   赵嬷嬷照做,很快就把金佛和金手镯锁入了妆奁匣。   不多时,赵嬷嬷伺候魏琉璃喝了大补汤,见她稍微恢复了一点气色,就问,“小姐,那明日还是否去见太子殿下?”   魏琉璃叹气。   无论如何,太子还是要见的,她现在是陆家主母,与陆家共生死,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太子萧珏再也不是她所依赖之人。   萧珏对付陆家,她到时候也无法幸免。   就算不为了陆靖庭,单单是为了自己,以及漠北无数的英雄豪杰们,她魏琉璃也要蹚这次的浑水。   “见!”   *   翌日。   陆靖庭没有舞剑,一大早就来了蔷薇苑。   暗处的影卫见侯爷手提着两竹篮的鲜桃,惊得差点从树下掉下来。   他迈入蔷薇苑时,魏琉璃尚未醒来。   赵嬷嬷见陆靖庭这次带来的不是金子,而是桃子,心生无限感慨。   这漠北的男儿就是与众不同啊。   每回送东西,都是成双,相当豪气!   陆靖庭在花厅等了片刻,魏琉璃是穿着男装出来的,休息了一整夜,再加上用了百年的野人参滋补,魏琉璃的气色还算过得去。   但她看着陆靖庭的眼神,再也不像此前的热情与倾慕。   陆靖庭心头忽的一抽,有些不动声色的疼,他薄唇微动,“你要出门?”   魏琉璃的桃花眼一片冷清,“回侯爷,我是要出门,去茶楼见太子。”   陆靖庭置于膝上的大掌握了握,竟是……不敢阻止……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不要问,问就是后悔。   医生:???   魏琉璃:我夫君可能还有其他病。   医生:比如?他不行?   魏琉璃:他好像得了强迫症,QAQ~   医生:强迫症啊!没事,电击治疗了解一下,2333333~   魏琉璃:好!安排起来!   陆狗子:-_-||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更上,上面的两章已经在尽力解锁了,QAQ~ 第五十章   “回侯爷, 我是要出门,去茶楼见太子。”   侯爷……   就连称呼都变了。   陆靖庭昨夜没怎么睡着。   他原以为,魏琉璃生的娇软, 性子也会软。   但事实却证明, 人不可貌相。   接近两个月以来, 他已经数次体验过了魏琉璃的倔脾气。   当真不太好哄。   昨天的事, 是他错了,是他唐突了她。   但魏琉璃闹到了现在,也该适可而止了。   作为丈夫,以及陆家家主, 陆靖庭有权利制止魏琉璃去见老情人。   何况, 太子萧珏还是陆家的政敌!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去见她的青梅竹马。   按着陆靖庭的本意,必然会将魏琉璃关起来。   可他说不出口, 看上去面色如常,“非见不可?”   魏琉璃的小手捏紧了衣摆。   讲道理,她还真有些怕他了。   万一陆靖庭对她动粗,她真的一点反抗之力都无。   而且,陆靖庭平日里虽然稳重自持, 可一旦失态, 当真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那是极其可怖的。   仿佛着了魔。   魏琉璃也开始有了她自己的小心思。   这辈子再续前缘若是失败, 她也不能自暴自弃。   花自向阳开,人要向前看。   她去见太子的目的, 难道陆靖庭一点都猜不出来?   魏琉璃甚是伤心。   夫君不懂她。   这种难受, 比身体上受苦受累还要难受。   她孤身远嫁, 所图唯有他。   若是他和她的心不在一起, 那她就是孤家寡人的流浪者。   魏琉璃小脸紧绷, 面容淡淡,再无此前的一腔热情,道:“太子殿下说要见我,我亦不知是为何事。不过,既然太子对陆家有敌意,我当然要去探探口风。我去见太子,为的是陆家,以及漠北的将士们,与侯爷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撇得干干净净。   陆靖庭,“……”   男人理亏在先,无言以对。   他就连出言制止的态度都拿不出来。   两人对视间,陆靖庭强装无所谓,“几时归?”   魏琉璃忽的一笑,粉色唇瓣上还有一丝破皮,她看着罪魁祸首,反而道:“吴越王爱其妻,才有了‘陌上开花,可缓缓归矣’这句千古流传,夫君既然这般在意我,那是不是也应该耐心等待。”   相传,吴越王深爱妻子,有一次其妻外出访友,吴越王便给了其夫人一句手笺,“陌上开花,可缓缓归矣”。   意思是,田间阡陌子上,鲜花盛开,妻子无需急着归家,可一边赏花,一边归来。   陆靖庭到了此刻方知,绝对不可轻易得罪了女子。   否则,他当真无所适从。   旁的事也就罢了,可她是去见太子!   强忍着愠怒与不悦,陆靖庭几乎是唇齿间碾出了几个字,“好,我不急。你万事小心,我会让影卫在暗中保护你。”   魏琉璃福了福身子,态度疏离,“那就多谢夫君了。”   看着魏琉璃带着木棉离开蔷薇苑。   陆靖庭终于没忍住,一拳头砸在了石案上。   心头仿佛堵上了一团棉花,死不了,但也活不好。   他和魏琉璃之间,明明一切向好。   偏生昨天下午,他听了小六的一番煽风点火,愣是气血上涌,这才酿成大错。   不过,陆靖庭不为自己找理由。   错了就是错了。   这无可厚非。   *   茶楼。   太子萧珏早就在雅间静等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独自饮了一壶茶。   这座茶楼在漠北算得上是好地方,然而,与京城的茶水相比较,还是劣质的很。   魏琉璃从小娇生惯养,用度一惯细致。   萧珏不明白,魏琉璃现在是如何安心在漠北住下的。   人总是奇怪的。   拥有时并不觉得有多么珍贵,可一旦曾经唾手可的人,如今成了旁人的枕边人,他就难以承受了。   就连小孩子也是如此,自己的玩具,即便不要了,也不会愿意让给旁人。   这是人的天性。   人人如此,无一幸免。   更何况,魏琉璃的确是萧珏从小就护着的表妹。   他至今还记得,魏琉璃刚刚满月,他抱着她在怀中的样子。   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啊。   可他却亲手将她推开。   皇权让他迷失了内心真实渴望。   这一世,无论是美人还是江山,他都要。   魏琉璃的马车停靠在了茶楼,太子亲眼看着她下马车,人是由婢女搀扶着的,她何其虚弱,仿佛昨天夜里遭受了何等的摧残……   蓦的,太子捏碎了手中的杯盏,破碎瓷片划破手心而不自知。   他不愿意去多想。   琉璃还是他的小表妹!   她从小就黏在他屁股后面打转,做了他十多年的小尾巴。   她岂会说移情就移情了?!   不多时,魏琉璃上了楼,她带着木棉一起进了雅间。   萧珏看明白了她的态度,没有提出异议。   他起身亲自相迎,“表妹,孤给你点了你最爱吃的点心,只不过配上漠北的劣质龙井,有些暴殄天物。”   魏琉璃淡淡一笑,她现在正在气陆靖庭,她可以诋毁自己的夫君,但不允许旁人诋毁。   她知道,萧珏是在讽刺夫君。   “殿下有所不知,我觉得漠北的茶也挺好。”   萧珏一怔,看着美人近在咫尺的脸的,觉得陌生又心疼。   才两个月未见,魏琉璃明明还是最初的样子,却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的眼神清澈坚定。   清媚中多了几丝成熟。   她一身男装,看着清瘦,可骨子里的倔强,较之以往更甚了。   两人落座,魏琉璃直言,“殿下见我何事?”   萧珏一声苦笑,“表妹,你与孤之间,当真要走到这一步么?”   魏琉璃觉得好笑。   她突然被帝王赐婚,这其中原委,萧珏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上辈子,她恨过。   甚至不明白,萧珏为何这般对她。   后来她懂了。   萧珏或许在乎她,但真正在乎的更是他的皇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魏琉璃不怨恨谁了。   亦如她现在选择了陆靖庭,她认为这个选择是对的。   撇开陆靖庭作为一个夫君的身份不说,他内心的道,便值得她仰慕。   有时候无关乎风月情爱,她便觉得这个男人值得。   当然了,她对陆靖庭的敬仰,并不代表她可以原谅陆靖庭昨日对她做过的事。   一事归一事。   她心里门儿清。   魏琉璃没有表露太多情绪,又问,“太子殿下见我,究竟是有何事?”   萧珏看了一眼木棉。   他此前就见过木棉,这就是个傻子。   傻子岂会明白事理?   故此,萧珏没有再顾虑,“表妹,孤……终有一日会带你离开,只要你一句话,孤一定会做到。”   上辈子,他也是这般表态。   但无非只是想圈禁她。   亏得她感动的无以复加,还以为在萧珏眼中,她是多么的独一无二、不可或缺。   可原来,从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魏琉璃淡淡笑过,“好啊,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   他不是要对付陆家么?   那就来吧。   这一世,事情必然会有所不同。   只要萧珏下手,她和陆家都会有所察觉,再施以对策。   闻此言,萧珏心头好受了不少,再多的话也不敢多问了,他半点不想打听魏琉璃成婚之后的细节。   木棉惊呆了!   太子果然要拐走嫂嫂啊!   嫂嫂怎么能答应呢?!   那兄长该如何是好啊?!   不!不对!   兄长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自己,嫂嫂若是被拐走了,她该怎么办啊!   木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   魏琉璃离开茶楼之后,并没有直接回侯府。   她知道,陆靖庭在派人盯着她,她也知道,昨天告状的人是木棉,而今日,木棉也照样会去告状。   不过,魏琉璃并不在意。   眼下对付萧珏才是要紧。   她现在也懒得与陆靖庭解释什么了。   他若不懂她,她强行解释又有何用?   在商号待了一日,魏琉璃才带着木棉回侯府。   魏琉璃累急了。   她今日也是大意了,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即便和太子见面,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应当假装……至少假装是不情愿留在漠北,就和上辈子一样。   魏琉璃知道木棉又会去“告状”。   她没有阻挡。   倒是要让陆靖庭听听她今天与太子的谈话,看他会如何!   魏琉璃,“棉棉,我要歇息了,你自己玩耍吧。”   木棉挠心挠肺,她一度紧张,生怕被嫂嫂看出来是她在兄长面前告状,她身子绷得笔直,不打自招,“嫂嫂!我这就去找四姐姐练剑!我绝对不去见兄长!”   她一言至此,垂着脑袋,闷头闷脑的跑开。   魏琉璃笑了笑,其实挺羡慕木棉的。   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   木棉犹犹豫豫,在垂花门处徘徊良久。   白练过来时,她正趴着朱栏挠爪子。   木棉今日穿着一身白色男装,在白练看来,宛若是一只猫咪趴在朱栏上,他觉得有趣,就凑上去,“六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木棉一看来人是白练,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她眨眨眼,道:“唔……我知道了嫂嫂的秘密,我忍不住想去告诉兄长,可若是告知兄长,兄长就会把嫂嫂压在床上欺负,昨日兄长就把嫂嫂给欺负哭了。”   白练一愣,六姑娘话中之意,是他想象的那个意思么?   “咳咳……六姑娘,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的。”   白练的脑子不简单,是陆靖庭的军师,想得自然也深入。他当然知道魏琉璃今日见了太子,这也是陆靖庭所允许的。   倘若夫人真与太子有勾结,岂会光天化日之下去见太子?   白练郑重道:“六姑娘,此事你可以去告知侯爷。”   在木棉看来,白练是个聪明人,“白将军当真这么认为?”   “嗯。”   “那……倘若兄长再欺负嫂嫂呢?我不想看见嫂嫂哭!”   白练以拳抵唇清了清嗓门,左右看了看,确保旁边无人,这才道:“六姑娘不必担心,侯爷欺负夫人,那也是……疼惜她。”   木棉歪着脑袋,反应了半天,“为何?我不解,听闻白将军还是军师,定然聪慧非人,还望白将军解惑。”   傻姑娘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充满了求知欲。   白练顿时为难了,他如何能对一个小姑娘解释那种事?   “……总之,夫人被欺负了也不会生气的。六姑娘,你且速速将今日所见所谓告知侯爷,此事事关重大,莫要误了事。”   作者有话说:   木棉:有了白军师指导,我就不是一个小傻子了,23333~   白练: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五十一章   白将军言之有理啊!   大事要紧!   木棉眨眨眼, 顿时觉得茅塞顿开,一切迷惘立刻梳理清晰。   她看着白练的眼神,多了一股仰慕, 笑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歪着脑袋笑嘻嘻的说, “还是白军师聪慧!我这就去告诉兄长!大不了, 下次兄长欺负嫂嫂时,我去帮衬嫂嫂。”   说着,木棉如风一样的女子般消失在了白练眼前。   白练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刻的凝结。   然后,凝结的表情又如同逐渐化开的残冰, 仿佛荡漾起了层层涟漪。   呵呵, 六姑娘可真有意思啊。   他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侯爷正当“欺负”夫人之时,倘若六姑娘突然出现, 会不会把侯爷整出什么不可言说的后遗症呀……   妙!   白练身为一个单身汉,即便敬重陆靖庭……但也暗暗戳戳嫉妒他。   说实话,谁不想要一个娇滴滴的小娇妻啊!   白练打开折扇摇了摇,陆靖庭现在就在书房,不知听了木棉告状之后, 他的心绪会如何。   *   蔷薇苑。   陆靖庭一手握着兵书, 他眉头紧锁。   探子上午就已经禀报过了。   他知道魏琉璃几时见了太子萧珏。   甚至细致到, 魏琉璃在茶楼待了多久, 以及那间雅房里叫了什么点心和茶叶。   他还知道,魏琉璃与萧珏离开后, 雅间内的点心根本没人动过。   人只有在放松的情况下, 才会有胃口。   从种种迹象来说, 魏琉璃见到太子后, 并不是很愉悦, 并且逗留时间极短,也没说上几句话。   情况明明没有任何异常。   陆靖庭也忍着没去找魏琉璃。   但他心神不定、坐立难安。   这种难以掌控的情绪,令得他就连寻常最喜欢的兵书都看不见去了。   门外响起动静,有人在敲门,“兄长!我有大事与你说。”   是木棉。   她又来告状了?   陆靖庭立刻坐正了身子,面色如常,沉声道:“进来。”   木棉推门而入。   陆靖庭仿佛根本就不关心木棉要说何事,表情淡漠,“小六,你有何事?”   木棉倒是不担心兄长会没了媳妇,她只担心自己会没了嫂嫂,遂一鼓作气,“兄长,我今日陪同嫂嫂去见了太子,亲耳听见太子说,他要带嫂嫂离开,而且嫂嫂还答应了,眼下就在等着时机!兄长!你媳妇要被人拐走了!”   木棉一双大眼晶亮,焦急之色难遮难掩。   “……”陆靖庭眸光滞住。   他要忍!   万不能像昨日那般冲入蔷薇苑,然后找魏琉璃兴师问罪。   魏琉璃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既然让木棉听到了这些话,那么,必然不是真的。   陆靖庭捏着书册的那只手紧了又紧,因为用力过度,大拇指在书册页面抠下了一道痕迹。   手背青筋凸起,有骨节碰撞的声音作响。   木棉见陆靖庭毫无反应,皇帝不急太监急,“兄长!你怎的还不去找嫂嫂?那太子长得俊美无双,面容白皙,很是好看呐!”   木棉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男人,她知道太子的脸又白又嫩,很是漂亮。   陆靖庭,“……”   男人的胸口一缩,明知傻小六的话不可当真,但他还是徒增了危机感。   就连小傻子都觉得的萧珏长得好看,那么魏琉璃呢?   像她那样的十几岁的小姑娘,不都喜欢白皙俊美的男子么?   何况,魏琉璃与萧珏有十多年的竹马情谊。   陆靖庭现在细一回想,其实,魏琉璃一嫁过来,就对他甚是热情,那种满眼皆是他的目光,完全不像是作伪。   所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她在自尽投河之后,突然性情大变?   还移情别恋了?   倒不是陆靖庭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只是情敌是太子,还是个容貌不俗的男子,且与魏琉璃几乎一同长大,这其中情分是旁人难以企及的。   陆靖庭站起身,木棉以为他要行动了,继续添油加醋,“兄长,我虽不想让你欺负嫂嫂,可倘若……欺负过她之后,她就不会离开,那兄长就去欺负吧。”   木棉为达目的,两面三刀。   “……”陆靖庭似乎完全能够明白“欺负”二字是何意。   不,他倒是有那个贼心,但是没有贼胆了。   木棉催促,“兄长,还愣着作甚,你倒是赶紧行动呀!”   陆靖庭,“……”   他今晨见过魏琉璃,一直很担心她的状态,这一整日下来,她也应该是乏了。   是该去看看她。   “嗯,我知道了。”陆靖庭深深地望了一眼木棉,问道:“小六,你还听见你嫂嫂与太子说过什么?除却与太子之外,她今日还说过哪些特殊的话?”   木棉脑子不太好使。   她只会记得重要的东西。   被陆靖庭这样一问,人就犯傻了。   她挠挠头,倒是想起了一桩事,“对了,嫂嫂说过,她想吃烤鸭子。”   木棉对吃食甚是敏感,所以记得清楚。   今日,魏琉璃的确随口一提,说怀念京城的烤鸭,并没有说她想吃。   漠北这般酷热,魏琉璃没甚胃口,对油荤自然不感兴趣。   然而,陆靖庭却是信以为真了。   木棉咽了咽口水,仿佛看出了陆靖庭接下来会做什么,恳切道:“兄长,你给嫂嫂买烤鸭时,能否给我也捎一只?我正在长个头,需得多吃。”   陆靖庭发现,小六作用很大,他需要得到小六的忠心,如此一来,就更加容易掌控魏琉璃那边的消息。   于是,陆靖庭哄道:“只要小六随时汇报你嫂嫂的情况,兄长让人每日给你买烤鸭。”   木棉深吸了一口气,天上掉馅饼了,她必须接住,“嗯!兄长,我明白了!”   *   半个时辰后。   陆靖庭亲手提着四只烤鸭回府,两只给了趴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的木棉。另外两只由他带去了蔷薇苑。   傍晚余晖西斜。   魏琉璃睡意朦胧,似乎睡着了,但潜意识里又知道自己是醒着的。   人疲倦到了极致,往往会出现梦境与现实分不开的状况。   她迷迷糊糊中哼哼了几声,仿佛是在梦魇。   然后就闻到了浓郁的烤鸭气息。   这个时节,若是喝上一盅酸梅汤,亦或是吃上一碗时令的凉拌小菜,那才是苏爽。   而油荤无疑是对肠胃的摧残。   魏琉璃在睡梦中,只觉得一阵恶心。   “呕——”   魏琉璃突然作呕,随即就醒了。   她上半身前倾,微微支起了身子,一睁开眼就看见陆靖庭着一身玄色锦缎劲装,正站在脚踏看着她。   男人的幽眸深邃,里面仿佛倒映着汪洋大海,与万里星辰。   唯一违和的是,他手中提着两个油纸包,外面还溢出了油渍。   是烤鸭的味道。   “你醒了?起来吃烤鸭?”陆靖庭当然不便问及她今日去见太子的事。   他以为魏琉璃想吃烤鸭,所以单刀直入。直接瞄准了她的喜好。   魏琉璃睡意蓬松,脑壳涨疼,浑身无力,内心一阵阵的闷燥,这个时候却有人喊她吃烤鸭……似乎还是两只!   她看着陆靖庭,怔了又怔,几个呼吸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忍不住滑落。   这就是她朝思暮想了两世的夫君么?   若非看在他是英雄的份上,她真想休夫!   美人梨花带雨,哭得默默无声,叫人见之生怜。   陆靖庭浑身僵硬。   他一个铮铮铁汉,只会带兵打战,何曾与这种娇滴滴的美人相处过?   愣是不明所以。   为甚小妻子一醒来就哭?   是不想看见他?   她为何这般伤神?   莫不是因为怀念太子?   陆靖庭脑子里浮现出无数困惑。   然而,最终说出口的话却是,“不想吃么?”   魏琉璃,“……”   她要如何向夫君表达自己的诉求?她想要的,莫过于自己心仪的男子,也懂她。   仅此而已。   哪怕每日粗茶淡饭,亦或是一辈子镇守漠北,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可夫君……总是与她想不到一处去。   非但如此,他还总会曲解她的意思。   魏琉璃无语极了。   她上辈子与陆靖庭并未真正相处过。   只不过曾经大梦一场,恍然大悟,才发现了自己的内心执念。   而今,她重生归来,只是一头脑热的奔赴陆靖庭,却是忽略了诸多实际上的事情。   比方说,两个人的喜好、见地……等等诸多因素,都似乎不太匹配。   魏琉璃深吸一口气,“我有些乏,你一个人食用吧。”   陆靖庭张了张嘴,看着憔悴不堪,又泪流满面的小妻子,他顿觉得束手无措,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来硬的,凡事都要顺着她。   “好。”   男人应下,没有继续打扰魏琉璃。   他留意了一下,昨晚送来的金佛和金镯子,似乎被收起来了。   她不喜欢么?   陆靖庭拧眉,离开了蔷薇苑,他把陆无颜叫到了跟前问话。   此前,是陆无颜调查了魏琉璃在京城的一切情况。   廊下清风徐徐,夕阳彻底消失之后,天空一片苍茫。   陆靖庭捏了捏高挺的鼻梁,问道:“老二,你此前调查你长嫂,可知她有何喜好?”   陆无颜见兄长如此严肃,陆无颜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谁知,竟是问及嫂嫂的喜好……   陆无颜作为亲弟弟,当然是自诩很懂陆靖庭。   看来,兄长是想讨长嫂欢心。   陆无颜挠了挠后脑勺,这感觉甚是微妙,明明应该替兄长与嫂子高兴,但他又似乎不是那么欢喜。   不过,陆无颜实话实说,“长嫂性情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喜欢放纸鸢。”   琴棋书画,以及纸鸢……   这倒是不难的。   陆靖庭面无表情的应下,“嗯,我知道了,你明日一早去一趟集市,买几只纸鸢回来。”   交代了一句,陆靖庭又道:“要双数。”   陆无颜,“……是,兄长。”   这一夜,注定了有人难眠。   陆靖庭在紫竹苑迟迟无法入睡,但又不能去蔷薇苑,只能静静等待天明。   *   而另一边,廖府。   夜深人静之时,廖府角门走入一人。   这人一身黑色斗篷,兜帽盖住了人脸,看不清面容。   待小厮将此人引入内堂,他才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纨绔蛮横的脸,他眼神桀骜,带着金箔人独有的野蛮,宛若尚未开化的野人。   极具攻击性。   同时也是个小人模样。   萧珏本能的厌恶此人。   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萧珏笑了笑,“百里墨,许久不见了。”   百里墨前几年去过京城朝贡,与萧珏相识。   百里墨随意抱了抱拳,作揖的动作极为不标准,一副敷衍之态,“大周太子殿下,别来无恙,说吧,见我何事?”   萧珏对一旁的廖世廉使了一个眼色。   廖世廉递上了一份契约书给百里墨看。   萧珏脸上笑意不达眼底,“百里墨,你不是记恨陆靖庭么?孤给你一个铲除他的机会。”   百里墨扫了一眼契约书,闻言,他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既然今晚过来赴约,那便是猜出了萧珏的目的。   “哈哈哈!那倒要看看大周太子到底有什么计划了。”   ……   *   魏琉璃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醒来时,她气色大好。   赵嬷嬷笑着站在床头,道:“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侯爷已在院中等了许久了,侯爷带了纸鸢过来,说今日要带小姐去放纸鸢呢。”   魏琉璃的确喜欢放纸鸢。   京城的高门女子多多少少会被束缚。   她彼时就渴望自由自在。   所以,每回开春都会带着身边仆从去后院放纸鸢。   可眼下是盛暑啊!   夫君他就不嫌热么?   魏琉璃的身子恢复了不少,她下榻穿衣,还惦记着商号那边,虽然陆靖庭给她拨了几个陆家的护院,但商号没有办起来之前,她还是想亲自照料的。   穿了男装,走出房门。   陆靖庭手里拿着纸鸢走过来。   魏琉璃留意了一下,是两只纸鸢,而且还是一模一样的蝴蝶纸鸢。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不对劲了。   “我带你去马场放纸鸢。”陆靖庭言简意赅。   魏琉璃眯了眯她的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陆靖庭。   突然,目光扫到陆靖庭的腰间,那腰封上面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块玉佩。   此前,陆靖庭都是穿劲装,很少佩戴玉饰。   他今日难得捯饬。   而且还一改往日的玄色衣袍。   今天穿的是月白色锦缎。   整个人少了几分肃重冷漠,看着年轻了好几岁,像是二十出头的光景。   魏琉璃内心暗暗叹气,面上不温不火,“我今日还要去商号,只怕无暇去放纸鸢。”   陆靖庭剑眉一拧,“……”   怎么?   她还在生气?   前日是他唐突了,但他和她终归是夫妻,那种事不应该是很寻常么?   陆靖庭办事一向注重效率,他煎熬了这几日着实为难,索性直言道:“你还要气到几时?”   他的语气并不生硬。   但听在魏琉璃的耳朵里,却成了命令。   仿佛是在给她一个期限。   到了那个期限,她就必须不气了。   魏琉璃呆呆的看着陆靖庭,只觉得眼前的夫君相当陌生,并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夫君。   魏琉璃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她打算不搭理陆靖庭了。   扭头就要离开。   陆靖庭,“……”   这时,善秋堂的张妈妈亲自过来了一趟。   老太君当然知道陆靖庭与魏琉璃闹出了罅隙,这不……还没到吃团圆饭的日子,善秋堂那边特意准备了早膳。   张妈妈看了看陆靖庭,又看了看魏琉璃,她似乎发现了不得不了的大事。   侯爷……竟然换了新衣裳!   夫人穿着男装,面容清冷,她生气了。   而且,侯爷还是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   啧,这可真是罕见!   张妈妈第一次看见侯爷手中不拿剑,而拿着其他东西的样子。   张妈妈按捺住震惊,道:“侯爷,夫人,老太君让奴才通知您二位去用早膳呢。”   魏琉璃纳闷,“张妈妈,我记得今天并不是家宴日。”   张妈妈为难,她总不能说,是老太君故意想法子撮合侯爷与夫人吧。   陆靖庭领悟了祖母的心思,道:“既然祖母让我们过去,那便就过去吧。”   魏琉璃,“……”哼,总感觉陆家祖孙不安好心……   *   善秋堂。   老太君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出了陆靖庭和魏琉璃之间出了问题。   只见魏琉璃走在小径前面,陆靖庭有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侧不近也不远的位置。   不得不说,老大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木讷,但对魏琉璃倒是百般迁就了。   看着长孙如此吃瘪,老太君哭笑不得,但碍于有旁人在场,只能强行忍着。   待魏琉璃与陆靖庭走来,老太君对陆靖庭眼神示意,神色故意转为愠怒,“老大,你过来!”   陆靖庭依言上前,老太君以不重也不轻的声音低喝,“混账东西!琉璃并非习武女子,如何能受得了你?!再次下回,罚跪祠堂!”   众人,“……”   圆桌虽然硕大,但老太君的声音足可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除却木棉之外,大伙都惊呆了。   老太君可真是直截了当不做作呢。   不亏有巾帼之风!   男子们纷纷垂下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二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双手捂住了陆紫嫣的耳朵,担心老太君又语出惊人。   魏琉璃尴尬极了,老太君如此一说,她都没法子生气……   木棉吃了几口芙蓉糕,她假装自己是向着嫂嫂的,嘴里含糊说,“就是!兄长下回欺负嫂嫂,可一定要轻些!”   陆靖庭,“……”   魏琉璃顿时涨红了脸。   白练眼神复杂的看向了木棉,只觉得这傻姑娘当真纯情又可爱啊……   作者有话说:   婚姻咨询师:二位有什么事?   魏琉璃:磨合期太难了,我现在和离还来得及么?   陆狗子:不同意!坚决不能同意!死都不会同意!   网友甲:喜欢的人未必适合,适合的人未必喜欢呐~   网友乙:求而不得,是人生常态。   网友丙:人生就是一场修行。   网友丁:婚姻就是一座围墙,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作者:……抱歉,打扰了,是我才疏学浅,大家都是哲学家,233333~   ————   大家下午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继续努力解锁章节!o(╥﹏╥)o   晚上还有一更,但是会比较迟,大伙明天看~么么么么哒~ 第五十二章   木棉一语惊人。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人的视觉很容易会提供第一印象。   陆靖庭自是不必说, 十三岁起就领兵打仗,天生的武将之才,再加上常年习武, 他体格修韧健硕。此前一次大战之中, 以一敌百, 可谓之骁勇善战, 令得敌军闻风丧胆,而且世人称他“鬼面郎君。”   单单是听了这个称号,就知道他是何其可怖的男子。   然而,魏琉璃年纪稚嫩, 怎么看都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如娇花易折。   即便是尚未成婚的人,脑子里也很容易浮现出诸多画面。   陆无颜抬眼, 朝着魏琉璃看了过去,见她低垂眼眸,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她微微蹙着眉头,面色涨红, 一副十分无措的样子。   兄长……   大约是喜欢极了她吧。   换言之, 谁又不喜欢呢。   幸好嫂嫂并非是真正的细作。   陆无颜默默地想着, 心中冒出无数感慨与惆怅。   他还是一个从未开荤的纯情少年, 但不知为何,总会莫名其妙想到很多有关魏琉璃的画面, 尤其是兄长“欺负”她时, 她会不会哭得梨花带雨……   陆无颜喝了一杯凉茶下肚。   他强行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有些人注定了不是他能够想的。   那是大不敬!   老太君慈祥的看着木棉, “小六儿说的真对!老大, 你可听清楚了?”   陆境庭没想到老太君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对他说这些。   他看了一眼魏琉璃,只见她局促不安,小脸红扑扑的,宛若熟透的蜜桃,十分可人。   陆靖庭已经忏悔此前的行径了。   但他忏悔也无用,因为魏琉璃还是不肯原谅他。   从一开始的热情如火,到了现在成了爱搭不理。   前后落差太大,陆靖庭平生第一次体验了一下,什么叫做忽冷忽热、患得患失。   “是,祖母。”陆靖庭紧绷着一张俊脸应下。   他在魏琉璃身侧落座,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妻子在圆桌下面捏帕子。   这时,老太君又说,“还没入秋,不过今年的河蟹倒是不错,老大啊,琉璃细皮嫩肉,不便吃蟹,你皮糙肉厚,给琉璃剥蟹正好。”   众人,“……”   侯爷的手,可是策马平天下的。   用来剥河蟹,当真合适么?   陆靖庭拧眉,如实道:“祖母,我不知琉璃吃不吃。”   他侧过脸,看向了魏琉璃。   小妻子仍旧不给他任何回应。   老太君唇角一抽,这大孙子……哪里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太过迟钝啊!   她真正的用意是让他剥河蟹么?!   她是在教他服个软啊!   魏琉璃,“……”   夫君这么一说,她即便想吃,也会谎称不想吃了。   早膳结束,陆靖庭等人要先后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魏琉璃福身行礼,准备离开,“祖母,孙媳要去商号了,晚些再过来陪您老人家。”   老太君面容和善,拉着魏琉璃的小手,放在掌心捏了捏,柔声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别人不懂疼惜你,我老婆子心疼!”   魏琉璃明白老太君的言下之意。   不成想,祖母对她的成见会消失。   魏琉璃发自内心的笑了,“嗯!祖母待我真好。”   魏琉璃言罢,转身就离开。   陆靖庭终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但他选择不去多想。   正要行礼,老太君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转身。   陆靖庭,“……”   这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了?   陆大将军,他着实困惑又迷茫了。   白练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陆靖庭的肩头,“侯爷,其实夫人吃不吃河蟹,都不是重要的。”   白练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   他看向了脸巴子鼓鼓的木棉,道:“六姑娘倒是真性情,侯爷不妨学学六姑娘。”   丢下一句,白练扬长而去。   陆紫嫣十分不好看魏琉璃,不过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她临走之前,废话了一句,“兄长,其实……嫂嫂也就是娇气了一点,其他都还行。”   她强调了“娇气”两个字。   她虽还是云英未嫁,但也明白男强女弱的情况之下,女子会是怎样的处境。此前,她在漠北也发生过女子被活活欺负死的状况。   陆家三兄弟也是欲言又止,但到底是碍于兄长的威严,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眼神已经昭然若揭了。   陆靖庭,“……”   男人有些不满。   他与魏琉璃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应该满府皆知。关他们什么事?   陆靖庭大步走向府门,在魏琉璃出府之前,他赶上了她,两人并肩时,他问道:“你吃河蟹么?”   魏琉璃终于忍不住了。   她驻足,侧过来望向了男人,那双纯澈的桃花眼,怨气满满,“侯爷,我不吃河蟹,你就不剥了么?”   这个问题令得陆靖庭一阵困惑。   她既不吃,他又为何要剥?   但……   似乎这样回答是不对的。   陆靖庭仿佛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的试探,他道:“不管你吃不吃,下回我都会给你剥。”   如果不吃,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但男人没有说出心里话。   直觉告诉他,有些事不能说实话。   魏琉璃一怔。   她忽闪着大眼,诧异的发现夫君好像有点开窍了。她到底是心悦他的,闻此言,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甚至于唇角还微微一扬,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被陆靖庭看见了。   她笑了……   就因为自己答应下回给她剥河蟹?   陆靖庭似乎焕然大悟了什么事情,他继续尝试着道:“我送你去商号,然后再去军营。”   魏琉璃不想耽搁陆靖庭的正事,委婉拒绝,“军营和商号不顺路,侯爷还是去忙吧。”   的确不顺路。   但陆靖庭觉得,要是他今天不送小妻子,只怕他们之间的冷战一时半会好不了。   所以,陆靖庭并没有从实际出发,而是试图改变自己曾经的高效率行径,他尝试着道:“不顺路,我也要送你。”   下一刻,果不其然,小妻子唇角扬起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她又笑了。   世人都道男子口是心非,陆靖庭是一位将军,做事情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口是心非这种事,他从未干过。   可原来,女子偏偏喜欢口是心非的男子。   陆靖庭心中逐渐了然,“走吧,一会路上就该热了,那……过几日,我再带你去放纸鸢。”   魏琉璃憋闷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她刚要迈步,听到“放纸鸢”三个字,身子又一僵。   但她选择宽慰自己。   夫君是将军,当然不惧吃苦,哪怕是大热天放纸鸢也不会觉得热。   魏琉璃不想扫兴,遂道:“……好。”   陆靖庭发现事情有了进展,立刻趁热打铁,“那就三日后。”   魏琉璃,“……”   眼下正处于三伏天呢!   这时,垂花门走来一人,那一抹碧色实在惹眼,让人难以忽视。   青莲是一个双面细作,既是金箔的人,同时也听命于萧珏与廖世廉。   她的存在很关键。   这也是为何,陆靖庭一直留她到现在的原因。   青莲尚未走近之前,陆靖庭突然抓住了魏琉璃的手,压低了声音,“与我演戏。”   魏琉璃立刻明白。   夫妻之间的隔阂先搁置一边。   共同面对敌人才是关键。   魏琉璃瞬间变脸,立刻面若冰霜,“侯爷!放手!”   陆靖庭一怔,但见魏琉璃对他眨了眨眼,他才恍然大悟,明知是演戏,但说实话……陆靖庭很不喜欢如此冷若冰霜的小妻子。   陆靖庭也沉声低喝,“你闹够了没有?!身为当家主母,岂可整日抛头露面!”   魏琉璃来劲了,正好这几日的憋闷无处可以发泄,她仰面嚷嚷,“我与你无话可说!你不是要纳妾么?再有三个月就该让青莲姑娘进门了,到时候你去找你的解语花,莫要纠缠于我!我是魏家人,是你的仇人!”   魏琉璃演得很逼真。   逼真到让陆靖庭觉得,她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男人心肝颤了颤。   幸好他面上不显。   陆靖庭也配合着演戏,“好!好得很!你无非是觉得太子来了漠北,你有了靠山了!魏琉璃,我警告你,你生是我陆家人,死也是我的!”   魏琉璃,“……”夫君真凶!   她好怕啊!   话音刚落,陆靖庭自己都怔然了。   他这可是肺腑之言。   她是他的。   说句不吉利的话,魏琉璃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两人正“吵”得起劲,青莲走来了,“侯爷,夫人!莫要再吵了,天气热,莫要伤了肝。”   魏琉璃恶狠狠地瞪了青莲一眼,觉得这个细作实在可恶,也太过心狠手辣,上回还试图害死陆家所有女眷,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   陆靖庭倒不是担心青莲被打,他是顾及魏琉璃的手,她太过娇嫩了,稍一碰触就会留下红痕。   “你做什么?!不得如此!”陆靖庭一把捏过魏琉璃的手,看了看,果然掌心红了。   他心疼的蹙起眉头。   这是很奇怪的感觉,魏琉璃被他折磨的哭哭啼啼,他只觉得畅快,可亲眼看见魏琉璃因为旁的事情而伤了自己,他甚是心疼。   不过,这一幕看在青莲眼中,却以为陆靖庭是在维护她。   忙道:“侯爷,夫人她、她不是有意的!侯爷千万不要因为我而与夫人置气了。”   魏琉璃默默地欣赏着青莲的惺惺作态。   当真是好一朵腹黑大白莲啊。   陆靖庭放开了魏琉璃的手腕,对青莲道:“你没事吧。”   青莲很想说自己有事。   她太需要一个男人依靠了。   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男子是值得她依靠的呢。   陆靖庭是她心中的一抹光,地位终究是不一样的,她摇摇头,一副楚楚可怜之态,“侯爷,我无事的,只要侯爷与夫人不闹罅隙就好。”   魏琉璃真想再扇她一巴掌。   然而,演戏也要适可而止。   看来今日是不能让夫君送她去商号了。   太子已经与青莲暗中联络上,魏琉璃这个时候一定要表现出与陆靖庭疏离,她当场跺了跺脚,“侯爷!既然青莲姑娘如此这般善解人意,那我还留在这是做什么?!”   她抽出自己的手腕,一路小跑离开。   陆靖庭看着她跑开,又看着她上了马车,内心在抽痛。   倘若这不是演习,他大概会追上去,然后从身后抱住她。   马车驶离,陆靖庭略失神,他突然意识到,他对魏琉璃的感情,仅仅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之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原本那么排斥她。   可眼下又觉得似曾相识。   仿佛在久远之前,他曾遇见过她,但隐约之中又有莫大的遗憾。   伴随着还有无法填补的空洞与迷惘。   “侯爷……侯爷莫要生气了,夫人年纪小,难免任性了一些。”青莲轻唤。   陆靖庭回过神,幽眸之中的波澜逐渐转为平静。   面对青莲,情绪再无任何波动。   “你要出府?”陆靖庭问道。   青莲一噎,她是专门过来找他的。   但又不能直接说出口。   萧珏与百里墨要联手杀了陆靖庭,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她又不能说出来。   陆靖庭嫉恶如仇,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是个细作,即便他不亲手杀了自己,也决然不会原谅了自己。   青莲不敢冒险。   这些年的经历让她明白,绝对不能高估自己在任何人心中的地位。   青莲道:“我梦魇了,梦见侯爷不久之后会遇到灾祸,我担心侯爷,所以特意来提醒,侯爷近日定要小心为上!”   她在侯府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据说魏琉璃会做预知梦,而且每次都能让陆家化险为夷。   她照葫芦画瓢。   毕竟,萧珏与百里墨的确要联手对付陆靖庭。   青莲急切渴望得到陆靖庭的赏识与看重。   陆靖庭眯了眯眼,瞬间控制情绪,面上不显任何神色,道:“好,我会留意的。”   青莲眼神渴望,“嗯!那就好!只要侯爷安好,我就一切都好!”   这种话,魏琉璃也说过。   明明是同样的话,可不同的人说出口,陆靖庭的感觉完全不同。   魏琉璃说此话时,他觉得浑身心舒坦。   可轮到青莲,他只觉得厌恶。   即便他不表露出来,但这种厌恶在内心久久不散。   *   陆靖庭在去军营的路上,骑在马背上,一路内心堵闷。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掉头又去了商号。   魏琉璃的马车才抵达不久,陆靖庭就到了。   见夫君风尘仆仆赶来,魏琉璃左右看了看,她虽然没有看见可疑之人,却是知道四处都是探子。   下了马车,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气焰道:“侯爷!你还来做什么?是给你的红颜知己讨公道么?!”   言罢,她忽的靠近,用仅此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陆靖庭忽然握住了她的双肩,然后一个侧身,挡在了她面前,遮住那些探子的视线,低声道:“我就来看看你。”   然后,他又用正常语调,“怎么?本侯不能来么?”   魏琉璃双手揪着陆靖庭的衣襟,看上去两个人好像在厮打,她大喊,“你敢欺负我!你岂能如此?!我要去皇上跟前弹劾你!”   她是钦赐的一品侯夫人,在大周有上奏的资格。   魏琉璃趴在男人胸口,陆靖庭明白她的意思,顺势一手摁住了她的后脑勺,两个人更加方便说话。   魏琉璃听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觉得刺激,贼嘻嘻说,“夫君,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怀疑太子与金箔已经开始合作了,不如好生利用青莲。”   陆靖庭是个稳重之人,第一次玩这种游戏,竟然无意识的乐此不彼。   他忽然摁着魏琉璃,宛若将她摔倒。   男人身子蹲下,魏琉璃躺在他膝上。   众目睽睽之下,这无疑是过分刺激了。   魏琉璃拉近了与陆靖庭的距离。   早晨的怨气消失殆尽,她完全沉浸在做戏的情绪之中,眨眨眼,小声说,“夫君,你可以走啦。”   陆靖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此时此刻此地,完全是他自己不曾算计过的。   “你……不生气了?”陆靖庭指的是,前日他强迫她的事。   魏琉璃当然是听明白了,她撇过脸,自是没有真正原谅陆靖庭。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她只好嚷嚷道:“救命啊!夫君……别、别这样!”   路人纷纷望了过来。   漠北民风开化,路人好奇心使然,有人朝着这边走来,一观究竟。   “这……不是侯爷么?侯爷在作甚?”   一旁的木棉蹙着小眉头,她看到了这里,觉得自己看懂了,可又似乎没有看懂。   不过,她大概知道,兄长与嫂嫂是在过家家。   这种事怎么能没有她参与么?   她又不傻!   她聪慧的很,当然一眼就明白了!   木棉立刻上前,表情甚是丰富,“兄长不要打嫂嫂了!嫂嫂不会与太子私奔的!”   众看客,“……”   这位是侯夫人?   侯夫人要跟太子私奔了?   侯爷恼羞成怒,这是在打侯夫人?!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事情超脱我的掌控了,QAQ~   魏琉璃:我就知道,我终究是个实力派。   木棉:机智如我,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反派们:太好了!他们开始内讧了!   导演:???你们加戏,也要跟我说一声啊,233333~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实在抱歉,昨天答应的章节没有发出来,这几天被锁章折磨疯了……   今晚还有一更哦,但是会比较迟,大家明天再看哈。   作者明天给大伙加更,么么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不消一上午, 几乎漠北所有人皆知,陆靖庭打了刚过门不久的妻子。   而这位侯夫人似乎不太安分守己,好好的侯夫人不当, 偏生抛头露面, 而且还是女扮男装。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 这位侯夫人与太子殿下还有着不可描述的过往。   虽然陆靖庭已经去军营, 但长街上的流言依旧沸沸扬扬。   “侯爷竟然打女人……”   “那可不是,俺看得真切,侯夫人都被打出血来了!”   “我听说侯夫人嫁过来之前,曾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 而今太子就在漠北, 难免侯夫人会心系太子,侯爷即便是位英雄, 也万万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有异心啊!”   “……”   晌午,关于魏琉璃被“暴打”的消息一直在传。   魏琉璃也聪明,陆靖庭离开后,她就直接上马车,打道回府, 毕竟, 她被揍的“伤势过重”。   蔷薇苑内, 木棉被罚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到了饭点,魏琉璃才允许她过去一起吃饭。   木棉没觉得自己错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配合兄长与嫂嫂啊。   午饭不算丰富, 但都是常见的家常菜, 很是下饭。   木棉先是扒了两碗白米饭, 面颊因为吃饭而涨红, 唇角还沾着米粒, 吃饱了之后好奇心甚重,忽闪着大眼,问道:“嫂嫂,小六儿有一事不明,还望嫂嫂解惑,我询问过白军师了,但他不告诉我。”   魏琉璃这几天不打算出门了,她想让事情发酵一下。   正好闲着无事,魏琉璃就问道:“棉棉何事需要解惑?你说来听听。”   木棉实在太过好奇了。   她今日在长街,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兄长“欺负”嫂嫂。   嫂嫂虽然在嚷嚷,但她却看得真切,嫂嫂脸上是在偷笑。   那嫂嫂到底是想被兄长欺负?还是不想呢?   她实在太困惑了。   木棉直接问道:“嫂嫂,兄长欺负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欢喜?那你既然欢喜,你为何又要喊?我记得前几次,你还哭了,我在外面听得真切。所以,嫂嫂,你好生古怪,我不明白。”   魏琉璃彻底僵住了,“……”   这要她如何说呢?   赵嬷嬷在一旁哭笑不得。   魏琉璃艰难的维持着淡笑,“棉棉,你还小,等到你嫁了人就能明白了。”   木棉不甘心,“可是白军师说,兄长欺负你,那是因为疼惜你。可为何又要让你哭呢?很疼么?可我今日瞧见兄长揍你的时候,你倒是在笑。”   魏琉璃,“……”   这话题无法进行下去了。   这时,院外有小丫鬟进来禀报,“夫人!夫人出事了!老太君将侯爷召见到了善秋堂,还对侯爷施行家法!”   魏琉璃一愣,但立刻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因果。   祖母将夫君叫回来,还大张旗鼓的施行家法,多半是做给青莲看的。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夫君与她闹了很大的罅隙,还不惜当街动手。   这种事如果不做逼真一点,旁人只会起疑。   魏琉璃神色讪讪,一手托腮,甚是疲倦之态,“本夫人知道了。既然祖母要惩戒夫君,那便由祖母去吧。” 第五十四章   “啪!”   老太君扬起手里的长鞭, 毫不留情的朝着陆靖庭的后背抽了过去。   陆靖庭跪在青石地面上,后脊背挺直,双手搁置在跪地的膝盖上, 神色如常, 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宛若一尊石雕。   一鞭子落下, 老太君眼角的余光往小径那边瞥了过去, 终于看见一抹碧色身影跑了过来。   她是心疼陆靖庭的。   然而,演戏必须演全套了。   老太君抓住机会,内心算准了时机,在青莲尚未跑过来之前, 故意拖延时间, 愤愤道:“你这个逆子!是我陆家家风不严?还是你翅膀硬了,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了?!我陆家就从未出现过当街殴打妇人的事?!”   “老大!我老婆子今日就在这里放话了, 再有下次,你自己去京城负荆请罪吧!那魏氏是一品侯夫人,是御赐的婚事!”   白练,以及陆家几位公子皆在。   二房夫人与陆紫嫣也在场。   为了演得更加逼真,陆家所有人都来“捧场”了。   几人面无他色, 看着家主跪在地上受罚, 竟然觉得莫名……兴奋。   虽然他们敬重陆靖庭, 但这个时候几乎人人都在默契的暗暗念叨着一句话:侯爷啊侯爷,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当然了,众人的表情控制的很到位。   绝对不会表露出任何幸灾乐祸。   大家都是面色如霜, 甚是严肃的面对这一场戏。   老太君掐准了时辰, 就在青莲提着裙摆狂奔而来之际, 老太君扬起手中马鞭, 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青莲直接扑过去挡在陆靖庭身后之际。   那一鞭子恰好落在了青莲身上。   这力道, 比方才那一鞭子要重多了。   青莲被打后,整个人都趴在了陆靖庭的后背上。   众人不由得开始了眼神交流。   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似乎十分顺利的传达了彼此的意思。   陆无颜:“祖母是故意的吧。”   陆无景与陆无昌连连点头,“祖母的鞭法,堪称绝妙啊,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白练挑了挑眉,“老太君不愧是老太君。”   陆紫嫣,“打死这朵黑心莲!”   二夫人,“婆母偏心了啊,是舍不得打侯爷?第一鞭子明明很轻。不过……打得好啊,打死青莲!”   众人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依旧保持着肃重的表情。   青莲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啊——”   她趴在陆靖庭肩头,转过脸望向老太君,“老太君,您有什么事好好说,侯爷为人正直,又岂会胡来?只怕……是夫人惹了侯爷在先!”   她就差直接说,魏琉璃勾搭太子,故此,陆靖庭才会失手打了魏琉璃。   这时,陆靖庭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身板僵硬着,不喜青莲的任何碰触。   老太君尚未发话,他就擅自站了起来,然后一手不动声色的推开青莲,但青莲身子不稳,反而又抱住了他的手臂。   这时,小径缓缓走来一人。   魏琉璃穿回了宽松的女装,她长发只是用了玉扣固定,身形如春柳纤细。   在赵嬷嬷的搀扶之下,她依旧行动迟缓。   众人望去。   隔着数丈开外之远,陆靖庭也看见了魏琉璃,不仅如此,他眼力过人,还看见魏琉璃泛红的眼眶。   陆靖庭仿佛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立刻彻底撇开了青莲的手。   动作迅速果决。   似乎恨不能立刻就与青莲划清界限,求生欲极强。   众人,“……”   侯爷啊,这样子是没法演下去的。   老太君也觉得陆靖庭刚才的动作实在唐突了,仿佛是在惧妻一般。   很容易会让青莲起疑心的。   而这厢,魏琉璃的眼神包含怨恨,瞪了陆靖庭一眼,然后就再也没有看他了。   陆靖庭,“……”   魏琉璃长了一张芙蓉面,此刻,她双眸微红,仿佛是哭过了一场,憔悴却又楚楚生姿。   一上前,魏琉璃就瘫软在了圈椅上,然后伸手拉住了老太君的衣袖,模样当真“惨烈”,“祖母,您可要替我做主啊!孙媳妇远嫁而来,人生地不熟,还遭受夫君这般对待,我也知陆家容不下我,可婚事是御赐,我亦无法擅自和离啊,嘤嘤嘤……”   “我知,夫君心里的人其实是青莲姑娘,祖母您也瞧瞧,夫君与青莲姑娘站在一起,是多么般配,而我……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夫君这一次是当街欺负我,下回呢?是要将我如何?”   她揪着老太君的衣襟,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关节发白。   还当场落了泪。   陆靖庭明知是假的,可忍不住想去抱抱她。   但是他不能。   轮到老太君表演了,她柔声宽慰,“好孩子,我老婆子替你做这个主。”   言罢,老太君看向了陆靖庭,怒喝,“混账东西!再跪下!”   陆靖庭依言,又跪了下去。   老太君再度扬起手中鞭子,她知道青莲会替陆靖庭挡着,故此,这一鞭子,她蓄了很大的力气,看着青莲挡在陆靖庭面前时,用力抽了上去。   “啪”的一声。   青莲这一次差一点疼厥过去。   她内心掀起一阵狂潮,人仿佛是从悬崖高处落下,心在颤抖。   她的确想要替陆靖庭挡着。   但她一心以为,陆靖庭不会让她受伤。   他定会反过来,再替她挡。   可万万没想到,陆靖庭毫无动作。   青莲的碧色衣裙上,愣是抽出一道血痕。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上前劝说。   没有直接打死青莲,已经是仁慈了!   按着祖母的性子,她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像青莲这种双面细作,不忠不仁不义,就该凌迟处死。   青莲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趴在青石地面,求道:“老太君,求求您饶恕侯爷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众人,“……”   黑心莲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老太君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死了青莲,毕竟青莲还有利用的价值。   老太君对二夫人使了眼色。   二夫人会意,她一惯体弱,声音轻柔,走上前,道:“母亲,您手下留情,青莲姑娘这身子骨伤不得呀。想来侯爷也知错了,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二夫人自己加了戏,恶狠狠地瞪向了魏琉璃,“魏氏!我就问你,你与太子曾经是青梅竹马,是不是真的?昨日你单独去见了太子,此事也是真的,对么?既然都是事实,你又何必装可怜?!”   魏琉璃一手捂着唇,一手捂胸,她无言以对,这个时候还是装可怜到底比较好。   于是,魏琉璃趴在圈椅的扶手上,埋首痛哭了起来。   二夫人,“……”   怎么不接话?   魏琉璃不接话,让她自己如何发挥下去?   难道是她方才把话说得太绝了?!   二夫人很困惑,看向了老太君,等待老太君的眼神示意。   老太君依旧在掌控着全局,她觉得事情已经差不多了,继续发展下去难免会超脱掌控。   遂走上前,十分关切的拉起了青莲,“这个傻孩子,你可是伤到了?我老婆子下手没个轻重,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开?!瞧这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看穿一切,默默不语。   以老太君的身手,她要打谁,或者不想打谁,还需要别人特意避开么?   青莲内心有些发憷。   但表面有礼一笑,“老太君,我无妨的,只要侯爷没事就行。”   老太君拉着青莲的手,甚是和善,“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太君对二夫人使了眼色,“茹芳,你速速带着青莲姑娘回去查看伤势。”   茹芳是二夫人的名讳。   二夫人点头,与陆紫嫣一起上前,母女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青莲回院。   青莲即便还想留下来,与陆靖庭多说几句话也是没有机会的。   待青莲一离开。   魏琉璃瞬间止了哭声,还笑出了两只小梨涡,煞是清媚好看。   可脸上的泪痕斑驳,方才的确是哭得厉害。   陆无颜惊呆了。   嫂嫂这个哭功……相当了得啊。   他突然忍不住笑了,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如此可爱的人。   魏琉璃站起身,一把抱住了老太君的胳膊,“祖母,您方才的那鞭子耍得真好!琉璃仰慕您!”   老太君笑笑,与魏琉璃互相吹捧,“你哭得也不错,就像真的一样。”   魏琉璃,“多谢祖母夸奖。”   陆靖庭,“……”   男人站起身,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   老太君道:“老大,你可以出府了。”   说着,老太君带着魏琉璃入屋,而魏琉璃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陆靖庭。   侯·陆靖庭·爷:“……”   他又不能理解了,小妻子为何又这般?   今日早上,他们之间不是还好好的么?   这一场闹剧结束,白练深深吸了一口气,幸好他是陆家这一队的,倘若是陆家的敌人,那可就危险了。   木棉呆了呆,然后眨了眨眼,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懂了,遂上前缠住了白练,“白军师,刚才是怎么了?”   白练意味深长的看着木棉。   心道:陆家也就这么一个纯情的人了。   白练组织了一下语言,通俗易懂的讲给木棉听。   片刻后,木棉恍然大悟,笑嘻嘻的说,“还是白军师聪慧!我仰慕你!”   白练一僵,上下打量了木棉,在他眼中,木棉还是一个孩子啊。   “倾慕”二字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乱用的。   白练挠挠头,想要解释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他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为何媳妇还在生气?求解惑。   读者:-_-|| 呵呵哒,淡淡笑过~   木棉:自从和白军师熟悉之后,我愈发聪慧了呢,233333~   白练:(⊙o⊙)我不能对一个孩子下手!我是个人!不是禽兽!   ————   姑娘们,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下午还有更新哦,么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青莲疼得直蹙眉。   二夫人在亲自给她上金疮药, 看着青莲背后的两道鞭痕,二夫人下手略重。   “哎呀,可是我力道大了些?这伤口有些深呐, 倘若不好好服药, 只怕会留疤, 清青莲姑娘年底就要进门, 到时候也万不能在身上留疤。魏氏那般容貌,是个男人都会喜欢,我是担心侯爷珠玉在前,会让侯爷冷落了青莲姑娘。”   二夫人苦口婆心。   青莲忍着疼痛的同时, 内心甚是憋闷。   没错, 还有几个月,她就要嫁给陆靖庭了, 身上不能留下疤痕。   可恨的是,她今日如果不替陆靖庭挡鞭子,又如何能对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谁又能想到,老太君当真会挥下鞭子。   青莲暗暗苦恼。   此事都怨魏琉璃!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 陆靖庭终于与魏琉璃闹翻了。   思及此, 青莲神色一晃。   陆靖庭明明已经与魏琉璃闹掰, 可为何她总觉得心头不太舒服。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一时间没有任何苗头。   “青莲多谢二夫人提点。”   青莲侧过脸,微微点头。   二夫人继续给青莲上药, 手头上的劲很大, 她虽是常年哭哭啼啼, 身子骨也不如从前, 但终归是武将之后。   二夫人轻叹, “青莲姑娘呀,你才情俱佳,是个才女。那魏氏空有一副皮囊。你也知道的,我夫君便是魏启元害死的,我与魏氏水火不容。无论你将来在陆家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向着你的。”   这一点,青莲到底是略有耳闻。   她也知道魏琉璃不受陆家待见。   老太君之所以维护着她,也无非是碍于她的身份,以及那桩御赐的婚事。   二夫人这般一表态,青莲也稍稍放松警惕,“那就多些二夫人的庇佑了。”   二夫人温和的笑笑,最后涂好金疮药时,指腹突然用力,摁在了鞭痕上。   青莲疼的抽气。   二夫人在她背后淡淡笑过。   魏琉璃的确是魏家女,她憎恨魏家。   但二夫人爱憎分明,相比之下,她更加痛恨青莲这样的女子。   离开时,二夫人特意交代,“青莲姑娘,这几日莫要出汗,最好是莫要出门,不然汗水沾染伤口,又该疼了。我明日再过来给你涂药。”   青莲真是怕了,“不劳烦二夫人了,这种事使唤丫鬟即可。”   她当然要出门,现在萧珏与百里墨都在漠北,她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以前是打算纵横几个权贵之间,从未达到她的目的。   然而,现如今,所有的计划都变了。   她知道,不管是百里墨,亦或是廖世廉,都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至于萧珏,他眼中只有魏琉璃,她根本无法入他的眼。   二夫人甩甩帕子,淡淡笑过,“那好,我就先走了,下回你可莫要这般莽撞了,老太君的鞭子可是不认人的。”   青莲勉强笑了笑,直至此刻,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疼。   这厢,二夫人与陆紫嫣母女两人离开了青莲的院子。   行至小径,陆紫嫣忍不住,道:“母亲,青莲身边的那个婢女会武功,女儿方才留意了她的手脚,还有走路的步伐,一看就不是普通婢女。”   二夫人眸露厌恶之色,“哼,好一朵黑心莲!亏得早日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陆紫嫣想起一事来,“其实……这事还得多亏了嫂嫂。”   闻言,二夫人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一码归一码,你可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陆紫燕抿唇,眸露悲色,她对父亲早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在母亲这么多年的灌输和影响之下,她对魏家也有一股强烈的恨意。   “母亲,我知道了。”   但魏琉璃那只花瓶,的确也帮过陆家……陆紫嫣默默地腹诽着,一想到魏琉璃和祖母联手演戏,她突然觉得,魏琉璃也没那么令人厌恶了。   *   廖府。   太子萧珏有些上火。   陆靖庭竟然对琉璃动手了!   他心尖上的表妹,被别的男人欺负,而他身为太子,却是无能为力!   萧青摇着折扇,着一袭青色衣裳,一路招摇的来了廖府。人未至,声先到,“皇兄啊,你这次可是害惨了侯夫人了,若非是因你见了她,她也不会被陆靖庭打,我刚刚从侯府出来,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侯夫人都下不了床了。你也知道,陆靖庭是武将,下手没个轻重。”   萧珏本来还对此事存疑。   就是因为这件事的疑点重重,看上去完全就是假的。   可也正是因着存在疑点,计划不甚完美,才更加让人信服。   符合常理的事情,一般情况下都是假的。   相反,不符合常理之事,才有可能是真的。   真真假假,唯有三分假七分真,会让人更加坚信不疑。   萧珏捏着手中杯盏,神色冷到了极致。   萧青却是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一直在煽风点火。   屋外,廊下。   廖世廉暗暗偷听着。   不消片刻,他悄然离开,之后就私底下见了心腹。   廖世廉眼中露出一抹危险之色,“你是说,公子丧命那日见过魏琉璃?”   心腹男子如实回禀,“正是!公子还曾与魏琉璃喝过茶,那之后公子就好像甚是兴奋,当晚出门了一趟,此后再未归来。”   廖世廉闭着眼,仰面长叹了一声。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眼中充斥着杀意。   是魏琉璃!   那么,铁东的死,是不是和陆靖庭也有关系?!   不管魏琉璃是不是太子在意的人,她都得死!   廖世廉吩咐道:“去让人通知青莲,让她想法子把魏琉璃带出来,另外,这件事不得让太子殿下知晓!”   心腹应下,“是,大人。”   *   陆靖庭也挨了一鞭子。   但对他而言,老太君的那一鞭无足轻重。   他从军营归来之后,就一直在紫竹苑。   侯府到处都是他的人,自然是安全的。   今晨那一场戏,无非是演给青莲看的。   青莲身边只有一个耳目,她即便心机深重,但也无法时刻关注他这边。   陆靖庭在等着魏琉璃过来。   他今日挨了一鞭子,她理应……过来看看他吧。   而且,他与青莲之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   青莲替他挡鞭子一事,他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呢?   陆靖庭坐在书房看兵书,眼睛虽是看着字,但脑中空无一物。   她还不来……   左等右等,待到外面月上柳梢,陆靖庭走出了书房。   这种处于被动的状态,令得他内心一阵狂躁。胸口像是被棉花压住,甚是憋闷。   陆靖庭站在庭院中,吹了一声口哨。   随即,一道黑影从暗处飞了下来。   男子一身黑衣,几乎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笔直站立,颔首道:“侯爷有何吩咐?”   他们常年在暗处,难得有机会露个面。   男子表面一派风平浪静,内心却是荡漾涟漪。   陆靖庭以拳抵唇,面子里子都豁出去了,“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他原本就指派了人盯着蔷薇苑。   毕竟,不久之前,他还将魏琉璃当做了细作。   陆靖庭极力往好处想,旁人定然不会看出他“思妻心切”。   影卫面对如此肃重的侯爷,也随之变得肃重,“回侯爷,夫人从老太君那边回去之后,就一直不曾走出蔷薇苑,这个时辰蔷薇苑都快歇灯了。”   陆靖庭,“……我知道了,退下。”   影卫还想多说几句,可惜了,侯爷不给他机会。   他是一个合格的影卫,侯爷一发话,就必须尽快消失在侯爷的视野之内。   “嗖”的一声,影卫退下了。   陆靖庭胸膛微微起伏,深吸了一口气。   魏琉璃不来找他,他只能找过去。   不多时,陆靖庭一路步履如风来到了蔷薇苑。   如他所见,蔷薇苑中果然歇灯了。   陆家日子节俭,每晚到了时辰,各院都会熄灯,而且陆家人皆会武功,即便到了时辰还没睡下,也不影响他们在暗中行走。   守门小丫鬟正在犯瞌睡,压根没有留意到陆靖庭的出现。   倒是赵嬷嬷尚未睡下,一看见陆靖庭,她立刻迎上前,压低了声音说,“侯爷,小姐还没睡下呢。”   现如今,赵嬷嬷就盼着侯爷与小姐能和和美美。   今日在长街本身就是一场闹剧,小夫妻两人闹了两日,也该和好了。   赵嬷嬷领着丫鬟退下,又说,“六姑娘外出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陆靖庭自然是感觉到了赵嬷嬷的热情。   也明白赵嬷嬷的话中之意。   “好。”   陆靖庭应下。   刚刚开过荤不久的男人,自然是没有多少的耐力。   有肉吃的时候,没有理由坚持食素。   进屋,撩开湘妃竹帘。   陆靖庭刚入内室,就闻到一股清幽的花香,并不浓郁,但甚是宜人,让人闻之,觉得通心舒畅。   而凉席上正趴着一个倾泻了长发的女子。   因为是趴着的姿势,从腰肢凹下去的弧度惊人,再往下又是同样惊人弧度的后臀。   陆靖庭从前没有关注过美人。   他从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美到令人差点忘却呼吸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不是一个贪图美貌的人,真的。   魏琉璃:-_-|| 骗子!   陆狗子:真的……我只喜欢内在……就是衣裳里面的内在。   魏琉璃:(⊙o⊙)   ————   大家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啦,咱们明天见哦,明天真的开始加更了~ 第五十六章   陆靖庭很清楚自己此刻想要什么。   若非是因为他与魏琉璃之间闹了罅隙, 他必然会听从本心。   但上次强迫过魏琉璃之后,陆靖庭再不敢轻易造次。   他现在怀疑,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自制力, 一旦碰了她, 即便她哭得凄惨无比, 他也无法收手。   所以, 强行压制自己,才是最关键的。   内室幽香缥缈。   幔帐轻纱低垂,美人听见动静,朝着他看了过去, 她趴在软枕上, 手里捧着一册话本。   许是前几次受到了刺激,魏琉璃现在极为防备。   看见陆靖庭的瞬间, 她爬坐了起来,然后一手拢了拢衣襟,将一片雪腻的锁骨藏得严严实实。   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美得惊人,但也防备疏离。   这一刻, 陆靖庭内心起了一阵十分微妙的变化。   酸酸的, 有些发闷发胀, 像是被人泼了一坛子陈年的老醋。   他是夫, 她是妻。   他多看一眼难道不行么?   陆靖庭承认了,魏琉璃甚美, 处处合他心意, 尤其是那对称的女乔软之处。   可上次他唐突之后, 再没有机会一睹风采。   两人对视, 内室安静至极。   幽香萦绕, 有什么诡谲的气氛陡然升起。   陆靖庭的目光落在了魏琉璃放在外面的脚丫子上。   实在娇小,细嫩白皙,圆润可人,尤其是粉色的指甲盖,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微光。   魏琉璃意识到了陆靖庭的目光,她低头一看,立刻把脚丫子缩进了睡裙下面。   陆靖庭,“……”   这是明摆着不愿意给他看了。   男人骨子里的尊严,迫使他不会继续强迫。   这种事,自是要两个人都身心情愿。   魏琉璃问道:“你怎么来了?眼下你还是莫要露面的好,陆家正是多事之秋,需得尽快通过青莲,来绊倒太子与廖世廉才是关键。”   她不喊他夫君了……   不过,听着魏琉璃一口一声针对太子萧珏,陆靖庭心头舒坦了不少。   陆靖庭耿直道:“你我本是夫妻,我就来看看你。”   就看看,什么都不做。   这总行了吧。   魏琉璃无话可说。   这时,陆靖庭的目光落在了魏琉璃手中的书册上面,只一眼,他就一目十行,瞄到了一大片露骨的内容。   陆靖庭不仅在武学上极有天赋。   他对文字亦是如此。   只不过,长年累月的习武,令得旁人忽略了他的文采。   十三岁之前,他也曾是一个学富五车的世家贵公子,也曾飘飘如玉。   一目十行,看得清清楚楚。   瞬间,陆靖庭的俊脸滚烫了起来。   好在屋内光线昏黄,他的肤色也不并白皙,而是那种小麦色,故而不显。   他拧眉:夫人她……竟看这类话本?   陆靖庭虽在军营耳濡目染过荤段子,但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大尺度的东西。   而且小妻子不久之前还正抱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她似乎陶醉其中……   陆靖庭,“喜欢看话本?”   魏琉璃点头,“嗯,此前在京城就常看话本。”   “……”   陆靖庭的心情略有些复杂,他原以为小妻子是纯情至极的女子,不然为何他们圆房那会如此困难,而且这都已经做成了真正的夫妻了,她却对他疏离冷漠。   可原来一看,魏琉璃并非是什么都不懂。   那为何她不愿意?   陆靖庭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直接离开。   夜深人静,新婚燕尔,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   陆靖庭曾经没有过任何欲望,他甚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渴望着一个女子。   陆靖庭没话找话,“都看了些什么?上面……讲述了怎样的故事?”   魏琉璃纳闷,不明白夫君为何突然对话本子感兴趣。   不过,夫妻两人有着共同的喜好,这也是好事情。   魏琉璃如实说,“是将军与小妾之间的爱恨情仇,话本中的美妾是敌国细作,因着美貌如花,深得将军喜欢,这美妾每晚在将军耳侧吹枕边风,把将军迷得七荤八素,结果害了将军,还亡了国。”   陆靖庭,“……”   男人愣住了。   这是什么世风日下的话本子?   他被内涵到了。   青莲不正是他名义上的小妾么?只是暂未过门罢了。   而且她也是细作。   整晚吹枕边风?   陆靖庭面色陡然沉了下去,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上了脚踏,直接在床榻上落座。   魏琉璃本能的往后缩了缩。   她的防备,被陆靖庭看得真切。   男人的眸光更沉了。   “你应当知道,我与青莲之间什么都没有。”他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他又不是牲口,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他当然不会碰。   提及此事,魏琉璃满腹牢骚,“但你几年前曾经提出过,要娶青莲为妻,倘若她那时候没有突然不告而别,现在的侯夫人就是她了吧。”   陆靖庭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从未也想过,这辈子会喜欢哪个女子。   所谓娶青莲,也只是报恩,仅此而已。   但事实摆在这里。   他也不否认。   陆靖庭,“她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女子。我不曾动过心。”   魏琉璃愤愤的瞥了陆靖庭,“骗子!”   陆靖庭,“……”   他怎么又成了骗子了?   事情愈发复杂。   在陆靖庭这些年的为人处事当中,快刀斩乱麻才是关键。   而且,他素来会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直截了当、化繁为简。   可他与魏琉璃之间,好像根本无法简单起来。   比方说,此时此刻。   他要如何直接了当的表明自己的心思?   动粗是不行的。   陆靖庭不是那种欺负女子的人。   “我不是骗子。”男人闷声道。   魏琉璃想听一些好话,比方说她比青莲好看;陆靖庭的妻子只能是她……   陆靖庭到底是不是骗子,她自己当然很清楚。   魏琉璃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看着男人,“我觉之夫君那方面甚猛,需求不绝。这些年夫君难道就不曾想过女人?还是说,你有事情瞒着我?”   陆靖庭,“……”这是甚么虎狼之词?!   陆靖庭不止脸色滚烫了,连带着脖子也烫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被夸了,但同时又被内涵了。   “此前从未想过!我只想要你!”   陆靖庭脱口而出。   魏琉璃小身板一僵,说实在的,她现在晚上看见陆靖庭,本能的有些后怕。   魏琉璃垂下脑袋,不敢去看陆靖庭。   他眼神滚烫,仿佛下一刻就会把她给吃了。   魏琉璃翁生翁气,“你走吧!我乏了!”   陆靖庭,“……”   他方才已经表态,该说的都说了。   魏琉璃不留他过夜,他也不能强求。   那种内心深处的渴望,在迈入这间屋子时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然而,也只能心里幻想一番,实际行动是不敢的。   陆靖庭离开之前,站在夫君的角度关切的问了一句,毕竟他是罪魁祸首,“你还疼么?”   魏琉璃茫然抬头。   陆靖庭又用了极其严肃,且君子的态度,问了一句,“那处还疼么?”   魏琉璃领悟的瞬间,她的脑子炸开了,又立刻撇过脸,“不疼了!与你无关!你走吧!”   陆靖庭,“……”   怎么就与他无关了呢?   男人拧眉片刻,终于还是离开。   魏琉璃被撩的面颊如霞,却见陆靖庭当真走了。   他倒是放了一把好火,随即就转身离开……   魏琉璃无奈叹气,双足在凉席上蹬了几下,愤愤然,“榆木脑袋!”   陆靖庭在屋外,恰好听见了这一句。   “……”   是在骂他?   他怎么就榆木脑袋了?   他兵法过人,从无败仗,无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任何手脚。   陆靖庭拧眉沉思,觉得小妻子对自己的实力有些低看了。   *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陆靖庭还是毫无睡意。   他索性起榻,然后吩咐了正在打瞌睡的阿缘,“去把白练,和无颜他们都叫过来,本侯有要事相商。”   阿缘揉揉眼,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了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以至于侯爷深更半夜议事。   “是!侯爷!小的这就去。”   不多时,白练与陆无颜几人都睡意朦胧的来了紫竹苑。   他们这些人每晚都睡得迟,这个时辰正好睡得酣畅。   被硬生生喊醒,当真是折磨。   堂屋莲灯高照,陆靖庭一脸肃重。   见众人都到齐,陆靖庭也并未说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白练哈欠连天,问道:“侯爷,你召见我们几人,可是因为金箔一事?探子已经打听清楚,这几日金箔恐怕会有大动作,是想故意偷袭,引你上钩,再由百里墨将你团团围困。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无颜与你背影相仿,届时让无颜假扮你,然后再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次必然活捉百里墨。”   白练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没有必要彻夜商谈。   陆靖庭轻叹一声,眸光不知看向了何处。   “嗯,我知。”   然后……   便没有下文了。   众人更加面面相觑了。   这大半夜的,侯爷到底有什么重要之事啊?!   陆无颜拧眉,“兄长,你可是担心太子殿下?”   陆靖庭又是一声长叹,对外面吩咐道:“来人,上茶。”   众人,“……”   明日不起床了么?这个时辰喝茶?   白练有些苦恼,他晚上被木棉缠着好一会,难得睡下,“侯爷,太子殿下虽想针对陆家,但他到底是大周太子,不敢明着来。这阵子暗桩都在盯着廖府那边。”   陆无景眼睛里留下了困乏的泪水,“兄长,你有何担心之处?”   陆无昌正当年少,晚上休息不好,脸上会容易起红疹子,他很担心自己的脸,近日来油荤都不敢碰了,“兄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想回去睡觉。   阿缘已经将茶水端了上来,分别给在座的几位都倒了茶。   陆靖庭毫无睡意。   他此刻需要有人在身侧,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诸位,饮茶吧。”陆靖庭看架势,根本没打算放人离开。   众人,“……”   ……   直至天色渐亮,东边天际露出鱼肚白,白练几人才从堂屋出来。   迎面吹着晨风,几人也没有一丝清醒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侯爷都成婚了,深更半夜守着他的娇妻才正常啊!   *   早晨,陆靖庭练了一会剑。   沐浴之后,陆靖庭这便开始找衣服。   他看着黑色雕花屏风上的玄色衣袍时,忽然想到了太子那张年轻俊美的脸。   于是乎,陆靖庭去了箱笼旁,一番翻箱倒柜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件月白色长杉。   他对外形素来不在乎。   也不注重仪表。   这人长得俊美,五官完美到无可挑剔,故此,即便一件简单的衣袍,穿在他身上,那也是得天独厚的俊朗无俦。   等到陆靖庭穿着月白色长衫踏出房门,阿缘惊呆了,“……”   侯爷最近风格大变。   这是要去“相看”么?   侯爷,您可是漠北的鬼面郎君啊!   陆靖庭一个眼神扫过来,阿缘立刻收回震惊的视线,“侯爷,您要的蟹黄小饺儿准备好了。”   阿缘将食盒递给了陆靖庭。   陆靖庭这便提着食盒去了蔷薇苑。   魏琉璃昨晚休息的甚好,这个时候正好也在花厅吃粥。   这样的酷暑天,一碗凉透的清粥,再配上前几日腌制好的脆黄瓜,很是对胃口。   赵嬷嬷做了水晶小笼包,魏琉璃吃了三只,差不多就饱了。   陆靖庭提着攒盒过来时,魏琉璃闻到了浓郁的蟹黄香味。   但她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陆靖庭倒是自来熟,“赵嬷嬷,再盛碗稀饭过来。”   他不能留下过夜,吃个早饭总是可以的吧。   “以后我每日都会过来用饭。”陆靖庭又说。   他端出蟹黄小饺,亲手夹了一只给魏琉璃,“这个你喜欢,那就多吃点。”   魏琉璃,“……”   她几时喜欢了?   不过,夫君难得殷勤,她就张嘴吃了一只。   再多一只,就吃不下了。   陆靖庭却不满足,又夹了一只,好歹凑一个双数,“来,吃。”   魏琉璃咽了咽喉咙,喝了红茶润喉,“不了,夫君自己吃吧。”   陆靖庭蹙眉了,“真不吃?”   魏琉璃怔然,总感觉夫君想要硬塞……   她立刻摇头如捣鼓。   陆靖庭,“……”   最终,男人无法,只好自己吃了三只,与魏琉璃合起来,凑了一个双数。   如此,陆靖庭心头才好受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白练:打工人就没有睡觉的权力么?   众人:天天熬夜加班,吃不消啊,QAQ~   陆狗子:找到了治愈强迫症的方法了~   魏琉璃:别问,问就是后悔结婚。   读·哲学家·者:婚,或者不婚,反正……都会后悔的,233333~   作者:绝了!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么么么哒~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五十七章   陆靖庭从蔷薇苑出来, 就直接去了军营。   这一日,萧青也带着花艺泽过来了。   他二人皆穿着劲装。   军营如往常一样肃重,晌午过后, 将士们也如往常一样去衡山下面耕作。   从表面去看, 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然而, 白练几位重要的将军, 时常会暗中交换眼神。   傍晚时分,漠北的天际飘来一阵黑压压的铅云。   乌云来势汹汹,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错觉。   广袤草地之上,军旗猎猎, 被疯狂吹得“噗-噗-”作响。   不远处一群秃鹰盘旋, 这些恶鸟似乎是事先就感知到了什么,已经在静等觅食。   天色渐黑, 将士们一个个大汗淋漓,刚刚从衡山后方归来。   帐篷内,陆无颜已经换上了陆靖庭的铠甲。   除却他们兄弟二人之外,三殿下萧青,以及花艺泽也在场。   萧青摇着折扇, 额头俱是汗珠, 吊儿郎当, 道:“大表哥, 你就不怕被我知道计划,会坏了你的大事?你二人当着我的面换衣, 是不是太草率了?”   陆靖庭没有搭理他, 男人一整日都在心事重重, 眉头紧锁, 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侯爷为了应对金箔偷袭一事,操碎了心呢。   陆无颜穿着陆靖庭厚重的铠甲,热得要发疯。   他到了今日才知道,兄长当真不是寻常人物。   永宁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陆无颜笑道:“三殿下,你难道不是咱们一伙的?”   萧青语塞。   事实就是如此。   陆家一旦犯事,他与母妃都没有好日子过。   太子那家伙狠起来,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能往外送。   花艺泽嗤笑一声。   不成想,陆二公子倒是一个有趣之人。   萧青又一脸烦躁,说道:“都说脑子随了相貌,看来果真如此,百里墨当然是脑子有坑,才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偷袭!真是热煞老子了!”   “……”   明明是陆靖庭选择了今日,人家百里墨是被动去埋伏啊。   陆靖庭知道自己又被内涵了,但他多年的修身养性,令得他不关注诸如此类的小事。   时辰已经差不多了。   陆靖庭早就命人放了话出去,他今日要去白帝谷附近。   想必,百里墨早已埋伏在那里了。   花艺泽道:“据探子说,金箔这次是花了大手笔,派了足足上万人,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战,陆二公子,你定要小心!”   陆无颜点头,“多谢花琴师,我自会小心。”   萧青也想要插一手,故此,陆无颜以“永宁侯”的身份出发时,萧青也带着花艺泽一同上路。   天色彻底黑了。   不远处的天际,雷声轰鸣。   眼看着一声雷雨就要来袭……   *   同一时间。   廖世廉确认萧珏也出门了,这才派人去把青莲叫到了跟前。   青莲很是焦虑,“大人,侯府眼线过多,又这样晚了,我无法长时间在外面逗留,否则会让旁人看出端倪。”   廖世廉痛失爱子,一腔怒意无处发泄。   加上,魏琉璃又是太子萧珏在意之人,他只能暗暗戳戳的杀了魏琉璃。   廖世廉正愁着无处发泄愤怒,一想到青莲此前打掉过他的孩子,廖世廉一巴掌扇了过来。   “贱妇!让你去偷军情,你是不是看上陆靖庭那小子了?!老子警告你,你但凡敢背叛老子,陆靖庭必然会知道你的那些丑事!”   青莲堪堪站稳了脚。   她一手捂着脸,让自己看上去不至于那般狼狈。   忍!   忍这世间一切的肮脏、龌龊,终有一日,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是她的勋章!   伤她、污她、虐她的所有人,都会死在她手上,成为她凌迟的一具具尸体!   青莲内心一阵咆哮,疯狂嘶吼,表面上唯唯诺诺,俯首称臣,“是,大人!青莲此生都不负大人!若非因为陆靖庭甚是提防,我定已将军中一切布局偷来了。”   青莲急着铲除魏琉璃,又道:“今日暴雨,侯府的荷花塘必定涨水,那处水塘通往外围,加之陆靖庭等人今晚不在府上,这是掳走魏琉璃最佳的时机啊!大人不是想要魏琉璃的命么?眼下正好是机会。”   廖世廉的确想要亲手杀了魏琉璃。   但他要当面见见她,问清楚儿子是怎么死的?!   可有临终之言?!   廖世廉眸光一暗,“好!”   *   白帝谷。   雷声轰鸣,闪电如蛇。   队伍行驶之中,突然有一道箭矢从山谷一侧飞了过来。   雷声遮掩住了箭矢飞出发生的声响。   昏暗之中,天际亮光忽闪。   就在一道闪电划过的瞬间,花艺泽看见了一只飞驰的箭矢。   他是一个琴师,被三殿下收为自己人之后,也教了他一些武功。   花艺泽没有任何犹豫,从马背上跳起,纵身一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只正要刺向陆无颜的箭矢。   他这一动作,众人立刻察觉到金箔人开始动作了。   陆无颜眼疾手快,跳下马背接住了花艺泽,“花琴师!你……你这又是何必?!”   箭矢刺穿了花艺泽左肩,陆无颜不敢轻举妄动。   四周数千兵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听着锣鼓声响,花艺泽的浑身血液在沸腾。   就仿佛啊……这一生总算没有白来。   他笑了笑,身上的疼痛并不碍事,倒是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而不是一个任人玩乐的伶人,“少将军有所不知,能替将军挡箭,我这条命也是值了,若能死在战场上,此生无憾。”   “少将军不必再管我,看来金箔人已经开始围攻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   陆无颜知道自己该以大局为重。   然而,生平第一次有人舍命替他挡箭,而且还是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子……   陆无颜一时间心绪复杂。   花艺泽站了起来,又说,“我花某仰慕每一位真正的英雄,少将军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陆无颜默了默,英雄……他是么?被人期许是一件十分微妙的事情,无形中给人力量。   萧青忽然凑了过来,天际开始下雨,每个人脸上、发髻上、身上,皆是雨水。   萧青呵笑一声,“速速杀金箔人!少在这里给我肉麻了!”   作者有话说:   PS:没有腐,纯粹英雄主义,知己情谊哦~莫要发散思维哈~ 第五十八章   黎明时分, 雷雨未歇。   陆家军的旗帜一杆接着一杆的插在了白帝谷的地盘上,所到之处,都是踩着金箔人的尸首继续往前。   一夜下来, 数千金箔人马死的死, 残的残, 微薄光线之下, 白帝谷仿佛成了一片汪洋血海。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骑在马背上的男子,是陆家军, 他身上带着伤, 正往外溢出血来,“报!少将军!出大事了!侯爷这一夜一直在后方支援, 但不知为何,又突然冒出一路黑衣人,一路穷追不舍,对侯爷进行围剿,侯爷他、他……他寡不敌众, 历经一个多少时辰应战, 已……阵亡了!”   男子声音传遍白帝谷。   萧青挑了挑眉。   百里墨围攻陆无颜, 而陆靖庭在暗中围杀百里墨, 可半道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反而“杀”了陆靖庭……   呵呵, 有意思了。   八成是太子萧珏吧。   萧珏可真是心机叵测!下了这么一盘大棋。   一方面利用了百里墨, 然后又暗中趁机会来杀陆靖庭。   不过……   陆靖庭会死?他可是不信的。   萧青瞬间收敛情绪, 当场暴哭, “什么?大表哥他死了?他阵亡了?!他是捐躯了么?苍天啊!天理何在?!为何要天妒英才?!”   陆无颜竟然差点无语了, “……”   三殿下这般夸张,会让人瞧出端倪的。   陆无颜面无表情,三殿下脑子有问题,他不能被传染,依旧冷静自持,“什么?!我不信!兄长他武功高强,又岂会轻易阵亡?来人!速速去后方查看清楚!”   金箔人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百里墨虽尚未被活捉,但下落不明,这一次算是大战高捷。   方才那陆家军又说,“少将军,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侯爷的首级都被取了!定然是金箔人所为!”   此言一出,众将士如同打了鸡血,对残余的金箔人,直接一刀一颗头颅。   场面一度哄乱。   萧青又在对天质问,为何苍天不长眼,要让一代英雄就此命陨。   陆无颜,“……”   他总觉得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太过草率了,但事已至此,三殿下非要如此行事,他也挡不住。   好在,一切都按着兄长的计划在进行着。   兄长说的没错,太子萧珏果然会暗中使坏!   *   永宁侯阵亡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侯府。   魏琉璃刚刚睡醒。   雷雨初歇,庭院中百花摧残,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绿叶的清新气息。   赵嬷嬷惊魂未定,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就连哭都哭不出来,“小姐啊,苦命的小姐!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魏琉璃睡眼蓬松,听完赵嬷嬷一番解释,她先是一愣。   即便不相信陆靖庭会那样死掉,但还是心头猛然颤抖。   魏琉璃穿好衣裳,来不及梳头,披头散发直奔起前院。   堂屋内摆着一具无头尸。   老太君、二夫人,以及陆家人都在抽泣。   魏琉璃站在门廊处,怔然片刻,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担架上的尸首。   上一世,是她死在前面,陆靖庭抱着她的尸首,将她带离了未央宫。   然后,他亲手安葬了她。   她上辈子不懂,魂魄飘在上空,看着男人发呆的样子,他在她坟前一枯坐就是一整夜。   就在这一瞬间,魏琉璃总算是明白了当初陆靖庭的感受。   她心口突然传来刺痛,是忘却了呼吸。   魏琉璃朝着尸首走了过去,步子极缓,她有些害怕。   等到终于在担架旁边跪下,她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去撕扯尸首的衣裳,扯开衣襟一看,魏琉璃猛然之间找到了自己的呼吸。   她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魏琉璃忽然嚎啕大哭,“夫君呀!夫君你好狠毒的心,你让我如何自处?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你就这么走了,我还没有给你留下一儿半女呢!”   “夫君……我不能没有你啊!”   “你等着我,我这就来地下陪你!”   说着,魏琉璃起身,试图往栏柱上去撞。   魏琉璃的动作并不快速,木棉不费吹灰之力就抱住了她,“嫂嫂呀,你要看开些,你还有我呢!”   魏琉璃哭着摇头,梨花带雨,“夫君走了,我活不下去了!”   众人,“……”这就有点过了啊!搞得他们无法继续演下去。   陆紫嫣只觉得无比煎熬,这殉情的戏码演得太不真实了。   她对魏琉璃的“伤心绝望”嗤之以鼻。   青莲闻讯而来,她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尸首,魏琉璃就推开木棉,然后一把扑上去,抓住了青莲的双手,哭着说,“青莲姑娘,夫君他没了……你我都是夫君的人,今日也跟着夫君去吧!”   青莲,“……”   众人,“……”   魏琉璃执意要拉着青莲一起殉情。   青莲是不相信陆靖庭会被杀了。   她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暗桩送来的消息,但见魏琉璃哭得如此悲切,她难免心慌。   “夫人,是不是弄错了?侯爷他岂会……岂会阵亡?我是不信的!”青莲说。   魏琉璃怔了一下,随即就附和,“对对!青莲姑娘,你说的很对,夫君没有死,你快看,夫君还好端端的躺在那里呢,他只是睡着了,不是么?”   众人,“……”   青莲身子轻晃,被魏琉璃弄得一阵心头发毛。   她虽然爱慕者陆靖庭,可她更加爱她自己。   如果陆靖庭当真没了,她会在心中缅怀他,但也一定会尽快寻找另一个靠山。   被抬回来的“陆靖庭”是一具无头尸,但尸体上的确穿着陆靖庭昨日出门时的衣袍,身段也几乎一模一样。   但青莲是个聪明人,她到底还是不相信这一切!   *   侯夫人,她疯了!   不消片刻,阖府上下皆知,侯夫人因着侯爷的“阵亡”而备受打击,以至于一时间没有缓过来,直接就疯了。   青莲从前院归来,行至小径猛然惊觉一桩事。   魏琉璃不是与太子萧珏有牵扯么?   前日还与陆靖庭闹了罅隙。   她又为何突然深情起来了?   青莲忽的一阵冷笑,眸光转为阴冷。   都将她当做傻子么?   她在漠北这些年,早就不是一个普通女子了!   同一时间,魏琉璃在紫竹苑发疯,她抱着陆靖庭用过的枕头,一口一声夫君。   阿缘痛哭流涕,只觉得此生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木棉目睹这一切,一时间心绪复杂,还升起一股傲慢上来,“……”人人都说我傻,可为何就连我都看出来兄长没死,他们却不知?   *   夜幕降临,侯府后花园的荷花塘,因着昨夜一场暴雨之后,水涨了不少。   青莲把魏琉璃带到荷花塘旁边,她对身侧的婢女使了眼色,那婢女对木棉道:“六姑娘,小厨房做了点心,你要过去尝尝么?”   木棉已经跟了魏琉璃一整日,着实有些乏了。   而且祖母告诉过她,不管青莲今日做什么,只要不危及嫂嫂的性命,一切都不插手。   况且,四处还有影卫盯梢呢。   木棉虽然不懂陆家人这两日都在忙碌些什么。   但隐约之中,她能明白几分,总之,她不能给陆家人拖后腿。   木棉假装嘴馋,“好啊,那嫂嫂就交给青莲姑娘了。”   木棉直接和婢女离开。   这厢,荷花塘旁边只剩下青莲与魏琉璃两人。   青莲的神色突然转冷,一把抓住了魏琉璃的手腕,她扯开衣袖一看,上面干干净净、细嫩白皙,无半分被虐待的痕迹。   到了这一刻,青莲验证了自己的看法。   果然……   或许陆家根本无人相信她,都在跟她演戏呢!   “侯爷,他根本不曾打过你,对么?”青莲做梦都盼着魏琉璃被陆靖庭摒弃。   她自己心爱的男子,却满心满眼都是别的女子!   青莲嫉妒的要发疯。   魏琉璃知道自己无法继续装了,脸色也恢复正常,“青莲,你几时猜出来的?”   青莲的笑意不达眼底。   “呵呵呵……你们都在骗我,我且问你,是不是侯爷也早就防备我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青莲有些绝望。   她每回靠近陆靖庭。   陆靖庭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   未及魏琉璃答话,荷花塘中突然冒出一人,此处水深,因着昨夜涨水,更加方便通往外面。   青莲见廖世廉的人来了,直接把魏琉璃推下了荷花塘……   魏琉璃,“……!!!”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   善秋堂。   青莲与魏琉璃从荷花塘消失的消息,让藏在暗处的陆靖庭没有忍住,他直接站了出来。   男人穿着一身影卫的衣裳,脸上易了容,但眼神尤为深邃幽暗,此刻容貌平平,气场却骇人。   “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的目的是要引太子上钩,此事与琉璃有什么干系?!”陆靖庭质问,语气不善。   老太君被吓到了。   这还是陆靖庭第一次对她动怒,说实在的,老太君有些心慌。   老太君也是有苦难言,她做一切都是为了陆家,也没想过让魏琉璃出事,谁又能想到,青莲会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   老太君道:“……老大!我也没成想,你那个宝贝疙瘩会被这样多的人惦记啊!你放心,我早就派人追踪过去了,定将她好生带回来!”   陆靖庭一惯沉稳,鲜少会浮躁。   但他等不及了,打算自己出去寻人。   哪怕是坏了计划也无所谓。   善秋堂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就只见陆靖庭迈出门廊时,差一点被绊倒了。   众人,“……”   所谓关心则乱,这便就是了吧。   木棉吃饱了点心才赶过来。   她总觉得自己犯错了。   都怨她么?   害兄长丢了媳妇了?   陆无颜也跟着着急,不过花艺泽为他受伤了,他还得去亲自探望。   刚刚行至月门,就听见院中有人在说话。   萧青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笑道:“妙啊,接下来又有好戏看了。”   花艺泽的伤势并不致命,换药后,神色如常,“殿下,你觉得侯夫人到底被带去了哪里?”   萧青又笑,“倘若是太子所为,陆靖庭必然不会放过。我不管魏琉璃去了哪儿,我只在乎,是不是太子的主意,哈哈哈哈!”   门外,陆无颜,“……”   三殿下不安好心啊。   祖母说的对,三殿下就是一头狡猾的狐狸。   紧接着,萧青又道:“阿泽,你不会是心悦上陆二了吧?”   花艺泽立刻反驳,“殿下,我对二公子,只是敬佩!别无他意!”   陆无颜,“……”   三殿下在说甚么?京城人士这般奔放么?!男子岂会心悦男子?!陆无颜惊呆了……   他最终还是原路折返,不打算靠近那对主仆二人。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不要跟我谈理想了,本侯现在只想把老婆找回来!   反派:搞事情!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么么么哒,晚上还有更新哦~   接下来,女主会发生一些事情,然后男主终于治愈了直男癌,233333~ 第五十九章   几名影卫站立在荷花塘边, 几人身上湿透,是因着方才顺着荷花塘游到了外面的横河之故。   但并没有发现侯夫人。   陆靖庭眸光扫过塘水,嗓音低沉喑哑, “如何?可找到踪迹了?找不到就直接用猎犬!”   如果是在陆地, 那么猎犬完全可以嗅到痕迹。   可侯夫人是在水中被人带走的, 哪怕是猎犬, 一时半会也寻不到人。   影卫如实回禀,“回侯爷,咱们的人已经出去找了,但还需要一些时辰。”   陆靖庭闭了闭眼。   他并不担心萧珏, 但万一魏琉璃落到了百里墨, 亦或是廖世廉手中,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青莲与这几人皆有联系。   陆靖庭一直以来都甚是尊重老太君, 但此时此刻,他内心唯有埋怨。   自然了,除却埋怨老太君之外,他也埋怨自己。   只恨他没有将一切计划告诉魏琉璃,让她早做准备。   而且, 当真不应该把青莲留到了现在!   后悔已经是为时已晚。   陆靖庭沉声吩咐, “军中猎犬都调动出来, 随我一块出去寻人!”   “是!侯爷!”   *   魏琉璃醒了。   但她不敢睁眼。   既然对方没有直接杀了她, 而是将她带出了永宁侯府,那么必然是因为什么事情。   若是她醒了, 保不成对方会对她用刑。   可她若一直装晕, 能拖几时是几时。   夫君, 他会来救她的吧……   魏琉璃上辈子就幻想过, 她的心上人会驾着五彩祥云, 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浑身湿透,幸而是盛暑天,并不觉得冷。   感觉到自己躺在冷硬的地面上,她侧耳听着四处的动静。   青莲在漠北也有自己的眼线与势力,她野心勃勃,试图将所有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去通知太子殿下,我知道百里墨在他手上,太子如果想要见到魏琉璃,就将百里墨也一并带过来。”   青莲交代了一句。   随即,又对另外一人道:“去告诉廖大人吧,他想要见的人,我已经给他带来了。”   魏琉璃,“……”   青莲究竟要做什么?   她为何一次性将萧珏、百里墨,以及廖世廉都叫过来?   魏琉璃百思不得其解。   但眼下关键之事,还是继续装晕为妥。   此刻,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而青莲就是那把刀。   “醒了吧?别装了。”青莲忽然开口。   魏琉璃身子一僵。   这女子还当真可怖。   也是了,若是青莲不可怕,又岂会是双面间谍呢。   魏琉璃睁开眼来,可当她尝试着坐起身子时,却发现浑身无力,身子骨一阵酥软,像是被抽干了一切力气。   青莲在她面前轻笑,“魏琉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动不了?那就对了,哈哈哈哈!别急呀,一会还有几人要过来,等到你们都到齐了,我会让你们明白,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魏琉璃觉得青莲疯了。   但她不能轻易招惹青莲。   魏琉璃十分识时务,道:“廖大人和百里墨的确该死,至于太子,他也不安好心,青莲姑娘所做一切,我都理解。”   青莲愣了愣。   被人理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舒心。   终于有人理解她了!   然而,看着面前这张清媚漂亮的脸蛋,青莲忽然又来气。   “还有你!魏琉璃,若非是因为你嫁给了陆靖庭,他必然会娶我!我才应该是永宁侯夫人!”   青莲歇斯底里。   她一度认为,她之所以走到今日这一步,皆是被旁人所害。   是萧珏、廖世廉、百里墨……还有魏琉璃!   都怨他们!   魏琉璃这个时候是半点不敢惹怒青莲的,她无奈轻叹,“若非是因着圣上赐婚,我都是大周太子妃了。”   没错,魏琉璃与萧珏青梅竹马。   她此言一出,青莲的情绪稍有缓解,但始终遮掩不住心头的醋意,“哼!魏琉璃,你知足吧!侯爷他完全配得上你!”   魏琉璃还能说什么呢。   她无法接话。   的确,夫君配得上她。   她不过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女子。除却美貌之外,她似乎的确是一无所有了。   多说多错,魏琉璃干脆就闭嘴不言了。   她在等待着……等着夫君来救她。   青莲也开始靠着石壁闭目养神。   魏琉璃发现,这里类似于一座地宫,四周都是石壁,但石壁上的灯火是亮着的,说明这里至少通风。   *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动静。   青莲睁开眼来,那双本应该清纯至极的眸子,忽然露出极致的冷意,宛若严冬水面的浮冰。   “青莲!”   是廖世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狂妄。   青莲唇角勾了勾,露出危险神色。   石门被打开,廖世廉大步走来,恰在他看向魏琉璃时,青莲的手触碰到了石壁上的机关,忽然两支箭矢从石壁射出,正好射中了廖世廉的双膝。   他当场倒地,惨叫声在回荡。   “啊!你这个贱人!你胆敢暗算?!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抓起来!”   廖世廉双膝跪地,鲜血涌出,没入青石石缝。   然而,廖世廉身后的随从毫无动静。   廖世廉愕然回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这个时候,青莲笑了,笑得狂妄肆意,仿佛终于挣脱束缚,她破开了一身茧子,破茧而出,露出本性,“哈哈哈哈!廖大人,你大概从不会想到,你身边的人早就跟随了我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不过,你别急,人还没到齐,好戏过一会才能开始。”   廖世廉不仅双膝中箭,身子还使不上力来。   然而,青莲与那几名男子却是安然无恙。   魏琉璃嗅了嗅鼻子,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淡香。   她猜测这其中必然有诈。   但青莲与她的那几名随从八成是服用了解药,所以才会无恙。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动静。   青莲忽的再度勾唇,“真好,都来了。”   魏琉璃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看见萧珏拖着被捆绑双手的百里墨,他二人是只身前来,其余并无旁人。   想来,这也是青莲的主意。   萧珏望向魏琉璃,他眼中有担忧与后怕。   奇怪,他竟是真的关心她。   魏琉璃甚是纳闷。   萧珏这个人明明只爱他自己,以及江山。   萧珏,“青莲姑娘,孤给你把百里墨带来了,你现在可以将琉璃给孤了吧?”   他话音刚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晃了晃脑袋,当即警觉,“你做了什么?”   青莲催动机关,将石门合上。   一时间,石室内,唯有青莲、魏琉璃、廖世廉、萧珏,以及百里墨。   原本,廖世廉方才可以出言制止,但他自己丧子,又瘸了腿,他自己活不好,也要顺带拉上几个垫背的。   青莲看出了廖世廉的卑劣。   她轻笑了两声,“廖大人,你不是一直在查廖铁东的死因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他的确是被魏琉璃所杀。当晚,廖铁东被骗到了十里坡,在杀他之前,魏琉璃还让人断了他的根子,哦……对了,那根子似乎是拿来喂狼了。廖铁东在被狼群撕咬之前,人只是昏迷,其实还活着呢,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   “廖大人,你害人无数,是不是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你的亲生儿子会是这样的死法吧?!”   “你们廖家是当真断子绝孙了呢!对了,廖铁东之所以会去找魏琉璃的麻烦,也是因为我暗中诱导,只是没想到魏琉璃比我下手更狠,哈哈哈哈!”   青莲说到这里,给魏琉璃竖起了大拇指。   魏琉璃,“……”她是疯了么?   青莲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廖世廉,可谁知,她刚要拿着匕首上前,却见廖世廉忽然喘不过气来,他上气不接下气,竟是活活给气死了。   而且双目瞪大,死不瞑目。   青莲踢了他几脚,又笑,“呵呵,我还以为廖大人有多大能耐,原来也是个不中用的。”   一言至此,青莲忽然用匕首指向了萧珏与百里墨。   萧珏还算镇定,到底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   但百里墨贪生怕死,对他而言,人间还有太多事情不曾享受过。   “你、你、你这个、贱、妇!你要做什么?!”   百里墨想逃,然而双腿不听使唤。   青莲一步步朝着他靠近。   “若非是因为你,我早就嫁给陆靖庭为妻了!我那年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凌迟……你总该听说过吧?”   一言至此,青莲呼啦一声,撕开了百里墨身上的衣袍。   夏裳落地,她手中的匕首直接划了上去,画了一个“×”。   皮肉破开,鲜血溢出。   百里墨一阵惨叫。   魏琉璃直接闭上了眼。   她快要吓晕了!   青莲当真是疯了!   萧珏咽了咽喉结,他也不曾想到,区区一个女子疯起来,会如此可怖。   青莲说要凌迟,那是当真在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凌迟……   百里墨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惨烈。   魏琉璃闭眼的同时,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敢看,也不敢听。   作者有话说:   青莲:江玉燕·青莲了解一下~   魏琉璃:吓死宝宝了,夫君我不要了,送给你!   陆狗子:???夫人,你要坚强一点!   魏琉璃:不!我坚强不了了,我腿软,QAQ~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啦~么么么哒~ 第六十章   “啊——”   百里墨从未想过, 他会是这个死法。   亲眼看着自己身上的肉被一刀刀割下来,百里墨吓得浑身抽搐,双目瞪如铜铃, 眼球上布满血丝。   萧珏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到散落一地的五脏, 当场恶心干呕。   他担心魏琉璃会看见, 大声提醒, “琉璃!你千万不要睁开眼!”   魏琉璃缩在墙角,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脑袋,脸埋入了膝盖。   她万万不敢多看一眼的。   她甚至听见了什么东西滑落,然后掉落一地的声响, 她强行控制自己不去想象。   魏琉璃心惊胆战。   她原以为青莲即便可恶, 但到底是个女子,不成想, 青莲狠起来,竟堪比地狱罗刹!   陆靖庭,他到底几时能来?!   他若是再不来,魏琉璃都打算把他让给青莲了。   她怕了还不行么……?   真的怕了!   终于,百里墨的惨叫声在石室停歇。   他死了。   是被凌迟而死。   青莲却还是不罢手, 直接割了百里墨的头颅。   “哈哈哈哈!欺我者, 我定加倍还之!这是恶有恶报!”青莲狂笑, 声音沙哑, 脸上布满血痕。   又死了一个!   真是太好了!   廖世廉、百里墨,这两个把她拖入泥潭里的人都死了!   那么接下来呢?   青莲疯了, 但脑子依旧转得很快, 她知道还剩下两人没有处理。   手中匕首晃了晃, 她指了指魏琉璃, 又指了指萧珏。   萧珏是个人物, 到了此刻竟还是面不改色。   青莲顿时觉得没趣儿。   她把注意力放在了缩成鹌鹑的魏琉璃身上。   看着情敌瑟瑟发抖的模样,青莲内心甚是舒畅,她往魏琉璃跟前走了几步,用命令的口吻,“魏琉璃,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魏琉璃吓傻了,“不!我不要看你!”   青莲觉得好玩,“快,抬起头来,我要你记住我的样子,即便去了黄泉路奈何桥,你要记得我!”   魏琉璃懵了,她为何要记住青莲?   魏琉璃继续当鹌鹑,坚决不肯抬头。   这时,萧珏的声音传来,“青莲姑娘,你先对付孤吧!孤也是你的仇人不是么?”   没错,萧珏也该死!   就是他在几年前设计,让她假装路过白帝谷,然后救下陆靖庭。   她就是他布下的一颗棋子!   青莲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呵呵笑了起来,“你们一个个都喜欢魏琉璃,为何不是我?难道我不够美么?”   她是天之骄女,才应该是周旋在众多枭雄之间的女人啊!   这厢,魏琉璃有些不解。   萧珏为什么要帮衬她?   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只会关心他自己么?   萧珏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旦回答不好,不仅会害了自己,还可能会激怒了青莲去伤害魏琉璃。   他道:“青莲姑娘,你自然会遇到视你如命的人,只是缘分未到。”   萧珏擅长攻心。   他知道,对青莲这样的女子,即便心性如何冷硬,但内心深处依旧渴望着独一份的爱情。   青莲当真愣了愣。   “爱情?我也可以吗?”关键是……她还来得及么?   萧珏继续给她洗脑,“为何不可呢?青莲姑娘才高八斗,容貌倩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你定然会遇到你的良人。”   青莲忽然一问,“那殿下你呢?你可喜欢我?”   萧珏一僵。   倘若魏琉璃不在场,他大约会诓骗青莲。   但他不想让魏琉璃看见他这样的一面。   他的迟疑,给了青莲答案。   青莲的双肩在颤抖,“哈哈哈哈!太子殿下为何不喜欢我呢?你不是说我才高八斗、容貌倩丽么?”   萧珏,“……”疯子!   这时,石门外面突然传来动静,是兵刃相击的打斗声,还有猎犬的狂吠声。   石门从外被人打开,陆靖庭与老太君几人持剑大步走来。   石室内的场景令人作呕。   萧珏出声提醒,“这里的空气有毒,你们多加小心!”   他即便与陆家不对付,但这个节骨眼下,还是先离开要紧。   陆靖庭的目光直接望向了魏琉璃,见她全须全尾,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揭下身上的外袍,直接走向魏琉璃,把她整个人罩住,在她头顶,低低道:“不怕,我来了。”   魏琉璃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她还是一副鹌鹑的模样,一动也不动。   青莲看不惯这一幕,“你们……果然都在演戏!都在骗我!”   老太君披着殷红色披风,杀气十足,因为青莲带走了魏琉璃,长孙差一点与她翻脸。   老太君之前就发誓,定要亲手杀了青莲。   这便再没有犹豫,一剑捅了过去。   青莲被当场刺穿了身体,但她依旧在狂笑,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陆靖庭,“哈哈哈!侯爷,我送了你一份大礼,你必然会一生记着我,哪怕是恨!”   陆靖庭觉得不妙,“你什么意思?!”   青莲唇角溢血,笑得狰狞可怖,“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喜欢魏琉璃,可她活不长了!哈哈哈哈,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说着,青莲自己推开了老太君,长剑抽离身体,血溅三尺,她当场暴毙。   陆无颜看到这里,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是啊,大家都喜欢嫂嫂。   而他也不想看到嫂嫂出事!   陆无颜催促,“事不宜迟,速速回府!”   老太君心惊胆战的看着长孙,这万一魏琉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直觉告诉他,长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陆靖庭把魏琉璃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   这个时候,萧珏的随扈也来了,晓飞上前搀扶起他,担心陆家会暗中对付太子,她立刻将萧珏带走。   萧珏记着青莲的话,忙道:“侯爷!琉璃若有任何异常,还请告知!”   陆靖庭头也没回,步履如风,风一般的离开了地宫。   老太君与陆无颜留下善后。   一众人被百里墨的“尸首”给吓得面色苍白。   廖世廉也死了。   陆无颜忧心道:“祖母,百里墨死在了漠北,这件事不妙啊,看来接下来真的要打仗了。至于廖世廉,他是朝廷的人,就怕皇上会怪罪下来。”   陆家现在是内忧外患。   老太君蹙着眉,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瞒着陆靖庭一桩事,对陆无颜吩咐道:“速给淮阳王寄一封书信,就说……他与姚氏的亲生女儿,在咱们陆家!”   无法子了,眼下只能拉帮结派。   陆家唯有自救,才能安然度过这个难关!   陆无颜震惊,“祖母,您在说什么?!”   老太君不打算隐瞒,“你的嫂嫂,她不是魏家女,她其实是淮阳王与魏启元发妻的骨血!”   陆无颜,“……”除了震惊之外,他心头还有一股难言的惊喜。   *   永宁侯府。   琅琊额头落下黄豆大的汗珠子。   不久之前,陆靖庭给他下了死命令,若是救不了侯夫人,他就要被军法处置。   此时,陆靖庭就坐在床榻边沿,他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面色如碳。   魏琉璃的一只手臂正在放血。   铜盆中的黑色血液逐渐增加,她脸上的气色也逐渐煞白。   “还需几时?”陆靖庭问道。   琅琊不敢拿侯夫人的性命开玩笑,放血排毒已是下下策,不然当真无药可解。   琅琊战战兢兢,“就……就快了。”   又过了半晌,琅琊给魏琉璃停止了放血,然后战战兢兢上药包扎。   陆靖庭一直守在床榻前,沾了血的衣裳也没有去换。   夜色降临,魏琉璃还是没有醒来。   老太君命人过来请了陆靖庭。   青莲这一场大闹,漠北局势发生了翻天的变化。   廖世廉死了,百里墨也死了,朝廷接下来的态度无法估测。   陆靖庭离开之前,交代了木棉,“小六,寸步不离看着你的嫂嫂,可听见了?”   木棉点头如捣蒜,“是!兄长!”   *   到了善秋堂,陆靖庭没什么好脸色。   老太君内心愧疚,问道:“琉璃那丫头如何了?”   陆靖庭面无他色,答非所问,“祖母叫我有何事?”   老太君一噎。   她算是明白了,老大还是在怨恨她啊。   老太君只好就事论事,“太子眼下还在漠北,也不知道他会如何向朝廷交代。不管是百里墨,亦或是廖世廉都是死在了青莲手里,可……青莲名义上是你未过门的妾室啊!”   言下之意,百里墨与廖世廉的死,极有可能会怪罪在陆靖庭头上。   毕竟,朝廷早就想要对付陆家。   这一次,恰好找到了合适的机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陆靖庭神色清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惜字如金。   老太君,“……”   老大这是在拒绝与她沟通了?   她错了还不成么?!   *   同一时间,木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魏琉璃。   兄长让她盯紧了,她就死死盯着。   就在这时,木棉就看见嫂嫂的眼皮子动了动,她紧张的不敢呼吸。   然后,她就见嫂嫂缓缓睁开眼来。   魏琉璃的那双桃花眼,此时此刻,有些天然呆,她看着眼前的面孔,眨了眨眼,“你是……棉棉?棉棉……你老了。”   魏琉璃甚是好奇的打量着,然后伸手捏了捏木棉的脸。   木棉,“……”她还没嫁人呢?哪里老了?   陆靖庭大步走来,见魏琉璃已醒,男人露出狂喜之色,“你醒了?”   魏琉璃一惊,就见面前男子剑眉星目,五官立体,自带煞气,与爹爹差不多年岁。   她不满的蹙眉,“放肆!粗鄙男子,你出去!”   陆靖庭,“……”   不多时,琅琊被叫了过来,一番诊断过来,琅琊走出内室,对陆靖庭笃定道:“恭喜侯爷啊,夫人她身子没甚大碍了。”   陆靖庭眸色幽冷,“说实话!”   琅琊身子一颤,“不过……夫人眼下只有六、七岁孩童的心智。”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木棉:从今开始,我有小伙伴了,23333~   魏琉璃:那个粗糙的男人,离人家远一点,哼!   陆狗子:来人……给本侯准备面霜!   ————   大家下午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哈,么么么哒~ 第六十一章   “我才不要嫁给他!”   “我不要与莽夫过日子!”   “我要回家, 我要阿姐,我要太子表哥!”   “……”   屋内,得知自己处境的魏琉璃, 她完全不能忍受了。   她又不是小傻子, 当然明白成婚是什么意思。她好端端的魏家嫡女, 为何就到了漠北这种苦寒之地?她是一朵娇花, 受不得半点风吹日晒。   屋内的哭闹动静很大。   琅琊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听见。   侯夫人现在对侯爷,那还相当的嫌弃,以及鄙夷。   见陆靖庭一脸霜色,琅琊好心宽慰, “夫人眼下心智不全, 属下猜测应该是残存毒素对夫人造成了影响,可能过一阵子毒素排尽就会痊愈了, 侯爷莫要往心里去。”   陆靖庭,“……”   任谁被自己的妻子嫌弃,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陆靖庭听着屋内的魏琉璃哭喊着,心绪如麻。   “几时能治好她?”陆靖庭冷声问道。   琅琊不敢保证,但见侯爷眼中饱含煞气, 他只好抖着胆子保证, 道:“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陆靖庭深吸了一口气, 胸膛起伏, “除却失了心智之外,她可还有哪里不适?”   魏琉璃的身子状况才是主要。   至于旁的事, 他可以忍一忍。   琅琊如实道:“夫人只是身子有些虚弱, 其他无碍。”   陆靖庭又吩咐, “每日早晚给夫人请脉, 必当要仔细!”   琅琊颔首, “是,侯爷。”   *   这厢,琅琊退下,陆靖庭进了屋子。   刚迈入内室,就看见魏琉璃披散着一头青丝,有气无力的正哭得梨花带雨。   木棉站在脚踏上,一脸无奈,“兄长,嫂嫂说要和离,她想去找太子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陆靖庭,“……”   倘若魏琉璃现在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说出这种话,陆靖庭必然忍不住,直接将她关起来才满意。   可她现在只有六、七岁的心智,他又岂能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她在六、七岁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太子了?   陆靖庭心头不是滋味。   不过,一想到失而复得,魏琉璃还活着,男人的那点酸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小六,你出去吧。”陆靖庭道。   木棉努努嘴,她很想留下来呢……   但陆靖庭一个眼神扫过来,木棉只能老老实实离开屋子。   屋内火烛摇曳。   魏琉璃不久之前才刚刚放过血,此刻正无力的抽泣着。她坐在床榻上,双臂抱着膝盖,模样有点可怜。   陆靖庭正要伸手去碰触,魏琉璃身子一缩,就要试图躲起来。   陆靖庭只好又堪堪收回了自己的手。   “休惧,我是你的夫君。”陆靖庭急着坚定自己的身份。   这一下,魏琉璃更是伤感了。   她一觉醒来,远离了京城与家人,还嫁给了这样一个人高马大,且肤色并不白皙的男子。   他眉目紧缩,眼神深幽,看着好生可怖。   她打小就喜欢太子哥哥那样白皙清瘦的少年。   魏琉璃抿着唇,一副想要哭,但又强忍着不要哭出来的表情,大眼水汪汪的,眼泪如豆,瞬间滑落。   简直委屈至极!   “不……我不要你……”魏琉璃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能这样快就嫁人了?还嫁给了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他的确不丑,甚至还有些英姿飒爽,可是他年纪太大了!   对此刻的魏琉璃而言,她才六七岁,眼前的陆靖庭对她而言,便不是一个辈分的。   陆靖庭觉得胸口微疼。   他受内伤了。   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魏琉璃刚刚嫁过来那阵子的热情。   他之前怎就不好好珍惜呢?   陆靖庭轻叹一声,“你……已经十六了。”   魏琉璃怔然,然后眨眨眼,她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可我就是不想要你……嘤嘤嘤……”   陆靖庭还能跟说什么呢。   男人揉了揉高挺的鼻梁,有些无奈,“你我是御赐的婚事,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陆靖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想让魏琉璃断了离开的念头。   然而,魏琉璃更加绝望了。   当即当着陆靖庭的面哭出声,“呜呜呜……我一点不想瞧见你了!”   陆靖庭,“……”   魏琉璃情绪不稳,陆靖庭当然不能离开。   好在,魏琉璃早就身体无力,哭了片刻就逐渐躺下,昏睡了过去。   她梦里似乎也甚是不安稳,时不时抽泣几下。   陆靖庭,“……”   他在床榻边沿坐了良久,又让魏琉璃躺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确定她呼吸平稳,一切正常,这才离开了屋子。   *   魏琉璃只有小儿心智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老太君那边却是谢天谢地,“幸好琉璃无事,不然……老生当真没法交代!”   张妈妈忧心道:“老太君,我听闻夫人哭着闹着要回京城,还要去找太子殿下,倘若夫人一直恢复不了正常,那、那侯爷岂不是要当冤大头?”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老太君活到这把岁数了,鲜少有自责的时候。   她轻叹一声,“看来老大他是碰到劫数了,不过琉璃会好过来的,他二人郎才女貌,可谓是天生的一对啊。”   张妈妈,“……”   真不知老太君哪里来的自信心。   同一时间,萧青在院中一阵浪荡的狂笑,“哈哈哈!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也不知道侯夫人还记不记得我了?”   花艺泽唇角一抽。   三殿下从来都是幸灾乐祸,他见怪不怪了。   *   翌日一早。   魏琉璃起榻洗漱,赵嬷嬷红着眼眶,道:“小姐,你可还记得老奴?”   透过铜镜,魏琉璃发现赵嬷嬷也老了。   而她自己当真不再是曾经的面孔。   她现在十六了!   可她半点不记得这些年发生过什么。   她很苦恼、悲伤、迷惘,以及惶恐。   魏琉璃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抹泪,“赵嬷嬷,我记得你。”   赵嬷嬷破涕为笑,“那就好!小姐且听老奴一言,日子还是得照常过下去。侯爷对小姐是真心实意的,小姐莫要闹脾气了。您与太子殿下不能再见面了。”   这可真是令人悲伤的事情!   魏琉璃忍不住,又哭了。   她头脑发晕,昨日放血过多,身子骨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这时,陆靖庭过来了。   魏琉璃立刻警惕。   待高大的男人一靠近,魏琉璃立刻意识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   即便已经得知自己十六了,早就及笄,但对魏琉璃而言,陆靖庭亦然是一个“庞然大物”。   在她眼中,爹爹也是这副模样。   她当即泫然欲泣。   悲伤根本抑制不住。   委屈与无措感,令得她倍感孤独与后怕。   小孩子对陌生的环境,都是这种害怕的情绪。   陆靖庭见不得她哭,“不准哭了。”   魏琉璃破了音,“你作甚凶我?嘤嘤嘤……”   陆靖庭,“……”他凶了么?   他只是没有笑而已……   赵嬷嬷站在一旁,甚是无奈,“侯爷,小姐情绪不稳,还望侯爷能多多体谅,等小姐缓和一阵子,侯爷再过来吧。”   赵嬷嬷这是逐客了。   陆靖庭竟然在自己府上被逐客,他对此还无话可说。   “好,劳烦嬷嬷照料好夫人。”   丢下一句,陆靖庭只能暂时离开。   他总不能逼着一个小姑娘,强行让她心悦自己。   何况,魏琉璃现在就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性。   陆靖庭即便急切,但也要强忍着,不能急于一时。   *   萧青正往这边来。   算着皇家与魏家的关系,他也算是魏琉璃名义上的表哥。   若是站在陆家的角度,魏琉璃又是他的表嫂。   甭管是从哪一层关系来看,他都有理由过来探望一下魏琉璃。   见陆靖庭沉着脸从蔷薇苑出来,萧青一条臂膀搭在了陆靖庭肩头,笑着吊儿郎当,支招道:“大表哥有所不知,哄小姑娘们其实并不需要太大的精力,只需要勤快就行。”   “你偶尔送送花,说说情话,有事没事撩撩她,不出半月,她就会对你言听计从。这些都是我在京城数年流连花丛得来的经验之谈!”   陆靖庭,“……”   他倒是在衡山下面种了两垄花。   但前夜暴雨,花儿都凋谢了。   其实,陆靖庭容貌甚俊,五官立挺,面容轮廓清晰,眼眸深邃,是那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气度更是绝佳。   这等相貌、气场,要是搁在京城,真不知迷死多少闺中女子。   然而,偏生这人常年不苟言笑。   浑身上下散发着常年征战沙场积攒下来的戾气与冷冽。   导致旁人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冷硬与漠然。   从而忽略了他本身俊美无俦的皮囊。   萧青单独去见了魏琉璃。   陆靖庭在院外,听见了一阵女儿家的嬉笑声。   魏琉璃笑了。   她记得太子,记得萧青,就是不记得他了。   陆靖庭,“……”心头那股酸涩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不甘。   也不想就这样静等下去。   于是,陆靖庭去了一趟善秋堂。   老太君那边的小厨房,有整个侯府最好的厨子,是之前从京城跟过来的,十分擅长做点心。   陆靖庭记得陆无颜此前调查过魏琉璃,说她喜欢吃桂花糕。   小半个时辰后,陆靖庭提着攒盒,再度来到了蔷薇苑。   萧青已经离开,魏琉璃正在院中扑蝶。   原本还一脸愉悦,一看见他过来就立刻哭丧着脸。   陆靖庭默了默,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魏琉璃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陆靖庭亲自将食盒打开,端出了刚刚出锅的桂花糕,“这是你喜欢的,吃吧。”   魏琉璃努努嘴,“我不喜欢方形的桂花糕,我要吃圆形的。”   陆靖庭,“……”有甚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方形的桂花糕,和圆形的桂花糕,竟然不是一样的桂花糕……   魏琉璃:兔子形的桂花糕更好吃。   陆狗子:-_-||   木棉:太好了,有人比我还能作!我的优秀全靠嫂嫂衬托呀,2333333~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   陆狗子会逐渐认识到,女孩子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第六十二章   “来人!速速让善秋堂的厨子去做圆形桂花糕!”   陆靖庭不问缘由, 当场下令吩咐了一句。   魏琉璃既然觉得方形桂花糕与圆形的不一样,那便是不一样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靖庭潜意识里开始懂得, 如何与小姑娘相处了。   哪怕魏琉璃此刻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 他也会说她是对的。   果然, 小妻子情绪平复了不少。   但两个人心理上相差甚大, 忽然之间又无话可说,只剩下大眼瞪小眼。   孩子的天性就是玩闹,魏琉璃的身子骨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但并不觉得乏力。   魏琉璃身上出了薄汗, 鬓角发湿, 雪腻肌肤上隐现出薄薄的粉色。   宛若晨间娇花初绽。   其实,她完全有使出美人计的资本。   事实上, 陆靖庭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心甘情愿的中了美人计。   陆靖庭担心她伤了身子,加上漠北酷暑炎热,就不让她再到处乱跑了,“坐下, 别乱动。”   魏琉璃正做出了离开的姿势。   她在魏家那会, 爹爹时而宠着她, 但时而又会突然对她大发雷霆。   爹爹对她的态度, 甚是古怪。有时候还会抱着她大哭。   不过,她到底是魏家嫡女, 自幼长在蜜罐里。   故此, 脾气倔强, “你要怎样?”   她昂着胸脯。   这个莽汉是永宁侯, 她听说过此人, 是传说中的鬼面将军。   人倒是不像传言中那般粗鄙,可眼眸过于深邃,给人深沉冷硬之感。   陆靖庭,“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丈夫,可听明白了?”   男人再次强调。   这一下,魏琉璃声音哽咽,看样子又要哭了。   陆靖庭不会哄孩子。   陆无颜兄弟三人是他亲手带大的,但男孩方便照料,直接扔在校场丢沙包即可。   陆紫嫣也从不矫情,与男孩无异。   陆靖庭只知道魏琉璃喜欢桂花糕,至于旁的,他并不太了解。   到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小妻子并不是很熟悉。   陆靖庭正要说到嘴边的“我想让你待在我身边”,又咽了下去,他道:“那你想怎样?你想要什么?我都会依你。”   他会这么好?   魏琉璃狐疑的看着陆靖庭。   她虽然丢了十年的记忆,但脑袋机灵,“那……倘若我要回京城呢。”   “不可以!”   男人突然低喝一声。   魏琉璃吓了一跳,她瘪嘴,将哭未哭,模样倒是比哭起来还要可怜。   “可你刚才还说会依我!你怎的不讲理?”   陆靖庭,“……”   倒成了他不讲理了么?   行吧,他不讲理,她有理总行了吧!   陆大将军突然觉得战战兢兢,稍稍不慎,就会说错话。   这时,阿缘提着攒盒从小径飞快走来。   善秋堂的小厨房有现成的作料,做出一碟子圆形的桂花糕并不是难事。   阿缘喘着气,“侯爷,桂花糕来了!”   陆靖庭点头,亲手端出了桂花糕,对魏琉璃说,“吃吧。”   这下,她总该满意了。   魏琉璃只觉得热,她又不想吃桂花糕了,遂摇摇头,“我不吃了。”   陆靖庭,“……”   这要是换做陆家的几个公子与小姐,早就被他狠狠揍一顿了。   陆靖庭忍了忍,他对这些事都可以忍受,他最难以承受的是,魏琉璃不记得他了,反而惦记着太子萧珏。   陆靖庭深呼吸,“不吃也罢,我带你去军营骑马,你可想去?”   骑马呀……   总比困在宅子里好。   小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她只是想出去玩耍而已。   大周民风还算开化,高门贵女们打小就学六艺。   魏琉璃点头,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陆靖庭朝着她伸出了大掌。   其实,陆靖庭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但由于常年习武,掌心早就磨出了茧子。   魏琉璃犹豫了一下,才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她脑子里没有男女之防。   她的心智只是一个孩子。   就这样,陆靖庭牵着魏琉璃,两人走出了蔷薇苑。   赵嬷嬷等人站在后面看着,只觉得是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子。   *   到了府门外,小厮牵着一匹汗血宝马过来,这骏马个头高大,双眼晶亮有神,头心一撮火红色毛发,雄赳赳气昂昂。   魏琉璃有点怂,身子往陆靖庭身侧缩了缩。   陆靖庭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他被取悦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眸光异常温和,“不用害怕,它叫闪电,极通灵性,你是侯夫人,它不会排斥你。”   “你没骗我?”魏琉璃天真的问。   陆靖庭觉得机会来了,稍一低头,“我抱你上去,它就会顺从于你。”   一言至此,也不等魏琉璃是否答应,直接抱着她的细腰,双臂稍一用力,抱着她上了马背。   随后,陆靖庭自己也上了马,他坐在魏琉璃身后,双手拉着缰绳,魏琉璃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骏马的确没有反抗。   魏琉璃乐呵呵的笑了,“那还等什么,速速去军营吧!”   陆靖庭应了一声,踢了马腹,两人离开了巷子,后面的几个随从讪了讪,也随后跟上,但很机智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天知道,看见侯爷哄女子开心,他们花了多大的精力才说服自己。   同一时间,老太君得知了消息,立刻命人去军营送信,“去告诉白练他们,若非是十万火急的大事,莫要打扰了侯爷夫妇两人。”   魏琉璃仅仅是暂时失了心智。   她又并非是真的小孩子。   成婚几个月了,也该有个孩子了。   老太君吩咐过后,又盘算着淮阳王那边几时能收到书信。   另外,朝廷几时会降罪陆家。   金箔又几时会来讨伐。   陆无颜此刻就在老太君跟前,他道:“祖母,那百里墨的尸首早就骨、肉分离,加之天气炎热,已经开始腐烂,那尸首……到底要不要送去金箔?”   老太君拧眉思量,“青莲是双面细作,又曾是你兄长名义上的妾室,即便咱们如实告知金箔王室,金箔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会借题发挥,尸首……扔了吧。”   陆无颜明白老太君的意思了,“总之,无论怎么做,都可能要变天了。”   老太君点头,随即又笑了笑,“哎呀,变天归变天,你兄嫂的事情也很重要。这阵子你多担待一些,让你兄长好好陪你嫂嫂。”   陆无颜,“……”   他倒是很敬重兄长,可兄长当真会哄嫂嫂么?   对此,陆无颜心中没底。   *   军营,广袤的马场之上,骑在马背上,迎着风驰骋,是让人觉得无比畅快的一件事。   魏琉璃欢快极了。   她胆子很大,即便陆靖庭加速了,她还乐呵呵的。   两个人挨得很近,陆靖庭几乎把她抱在怀中,男人的下巴就在魏琉璃脸侧,如此亲密无间。   魏琉璃却是丝毫察觉不到,所有注意力都在疾驰的骏马上。   陆靖庭却是心思万千。   他又进一步动作,一条长臂圈住了魏琉璃的腰肢,又细又柔,让人爱不释手。   魏琉璃依旧没有反应。   陆靖庭意识到了这一点,附耳道了一句,“好玩么?”   他的声音在风中很快消散。   但因着靠得很近,魏琉璃听得真切,她点头如捣蒜,“好玩好玩!”   陆靖庭像是受了某种启发,又附耳说,“你一直当侯夫人,我就经常带你过来骑马。”   他抛出了诱饵,就等着小鱼上钩。   说实话,魏琉璃动摇了。   广袤的草原,令人心旷神怡,是京城的四方天无法比拟的。   魏琉璃犹豫了一下。   陆靖庭趁热打铁,“我有三十万大军,还有金库,你是我夫人,等同于这些都是你的。”   男人不知道自己还能拿出什么诱惑出来了。   金库是秘密,除却老太君之外,无人知晓。   他都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魏琉璃又犹豫了一下,她一个小姑娘,要三十万大军,以及金库,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   她实话实说,“可是我想阿姐了。”   陆靖庭知道,魏琉璃有一位早就出阁嫡姐。   有一桩事,其实陆靖庭已经猜出了几分。朝廷会对陆家下手,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撕破脸皮。   不出意外的话,陆家用不了多久就要举家搬回京城了。   陆靖庭故意说,“为夫可以为了你回京,但你要耐心等一等。”   这么好说话?   魏琉璃狐疑。   她知道自己生得好看,到底心智不足,想不到那样多的弯弯绕绕,“可……我暂时不想给你生娃娃。”   她以为,陆靖庭对她好,是为了想要生孩子。   陆靖庭一噎。   他又不是禽兽,即便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对一个六、七岁心智的小姑娘下手。   “好。”陆靖庭哑声应下。   骏马还在疾驰,这时,一穿着兵卒服饰的男子一路跑了过来,“报!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陆靖庭注意到,怀中的小姑娘立刻来了精神,眼中忽然多了期盼。   男人心头一紧,有些酸涩与不适。   “我知道了。”陆靖庭道了一句,调转马头,放缓了速度,带着魏琉璃缓缓往营帐方向驶去。   魏琉璃的确心情雀跃。   打记事开始,太子表哥就对她极好。   她在漠北人生地不熟,自然是想要见到故人。   而且,对她而言,她对太子的记忆,还十分熟悉亲切,就好像上次见面就在昨日一样。   陆靖庭将她的一切小表情皆收入眼底。   到了营帐,还没下马,隔着数丈之远,魏琉璃就对萧珏挥手,“太子表哥!”   众将士们,“……”   夫人对太子好生热情。   侯爷他怎么也不制止?   如此以来,夫纲何存?!   陆靖庭将魏琉璃抱下马背时,故意勒了她的腰。   疼得魏琉璃直皱眉。   一站稳,魏琉璃就想要奔赴太子。   这一幕太过眼熟,陆靖庭记得,她刚刚嫁给他时,也是如此主动奔赴于他的。   眼下,魏琉璃对旁人如此,陆靖庭心里十分不好受。   两个月前,他还不以为然的东西,到了此刻却是弥足珍贵。   魏琉璃正要往前走,陆靖庭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衣领,迫使她无法继续往前。   魏琉璃懊恼,可她的那点力气,根本无法与陆靖庭抗衡。   折腾了几下,无果后,她只好气呼呼地放弃。   “太子表哥!”她委屈的唤了一声。   萧珏也有自己的线人,他只是打探到了魏琉璃失了心智,不成想是真的。   他心中燃起了一丝狂喜。   “表妹。”他喊了一声。   就见魏琉璃看着他的眼神,也同样透着欢喜。   两人四目相对,陆靖庭成了一个局外人。   他依旧拉着魏琉璃的后衣领,不允许她再继续靠近萧珏。   陆靖庭神色极淡,“太子殿下有何事?我还要陪着内子骑马,还望太子殿下长话短说。”   陆靖庭从不阿谀奉承,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萧珏今日的确是有备而来。   见魏琉璃如幼时一样牵挂他,萧珏又有了失而复得的信心。   萧珏笑起来,如沐春风,容貌的确是公子朗朗如玉。   陆靖庭危机感倍增。   萧珏虚手一请,“侯爷若是方便,你我二人私底下说吧。”   陆靖庭看了一眼身侧的魏琉璃,把陆无景与陆无昌叫了过来,吩咐兄弟二人,“陪你们嫂嫂在军营四处转转。”   陆家兄弟两,“……是,兄长。”   因着陆家的女眷,都是巾帼女英雄,故此,军营没有女子不可踏足的规定。   但魏琉璃完全不是巾帼女英雄,换做以往,她这样的女子早就被驱赶数次了。   魏琉璃一步一回头,不太情愿的与萧珏分开。   萧珏一直在对她笑,笑容温和。   陆靖庭看着这一幕,垂放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不过男人面上不显。   *   萧珏与陆靖庭单独进了营帐。   营帐内甚是闷热,案台上摆放着一把将军障刀,另外就是一本兵书,十分简陋。   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一军主帅的营帐。   对陆靖庭的品行,萧珏是无话可说的。   无论从能力、性情、人品,陆靖庭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   然而,也正因为他太过优秀,功高过主,朝廷才会忌惮陆家。   有时候,一个过于精明优秀的臣子,才愈加无法让上位者心安。   尤其是,萧珏上辈子,是死于陆靖庭之手。   被砍掉头颅,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有颜面之事。   故此,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萧珏暗暗发誓,一定要弄死陆靖庭。   卸掉伪装,萧珏与陆靖庭都露出了原本的神色。   互为敌视。   是政敌,也是情敌。   陆靖庭语气微冷,“殿下有何事?”   萧珏从袖中取出一封手笺,“侯爷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这次百里墨一死,会引起多大的轰动,父皇一直崇信仁德之政,金箔一旦对大周发动攻势,父皇必然会降罪于陆家。只要孤上书一封,陆家即刻面临危机。孤可以帮你,也可以毁了你。陆家的下场如何,就全凭侯爷自己定夺了。”   萧珏是在威胁。   但陆靖庭早就考虑过这些事。   面对皇权——大周下一任的帝王,陆靖庭此时此刻表现出过分的冷静。   冷静的俨然不将萧珏放在眼里。   闷热的主帅营帐内,豆大的汗珠从男人额前滑落,润湿了胸前衣襟。   气氛僵凝。   有什么危险的氛围在他二人之间回旋。   陆靖庭忽的勾了勾唇,罕见的笑了笑,“那么,太子的条件是什么呢?”   萧珏不打算拖延,直接道:“孤要琉璃。”   孤要琉璃……   这四个字如同魔音灌耳。   即便已经猜出了太子的意图,但亲耳听见之后,陆靖庭依旧是盛怒难消。   他的妻子,容不得旁人觊觎!   就算是储君,也不可以!   任何人都不行!   魏琉璃是他的。   就好像十几年前,他宁愿杀了自己心爱的宠物,也没有将它让给任何人。   他就是如此自私,独占欲甚强!   陆靖庭面容冷硬,有种不可抵挡的气度,“琉璃是我的妻子,我与她是御赐的婚事,太子殿下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其实,这桩婚事其中就有你的手笔吧?且不说琉璃已经嫁给了我,单是太子殿下的这份算计,你就配不上琉璃!”   萧珏猛然间身子一晃。   他后悔了,早就悔了!   可当他梦见前世时,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他没想到,陆靖庭知道一切!   萧珏收敛笑意,“这么说,侯爷不打算把琉璃还给孤?侯爷可知,这一次的事情对陆家而言会是怎样的灾难?难道侯爷不应该为陆家考虑?”   陆靖庭面不改色,“陆家我护。我的妻子,我也要护!太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陆某奉陪到底!”   一言至此,陆靖庭又加了一句,“另外,还望太子自重,莫要惦记旁人之妻,否则……我陆某也不会善罢甘休。”   萧珏反被陆靖庭威胁了。   陆靖庭这是软硬不吃!   萧珏深吸了几口气,尽可能排解了想要杀人的狂怒,“侯爷当真不肯割爱?”   陆靖庭不想再忍了,再一次强调,“她是我的妻子!”   谁会把自己的妻子让出去?!   陆靖庭又道:“太子殿下要说的话都说完了,那就请离开吧。”   萧珏腮帮子鼓动。   他就知道,陆靖庭是他的劲敌!   上辈子是,这辈子亦然。   走出营帐,陆靖庭直接逐客,“来人!送客!”   不远处,魏琉璃正玩的欢快,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萧珏还想继续往前走,便有士兵挡在了他面前。   萧珏快要气笑了,看向了陆靖庭,“侯爷,孤是军监!是朝廷钦差!”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体面需要保留?   陆靖庭非常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陆家军营,我说了算。”   萧珏,“……!!!”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的我的!一切都是我的!老婆是我的!江山也是我的!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哈,晚上还有一更哦,么么么哒~ 第六十三章   魏琉璃过来时, 发现萧珏已经离开,她很是沮丧。   她还没与太子表哥说上几句话呢。   她怨恨的瞪了一眼陆靖庭,这之后转过小身板, 不去搭理他, 神情十分低落。   陆靖庭无奈叹气, 走上前哄她, “你还想不想骑马?”   魏琉璃努努嘴,小孩子家藏不住心事,“我累了,不骑!”   陆靖庭就没见过这么麻烦的女子。   奈何, 他只能继续耐着性子哄她, 但在这之前,陆靖庭对一旁的士兵使了眼色。   士兵们眼观鼻鼻观心, 立刻明白了侯爷的意思,都很是默契的退了下去。   四下无人,陆靖庭伸手,握着魏琉璃细弱的肩膀,把她掰正了, 让她正面对着自己。   然后, 男人低头看着她, 耐心的哄, “那你想放纸鸢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怎样?”   苍天可见, 他可真是拿出所有的本事哄小姑娘了。   魏琉璃就是不肯说话, 她眉目收敛, 浓密的睫毛湿润, 啪嗒几滴泪珠子滑落。   那一瞬间, 仿佛一切事物都无限放缓。   陆靖庭甚至还看见了泪珠里面倒映着的自己。   她又哭了。   陆靖庭以为是因为萧珏,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但他压制住了自己,低声说,“不准哭了。”   魏琉璃撇撇嘴,哽咽,“我心里难受,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你一凶,我就更想哭了。”   陆靖庭,“……”   他怎么又凶她了?   陆大将军百思不得其解,着实不能明白小姑娘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时辰已经不早,眼看着又有一场雷雨逼近,陆靖庭一弯身,把魏琉璃打横抱起。   他身段颀长,魏琉璃被这么一抱,突然升起的高度,令得她吓了一大跳。   她“哎呀”叫出声来。   随即,双臂无意识的抱住了陆靖庭的脖颈。   陆靖庭倒是很满意她这个动作。   但魏琉璃还是闷不吭声,直至回到侯府,她也是耷拉着脑袋,拒不接受与陆靖庭有任何眼神对视。   魏琉璃又被一路抱到了蔷薇苑,等到她被放下时,她撒丫子一样跑开,直接爬上床,然后掀开被褥,把头埋了进去,跪趴在凉席上大哭。   陆靖庭,“……”   夫人她这又是怎么了?   一旁的赵嬷嬷亦不明白所以然。   魏琉璃的动作甚是滑稽,她翘起的后臀部,因为伤心欲绝的痛哭,而一颤一颤的。   赵嬷嬷担心自家小姐的颜面,无奈道:“侯爷,若不等小姐平缓一下情绪吧。”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恋爱进阶30%,本侯真是越来越优秀了呢,2333333~   魏琉璃:不要以为带我骑马,就可以了!哼哼!   陆狗子:你想骑什么都行……包括我……   魏琉璃:-_-||麻麻救命!这里有一个大变态!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了哈,么么么么哒~晚安啦~ 第六十四章   陆靖庭从蔷薇苑离开之时, 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不去刺激魏琉璃了。   她现在心智太过稚嫩,与正常人思维不同。   陆靖庭直接去了善秋堂。   他今日当众与太子萧珏撕破脸皮的事情, 众人皆知。   相较之以前的陆靖庭, 他今日的确是鲁莽了。   但事已至此, 指责已无用。   再者, 即便陆靖庭没有撕破脸皮,实事也已经摆在眼前了。   该发生的事情,始终要发生。   众人对接下来的变故,已经心知肚明。   老太君长叹一声, “这一天终于是要到了!”   陆家的男子都已经到场了。   陆靖庭是一家家主, 这件事的起因是他。   陆家数百年来起起伏伏,从开国起, 就经历过无数风霜,起起伏伏,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无论何时,陆家都坚定“忠义”二字。   但这个忠义并非是针对哪一任帝王。   陆家只忠于大周,忠于天下!   陆靖庭人狠话不多, “我不赞成当今圣上的仁德之政。在我看来, 所谓仁德是建立在天下太平, 百姓安康的基础之上。”   老太君, 以及陆家兄弟几人认真的听着。   老太君是个直肠子的人,“老大, 你就直说吧。”   陆靖庭, “我想造反。”   老太君一噎, 幸亏堂屋内没有外人。   她让陆靖庭直接, 但没有让他这么直接啊!   陆无颜喉结滚了滚, 顿时浑身热血沸腾。   陆无景与陆无昌亦然。   倘若当初陆家能够如此硬气,他们的父亲、母亲、二叔与三叔,也不会丧命!   兄长的决定,他们再支持不过!   这时,堂屋外面走来一人,来人是二夫人,她手中提着一把宝剑,清瘦的面容有些肃重,“我是陆家妇,这种事情,岂能不叫上我?”   二夫人瞥了一眼陆靖庭,又道:“太子欺人太甚!竟做出觊觎臣子之妻这种荒谬之事!我虽怨恨魏家,可侯夫人现在毕竟是咱们陆家妇,这口气不能咽!”   二夫人是个嘴硬豆腐心的人。   真要是有人欺负到了陆家头上了,她必然站出来。   陆紫嫣也过来了,“别忘了我!巾帼不让须眉,我可是祖母一手养大的!”   陆家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老太君对此甚是感慨。   她一手拉扯大的这些孩子们,总算是没有令得她失望。   白练不多时也来了,一脸埋怨,“怎么也不等等我?把我忘了么?”   随即,三殿下萧青不请自来,他也不多问什么,摇着折扇,款步而来,“算上我一个吧,好歹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陆家一搞事,他与母妃完全逃脱不了。   再者,他早就看到萧珏不顺眼!   造反啊!这事刺激,他喜欢!   一屋子的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只是表了一个态。   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风风雨雨,都以陆靖庭马首是瞻了。   人越是到了危难之时,越是坚定心中所想。   *   天色已黑。   不久之前刚刚下了一场雷雨,这时骤雨初歇,空气里弥漫着芳草气息。   陆靖庭觉得有必要去见见魏琉璃。   陆家一旦开始起势,便与朝廷水火不容了,其中就包括了魏家。   而魏琉璃现在就是一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刚迈入蔷薇苑,陆靖庭就听见一阵嬉笑声,是魏琉璃在院中逮萤火虫。   她一个人玩得欢乐,赵嬷嬷等人却是累得气喘吁吁。   赵嬷嬷万万不成想,当初好不容易把小姐伺候大,现在又得从头开始。   发现了陆靖庭的身影,魏琉璃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靖庭隔空就感觉到浓郁的嫌弃。   “……”   赵嬷嬷见状,行礼道:“侯爷。”   陆靖庭一挥手,让众人退下。   他在处理政务上面,说一不二、干净利落,唯独面对魏琉璃时,当真不知如何才好。   软硬都拿不出手。   众人一退下,陆靖庭靠近,站在魏琉璃面前,见她低头不看他,男人无奈轻叹。   他有这般可怖么?   “要不要去屋顶看月亮?”陆靖庭放缓了声音,柔声问道。   看月亮如此无聊的事情,陆靖庭这辈子都不曾干过。   魏琉璃终于抬头,她眼眸晶亮,水汪汪的,里面仿佛沉入了一片星辰,“那……好吧。”   看上去勉为其难。   陆靖庭内心很清楚,她对自己还是很排斥的,不仅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   他抱着魏琉璃,催动轻功,两人稳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屋顶。   魏琉璃胆大,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何乐乐的笑了。   头顶星空闪烁,明月高悬,一切看上去那样祥和美好。   陆靖庭仰面一望,突然觉得世间还有如此美妙的景致。   明明那样普通,但他此前却从未留意过。   原来……   上屋顶赏月,也并非是一桩不好的事情。   他难得体验了一次岁月静好。   魏琉璃“哇啊”了一声,又说,“漠北的月亮真大,比京城的大。”   陆靖庭看着她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女子可能都喜欢无聊的事情,比方说扑蝶,逮萤火虫,以及看月亮……   陆靖庭沉默片刻,他冷不丁道了一句,“倘若……不久之后会发生大事,你怕么?”   魏琉璃努努嘴,实话实说,“天大的事,也没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嫁人了更可怖吧。”   眼下之意,她正在经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陆靖庭,“……”   若非他内心足够强大,都已经被她捅得千疮百孔了。   魏琉璃这时又说,“我姑母是当今皇后,太子是我的表哥,爹爹与阿姐也会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陆靖庭,“……”当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可他要反的人便是圣上、皇后、太子……还有魏家。   看来,她失了心智,也是一桩好事……   接下来的变故,即将是一场生死大战。   陆靖庭并不想让魏琉璃去经历。   他诧异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在短短两个月之内,他就对她有了如此大的态度转变。   他恨不能拼劲一切的力气,让她过上好日子。   两人对视,魏琉璃总觉得男人的眼神古怪,专注的有些可怕。   她的脑子总容易想入非非,立刻双手捂着唇,“别想跟我亲嘴儿!”   亲嘴儿……?!   陆靖庭喉结滚了滚,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那些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悸动突然涌了上来……   陆靖庭很认真的说,“……你我是夫妻。”   他本来没想要亲她。   可她这么一说,而且表现的如此嫌弃,他还当真想要亲一亲了。   人都有反抗心理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如此。   魏琉璃双手捂着唇,嘴里含含糊糊,“这桩婚事,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孩子的话,直接又伤人。   说实话,陆靖庭一开始也不是情愿的,可是现如今,他只恨自己当初冷落了佳人。   陆靖庭张了张嘴,深觉无法沟通。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魏琉璃眨眨眼,才不信男人的话,“我要下去了。”   “好。”陆靖庭一口答应。   这厢,正趴在墙角偷看的木棉,忽然被人捂着唇,拉到了一侧。   来人是白练。   他刚刚路过蔷薇苑外面的小径,不成想正好看见木棉在鬼鬼祟祟。   白练拉着木棉一路跑远。   直到远离了小径,才放开了她。   木棉很好奇,“兄长与嫂嫂到底亲没亲嘴儿呀?”   白练俊脸微怔,“……六姑娘,以后莫要偷看。”   木棉瞪了白练,“白军师不也在偷看?”   白练,“……”不!他真的只是恰好路过!而且夫人的院子,他岂能踏足?!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木棉个头高大,比同龄的女子高出了不少,而且眉目之间自带英气,看上去有几分随了老太君的容貌。   看上去明明是个厉害的女子,可惜了……这脑子……   白练无言以对,“你兄长会生气的。”   木棉,“……那我替你保密。”   白练,“……!!!”到底是谁替谁保密?   白练头晕了,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   十日后。   金箔铁骑对大周正式宣战,打的旗号是为了太子百里墨报仇。   陆靖庭没有派人去向金箔朝廷解释。   即便解释也无用。   金箔一直都在等着一个进犯大周的机会,而这次死的人是金箔王上的独子,两国开战是在所难免。   陆靖庭早有防备。   金箔铁骑一过来,陆家军立刻杀过去。   陆靖庭下了死命令,“但凡是金箔人,杀无赦!”   没有任何所谓的回旋的余地。   大周朝廷的所谓仁德之政,在他眼里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主帅军营,陆无颜正拿了军令出发。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此人尚未迈入营帐,即道:“报!”   男子被引入营帐,陆靖庭一身玄色劲装,眉目幽冷,“说,可是圣旨?”   他在官道设置了关卡,但凡是朝廷的人送来圣旨,人会被扣下,圣旨直接由他的人拿来。   男子上前,“侯爷!的确是圣旨!圣上命您即可收兵,一月之内赶赴京城复命。”   话音刚落,陆靖庭忽然就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雄厚,但也荒凉。   这份荒凉之中,透着无数英雄的无奈与悲愤。   这个时候撤兵,是想要让漠北百姓成为金箔铁骑的刀下魂么?   简直是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啊!   陆靖庭一剑划碎了圣旨,对男子吩咐道:“朝廷派来的人,杀了!伪装成金箔人所为,本侯就当从未收到过退兵圣旨。”   男子热血沸腾。   他方才来之前还担心侯爷会收兵。   侯爷如此做派,虽然冒着杀头的危险,但护住了漠北百姓,与大周边陲。   男人哭了,嗓音在颤抖,朗声道:“是!侯爷!”   *   这厢,朝廷派来送圣旨的钦差直接被截杀。   此事被按在了金箔人头上。   朝廷与金箔不要脸,陆靖庭就以牙还牙,命人快马加鞭送书信去京城。   就说,钦差被金箔人杀了。   实在有辱大国尊严。   陆靖庭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遂带兵与金箔人顽强抗争,势必要挽回大周尊严!   *   五日后,京城。   萧珏数日前就已经回京,他自然是煽风点火,将陆家置于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上。   议政殿内,帝王一脸愠怒,将陆靖庭送来的书信,直接抛下了龙案。   “你们看看!看看这陆靖庭写了什么?!他竟说朕派出去的钦差被金箔人给杀了!而他现在还在替朕挽回大周颜面!”   魏启元弯身捡起书信。   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笔力险劲,每一个字都堪称绝妙。   虽然魏启元对陆靖庭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但仅观其字,就不难想象出他的英伟。   这个女婿……不简单呐!   魏启元撩袍跪地,“皇上,魏家从来都是忠心不二,这一次陆家的行径,我魏家全然不知啊,不过,臣想去亲自去一趟漠北,将女婿一家子带回京城!”   陆靖庭能杀钦差,总不能连他这个岳丈也杀吧。   帝王当然知道魏、陆两家本就有仇。   那桩婚事也是他赐婚,并非魏家的意愿。   帝王摆摆手,“那就劳烦魏卿了。”   魏启元跪地,“替皇上分忧,是臣职责所在!”   一旁的萧珏眯了眯眼,手心早就溢出冷汗。   好一个陆靖庭,他现在就连钦差都敢杀了么?   他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   漠北,陆家军与金箔铁骑的抗争还在继续之中。   朝廷不拔军饷下来,陆家这些年基本上学会了自给自足,哪怕是打持久战,陆家的存粮也足以支撑两年之久。   眼下,就怕打不起来。   可一旦开战,按着老太君的意思,就是把金箔往死里打。   若是可以,干脆直接灭了金箔。   当然了,这等嚣张之言,老太君不会直接说出口,就在心里默默念叨着。   她一把年纪了,万不能让人瞧出,她本质上是个如此嚣张之人。   这一日,陆靖庭从前线归来,男人风尘仆仆,身上都是汗,好在他常年用薄荷香,清冽的薄荷与冷松混合在气息,遮掩住了他身上的汗味。   老太君穿着一身干练的衣裳,发髻上没有一件首饰。   看样子也是随时要上战场。   “老大,你怎么回来了?”   金箔是蛮族,并不是很好对付。   陆靖庭对时局很是了解,他知道朝廷那边估计已经商榷好了对付他的策略。   他必须未雨绸缪,凡事都要先一步算计。   陆靖庭直接问,“祖母,淮阳王的书信几时能收到?”   老太君,“老大,你怎知我给淮阳王送去了书信?”   陆靖庭无奈笑了笑,“我是祖母带大的,祖母的手段,我自然知道。”   老太君,“……”这到底是夸?还是贬呢?   老太君便不隐瞒了,“我的确让你二弟给淮阳王送信了,书信中也告知了他,琉璃的身份。咱们陆家树大招风,这一次是一个劫难,也该需要一个帮手,你说是吧?”   既然有帮手,为何不拉帮结派呢?   老太君很不喜欢忠义之士的那一套。   人活着,还是要懂得变通的。   陆靖庭这下心中有数了,“祖母,等到淮阳王过来,孙儿想将琉璃暂时交给他照顾。”   老太君怔然,“为何?”   陆靖庭,“我要踏平金箔,从今日开始,生死不定,倘若我不能挺过这一关,让她再嫁。”   老太君,“……”啊呸!什么丧气话?!   心里虽然很是忌讳,但老太君明白,长孙心意已决,他做出的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来不回来的。   “好!既然你已安排好,那便放手去做吧!金箔若是能在陆家手中覆灭,咱们也能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老太君热血沸腾,可就是等着这一天了呢。   陆靖庭点头应下。   从善秋堂回到紫竹苑,陆靖庭只是换了一身衣裳,这便又准备出府。   他本要去一趟蔷薇苑。   想想还是算了。   他担心,自己会舍不得。   明明这是最好的决定了。   但事到临头,陆靖庭越是深刻明白自己的内心,他舍不得……   若是他死了,魏琉璃另嫁,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陆靖庭愣是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而心事重重。   *   边陲小镇。   木棉拉着一个瘦弱的士兵,在她耳畔道:“嫂嫂,你莫要离我太远,不然我来不及保护你。”   魏琉璃点头如捣蒜,简直兴奋地不行。   她虽失了心智,但大义还是懂得。   金箔人烧杀抢掠,这已经是数年以来的事情了,魏琉璃孩子心性,对外邦进犯者,更是深恶痛绝。   “我晓得的!杀了他们!杀光了他们!”   陆紫嫣觉得木棉鬼鬼祟祟,不太对劲,她走近一看,发现了女扮男装的魏琉璃,她穿着一身劲装,怀里抱着一把剑,看着娇弱,眼神倒是犀利。   陆紫嫣暴躁了,“你来做什么?!你不想要命了!”   小姑子真是太凶了!   魏琉璃怂了怂,认真道:“我也想出一份力,难道不行么?”   陆紫嫣要气炸了。   她想出力?!   拿什么出力啊!用眼泪来杀敌么?   陆紫嫣一脸嫌弃,“你别捣乱!这里是边陲小镇,到处都有可能出现金箔人,你就待在我和小六身边,哪儿也不去!”   魏琉璃糯糯道:“哦。”   陆紫嫣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真是恨铁不成钢。   这家伙除了美貌之外,她还有什么长处啊?!   兄长怎会钟情于这样一个绣花枕头呢?!   哎!   陆紫嫣默默叹气。见魏琉璃乖巧的跟在自己身后,她又莫名其妙不忍心发怒了。   罢了,谁让魏琉璃是嫂嫂呢!   陆紫嫣与木棉带着一个小分队。   统共大约二三十号人。   他们没有直接去前线,而是在漠北境地的边陲小镇巡逻,揪出一切可疑之人。   一行人正往前走着,魏琉璃停下了脚步。   木棉问,“嫂嫂,怎么了?”   魏琉璃望向了一座农庄,狐疑的道了一句,“为何旁的地方都是凌乱不堪,唯独这座院子里整整齐齐?”   她话音刚落,陆紫嫣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虽然是莽撞了一些,但也是读着兵书长大的。   陆紫嫣突然觉得,魏琉璃好像也没那么无用。   陆紫嫣做了手势,命了几人先打头阵。   随即,几名将士悄然迈进了院子,他们几人还没推开门,就从里屋杀出了几个金箔人。   房门大开。   屋内一片狼藉。   躲了数十个金箔蛮夷,而屋内还有几名衣裳不整,双目含恨的女子。   陆紫嫣撇过眼去。   这种事情,她这些年见多了。   陆紫嫣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下令道:“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木棉就不一样了,她总觉得仅仅是杀了不够解气,“阉了!都阉了!”   魏琉璃不是傻子,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陆家军开始与蛮夷厮杀,陆紫嫣一剑一个。   魏琉璃拔剑,跟在陆紫嫣身后检漏,倒下一个金箔人,她就抬起长剑朝着下面刺了下去,干净利落,一刺一个准。   陆紫嫣回头一看,神情复杂的打量了一眼魏琉璃。   或许她错了……   人真的不可貌相啊!   不到片刻,金箔人尽数被诛,陆紫嫣给屋内的女子松绑,她亦不知道说什么。   魏琉璃这时认真道:“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   经历生死的人,总会看淡很多事情。   魏琉璃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女人们站起身来,从金箔人尸首上夺过兵刃,“陆家女将军,我们也要从戎!我们也要打仗!”   陆紫嫣不知被什么所触动。   或许是生在陆家,她骨子里流着陆家的血。   她并不认为娘子军不妥,没有经过兄长允许,这便应下,“好!”   祖母年轻时候创建过娘子军,她也可以!   一行人继续到处巡逻,见到金箔人,便是统一处理方式,先杀了,然后再断了那处。   魏琉璃越来越兴奋,她索性也提议,“四妹妹,我也要从戎!”   陆紫嫣想要翻白眼。   这家伙,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若是没有她的保护,这人都还能活到现在么?   陆紫嫣一本正经,“不可以。”   魏琉璃不满意,“为甚不可?四妹妹没有发现我很厉害?简直就是拔剑如有神呢。”   陆紫嫣,“……”   *   另一边,陆靖庭刚到军营,有探子过来禀报,“侯爷!夫人正与两位姑娘在外面……砍尸!”   探子无法详细描述,只能说“砍尸”。   闻言,陆靖庭忽然拧眉。   前线战况还算有利。   即便他没有亲自去应战,陆无颜与白练等人也还能继续抗争下去。   眼下,对他而言,真正艰难的并非是铲除金箔,而是应对朝廷。   有时候,陆靖庭自己都觉得甚是好笑。   都说,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其实,从古至今,诸多武将并非死于战事,而是死在了大战之后的太平之日。   他陆靖庭想要做一个特例。   他不甘心这辈子就如此了。   他有想要护着的人了,也幻想过往后余生的日子。   那些日子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象的。   而今,他不仅敢想,还渴望着从未经历过的日子。   陆靖庭提着宝剑,面无表情的走出了营帐。   他亲自骑马去了见魏琉璃。   这小东西胆子真大,也不知道是怎么溜出侯府的。   看来,府上的影卫需要重新整顿一下了。   *   陆紫嫣与木棉一路杀敌,魏琉璃一路“砍尸”。   夜幕降临之际,漠北的农庄落下了一地霞光。   魏琉璃正忙着,她低着头,兢兢业业的“砍尸”。   忽的,余光之下出现了一双黑色皂靴,再往上就是玄色衣裳下摆。   魏琉璃缓缓抬起头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砍了你的鸟儿……”   陆靖庭蹙眉,“……”   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词?   男人眼眸深邃,倒是没有直接对魏琉璃发火,按理说,她在这个时候擅自离府,已经是触犯了军法、家规。   但陆靖庭忍住了。   他不能对魏琉璃发火。   小妻子太记仇了。   魏琉璃面色涨红,是热的。   她见来人是陆靖庭,欢喜道:“我砍了一百零八个金箔蛮夷的鸟了,我厉害么?”   呵呵,她还邀功……   陆靖庭觉得身体某处有点不适。   他觉得,不能让魏琉璃养成这种“砍鸟”的习惯。   这算是恶习,要杜绝。   陆靖庭面无表情,“这种事交给小四与小六就好了。”   木棉眨眨眼,“……”她岂能做这种事呢?太大材小用了啊。   陆紫嫣感觉到了兄长的偏心。   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怎能那样做呢?   魏琉璃没有得到表扬,不太满意,“那你说,我到底厉不厉害?”   陆靖庭,“……”   不能夸她厉害,万一她上瘾了呢……   陆靖庭绷着脸,“不得胡闹,我是送你回去!”   魏琉璃瞬间梨花带雨。   “我累死累活一整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保家卫国,我也有一份指责,因为我……”   魏琉璃太委屈了,她不想承认自己是陆靖庭的妻子。然而,为了给自己编织足够多的理由,她接着道:“因为我是永宁侯夫人!我难道不应该做这些事么?”   陆靖庭一噎。   他不过就是斥责了一句,语气并不重。   她怎么又哭了呢?   陆靖庭长叹一声,“别哭了!我准你去军营便是!但有一个条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跑!”   这一下,魏琉璃终于破涕为笑,她见了□□就往上爬,“那我能去前线么?”   陆紫嫣又翻白眼,“……”她都不允许去前线,就嫂子这副小身板,兄长岂会同意?   木棉掺和,“我也要去!”   陆靖庭有些无奈,考虑到前线的战事已经不太吃紧,金箔步步败退,不出三日,陆家军就可以攻入金箔城池了。   男人突然有了一种养孩子的沧桑感,无力道:“……好。”   陆紫嫣,“……”兄长这也太过区别对待了吧?!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夫人好生威猛,QAQ~   魏琉璃:谁还没个年少轻狂呢。   木棉:你都已经嫁人了,233333~   敌军:尼玛,到底谁才是土匪???   ——————   大家好,今天的粗长章节给大家奉上啦,7000字哦,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六十五章   天色渐暗。   这几日, 漠北的夕阳总是迟迟褪不尽。   魏琉璃手中的宝剑,是前阵子陆靖庭赠给她的。   原本是一对鸳鸯剑。   但她只带了一把出来。   陆靖庭自然是觉得心头不舒坦。   但魏琉璃眼下这个状况,他的偏执与强迫症状可以强行压制住。   魏琉璃被陆靖庭捞上了马背, 调转马头准备回军营。   陆紫嫣带着她的小分队, 也准备暂时收兵了。   夜色一暗, 就容易中埋伏, 再者,边陲小镇上已经没什么金箔人了。   木棉凑上前,“四姐姐,为甚嫂嫂可以骑马, 我们却不可以?”   陆紫嫣仰面望着天, 小六儿脑子不太好,她不太想让小六明白太多的人间疾苦。   兄长当然护着他的小娇妻, 总不能护着妹妹吧?!   陆紫嫣道:“嫂嫂体弱,不像你我,是习武之人,兄长他这是公平行事。”   木棉恍然大悟,“还是四姐姐聪慧。我就说嘛, 兄长不是那种偏袒的人。”   陆紫嫣, “……”对不住了小六, 四姐姐骗了你。   *   军营已经不剩多少人马了。   陆家军绝大部分都去了前线攻打金箔, 空出来的营帐倒是不少。   陆紫嫣与木棉,就暂住在陆无颜的营帐中。   魏琉璃直接被陆靖庭拎进了他的营帐。   一阵女子的尖叫声, 令得木棉抓起长剑就要冲出去。   陆紫嫣一把拉住了她, “小六!莫要胡闹!”   木棉一脸忧心, 保护魏琉璃是她的本能, “可是嫂嫂刚才大叫了!”   陆紫嫣额头冒出三条黑线, “……兄长与她在一起,她叫出声不是很正常么?!”   木棉一脸茫然,“这是为何?”   陆紫嫣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她是陆家的女子,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她,深呼吸三次,她耐心道:“夫妻之间就是如此相处的,你莫要去添乱就行了。”   木棉,“……”   她不应该怀疑四姐姐的。   而且四姐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她已经亲耳听见好多次了。每回兄长与嫂嫂独处,嫂嫂都会嚷嚷大叫。   木棉蹙着秀眉,侧耳倾听了一下,“嫂嫂为何又不叫了呢?我记得之前她会叫许久。”   陆紫嫣睁大了眼,不可思议,“你、你此前就听到过?”   木棉一脸不以为然,“对啊,我经常偷听墙角。四姐姐下回要与我一起么?”   陆紫嫣深吸了一口气,“……不、不了!”   朗朗乾坤之下,她没想到小六竟然是这种人!   果然,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貌相啊!   陆紫嫣有一个秘密基地,她道:“小六,我带你洗澡吧。”   *   主帅营帐内。   魏琉璃一手捂着后臀,双目含恨的瞪着陆靖庭,她的嗓音带着哭腔,还有埋怨,“你打我?!”   陆靖庭噎住,只能干站着。   他的确揍了她一巴掌。   那也是因为实在忍无可忍。   魏琉璃一路上都在讲述如何“砍鸟”,从怎样的角度下手比较精准快速,她似乎在一天之内,已经掌握了精髓。   陆靖庭已经忍了她许久了。   “我……我……”男人无言以对,“以后不准再做那种事。”   魏琉璃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陆靖庭打了她。   他打了她!   魏琉璃带着哭腔,“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要和离!”   “和离”两个字刺激到了陆靖庭。   不知为何,他好像似乎厌恶“和离”二字。仿佛在久远的时光了,他曾经听她提及过。   “够了!不准胡说!”陆靖庭低喝。   但是刚刚低喝出声,他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魏琉璃当着他的面掉起了金豆子,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甚明白,女子怎会这么容易哭。   “别哭了。”   “你只要不哭,我什么都答应你。”   “还哭?”   “……想去凫水么?”   陆靖庭无可奈何,遂只好拿出杀手锏,他记得几个弟弟妹妹年幼时候都很喜欢在盛暑天凫水。   魏琉璃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在外一整日,身上早就出了汗,因着今日接触过几百具金箔人的尸首,她的衣裳上沾染了血渍。   如此闷热的盛暑天,若能在水中戏耍,那自然是极佳的享受。   魏琉璃认真说,“不要以为你带我去游泳,我就能原谅了你!那是绝无可能的!”   陆靖庭,“……”   呵,还挺硬气。   *   这厢,木棉正与陆紫嫣泡在水里。   衡山下面的溪水潺潺流动,下面都是圆润的鹅卵石,站在鹅卵石上,正好可以把脸露出来,即便不会凫水,也不会被淹到。   木棉正美滋滋,不远处传来了动静。   陆紫嫣也听见了。她当即警觉,抓着木棉的肩膀,就把她带上了岸,两人隐藏在了芦苇丛中。   须臾,在月华如练之下,就看见陆靖庭带着魏琉璃走了过来。   木棉刚要打声招呼,就被陆紫嫣捂住了唇。   陆紫嫣,“……”   今日当真不适合出门!   她二人沉静之时,就听见陆靖庭道:“外裳脱了即可。”   魏琉璃身上很不舒服,她又是穿着男装,打小就喜洁,在军营多有不便,道:“我要全脱了。”   言罢,她当真照做,毫不避讳。   陆靖庭正好转过身去,但刚刚一动作,他猛然意识到了一桩事。   他二人早就是正经夫妻了,他没有必要如此君子。   于是,在陆紫嫣与木棉的两双眼睛盯视之下,陆靖庭与魏琉璃双双下了横河。   魏琉璃倒不是真的脱光了,而是保留了小衣与亵裤,陆靖庭下面穿着长裤,上身赤着膀子。   虽然没有当场发生什么,但陆紫嫣感觉不太妙,她拉着木棉,两人悄然无声的远离了横河岸边。   直到走远,陆紫嫣才放开了木棉的嘴。   木棉喘气,“四姐姐,你不是说那里是你的秘密基地么?兄长与嫂嫂怎会也知道?”   陆紫嫣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催动内力烘干了身上的衣裳。   木棉也照做。   陆紫嫣发自内心道:“日后看到兄长与嫂嫂,你就离远一点,不要学坏了。”   她真想治治眼睛,眼睛里估计要长针眼了!   兄长竟然是那样的兄长?!   木棉似懂非懂,“四姐姐,你臊什么?你我迟早也要嫁人的。”   陆紫嫣,“……!!!”   敢情是她太过守旧迂腐了?!   *   魏琉璃在水中站不稳。   陆靖庭终于开窍,他早就知道这一点,在她滑到之前,一把搂住了她。   掌心的触感滑不溜秋。   陆靖庭的呼吸开始不稳。   但到底没有做什么,低头问道:“你怎么如此不小心?”他故意说。   水中的浮力让魏琉璃难以招架,她这样的小身板当然站不稳,只能攀附着陆靖庭。   他的臂膀是有力的依靠。   她并没有推开。   魏琉璃道:“这里会来人么?”   陆靖庭笃定道:“不会。”   魏琉璃又说,“那你为何方才频频往后面瞧?”   陆靖庭,“……”   这都被她发现了?   其实,刚才陆靖庭就察觉到了,陆紫嫣与木棉刚刚离开了这里。   亏她二人还算是机灵。   陆靖庭严肃道:“你还想不想凫水了?”   怎么不想?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魏琉璃点头如捣蒜,“那就开始吧。”   她这个时候倒是完全不记得男女大防了。   陆靖庭扶着她的腰,让她飘在水面上,本想教她如何正确动作,但小妻子即刻无师自通,开启了狗爬式前行的动作。   她自己乐在其中。   陆靖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击她了。   小半时辰后,魏琉璃玩够了才从水里出来。   她倒是畅畅快快了,陆靖庭憋着的邪火只能堪堪自己受着。   谁让他是一个君子呢。   重新回到营帐,没良心的人一沾到了木板床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陆靖庭已经几宿没怎么睡觉。   今晚把魏琉璃带到了军营,已经是冲破了他的底线,搁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荒唐之事。   可他非但做了,还带着她去横河戏水……   陆靖庭躺在了魏琉璃身侧。   看着美人微微张开的唇,男人在昏暗之中的眼神愈发深沉。   他看了几眼,没在犹豫,低头亲了上去。   陆靖庭没有做什么。   只是轻触了一下。   一切都掌控在可以及时停止的前提之下。   然而,就在陆靖庭沉溺在温软的气息之中时,魏琉璃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表哥……太子表哥……”   陆靖庭浑身一僵。   他抬起头来,眉头无意识的深锁,下一刻像是被冒犯到了,忽然起身下榻,动作一气呵成。   他握了握拳头。   忍住了把魏琉璃唤醒,然后问个清楚,她是不是梦到了萧珏。   但最终,男人自己一个人走出了营帐,他身形如风,行至数丈开外的一株杨树下面,然后抬起拳头,接连锤了七八下才消停。   有不甘,有气愤,也有难以排解的憋闷。   与此同时,陆靖庭心头那股子似有若无的酸楚,愈发清晰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吃醋了……   月落银霜,漠北的深夜还算沁凉,东风阵阵送爽。   陆靖庭一个人在外面吹了一会风,调整好了情绪,又迈入了营帐,他重新躺在了魏琉璃身侧,不敢再碰触她,就当做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   翌日。   魏琉璃听见外面传来操练的声音。   虽然前线正在打仗,但留守军营的战士,依旧雷打不动的操练。   外面天色渐亮。   东边天际隐现鱼肚白。   魏琉璃第一次起得这样早。   她昨晚是合衣而睡的,醒来后发现,案桌上摆着一盆清水,另外一碗小米粥,配着一只水煮鸡蛋。   她洗了脸,又随便吃了一个早饭。   陆靖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魏琉璃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瞧见他。   倒是碰见了陆紫嫣昨天刚收的女兵。   魏琉璃发现,陆紫嫣与木棉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木棉心直口快,“嫂嫂,你感觉如何?你怎么还能下榻?”   魏琉璃茫茫然,可怜见的,她也只是一个孩子啊。   陆紫嫣清了嗓门,今日一大早也着实奇怪,校场旁边的几棵杨树枝桠都断了,兄长对谁都是爱搭不理。   陆紫嫣怀疑,昨天晚上,兄长与嫂嫂之间……并不和谐。   “兄长!”   陆紫嫣朝着不远处大喊了一声。   隔着老远的距离,陆靖庭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走过来。   陆紫嫣更加笃定,兄长与嫂嫂是闹了罅隙了。   队伍没有启程去前线之前,陆紫嫣闲着也是闲着,遂好奇问道:“嫂嫂,你与兄长吵架了?”   魏琉璃摇头 ,“不曾呀。”   陆紫嫣,“那……你们昨天晚上一起睡觉了?”   魏琉璃点头,“对啊,我们是一起睡的。”   陆紫嫣,“……”   那就没理由了啊,她可真是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   *   日头刚刚升起,不远处马蹄嘶鸣。   从前线送来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送到陆靖庭的营帐之中。   魏琉璃听说前线打胜仗了,也屁颠颠的跑了过去。   陆靖庭坐在主帅的位置上,眉目清冷,他虽是气质冷硬,但周身上下隐约笼着一层王者之气。   魏琉璃无法形容,总之,就是一种令得人旁人望而生畏的气度。   “报!侯爷!前方已经顺利攻入金箔城池!”   “少将军与白军师为首的先锋队伍,先一步杀入了金箔王宫。”   “金箔王投降了!”   “……”   将士念过战报,魏琉璃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双含情桃花眼滴溜溜的转了转,甚是兴奋。就好像是她自己打了胜仗一样。   她只有六七岁孩子的心智,骨子里的赤子之心十分明显。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昨夜惹怒了陆靖庭,跑到男人跟前跪坐下,“我们打胜了!几时去金箔王宫?我也要去!”   这个时候,当然要嚣张起来啊!   此前金箔蛮夷不是很狂妄么?!   现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倒要看看,那些蛮夷还如何猖狂?!   陆靖庭没有正眼看她。   即便他大度,不与一个失了心智的女子斤斤计较,但也无法忽视她昨天夜里喊着萧珏这件事。   熟睡时都会想起萧珏,可见魏琉璃的眼里心里都是萧珏。   思及此,陆靖庭捏着战报的手忽然一紧。   他起身大步往外走。   一个眼神都不给魏琉璃。   魏琉璃哪里会留意到男人的这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她随后也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陆靖庭已经在整队,片刻后就要启程前去金箔王宫。   这次既然下定了决心攻打金箔,那便不会再给金箔任何喘息的机会。   陆紫嫣一行人已经准备就续。   魏琉璃很会见机行事,跑到陆靖庭跟前,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朝着他展开了双臂,“抱抱。”   她又不会单独骑马。   当然要和陆靖庭顺路。   男人眉眼深沉,深深地望了魏琉璃一眼,然后踢了马腹径直离开,对陆紫嫣交代,“你管着她。”   他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能是在乎她了,所以,接受不了魏琉璃心里记挂着别的男人。   陆紫嫣,“……”为甚么她要带两个孩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小六就很难搞了!   魏琉璃完全没有被人嫌弃的觉悟,又跑到陆紫嫣跟前,“我要和你同起一马。你兄长说的。”   陆紫嫣,“……”绝了……竟还拿兄长压她。   这对夫妻两人闹罅隙,与她有什么关系啊?!   陆紫嫣无法,拉着魏琉璃上了马,让她坐在了前面,当陆紫嫣环抱住魏琉璃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腰真细。   *   金箔战败后,主城道两侧都是陆家军。   魏琉璃认得陆家军的旗帜,她坐在马背上,十分热情的与众人摇手打招呼。   众陆家军面不改色,宛若没有瞧见她一般。   侯爷的小娇妻,他们可不敢“直视”啊!   魏琉璃一边挥手打招呼,一边对身后的陆紫嫣道:“四妹妹,我们这样可真神气。”   陆紫嫣,“……”   打仗的人又不是她,她神气什么?   未至晌午,一行人抵达金箔王宫。   百里王室已经投降,但陆靖庭尚未表态之前,百里王室的人生死不定。   宫中已经设宴,就等着陆靖庭前来。   陆无颜与白练早已等候多时。   见魏琉璃几人也跟过来了,不免觉得诧异。   侯爷从几时开始,如此纵容陆家女眷了?   陆无颜上前,“兄长,百里王室的人都在这里了。”   陆靖庭眸光一扫,看着跪在地上瑟瑟打抖的数十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时,金箔王战战兢兢道:“陆侯爷!本王已真心实意投降,只要陆侯爷放了本王一马,本王这就献上金箔第一美人!”   说着,金箔王拍了拍手掌。   随即,一个穿着清透,还露出了平坦小腹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女子长了一副蛇一般的腰身,婀娜多姿,容貌偏向清媚,胜在身段玲珑妩媚。   白练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不过,他不是那种喜欢美人的男子。   他挠了挠鼻梁,真心觉得金箔早就该亡了。   金箔王岂能当众言明送美人呢?!   而且侯爷也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人啊。   陆靖庭眯了眯眼,无人知道男人此时在想些什么。   倒是魏琉璃心生不满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金箔第一美人,心中很是不服气。   她与阿姐是京城的美人儿,娘亲在世时,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妖精!”   魏琉璃低低骂了一句。   陆紫嫣,“……”嗯,嫂嫂总算是与她意见一致了一次。   众人都在等着陆靖庭的话,众目睽睽之下,他淡漠道:“美人留下,百里王室……一个不留意,即刻在城墙上施以绞刑,以儆效尤!”   这么多年的纷争,也该告一段落了。   有数之不尽的大周百姓死在了金箔蛮夷手中。   陆靖庭并不想以德报怨。   该杀的,那就干脆杀绝了。   众人,“……”   侯爷将百里王室全部绞刑死,这倒是令人大快人心。   可侯爷留下美人是甚么意思啊?!   白练挑了挑眉,看向了陆无颜。   陆无颜接收到了白练的眼神暗示,又看向了陆紫嫣。   陆紫嫣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朝着魏琉璃看了过去。   随即,众人似乎顿悟了什么。   这厢,百里王室一片哭天喊地,他们并非说的汉语,嘴里“*&%*#%¥#@”骂了一大串。   待百里王室的人被拖走,那金箔第一美人身子一软,直接朝着陆靖庭靠了过去。   陆靖庭身子一倾,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美人跌倒在地。   众人,“……”啧,侯爷啊,你们夫妻闹矛盾,不要残害美人呀。   陆靖庭依旧没有搭理魏琉璃。   他要亲自监督绞刑,从今日起来,金箔王室再无后人,金箔蛮夷也将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而他陆靖庭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问心无愧,对得起百姓,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   金箔没有彻底整顿好之前,陆家众人暂时住在金箔王宫。   陆紫嫣与木棉大快朵颐的吃着肉,魏琉璃却是毫无食欲,她气焰嚣张,一会勒腰,一会又是挤胸,“你们评评理,到底谁才是第一美人?我哪里比不上那个金箔妖精了?!”   陆紫嫣不敢过多评价。   她选择自我保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木棉是个实诚人,上下打量着魏琉璃,道:“嫂嫂,你自然比她美,但她腿长,个高,有味儿!”   陆紫嫣一噎,差点呛到了,什么叫做有味儿?小六懂得可真多……!   魏琉璃为难了。   听说她都及笄了,只怕这辈子都难以再长高,更何况是腿呢。   她的腿短么?   她自认为是不短的。   入夜,陆靖庭从城门处归来,他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例如,金箔城的普通百姓如何安置?金箔残存兵马又如何处置……   他正与心腹们商榷要事,魏琉璃就站在廊下敲响了门。   陆靖庭本不想搭理。   可魏琉璃又持续敲门。   无法,陆靖庭只好走出了屋子,男人高大挺拔,挡住了廊下的灯笼光线,脸背着光,眉目清冷,“何事?”   魏琉璃觉得被自己很委屈,但到底是哪里委屈,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一股怨气无处可撒。   “我要当第一美人,明日让金箔人重新投票!”   她这是吃醋了?   终于啊……   陆靖庭还想继续吊着她,然而见她眼中闪烁泪花,男人终是不忍,“好。”   屋内众位将军,“……”   侯爷若是帝王,那必然是昏君啊!   作者有话说:   陆靖庭:本侯终于明白,谈恋爱也是需要心机的啊,233333~   ————   大家好,今天的更新奉上了哈,6000字哦,明天见啦~ 第六十六章   “好。”   陆靖庭一口应下。   这倒是令魏琉璃完全没有想到的。   她还准备了满腔的腹稿, 这都没机会说了。   男人高大挺拔,迫使魏琉璃只能仰面看着他。   琉璃灯的光线下,魏琉璃诧异的发现, 其实陆靖庭长得也挺好看。   人都喜欢好看的事物。   以魏琉璃现在的心性, 更是如此, 她眉眼一弯, 笑了,“若是侯爷能白皙一点,那就更好看了。”   空气凝固,男人唇角猛地一抽。   四周安静的针落可闻, 房中的众心腹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 “……”侯爷可是漠北一枝花啊?!侯爷还不够好看么?他们漠北的爷们,岂能长得像白斩鸡一样?!   陆靖庭并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更是不会顾及旁人的眼光。   但小妻子指望着他能够白皙一些,这可真是为难了……   他年少起就在军营摸打滚爬,原本的肤色早就不复可见。   但他的身子倒是白皙的。   陆靖庭还记得曾经住在京城时,他小小年纪,身后也有一众追捧者……   当然了, 往事不可追。   已经变黑的肤色, 他也没想过再白过来。   他是堂堂一军主帅, 如何能变成小白脸……   陆靖庭沉声道:“时辰不早, 你先回去歇息吧。”   他嗓音清冷,像是一捧凛冬白雪, 让人无意识的感觉到了疏离。   魏琉璃“哦”了一声, 不太情愿的离开。   *   回到宫殿后, 魏琉璃将事情说给了陆紫嫣与木棉听。   三个女人一台戏, 现在又是大获全胜之后, 她们三人更是无心睡眠。   陆紫嫣出了馊主意,“嫂嫂,今晚那妖精必然回去勾搭兄长,嫂嫂你千万不能让她得逞,你才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   魏琉璃眨了眨眼,“可我不喜欢你兄长呀。”   陆紫嫣,“……”这家伙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她不喜欢兄长,难不成喜欢太子?!   那可不行!   进了陆家的大门,那今后生死都是陆家的人了。   陆紫嫣思量了一下,又说,“……那随你的便,你不喜欢兄长,可他也是你夫君,你自己的粮,难道还可以允许旁人偷吃?”   好有道理!   魏琉璃猛然间一愣。   她不喜欢陆靖庭,可他就是她夫君啊。   魏琉璃再度出发,“那我过去守着。”   这一行,她们并没有带上男装,盛暑天不得不换衣裳,就在王宫随便找了几件宫装。   金箔王淫靡骄纵,宫装都是低领束胸的款。   另行之前,魏琉璃担心自己会被那位金箔第一美人给比下去,就特意勒了勒胸。   陆紫嫣咽了一口茶,真想说别再勒了……都快要跳出来了。她看了看木棉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安慰。   可能习武会对身段有所影响……陆紫嫣默默地想着。   魏琉璃一发出来,陆紫嫣双臂抱着胸,轻叹一声,“兄长,我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了。”   她实在讨厌这一身宫装。   以前穿着男装,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致命缺陷。   她很懊恼。   木棉这厢也长叹,“四姐姐,我几时才能长得像嫂嫂那样?”   陆紫嫣不想打击她。   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   陆紫嫣,“嫂嫂喜欢喝羊乳,日后我俩也一起喝。”亡羊补牢啊。   木棉点头如捣蒜,“好!还是嫂嫂那样好看,我瞧着她轻易就挤出一条沟了。”   陆紫嫣,“……”   看来,木棉懂得事情也挺多呀。   *   陆靖庭刚刚议完事。   他昨夜被魏琉璃气得一宿未睡,眼下已是子时,他正走向偏殿,就见廊下跪着一女子。   陆靖庭一靠近,女子立刻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双足。   金箔已灭,她一个女子,唯有找到强大的靠山,才能避免命运多舛,“侯爷,妾身等您许久了,今晚就让妾身伺候您吧!”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生怕有任何变故。   魏琉璃过来时,恰好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她也穿着金箔宫装,这种服饰很容易露出弊端,当然了,对男子而言,可谓是大饱眼福。   尤其是金箔第一美人此时此刻的姿势。   陆靖庭本已经脚下蓄力,正要把魏琉璃一脚踢开。   然而,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魏琉璃正提着裙摆跑来,陆靖庭选择按兵不动。   魏琉璃跑得很快,气喘吁吁,随着她的呼吸,低领宫装露出惊人的美景,宛若初雪之巅。   陆靖庭的视野极好,他眸光骤暗。   魏琉璃却安全没有留意到恶狼般的目光,她看着陆靖庭脚下的美人,凶狠狠的低喝,“我的粮,谁敢偷吃?!你是金箔人,又曾是金箔王的女人,谁知道是不是细作?!给我退下!”   什么粮?   陆靖庭,“……”   她这是恢复正常了?   金箔第一美人仰面,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这位兵权滔天的永宁侯。   她正要蹭他的脚。   陆靖庭只觉得一阵厌恶,甚至伴随着恶心,“下去!”   美人吓了一跳,还想继续抱着陆靖庭的脚不放。   倘若无法攀上高枝,她很难想象她的下场。   然而陆靖庭脚下用力,直接将她踢开了。   随即便有士兵上前,拉着金箔第一美人下去。   听着美人阵阵哀嚎哭泣,魏琉璃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舒坦归舒坦,她又是小家子气,一想到方才陆靖庭最开始并没有主动推开美人,她心里很不爽。   陆靖庭的手伸了过来,想碰触到她的脸,却被魏琉璃一手拍开,她气势更凶,“我是为了大局考虑,不是因为你!哼!”   一言至此,魏琉璃转身,气吼吼的跑开。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气?   陆靖庭,“……”   看来她还没恢复。   *   陆靖庭抬手揉了揉额头。   这时,一道碧色身影从千步廊下徐徐走来,萧青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轻笑,人未至,声先到,“大表哥,你又惹了佳人不悦了?”   陆靖挺没搭理。   他与魏琉璃之间的事情,与旁人皆无关。   萧青很识趣,他了解陆靖庭的性子,这人太过正儿八经,没有半点乐趣。   萧青靠近,道:“大表哥,眼下金箔已平定,你打算如何面对朝廷?父皇必然不会相信陆家。你是要等着朝廷发难?然后再做抗争?”   陆靖庭当然不会直接堂而皇之的造反。   陆家要将自己放在一个无路可退的位置上,到时候就只能反抗。   对接下来的路,陆靖庭心中有底了,并不打算与萧青多言。   在他看来,萧珏不是一个好储君,萧青亦然。   这厢,萧青还想继续唠嗑,完全忽视了自己并不受待见这桩事,他从广袖中掏出了几只瓶瓶罐罐,“大表哥,小姑娘都喜欢俊美男子,这些都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面霜,还有香胰子,你二十五了,也得捯饬捯饬自己。这些可都是宫廷秘方,是娘娘们才有资格用的。”   陆靖庭,“……”   三殿下不是过来打仗的么?还随身携带这些?   陆靖庭深深的看了萧青一眼,他的确是个精致的男子。   肤色白皙细致,眉眼秀丽。   陆靖庭面无表情的收下了瓶瓶罐罐,不吱一言,直接离开。   到了寝房,沐浴过后,陆靖庭并没有动用那些所谓的宫廷秘方,他甚至不明白,他为何要收下这些东西。   一个堂堂男儿,岂能想着以色侍人?!   最终,陆靖庭将瓶瓶罐罐搁置在了一边,没有动用,但也没有直接扔了……   *   翌日一早,那位金箔第一美人不知去向了。   陆家军占领了金箔之后,并没有烧杀抢掠,但反抗者一律杀了。   对于普通百姓,陆家军并未伤害分毫。   陆靖庭做事一贯如此,该狠的狠,十分坚守原则。   这一天一大早,陆靖庭带着魏琉璃游街。   一来是宣告金箔主权,二来是为了满足魏琉璃对第一美人这个身份的诉求。   魏琉璃稍作打扮,还故意把衣领往下拉了拉。   陆靖庭喜欢对称的雪色,尤其是魏琉璃的,但他自己喜欢看,并不代表可以容忍别人看……   男人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了魏琉璃身上,把系带打了一个死结。   死结很紧,魏琉璃倒腾了半天也解不开。   魏琉璃不满意了,“你做甚要这样?!”   她今天好不容易可以露个脸!   陆靖庭眉目清冷,“妇道人家,袒胸露乳,成何体?!”   魏琉璃觉得自己被鄙夷了。   她哪有袒胸露乳?!   陆靖庭不仅毁了她的好日子,还诋毁了她。   奈何,这里是公众场合,长街两侧还有无数陆家军,以及金箔百姓,魏琉璃这个时候还知道顾全大局,她忍着脾气,顽强的挤出笑容,不停对路边的人挥手打招呼。   在陆靖庭的“命令”之下,众人只好纷纷赞同,魏琉璃现在是新一任的金箔第一美人了。   陆紫嫣也在□□的队伍当中,她摇头叹气。   木棉不解,“四姐姐,你怎的唉声叹气?眼下形势一片大好啊!”   陆紫嫣,“……”   陆家即将面临灾祸,兄长又似乎一心只想博美人欢心,这叫形势大好?   算了,一个小傻子岂会懂这些呢?   再这样下去,兄长夫纲难以维持啊。   *   游街结束,已经是晌午。   魏琉璃今日起了一个大早,到了晌午,人就疲软无力。   下车撵时,陆靖庭的手伸过来,一把抓着她的小手,把她带下车撵。   魏琉璃觉得手背上一阵阵的刺痛,她低低埋怨,“你的手真粗糙。”   陆靖庭,“……”   他从小舞刀弄枪,手心早就生了厚厚的茧子,当然粗糙了……   魏琉璃以前心智正常的时候,却是从未嫌弃过他。   可眼下……   当真是浓浓地嫌弃啊。   *   午膳,王宫设了宴席。   陆靖庭不饮酒,关键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酒量不佳。   他将一些琐碎事情交给了陆无颜去办。   金箔的大小事宜,他不会亲力亲为。   他是陆家家主,他很清楚培养几个得力的左膀右臂有多么重要,故此,对很多事情,他都会放手让陆家三兄弟去做。   甚至是对陆紫嫣,他也是寄予厚望的。   并没有因为陆紫嫣是女子,他就轻看了她。   魏琉璃吃了两盅酒,早就面颊彤红,陆靖庭没有在席上逗留太久,拉着魏琉璃往后宫走。   他对她这一身低领装实在是不满意。   领子太低了……   魏琉璃喝了酒,正当兴奋地时候,她身形轻飘飘的,只觉得自己脚踩祥云,一阵飘飘然,感觉甚妙,她有种自己可以拥有一切的错觉。   “你慢些!”   魏琉璃被男人拉着,一路往前。   她也一路嚷嚷,“你弄疼我了!”   魏琉璃的手在陆靖庭掌中,被他捏得生疼。   明明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抱怨,可听起来却像极了虎狼之词。   陆靖庭无意识的舔了舔后槽牙,他觉得魏琉璃欠揍。   他并没有虐待人的癖好,但此时此刻就很想把魏琉璃狠狠欺负一顿。   魏琉璃不是他第一眼就看上的人。   却是越看越是顺眼。   怎么看怎么喜欢。   哪怕是此刻,她稀里糊涂的样子,就连两只耳朵上耳坠子,也是相当对称,哪里看上去都令人觉得通心舒畅。   到了寝房,陆靖庭拉着佳人入内,并且合上了门栓。   魏琉璃眨眨眼,似乎看懂了,但又似乎不明白。   陆靖庭抬手扯了扯衣襟,将衣领拉开,但饶是如此,还是燥热难耐。   “魏琉璃,你不要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陆靖庭威胁她。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此时将她拉来并不是要做什么。   但这小女子失了心智之后太不安分,还是就待在他身边,才稳妥。   魏琉璃就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   她仰面挺胸,道:“我不会跟你睡觉的!”   陆靖庭一噎。   呵呵,看来她并不傻。   他直接把她扛起来扔在了榻上,随即也躺上去,一条臂膀压住了她,威胁道:“你别乱动,让我安生睡一会!”   夏裳单薄,陆靖庭的胳膊仿佛是生铁打造而成,奈何他的手掌偏生放在了魏琉璃的腰间,惹得她一阵难受,“我痒!你把手拿开!”   陆靖庭已经阖眸,他一动未动。   魏琉璃扑腾的厉害,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陆靖庭的脸上传来痛感,他缓缓睁开眼来,望着头顶的雕花祥云。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当君子太久了,如今时时刻刻都有可能爆发本性,恨不能把这可恶的小东西就地正法了。   不过,陆靖庭很会自省。   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   的确是粗糙了些。   陆靖庭没什么耐心了,侧过脸来,眸光深邃,威胁道:“魏琉璃,你再折腾,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   魏琉璃虽然耍横,但也懂得是非。   这个时候,她看出来陆靖庭是真的生气了,她立刻怂了。   不消片刻,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魏琉璃睡着了。   陆靖庭也逐渐睡下……   *   夜幕降临。   身侧佳人还在酣睡。   许是因为失了心智之故,魏琉璃睡得格外沉,她是侧着身的,面对着陆靖庭,粉唇微启,面颊睡出了一层酡红。   陆靖庭这一觉也甚是餍足。   他已经数日不曾睡得这样安稳。   盯着魏琉璃的眉眼看了一会,他发现魏琉璃一只耳朵上的耳坠子不见了。   为了对称,陆靖庭小心翼翼取下了她另外一只耳朵上的耳坠子。   如此一看,他心里才舒坦。   轻手轻脚下榻,陆靖庭去了净房,他想起了萧青给他的瓶瓶罐罐,男人拧眉思量稍许,没有再犹豫,拿着面霜与香胰子,一并去了净房……   *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金箔城门驶来一众人马。   为首之人器宇轩昂,四十不到的光景,乌鸦色鬓发,剑眉星目,五官极具有辨识度。   他身侧还有一人,不是旁人,正是老太君。   老太君递了腰牌,守城的陆家军才放行。   老太君笑道:“王爷见谅,陆家军法森严,不是不让你直接去见琉璃,只是眼下她在金箔王宫,老生只能陪着你走这一趟。”   淮阳王接连数日赶路,几乎是日夜兼程,衣裳都没换过,身上早就有一股异味。   他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体格保养的极好,不输给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淮阳王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次。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姚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但,当初她并没有告诉自己,她怀有身孕了。   他后来只听说,她因为难产而死,而魏家给出的说法是,孩子早产了。   可倘若魏家骗了人,那么按着月份来算,琉璃就是他的女儿!   越是到了这个关键时候,淮阳王就越是着急。   他一生未娶。   始终难忘心上人。   过尽千帆皆不是。   “老太君不必再多言,且速速带本王去看看那孩子!”   淮阳王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化了。   倘若琉璃当真是姚月与他的骨肉,他定会打一个天下给她!   不!   是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他都要捧到她的跟前。   *   陆靖庭刚出浴,门外有人道:“侯爷!老太君带着淮阳王过来了!”   闻言,陆靖庭眉头一拧,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魏琉璃,突然有些后悔告知淮阳王真相。   他骨子里是一个偏执、霸道、自私的人。   即便他掩饰的很好,但他自己内心很清楚。   他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来抢。   亦如当年那只兔子。   他宁可杀了,也没有让给家中的弟弟妹妹们。   陆靖庭大步往前殿走。   他身上只披着一件雪色中衣,衣襟敞开,露出结实修韧的胸膛。   雪色中衣衬得脸色肤色更加深沉,掩盖了他原本的俊美,显得威严肃重。   淮阳王第一眼看见陆靖庭,就相当不满意。   皱着眉,暗暗腹诽:陆靖庭十几年前倒是个容貌俊美的小子,现如今怎这般健硕?   而且,既然来见他这个岳丈,为甚衣裳也不穿好?!如此裸露,简直通何体统?!   淮阳王心里不太痛快。   总觉得自家的小白菜被野蛮猪给拱了。   陆靖庭扫了一眼淮阳王,他眼光锐利,一眼看出淮阳王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淮阳王至今不娶,必然是念及着姚氏。   可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该有多么在乎。   即便还没说上一句话,但陆靖庭与淮阳王,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两看相厌。   但表面上的礼仪还是要顾及的。   陆靖庭拱手作揖,“王爷。”   淮阳王受了他全礼,只是随便抱了抱拳,“永宁侯,数年不见,不成想你我倒是成了翁婿,这是缘分呐!”   淮阳王咬牙切齿。   莫名的敌意涌了上来,不明不白。   陆靖庭面不改色,肃重依旧,“一切还尚未可知,只是祖母心中存疑罢了。琉璃到底是谁的女儿,还未必呢。”   他真希望魏琉璃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任何父亲。   淮阳王对这话就不爱听了,“让琉璃过来见见本王吧。”   陆靖庭,“她还在睡觉。”   淮阳王,“……!!!”   这才什么时辰,就睡下了?   老太君见状,觉得甚是不妙,忙打圆场,“王爷,老生已经跟你说了个大概了,琉璃她之前中了毒,眼下心智不全,凡事得慢慢来。”   淮阳王只能忍了忍。   他与陆靖庭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十分明显的花香。   而且细一看,陆靖庭面上似乎涂了什么东西,除却香气之外,还有肉眼可见的粉脂。   淮阳王,“……”   这是什么古怪男子?   还涂脂抹粉?   他现在带着女儿和离还来得及么?!   *   魏琉璃是被唤醒的。   陆紫嫣和木棉是奉了老太君的命令而来。   眼下时辰还早,西边天际还有几丝残存的晚霞,陆紫嫣想入非非,“嫂嫂,你与我兄长……睡了一下午?”   魏琉璃睡得还算饱,没什么起床气了,“嗯。”   陆紫嫣,“……”终究是她见识太少了啊。   木棉偷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她道:“嫂嫂,祖母让你过去一趟,有位淮阳王找上门来了,说是来认亲的。”   魏琉璃,“……”   她稀里糊涂被拉到了前殿。   一到殿内,就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放眼望去,就见陆靖庭与一个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整齐刷刷的看着她。   魏琉璃,“……”   她深知自己的美貌,但也用不着如此看着她吧。   淮阳王当场红了眼眶。   他看着魏琉璃,如同看见了生死两隔的故人。   魏琉璃长得太像姚月了,宛若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琉璃……到爹爹这里来,让爹爹好好看看!”淮阳王哽咽。   陆靖庭清了嗓门,“琉璃别怕,到夫君身边来。”   两个男人都朝着魏琉璃伸出了手。   魏琉璃,“……”   她对老太君眨了眨眼,这是在演戏么?没人事先通知她一声啊。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开始精致起来,2333333~   萧青:专售男士护肤用品,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读者:初次见女婿,淮阳王有何感受?   淮阳王:香喷喷!   读者:妙啊~   ————   大家好,今天的更新奉上哈,么么么么哒~ 第六十七章   魏琉璃对老太太眨眨眼。   却没有得到老太君的回应。   因为此刻的老太君意识到一个被她忽视的问题。   她怎么把陆靖庭那该死占有欲给忘记了呢?   可这一次不同, 淮阳王是她特意请来的帮手。   这个节骨眼下,长孙怎么能犯浑呢?   老太君轻咳,“老大啊, 你应该拜见岳父。”   陆靖庭这才回过神来。   他不应该与淮阳王抗衡的……   为了长远之计, 他需得忍受。   陆靖庭再一次作揖, “岳丈。”   淮阳王还是毫不客气的受了陆靖庭的全礼, 即便陆靖庭表现的顺从了,他还是极其不顺眼。   算着个头,陆靖庭比他还要高出一些。   可自己的娇娇女儿,她身形纤细, 也才十六啊!十六怎么能嫁人呢?!好歹养到二十六!   魏琉璃的墨发倾泻, 头上毫无修饰物,她刚刚睡醒, 此时打了两个哈欠,泪眼婆娑,双眸水润,一副娇憨的模样。   淮阳王忍不住红了眼眶,“琉璃, 我是你的亲爹啊。”   魏琉璃觉得这男子甚是古怪, 闻言后猛然大笑, “我还是你亲爹呢!”   老太君, “噗。”   陆紫嫣,“噗。”   木棉眨眨眼, 有点看不明白了, 不过话说回来, 倘若嫂嫂还有别的亲爹, 那是不是就不用认魏启元了?   魏启元可真不是一个好爹。   木棉默默地想着。   淮阳王一愣, 非但没有动怒,眼神反而更加慈爱。   他已经听老太君提及过了,魏琉璃前阵子被细作下了毒,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是失了心智。   思及此,淮阳王只恨自己没有早一日赶来。   他必须护好女儿,否则岂能对得起姚月的在天之灵。   淮阳王完全豁出去了,柔声笑道:“只要琉璃高兴,你是我亲爹也行。”   众人,“……”   这淮阳王好像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魏琉璃十分认真道:“我是女子,岂能给你当爹?”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完全乱套了。   陆靖庭拧眉,“王爷,内子眼下的状况,不宜再受到刺激,还望王爷体谅。”   淮阳王却笑了,“果然是我的女儿,与我一个性子,就是不容易上当啊。聪明机智,脑子好使。”   陆靖庭,“……”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夸他自己?!不觉得违心么?   众人,“……”   淮阳王到底是怎么当上异姓王的?这还真是令人困惑。   老太君打了圆场,“王爷,时辰不早了,你今日早些修整歇息,琉璃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正常,有些事得慢慢来。”   此行,老太君还把赵嬷嬷带来了。   她吩咐道:“赵嬷嬷,把簪子拿出来吧。”   老太君做事情不可能只凭着猜测,故此,她提前让赵嬷嬷找了一件魏琉璃从娘家带过来的信物。   这东西不是旁的,正是魏琉璃出嫁时,长姐魏海棠给她的簪子。   上面雕刻着一只玉兔。   而兔子头,正好是淮阳王与姚月的定情信物。   赵嬷嬷把簪子一取出,淮阳王颤抖着双手,眼眶更红了,“这……这不是本王给月儿的簪子么?”   赵嬷嬷道:“回王爷,这玉兔簪子的确是夫人的遗物。”   淮阳王接过簪子,泣不成声。完全沉浸在怀念故人的悲切之中。   老太君等人只好讪讪的离开了大殿。   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枭雄,竟然动不动就哭,老太君对此甚是纳闷。   千步廊下,木棉求知若渴的望着陆紫嫣,“四姐姐,淮阳王为何总是哭?”   陆紫嫣心情复杂,宛若是绕上了无数蜘蛛网,嫂嫂……不是魏家女啊!   难怪了,她最近越看嫂嫂,越是觉得顺眼呢。   她就说吧,魏家岂有怎么好看的人。   这位淮阳王当真是干了一桩好事。   竟然与魏启元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儿!   啊这……   当真是绝妙啊!   刚刚得知杀父仇人成了绿头乌龟,陆紫嫣一阵飘飘然,仿佛突然看见了天降祥瑞,好一个光明世道。   淮阳王干的好啊!   她毫不吝啬夸赞,“王爷大底是性情中人吧。”   木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老太君正要与陆靖庭说话,这才察觉到他身上用了香,脸上也抹了。   老人家拧了拧眉,问道:“哪来的好东西?可是金箔王室所用?你怎么也不知道孝敬一下你祖母?”   她虽然老了,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陆靖庭面无表情,“……是三殿下从大周后宫带过来的宫廷秘方。”   老太君颇为惋惜,大周后宫的东西,不是寻常人能得来的。   不过……宫廷秘方,怎么会到了陆靖庭手里?   老太君张了张嘴,到底是不好意思直接要出口。   魏琉璃还在打哈欠,她在陆靖庭身侧嗅了嗅,“夫君,你今晚真香。”   老太君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了。   小年轻之间的那些事,她岂会不懂?   众人很识趣的避让开,陆靖庭牵起了魏琉璃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头问她,“倘若淮阳王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你会开心么?”   她已经嫁给了他,想要离开他是绝无可能了。   魏琉璃侧过脸,很无语的看着男人,“你好歹是堂堂永宁侯,怎的这样傻?那人说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就要信么?”   她突然想起了一桩事来。   母亲是难产而死,她从未见过。   爹爹对她忽冷忽热,有时候喝醉了酒,还会对着她说胡话。   “琉璃,你怎么了?”陆靖庭关切一问。   魏琉璃止步,仰面望着男人,“……之前爹爹对我说过,他说他恨我。”   她平静无波的说出了这话。   而魏琉璃眼下只有六、七岁的心性。   陆靖庭很难想象,她之前在京城魏家到底经历过什么   男人心头像是拂过一阵早春的风,柔和,但也带着冷意。   他弯腰,把魏琉璃打横抱起。   陆靖庭喉结滚动,嗓音清冷深沉,“待在我身边,无人敢那样对你。”   魏琉璃的目光望向了别处,故意不去看陆靖庭。   其实,在她看来,陆靖庭的品行还算好,但……她嫌弃他太老了……   “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实话么?”   “嗯。”   “你若是能再年轻十多岁就好了。”   “……”   这话戳人心窝子了。   小妻子还是嫌弃他。   陆靖庭记得年少时候,他在京城很受贵女们追捧,时不时有人悄悄给他送帕子、送香囊、送糕点……   数年一晃而过,他成了小妻子眼中的“老男人”了。   时光让他沉稳老练,但也带走了他最初时候的少年模样。   稚嫩青葱的皮囊不在了,可……他事实上,如今才是“情窦初开”。   铁树开花,挡也挡不住。   陆靖庭要面子,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卧房,两人各睡各的。   魏琉璃睡了一下午,这个时候没什么困意,暗暗戳戳挠着陆靖庭的后背。   突然,男人清冽喑哑的声音传来,“你再胡闹,今晚就别想睡了。”   魏琉璃当真收了手,在陆靖庭背后吐了吐舌头,嘟囔道:“哼!小气!不碰就不碰!”   陆靖庭,“……”   男人闭着眼,没有动作。   他不敢保证自己一旦对身后的坏东西做了什么,他还能及时停止。   到了后半夜,身后终于传来清浅的呼吸声,她终于不像仓鼠一样动来动去。   陆靖庭转过身来,就看见魏琉璃睡得四仰八叉,她面颊绯红,唇角还有一丝可疑的口水。   陆靖庭,“……”这一刻才猛然惊觉,他的妻子真的变成孩子了。   *   翌日。   魏琉璃醒来时,陆靖庭已经不在身边,她兀自洗漱穿戴好,就去找陆紫嫣。   陆紫嫣收编了不少女兵,老太君也大力支持她创建陆家娘子军。   魏琉璃早就惦记着成为娘子军的一员。   她一过来,那张粉嫩白皙的脸庞,就把娘子们一个个衬托得灰头土脸。   人人都知道她是永宁侯夫人,她一出现,就影响了旁人练兵。   陆紫嫣没法与她正面冲突,只好去找陆靖庭。   陆靖庭与诸位将军正在商谈金箔兵力的部署。   眼下,陆家军不可能全部放在金箔镇守。   陆紫嫣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兄长!你倒是管管嫂嫂,我都快受不了了!”   众位将军突然噤声。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虽然面无表情,看上去一点不想偷听,但实则一个个聚精会神,就想知道侯爷的态度。对侯爷的内宅之事,简直太好奇了。   陆靖庭眸光清冷,“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   陆紫嫣,“……!!!”   众人,“……”意料之中啊。侯爷虽然是个粗人,对妻子倒是极度宠爱的。   这时,一锦衣男子大步迈入殿内,抱拳道:“侯爷!方才城外探子来报,魏启元已抵达漠北,约莫不出半日就会到此地了!”   众人一凛。   魏启元是当今国舅,乃大周第一大奸佞,是文臣之首,也是武将们最为痛恨之人。   将军们最是厌恶这种靠着一张嘴皮子,就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更可恶的是,魏启元之流,动不动就上书一本,屁大点的小事也要在圣上跟前告状。   真是不懂这些读书人的脸皮,怎会那么厚?!   他们这些舞刀弄枪的汉子,是绝对干不出那种告状的事的!   陆无颜忧心忡忡,“兄长,魏启元必然是奉了朝廷旨意,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陆靖庭似乎并不担心朝廷。   他却是忧心另外一桩事,对陆紫嫣吩咐,“老四,给你嫂嫂对布置一些任务,让她无暇分身。好好干,兄长信任你。”   对上陆靖庭信任的眼神,陆紫嫣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是,让嫂嫂累到无暇去接触淮阳王与魏启元。   这个好办啊!   既然得了兄长允许,那她就不用怜香惜玉了。   陆紫嫣一直很嫉妒魏琉璃的肤色,第一步先让她晒黑。   “是!兄长!”   *   魏启元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金箔王宫。   他是带着圣旨而来,陆靖庭带着众将军们跪地接旨。   象征性的念了一遍圣旨,魏启元站在陆靖庭面前,看着他跪在自己脚下,魏启元道:“皇上隆恩浩荡,并未怪罪陆家。陆家祖宅本就在京城,此番既然金箔已经平定,陆家也该回京了。”   圣上这是要撤兵权的意思。   陆靖庭接过圣旨,面无他色的站起身来,“臣谢皇上恩典。”   魏启元,“……”   这怎么谢得心不甘情不愿呢。   这一次打下金箔,陆家的理由是,金箔目中无人,杀了钦差,陆家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周颜面!   事已至此,金箔王室死无对证,陆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魏大人长途跋涉,也是乏了,请去内殿稍作歇息吧,本侯已经命人备了酒席。”陆靖庭客气又疏离道。   魏启元笑了笑,但脸上笑意不达眼底。   他这人常年面容和善,人称笑面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佞。   魏启元,“侯爷客气了,你我本是翁婿,怎么也不见琉璃出来见我?”   这时,淮阳王朝着这边大步走来。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若非是魏启元使诈,他堂堂淮阳王也不会沦落到西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镇守。   淮阳王握着拳头,恨不能直接杀了魏启元。   心爱的女人死在了魏家,单单是这一点,他就不会饶恕魏家。   “魏大人,好久不见了啊!”淮阳王语气不善。   魏启元一看见此人,同样憎恨无比,眸光乍冷,“你是……?”   对敌人最大的蔑视,那就是无视他。   装作不认识吧!   比心机,显然魏启元要略胜一筹。   淮阳王舔了舔槽牙,直接反击,“魏大人不记得本王也没关系,本王这次是来与琉璃相认的,本王感谢魏大人养大了琉璃。”   魏启元,“……!!!”   一个男人终生不能提及之痛,那便是自己枕边人的背叛。   他也想立刻就杀了淮阳王。   魏启元阴恻恻的笑了笑,不再提及魏琉璃,“王爷应该在西南,为何会出现在金箔?王爷难道不知,异性王非召不得离开驻扎地?”更何况是来了漠北……   淮阳王似乎早有准备,直接亮出了一块金牌,“魏大人,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   魏启元,“……!!!”又输一局!   众人看着二虎相斗,谁也不插话,恨不能看着他二人当场掐架,最好是能打起来。   陆靖庭的剑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   心情莫名得好啊。   *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   魏琉璃身子骨娇气,在娘子军被陆紫嫣“折磨”了一天,从军营归来后,人就直接瘫在了榻上,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故此,她没去参加酒宴。   也不知道她那个便宜爹来了。   酒宴并不是很和谐。   陆家军军纪严明,滴酒不沾,陆靖庭不开口说话,他们也只是吃菜不说话。   于是,整个大殿,就只有魏启元与淮阳王唇枪舌战。   一个比一个损,并且恨不能把对方贬低到尘埃里。   陆靖庭好不惬意,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吃着切好的冰镇甜瓜,动作儒雅,行云流水。   老太君是个妇道人家,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多管闲事,只管喝着金箔宫廷的燕窝,滋补滋补。   酒宴结束后,魏启元与淮阳王的嗓子皆有些沙哑,也都喝多了。   陆靖庭吩咐道:“来人!送王爷与魏大人去偏殿歇息。”   陆靖庭特意给他二人安排了相邻的屋子。   如此,就更加方便他二人“叙旧”了。   老太君很欣赏陆靖庭的做法。   不愧是陆家人,真是体贴入微极了。   *   是夜。   一道黑影突然浮现在茜窗外面。   魏启元今晚喝多了,又因为被淮阳王气得血液翻涌,到了后半夜脑壳胀痛。   他为人警觉,万是没想到有人敢暗杀他。   按理说,陆靖庭定然会保护他的安危。   毕竟,他若是出事,朝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魏启元按兵不动,一手摸到了藏在床头的佩剑。   门扇打开,黑影逐渐靠近。   就在那道黑影抬起剑要刺过来时,魏启元突然睁开眼,瞬间拔出宝剑,与黑影对抗上了。   魏启元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出了对方的实力。   是个女子。   会武功。   但体弱。   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甚是痛恨,以至于下手皆死招。   魏启元并非是寻常的文官,他也会武功,才交手几个回合,就逐渐占据了上风。   黑影发现自己逐渐力不从心,就要暂时撤退。   魏启元当然不会放过。   今日憋了一肚子气,正愁着无处可撒。   黑影逃出了屋子,魏启元追了出来。   早就听见了动静的淮阳王这个时候也冲入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故此,他顺势挡住了魏启元,故意问道:“魏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魏启元眼看着就要追上黑影,被淮阳王这么一拉扯,眼看着黑影就要逃窜,“王爷,你给我放开!”   魏启元给了淮阳王一掌。   淮阳王终于逮到了机会,他也开始动手,与魏启元打了起来。   魏启元的武功不输给武将,加之手上有武器,几个回合,就把剑抵在了淮阳王脖颈上,“王爷!得罪了!”   他收剑,当即朝着黑影追踪了过去。   淮阳王气得想跺脚!   陆紫嫣还没睡下,发现有人闯入后宫,她跳出窗户去抓,那黑影被扯下了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母亲?”   二夫人愤愤然,“那狗贼追来了!我先躲一躲,不能让他抓到我,不然会连累了陆家。”   陆紫嫣,“……”   可是母亲,你直接杀了魏狗贼,也还是会连累陆家呀。   二夫人潜伏了一间屋子。   她事先并不知道,这是魏琉璃的屋子。   魏琉璃睡得正酣,她浑身酸痛,一动也不想动。   微微一睁开眼,借着内殿薄薄的光晕,她与二夫人对视上了。   魏琉璃又眨了眨眼,“二婶,你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你怎么也来了金箔?”   这时,外面传来响动。   有人在喊,“抓刺客!”   魏琉璃醒了大半,她上下打量着二夫人,意识到了什么,“二婶,你躲我床底吧。”   二夫人,“……”   她想了想,还当真钻入了床底。   魏琉璃披了一件披风,然后走出了屋子。   屋外,魏启元已经追了过来。   父女两人时隔数月相见,一个心绪复杂,千转百回,另一个震惊极了。   “父亲,你……你也老了!”   魏启元,“……琉璃,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你可看见了可疑之人?”   魏启元暂时并不知道魏琉璃失了心智的事情。   魏琉璃摇头如拨浪鼓,“这里是女眷所住的地方,不曾看见可疑之人,父亲,你真的老了。”   魏启元,“……”他不是一个在乎外在的人,可反复听见这句话,心窝子仿佛被人捅了一刀。   陆靖庭闻讯而来,他一惯稳重谨慎,此刻却一口笃定,“岳丈,想必那刺客八成是金箔王室余孽。看来金箔人还是不甘心。让岳丈受惊了。”   魏启元唇角抽搐,“……”   什么金箔王室余孽?   那明明是个女子,用的也是陆家剑法!   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猜测,但眼下的情况,令得他无法撕破脸皮。   魏启元看了看魏琉璃,心生无限感慨。   这孩子是他养大的啊!   姚月临终前,含泪嘱咐过他,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对待琉璃。   他把她捧在手里上,她才巴掌点大。   魏启元,“琉璃,为父明日再来看你。”   他只好拂袖离开。   陆家人!   太狡诈了!   *   一场闹剧暂时结束。   不过,陆家人已经没了困意。   二夫人也褪下了一身夜行衣。她被老太君叫到了跟前训斥。   “你糊涂啊你!魏启元要是这个节眼下死了,你让陆家如何面对圣上?陆家不能处于被动的位置上!”   二夫人无话可说。   陆紫嫣默了默,低低道:“母亲,您今晚的确唐突了,那魏贼岂是那么容易就杀死的?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陆家还是先考虑一下回京的事吧。”   二夫人落泪了,揪着帕子不说话。   这时,殿外有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就见魏琉璃红着眼眶,看着众人。   “……我父亲是大奸臣,你们……都想杀死他?”   虽然她知道父亲官大,也知道魏家在京城是横着走的。   可听见陆家人如此议论父亲,她心中接受不了。   众人眼神沉重的看向她。   魏琉璃似乎明白了什么,扭头就要跑开。   木棉也是在魏家长大的,她理解魏琉璃的心情。   虽然,她也痛恨魏启元,可……若是没有魏家,她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讨饭吃呢。   木棉追了过去,和魏琉璃站在后花园子的水榭下说话,“嫂嫂,你爹是奸臣,不代表你是恶人。坏母鸡下的蛋,未必是坏的。”   “……”   魏琉璃转头看了看。   陆靖庭并没有跟过来。   她又低下头。   然后又寻思了木棉的话,竟是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她是母亲生的,母亲自然是好人,那么,她也是好人!   这时,陆靖庭过来了,他对木棉道:“小六,你可以走了。”   木棉,“……”   她懂!   兄长每次与嫂嫂独处,她就得让自己消失!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人。   木棉照做,嗖的一下离开了。   陆靖庭刚才之所以没有直接追过来,是因为他去摘花了。   “淮阳王才是你的生父。”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选择告诉魏琉璃实话。   魏琉璃很冷静,“为何?莫有证据的事情,你可不要瞎讲!”   陆靖庭又说,“我问过赵嬷嬷了,你不是早产儿,你母亲回到京城之前就已经怀有身孕,而在那之前,你母亲与淮阳王在一起。”   魏琉璃默了默,问出了灵魂深处的疑惑,“可我母亲是爹爹的妻子,她为何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这就难以解释清楚了。   陆靖庭,“……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是你我可以了解的。”   魏琉璃,“可魏启元也是我爹,他说过恨我,可他对我也很好。你们是要杀了他么?”   “不会。”是暂时不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明明心理年纪相差甚大,但竟然鬼使神差的说到一块去了。   魏琉璃突然觉得,其实陆靖庭也没有那么粗鄙。   比方说此刻,他身上就有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很好闻。   “这花好看,我想戴上。”   陆靖庭也正有此意。他掐了两朵最好看的,在魏琉璃头上两边各带戴一朵。   以魏琉璃现在的心智,并没有觉得左右各插一朵花有什么不妥,她抬手摸了摸头发上的牡丹花,顿时觉得自己更美了。   小姑娘就这么被哄好了。   她回来时,陆紫嫣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生怕她会想不通。   可谁知,却见魏琉璃笑靥如花,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最关键的是,魏琉璃的肤色白得发光。   陆紫嫣愈发嫉妒,为何嫂嫂还是如此白皙?   大家都是一起晒太阳,怎么结果完全不同?   太没天理了!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与夫人的审美,终于达成了一致。   读者:-_-|| 你们俩高兴就行了,2333333~   陆紫嫣:嫉妒!   木棉:四姐姐,你看看我,你就能心里平衡了,QAQ~   ——————   大家好,今天的更新奉上啦,粗长章节,么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哦。 第六十八章   魏琉璃头戴两朵牡丹花, 心满意足的回了房,并不是很在意两位“爹爹”的事情。   她年幼时,唯有长姐才是她最信任的人。   魏启元时而将她视作掌上明珠, 时而又对着她哭笑, 活像个疯子。有一次魏启元醉酒, 还掐住了她的脖颈, 幸而长姐及时赶来制止。   故此,魏琉璃自从有记忆开始,对爹娘的印象就很模糊,并不依赖。   *   这厢, 魏启元重新回到偏殿院落。   淮阳王刚才输给了他, 眼下正恼羞成怒意,他也抄了家伙, 想要扳回一局。   魏启元正气势汹汹,还没站稳,淮阳王直接攻击了过来。   两个人在庭院中当即打斗了起来,几个回合之后,魏启元发现, 淮阳王像是发了疯一样, 如一条疯狗扑上来, 打斗完全没了正经招式。   完全就是盲打……   讲理的就怕不讲理的。   淮阳王不要面子, 魏启元却不想颜面无存。   他好歹是一国宰相!   魏启元被逼得步步后退,怒喝, “你疯了!你想让琉璃怎么看待你我二人?!”   提及魏琉璃, 淮阳王仿佛被戳中了软肋。   他只好暂时放手。   情敌二人两看相厌, 奈何, 只能暂时同住一个院子里。   互相嫌弃、愤恨的对视一眼, 各自回房,又“砰”的一声合上了房门。   *   须臾,一男子突然出现在陆靖庭面前。   陆靖庭心情不错,毕竟,魏琉璃今晚是被他哄好的,两个人的关系又逐渐升温。   他负手而立,一袭劲装衬得身段挺拔修韧,冷硬的五官在月色之下显得莫名柔和了起来。   “说吧,那边如何了?”   陆靖庭指的是淮阳王与魏启元。   男子微颔首,恭敬道:“回侯爷,那边刚才打起来了,但魏大人提及了夫人之后,他二人又停手了。”   打起来好啊……   陆靖庭觉得,不管是魏启元,亦或是淮阳王,都不像当父亲的料。   琉璃虽美,却易碎。   还是由他自己来娇养着吧。   陆靖庭道:“今晚继续盯着,不得有任何闪失。但……若是当真打起来,尔等莫要插手。”   男子应下,“是,侯爷。”   男子是陆靖庭的心腹,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陆靖庭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免甚是诧异。   *   陆靖庭没有直接睡下。   他去见了老太君。   人到了一定年纪,觉就少了。   老太君知道长孙会来找她,早就在八角亭下煮了茶,这个时候茶余两分热,正好可以饮。   “祖母,让您久等了。”   老太君淡淡笑过。   魏启元在这里,要不是顾及身份,她已经自己去刺杀他了。   但魏启元要死,也只能死在京城。   且忍上一忍。   陆靖庭落座,说起了正事,“祖母对回京一事如何看?”   老太君轻叹,“陆家祖宅就在京城,咱们当初若非是为了逃难,也不会背井离乡,眼下漠北安稳了,咱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陆靖庭了然于胸。   老太君又说,“但圣上此举是为了夺了你的兵权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回到京城,更是刀光剑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嗯,祖母说的是。”   老太君见陆靖庭今晚心情尚好,忍不住打趣,“你和琉璃又和好了?哎,若非她现在心智不足,倒是可以要一个孩子了。”   陆靖庭喝茶的动作一滞,温茶入口,在口腔逗留片刻,才没入喉咙。   他之前听魏琉璃说过,她梦见过他们生育了好几个孩子。   最好是能有四个……   这是陆靖庭最期盼的。   陆靖庭面色如常,看不出多少情绪,道:“不急,琉璃她还小。”   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   陆靖挺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她那把小细腰,他直接怀疑魏琉璃是否能承受住一个孩子。   老太君嘀咕,“可你老大不小了呀,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与你与母亲生了你了。甭管接下来的路有多难走,一家子整整齐齐的在一块,事情总会迎刃而解的。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对了,这以后莫要与琉璃分房了,马上回到京城,难免太子又惦记着。”   陆靖庭,“……”   *   回到卧房,魏琉璃还没睡下。   她见陆靖庭过来,倒不像之前那般排斥,明明已经是人妇,她墨发倾泻的模样,却还是像个孩子。   陆靖庭见过姚月,的确是个大美人。   魏琉璃的容貌随了她的母亲,倾城国色,偏向美艳。   陆靖庭身为家主,繁衍子嗣是他的职责所在,如老太君所言,他马上就要二十六了,子嗣的确是他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然而,看着魏琉璃稚嫩的面庞,陆靖庭有些于心不忍。   魏琉璃眨了眨眼,她现在完全没有睡意,从床榻上爬坐了起来,头上的花被她抓在手里把玩,“我爹爹与淮阳王是不是打起来了?我已经听说了。”   “那……淮阳王当真是我亲爹?”   陆靖庭点头,在床榻边沿落座,“嗯,你其实不是魏家女,不过也无妨了,你已嫁给了我,从今往后就是我的妻子。”   魏琉璃压根不想当侯夫人。   她身子往后缩了缩。   陆靖庭皱眉,“躲我作甚?”   魏琉璃的大眼滴流转了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靠近我,肯定是想做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可他怎么觉得,那是天大的好事呢!   陆靖庭,“……”   男人挥袖熄灭了内殿的火烛,闷声道:“睡吧。”   两个人是背对着彼此的。   魏琉璃又往床榻另外一侧挪了挪,又在两人之间放置了一只大软枕,她这才放心的睡下。   陆靖庭自然猜出了她的一切动作。   “……”按着眼下的状况,想生孩子还不知需要等到何年马月。   *   翌日一大早。   又有一道圣旨送达金箔王宫。   朝廷还钦派了官员前来接手金箔。   但陆靖庭假装不懂朝廷的意思,并没有让白练退兵,陆家军照样驻扎此地。   魏启元脸上笑意不达眼底,“恭喜老太君啊,我朝鲜少一府两爵,这一次皇上又册封贤婿忠敬候之衔,可见是对陆家的看重!”   老太君笑了笑,附和道:“魏大人说的是,圣上的确是看中我们陆家的。”   淮阳王是个直性子,“呵呵,不过就是明升暗降罢了!”   魏启元一噎。   众人,“……”   淮阳王能活到今日,当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啊。   这种话他也敢直言?!   的确,爵位再怎么煊赫,也没有实打实的兵权来得实在。   圣上接连两道圣旨,就是逼着陆靖庭就范。   等陆家全体回到京城,整个陆家的数条人命就成了人质了。   这就是圣上的盘算。   陆家别无选择。   倘若就这么直接造反,陆家会被冠上乱臣贼子的头衔。   陆靖庭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萧青眯了眯眼,当了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一个字不多言。   *   三日后,陆家众人要开始启程回京。   白练带兵留守漠北一带,木棉舍不得白练,出发之前,悄咪咪的夜闯了白练的屋子。   白练正在沐浴,听见动静,他刚一回头就看见一姑娘大啦啦的站在那里。   白练立刻缩进浴桶,只露出一颗脑袋,“你……六姑娘!你有事?”   真白啊……   木棉差点流下羡慕的口水,她咽了咽喉咙,“白军师,我是来与你道别的,下回见面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白练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心慌过。   木棉是陆家六姑娘。   他虽然也在陆家长大,但绝对不曾想过兔子吃窝边草。   可这一刻,他脑子里浮想联翩,都是见不得光的画面。   他竟然对六姑娘……产生了幻想?!   白练极力稳住心态,全当是近日来打仗太累了,以至于脑子都不太正常了。   白练俊脸紧绷,豆大的汗珠涔涔往下掉。   “我知道了,那……来日再见。”   木棉站着未动,她与四姐姐虽然容貌秀丽,但并不够白皙。   可嫂嫂与白军师就不一样了,肌肤几乎白得发光。   不懂的事情,就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木棉,“白军师,你为何这样白?寻常是如何呵护肌肤的?”   白练的表情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从“(⊙o⊙)…”变成了“-_-||”。   木棉总喜欢请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方才所问,还真是难倒他了。   白练深呼吸,说实话,他真担心木棉会突然凑近看个究竟。   白练,“……天生如此,我亦无法。”   木棉难免失落。   天生的啊。   那她与四姐姐还有其他法子可以挽救么?   木棉忘了真正的告别,满怀悲切的离开了。   白练,“……”小傻子这就走了?   所以,来告别是假,讨教肤色为何白皙才真的?   白练低头,看了一眼浴桶中的自己,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趁着还没立秋,他要借着漠北的烈日,把自己晒黑……   *   终于,陆家与朝廷派来的钦差开始启程回京了。   这几日,钦差大人战战兢兢,就生怕陆靖庭一个不高兴,会把他也给宰了。   要回京了,魏琉璃无疑是欢喜的。   老太君、二夫人同乘一辆马车。   陆紫嫣与木棉眼下正带着一支队伍百来人的娘子军,一路上都骑马前行。   陆家军留在了漠北。   这一支娘子军并不惹眼,老太君就吩咐娘子们穿上了婢女的服饰,伪装成了陆家家奴,一同随行。   钦差四处打量,被陆家家奴与护院的阵营给震惊到了。   这步伐、耐力、纪律……只怕是在军营待过吧!   见此景,钦差继续保持着战战兢兢的心情。   要知道,按着大周律法,一品爵的门户可以私自圈养两千名以上的府兵。   故此,即便陆家如此招摇过市的回京,也无人可以置喙。   魏琉璃趴在马车车窗望着外面的光景。陆靖庭与她待在一辆马车里。见她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凑出了车窗,男人一手提着她的后衣领,又把她拉了回来。   “坐好了!”   魏琉璃推开男人的手,“衣领都被你扯反了!”   她一脸嫌弃,再无一开始的倾慕与热情。   人都是这样,一旦习惯了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当突然之间那人不再对自己好时,就能体会到巨大的失落。   陆靖庭也不例外。   尤其是他二十五年前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情。   一旦动情,那就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陆靖庭忍了忍,柔声道:“一会安营扎寨,你再下去玩,我带你去骑马。”   魏琉璃嘟囔,“又是骑马,你就不能想点新鲜的玩意儿出来?”   陆靖庭,“……”   他又不是一个风月高手。   不过幸好,他在出发之前就命人准备好了纸鸢。   男人轻叹了一声,只觉得这世上的情情爱爱着实令人消耗精力。   晌午,队伍找了一个空地歇息,娘子军们打猎的打猎,生火的生火,十分有条不紊。   魏琉璃虽然失了十年的记忆,但味蕾上没什么改变,一闻到烤兔肉的味道,她就来了精神。   魏琉璃吃得欢快。   淮阳王却是触景生情,当场红了眼眶,他也不顾及旁边有人,就直接对魏琉璃道:“琉璃,当初我与你母亲年轻时,就以兔子作为信物。”   魏启元气得腮帮子鼓动,狠狠咬下一块兔肉。   是他夺人所爱了。   那又如何?!   试问,谁不想把自己毕生所爱的女人抢到手?   姚月嫁给了他不是么?   无论她是生是死,她都是他的妻子!   魏琉璃思量了一下,没心没肺说,“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模样,我倒是不介意有两个爹爹。”   多一个爹不好么?   反正她看得开。   多一个爹,多一个靠山。   对她来说,没有半点损失。   淮阳王,“……”   魏启元,“……”   老太君喝着杏仁茶,高深莫测的淡淡一笑。   不多时,魏琉璃吃饱喝足,陆靖庭就带着她去骑马、放纸鸢。   众目睽睽之下,这对夫妻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玩耍”。   陆紫嫣无语问苍天,曾经的那位兄长,再也不复可见了。   二夫人一直暗暗戳戳的盯着魏启元,陆紫嫣在她身侧叮嘱,“母亲,忍住,一切等到了京城,再从长计议。再说了,还有什么比眼下更加大快人心?不久之后,按着淮阳王的性子,人人都会知道嫂嫂不是魏启元的亲生女儿,他必然颜面尽失。”   二夫人觉得此言有理。   只要淮阳王一路跟去京城,有他在,魏家的水只会越搅越浑。   *   同一时间,京城。   皇太后的永寿宫内,几名德高望重的命妇也在场,众人无心用茶点,皆是魂不守舍。   皇太后本人亦然。   卫国公府的老夫人与皇太后曾是手帕交,忧心忡忡道:“太后娘娘,我家那孙儿只会识文断字,才十五岁,一心只想求学做文章,暂无成婚打算啊!据说那陆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彪悍,比起陆老太君,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另有命妇道:“我家孙儿打小体弱多病,与陆家女不相配啊!”   “太后娘娘!我家长孙前阵子病了,至今不能下榻呢。”   “……”   命妇们纷纷卖惨,强烈表示自家的男嗣,与陆家的女眷,那是完全不匹配的。   皇太后捧着杯盏的手一抖。   提及陆老太君,在场差不多年纪的命妇们,都有不太美好的回忆。   其中,也包括了皇太后自己。   她也是入宫之后,才没有被年轻时候的陆老太君揍。   皇太后勉强笑了笑,“婚事暂未定下呢,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陆家虽要回京了,可皇上也不会拉郎配的,大伙都放心吧。”   这哪能让人放心?   陆家回京的消息一传出,也不知是谁泄露出了圣上的意思,大抵就是,圣上想要京城的世家们与陆家联姻。   陆家现在地位尴尬。   即便军功过高,也无人敢往上凑啊。   皇太后本人也是心慌的。   数年不见“故人”,如今提及故人,她就一阵胆寒。   *   半个月后,京城城门大开。   炎元帝携皇后、太子、五皇子、六皇子,以及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亲自前来迎接。   炎元帝当年最忌惮的武将,莫过于上一任永宁侯,也就是陆靖庭的父亲。   然而,没想到十几年后,陆家又出了一个枭雄,而且,相较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正是人狠话不多。   就在前阵子,朝廷钦差死在漠北之后,炎元帝就知道,陆靖庭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他亲自过来迎接,给足陆家体面与尊荣。   如果陆家有任何异心,那就是不知好歹,其心可诛!   炎元帝极力控制住表情,展示出一副仁德之君的模样,他睁大了眼,面对着东南风,总算是吹湿了眼眶。   众人顺着视线望过去,就看见浩浩荡荡的上千人马,整整齐齐,脚步一致的朝着城门处走来。   大太监裴植上前道:“皇上,前方探子来报,永宁侯这次入京并没有携带兵马,那上千人……都是家奴。”   炎元帝好不容易流出来的一点的眼泪,又差一点硬生生憋了回去。   “……!!!”   简直岂有此理!   遥遥望去,队伍人马的步子铿锵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岂会都是家奴?!   陆家这是欺人太甚!   萧珏神色不明,遥望着最前方的马车,琉璃就在里面吧……   一同前来的大臣们都惊呆了,只闻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阵一阵的,毫不紊乱。   “砰、砰、砰……”如此秩序有佳,令得皇家禁卫军也自惭形秽。   终于,队伍靠近了城门。   老太君下了马车,她没有拄着拐杖,身轻如燕,直接上前,带领着陆家众人,对炎元帝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炎元帝发现,老太君与十多年前相比,竟然没什么变化。   他红着眼眶,“平身!都平身!朕总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炎元帝的嗓音在颤抖。   仿佛在因为忠臣的回归,而感慨万分。   老太君一心记着三个儿子的仇,对炎元帝恨之入骨,千万丈的仇恨化作满眼泪花。   老太君的嗓音更加颤抖,“皇上啊!臣妇总算是没有辜负皇上,也没有辜负朝廷!这十几年,陆家守住了漠北!近日也踏平了金箔!陆家没让皇上失望啊!”   颤抖的嗓音随着东南风一阵飘散。   真正是让人闻之落泪。   炎帝的心脏一紧。   他仿佛被人掐住了七寸。   这陆老太君还是宝刀未老啊!   炎元帝又挤出几滴眼泪,暗暗掐了一把身侧的皇后,疼得皇后一度变声,“老太君,陆家能回来就好!本宫与皇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   皇后言罢,抹了一把泪。   老太君刚刚被扶起来,这又再度跪下,带领着陆家众人,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黄恩浩荡!我大周永保昌盛!”   老太君一语毕,身后上千人齐齐喊出这样一番话,那当真是感天动地,震撼无比。   声音不断的回荡,让长街两侧的百姓们心生万分感慨,也纷纷落泪。   皇恩浩荡!   陆家忠义炳著!   无奈,炎元帝只能继续挤泪。   “都平身吧,速速平身!”炎元帝继续颤抖着嗓音。   这时,炎元帝才与陆靖庭对视。   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竟然丝毫也不谄媚奉承,即便是面圣,也是一副波澜不惊,从容淡定的模样。   与老太君的浮夸截然相反。   炎元帝激动道:“陆卿,你与你父亲甚是相似啊!”   炎元帝打算走一步“君善臣忠”的棋。   陆靖庭眉目清冷,没什么表情,立挺的五官,弧度清晰的下颚线条,无论哪一处,都令他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是高山之巅的千年寒冰。   陆靖庭,“嗯。”   炎元帝,“……”   老太君这时道:“皇上莫要怪罪,靖庭他不擅言辞,除了打仗之外,什么也不会。”   陆靖庭,“……”祖母这就过分了啊。   但男人并没有表态,依旧神色清寡。   会咬人的狗都不会叫。   炎元帝不信任陆靖庭。   毕竟,这可怖的家伙十三岁就领兵打仗,至今没有败绩!   炎帝和蔼的笑了笑,“陆卿,朕与你父亲当年是至交好友,如今你能为朝廷效力,朕甚是欣慰啊。”   陆靖庭作揖,应了一声,“嗯。”   炎元帝,“……”顿时有种吃瘪的无措感,与陆靖庭一对比,仿佛自己是个话痨。   炎元帝对身侧的皇后使了眼色。   皇后会意,立刻拉起了魏琉璃的手,“琉璃啊!你瘦了!本宫这阵子一直在念叨着你呢。”   魏琉璃已经蒙圈半晌了。   这些长辈都不诚实啊。   明明是那么互相厌恶,此刻却装着友善和睦。   她瞅了瞅皇后,实话实说,“姑母,您怎的老了这么多?”   她失去了十年的记忆,眼下看着皇后,可不是觉得老么?   皇后,“……!!!”   这下,帝后二人同时噎住了,都无法继续话题……   作者有话说:   炎元帝:朕要杀了陆家人!   陆家人:造反!必须造反!   百姓:这可真是君臣和睦的一幕啊!   ————   大家好,今天的更新奉上啦,么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第六十九章   老太君的情绪一度激动。   英雄久别回故里, 自是热泪止不住。   她没有再继续乘坐马车,而是骑马走在长街上,时不时对长街两侧的百姓挥手。   其实, 她在京城的名气很旺, 是诸多中年, 以及老年女子的“梦中闺友”。   陆老太君的娘家, 就是本朝的武将名门。   她的父亲乃先帝册封的常胜将军。   可惜的是,花家子嗣不丰,更是没有男嗣,花老将军膝下也就只有一女。当初陆老太君在十八岁之前一直都是女扮男装, 还做过主帅。   曾几何时, 她是无数京中女子的梦中情人。   而今,花家落寞, 门庭孤冷。   一代将门,终是走到了灭迹的境地。让人可叹又可悲。   直至如今,长街两侧的大龄妇人,一看见了她,还会晃神。   寻常百姓不会碍于仪态, 老妇人们当街大喊, “花将军!老生甚是想您!”   这一带头, 老太君的众多追捧者们纷纷开始效仿。   “花将军!做不了你的儿媳妇, 给你当孙媳妇行不行啊?!”   “花将军!你好生威猛!”   “花将军!要不要结个亲啊。”   “……”   百姓们似乎忘记了,老太君早就是陆家妇。   陆靖庭重新上了马车, 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已经习以为常。   魏琉璃歪着脑袋, 瞅着外面的热闹场景, 诧异道:“祖母竟然比夫君你还要受欢迎。”   陆靖庭, “……”   他又不与人打交道,谈何受欢迎呢?   陆无颜、陆无景,以及陆无昌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三人尚未娶妻,总觉得自己成为了京城众多女子的择婿目标了。   不得不承认,祖母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陆紫嫣全程尴尬。   那样多的女子嚷嚷着给祖母当孙媳妇,怎么没人想当孙女婿的?   太不把她当回事了啊!   *   炎元帝与皇后坐在车撵上,准备回宫。   见长街两侧众人对老太君的追捧热情,远远高于陆家,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皇后面上保持微笑,唇角微微开启,以仅仅帝后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皇上,臣妾倒是觉得那陆靖庭不足为惧,是个闷葫芦。”   炎元帝最怕闷葫芦。   陆家家主似乎都是人狠话不多。   炎元帝也保持面上含笑,道:“皇后一个妇道人家,岂会懂奸雄之志!”   皇后心中憋闷,不再言语。   炎元帝对她说话,都是夹棍带枪,从没有过温柔。   她知道,炎元帝的柔情都给了陆贵妃!   哼,那又如何?!   即便爱着陆家的女人,但……还不是容不下陆家的兵权!   嫁入帝王家,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其实,皇后心里更是清楚。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日,炎元帝照样可以放弃陆贵妃。   对他而言,他自己,以及江山才是至关重要的!   *   陆家人要暂时先回府修整,这之后再入宫复命。   陆家祖宅位于京城城西的鹊桥大街上。   整条恒顺胡同,有一半是陆家的祖宅。   算着年头,陆家从大周开国那会,就已经是一等一的功勋了。   祖宅经久失修,但胜在百年世家的底蕴尤在,单单是巷子口那两排水桶粗的梧桐,就显得格外悠远矜贵。   梧桐树叶繁茂,绿荫匝地。   马车刚刚驶入,就引来一片沁凉。   这还是魏琉璃第一次来陆家祖宅,她好奇的探出头去看。   陆靖庭心情平和,并没有多年之后归家的激动。   好像……没什么事能够真正刺激到他。   “祖宅很大,你不必着急,且慢慢适应。”陆靖庭又提着她的后衣襟,把她拉了回来,低低警告,“你是侯夫人,莫要闹了笑话。”   魏琉璃不悦,但陆靖庭似乎抓住了她的小心思,又说,“府上上千人,将来都是需要你来管束,你毕竟是主母,行事不可过于鲁莽。”   好有道理啊!   她要管一两千人了呢。   魏琉璃顿时觉得肩头担子重了。   这个时候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当这个侯夫人了。只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   下马车时,她摆正了姿态,动作端方,颔首睥睨一切。   陆靖庭唇角一抽,笑了。   陆家祖宅亭台楼阁、水榭亭湾,数百年的积累下来,庭院扩张很大,一座院落连接着另一座,到处都是苍天树木,高耸入云,哪怕是残暑天,也甚是凉快。   树丛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小径两侧是肆意生长,尚未被修葺过的鲜花。   魏琉璃才走了几步,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想要一辈子住在这里。   陆靖庭不动声色的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四处转转,“祖宅最起初是按着江南园林修葺,不过,后来又陆陆续续照着京城的风格修了修,这些年下来,就成了如今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迷路。”   魏琉璃口无遮拦,“陆家不会再出事了吧?”   她不想失去这座宅子!   陆靖庭拧眉,没听明白。   魏琉璃在男人的盯视下,嘟囔,“多好的宅子呀,倘若陆家再度遭人陷害,若是被奸人得了这座宅子,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对他态度大变。   眼神也没有之前排斥了。   难道就是因为这座大宅子?   陆靖庭心中没有底,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就命人把祖宅再继续扩建一下……   修建大房子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到了后宅,四处可见的是奇形盆栽,青石地面上长了青苔,魏琉璃只顾着东张西望,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幸而,陆靖庭一伸手,就搂住了她的细腰。   许久不曾这样抱过她了。   陆靖庭也忘了要入宫复命的事,他长臂一提,把魏琉璃往上提了提。   这本该是男女暧昧丛生的时刻,陆靖庭自己宛若火石,一点就能着了。   看着怀中的娇俏美人,她身体的触感如若无骨,实在太方便被人拆解入腹。   陆靖庭眸光一度暗了暗。   这一路从漠北走来,他与魏琉璃一直待在一块,男人已经熬到了极致,若非是常年修身养性,他几乎再也做不成柳下惠。   可魏琉璃没有十六岁女子该有的心思与羞涩,“你勒疼我了?”   她蹙了蹙眉。   正当白日,陆家的家奴们陆陆续续都要分配到各个院落。   这里随时会来人。   陆靖庭的一腔旖旎心思无处可以宣泄,他放开魏琉璃之前,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嗓音低低的,喑哑极了,“你我是夫妻,你要早日习惯。”   魏琉璃抬手摸了额头。   并不讨厌被陆靖庭亲。   毕竟,如今细一看,陆靖庭也是个俊朗的男子。   魏琉璃眨了眨眼,童言无忌,“可是我难以习惯。”   陆靖庭,“……”   忍住,他不能与一个孩子心性的女子置气。   陆家祖宅实在太大,魏琉璃逛了一会就不太想继续了,到处都是葱葱郁郁的葳蕤花木,盛暑天住在这里倒是一种享受。   魏琉璃抬袖擦了擦额头,又说,“你下回亲我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一个心理准备。”   陆靖庭,“……”   这时,下人过来通报,“夫人,外面有位自称是魏家三姑娘的女子,说是来看望您的。”   魏锦瑟?   虽然魏琉璃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但对这个继妹那是相当的厌恶,“不见!让她走!”   下人会意,这边去前院告知。   陆靖庭诧异一问,“既然是你妹妹,为何不见?”   陆家人员关系简单,一家子和睦共处,从未发生过内讧,故此,陆靖庭才有此一问。   魏琉璃清媚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恶狠狠地表情,“她是我庶妹,打小就嫉妒我,时常抢我的东西,还妄想勾搭太子表哥!”   陆靖庭并不能理解小女儿家的感受。   但魏琉璃最后一句话,让他险些失控,他捏住了魏琉璃的手腕,男人嗓音低低的,“太子与你无关系了,旁人是否勾搭他,也与你无关。”   魏琉璃当然明白嫁人是什么意思。   她打小就看话本子,有一件事她已经憋了许久了,四下无人,她又被陆靖庭这般威胁,就索性问道:“我……我和你睡过觉了吗?”   陆靖庭的心脏像是被敲击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的小佳人,她眉眼若画,睫毛浓密曲卷,一双桃花眼,至纯至艳,仿佛会说话一般。   其实,陆靖庭承认自己动心了。   他就是喜欢极了她这一副妖精模样。   他也很清楚内心深处的偏执,既然是他的东西,那就只能是他的。   男人突然低头,难得恶趣味了一次,嗓音沙哑低沉,像极了林间小夜曲,“何止是睡过了?还睡过多次,我们在荷花塘里,床榻上,还有梳妆台……都试过。”   魏琉璃惊呆了,“……!!!”   床榻上,她尚可以理解。   荷花塘与梳妆台……   她突然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唇,大眼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陆靖庭,然后使劲摇了摇头,“我才不是那样的女子!”   陆靖庭淡淡一笑,继续循序渐诱,“琉璃,是你自己都忘记了,可是我没有忘记,你也很喜欢那些事,而且你还缠着我要。”   魏琉璃,“……”别说了!她不想听了!   小姑娘面颊滚烫,说到底还是心性不足,经受不住这样的撩拨。   陆靖庭也没想到自己会开荤段子……   魏琉璃推开了他,提着裙摆一路跑开。   陆靖庭望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心中实在懊恼,这失了心智的毛病几时能好?   他无奈叹气,被他强行压制的欲望,宛若是即将破土而出的荆棘,一旦遇到了雨露阳光,便会疯狂生长……   *   前院,魏锦瑟从未如此尴尬过。   她虽是庶女,但备受宠爱,刚才还递了名帖,却不料直接被挡在了门外。   望着陆家府邸恢弘大气的照壁,以及府中持刀带枪的护院,甚至就连家奴也是人人配有宝剑,她不由得心生嫉恨。   魏琉璃远嫁漠北,竟然又回来了!   听说她脑子坏了,所以,魏锦瑟今日特意过来瞧瞧。   陆无颜、陆无景,以及陆无昌兄弟三人正在院中指挥家奴搬运箱子。   他三人早就是成年男子的体格,加之常年习武的缘故,体格十分匀称修韧,锦衣加身,腰佩长剑,怎一个风流气韵了得。   陆无颜望过去,“魏三姑娘,嫂嫂说不见,那便是不见,你请回吧。”   陆无景与陆无昌亦是面无表情,看都不看魏锦瑟一眼。   魏锦瑟心跳加速。   这无关乎风月与情爱,无非是少女怀春,对俊美男子本能的感受。   魏锦瑟掐着嗓子,柔声细语,“我与二姐姐打小关系就好,我进来看看她都不行么?”   她一副楚楚可怜,柔弱之态。   陆无颜之前调查过魏家,知道这位庶女是什么货色,并没有给她好脸色,一只手已经握住剑柄,“魏三姑娘,你还不走?”   他指腹一用力,宝剑即将出鞘。   魏锦瑟一凛,立刻有些胆寒,“我走……我这就走……”   她下了台阶,心跳依旧很快。   武将之户的男子就是不一样,如此出众挺拔。   现如今,魏琉璃就住在陆家,她成了陆家几位公子敬重的嫂嫂了!   魏锦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魏琉璃的婚事算不得一桩好事,但她此刻却是艳羡至极。   *   回到魏家,魏锦瑟直接去见魏启元,当场就哭了,“父亲,二姐姐她目中无人,非但不见我,还让陆家护院挡着我!若非是我走得快,恐怕就要挨揍了!父亲,您倒是给我评评理啊。”   魏启元已经被淮阳王折磨了数日,眼下情绪并不太好,“休要胡闹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擅自再去陆家,过几日你祖母会安排你去相看,你也该出阁了!”   陆家岂会真的伤人?   魏启元又岂会不知庶女的那点小心思?!   魏锦瑟僵了僵。   相看?   不!   她才不要与寻常男子相看!   她要嫁的人是太子表哥!   魏锦瑟突然跪地,恳求魏启元,“父亲,我不与旁人相看,我喜欢的人是太子表哥,我要嫁去东宫啊,眼下二姐姐已嫁人,家中只有我一个姑娘了,父亲您得帮帮我啊!”   魏启元呵笑了一声,“什么?就你还想嫁给太子?是我这些年对你的疼宠,给了你错觉么?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魏启元有些不太耐烦了。   柳氏无非是个替身。   庶女也有几分像月儿,他才对她多有照拂,仅此而已。   魏锦瑟心头猛然一跳,她很不甘心,“父亲!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她魏琉璃就是一个野种!”   “啪!”   魏锦瑟话音刚落,魏启元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来,打偏了她的脸。   魏锦瑟的话,无疑是戳中了魏启元的逆鳞了,“琉璃她是我的女儿!诸如此类的话,你再多说一个字,你就跟你那个姨娘一样,去思过去吧!”   魏琉璃出阁之前发生的那桩事,令得柳氏被关押至今。   魏锦瑟怕了,她不能被关起来,她十五了,已经及笄,若是不能嫁给太子,她这辈子还如何翻身?!她必须忍着!   强忍着巨大的委屈,魏锦瑟讪讪退了下去。   父亲不帮她,她就自己想法子!   *   这厢,魏启元揉着眉心。   他不能让琉璃的身世被旁人知晓。   他要耐着性子与淮阳王辨个清楚明白才行!   于是,魏启元当即动身去了驿馆。   *   淮阳王从西南赶到漠北,是为了女儿。   又从漠北一路跟到了华京,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他的确打算抢回女儿,让魏琉璃认祖归宗。   魏启元气势汹汹过来时,淮阳王正在想着给炎元帝请一道册封郡主的圣旨。   就连封号他都想好了,就叫“念月”。   想念他的姚月。   魏启元忍着盛怒,“王爷,我有话与你私下说。”   淮阳王没有拒绝,“正好,我也有话与你说。”   二人进了屋,单独相处。   魏启元开门见山,“琉璃的身世,你最好一个字都别说出去。”   淮阳王舔着槽牙,“若非是为了琉璃,我早就杀了你替月儿报仇!”   魏启元深呼吸,他没有杀姚月。   姚月的确是思虑过度,难产血崩而死。   但这件事,他已经无暇过多解释了。   魏启元道:“你难道要让所有人皆知,琉璃是你与月儿苟且所生?你想让琉璃如何面对世人?这对月儿的名声有什么好处?她都死了,你还不放过她!我告诉你,若非是你当年带走了她,又让她怀上了孩子,她后来也不会郁郁寡欢!”   “月儿与你的确曾是青梅竹马,可她也是一个好女子,她怀着旁人的孩子,如何还能若无其事的待在我身边?!是你害死了她!”   淮阳王身子轻颤,往后退了几步。   眸色突然就红了。   魏启元没有继续多言,有些话,像刀片一样,足以震慑住人。   *   离开驿站,天色已经大黑。   残暑未消,今年的秋老虎格外厉害。   魏启元坐在马车中,他在想,倘若当初他对姚月多一些宽容,是不是就能保住她一命?   他恨她,但也爱着她。   她是他年少时候第一眼就看上的女子,往后余生,就都是她了。   可笑的是,她走后,他找了一个替身,却还是不能消除那份念想。   马车在长街上缓缓行驶,忽然,骏马嘶鸣,魏家护院当即警觉,“不好!有刺客!保护大人!”   魏启元无力的抬起眼。   在京城长安街,有人行刺他?   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亦或是觉得活得太长了,是上门自杀来着?   对方剑法似乎不错,最起码速度极快。   魏启元撩开车帘,直接看着一黑衣人朝着他刺来。   这身段、招数都很熟悉。   与在金箔王宫那晚出现的刺客如出一辙。   魏启元捏住了朝着他刺过来的长剑,“怎么又是你?”   二夫人拔剑,然而却是无能为力。   两人对视,魏启元挥手,让护院退开。   魏启元的心情并不好,他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罢了,你走吧。”   二夫人,“……”   他这是藐视她?!   魏启元放开了那把长剑,又对护院道:“放她走!”   二夫人只恨自己技不如人,只好暂且作罢。   魏启元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宛若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道:“回府。”   众护院,“……”   大人好生古怪啊。   方才那刺客又到底是谁?   *   陆府。   二夫人刚刚迈入垂花门,老太君突然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阴恻恻道:“又失败了?”   二夫人噎住,“……”   老太君轻叹一声,“随你吧,你要继续执念,那你就继续下去。对了,二房只有老四一个姑娘,我打算在京城给她招一个上门女婿,也好给我那可怜的二儿子续香火,你若有合适的人选,不妨告诉我。”   没错,陆家的子嗣们,陆陆续续都要成婚了。   老人家的格局大,懂得眼下与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也是在告诫二夫人,什么年纪,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   二夫人无地自容,突然情绪失控,“母亲!我就是放不下仇恨!我与二郎……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老太君抬手,揉了揉二夫人的发心,“傻孩子,人终究是要死的,用不了多少年,在黄泉路,奈何桥,你与二郎终会相见。”   二夫人没忍住,一低头,趴在老太君怀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   翌日,皇宫设宴,目的就是为了陆家众人洗尘的。   淮阳王非召入京,炎元帝也命人给他送了帖子。   淮阳王想了一夜,的确不能这么轻易就认下女儿,如此一来,他难免情绪失落,坐在席位上,神情落寞。   炎元帝知道一切,更是知道淮阳王是个不靠谱的人。但淮阳王也是个危险人物,奈何他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炎元帝奈何不了他。   眼下情况愈发错综复杂。   炎元帝发现,纵使他让陆家阖府都归京,他也无法直接将陆家如何。   炎元帝的偏头疼又犯了。   此时,看着心爱的陆贵妃,也并没有觉得赏心悦目。   再看看陆靖庭,此人端坐着,面容冷清如寒冰,不饮酒也不吃茶,更是拒绝与大臣们寒暄,宛若一座莫得感情的石雕。   作者有话说:   炎元帝:陆爱卿,他好像不太爱说话。   魏琉璃:我家夫君开始说荤话了。   反派们:陆狗子双标啊。   陆狗子:废话!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哈,晚上还有一更哦,不过比较迟,大家明天再看哈~   宝宝们,动动小手,留言撒~ 第七十章   陆靖庭面无表情, 面对天家,从容不迫,无半分谄媚奉承之态, 这无疑让炎元帝心中十分不爽快。   炎元帝扫了一圈。   看谁都觉得不顺眼。   他早就知道萧珏的野心, 没有一个身体健朗的中年帝王, 会喜欢一个野心勃勃的储君。   对方毫无疑问, 时时刻刻都想要搞死自己,然后自己上位。   但萧珏身后是魏家一派,不可轻易动他。   更令人气愤的是,他这次把魏琉璃赐婚给陆靖庭, 魏、陆两家竟然没打起来……?!   即便淮阳王也掺和了, 可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炎元帝想要借刀杀人的计划,没有闹腾出一丝丝的水花。   炎元帝心窝子发胀, 多疑如他,总觉得满朝文武都想害死朕。   他内心无力,面上勉强和善的笑了笑,说道:“朕听闻陆家多年之前走失的六姑娘找到了,竟然就是侯夫人身边的丫头, 此事实在巧合, 看来这就是缘分啊!”   炎元帝不成想, 因为他赐婚的缘故, 陆家还找到了至亲。   老太君起身,对木棉招了招手, 带着她一起起身行礼, “皇上恩典, 陆家没齿难忘, 多亏了皇上啊, 不然老生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个孙女了。”   木棉照着老太君的样子,也对炎元帝拜了拜。宛若拜着牌位。   炎元帝心中酸涩。   他总觉得,老天都在帮衬着陆家。   当年他造反,弑兄夺位,陆家并没有站在他这一队,若非那时候魏家叛变先帝,他可能都死在了陆家军的刀下了。   陆家军的存在,就是炎元帝的噩梦。   炎元帝笑得很牵强,“朕亦是万万没想到,人找到就好啊!”哼!恨不能陆家人都死绝了。   老太君重新落座。   皇太后方才看得真切,时隔十几年,老太君的身段还是如往常一样,她没多少发白,肤色也极好,根本不像在漠北吃了十几年的沙子,反而像是养尊处优了数年。   皇太后自己都觉得,无法与老太君相比。   她这些年的灵芝燕窝是白吃了!   *   宫宴还在继续。   魏琉璃吃多了果子酒,打算去偏殿净房。   老太君眼下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陆家眼下正处于风口上,一个不留神,粉身碎骨,遂,她也起身一道去了。   魏琉璃从小就听着老太君的传奇故事长大,对老太君甚是敬重,祖孙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下,背影很是和谐。   老太君抓准了时机,“琉璃,你今日入宫,皇后娘娘一会必然会宣见你。”   魏琉璃似懂非懂,“祖母怎会知?”   老太君笑了笑。   魏琉璃是一个关键。   一旦这颗关键棋子出了问题,陆魏两家,淮阳王,以及东宫都会闹起来。   老太君抬手,摸了摸魏琉璃的发髻,“祖母无所不知,我还猜测,皇后一定会当面疼惜你,说你在漠北过得不好,人都清瘦了,还会在你跟前哭。”   魏琉璃突然来了兴趣,“当真?祖母难道料事如神?那我们打个赌吧,倘若皇后娘娘一会真这么说,那我……我给你十两银子!”   老太君一口应下,“好。”小姑娘,就是好哄。对她这个老谋深算的老妇人而言,没有一点难度。   *   果不其然,魏琉璃刚从净房出来,就看见了一个面熟嬷嬷,只不过比想象中的要苍老了一些。   老嬷嬷的态度还算敬重,道:“侯夫人,皇后娘娘让老奴请您去偏殿一叙。”   魏琉璃愈发好奇了。   祖母还真是料事如神。   魏琉璃跟着老嬷嬷往偏殿走去。   这时,老太君才从净房出来,她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想要策反我的孙媳妇,也要看我这个老婆子同不同意!   御花园旁边有一座专门供人歇息的偏殿。   偏殿占地不算广,但修葺的十分舒适,南北是通风的,清风卷着花香吹过来,很是惬意。   皇后一看见魏琉璃,就亲自迎了上来,即便昨日二人已经在城门口见过了,但皇后还是抓着魏琉璃的手,颤抖着声音,一度哽咽,“琉璃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让本宫好生念想!本宫这几个月茶饭不思,就是担心你在漠北过不好。”   “瞧瞧,好好的人儿,怎么就清瘦成了这般?陆家人可是待你不好?姑母知道你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奈何皇上一意孤行啊,真是可怜了本宫的琉璃了!”   “那陆靖庭就是一个莽夫粗汉子,哪能配得上琉璃啊。”   魏琉璃,“……”   竟然都叫祖母给说中了。   魏琉璃即便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但她分得清大是大非。   皇后,这是暗暗戳戳指向了陆家。   可……   陆家待她挺好的呀。   而且,夫君也没有那般不堪,夫君只是面上肌肤黑了一点而已……   其实,夫君的身子还是很白皙的呢。   魏琉璃没有直接反驳皇后的话,她只是突然觉得,她曾经敬重的姑母,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怎会挑拨离间?   魏琉璃敷衍道:“姑母,我挺好的,您不用替我担心。祖母还在外头等我,我得过去了。”   皇后抹了一把泪,见魏琉璃眼神纯澈,眼底好无激动情绪,并没有与她共情。   皇后一阵狐疑,但也只好放了魏琉璃离开。   不是说魏琉璃脑子坏了么?   看上去也不像不精明的样子啊。   屏风后方,这时走出一人,他身上穿着储君的蟒纹常服,眉目之间隐有忧虑,目光望向了偏殿外面,目送着魏琉璃走远。   皇后收敛一切慈爱神色,“珏儿,你自己方才也亲耳听见了,琉璃她与以往不同了,本宫听说她出嫁之前闹过自尽,可到了漠北,一看见陆靖庭,魂儿都没了。陆靖庭那样的男子,天底下有几个女子是不爱的呢。”   “想要策反琉璃,可能没那么容易。”   萧珏默了默,眼眸逐渐深幽,坚定道:“母后,琉璃必须是孤的。”   皇后起初还以为太子并未真正动心,但自从魏琉璃嫁到漠北之后,太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珏儿,眼下不可轻举妄动,琉璃现在是侯夫人,你父皇偏宠老三,没有成事之前,你决不可胡来!”   萧珏置于广袖下的大掌握了握,他今日只是想看看魏琉璃的态度。   不成想,她即便现在是孩子的心智,也还是护着陆家。   曾经一直在他屁股后面打转的小姑娘,他曾经不以为然。   毕竟,在他看来,对于一个男子,唯有江山与权势才是至关重要的。   可是现如今,一想到魏琉璃嫁给了陆靖庭,再不是他的娇娇表妹了,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人,转头就忘了情,差点让他以为,魏琉璃不曾真正心悦过他。   没了她,万里河山也好,明月千里也罢,皆失了色。   原来啊,世人口中荒谬的爱情,竟然都是真的!   *   陆贵妃已经十多年未曾见过陆家人。   宫宴尚未结束之时,陆贵妃让人请了陆家女眷去凤藻宫叙旧。   陆贵妃是老太君一手带大,虽不是亲生女儿,但也对老太君敬仰有加。   “母亲!这些年您在外面受苦了,女儿无能,帮不上陆家什么忙!”陆贵妃扑入老太君怀中,哭成了泪人。   老太君有一副结实宽广的肩膀,她抱着陆贵妃,索性让她哭个够。   傻孩子啊,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上了陆家大忙了。   陆贵妃将三殿下养成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便是最大的功德。   三殿下表面上越是不成气候,陆家就越安全。   老太君岂会不明白陆贵妃的一片良苦用心?   “好孩子,有你这份心意就行了,陆家也绝对不会让你深陷两难的境地。”   陆贵妃调整好了情绪,又看向了魏琉璃,以及陆紫嫣和木棉。   “这就是小四和小六了吧,都这样大了,可许配人家了?”陆贵妃想要亲上加亲,就是担心炎元帝的多疑心思。   老太君笑道:“都还不曾说亲呢。”   陆贵妃破涕为笑,“可想考虑一下三殿下?”   她那个儿子还能娶上媳妇么?   陆贵妃对此深表怀疑。   陆紫嫣一噎,立刻果决道:“姑母,我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   和三殿下?   苍天!   她还是选择孤独终老吧。   木棉也明白了陆贵妃的意思,当即道:“四姐姐嫁人后,我再考虑婚事,我排在后面。”   陆贵妃讪了讪,神色赧然。   自家的白菜,也嫌弃自家的猪啊。   陆贵妃看向了魏琉璃。   按理说,魏家与陆家是政敌。   而此前,魏琉璃与皇后、太子走得近。   如今,魏琉璃成为了陆家宗妇,陆贵妃一时间难以彻底转变态度。   魏琉璃眨眨眼,她很识趣,“贵妃娘娘,我喝多了果子酒,想出去透透气。”   陆贵妃还有一些话要与老太君私下说,的确不便让魏琉璃听见,遂应允,“好,夫人,凤藻宫你可以自便。”   魏琉璃离开大殿。   老太君甚是欣慰,不成想这小妮子失了心智,却还是这般懂事。   *   这厢,魏琉璃刚刚迈出大殿,就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负手而立的高大身影。   而陆靖庭也朝着她看过来,还对她招了招手。   这下,魏琉璃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魏琉璃还记得昨日,陆靖庭对她说得那些话,她臊死了。   在离着陆靖庭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站立,她瓮声翁气,道:“你怎么也来了?可是来拜见贵妃娘娘?”   陆靖庭与陆贵妃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来接你。”   魏琉璃努努嘴,这时她突然发现陆靖庭身后就是一大片荷花塘。   这个时节,正当残暑,荷叶葱郁,到处都是莲蓬。   她脑中忍不住浮想联翩,陆靖庭昨日说,他二人在荷花塘做过那种事,可……   这也难度太大了吧。   陆靖庭见她一个劲的往荷花塘那边瞄,神情纠结又羞燥,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男人突然孟浪,一低头,柔声说,“在想什么?是想我昨日告诉你的事?你要不要……再试试?”   魏琉璃脖子一缩,惊呆了。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我还是个孩子,请注意言辞!   陆狗子:这是古言,十四岁能嫁人,你已经十六了。   *   作者:为啥我的读者都不评论?上千人集体沉默寡言?   读者: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被陆狗子传染了。   陆狗子:不背这个锅,我明明骚话连篇,2333333~   作者:我明白了!一定是我不够可爱!QAQ~   ————   大家好,今天的更新奉上啦,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 第七十一章   “你要不要……再试试?”   魏琉璃的身子本能的想要往后倾。   她看着陆靖庭的脸逐渐靠近, 一时间僵在那里。   这个人人畏惧的鬼面将军,怎么能说出这种孟浪的话出来?!   魏琉璃本能恐慌。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她对自己失去的记忆当然也很好奇。   那种事, 她忘记了, 陆靖庭却是记得, 这无疑就更加令人觉得羞耻。   可偏生她又心中痒痒, 想要知道更多。   “你孟浪!”   好奇归好奇,不过,小姑娘家到底是承受不住,提着裙摆就跑开。   陆靖庭也没追上去, 毕竟这里是皇宫。   他刚才也没有故意逗她, 只是……情不自禁。   她脸红了?   陆大将军似乎琢磨出了一点门道。   魏琉璃跑开时,陆紫嫣与木棉正好从殿内出来。   木棉迟钝, 但陆紫嫣方才却是听得真切。   嫂嫂骂兄长孟浪……   陆紫嫣望向了那个如一尊无情石雕般的兄长,内心很是困惑。   难道嫂嫂与她所认识的,并非是同一个兄长?   倘若兄长会孟浪,母猪也会飞上树吧。   木棉诧异,“四姐姐, 嫂嫂怎么气哄哄的跑开了?”   陆紫嫣不嫌事大, “这件事我悄悄对你说, 你莫要告诉别人。”   “嗯!”   “兄长对嫂嫂孟浪了。”   “……”   陆靖庭这便要回席。   陆紫嫣与木棉站在殿外等着老太君。   她二人看着兄长面无表情的走过长廊, 宛若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男子,端得是清雅孤冷。根本不像是会孟浪的人啊……   *   魏琉璃重新回到女席处, 面颊涨红, 她双手捂着脸, 又灌了一杯冰镇梅子酒。   要不得啊要不得!   她实在太好奇如何在荷花塘里……   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 就越是会去想。   魏琉璃乱了方寸, 完全忽视了席位上还有旁人,她一会拿着团扇扇风,一会饮酒,一会又兀自拍脸要,还时不时晃晃脑袋,行为十分古怪。   今日赴宴的其他女眷,都在观望,谁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中,与陆家女眷有任何亲密的接触。   此刻,见魏琉璃这般作态,都以为她是真的傻了。   陆靖庭过来时,遥遥望了她一眼,觉得小妻子甚是可人,他不由得唇角含笑。   而这一幕,让炎元帝看见了。   炎元帝看了看陆靖庭,又看了看魏琉璃,他生性多疑,即便是小夫妻之间的私事,他也想知道个究竟。   炎元帝对身侧的大太监裴植使了一个眼色。   皇宫到处都是眼线,裴植离开稍许,没一会就过来禀报,在炎远帝耳侧,禀报道:“皇上,据贵妃娘娘宫里的线人说,不久之前,永宁侯调戏了侯夫人。”   炎元帝,“……”   他把魏琉璃赐婚给陆靖庭,不是为了让他两喜结良缘的。   而是为了进一步激化陆、魏两家的矛盾。从而达到强制平衡的作用。   怎么?   陆靖庭这个闷葫芦,他也迷恋美色了?   人一旦有了弱点,那就不难对付了。   炎元帝眯了眯眼,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魏启元一直在不动声色的留意每个人的神色,见炎元帝关注着魏琉璃,他蹙了眉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心头漫延。   魏启元又看了看淮阳王。   这家伙时不时眼红,沉浸在自我的巨大伤痛之中,完全就是一个指望不上的玩意儿!   魏启元最终又看向了陆靖庭。   但愿,他没看错人吧!   大周可能就要变天了。   *   洗尘宴结束。   陆家众人陆陆续续到了宫门外,魏启元叫住了陆靖庭,“贤婿,请留步。”   陆靖庭止了步子,颀长的身段令得他看上去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这种气度是久经沙场,历经生死之后才历练出来的。   魏启元无视他的漠然,道:“贤婿,你与琉璃成婚有些日子了,此前在漠北多有不便,如今既然回京,那明日来魏家回门吧,也算是补上归宁礼。”   三朝归门,这是古制。   陆靖庭此前从不关注这些,甚至于,他与魏琉璃都不曾拜堂。   但眼下,他觉得仪式甚是重要。   陆靖庭拒绝了,“过几日再说吧,我打算与琉璃重新大婚一次。”   魏启元,“……”这……实在是没想到陆靖庭会这般。   魏琉璃就在老太君身侧,闻言后,面色再度涨红。   重新大婚?   那是不是意味着需要重新那啥?   老太君也很支持,陆家还有诸多礼金不曾收回来,眼下回到京城,当然要重新置办一次大婚。   老太君笑道:“那就这么办吧。”   魏启元无话可说,他看了一眼二夫人,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声招呼,“夫人。”   二夫人捏着手中锦帕,忍了又忍,转过脸去不看他。   魏启元,“……”   陆二夫人对他的恨意十分深沉啊。   罢了,谁让他是奸佞呢。   忠良之士都憎恨他。   他应该习惯的。   淮阳王走了过来,看见陆家的人离开,他怒视了魏启元一眼,继而上了马背,头也不回的离开。   魏启元站在两道红墙之间,眸光高深莫测。   *   陆府。   魏琉璃一路上都在想入非非,一下马车,向老太君说一声,就谁也不搭理,直奔后宅。   陆家三兄弟看得一愣一愣的。   而陆靖庭却是心情甚好,还吩咐了管家,开始操办大婚事宜。   他欠了魏琉璃一个婚礼,是要补回来。   陆无景心中纳闷,小声嘀咕,“老四,嫂嫂与兄长又怎么了?”   陆家兄妹几人凑到了一起,对兄长与嫂嫂的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   陆紫嫣忍不住,但她不想被惩罚,就对木棉使了眼色。   木棉藏不住话,“你们可千万不要外传,兄长他在宫里对嫂嫂动手动脚了!”   陆家三兄弟,“……”   不是吧,兄长是那种人么?不要这样污蔑兄长的清誉。   三兄弟对视了几眼,谁也没有多言。   然而,不知为何,从晌午至黄昏,有关陆靖庭在宫里对魏琉璃孟浪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你们可千万不要嚼舌根子啊,侯爷和夫人在宫里那个了!”   “什么?!咱们侯爷和夫人在宫里如胶似漆?”   “……”   魏琉璃闷在后院一下午,刚踏出月门,就听见了家奴们聚在一起,正在嘀嘀咕咕她与陆靖庭院的事。   她真是要臊死了。   怎会这样?!   魏琉璃又缩进了院子里,她挠心挠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同一时间,上院书房。   陆靖庭把陆家府兵的势力,交给了陆无颜,另外又把大大小小的事宜,皆按着能力大小,指派给了陆无景与陆无昌。   陆靖庭,“你们嫂嫂还小,府中大小事情,你们三个多担待一些。她暂时当不了正经主母。老四和老六终归是要嫁人的。”   他言简意赅。   言下之意,操心劳力的事情,还得让陆家男儿们来扛。   “是,兄长。”   三人齐齐应下,又神色复杂的多看了几眼陆靖庭。   陆靖庭,“还有事?”   陆家三兄弟,“……无事了。”   三兄弟一离开,阿缘提着一壶凉透的降火茶过来,将府上的流言蜚语说了一遍。   谣言传到了之后,竟然成了陆靖庭在皇宫,就把魏琉璃给就地正法了。   陆靖庭,“……”   阿缘信以为真,如今看着陆靖庭的眼神,透着敬佩,“侯爷,需不需要压下去?”   陆靖庭抬手捏了捏眉心。   阖府都传遍了,再禁也无用。   况且,他与魏琉璃本就是夫妻,他好像一点不排斥他们之间的流言蜚语。   “不必。”   陆靖庭交代了一句,起身大步往后院走去。   *   陆家祖宅占地极广,庭院无数。   魏琉璃有自己独立的院落,院中百花盛放,树木葳蕤。   院中还有秋千。   这个院落是陆靖庭的母亲当年所居的地方。   每一处的景致,他都十分熟悉。   “侯爷,夫人在屋里闷了半天了,不肯出来,也不愿意用晚膳。”守门婢女道。   陆靖庭现在大约能够猜出她的几分小心思,“把晚膳端过来。”   “是,侯爷。”   屋内黑灯瞎火。   魏琉璃不允许人盏灯。   她都没脸见人了,还亮着灯做什么。   她趴在凉席上,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陆靖庭来了,就故意拉了薄衾把自己盖住。   男人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   他走上脚踏,“起来吃饭了。”   魏琉璃不动弹。   这个世道太阴险了,她也不知道为何旁人会造谣。   陆靖庭无法,只好俯身去查看,强行掀开了她身上的薄衾,双臂撑在床板上,故意在她耳畔道:“你真不起来吃饭?”   声音荡入耳际,痒痒的。   魏琉璃紧闭着眼,想掩耳盗铃。   陆靖庭这几日仿佛顿悟了,接着说,“不想吃?那……就这样一起睡觉?嗯?”   “睡觉”二字刺激到了魏琉璃。   她猛然睁开眼,支着身子要起来。   但由于动作太快,她又看不见黑暗中的陆靖庭,唇似乎碰触到了什么,当她猛然惊觉时,已经为时已晚。   陆靖庭再没有给小白兔逃跑的机会,他一手搂住了魏琉璃的腰,吻了上去。   知道小姑娘不太适应,陆靖庭并没有过分,起初只是细细的吻。   然而,他还是太过高估了自己,一旦碰触到了香软,脑子立刻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加大力道。   胸腔像是被什么填满,陆靖庭满足极了,但同时还想要更多……   “唔!”   魏琉璃一开始脑子是蒙的。   等她回过神来,人又再度被摁在了榻上。   而陆靖庭也随后欺身过来。   魏琉璃怕极了,但同时也好奇极了。   她太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靖庭的行为并没有让她厌烦,她只是慌张、迷惘……   魏琉璃被放开时,她大口喘着气,只觉得脖颈传来痛感,她推了推陆靖庭,“你、你做什么?!”   陆靖庭已经许久没有与魏琉璃亲密了。   此前忙于金箔战事,如今到了京城,终于算是安稳了下来,陆靖庭不是什么真正的善男信女。   彼时不碰女色,是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他本身不是一个滥情的人。   而今,有了小妻子,且恰好她又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当素和尚。   陆靖庭当然也不会强迫。   之前在漠北的事件给他太大的心理阴影。   他故意撩她,拿出所有本事。   魏琉璃觉得自己要死了,就在衣襟暗扣被一个个解开,魏琉璃突然大吃一惊,“你、你又孟浪!”   她出于本能,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然后立刻抱紧了自己胸脯。   “你怎么能这样?!”   陆靖庭被打了,不怒反笑。   可能无论怎样的男子,都喜欢这种火辣的调儿。   魏琉璃越是烈女,越是矜持,陆靖庭就越是觉得迫切。   他低低笑了几声,也没继续做什么,只说,“别羞,为夫甚是喜欢,你也会喜欢的。”   魏琉璃哪能不羞燥?!   她原本就不太适应胸脯突然变得如此这般鼓鼓的。   陆靖庭没有让开,但也并未强行做什么,魏琉璃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愣是急哭了。   “你欺负我!你就知道欺负我!他们都说你不情愿接受这桩婚事,是皇上赐婚,你被逼无奈才接受!呜呜呜……”   陆靖庭,“……”   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   陆大将军寻思了一下,今晚看来是吃不上肉了,为了长远之计,唯有哄道:“我若是不接受这桩婚事,方才又岂会那样对你?小傻瓜,别哭了,不碰你就是了。”   隐约之中,魏琉璃听见陆靖庭长叹了一声。   似乎藏着某种隐忍,他拉着魏琉璃起来时,又附耳轻叹了几声。   魏琉璃被拉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陆靖庭命人盏灯,把魏琉璃拉到外间用饭。   京城的伙食比漠北好了太多,陆靖庭眸光晦暗,在魏琉璃身上扫过,但语气已经恢复正常,“你多吃些,近日清瘦了,手感不如从前。”   魏琉璃,“……”   手感?!   她像是炸了毛的兔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瞪着陆靖庭。   她要怎样才能向所有人揭露陆靖庭的真面目?!   魏琉璃咬了咬唇,“你才不是正人君子!”   陆靖庭也不打算在她面前当什么君子。   他好像突然开窍,明白了如何与女子相处了,而且不亦乐乎。   遂说,“我只是在你面前才会如此。”   魏琉璃,“……!!!”   她与旁人有甚不同?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开窍了,不接受任何反驳,233333~   魏琉璃:麻麻,救命啊,这里有个大坏蛋!   阖府众人:我们都明白的,理解的,并且相当支持的!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下午还有一更哈,么么么么哒~宝宝们留言撒~ 第七十二章   用完晚膳, 魏琉璃十分警觉,就生怕陆靖庭会留夜。   她的唇到了这一刻还有些酥酥麻麻的疼痛。   陆靖庭那样强大的体格一压过来,她仿佛整个人都被罩住了。   此刻一回想方才, 魏琉璃的忍不住心思缥缈。   她现在多大了?   大家都说她失了心智, 可她为何总是想一些成年男女才会做的事情?   魏琉璃内心深处开始怀疑, 其实她本质上就是一个小色女。   可她偏生不愿意承认。   谁还不想当个矜持的仙女了?   陆靖庭用清茶漱口, 修长好看的手端着茶盏,而就在不久之前,这双手还对她作恶多端了。   魏琉璃一直闷闷地,谈不上不悦, 但也说不上开心, “你可以走了。”   陆靖庭本打算提出搬过来同住。   但见小妻子如此排斥,他觉得, 时机尚未成熟。   陆靖庭放下杯盏,对上了美人闪烁不定的眸子,“琉璃,你我是夫妻,方才那种事, 你要尽快适应, 等到补办了大婚之后, 我就搬过来与你同住。”   他语气寻常。   但听到了魏琉璃的耳朵里, 却是心如雷鼓。   她无话可说。   能不同意么?   御赐的婚事,金口玉言, 除非是改朝换代……否则, 她与陆靖庭此生都是夫妻。   陆靖庭见她不说话, 站起身来, 嗓音柔和, 低下头来,把那张好看的脸凑近了一些,道:“那我真的走了。”   魏琉璃脖子又一缩。   陆靖庭身上有股令人心安的淡淡的薄荷清香,还有沉稳的冷松香。   他真的走了。   魏琉璃觉得放松的同时,但又隐隐失落。   她好像在期盼着什么……   但又不敢继续往下想。   *   翌日,陆靖庭特意约见了钦天监。   吓得钦天监以为永宁侯要勾结他,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故此,收到了名帖的钦天监,立刻命人把消息传播出去,并且直接约了陆靖庭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茶楼,当众说事。   就生怕会惹来旁人的误会。   可怜见得,他区区一个钦天监,没事就观观天象,预测预测吉凶,对朝中局势可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茶楼中,钦天监周大人,一本正经,“不知侯爷约下官,是有何事?”   陆靖庭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他发现朝中的这些文官,多多少少都是鼠胆。   陆靖庭直言,“本侯想请周大人占卜一下,近期可有什么好日子。侯爷打算与内人重新置办大婚。”   原来是这样啊!   周大人为自己捏了把汗。   “这个好说,下官回去之后定然尽力而为。”茶就不喝了,他只想要尽快离开。   周大人刚起身,陆靖庭一手摁住了他的手腕,“本侯现在就想知道。”   周大人手腕酸痛。   武将就是不一样啊。   周大人,“好说好说!下官这就占卜。”   陆靖庭添了一句,“本侯只想知道最近的好日子。”   周大人连连点头,“好!好!”   心道:永宁侯还真是足够直接,也足够猴急。   周大人立刻照办,占卜过后,他又连续试了三次,以免发生任何失误,“侯爷,实在是巧,近日最好的日子,就在下月月底。”   “好,甚好!”   陆靖庭对此很是满意。   虽然仓促了一些,但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置办好了。   临行之前,陆靖庭道了一句,“周大人,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本侯会命人给你送帖子。”   周大人心中苦涩。   周家与陆家又没有人情来往,他倒是不心疼礼金,他是怕惹是生非啊。   周大人面上坚强的笑了笑,“到时候,下官定当前去道喜!”   *   陆靖庭将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了下月月底,而眼下也已经是月底了,再有三日就是下月。   故此,统共也就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准备了。   魏琉璃顶着陆家主母的身份,但也只是甩手掌柜,她并不管事。   老太君、二夫人,以及陆无颜在一块算着家中各项用度。   老太君还得顾及着漠北那边将士们,陆家暗中的金库是不可以随便动用的。   她老人家心一横,道:“老二啊,你给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发一份帖子吧。”   陆无颜手一抖,“……是,祖母。”这得请多少人上门吃酒啊。   二夫人飞快拨弄着算盘,又算了算当下京城的礼金行情,忍不住笑道:“如此一来,减去大婚酒水花费,咱们陆家这次办婚礼,能进账数万两啊。”   老太君眼睛发亮,“是么?“那你再算算,倘若老二老三老四他们几个都成婚,又能进账多少?”   二夫人又是一番算计,把算盘端给了老太君看。   老太君与二夫人对视了一眼,恨不能立刻开始操办婚事。   陆家尚未成婚的子嗣众多,一年操办两场,三年下来,府中的六个孩子们都该成家了。   这日后还有子嗣出生。   倘若每房都是三年抱两的话,光是酒席收礼金又是一大笔进账。   老太君与二夫人仿佛察觉到了发家致富的好法子!   陆无颜,“……”   是他的错觉么?   总感觉祖母与二婶,想要联手把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给卖了……   *   永宁侯重新置办婚礼的消息像风一样的速度,传遍了京城。   与此同时,陆家的府兵出动,把请帖送去了各大高门世家,以及朝中官员家中,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大臣们,也收到了帖子。   永宁侯如此给面子,他们不想来,也得来啊。   而且,众人是万万也不会想到,这场婚礼只是一个开始。   老太君把重孙子的满月宴都算计上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宫廷。   炎元帝的头疾又犯了。   他绝对不会相信,陆家是为了赚钱,这才大肆操办婚礼。   陆靖庭此举,一定是为了在朝中拉帮结派!   炎元帝就知道,陆靖庭不会坐以待毙,表面上的安分守己只是假象。   “你是说,京中官员,几乎都收到了陆家的请帖?”炎元帝在议政殿内来回踱步。   立侍大太监道:“回皇上,线人是这么说的。”   炎元帝深吸一口气,“吩咐下去,让人给朕死死盯着陆家!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过来禀报!”   好一个奸诈的陆靖庭!   *   这一日,陆家来了一位客人。   老太君把陆家女眷都叫到了后花园子吃茶。   魏琉璃在打络子玩,她失去了十年记忆,对京城好多大家闺秀,以及命妇们也都不太记得了。   不过,她发现,今日登门的女客时不时看向她。   这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的光景,梳着夫人发髻,穿着一身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妆容特意修饰过,容貌清丽。但到底已经过了女子韶华最好的那几年,即便保养得当,还是能在眉眼之间看见一些沧桑。   陆紫嫣凑过来,小声嘀咕,“嫂嫂,你猜猜那女子是谁?”   魏琉璃摇头。   陆紫嫣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她是咱们隔壁的卫家女。曾经与我兄长是一同长大,年少时候还爱慕过我兄长,不过,她早就嫁人了,今日归省,顺便来看看祖母。”   魏琉璃,“……”难怪这女子总是盯着自己看呢。   原来她是陆靖庭的青梅竹马啊!   魏琉璃也望了过去。   卫芙仿佛目光忽然发烫,又避开了视线。   魏琉璃,“……”说好的,情敌见情敌分外眼红呢?莫不是她心虚了?   “老太君,侯爷过来了。”婢女一路莲步过来,禀报道。   卫芙忽然捏紧了帕子。   她方才特意看了魏琉璃几眼,真正是个大美人,之前就听说过魏琉璃是京城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一听到陆靖庭过来了,卫芙坐立难安。   十多年未见,她已容颜不再,而陆靖庭还娶了娇妻。   虽然卫芙与陆靖庭之间没有什么,无非只是少女怀春时候的一厢情愿,但此时此刻,心头的滋味……实在难以言述。   这时,陆靖庭从小径款步走来。   魏琉璃顺着众人目光望了过去,就看见男人今日一改常态,他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袍,腰间左右各挂了一对貔貅羊脂白玉,十分对称,清风霁月般的秀雅。   魏琉璃一呆。   这么好看的男人,真的是她的夫君么?   卫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饶是如此克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到底是她年少时候的心动,阔别多年未见,今日久别重逢,卫芙想起了那些年她给他做的帕子和香囊。   卫芙站起身,仪态端庄,“侯爷。”   陆靖庭应了一声。   他侧目往亭台下一看,正好逮住了魏琉璃的视线。   魏琉璃忽然一抖,她眼神躲闪,目光在陆靖庭与卫芙身上探究。   陆靖庭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出了魏琉璃的小心思。   而当年,卫芙的确倾慕自己。   陆靖庭的剑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   他突然发现,这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或许也并没有那么难。   他心生一计,何不骗了小妻子上钩?   他太怀念魏琉璃因他吃醋的模样了。   于是,陆靖庭没去看魏琉璃一眼,而是对卫芙和颜悦色,“多年不见,王夫人可好?”   卫芙嫁给了御史王家,是正儿八经的王夫人。   一声“王夫人”让卫芙百感交集。   卫芙哽咽,但面上含笑,“妾身甚好,侯爷呢?这些年可好?”   陆靖庭淡淡笑过,“我亦甚好。”   两人面对着面,故人久别重逢,有什么不太对劲的气氛在萦绕。   老太君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   她们皆知,陆靖庭不是那种顾及儿女情长的人。   眼下这状况实在古怪。   陆紫嫣就站在魏琉璃身侧,她自以为是在安慰,实则对魏琉璃而言,则是添油加醋,“嫂嫂,你莫要多想。兄长无非是念及礼数,他与王夫人没有瓜葛。”   魏琉璃心头有股怪怪的酸涩。   陆靖庭明明就是一个孤冷之人。   她还以为,他只有对自己还算特殊呢。   原来,对青梅竹马也是如此!   这时,老太君轻咳了一声,“老大啊,王夫人今日登门,是特意来探望我老婆子的,她还给琉璃送了一些布料过来。”   老太君对魏琉璃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老太君当然不知道陆靖庭的小心机。   她一心想要抱上重孙子,不允许长孙与孙媳之间发生任何矛盾。   魏琉璃别扭极了。   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陆靖庭与卫芙早就相识,那她算什么呢?   在陆靖庭心目中,青梅竹马是不是还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魏琉璃心中没有底。   毕竟……她也时常会想起太子表哥呢。   老太君笑道:“琉璃,这位王夫人曾经就住在咱们隔壁,你也应该认识认识。”   魏琉璃保持着得体,“祖母说的是,王夫人好。”   卫芙神色赧然,她明白老太君的意思,她都已经嫁给他人,且容颜不再,无法与一个十六岁的鲜嫩小姑娘相比了。   “侯夫人,你也好。”   卫芙待了片刻,就回了隔壁的王家。   这厢,老太君喊了众人到了一起用午膳。   魏琉璃不去看陆靖庭,心情都写在脸上。   换做是以往,陆靖庭只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而,如今他也算是有经验,自是知道小妻子是吃醋了。   桌上气氛诡异。   陆无颜对兄长今日的表现有些意见,有妇之夫,如何能与旁的女子亲近?   陆无颜道:“兄长,恭喜你再度大婚。”   他以茶代酒,想要提醒陆靖庭。   陆靖庭也以茶代酒,小酌了一口。   “嗯。”   魏琉璃脸色倏然涨红。   她都忘记了上一次大婚发生过什么了。   下月底的大婚,对她而言,无疑就是第一次。   午饭结束,老太君对陆靖庭使了眼色,“老大,你现在闲在京中,不如好好陪陪琉璃吧。”   魏琉璃很想说,她不需要陪。   陆靖庭先开口,“祖母,我约了几位旧日好友,下午要去喝茶。”   魏琉璃,“……!!!”沮丧!   她忍了又忍,很想质问陆靖庭,她在他心里到底重不重要,然而,她还是忍住了。   从老太君的院子里出来,陆靖庭步子大,不一会就追上了气哄哄的魏琉璃,男人侧过脸,笑着说,“带你一起出去,你要去么?”   “我才不要!”   刚脱口而出,魏琉璃就后悔了。   陆靖庭又笑了笑,“这样啊……那便算了,我原本想给你介绍几位,我的故交呢。”   丢下一句,陆靖庭大步走开。   魏琉璃,“……!!!”他怎么也不多问一次?!   作者有话说:   心·陆狗子·机:怀念那个主动又热情的小妻子,2333333~   读者:侯爷只是在追妻,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QAQ~   魏琉璃:(⊙o⊙)   ————   大家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啦~么么么么哒~ 第七十三章   魏琉璃越想越是气愤。   陆靖庭一直远在漠北, 他又是清高孤冷的性子,又哪来的故交好友?   于是,魏琉璃不多时也出门了, 顺带叫上了陆紫嫣与木棉。   魏琉璃对京城还算熟悉, 她要面子, 不想让人看出来, 她的目的是去跟踪陆靖庭的行踪,遂道:“四妹妹,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我领你四处转转。”   陆紫嫣也不揭穿她, 还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说道:“兄长他去了城东附近,咱们也去逛逛, 说不定还能碰见。”   魏琉璃口是心非,“碰见他作甚?”   就连木棉都看出了端倪,“既然嫂嫂不想碰见兄长,那咱们就去城西。”   魏琉璃,“……”   谁说她不想了?!   三人乘坐马车, 还是朝着城东的方向而去。   城东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 到处可见销金窟, 魏琉璃下了马车, 目光四处扫过。   同一时间,陆靖庭已与故人分别。   他这人不饮酒, 只喝茶。也从来都是一字千金, 即便是谈事, 也是寥寥几语, 从不会多话。   心腹男子靠近, 在他耳旁低语,“侯爷,夫人与两位姑娘,也在这附近。”   陆靖庭的剑眉微不可见的挑了挑。   *   却不想,他走出茶楼,竟然碰见了卫芙。   卫芙神色慌张,不知在躲着什么,脸上涂了厚重的脂粉,眼底有暗青,一看见陆靖庭,她明显是惊慌了一下,似乎不想让对方看见她现在的一面。   “王夫人。”陆靖庭正常的打了一声招呼。   卫芙捏着手中帕子,手背上有几道明显的青紫痕迹。   陆靖庭一眼看端倪。   卫芙立刻拉了拉衣袖,遮掩住了手背痕迹。   陆靖庭眸光一暗,“王大人眼下在何处?”   卫芙更慌了,“我、我亦不知,我就是闲来无事,这才出来逛逛。”   陆靖庭拧眉。   卫芙忽然情绪有些失控,仰面一声苦笑,“侯爷当真心悦侯夫人?”   陆靖庭想也没想,直接应下,“嗯。”   卫芙又是一声苦笑,眼眶湿了。   她念了十多年的男子,心里装着别人了。   她时常在想,倘若当初她鼓起勇气,跟着他私奔去漠北,是不是结果会完全不同。   十几年……   看似漫长,但又无比短暂。   弹指之间,浮生流逝,一切就好像在昨天,但她再也不能悄悄给陆靖庭送帕子了。   她不敢去问,那些帕子,他到底有没有用过。   明知道答案,但她不想去问,留着最后的一丝丝幻想也是好的。   那便继续保留着最后的幻想吧。   卫芙莞尔一笑,“我知道了,侯爷看那边,那不正是夫人么?”   陆靖庭知道魏琉璃就在附近。   他顺着卫芙的视线望了过去,就看见魏琉璃正与他遥遥相望,气嘟嘟的样子。   卫芙,“侯爷,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身形纤细清瘦。   陆靖庭抿唇,到底没有多管闲事。   他家中有一个容易生气的小妻子,凡事他都需要顾虑一些。   *   这厢,魏琉璃都快咬牙切齿了。   好一个出来见故人!   竟然与青梅竹马会面!   木棉讪讪的,总觉得嫂嫂周身的气场有点冷,她道:“兄长日后会纳妾么?”她是在京城长大的,之前生活在魏家,她知道魏家的男主人都有妾室。   陆紫嫣也看不下去了,兄长还真是不厚道啊,他与卫芙早已经婚男女嫁,如今这般走近,实在不妥!   陆紫嫣,“小六,休要胡说。”   她挤眉弄眼。   魏琉璃,“你们两个不要瞒着我,有什么话就直说!”   木棉明白了陆紫嫣的眼神暗示,“要不去吃良福记的脆皮烤鸭吧,我听说,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多吃东西就会好了。”   陆紫嫣囊中羞涩,虽然回到了京城,但用度并未增加。   她也想尝尝良福记的脆皮烤鸭。   陆紫嫣心生一计,把魏琉璃也一道拉了过去。放心大胆的点了两只烤鸭子。   木棉与陆紫嫣贪吃,而魏琉璃则是化悲愤为食量。   三人埋头吃鸭。   陆靖庭寻过来时,两只烤鸭子已经被消灭了一半。   陆紫嫣觉得自己饱了,她很会审视夺度,拉着木棉就打算离开,“兄长,你来了呀,那我与小六就先走了。”   木棉很是不解,被硬生生拉出了良福记,“四姐姐,你这是作甚?”   陆紫嫣,“兄长来了,你我就不必付钱了呀!”   木棉,“……”四姐姐好生机智啊,下回她也这样试试。   陆紫嫣又说,“下回一看见兄长与嫂嫂独处,咱俩就躲远一点。”   木棉似懂非懂,“我省得了。”这句话,她都快要听出茧子了,不就是不能偷看兄长与嫂嫂亲密么?   又什么可看的?   *   这厢,魏琉璃不肯抬眼看陆靖庭。   陆靖庭在她面前落座,亲手给她倒了茶,“莫要吃得太过油腻,小心坏了肚子。”   来火了!   被偏宠的总是有恃无恐。   魏琉璃抬起头来,眼底怒意冲冲,“要你管!”   一语毕,魏琉璃打了一个饱嗝。   女为悦己者容。   她顿时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丢了脸了。   她这样的天仙一样的人物,岂能打饱嗝?!   魏琉璃恼羞成怒,直接跑开。   陆靖庭追上去,却被店小二挡着,“客官,还没给银子呢!”   陆靖庭随手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记陆家账上,日后陆家人过来,就从上面消账。”   小二这才知道他是永宁侯,战战兢兢的接过银票。   直至陆靖庭走远,店小二才回过神来。   鬼面郎君,永宁侯,竟是个如此丰神俊朗之人!   *   魏琉璃在长街上四处张望。   陆紫嫣与木棉不知去向,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脑子里一团乱哄哄的,她胸口憋闷,像燃起了一撮小火苗,无处可以发泄。   这时,长街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来人是个女子,她头戴珠翠,一身粉色华裳,手持小马鞭,精致的容貌,带着几丝纨绔。   长街百姓纷纷退让。   罗阳郡主当街纵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不过,她万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见死对头!   见魏琉璃独身一人站在长街上,罗阳郡主一想到这些年都被她压了一头,心中就不痛快,扬起手中马鞭就砸了上去。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魏琉璃抬手遮面,下一刻,腰身一紧,她被人搂在了怀里,而陆靖庭的手稳稳的抓住了马鞭。   陆靖庭熟读大周律法,自是知道当街纵马是犯罪。   更重要的事,倘若方才他没有及时出现,这一鞭子就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魏琉璃身上。   陆靖庭长臂一用力,罗阳郡主直接被拉下马背。   还摔了一个狗啃地。   “我不打女子,滚!”   罗阳郡主,是长公主的女儿,自幼骄纵,就连皇室宗卿都不放在眼里。   今日第一次被如此对待,她心中不甘,愤愤然,“你让我滚?!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爆脾气……   魏琉璃后知后觉,“你是……罗阳?”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她记忆中的罗阳,就是一个小胖墩。   魏琉璃只是认出了罗阳,却是忘记了这十年期间,她二人因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而争得头破血流的画面。   得见故人,魏琉璃甚是欢喜,“罗阳,真的是呀你!在这里见到你,我甚是欢喜!”   她看向陆靖庭,闷闷说:“侯爷,请你不要伤她。罗阳是我的手帕交。”   罗阳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蒙,“……谁与你是手帕交?!”气死了!简直要气死了!   陆靖庭比寻常男子高出不少,关键是他那双深幽的眸子,仿佛能够轻易洞察世间一切。   罗阳即便有气,也是不敢轻易如何。   陆靖庭不成想,会遇到长公主的独女。   难道都是天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妻子,他发现,魏琉璃总能歪打正着的帮着他做成好多事。   陆靖庭眯了眯眼,“既是内子好友,不如去府上一聚吧。来人,请罗阳郡主去陆府做客!”   魏琉璃呆了呆,这可不是她的意思。   罗阳震惊了,“你们要作甚?!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知不知道本郡主是谁?!本郡主的皇帝舅舅定会杀了你们!”   陆靖庭话音刚落,便有人走了过来,是陆府的娘子军,一左一右禁锢住了罗阳,直接将她拖走。   罗阳当街叫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有人强抢民女。   魏琉璃神色复杂的看向陆靖庭,“你、你做什么?她若不愿意,你又何故为难?”   陆靖庭淡淡一笑,抬手在魏琉璃额头弹了一下,语气溺宠,“你不是闲着无趣么?为夫都是为了你好。”   “……”   面对长街上的看客们,魏琉璃勉强笑了笑,强行解释,说:“我与罗阳当真是手帕交。”   众看客百姓们,“……”   谁人不知道,魏家二姑娘,曾与罗阳郡主是死敌?   陆家当街掳人,实在太猖狂了啊!   *   陆府。   罗阳郡主已完全无力挣扎。   陆家一众人面面相觑。   陆无颜大约猜出了兄长的意思。   长公主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不过一直很中立。先帝是长公主的同胞兄长。   当今圣上当初是弑兄上位。   长公主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上,还未必可知。   陆无颜清了嗓门,如此大张旗鼓把一个小姑娘“拽”到家中来,的确有些不太妥当,“郡主,我家兄长并非有冒犯,既然郡主与嫂嫂是好友,那陆家必然以礼相待,郡主不如留下吃个便饭。”   强盗!   一群强盗!   谁想吃你家饭了?!   罗阳无奈长叹一声,想她堂堂罗阳郡主,没想到也会有今天!   看来看去,陆家也就只有这位看着顺眼一些。   “你是陆二?”   陆无颜点头,“正是在下。”   罗阳郡主胸闷,又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丫鬟疾步而来,“老太君,侯爷,长公主来了!”   老太君与陆靖庭对视了一眼,二人亲自去迎接。   长公主一身华服,三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娇娇女儿,自是百般娇宠着,她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当众识破脸皮。   “老太君,侯爷,本宫听闻小女当街纵马,亏得侯爷出手制止,才没能酿成大错,本宫是特意前来道谢的。”   说着,长公主对身后侍从示意。   侍从立刻呈上重礼。   老太君没有拒绝,算是接受了长公主的“示好”。   老人家笑得慈眉善目,“孩子们真性情,久别重逢,难免要聚聚,殿下若不嫌弃,就在府上吃个便饭吧。”   长公主太阳穴突突直跳。   陆家眼下是什么状况,她比谁都清楚。   这个节骨眼下在陆家吃饭,圣上会如何想?   老太君又说,“饭菜已备好,殿下请吧。”   长公主,“……”   为了将女儿接回去,长公主只能硬着头皮,“多谢老太君招待。”   罗阳食不知味,她没有瞧见魏琉璃,陆家其他人倒是都在场。   魏琉璃不是说,自己与她是手帕交么?怎么也不露个脸?   晚膳结束,老太君也给长公主母女二人备了礼物,还亲自送上了马车。   罗阳整个人耷拉着,“母亲,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长公主眉头深蹙,轻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那便随意吧!”   她对当今圣上本就不满,所以这些年一直不曾真正放下权势。   陆家今日是利用了她。   但也无妨。   她就是要气气圣上!   *   这厢,老太君与陆靖庭单独说话。   府邸廊下,大红灯笼摇曳,光线倾洒。   老太君道:“圣上那般多疑,必然会多想。老大,你今日此举,是想刺激长公主一党与圣上之间的罅隙?”   陆靖庭直言,“嗯,祖母一语中的。”   老太君笑了笑,“甚好,既然你事事已经在安排,那我老婆子也能享几年清福了?对了,琉璃是怎么一回事?今晚怎么没有过来吃饭?还在与你置气?这夫妻之间啊,都是床头打架床位和。”   老太君意味深沉的添了一句,“这个时候,“床”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陆靖庭,“……”   *   陆靖庭亲自提着食盒去了魏琉璃的桃园。   陆家祖宅的后院,是按着桃、梨、杏……来命名的。   魏琉璃的这座院子种满了桃树,这个时节果子已经熟了,夜色之中到处都是桃子的丝丝香甜气息。   陆靖庭给魏琉璃带了两碗鸡丝粥,还有两碟子清口小菜。   她晌午吃了太多烤鸭,不容易消食。   赵嬷嬷迎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水土养人,这才回京没几天,陆靖庭似乎白了一些,愈发的器宇轩昂,俊美之中透着几丝飒气。   赵嬷嬷腹中无墨,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   总之,就是格外看好看了。   “侯爷,小姐她还在生闷气儿呢。”赵嬷嬷指了指花厅。   陆靖庭应了一声,“嬷嬷,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赵嬷嬷会意,侯爷一出现,众人皆退,这都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魏琉璃自然知道陆靖庭来了,她都等了半天了,这人怎么才来?!   坚决不能原谅他!   原本,魏琉璃还算气定神闲的看着话本子。可陆靖庭一来,她反而突然窜起一阵火苗儿,站起身来就要往屋内走。   陆靖庭内心轻叹,提着食盒,跟着她入屋。   魏琉璃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你来做什么?王夫人应该还在隔壁卫家吧?你怎么也不过去看看老相好?!”   “老相好”都喊出来了……   看来是气得不轻。   陆靖庭挑眉,“谁也不如你好。”   魏琉璃一噎,方才还气焰汹汹,蓦然之间有些词穷,但她不能被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就哄了上当,“你少来这一套!”   陆靖庭放下食盒,将里面成双成对的碟子端了出来,“我从不说假话,我的夫人,自是最好的女子。你如此温和娴淑,又美貌动人,谁能比得上你。”   魏琉璃,“……”   她突然觉得骂不出口了!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道理,我都懂!   魏琉璃:关门!不准狗子进来!   罗阳郡主:别问,问就是很无力,QAQ~   陆无颜:你好,CP~   老太君:太好了,不久之后又能操办一桩婚事。   二夫人:算盘操练起来~   反派们:不想出礼金!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么么么么哒~ 第七十四章   他说她温柔贤淑。   那她如何能继续发怒呢?   魏琉璃就连瞪着陆靖庭的凶狠眼神也缓和了不少。   她呆在了原地。   陆靖庭上前几步, 拉着她的手放在掌中。   当真是小而精致,还软乎乎的。   陆靖庭以前从不知道,女子的手会软成这样, 他心思一动, 抓起魏琉璃的小手, 置于他的唇边, 在粉色指甲盖上亲了一下。   仅仅亲了一只手当然是不行的,陆靖庭又想亲另外一只。   魏琉璃的身子骨倏然就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陆靖庭的唇碰触到了她的指甲时,她只觉得一阵昏昏然。   当机立断就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再允许陆靖庭碰触。   然而, 陆靖庭是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魏琉璃的身子跃过他时,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也不经她的同意, 直接亲上去。   两只手各亲了一次,陆靖庭终于得到了满足。   魏琉璃臊得面红耳赤,怒嗔他,“你、你……你如何能这样?!”   陆靖庭看着她炸了毛的样子,觉得可爱的发紧, 很想把她拉到怀里, 不过, 陆靖庭现如今对男女相处之道有了更深的认知。   他低头看她, “方才是情不自禁。”   魏琉璃如被雷电击中。   甚么叫做情不自禁?   她如此美貌,以至于到了让陆靖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地步了么?   魏琉璃终于没忍住, 双手捂脸, “你别再说了!”   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 陆靖庭唇角微微一扬, 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我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魏琉璃,“……!!!”   陆靖庭,“那我克制一下,你且先去用饭。”   魏琉璃,“……”   陆靖庭再度拉过魏琉璃的手,把她拉到了桌案前,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是你爱吃的鸡丝粥,已经温了,正好可以食用。”   魏琉璃闷声喝粥,拒绝与陆靖庭有任何眼神接触。   她觉得再被陆靖庭看几眼,她都要燃烧起来了。   一碗粥扒光,陆靖庭又推了一碗过来。   见魏琉璃又吃了一碗,陆靖庭还算满意。   这还是陆靖庭第一次伺候人吃饭,见碗底见空,他有种罕见的满足感,就好像是自己养的兔子,很会吃饭。   “饱了么?”   魏琉璃点头,“嗯。”   屋内没有旁人,外面夜色逐渐浓郁了起来,气氛暧昧。   魏琉璃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她也不去看陆靖庭,目光躲闪,“你怎么还不走?”   陆靖庭哪里舍得走?   现在被困京城,炎元帝想架空他的兵权,眼下正闲着。   良辰美景,佳人在侧,陆靖庭觉得,老天一定是因为这些年对他的苛待,而可怜补偿他,所以才会指派了这么一个小妖精过来。   在他往后余生的日子里,添了诸多光彩。   陆靖庭办事素来效率,说话亦是如此,“夫人,我要亲你。”   魏琉璃猛然深呼吸,一手无意识的揪着衣襟。   她都快怕死了。   陆靖庭说是要亲她,而并非是想亲她,这就是直接在通知。   未及魏琉璃开口,他又说,“你不说话,就表示同意了。”   魏琉璃惊愕。   下一刻,陆靖庭欺身过来,长臂伸出,握住了魏琉璃的后脖颈,随即他的那张俊脸靠近,在魏琉璃一脸震惊时,他已经吻了上去。   香软的触感,宛若娇花初绽。   陆靖庭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滋味。   总之,他无比沉醉,上了瘾,一碰就难以再离开。   贝齿被撬开之时,魏琉璃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她也不论青红皂白,直接咬了上去。   她有点畏惧这种游魂在外的滋味,趁着还有一丝理智,狠狠咬着,半点不松懈。   陆靖庭,“……”   这倒是真没料到。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血腥外漫延,分不清是谁的血。   陆靖庭并没有因此放过她,而是任由她咬。   她咬得越狠,他就攻击的越狠。魏琉璃的牙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这种级别的痛感,在陆靖庭看来,压根就不算个事。   两人像是在进行某种较量,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越来越优秀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魏琉璃:原来喂饱我,就是为了吃我,QAQ~   反派:???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么么么哒~ 第七十五章   魏琉璃睁着眼。   她看见陆靖庭浓郁的剑眉, 还有男人高挺的鼻梁。   鼻端都是凛冽的薄荷气息,这一刻,她头昏目眩, 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被人尽数掠夺了。   她不明白, 陆靖庭为何如此喜欢吃她的……舌头。   对方是闭着眼的。   她能够感觉到他浓密的睫毛在她脸上划过的微痒。   ……   终于, 等到魏琉璃被放开时, 她大口喘气,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还有唇角的破皮,魏琉璃气喘,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陆靖庭当然不满足于此, 但今晚也只能点到为止。   他知道,自己进展很快, 最起码小妻子现在轻易就被撩得双眼犯迷糊。   但她还没有像自己一样迷恋着她。   接下来还需要一些时日。   不过,不着急。   离着补办大婚还有一个月,且徐徐图之。   陆靖庭寻思了一下,道:“傻瓜,喜欢你才想这样对你, 为夫方才都说了, 情难自控。时辰不早了, 为夫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陆靖庭丢下一句, 笑了笑,这才款步离开。   走出屋子, 他多少有些不舍。   但也只能如此。   眼下看来, 与女子相处, 也并非是难事, 关键在于掌握分寸, 处处拿捏到位。   接下来就等着小鱼儿自己上钩了。   屋中,魏琉璃的心脏还在“噗通”狂跳。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竟有些麻木,被亲到……失了知觉了。   陆靖庭就那么走了,她慌乱之中还有些不舍与懊恼。   *   炎元帝的偏头疼又犯了。   议政殿内,浮香袅袅,燃的是凝神香。   然而,炎元帝得知长公主母女二人去了陆家做客之后,再浓郁的凝神香也没甚效果了。   他在内殿来回踱步。   立侍大太监裴植,道:“皇上莫要忧心,或许这桩事只是巧合也说不定。”   炎元帝曾经是英王的时候,并不受宠,倒是长公主深得他们的父皇偏宠。   长公主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陆靖庭接近长公主,这是在明摆着挑事。   炎元帝深吸了一口气,交代道:“吩咐下去,朝中所有官员都监督起来,但凡与陆家有任何联系,皆禀报给朕。”   裴植略显为难,如是说,“皇上……陆家给京中官员都递了帖子,眼下也实在难以甄别,到底谁与陆家格外交好。”   炎元帝,“……”   又是一番沉寂,裴植,道:“皇上今晚翻了贵妃娘娘的牌子,都这个时辰了,皇上可要去后宫了?”   陆贵妃是炎元帝心悦之人。   一个帝王,能碰到一个喜欢数年的女子,着实不容易。   陆贵妃与后宫旁的女子不同,她的眼神永远都是疏离清澈的,纵使表面上倾慕帝王,但他知道,陆贵妃对这繁花似锦的深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男人都喜欢挑战。   越是不喜欢他的女子,他就是越是视若珍宝。   这就是犯贱。   然而,眼下炎元帝对陆家人本能的戒备,拂袖道:“今晚就去皇后那里吧。”   裴植默了默,大约猜出了帝王的心思,“是,皇上。”   *   同一时间,东宫也不太平。   萧珏站在东宫大殿外面的露台上,他望着华灯高照的宫宇,对身侧心腹道:“让裴植莫要再对父皇的膳食做手脚了。”   他暂时不能让炎元帝死。   他也不急着登上皇位。   上辈子,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还让裴植这样的御前大太监成了自己人,皇位手到擒来。   但还不是被陆靖庭一刀给砍了!   他要留着父皇。   最起码,父皇也想要整死陆家不是么?   萧珏又道:“传孤的意思,让周钦天监按着孤的意思去办,越快越好。最好是能在一个月之内,让满城皆知,他陆家是大周祸害!”   心腹男子闻言,应下,“是,殿下。”   *   翌日一早,陆无颜就被叫到了杏园。   杏园是陆靖庭眼下暂住的院落,他的箱笼都没有完全打开,看样子是随时要搬去桃园,与魏琉璃同住。   男人刚刚练完剑,他身上披着一件雪色中单,墨发玉冠,剑眉浓郁,正在凉亭下煮茶。   茶壶中还撒了几朵今年晒干的桃花瓣。   桃花煮茶,负有一股禅意。   陆无颜惊讶的发现,兄长不再是面容紧绷,他也不知道兄长是几时发生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非但不像往前一样不苟言笑,反而多了一种从容与放松。   人也似乎年轻了几岁。   而更重要的是,数日不曾带兵的缘故,陆靖庭的肤色白皙了一些,唇瓣上的一块破皮着实明显,一看就是有人咬的……   陆无颜在石杌上落座,亭台四周墨竹成林,煞是凉快。   “兄长,你寻我有何事?眼下,陆家在准备你与嫂嫂的大婚,白练暗中寄了书信过来,漠北那边一切太平,不过皇上有意削减陆家势力,已在一步步清除金箔的陆家军。白练说,是时候把暗部用上了。”   陆家培养了自己的暗部势力。   这些并没有放在明面上。   陆靖庭对白练、陆无颜的实力很了解。   将白练留在漠北,也是他最初时候的决定。   陆靖庭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嗯,我已知晓,老二,你觉得罗阳郡主如何?”   嗯?   陆无颜身子一僵,喝茶的动作滞住,一脸茫然的看向了自己的兄长,“兄长,你这是何意?”   陆靖庭言简意赅,“你老大不小,也该成婚了。我已命人查过,罗阳郡主暂无婚配,她是长公主之女,你娶了她,陆家便是与长公主府结盟了。”   陆无颜,“……可是兄长,这种事强求不得啊!”   成婚?他还从未想过。   陆靖庭又说,“我与你嫂嫂起初也是强求,但如今,我们夫妻感情甚好。”   陆无颜,“……”当真?他甚是怀疑。   陆无颜脸色瞬间涨红,一路蔓延到了脖颈,他与罗阳郡主也才只有一面之缘,谈何婚嫁……   陆靖庭又一本正经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二,罗阳容貌尚可,若是纨绔了一些,待到进门后,你再好生管教即可,你嫂嫂如今,不也挺好。”   陆无颜,“……”   他无言以对了。   兄长的唇都被咬破皮了,他与嫂嫂的关系当然甚好。   但兄长不能以自己的经验,来笃定旁人也会夫妻合鸣。   陆无颜很为难,“兄长,可皇上必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而且罗阳郡主也不会看上我呀。”   陆靖庭说出了自己的心得,“烈女怕缠郎。”   陆无颜心肌梗塞。   面前这人当真是他的兄长么?!   陆无颜还想继续说什么,陆靖庭直接断了他的话,“老二,你且先试试,实在不行,届时再放弃便是,兄长又不会逼迫于你。”   陆无颜,“……”这还不算逼迫?   *   陆靖庭已经与老太君通过气了。   老太君对孙儿们的婚事,自然是十分积极。   早膳时,陆家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老太君一眼看见陆靖庭唇瓣破皮,以为昨晚事成了,给张妈妈使眼色。   张妈妈这便立刻端着一碗大补汤过来,搁置在了魏琉璃面前,“夫人呐,你好生补补身子,这参汤是陆家的祖传秘方,包生男孩啊。”   二夫人闻言,差点翻白眼。   她当初喝了几个月的陆家祖传大补汤,却是生下来了陆紫嫣。   当然了,女儿也没甚不好。   毕竟,陆家老太君就是巾帼女英雄,陆家没有轻视女子的习惯。   但这参汤并不管用。   魏琉璃眨了眨眼,然后又望向了陆靖庭,十分不理解。   怎么?   她和陆靖庭啃了一会就要生孩子了么?   这种事不是需要睡过才可以么?   魏琉璃为难,实在不想喝这种浓郁的深褐色大补汤,“祖母,昨晚……没成事!”   在场众人愣了愣。   他们都知道魏琉璃现在不太正常,她即便说出什么,众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这话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为何就没成事呢?   众人把目光望向了陆靖庭。   这唇都破了,还没成事?   到底是谁需要喝大补汤?   陆靖庭稳如泰山,就当做是没有看懂众人目光中的深意,他亲手给魏琉璃夹了蟹黄小饺儿,一夹就是两只。   陆靖庭,“快吃饭。夫人不急,月底才大婚。”   魏琉璃,“……”她急什么了?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后知后觉,倏然之间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夫人急了,侯爷不急。   魏琉璃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笑。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没有明白,并且她无言以对,她急的面色涨红,却又只能在桌洞底下跺了跺脚。   夫君给她下套了!   “我没急!”   “嗯,我明白的。”   “……!!!”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一顿饭吃得很想笑。   早膳结束时,老太君道:“琉璃啊,你是陆家的正经主母,咱们陆家这次回京,还没找机会与京城女眷们熟络熟络,你与靖庭补办大婚之前,由你住持,在府上办一次雅集,到时候把京城的命妇贵女们都请来聚上一聚。”   魏琉璃的脸色红扑扑的,脑子里更是乱哄哄,她很想解释什么,但又怕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瓮声瓮气道:“是,祖母。”   老太君又特意交代,“罗阳郡主与你年岁相仿,又与你是故交,别忘了给她送帖子。”   魏琉璃老老实实点头。   陆无颜正喝着清茶,闻言差点喷出来。   所以……这场所谓的雅集,该不会就是为了让他相看吧?!   *   魏琉璃闷闷不乐,还心存怨气。   她和陆靖庭昨天晚上本来就不曾做什么,可旁人为何要那样看着她……?   因为要置办雅集,魏琉璃带上陆紫嫣,以及木棉二人,去集市逛逛。   刚走出府门,木棉就道:“好多探子呀。”   陆紫嫣也嘲讽一笑,“探子都堵在了家门口了!”   魏琉璃茫然的望过去,就见巷子外面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行脚商。这些人走来又走去,反反复复,如果不仔细瞧,还真以为是普通百姓。   魏琉璃心中憋着火,“把他们叫过来!”   陆紫嫣与魏琉璃也正有此想法。   木棉小跑了过去,“修鞋的,还有那个修油纸伞的,你们几个都过来,侯夫人叫你们有事。”   几个探子对视了几眼。   这个时候跑开,无疑会让人怀疑,遂只好走了过去。   刚行至巷子,魏琉璃叉着腰,吩咐了守门小厮,“给本夫人打,统统往死里打!”   探子们,“……!!!”这个时候跑,还来得及么?他们难道都被暴露了?   小厮们闻言,立刻照办。   木棉也掺和了一脚,“让你们修鞋!让你们修伞!昨天不是在卖炊饼么?前日还摆摊算命来着!”   探子们,“……”他们果然穿帮了!   魏琉璃没有要了这几个人的命,打昏厥了过去,就命人把探子们拖了出去,一路的血渍漫延,还特意让长街两侧的其他探子看看。   这就是下场!   正在叫卖各种物件的探子们,嗓子都哑了,声音也飘了……   这厢,府门外发生的事情传到了陆靖庭的耳朵里。   陆靖庭正在与琅琊说话。   他虽然学会了开始撩魏琉璃,但还是盼着她能够早日康复。   琅琊道:“侯爷,此事急不得。不过,好消息是,夫人她并没有因为上次中毒而痴傻,眼下看来只是失了忆。”   陆靖庭点头。   眼下的小妻子,他也甚是喜欢。   琅琊又道:“那……门外那些探子该如何是好?”   陆靖庭笑了笑,“罢了,打就打了吧。陆家的女眷,打几个人算不得大事。”   侯爷这语气有点横啊。   琅琊,“……可是侯爷,这万一打草惊蛇?”   陆靖庭不以为然,“无妨,陆家外面到处都是探子,也不知道到底打了谁的探子。”   琅琊竟然觉得此话在理,“侯爷说得是,各方势力都在盯着咱们,陆家装作一无所知,反而不妥。”   *   当天晌午过后,陆家府门外叫卖的探子们明显少很多。   那几个被打残的探子,也不知被谁人拖走了。   对此,陆家府军视而未见。   然而,魏琉璃命人殴打探子这一举动,却是把各大势力给惊了一下。   陆家如此不顾及任何颜面,难道是胸有成竹,万事俱备了?!   炎元帝又病了,这一次,头疾加重。他总觉得陆靖庭对他宣战了。   因为被打的探子之中,有一人就是他的暗桩。   *   同一时间,长公主忽从榻上起,她挥了挥手,让身侧的两个男宠退下。   “你说什么?谁登门了?”长公主面上潮红未退,立刻撤了衣裙穿上。   前来禀报的仆从道:“是永宁侯夫人,她说……是亲自过来送帖子的。”   长公主狐疑,“昨日不是已经有人送过喜帖过来了?”   仆从又说,“据说,这一次是雅集的帖子。”   长公主,“……”陆家这是盯上她了么?据说帝王的探子被打了,魏家的探子也被打了,独独她的探子毫发无损,陆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思量片刻,交代道:“就说本宫不在府上,让侯夫人把帖子放下即可。”   陆家明显是想拉帮结派。   长公主暂时不想冒这个险。   仆从奉命去了前院,对魏琉璃如实说了。   魏琉璃略表遗憾,“那,三日后雅集,还请殿下与郡主务必要赏脸。”   仆从态度恭敬,“小的定当如实告知长公主殿下。”   是以,魏琉璃又带着两个小姑子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陆紫嫣道:“长公主的轿子撵明明就在府上。祖母想要促成二哥与罗阳的婚事,咱们得想想法子。”   魏琉璃轻叹,“二弟是个好男儿啊,可罗阳她……”   不亚于是,好猪配了荆棘花?   木棉喃喃说,“听说罗郡主也甚是能打,还无理取闹,她若是嫁进我们陆家,那……”   岂不是鸡飞狗跳。   三人正说着,马车外面传来马蹄声,阿缘说了话,“四姑娘、六姑娘,夫人可在里面?”   陆紫嫣撩开车辆,就看见一辆青帷马车,陆靖庭正坐在里面。   陆紫嫣,“兄长,嫂嫂在呢。”   陆靖庭,“让她下车,到我这边来。”   陆紫嫣总觉得兄长近日来不太对劲,说话都变得缠缠绵绵了。   魏琉璃有些难为情。   陆紫嫣,“嫂嫂,你看,兄长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你就去兄长身边吧。”   魏琉璃慢慢吞吞下了马车,陆靖庭撩开另一辆马车的车帘,耐心的等着,见她过来,就伸出手来,一把将人拉上去。   就在陆紫嫣与木棉好奇的盯视之下,陆靖庭拉下了车帘子。   陆紫嫣、木棉,“……”就看看都不行么?   这厢,两辆马车分道而驰。   魏琉璃方才被陆靖庭大力一拉,整个人都被他抱在膝上。   少女羞涩,“你做什么呀?!”   陆靖庭喜欢极了她所有的情态,他低低一笑,不成想这种男女之间的小情调也是如此有意思,道:“幽会。”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能拒绝么?我能么?   陆狗子:烈女怕缠郎啊,233333~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晚上还有一更哦,会比较迟,大家第二天再看哈~ 第七十六章   “幽会。”   其实, 陆靖庭的声音十分好听。   低沉的磁性,尤其是他附耳低声说话时,仿佛每一个音都带着巨大的蛊惑。   魏琉璃被他抱着, 小腹能够感受到他结实的胳膊。   她心中小鹿慌慌。   想要逃离, 但又其实甚是依恋。   她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明明害怕, 但又期盼。   马车缓缓往前驶去,陆靖庭感觉到怀中人的不自在,他倒是乐在其中,偏不放过她。   “是祖母让你亲自登门长公主府送帖子的?”   陆靖庭明知故问, 打开了话匣子。   魏琉璃的注意力被转移, 这才稍稍放松,“你怎知道是祖母的意思?祖母还想撮合二弟与罗阳。可罗阳性子火爆, 我担心二弟降不住。”   陆靖庭不太喜欢魏琉璃关心别的男人。   二弟也不行。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旦骚包起来,谁也比不上。   陆靖庭的唇,几乎贴近了魏琉璃的面颊,“夫人倒是很会关心人, 那夫人觉得, 为夫能降住你么?”   魏琉璃刚刚放松的心情, 又猛然间被这话给刺激到了。她脖子一缩, 脑子里浮现出诸多东西,辟如, 荷花塘, 再譬如昨晚的事情……她根本不是陆靖庭的对手。   更是不会武功。   她实在太好降服了。   一想到自己宛如可怜的兔子, 而陆靖庭就是那个守株待兔的猎人, 她又开始心慌, “你……你别胡来!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   陆靖庭看着她耳朵上的小绒毛,实在可爱。   “你知道的,我这是情难自控。”   男人故意笑了笑,呼出的热气都喷在了魏琉璃耳朵上。   魏琉璃的脖子缩得更加厉害了。   要死了要死了!   她怎么觉得陆靖庭像一个大色狼!   魏琉璃终于没有熬住,“我自己坐就好了,你放我下来。”   陆靖庭觉得,祖母说的很对,是时候考虑子嗣之事了。   他抱着没放手,又在魏琉璃耳畔,道:“夫人,我下月就二十六了,旁人这个岁数早就当父亲了。昨日我见了几个故人,他们的孩子都上 私塾了。”   魏琉璃,“……”   这是要催着她生孩子?   可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啊!   她不会生!   魏琉璃低垂着脑袋,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她还是比较喜欢漠北。   这京城的风水实在有问题,陆靖庭才回来没多久,人就变了。   可他对待旁人,也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啊。   陆靖庭长臂一勒,迫使她重新抬起头来。   其实,魏琉璃身段发育的极好,完全可以生育孩子了。   感觉到陆靖庭还要继续骚撩,魏琉璃本能捂住了双耳,叫了起来,“啊——”   陆靖庭,“……”   他过火了?   这真是万万没料到。   马车外,阿缘被这叫声吓了一跳。   夫人她怎的突然喊起来了?!   侯爷对夫人做了什么?   说话……夫人叫得好生凄惨。   好不容易挨了一段路,马车停下,外面的阿缘不敢多看一眼。   魏琉璃是被陆靖庭直接抱下马车的。   她脸红扑扑的,神色别扭,目光到处乱看,就是不看陆靖庭。   陆靖庭却宛若无事发生,道:“那条画舫,我买下来了,赠予你当做重新大婚之礼。对了,那边还有一条画舫,都是你的。”   魏琉璃,“……”   为甚送她画舫,也送一对? 第七十七章   两艘画舫?   魏琉璃看了看两艘近乎一样的画舫, 她不明白陆靖庭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逛了这一艘,再去另外一艘?   可有甚么区别?   况且,这画舫一看就知道耗金不少, 陆家不是手头拮据么?如此这般大张旗鼓的破费, 太犯规矩了啊。   “怎么?不喜欢?”陆靖庭低头看着小妻子, 牵着她的手, 把她往画舫上带。   魏琉璃还能说什么呢?她都词穷了。   随着二人一起上船,船只晃动,魏琉璃脚下不稳,陆靖庭趁机会, 堂而皇之的搂住了她的腰。   动作一气呵成, 如行云流水,煞是熟练。   仿佛精于此道。   魏琉璃抬眼看他, 却又见他面色如常,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画舫里面摆放着鲜花,还有一对对的瓷器,矮几上有已煮好的茶水,茶香四溢。   湖风吹来, 拂起雪色帷幔, 外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护城河, 不远处还有三三两两的画舫, 景致淡雅。   秋老虎已经淡去,眼下的时节正当是舒适的时候。   魏琉璃乖乖的坐在了软垫上, 陆靖庭亲自倒茶。   他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每一寸都仿佛蕴含着力量, 有微微的青筋凸起。   这双手是用来握剑杀敌的, 不知多少敌人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现在,他正用这双手伺候自己喝茶……   魏琉璃的心绪莫名复杂。   “夫君,就……你我二人么?”   “既是幽会,当然只有你我。”   魏琉璃双手接过茶杯,仪式感浓烈,她捧着茶杯,闻着扑鼻的茶香,小口嘬着。   那喝完茶……接下来继续做什么呢?   魏琉璃又开始心跳加速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难免想入非非。   陆靖庭一眼看穿她,“夫人是在想,一会你我做什么?”   魏琉璃猛然咳嗽,她瞪大了双眼,“我、我……我没有乱想!”   她不曾想,可是他想。   男子一旦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那便再也当不了柳下惠,满脑子都是想将她如何如何……   更何况,魏琉璃本来就是他的妻子。   他作为一个正常男子,脑子里装满风花雪月,也无可厚非。   眼下闲置在京,子嗣之事是该考虑起来了。   陆靖庭直言,“可是我想。”   魏琉璃顿时脸红脖子粗,她再也不想与陆靖庭说话了,稍有不慎就落入了他的圈套里。   魏琉璃努努嘴,“大家都说我失了心智,眼下还只是个孩子。”   陆靖庭对上她的眼睛,直接告诉了她真相,“琅琊是大夫,他说你只是暂时失了十年记忆,并非是孩子。”   言下之意,她现在的状况,不影响诸多事情。   魏琉璃,“……”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仿佛是老谋深算的大恶狼,而另外一个则完全藏不住心思,眼神躲闪,脸红成了熟透的柿子。   魏琉璃总觉得,陆靖庭的眼神格外可怖,就仿佛下一刻就要让她怀上孩子……   就在气氛暧昧之时,画舫外面传来声音。   魏琉璃终于逮到机会转移话题,透过被风吹开的雪色帷幔,她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卫芙。   而此时,卫芙被一男子拉扯着,男子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打偏了她的脸。   “贱人!谁允许你出门的?!”   “老子就是找伶人,你也管不着!”   魏琉璃第一次看见女子被人当街殴打,陆靖庭也蹙了眉。   魏琉璃站起身来,陆靖庭摁住了她的手,“不要多管闲事。”   这时的魏琉璃完全忘记了卫芙是自己的情敌。   她只知道,卫芙是一个弱女子。   同为女子,不能看着卫芙被人欺负。   她的赤子之心尤在。   “可……可这还不是闲事!王夫人好歹也是高门贵女出生,还是主母,如何能被这般当街殴打?夫君,你不管,我管!”   “……”   陆靖庭终是没有阻挡她。   他的小妻子爱恨分明,所有的特质,都正是他所喜欢的,不是么?   魏琉璃提着裙摆,跑出了画舫,朝着岸边唤了一声,“王夫人!”   正对着卫芙拳头相向的王御史倏然住了手。   他朝着画舫望了过来,画舫上挂着的“陆”字鎏金徽牌十分醒目。   而船艄上的女子,容貌清媚,有倾城之色,他不难猜出魏琉璃的身份。   王御史立刻收了手,神色也稍作收敛。   卫芙理了理衣襟,不想让人看见她如此狼狈的一面,她望向画舫,船舱内隐约坐着一个人,是他么?   卫芙绞着手中帕子,当真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些,尤其是陆靖庭。   魏琉璃上了岸,走了过去 ,她打量了一下王御史,道:“王大人,我想约王夫人喝杯茶,不知王大人觉得是否方便?”   卫芙明显紧张。   王御史笑了笑,不敢直接得罪了魏琉璃,但也没有同意。   魏琉璃又说,“我看上了王夫人的刺绣,想请王夫人去侯府做客,不知王大人以为如何呢?”   王御史这下再不好推脱了,“既然是侯夫人相邀,那本官又岂会不同意?夫人,我晚些去侯府接你。”   卫芙身子一颤,“好、好……”   魏琉璃总觉得,王御史今晚还会继续打卫芙蓉,又说:“等等!王御史,我大婚在即,想请王夫人绣吉服,这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就能完成的,不如让尊夫人小住侯府几日,王大人该不会舍不得吧?”   卫芙僵住,她看出来了,魏琉璃是在帮助她。可……陆靖庭呢?他也愿意么?   王御史眸光一暗,片刻转为一笑,“岂会呢,能给侯夫人绣吉服,是内人的荣幸。”   魏琉璃觉得王御史十分刺眼。   这时,陆靖庭从画舫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王御史看见来人,当即作揖,“侯爷。”   陆靖庭淡淡点头,他款步走来,动作从容,有股子仙人出山的悠然之感。给人不敢轻视的气度。   这人,便只是站在这里,也是一枝独秀。   王御史不想让内宅的家务事闹大,故意转移视线,道:“侯爷可有空喝一杯?”   “本侯不饮酒。”   王御史,“……如此啊,那不如喝杯茶?”   “本侯要陪自己夫人。”   王御史,“……”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御史,可陆靖庭不仅得罪了,还得罪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魏琉璃突然觉得,她的心跳更加快速了。   她明明不喜欢陆靖庭,她喜欢的人是太子表哥,可为何她会觉得陆靖庭如此俊美伟岸呢?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   陆靖庭与王御史一对比,那简直就是一块宝玉!   这厢,陆靖庭对王御史道:“本侯与夫人大婚在即,吉服一事迫在眉睫,若是王御史无其他事,那本侯的夫人就要与尊夫人去商榷绣品了。”   这是逐客的意思了。   王御史磨了磨牙,用眼神警告了卫芙,暗示她有些话不能乱说。   这才抱拳道:“那下官就不叨扰了。”   *   王御史虽然离开,但画舫周边都是探子。   陆靖庭对阿缘道了一句,“划船,去湖中央。”   阿缘立刻照办。   不多时,画舫已经彻底远离了岸边。   探子们,“……”   这让他们如何继续盯梢?   *   这厢,魏琉璃体贴的给卫芙倒了茶,“他打你了?”   卫芙再也忍不住,当着陆靖庭与魏琉璃的面卫芙伏案大哭。   魏琉璃在一旁看着,对陆靖庭道:“王御史竟打自己的妻子,他还好意思参别人?夫君,你明日上朝参他一本!”   陆靖庭,“……”   “夫君,你到底听见没有?!”   “……好。”   陆靖庭本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但小妻子发话了,他要照办。   王御史是太子的人,也是魏家一党。   陆靖庭眯了眯眼。   卫芙平复了一会情绪,这才抬起头来,她搵了搵泪,“多谢二位,可我……”   魏琉璃握住了卫芙的手,“先去府上小住几日,事情你且慢慢说来,王大人这般对待你,你……你就不曾有其他想法?本朝和离的妇人照样改嫁,长公主不也嫁了三次!”   陆靖庭皱眉。   小妻子这个想法很危险,要不得。   陆靖庭,“……咳咳,夫人莫要胡说,旁人的家务事,你不可插手。”   魏琉璃气不过,“可王夫人都被打成这样了!”   她拉开了卫芙手背上的衣袖,当即露出数块青紫痕迹。   新旧交错,一看就是经常挨打。   陆靖庭避开了目光,他很会避嫌。   卫芙抿了抿唇,明白了一切。   她又看着魏琉璃,见魏琉璃美貌心善,一切便心中有数了。   卫芙,“多谢侯夫人,我无碍的,都习惯了,只是……让你二位看笑话了。”   魏琉璃踢了陆靖庭一脚。   陆靖庭思量了一下状况,其实,得罪了王御史也无妨,他这才道:“王夫人,那我夫人的吉服就拜托你了。”   这便是邀请她入住侯府的意思了。   卫芙心中五味杂陈。   她嫉妒魏琉璃,但竟然恨不起来。   *   陆靖庭夫妇二人,将御史夫人领回家的消息,又让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魏启元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而魏启元本人还吩咐人又给魏琉璃准备了一份嫁妆。   淮阳王近日在京城大肆采购,也在置办嫁妆。   长公主闭门不出,与几名男宠好不逍遥自在,仿佛根本不关注外面的情况。   炎元帝的头疾依旧没有任何好转,整个皇宫如履薄冰。   东宫。   王御史急急忙忙去见了萧珏。   他没想到家务事,也会让太子如此重视。   萧珏二话不说,一看见王御史,抬脚就踹了上去,他像是得了失心疯,面色狂怒,“王大人,你若是不能克制自己,那孤就替你克制!”   王御史爬站了起来,弓着身子,“殿下!下官也没料到陆靖庭夫妇会多管闲事啊,都怨那个贱妇!”   萧珏不想听这些废话,“闭嘴,管好你的那些破事,倘若让陆靖庭查出什么,孤也救不了你!”   王御史到了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御史在历朝历代,都是负责监察朝廷、诸侯官吏,是帝王的宠信之臣。   可倘若御史自身出了问题,那必然会牵扯出无数大案。   *   卫芙暂时被安置在了侯府。   陆家以请教绣品的名义把她留下来,不管是隔壁的卫家,亦或是王家,都没有提出置喙。   魏琉璃与陆靖庭没有正儿八经的办过婚礼。   这一次补办大婚仓促,赵嬷嬷等人都在连夜绣东西、做衣裳。   从里面的小衣,到大婚那日所穿的吉服,都要赶制出来。   卫芙的绣品堪称一绝,尤其是蜀绣。   桃园内,赵嬷嬷带着几位绣娘,跟着卫芙蓉学蜀绣。   魏琉璃趴在一旁看着。   她不太明白,赵嬷嬷为何给她做这样多的小衣。   看着一件件颜色明艳的亵衣,她又开始臊得慌。   这时,一小丫鬟靠近,“夫人,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魏琉璃冲着卫芙笑了笑,“王夫人,我过会就来。”   卫芙点头,心中苦涩。   但她做起绣工,却是兢兢业业。   这是她唯一能为陆靖庭做的事了——替他的妻子缝制衣裳。   说来,真是可悲又可怜。   *   到了杏园,陆靖庭对卫琉璃招了招手,“过来。”   杏子都熟了,黄橙橙的挂在枝头,空气里弥漫着杏果香气。   魏琉璃不喜欢这个招手的姿势,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宠物。   “何事?”   陆靖庭,“……我是你夫君,我叫你过来,你就得过来。”   魏琉璃表情讪讪,只好走了过去,直接就问,“你可想到什么法子帮帮王夫人?”   陆靖庭就知道她会揪着这件事不放。   他说,“王御史是你父亲的人,也是东宫一党,我若是对付他,你的太子表哥或许会受到牵连。”   魏琉璃,“……”   太子表哥怎么会和王御史这种人走近?   她有些失望。   但她也没法看着卫芙再回去挨打,她已经查看了卫芙身上,竟没有一处是好的,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真真是惨不忍睹。   “那王御史就是一个禽兽!可卫家似乎也知道实情,却不同意王夫人和离。那就只能搬到王御史了,夫君,你有法子对不对?”   陆靖庭,“……”   她对一个陌生人倒是关心的很。   看来,之前她根本没有因为卫芙吃醋。   男人也有些失望。   陆靖庭,“办法倒是有,就看你配不配合。”   魏琉璃,“……”   ……   小半个时辰后,魏琉璃从房间跑了出来,她提着裙摆,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回了桃园。   她双手拢了拢衣襟,面若夹桃,真正是万万没想到啊,陆靖庭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她忍着胸口不适,就怕被院子里的人瞧出端倪来。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为了拯救情敌,我真是拼了。   陆狗子:只要夫人配合好,为夫什么都能办到!   反派们:男女主整天都在搞大事!   魏琉璃、陆狗子:???有么?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更上,么么么哒~下午还有一更哦。 第七十八章   回到院中。   魏琉璃明显神色慌张, 眼神躲闪。   她眼下没甚心机,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卫芙一抬眼,就看见她红肿的唇, 她是过来人, 当然知道不久之前陆靖庭对魏琉璃做过什么。   卫芙, “……”   这□□的, 陆靖庭那样冷漠孤高的人,竟也能做出这种事么?   卫芙简直无法想象。   魏琉璃重新趴在了石案上,看着院中绣娘们忙活,她再度看向那一堆颜色明艳的小衣, 这就再也无法淡定了。   “嬷嬷!这些小衣足矣, 莫要绣上荷花苞了!”   赵嬷嬷不明白,为何小姐突然如此抵触荷花苞?   她笑道:“小姐, 您与侯爷补办大婚,这事马虎不得,荷花寓意多子多福,缺不得呀。”   魏琉璃,“……”她好怕啊, 耳畔到了此刻, 还在回荡着陆靖庭那句低哑的话。   他说, “乖, 放开,让为夫好生看看这对荷花苞。”   魏琉璃倏然站起身来, 如一阵风一样, 又跑进了屋子, 把自己给关了起来。   众人, “……”   *   陆无颜被叫到了书房。   陆靖庭看似心情不错, 亲手给二弟倒了茶,他的锦袍上有一处明显的褶皱,好像是不久之前被人揪过。   陆靖庭开门见山,“罗阳郡主的事,你可曾上心?”   陆无颜一僵,“兄长,我……尚未寻到机会。”   陆靖庭抬眼,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个二弟办事能力强大,但在男女之事上有些迟钝。   或许陆家的男子皆是如此,他自己曾经不也是。   不过……   也可能是喜欢,与不喜欢的区别。   他不曾喜欢魏琉璃时,也甚是迟钝。   可一旦喜欢上了,不用旁人提醒,他恨不能十二个时辰把她拴在身边。   或许,二弟还没到时辰。   陆靖庭又吩咐了另外一桩事,“你去彻查王御史,以最快的时间把他拉下台。”   陆无颜不解的问道:“兄长这么做,可是为了王夫人?”   陆靖庭的指尖在唇瓣上来回摩擦,倏然一笑,回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非也,是为了你嫂嫂。”   陆无颜,“……”   他实在想不出来,王御史是否倒台,与嫂嫂有何关系。   *   翌日,魏琉璃带着陆紫嫣、木棉,以及卫芙一行人去集市逛首饰铺子。   一夜过后,魏琉璃与卫芙的关系更融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二人是金兰之交。   卫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内心深藏着陆靖庭,爱了他许多年。往后余生,或许心中还是他。   按理说,她应该嫉恨魏琉璃才是,可她现在看着魏琉璃,只觉得魏琉璃面容可亲,越看越是惊艳。   发自内心的觉得她可人又甜美。   木棉有些吃醋,暗暗戳戳的厌恶卫芙。   她才应该是嫂嫂最喜欢的女子啊!   从首饰铺子有说有笑的出来,长街不远处有人在争执。   隔着数丈之远,卫芙认出了卫家小公爷,也就是她的继母所生的弟弟,是卫家的独子。   卫芙,“夫人,我过去一趟。”   魏琉璃拉住了她,称呼也变了,“卫姐姐,我陪着你一块去。”   送佛送到西,既然管了卫芙的事,那就索性管到底了。   不消片刻,一行人果然就看见卫小公爷,正与几个纨绔在起争执。   卫小公爷十六岁,男生女相,肤色白皙,虽然高大,但甚是清瘦。   他无疑处于下风。   魏琉璃对陆紫嫣使了一个眼色。   陆紫嫣倒是记得这家伙,十多年年前,他还穿着开裆裤,她逮了蝈蝈给他看,竟把他吓得嚎啕大哭。   她的记忆力甚好,也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不成想,多年未见,这家伙还是这么没用。   陆紫嫣活动了手腕,道:“嫂嫂,卫姐姐,这事就交给我吧。”   得知卫芙被王御史家暴,陆家女眷都改了称呼,不唤她王夫人了。   陆紫嫣二话不说,拔剑就上前支援卫小公爷。   她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对付这几个小纨绔,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陆紫嫣的眼神是轻蔑的,轻飘飘的扫在了纨绔们身上,“你们是打算自己滚?还是姑奶奶送你们一程?”   陆家人进城那一日,陆紫嫣也游街了。   当即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陆家女郎么?”   “陆家女郎好生威武!”   “陆女郎拔剑的速度好快啊!”   听闻是陆家女子,她手中的宝剑是喂过血的。近日来,几个纨绔都听了家中长辈的警告,看见陆家人一定要绕道走,千万不能招惹,更是不能结交。   纨绔们立刻警觉。   又见陆紫嫣气势害人,梳着高高的马尾,英姿飒爽,不免有些发憷,当即放过了卫小公爷,一个个灰溜溜的跑开了。   陆紫嫣百般聊赖收了剑。   不容易啊,京城百姓们总算是记住了她。   她转头看向倒地的卫子健,歪着看他,然后嗤笑了一声,“噗嗤——”   还是那个小白脸的模样。   这些年吃的饭,都长哪儿去了?   卫子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陆家?就是隔壁的陆家?永宁侯的妹妹?”   陆紫嫣把宝剑抱在怀里,“你不记得我了?”   卫子健俊脸一红。   两家比邻而居,当初陆家阖府搬迁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应该记住什么?   卫芙走了过来,“子健,还不快多谢□□姑娘。”   卫子健一看是长姐,他态度还算恭敬,“长姐。”   然后,卫子健又对陆紫嫣作揖,“多谢□□姑娘。”   京城的公子哥们文绉绉的,陆紫嫣随便一抱拳,“客气了。”   卫子健还想说几句,但陆紫嫣已经转身离开。   他脑子里冒出几个字:好飒的姑娘啊……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   晌午过后,陆紫嫣当街“殴打”世家子弟的消息就传播开了。   陆紫嫣刚回到府上。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京城的风气如此不堪。   她几时殴打人了?   她顶多吓唬了人!   陆紫嫣闷闷不乐,奈何她的格局大,不能与那些嚼舌根子的人一般见识。   陆紫嫣被叫到了陆靖庭跟前。   陆靖庭当然知道发生的一切,他也没有斥责,只语气如常,道:“下次收敛一些,那些世家子弟经不住刺激。”   陆紫嫣,“……”   兄长言之有理,这万一被吓傻了,讹上她可如何是好?   “是,兄长。”   陆靖庭指了指庭院中的几篮子鲜果,“隔壁卫家小公爷送来的,说是谢礼,你拿去吧。”   陆紫嫣,“……”第一次有人送她这样多的吃食。   陆紫嫣挑了挑眉,徒手去提竹篮。   她还没离开,陆靖庭又提醒了一句,“老四,卫小公爷不适合你,他太弱了。”   陆紫嫣茫然回头。   兄长这是什么意思?   她今日也无非是在长街上搭救了那家伙而已。   他的确太弱……   再者……   兄长自己不也娶了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么?   任谁看了兄长与嫂嫂,都会觉得不相配。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话口,应了一声,这才离开,“我知道了,兄长。”   *   从昨日晌午开始,陆靖庭就没有再见过魏琉璃。   就连昨天晚饭,她也是留在桃园吃的。   陆靖庭知道,她是在躲着自己。   是因为昨天,他对她那样了?   男人无奈笑了笑,小妻子哪里都好,就是这方面放不开。   他也无法,昨日当真是情难自控。   他是一个正常男子,如今又喜欢极了她,难免会做出一些僭越的事,陆靖庭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夫人现在在何处?”   阿缘如实道:“回侯爷,夫人从外面归来后,就一直与王夫人在一起。”   陆靖庭蹙眉。   哪有女子喜欢和自己的“情敌”腻歪在一块的?   陆靖庭对魏琉璃的行径不太满意。   他甚至怀疑,魏琉璃心里没有他。   陆靖庭,“可是在桃园?”   阿缘点头,“正是。”   陆靖庭这几天基本上都是闲着的,他眼下无事可做,索性就去寻小妻子。   *   桃园这边,魏琉璃与卫芙在花厅下说话。   陆靖庭过来时,赵嬷嬷立刻遵循规矩,把所有下人都带走,但对于卫芙,她就不知道如何办才好了。   卫芙是个识趣的。   她得到了陆靖庭与魏琉璃的庇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卫芙起身,“夫人,我也先回避一下。”   魏琉璃大惊,几乎是顷刻间起身,一把抓住了卫芙的手腕,宛若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不能与陆靖庭独处,她会被吃掉的!   “卫姐姐!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一桩事要与你说!”   卫芙为难了。   陆靖庭,“……”   魏琉璃这个行为,无疑是刺激到了男人的好胜心。   她就这样讨厌他?   陆靖庭对卫芙使了一个眼色,卫芙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无可奈何,只能一点点的掰开了魏琉璃的手。   她实在不明白,陆靖庭到底对魏琉璃做过什么,竟是把她给吓成这般了?   卫芙有些愧疚,“夫人,那……我一会就过来。”   魏琉璃委屈了。   怎么所有人都听陆靖庭的话呢?   卫芙一离开,魏琉璃双手揪着衣襟,很是防备。   她如此做派,就显得陆靖庭是禽兽了。   陆靖庭,“……怕我?”   魏琉璃侧过身子,别扭极了。   陆靖庭抬手挠了挠高挺的鼻梁,给了魏琉璃“致命一击”,“夫人,你我之前在漠北还做过比这更多分的事,你我……什么都发生过了。”   一言至此,他又添了一句,“好几次。”   魏琉璃错愕的看着他,“你别说了!”   陆靖庭觉得,他必须要让小妻子知道一些事情,“你我是夫妻,这种事是正常。”   他们早就成婚了,夫妻之间天经地义。   他不能一直素着呀。   若非是早就知道了强迫的后果,陆靖庭一定会顺应本心。   魏琉璃无话可说了。   正常么?   之前也没人告诉过她呀。   可那画面实在是令人羞燥了。   陆靖庭从袖中取出一本蓝壳的册子,递给了魏琉璃,“这个给你,过阵子,你就能用上。”   魏琉璃茫然无措,接过书册,她不明白为甚会用上书册,待她随便翻开一页,就被上面的折叠的小人给吓到了。   再定睛细一看,上面的小人还没穿衣服。   “啊——”   魏琉璃惊得抛开了书册。   陆靖庭一怔,又给她捡了过来,重新递给了她,见小妻子如此剧烈反应,他就更加觉得,自己更应该给她启蒙一下。   故此,陆靖庭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大步迈入屋中。   时辰尚早,眼下刚刚入秋,魏琉璃依旧穿着轻薄的夏裳,明亮的光线下,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小衣。   陆靖庭直接把人抛在榻上,他自己欺身过来。   他不一个痴恋美色的人,曾经不少美貌的女子送上门来,他都是果决拒绝。   但不知为何,他对魏琉璃则完全不同。   一碰到她,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就立刻被激发了出来。   他自己都觉得甚是震惊。   想靠近、想亲、想要更多……   魏琉璃抱紧了可怜又无措的自己,叫嚷,“不行的!”   陆靖庭就静静的看着她叫。   等她稍微平静,他支撑着双臂,在她上方,笑着说,“夫人,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妻子,是需要履行义务的。”   魏琉璃瞪着他,“可是我……我怕!”   陆靖庭不解了,他明明觉得很愉快,她怕什么呢?   是他哪里做的不对?   男人眸光微暗,附耳故意道:“且告诉为夫,怕什么?哪里不适应?为夫这就改。”   魏琉璃呆了,“……”   “你要是不说,那为夫就当你是口是心非。”   “我说!”   “嗯?”   “我、我……我哪儿哪儿都怕!”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理论结合实践,才能把事情办好!   魏琉璃:麻麻,救命啊,狼来了!   读者:???请继续!   ————   大家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了哈,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宝宝们,评论起来撒~ 第七十九章   哪儿哪儿都怕……?   陆靖庭怀念一开始那个对自己含情脉脉的小妻子。   他其实至今都不曾明白, 为何魏琉璃刚刚嫁到漠北那会,会那般热情倾慕他。   他当然不会自信的以为,是自己的一张脸打动了她。   但眼下, 她什么都不记得, 想问出答案也是不太可能了。   陆靖庭温和一笑, 眉眼间的柔情, 如同初雪融化。   他笑起来有种儒雅淡然,与寻常时候截然不同。   魏琉璃尚未反应过来,男人的脸靠近,下一刻就吻住了她。   他忙于军务数年, 十多年不曾放松过, 可是在魏琉璃身边,他才感觉自己是个正常的, 活生生的人。   这不是第一次亲吻,魏琉璃有了上几次的经验,倒是没有再惊慌失措。   熟悉的清冽薄荷气息,还有男人强而有力的舌,都让魏琉璃一时间失了理智, 她一阵飘飘然, 思绪无法自主。   陆靖庭感觉到了她的乖巧, 以及逐渐放松的身子。   他喜欢她的长发, 她的红唇,她的一切手足无措, 还有忍痛时的表情。   片刻过后, 陆靖庭抬首, 深邃的眼映着美人迷惘的脸, 眼底的情欲波涛汹涌。   “还怕么?”   陆靖庭低低问道。   魏琉璃大口喘气, 一手摩挲着自己的唇,撇过脸去,不看陆靖庭。   她担心会让他瞧出端倪。   这时,男人又附耳低语,“明日雅集,太子会过来。”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呼出的热气扑在了她的脖颈上。   魏琉璃愣了一下。   随即,脖颈传来痛感,是陆靖庭在咬。   魏琉璃,“……!!!”   脑子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她不明白陆靖庭为何突然提及太子表哥。   算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太子表哥了。   陆靖庭起身时,交代了一句,“你最好快点适应,不然……我每天过来给你练练胆子,多试试就不会怕了。”   试什么?   男人当真离开了,下了榻就立刻变得十分君子。仿佛前一刻的是失控孟浪根本不曾发生过。   魏琉璃平躺了一会,这才起身去照镜子,如她所料,脖颈两边各一个红痕。   她肌肤生的白皙,这便实在惹眼。   明日就要办雅集,她是陆家主母,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魏琉璃这才明白,陆靖庭为何会突然提及了太子表哥。   原来是故意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迹。   她气得跺脚,这可让她如何见人?   *   翌日。   魏琉璃在脖颈上系了一条鹅黄色丝带。将她脖颈上的肌肤衬得更是雪腻,白到发光。   一大清早,陆家众人都陆陆续续到了老太君的院子里用朝食。   魏琉璃穿着一身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发髻上插着一只流苏金簪,淡扫娥眉,脖颈上的黄色丝巾让她更添了几丝风情。   就连陆紫嫣也心动,“嫂嫂,你这装扮真好看,我回头也系一条粉色丝带。”   木棉也连连点头,“我也要。”   陆靖庭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见自己昨日的杰作被完全遮盖住了,他无声的笑了笑。   罢了,小妻子如此打扮,倒也好看。   老太君拉着魏琉璃的小手,越瞧着越是觉得满意,“琉璃啊,祖母年轻时候时常被人嘲笑不够美貌,今日你可要给祖母争脸了,一会不少命妇登门,好些人都是祖母的死对头,你跟在祖母身边,让祖母也炫耀炫耀。”   众人,“……”   他们陆家素来以武力服人。   什么时候开始比容貌了?   魏琉璃笑着点头,她竟然能派上这样的用场,她丝毫也不介意以美貌服人。   老太君又特意交代,“今日罗阳郡主若是登门,她与老二的事情,你这个做嫂嫂的,要多多出力。”   魏琉璃乖巧应下,“祖母,我会尽力的。”   陆无颜瞬间身子一僵。   祖母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   眼下整个陆家都知道了!   陆紫嫣和木棉冲着他傻笑,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时,老太君又说,“若有合适的郎君,你也给老四和老六把把关。”   魏琉璃噗嗤一声,“祖母,我省得了。”   长嫂如母,她肩头压力甚重啊。   这下陆紫嫣与木棉笑不出来了。   陆无景与陆无昌不敢大意,按着这个趋势,很快就要轮到他二人了。   *   朝食结束,侯府陆陆续续来了宾客。   隔壁的卫小公爷——卫子健是第一个登门的。   侯府占地极广,虽然卫、陆两家比邻而居,但卫子健以前也不敢单独来陆家,故此,他对陆家也并不熟悉。   小厮给他指路,“小公爷,里面请,公子们都在后院子呢。”   陆家后院挨着一座山丘,那一大片都是空地,今日专门准备了蹴鞠场地。   卫子健的方向感不太好,左右不分,再加上陆家府邸内到处是弯弯绕绕的小径,不一会,他就成功迷了路。   卫子健,“……”   这个时候必须要稳住。   他来回走了几遍也没能找到出口。   最终碰见了一座高墙,高墙的另一边似乎有声音传来,卫子健终于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找众人。   可现在问题来了,到处树木花草葳蕤,他一眼也看不见入口,又寻思一番,就只好决定爬墙。   暗处的影卫,“……”   卫小公爷好像脑子不太好,行动也不太方便的样子。   他们到底需不需要出来制止一下呢?   这要是换做是旁人,敢在陆家爬墙,早就被割了首级了。   卫子健终于爬上了墙。   这时,魏琉璃、卫芙以及陆紫嫣几人正朝着这边走来,隔着十几丈之远,就看见卫子健弓着身子,正一点点的往院墙另一边挪。   他不会武功,动作很是谨慎小心,以至于爬墙的姿态没有一丝丝的美感。   木棉仰面望过去,低叹,“小公爷的臀可正翘。”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魏琉璃几人都望了过去,发现果真如此。   卫芙有些难为情,“二弟!你在作甚?”   卫子健听见声音,他回头一看,发现陆紫嫣几人都在看着他,他一受惊,身子不稳,直接朝着另一边栽了下去。   这下,终于算是顺利翻越了这一道墙了。   卫芙,“……二弟?!”   卫子健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我无事!我很好!”   陆紫嫣,“……”呆子!   他为甚不走月门,非要爬墙?   着实令人费解。   陆家女眷饶过了一个花圃,就直接从月门走了过去,月门后面是另外一方天地了。   矮丘下面是广阔的草地,四周绿荫匝地,墙角还引了清泉进来,清水潺潺。   蹴鞠场地已经准备好,陆家几位公子正在试着蹴鞠。   卫子健茫然的望向了陆紫嫣等人,不明白她们是从哪里进来的。   卫子健一路跑了过来,“长姐,夫人,还有两位小姐好。”   卫芙清了清嗓门,“二弟,你怎么爬墙?”   卫子健想了想,不能让人知道他是路痴,遂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陆紫嫣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一语揭穿他,“你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卫子健的脸倏然涨红,情绪藏都藏不住,他对魏琉璃作揖,“夫人,我先去那边了。”   魏琉璃留意卫子健几眼,她又看了看陆紫嫣,然后又摇头,这一对……不合适。   但不得不说,卫小公爷的后臀是真的很翘啊。   *   不出半个时辰,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京中贵公子,还有女眷们。   男子进行第一场蹴鞠比赛时,女眷们就在凉亭下观看着。   京城之中,像陆家这样的场地极少。   而且,女眷们鲜少能够近距离的看见男子们蹴鞠,眼下一个个都或多或少有些兴奋。   魏琉璃是当家主母,她年轻貌美,今日的妆容独树一帜,女眷们也都暗暗想着,等回去之后也在脖子上系上丝带,这种新潮的打扮当真好看。   老太君身轻如燕的走了过来,她面带笑容,今日特意打扮,还用了口脂,看上去比同龄人至少年轻十岁。   几位同龄的命妇们,艰难的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她们家中的男人告诫过了,陆家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她们虽然来赴宴,但也只是走个过场。   老太君笑道:“多年不见,我都差点认不出几位老姐姐了。”   命妇们,“……”谁是你老姐姐?!   命妇们笑了笑,“还是老太君看着有活力啊,不像我们几个,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这身子骨都快要不行了。”   老太君也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人老了,骨头就不中用了,老姐姐们无事多走动走动,说不定哪天就见不着了。”   众命妇,“……!!!”   这不是诅咒人么?!   老太君沉浸在怼人的气愤中,乐此不彼,“你们快看年轻的这一代孩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鲜嫩啊,真让人怀念以前的日子。不过,现如今,我这孙媳妇才是京城第一美人。当年我不是美人,如今却是把最美的一个娶进家门了。”   众人,“……”心肌梗塞!   魏琉璃的确是京城第一美人,这无可厚非。   放眼在场所有女眷,也确实寻不出比魏琉璃更好的同龄人了。   老太君这是在报多年前的仇啊!   *   这厢,年轻的女眷们都在盯着蹴鞠场。   可能是木棉不久之前提及过卫子健的翘臀。   眼下,魏琉璃几人总是会关注蹴鞠场上男子的后臀。   木棉更是如此,道:“那张家的大公子,也是挺翘的。一般情况下,翘挺劲腰,比较容易卖力。”   木棉指得是蹴鞠。   可已婚的年轻女眷们,脑子里就浮现出另外一番天地了。   陆紫嫣很好看卫子健,“还行吧,倒是不如卫小公爷。”   魏琉璃也在观看。   陆靖庭没有上场,魏琉璃看的是三殿下萧青。   她嘴里喃喃说,“三殿下这臀也翘啊。”   卫芙,“……”陆家的女子就是不一般,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过……还真是如此。   卫芙发自内心,会心一笑。   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在陆家小住了几日,她又开始会笑了。寻常时候只听闻男子们对女子的身段评头论足,在陆家却是完全不一样,陆家的女子活成了人样!   这时,魏琉璃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翘臀?嗯?原来夫人好这一口?”   魏琉璃一僵,蓦然回首,就见陆靖庭正站在他身后。   魏琉璃连连摆手,“不是……我没说!我不是那种女子!”   卫芙笑了笑,她终于明白为何陆靖庭这样的人,会喜欢魏琉璃这朵娇花的原因了,换做谁都会喜欢的吧。   魏琉璃就像是一束光,能照到人的心坎里,暖了四季。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o⊙)…我就是喜欢后翘的,怎么了?你有意见?   陆狗子:巧了,我更喜欢前凸后翘的。   众人:打扰了两位,告辞~   ————   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么么么么哒~下午还有更新哦。 第八十章   大庭广之下, 众女眷只见陆靖庭亲自端了一小碟切好的果盘,递给了魏琉璃。   独一份的偏宠。   在此前,谁人都不会想到, 手握三十万大军的永宁侯会如此宠妻。   而且, 魏琉璃当众说别的男子的后臀, 陆靖庭非但不怪罪, 反而一脸宠溺。   女眷们不由得纷纷艳羡。   换做是她们提及男子后臀,早就被自家男人指责,不守妇道了!   人与人的差别,怎就那样大呢?!   魏琉璃自知理亏, 陆靖庭也不为难她, 这里都是女眷,他也不便逗留, 离开之前,态度温和,“你若是喜欢,那今日就多进行几场蹴鞠。”   众女眷,“……”   永宁侯不反对自己的妻子看男人, 反而给她提供更多的机会?!   这是宠妻的最高境界么?   成婚的女眷黯然伤神, 只觉得自己命运不济, 为何就不能嫁一个如此良人呢?   而未曾婚配的女子们, 则一个个心神向往,此生若得永宁侯这般的夫婿, 亦是足矣。   *   这厢, 陆无颜被兄长从蹴鞠场上叫了下来。   阿缘解释说, “二公子, 罗阳郡主已经到了府上, 现在人就在梅园。侯爷交代了,二公子今天的任务不是蹴鞠,而是罗阳郡主。”   陆无颜正在酣畅淋漓。   被兄长指派了这一个任务,他只觉得有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这种事,他实在是做不来。   不过,他没有理由拒绝。   他这个年纪,的确应该娶妻了。   娶罗阳郡主,是对家族最大的助力。   他心中也没有一个特别想娶的女子,与其随意挑一个京中贵女,那还不如娶一个对家族有利的女子。   兄长的话就是圣旨。   陆无颜没有反抗。   他的肩头不能只有清风明月,更多的是家族担当。   陆无颜一边走到梅园,一边给自己心理建设,兄长与嫂嫂的婚事,一开始也是互相不情愿的,但如今也是夫妻合鸣。   可见,成婚之前,未必一定要两情相悦。   所谓爱情,是只存在于诗经中的故事。   不多时,陆无颜走到了梅园,果然就见罗阳郡主正在独自一人辣手摧花。   她站在花圃面前,好端端的牡丹花被她扯的到处都是。   “咳咳……郡主怎么独自一人在此?”   罗阳回过身,见来人是陆无颜,并没有觉得厌恶,毕竟,人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陆无颜除却容貌俊美之外,还有一股京城公子哥没有的飒气。   这是武将之风。   她一直都瞧不起京城贵公子们。   且不论长公主府与陆家各自的立场,她对陆家男儿还是挺有好感的。   但陆靖庭除外!   谁让他上次强行把自己带到了侯府!   罗阳气哄哄道:“她们嫉妒我,所以排挤我。我只好一人在此,独自美丽。”   陆无颜,“……”   这姑娘可真自信。   话题顿时无法继续。   陆无颜绞尽脑汁,最终只说出一句话出来,“郡主说的都对。”   罗阳诧异的看着陆无颜。   宛若是碰见了知己。   他竟然懂她?!   “那二公子怎会也在此?”罗阳问道。   陆无颜当然不能说,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他昧着良心道:“我也遭人嫉妒了,太过优秀,难免会被排挤。”   罗阳深表同感。   两个优秀的人,仿佛相见恨晚,气氛陡然就温和了起来。   罗阳收敛一身戾气,开始絮絮叨叨,这些年无人懂她,她压抑了太多的情绪。   “张三小姐整日装作弱不禁风,上回还扬言,本郡主的马,惊吓到了她,简直好笑,自己胆小,还怪别人的马?!”   “二公子,你根本不知道京城的公子们有多无耻!罗四对本郡主爱而不得,就暗中败坏本郡主的名声,说本郡主是母夜叉?!你说他无不无耻?!”   “还有周五姑娘,一看见本郡主就绕道走,仿佛本郡主有多可怖一般!她一定是嫉妒!”   “难道太过美貌,也是本郡主的错么?”   陆无颜,“……”   他的消息网发达,陆家在京城的线人,基本上是他一人在操控。   张三、罗四、周五具体是哪几人,他心中约莫有数。   既然,这三人与罗阳郡主不和,难道张、罗、周三家,与长公主不和?   陆无颜记住了这个信息。   面对罗阳郡主一番牢骚,陆无颜总结了一句,“郡主说的是,都是他们嫉妒。郡主这样的女子,他们不好好惜之,是他们没有福分。”   罗阳郡主一讪,心情大好,连带着觉得陆府的花园子也格外好看。   她十六了,总算是遇到了一知己。   陆无颜又道:“郡主有所不知,陆家女子谦卑低调,必然不会嫉妒郡主,若是郡主不嫌弃,我带你去找嫂嫂她们。嫂嫂时常说起郡主呢。”   魏琉璃会提及她?   罗阳郡主一时间心绪复杂。   莫不是她误会了魏琉璃?   也是了,魏琉璃那等容貌,她岂会嫉妒自己呢。   只有不如自己的人,才会嫉妒啊。   罗阳郡主喜欢热闹,她也不想被落单,之前是因为放不下面子和身段,既然陆无颜邀请,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这厢,罗阳郡主也到了蹴鞠场,魏琉璃十分热情。   陆紫嫣与木棉对视了几眼。   几人配合的很好。   魏琉璃拉着罗阳,“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你若是不来,我总觉得缺了什么。”   陆紫嫣也附和,“是啊,郡主也会武功,一会女子蹴鞠时,我要与郡主组队。”   木棉心智单纯,说谎话,脸都不会红,“郡主,我可仰慕你了。”   罗阳顿时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整个人飘飘然。   陆家人,还真有眼光!慧眼识珠啊!   *   陆靖庭是侯府最年长的男子,他亲自接待了魏启元等人。   今日登门的官员并不多。   绝大多数都是指派了家中的女眷与公子们前来捧场。   其实,都是在避嫌。   不过,魏启元却是堂而皇之的登门了。   淮阳王也来了,他不能光明正大让魏琉璃认祖归宗,来看看她还是可以的。   相较之后山那边的蹴鞠场,前院就要安静多了。   仆从上了茶,是刚刚泡出来的君山银针,一刀一枪,是上品。   茶壶一提上来,便是茶香四溢。   魏启元留了一个心眼。   他发现,无论是守门小厮,亦或是府中女仆,皆是手脚轻便,动作迅速……都是练家子啊。   魏启元不动声色的抿着茶。   如今整个陆家上上下下足有两千余人,看似没有带一兵一卒入京,实则暗藏玄机。   “贤婿啊,你与琉璃能够重新置办婚礼,我也高兴。琉璃是我的嫡女,上次她出阁仓促,嫁妆都是她母亲的遗物。这一次,我这个当父亲的又备了一份。虽说是补办婚礼,但礼制不能废了。这是嫁妆单子,你看看可还有或缺的。”   魏启元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即便不去翻阅,也能看出来这册子厚实。   陆靖庭没客气,直接接过嫁妆单子。   这些都是魏琉璃的尊荣,他也想许她十里红妆。   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岳丈,大婚当日,我想让岳丈将这批嫁妆在京城绕上一圈,最后再抬入侯府。”   魏启元立刻了然,笑道:“还是贤婿思量周到啊。”   淮阳王不服输,亏得他早有准备,也从怀中掏出一份嫁妆册子。   这一份嫁妆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王的一切都是琉璃的,她嫁人,本王这个当爹的如何能不出嫁妆?大婚当日,本王也会命人绕着城东走一圈。”   陆靖庭还是不客气的接下了,“多谢王爷。”   一个是生父,一个是养父,他们的确都应该为了琉璃准备嫁妆。   这没什么不妥。   陆靖庭出手同样阔绰,递了两份聘礼单子出来。   这是一模一样的两份聘礼单子,如出一辙。   这一刻的陆靖庭庆幸魏琉璃有两个父亲。   两份聘礼,两份嫁妆……数量正好……   魏启元万没想到陆靖庭如此淡定的准备了这一出。   淮阳王也震惊了。   为了魏琉璃的大婚,三人谁也没有计前嫌。   吃了一会茶,商榷好了大婚事宜后,淮阳王就去后山蹴鞠场,去看看魏琉璃,哪怕是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上几眼,也是好的。   这厢,魏启元没打算在陆家逗留。   他这个不速之客,必然不被陆家待见。   对此,他心中有数。   魏启元准备离开,他刚刚走出没多久,忽然听见一阵动静。   光天化日之下之下,陆家到处都是影卫,如果陆家当真要置他于死地,简直易如反掌。   他就站在小径,一道剑光袭来。   他站在未动。   那道剑气原本是直接刺向他的心脏,然而关键之时忽然偏了,从他的左肩划了过去。   衣裳破开,鲜血溢出。   魏启元耳畔吹过风声。   他稍稍侧过脸,对上了二夫人含怒的眼。   魏启元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陆靖庭款步走来,“二婶。”   二夫人收剑,抹了一把泪,直接离开。   陆靖庭也不多言。   他走上前,对魏启元道:“岳丈,还望见谅,二婶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杀夫之仇,当然不能不报啊。   魏启元唇角一抽,“无妨,应该的。”   二夫人尚未走远,闻言,她真想重新折返,然后再杀了魏狗贼!   他竟然还好意思说……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   二夫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魏启元(背锅侠):哎~我就静静等着吧。   ————   大家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第八十一章   蹴鞠场上。   陆无景与陆无昌一开始表现平平。   可就在观赛台上出现一人时, 他二人收到了暗号,立刻开始攻击在场的富家子弟。   这是真的攻击。   直接追着富家子弟打。   几名富家子弟,“……”什么情况?!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陆无景与陆无昌很聪明, 避开了一切要害, 只对无害的地方进行伤害。   如此一来, 即便被挑中的几个富家子弟到时候找陆家算账, 也是闹不出大事情的。   这厢,琅琊在悄悄密切关注着王御史的一切动静。   王御史在观赛席上,并未亲自上场。   蹴鞠这种游戏,看看也就罢了。   但王御史不同, 琅琊发现, 王御史对互殴场面很是兴奋,尤其是当看见有人破皮流血时, 他的脸上呈现出诡谲的愉悦。   琅琊,“……”   他不用再细致观察了,在观赛席上站起身来,对陆无景与陆无昌使了眼色。   兄弟两立刻收手,还将倒地的富家子弟拉了起来, 关切道:“赵公子, 你没事吧?刚才纯粹不小心, 无意为之。”   赵公子一愣一愣的。   完全没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人已经被打的浑身酸痛。   “……!!!”   真是无意的?!我信你个邪了!   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莫名殴打的赵公子与其他几人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讲真!陆家人真野蛮!   *   这厢, 琅琊直接快步回到前院。   陆靖庭立在廊下, 负手而立, 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琅琊走近, 如实回禀, “侯爷,如您所料,那王御史的确不是正常人,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他这是一种狂躁症。他会嗜血残暴,无关乎良善,这就是他的本性。”   陆靖庭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人,曾经的金箔太子百里墨便是这样的畜生。   以折磨人为乐子。   陆靖庭眸光微暗,他要除掉王御史,并非是因为卫芙,而是为了魏琉璃。   他的小妻子,应该活在一个舒适光明的世道。   诸如百里墨,亦或是王御史之流都不配活在这世上。   陆靖庭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他望向庭院之外的千里苍穹,目光悠远深邃。   终有一日,他会改变一切。到了那时,呈现在魏琉璃面前的,将都会是她想要看见的。   当一个人的抱负与野心,恰好与想要护着的东西一致时,便丝毫不觉得艰辛。   甚至,这一趟征程对他而言,多了一丝美妙。   这时,下人来报,“侯爷,太子殿下来了。”   陆靖庭的眸光倏然暗了下去。   他知道萧珏与魏琉璃的一切。   魏琉璃小女儿家的心思,情窦初开的对象就是萧珏。   或许,萧珏有几分真心,但他最想要的绝对不是魏琉璃。   甚至于,帝王赐婚,也有萧珏的手笔。   陆靖庭不明白的是,如今魏琉璃与自己两情相悦,萧珏一开始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他为何要对魏琉璃不放手……   一来,陆靖庭不会允许任何男子觊觎自己的妻子。   二来,对于试图利用魏琉璃的人,他也不会放过。   魏琉璃与萧珏之间的旧情,他自然是介意的。   陆靖庭收敛眸中异色,也往后山蹴鞠场走去。   *   魏琉璃在女席处,萧珏即便贵为太子,也没有合适的身份接近她。   魏琉璃正聚精会神的观赛。   微风拂起她脖颈上的鹅黄色丝带,她容貌清媚多娇,是标准的美人胚子,但偏生又带了几分灵气儿,如仙女临世,纯净如雨后初初绽放的荷花。   男人都喜欢她这样的。   但绝对不会像对待名伶那样对待她。   而是恨不能捧在掌心,供奉起来。   萧珏便是如此。   上辈子,他将后宫最繁华的未央宫给她住,将对她的所有愧疚都化作宠爱。   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直至有一日,她知道了一切。   那一瞬间,她眼中所有爱意消失。   每次看见他,都是无尽悲鸣,还有愤恨。   再后来,他夜间过来看她,听见她在梦里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是陆靖庭!   萧珏不明白,魏琉璃上辈子是几时变心的。   他更是想不通,这一世的魏琉璃为何变心更快。   拘探子所言,魏琉璃嫁到漠北后,就对陆靖庭倾慕有加了……   萧珏置于广袖下的手握了握。   遥遥望过去,他仿佛能够看见魏琉璃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切,原本都应该属于他的。   很奇怪,曾几何时,当魏琉璃围绕着他转时,他并没有觉得多么喜欢她。   可一旦魏琉璃嫁给了陆靖庭,他就开始疯狂的念想。   萧珏甚至怀疑,他只是不甘心。   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成了旁人的。   然而,锥心之痛,又是实实在在。   他甚至每晚都是难以入睡,一闭眼就能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被困在陆靖庭的怀中承欢。   “皇兄!你也来了!可否上场较量几场?”萧青满头大汗跑了过来,他的锦袍下摆掀起,折入了他的腰带里,露出穿着长裤的腿,肆意洒脱,完全不顾及皇子仪态。   萧珏没有心思蹴鞠。   这一世的诸多事情都与上辈子不同。   前世,琉璃好歹同意和离了。   可如今,她失了记忆,忘却了十年时光。   陆家也安然无恙的回京了。   纵使,陆靖庭暂时只是一个闲散侯爷,但萧珏实在难以心安,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了,孤观赛即可。”萧珏又往女席处看了一眼。   萧青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他挑眉轻笑,“侯夫人的确是国色天香。”   萧珏一个冷冽的眼神射了过来。   他不喜欢自己有任何弱点。   上辈子,他起初甚至强行压制住了对魏琉璃的喜欢。   皇权、势力始终摆在首要。   萧珏,“三弟,慎言。”   萧青难掩笑意,“皇兄莫怪,我不过是说实话。”   陆靖庭这时款步走来,他手中捧着一只簇新的鞠,他随手将衣袍下摆拉起,也纳入腰间,两条修长的大长腿露了出来。   陆靖庭虚手一请,“太子殿下,可要较量一局?”   萧珏突然被激起了斗志。   他的血液在叫嚣,做梦都想打败陆靖庭,一口应下,“好!”   萧青故意打趣,“还是侯爷有面子,能请得动皇兄。”   这厢,观赛台的女席处这一边,就要炸开锅了。   太子才貌双全,东宫正妃无主,他是京中多少贵女的浮华梦。   而陆靖庭也是人人敬仰的战神。   他二人对抗起来,无疑吸引无数目光。   陆紫嫣兴奋了,“兄长多年前曾与我们几个蹴鞠,他这都好些年不曾上场了!”   木棉插话,“那兄长与太子谁更厉害?”   魏琉璃揪着手中的帕子,紧张极了。   夫君与太子表哥,她都喜欢啊!   贵女命妇们也一个个翘首观望,现场气氛高涨。   蹴鞠讲究的是团队合作,但铜锣声一响,陆靖庭硬是把蹴鞠场演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主战场。   萧珏不是普通人物,但与陆靖庭这个武将相比,还是逊色了不少。   陆靖庭没有给萧珏任何颜面。   处处逼迫,让当今太子当众丢丑。   众人看得心情雀跃,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强忍着,毕竟被步步辗轧的人,可是当今太子啊。   不知谁人小声评价了一句,“侯爷这臀……无人能及啊。”   今晨开始,讨论男子后臀在贵女命妇圈子里形成了一股“风气”。   魏琉璃闻言,开始莫名焦虑。   她不想让旁的女子看陆靖庭的……臀!   而且,她细细一打量,还的确如此。   当真很翘啊!   不仅是后臀,还有身段、长腿,都是无人能及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双手捂着脸,面上滚烫,心跳加速,奔腾的情绪难以自控。   *   一场蹴鞠下来,陆靖庭没有给萧珏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久之前被陆无景与陆无昌“殴打”过的赵公子总算是心里平衡了不少。   瞧瞧,在陆家,太子也是这样的下场,他们几个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陆靖庭脸上挂着汗珠,清风朗月般的俊美,而这种俊美又带着不可抵挡的强势与力量,他轻笑,“太子殿下,承让了。”   萧珏磨了磨牙,腮帮子鼓动。   顾及身份,他无法与陆靖庭当场闹起来。   何况,的确是他输了!   萧珏压制住狂躁,也亏得他记起了上一世的一切,心性早就不同,否则岂能忍受?   “不愧是侯爷,孤甘拜下风,今日到此为止。他日,孤再向侯爷请教。”   陆靖庭点头微笑。   目光望向了女席处,小妻子此刻不知作何感想。   思及此,陆靖庭无奈一笑。   他竟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了。   萧珏离开侯府。   陆靖庭下了蹴鞠场,淮阳王不多时就寻了过来。   淮阳王虽是鲁莽,但能在异性王的位置上待这样久,绝非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前院亭台下,陆靖庭饮茶,气息逐渐平稳。   淮阳王上上下下多看了陆靖庭几眼。   之前只觉得这人是莽夫,配不上自己的娇娇女儿。   但今日在蹴鞠场上,淮阳王又觉得这个女婿风采无限,不输于他当年。   “为何要与太子闹得如此不愉快?”   陆家眼下的状况并不太明朗,得罪太子没有任何好处。   故此,淮阳王才会有此一问。   陆靖庭亲自给二人都倒了茶,“太子想打琉璃的主意,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你说呢?王爷?”   帝王家都是妻妾成群,琉璃已经嫁人,太子当然不能惦记臣子之妻。   太子此举实在龌龊!   还会把魏琉璃置于火坑。   淮阳王很是不齿,当即问道:“贤婿,你想让我如何做?”   陆靖庭站起身来,深深地做了一个揖,“眼下无人,岳丈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淮阳王居然被认可身份了!   他愣了一愣,随即一阵狂喜。   此刻再看陆靖庭,只觉得无比的顺眼。   他立刻扶住了陆靖庭,一个激动之下,热泪盈眶,“只要你一生善待琉璃,本王倾力支持你!”   哭了?   陆靖庭尽力去无视淮阳王的泪眼。   “王爷就是不支持,我也会善待她。”   “好!好啊!本王就等着你这句话!”   翁婿二人小酌了几杯温茶,言谈也甚是投机。   *   雅集结束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今日来陆家,贵女与公子们都可谓是彻底放纵了情绪。   即便一个个皆知,不可与陆家人结交,但……真的很想再来玩一次啊!   卫小公爷仗着自己就住在隔壁,拖到了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罗阳郡主亦然。   旁的贵女不与她亲近,但陆家女眷不一样,一个个甚是热情,宛若亲姐妹。   说实话,罗阳郡主长这样大,还不曾受到过这种热情的待遇。   陆无颜在送其他宾客,罗阳郡主没有机会单独与他辞别。   陆紫嫣是个聪明的,拉着罗阳郡主的手,一步步诱惑她上钩,道:“郡主,今日一见,我只觉得与郡主相见恨晚,过几天郡主若有暇,一起约了去骑马吧。”   骑马好啊!   罗阳郡主自然乐意。   她太讨厌京城的那些文绉绉的贵女了,有事没事就扑蝶绣花,要不就是吟诗做对,可不把人给逼疯了么。   还是陆家女子好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罗阳郡主这才满意的离开。   *   残阳如血。   偌大的侯府笼罩在一片橘色夕阳之中,一切看上去岁月静好。   老太君站在最高处假山亭台下,她遥遥望着所有宾客离府,又亲眼看着家奴们迅速归置好一切,老人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妈妈站在她身后,道:“老太君在笑什么呢?”   老太君说,“陆家十多年蛰伏,眼下虽然看上去势弱,但我有信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主仆二人相识一笑。   一切都在按着老太君的算计,如期进行着。   这时,张妈妈惊讶道:“老太君,您看,那不是夫人么?”   老太君与张妈妈齐齐望向不远处的几株芭蕉树,就见魏琉璃站在那里,而陆靖庭从小径款步走向了她。   虽然隔着距离甚远,但她二人分明看见陆靖庭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魏琉璃,把她摁在了芭蕉树下,从远处去看,只能看见陆靖庭的背影。而魏琉璃被他摁在了怀中。   张妈妈,“……”这种画面,是她可以看见的么?   老太君清了清嗓门,转身往亭台下走,吩咐道:“这地方,任何人都不准上来了。”   府上都是年轻的小辈,这个岁数都容易冲动啊……   谁知道哪个旮旯里,又正在发生什么不可言述的事?   站在这里,简直可以把府上一览无余啊。   *   魏琉璃一双秋水眸忽闪着,她心跳如鹿,此刻再看着陆靖庭,已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她脑子里都是翘臀……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陆靖庭,“……”   他识人很准,当然看出了小妻子眼中的垂涎之意。   这感觉甚是微妙。   陆靖庭说不清也道不清,谈不上不喜,但也并非不期待。   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子,心上人的一点小动作,也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绪。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特意等我么?”陆靖庭问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磁性又好听。   魏琉璃眸光闪烁,想要躲闪,但又情不自禁的凝在陆靖庭身上,她答非所问,“那你为何要将我困在这里?”   这是一小片芭蕉林。   这个时节,芭蕉葱翠,很容易藏住人。   最适合钻林子。   陆靖庭很自然的接了话,“还能为什么呢?你猜?”   他又把话题抛给了她。   男人几乎欺身过来,魏琉璃被他笼在一片阴影之下,他的鬓角还有流过汗的痕迹,他在蹴鞠场上的一切风姿,到现在还在她脑子里回荡。   “放心大胆的猜。”男人又说。   魏琉璃小脸一红,整个人飘飘然,她内心雀跃、惶恐,但又沉迷其中,当真大胆的猜测:“……可是想我了?”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与美人为伴,日子真滋润。   陆狗子:为了得到媳妇青睐,我也是豁出去了。   罗阳郡主:陆家都是大好人,真的!   反派们:???   ——————   大家下午好,咱们晚上继续哈~ 第八十二章   “……可是想我了?”   问出这句话, 魏琉璃自己惶恐了。   她大约已经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期盼的同时,又战战兢兢。   陆靖庭眉眼含笑, 眼底仿佛点缀着半个银河的星子, 而魏琉璃坠入他眼中, 完全迷了路。   到底是小姑娘家的心性, 不是大饿狼的对手。   她逐渐低下头去,不敢继续与陆靖庭对视。   陆靖庭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是否想她。   他的长臂撑在芭蕉树干上,低头一语, 低醇的嗓音如清泉流经沙石, “我要去沐浴,你想跟过来么?”   魏琉璃再度抬头。   她惊呆了。   在男人凝视的柔和目光下, 魏琉璃强忍着不稳的心跳,伸出双手推开了他,然后提着裙摆就撒丫子跑开。   倘若逃之夭夭。   陆靖庭看着魏琉璃动作麻利的背影,唇角微微一勾,自言了一句, “方才我过分了么?”   说实话, 他还没怎么样呢?这已经足够克制了。   *   夜幕降临。   一整日操劳下来, 陆无颜并没有歇息。   派出去的线人来报, 王御史从陆家离开之后,就开始行动了。   陆无颜抓住机会, 带着木棉直接找到了王御史。   这是一座昏暗的宅子, 时不时会有惨叫声传出, 除此之外, 还有鞭子抽打在皮肉子上的“啪”的声音。   陆无颜直接带着木棉上了屋顶。   二人趴在瓦砾上, 顺着光线往内院望过去,果然就看见王御史正亲手用鞭子抽人。   那人双手被高高绑起,头发蓬乱,浑身是血,辨别不出是男是女。已是奄奄一息。   王御史一边抽打,一边狂笑。   木棉忽然一阵干呕,陆无颜当即警觉,“小六,你怎么了?”   木棉小脸拧巴,诸多不太好的记忆涌了上来,她眼中露出愤恨与后怕,道:“二哥,我记得他!”   陆无颜忙问,“小六,你认识王御史?”   木棉,“以前我没有在嫂嫂身边的时候,当初流落街头,被他打过。好在我足够机灵,后来逃出来了,与我一起的小伙伴们再也不曾露过面了。”   那些没有逃出来的人下场如何,可想而知了。   闻言,陆无颜握紧了拳头,八尺男儿倏然就红了眼眶,他把手放在了木棉头顶,哑声说,“小六,二哥一定会替你报仇。”   木棉垂眸思忖,再度睁开眼时,眼中锋芒毕露。   是陆家给了她底气,也是陆家六姑娘的身份给了她倚仗,道:“二哥,我要自己报仇!”   “好!”   *   陆无颜与木棉再度折返侯府。   木棉在院中安静的等着。   陆无颜独自一人进了书房,将一切禀报,“兄长,我已派人盯着王御史私自用刑之所,人证物证今晚就能搜索齐全,不过……王御史曾经还对小六下过手。”   他将木棉的经历说了一遍。   “若非是嫂嫂的母亲收留了小六,三叔唯一的这条血脉都难保了!”   闻言,陆靖庭眸光一冷。   陆家的女子,旁人不能欺负!   这是陆家的底线。   陆家的姑娘若是被欺负了,那必定全家上场。   陆靖庭没有畏首畏尾,直接下令,“今夜就去断他双臂!”   陆无颜颔首,“是,兄长。”   走出书房,陆无颜对木棉道:“小六,二哥马上就带你去报仇。”   木棉难得虔诚又认真。   因为不仅仅是替她自己报仇,还有那些小伙伴们。   她以前不太懂,小伙伴们后来到底去了哪儿。   可她现在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寿终正寝。   ……   *   翌日一早。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木棉昨夜归来的迟,吃朝食的时候,她还在睡着。   老太君对一切了然于心,并没有让人吵醒她。   同一时间,朝堂上。   陆靖庭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弹劾王御史。   他此举,不可谓不冒险。   甚至是得罪了王御史背后的一波大臣们。   “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人证物证皆已搜罗整齐,今日时辰一到,证据皆会被送去大理寺审查。王御史身为朝廷命官,官拜御史之位,却嗜血如狂,残害无辜,此人罪不可恕!”   大太监裴植在炎元帝身侧,压低了声音,道:“皇上,昨夜王御史被人断了双臂,人已经废了。”   炎元帝只觉得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陆靖庭这是什么意思?!   弹劾就弹劾吧,还事先把人给废了?!   王御史好歹是朝廷官员!   但炎元帝没有证据指明是陆靖庭所为,只能按着证据办事。   炎元帝看了一眼萧珏。   王御史是萧珏的人。   自己的人犯了这样大的事,他作为太子,竟然一无所知!   萧珏这个时候,当然要保持沉默,方可独善其身。   故此,萧珏并未替王御史求情。   一个废人,他留着也没用了!   *   不出一日,大理寺就出动,捉拿王御史归案。   王御史双臂皆断,即便用了药,也是疼痛难忍。   他趴在牢房前,大喊,“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见太子!”   大理寺少卿隔着数步之远,遥遥看了一眼,淬了一口,“啊呸!都这副样子了,还妄想巴结太子!给本官堵住他的嘴!”   天色渐黑之时,王御史终于盼来了一人。   但却不是太子。   他知道太多有关萧珏的秘密,他以为,萧珏不会放弃他这颗棋子。   来人是太子身边的女剑客,正是晓风。   她戴着斗篷,看不见人脸,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抛在王御史面前,直截了当,道:“王家老小一百二十口人命,和你的命……这二者,你自己选吧,殿下今晚就要结果,你最好不要拖延。”   王御史身子一晃。   他没了双臂,是个废人了。   晓风的意思,他自然明了。   王御史突然舔了舔牙,大笑了起来。   他自幼嗜血,新鲜艳红的血液令他兴奋,但这件事一直被瞒的严严实实,无人知晓。   到底是谁害他?!   还如此决绝!直接将他置于死地!   熬到了后半夜,王御史也没能想出所以然来。   他忍着断臂之痛,眼看着就要天明,再无生还的希望,遂吞下药丸,双眼一直没有闭上。   死不瞑目。   *   次日,王御史暴毙大理寺地牢的消息就传开了。   满京城皆知。   因着他犯事,大理寺去王家搜罗一番,竟在地下室找出了数十具干尸出来,这些干尸身上都带着伤,骨头断裂,仵作查验过后,愣是通体生寒。   即便不细查,也能知道死者在生前遭遇了多大的痛苦。   仵作直言,“都是被活活虐待至死的啊!”   一时间,王家成了众矢之的。   路过的百姓们特意准备了臭鸡蛋和烂菜叶子,朝着王家大门砸了过去。   “畜生啊!”   “畜生该死!”   “……”   同一时间,卫国公府的态度大变,一整日都是关着门的。   要知道,卫、王两家是姻亲。   王家一出事,嫁出去的女儿——卫芙必定不好过。   而且,卫家觉得女婿做出这种事,简直是大丢颜面。   更关键的是,这一次王御史之所以出事,是因着陆靖庭弹劾之故。   所以,卫家关上门过日子,对隔壁陆家也是眼不见为净,大有怨恨的成分在其中。   哪怕,卫家早就知道女儿被女婿残忍对待,卫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高门世家而言,只要能够维持表面上的荣光,哪怕内里腐烂糟透,也是无关紧要。   牺牲一个女儿的一生,在世家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颜面最重要!   而今,王御史惨死,丑事暴露,好端端的一个女婿没了,卫家也可能惹来一身骚。   怎叫卫家不怨恨陆靖庭呢?   但卫家不敢直接闹事,遂只能用冷落来表明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   卫芙已经听说了王御史暴毙之事。   她不太相信这是真的,这些年那个男人于她而言,就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   这几天住在侯府,她难得睡上几个好觉。   她诚惶诚恐,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美梦。   梦见自己终于脱离了魔掌。   *   这时,侯府来了不速之客。   大门外,王家老夫人携带管家,以及几个粗壮的家奴,直接带着休书登门了。   不过,侯府护院并没有放行。   老太君亲自站出来料理这桩事。   扪心自问,像王御史那样打女子的恶人,她由衷瞧不起。   死得好啊!   老太君气势强大,站在府门中央,直接藐视着王家人,“王老夫人,你这是何意?什么事竟闹到我侯府来了?!”   王老夫人气短。   但独子惨死,王家又被官府抄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直接抛出了休书,“让卫芙那贱妇出来!若非是因为她,永宁侯也不会在圣上面前告我儿的状!别以为老生不知道,那贱妇与永宁侯是青梅竹马之谊!”   老太君闻言,暴脾气差点腾然而起。   二夫人、陆紫嫣,以及木棉跃跃欲试,想要打人了。   老太君冷哼了一声,“王老夫人,这盆脏水,我们陆家不接受!侯爷常年守边,十多年才回京,不曾与任何女子有牵扯。另外,你那个儿子之所以暴毙,是因着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自己作恶多端,必有天收!”   “卫芙虽是你们王家的儿媳妇,但也是受害者,无论有没有她的存在,你那个恶鬼儿子都做出过伤天害理之事!”   “老生虽已多年不带兵了,可倘若有任何人蓄意污蔑陆家清誉,就是天王老子,老生也不放过!来人!拿刀来!”   老太君年轻时候用的武器,就是一把大障刀。   张妈妈听令,立刻跑去取刀。   王老夫人的双腿不由得软了下来。   她手里拿着休书,“总之,那贱妇,我王家是容不下了!怎么?你们侯府家大业大,旁人家的私事也要插手么?!”   这时,卫家人开了门。   卫国公一路小跑了出来,一脸歉意,“亲家啊!亲家这又是何必?卫芙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也给王家留了后,亲家不能这般无情啊。贤婿不在了,卫芙也要遵守孝道,在亲家跟前尽孝的啊!”   在卫国公看来,被休弃是一桩很没面子的事。   哪怕让卫芙一辈子待在王家,继续当牛做马,也好比过被休了。   卫芙从垂花门走了过来。   她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众人争执时,卫芙突然大笑了出来。   笑声中还掺杂着哭腔。   哭中带笑,笑中带哭。   好不悲鸣。   老太君给她让了一个道,心疼道:“孩子,你别怕,那王家是不能回了,他们会吃了你。”   卫芙又何尝不知。   陆家护着她。   可她的至亲,却继续把她往火坑里推。   “哈哈哈!父亲,女儿被那畜生夜夜殴打的时候,王家人是知情的,可没有一人站出来帮我!没有一人!现如今,父亲还想让我回去?!那畜生是死了,可他们王家会放过我么?!”   卫芙失控,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却迟迟落不下来。   这些年,所有知情人都在劝她。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忍忍吧,女子出嫁从夫,就是被打死了也只能算命不好。   家丑不可外扬,再怎么被打,也只能关上门自己人解决。   丈夫是天,打她是天经地义。   ……   如此多的荒谬之言。   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是她自己命贱,所以才嫁了这么一个魔鬼。   瞧瞧,就连她的亲生父亲,至今还想让她继续留在王家。   守着寡;   守着千年的礼教;   守着这个世道对女子的束缚!   卫国公皱着眉,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他只想息事宁人。   女婿暴毙,女儿再被休弃的话,卫家的颜面何存?!   卫国公低喝,“住嘴!还不快对你的婆母磕头致歉!”   卫芙又大笑了几声,人已经接近疯癫的边缘。   一个少年从卫府冲了出来。   他白皙的面庞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慌乱,不可置信的看着卫国公,“父亲,您早就知道长姐被那畜生残害,您与母亲却无动于衷?!”   卫国公不想继续纠缠此事,“你出来作甚?快回去!”   卫子健不依,“父亲,这事我今日管定了!您与母亲不顾长姐生死,那我管!”   看到这里,陆紫嫣抱着胸,呵笑了一声,“啧啧,难怪卫国公府日渐落寞,依我看,卫国公还不如你儿子半点英明!”   卫子健耳根子倏然一红。   □□姑娘这是在夸他么?   卫国公脸上过不去,指着卫芙道:“你这个逆子,若是今日不好好去王家请求原谅,就别再回卫家的大门,卫家就当做是没有你这个女儿!”   在他看来,即便女儿被打死,那也是家务事,容不得陆家插手。   魏琉璃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她此前只以为卫芙是所嫁非人,现在看来,这场悲剧也有卫家的一半责任。   “好一个卫国公,女儿被人欺负到惨不忍睹,你还想继续迫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实话说了吧,是我让夫君去查出了王御史的真面目,也是我让夫君弹劾王御史。现在看来,该被弹劾的不止王御史,还有你这个老糊涂虫!”   魏琉璃不是一个正常的十六岁的女子。   她心性直接。   所言皆是心里话。   卫国公与王老夫人当场气得发抖。   魏琉璃就那样站在府门口。   张妈妈抱着障刀过来了,老太君直接拔刀,护在了魏琉璃身侧。   这护犊子姿态,已经摆的明明白白。   陆紫嫣与木棉也先后拔剑。   木棉没忍住,当众掀开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道狰狞的旧疤痕,“我这个伤,也是王御史的手笔,他就是该死!”   卫芙看到这里,她又破涕为笑。   她哭自己命惨。   哭无枝可依。   亲生父亲也把她当做是累赘,恨不能她死在王家。   可陆家人人都在帮衬她不是么?   那个畜生死了。   她的出头之日来了,往后余生,她再也不用担心有人突然半夜把她揪起来殴打。   再也不必过心惊胆战的日子了。   还有什么比那十几年的噩梦更加糟糕呢。   这今后,都是好日子了啊!   卫芙朗声道:“休书,我不接受!但和离书,我倒是可以写一封!”   卫子健立刻赞同,“长姐说得对!那畜生都死了,还谈什么休书!咱们和离!”   卫国公要厥过去了。   王老夫人势弱,又不敢对陆家人耍横,一时间进退两难。   巷子口缓缓驶入一辆马车。   待陆靖庭下了车,卫国公与王老夫人更是没有底气了。   陆靖庭素来人狠话不多,幽眸冷冷扫了一眼,“放肆!什么人都能来我侯府门外撒野了么?扔出去!”   男人有力的话音刚落,随即就有护院持剑上前,直接拖着王家几人,正要一气呵成赶出巷子。   这时,陆靖庭又低喝了一声,“等等!”   护院停手。   陆靖庭看向了卫芙,他帮她无关乎男女之情,曾几何时,他二人也算是一块长大的,“你真要和离?”   卫芙点头,很是坚定,“我想了十多年了!每日醒来脑子里都想着和离!”   陆靖庭,“取笔墨过来!”   既然如此,那不如干净利落,直接断个彻底。   王家无赖,如果没有人帮着卫芙出头,只怕日后还有的难缠。   不多时,阿缘把笔墨递了过来,卫芙当场写了和离书,画了押。   陆靖庭下命道:“来人,把和离书,以及王家老夫人一并送回去。”   “是!侯爷!”   王家人全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王家人也不好再闹下去。   这厢,陆靖庭眸光深深地望了一眼卫国公,摇摇头,一脸怒其不争,“卫家的爵位三代而终,小公爷是最后一代了,本侯奉劝卫国公,站队的时候,要擦亮眼睛。”   便就是如此自负!如此狂妄!   丢下一句,陆靖庭迈向府门。   魏琉璃抿唇笑了笑,“夫君,你回来了。”   陆靖庭点头,顺势拉着她的小手,把她往府中带。   老太君几人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偷看他二人拉着的手。   啧,真恩爱。   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做派,真的好么?   卫芙看着这一幕,由衷的欢喜了。   陆靖庭值得世间最好的女子。   魏琉璃也值得最好的男子。   他二人乃天作之合。   她还爱着陆靖庭,但也爱着魏琉璃。   陆紫嫣清咳了一下,“卫姐姐,我嫂嫂的嫁衣还没绣好,你若是不嫌弃,继续在侯府小住吧。”   她这是在帮着卫芙。   夫家是火坑。   娘家也回不去。   哪里还能是归属呢。   卫芙点头,无论如何,嫁衣是一定要绣好的。   卫子健看懂了陆紫嫣的好意,他心中触动。   陆家人都能护着长姐,他这个亲弟弟为何不行?   “我是卫家小公爷,日后家中是我说了算,有我在一日,长姐就有家可归!”卫子健直接表态。   卫芙噗嗤一声,笑出了泪花,十多年来,从未有一日,像今天这般轻松。   卫国公讪了讪,他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眼下他无话可说了。   *   魏琉璃被带到了书房。   她耷拉着脑袋。   陆靖庭目光往外一扫,他对府上影卫的布局一清二楚,索性关上了门扇,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   外面的众影卫,“……”   光天化日之下,侯爷关门作甚?难道怀疑他们会偷看?   不不!他们绝对不敢偷看的!   魏琉璃情绪上来,扑入陆靖庭怀中,抽泣了起来,“夫君,卫姐姐太惨了,她现在成了寡妇了,我到底是害了她?还是帮了她?”   她自己都搞不清了。   陆靖庭低头看着小妻子。   唇角微扬,无声轻笑。   “若是王御史不死,卫芙迟早死在他手里。现在,她好歹能活着。你没有做错,你都是对的。”   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魏琉璃被安慰到了,抬起头来,“当真?”   “嗯。”   “不!你一定是在哄我!”   “……”   魏琉璃又开始抽泣,陆靖庭想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附耳哈气,道了一句,“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低哑的声音穿过耳际,魏琉璃的身子倏然僵住。   她与陆靖庭前不久,的确达成过某个协议。   她没想到,履行协议的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她顿时没了伤感,一颗心忐忑不安,“婚礼就要到了……要不……等、等到那日再说吧。”   还有大半个月。   她能等,他却是不想等了。   在漠北那时已经足够忍耐,从漠北到京城,他忍了一路。而今又继续忍着,陆靖庭觉得,他要是再忍下去,那就不是真男人了。   他保持着附耳的姿势,“可,倘若我不想等了呢。”   魏琉璃,“……”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出来混,迟早要还啊,QAQ~   陆狗子:要收利息的,233333~   反派们:仿佛不是同一个剧本……   ————   大家晚上好,咱们明天继续了哈~ 第八十三章   “可, 倘若我不想等了呢。”   ……   陆靖庭的话就在耳畔。   仿佛带着回音,经久不散。   魏琉璃方才因为卫芙的事情而心中苦闷。   她起初只是想帮助卫芙,但结果看来, 还是不尽人意。   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太多, 她亦不知卫芙日后的路在哪里。   此刻, 被陆靖庭转移了话题, 她内心的愧疚与不安消失大半。   讲道理,她也蠢蠢欲动。   对那事好奇心甚重。   魏琉璃眨眨眼,水润的含情眼,多情潋滟, 缱绻着山河风月。   将军百炼钢瞬间成了绕指柔, 一低头,敛了眸中的侵占欲, 低低道:“怎么不说话?你是出尔反尔?让我继续等?”   “夫人,今日是我二十六岁生辰了。”   陆靖庭这些年没有过生辰的习惯。   他也不记自己的生辰。   但今年不知为何,他对年纪十分在意。   他舞刀弄枪,开始杀敌的时候,魏琉璃才刚刚出生……   当初谁又能想到, 他的妻子还是个孩子呢。   魏琉璃看着男人滚动的喉结, 一上一下, 十分规律。   她无意识的伸手去触碰, 尚未碰到之前,就被陆靖庭摁住了小手, “这个地方……不能乱碰, 会致命。”   魏琉璃不懂。   她不过只是去碰一下他的喉结, 怎么就致命了呢?   魏琉璃无所适从, 被陆靖庭抵在门扉上, 无路可去,“那……我命人去给夫君准备生辰宴。”   她想挣脱。   陆靖庭没有阻挡她,却在趁着她逃离之际,在她头顶道:“为夫要想一份生辰礼,只有你能给,我今晚就去取。”   魏琉璃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她隐约猜出陆靖庭说得是什么生辰礼。   她又一次落荒而逃。   一路狂奔回了桃园,心跳迟迟缓不下来。   “嬷嬷,什么时辰了?”   张嬷嬷上前搀扶着她,“小姐啊,您是侯夫人,今后在府上莫要四处跑来跑去,注意仪态啊。眼下快午时了。”   魏琉璃轻喘着,嘴里嘟囔,“离着天黑不到三个时辰了,嬷嬷……你且去准备一下。”   张嬷嬷茫然,“小姐想让老奴准备什么?”   魏琉璃红着脸,“……花瓣、香露之类的,晚些我要沐浴。”   张嬷嬷,“……”这才晌午,沐浴是不是过早了一些。   陆家人都没有过生辰的习惯,故此,即便今日是陆靖庭的生辰,府上也没什么动静。   *   皇宫,勤政殿。   王御史是太子萧珏的人,炎元帝并不因为王御史的死而痛惜。   他只是想不通,陆靖庭如此堂而皇之的得罪朝廷派系,以及东宫一党,他难道就不怕众人群而攻之?   裴植从殿外一路碎步走近,如实回禀,道:“皇上,永宁侯不久之前帮着那卫家女和离了。”   炎元帝唇角猛地一抽。   这陆靖庭害死人家丈夫,还帮着和离,究竟是什么意思?   炎元帝当然知道陆靖庭不好女色,与卫芙也没有任何私情。   他越是想不通,就越是觉得陆靖庭可疑。   不过,如今陆家所有人都在京城,皆在炎元帝的眼皮子底下,他可以随时掌控陆家的一切,这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炎元帝眯了眯眼,“继续盯着陆家!东宫那边可有动静?”   裴植道:“太子殿下这两日不曾踏出东宫,不过……王御史是太子殿下命人处死的。”   炎元帝一声冷笑。   他这几个儿子当中,的确就数太子野心最大,论起能力,亦是如此。   但炎元帝很不喜太子萧珏。   他每次看见萧珏,就仿佛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那么处心积虑,只想坐上皇位。   只因为太过了解自己内心的阴暗,故此,炎元帝才不喜太子。   纵使知道太子是储君唯一合适的人选了,但炎元帝依旧防备至厮。   炎元帝:“朕倒要看看,太子打算如何对付陆靖庭。”   他不如就当一个旁观者,坐收渔翁之利。   殿外,小太监手持拂尘,一路碎步走来,“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炎元帝神色一讪。   陆贵妃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三殿下萧青不学无术,也最令他放心。   故此,这些年,炎元帝对这对母子多有宠溺。   炎元帝忍了忍。   他一心想要对付陆贵妃的娘家,实在无法如若无事一样面对着陆贵妃。   “去告诉贵妃,朕乏了,谁也不见。”   话音刚落,炎元帝又后悔,“让她进来吧。”   裴植留了一个心眼,看来皇上对陆贵妃还真是独一份的宠爱。他虽是太子的人,但并不只忠于太子。   不多时,陆贵妃提着食盒走来,她着一袭岚媛蓝色水雾裙,发髻上插着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并不像后宫其他女子那般扭扭捏捏,步伐坚定有力。   到底是习过武的女子,行走动作落落大方。   陆贵妃并没有因为炎元帝近日来的冷落,而表露出任何不满。   笑道:“皇上,臣妾做了一盅冰镇果子。”   炎元帝内心憋闷烦躁,的确需要吃些凉爽的东西,降降火。   陆贵妃总能轻而易举,就抓炎元帝的需求。   搁置下小盅,陆贵妃也不黏上炎元帝,“臣妾能看见皇上就好了,皇上且慢用,臣妾告退了。”   果香扑面而来,看着美人潇洒转身离开,炎元帝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待陆贵妃离开了议政殿,炎元帝长叹一声,“朕又何尝不羡慕寻常百姓的日子,若得妻子如此,朕此生足矣。”   裴植,“……”   当年,皇上还是英王的时候,费尽心机、处心积虑,便是为了皇位。   如今在位十多年,怎会冒出这样荒谬的想法?   再者,倘若皇上当真不在乎皇位,就不会这般提防太子了……   帝王自以为是的情深,又能有几分真。   无情者,总觉得自己是多情的。   *   陆府,桃园。   流光倾泻,月上枝头。   魏琉璃在花厅准备了一桌酒菜,府上没有置办生辰宴,但身为陆靖庭的妻子,魏琉璃很有觉悟,让小厨房特意做了一些他爱吃的菜品。   木棉“闻香而来”,见石案上摆着一壶小酒,一脸腼腆,“嫂嫂,你对我可真好!过去的事,我都不怎么记得了,那王御史已死,我也报了仇了,如今彻底释怀。”   这两日,阖府上下对木棉甚是关切。   她一心以为嫂嫂是为了她精心准备的。   魏琉璃欲言又止,见木棉大快朵颐,她也不便制止。   这时,陆靖庭过来了。   发现木棉也在场,他直接怀疑小妻子是故意搬来了救兵。   但今晚不能再拖了。   他已经给了魏琉璃足够的时间适应与缓冲。   陆靖庭注意到,小妻子穿着岚媛蓝色水雾裙,梳着盘云髻,一靠近还能闻到淡淡花香。   她是特意沐浴过。   这一细节,无疑激起男人内心深处即将压制不住的欲念。   陆靖庭落座,见木棉饮酒,且已是双眼迷离,眼看着就要醉了。   木棉心智不足,难以控制。以防她今晚叨扰,陆靖庭十分不厚道,亲自给她续酒,“小六,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日后……兄长护着你。”   木棉大受感动。   她喜欢甜甜的梅子酒,左手拿着筷子,右手握着杯盏,前所未有的满足。   殊不知,她的兄长与长嫂,双双盼着她尽快醉倒。   木棉也不负所望,小片刻后就喝光了一壶酒,看着她趴在石案上,陆靖庭没有半点愧疚之心,有些急不可待的吩咐,“来人!把六姑娘抱走。”   赵嬷嬷立刻带着几个粗实的婆子过来。   她老人家是个有眼力的,顺带把桃园的一众大小丫鬟都带了出去。   陆靖庭不喜欢任何人打扰他与魏琉璃的独处。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不多时,庭院中安静了下来。   魏琉璃双手搭在膝盖上,目光不知该往哪里看。   陆靖庭的眸中却燃起了丝丝火焰,由衷夸赞,“夫人今晚甚美。”   魏琉璃小心肝一颤,干巴巴道:“你……吃过了没?我让小厨房给你准备长寿面。”   她刚要起身,腰身忽然一紧,是陆靖庭立刻从背后一把环抱住了她。   两人身高悬殊颇大,陆靖庭弯着身子,几乎是把魏琉璃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香香软软抱了一个满怀,男人的行径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你等我许久了?嗯?”   魏琉璃不知如何回答,就像是即将赴刑场,等待的每一个呼吸都是煎熬。   此前大婚后的种种,她什么都不记得。   那事对她而言,越发的扑朔迷离,她虽怕,但也迫切的想要体验一回。   魏琉璃心一横,“去屋里吧。”   陆靖挺再没有犹豫,打横把人抱起。   他大步迈入卧房内室,两人齐齐上了榻,他没有熄灯,也没有拉下帷幔,就那么大喇喇的完全敞露。   魏琉璃不晓得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稀里糊涂如同花生一样被剥了壳之后,她才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陆靖庭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对方也一点点的呈现在她面前,魏琉璃羞燥急了,“灯……灯熄了!”   陆靖庭轻笑,眼梢染上几分醉意。   穿着衣,和脱了衣的陆靖庭宛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严谨肃重,另一个风流撩人。   内室的火烛都亮着,魏琉璃看见了陆靖庭,不得不承认,夫君不仅生了翘臀,前面也是顶好的。   她眼神一痴。   陆靖庭没有多少耐心了,他在漠北开过荤。   尝过顶级美味的人,无时不刻都馋着那销魂的滋味。   趁着魏琉璃迷迷糊糊之际,他事先就料到了什么,附身堵住了她的嘴。   然后,再也不管不顾……   *   魏琉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去的。   可能出现了幻觉,纵使风止树歇,她仿佛还是能够感觉到帷幔在轻动。   此时此刻,她是再也不好奇了。   亦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她只知道,这漫长的过程之后,蜡烛都快要燃尽了。   魏琉璃趴在大软枕上,上面都是她的泪渍。   她眼皮耷拉,正准备睡下,人就被翻了一个身,对上陆靖庭神采奕奕的幽眸,魏琉璃嗓音沙哑,“你要、要作甚?”   陆靖庭找一个他喜欢的模样,“继续。”   魏琉璃,“……不行的!你会杀了我的!”   陆靖庭愉快极了。   他也想让魏琉璃感受到同样的愉悦。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太过娇气,才致于哭哭啼啼。   在漠北那几回也是同样的状况。   陆靖庭很会自我反省。然后不断优化自己的一切能力。   他以前在军营听过荤段子,自是知道,男子持久,方是王道。   他自认为在雄风这一方面,他无懈可击。   自我检讨了片刻,也没能寻出一个所以然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已蓄势待发,这个时候收敛似乎有些难度。   即便拥有过人的自制力,有些事情也无法收放自如……   他喜欢抱着她,以最亲密无间的模样,对她说着仅此他二人可以听见的话,“傻瓜,为夫岂会杀了你?时辰还早,你别睡下。”   她若是睡着了,他一人独自享受岂不自私?   陆靖庭始终觉得,这是两个人的事情。   魏琉璃哭都哭不响了。   她悔了,后悔不已!   夜色苍茫,月华自窗棂倾泻入内,落了满地华霜。   陆靖庭看了怀中人好一会,这才起身去倒了茶。   他始终不觉得乏,精力正当充沛,他觉得自己才刚刚开始……   但榻上人早就昏迷不醒。   陆靖庭自己灌了几杯凉茶下腹,又折返床榻,给魏琉璃哺了几口。   她面色潮红,秀眉微微蹙着,看上去有些可怜的样子。   陆靖庭轻笑,“真娇气。”   *   翌日,魏琉璃睡到了日晒三竿。   尤其陆靖庭特意交代过,任何人不得叨扰夫人歇息,整个桃园就是一只鸟儿都瞧不见。   晌午时分,魏琉璃才悠悠转醒,脑袋晕乎乎的,浑身无力酸痛,仿佛昨夜经历了一场浩劫。   她身上穿着干净的中衣,里面的小衣也换了新的。   魏琉璃隐约记得,都是陆靖庭所为。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唇瓣是艳红色的。   及腰的长发散开,露出脖颈上一小片肌肤,赵嬷嬷一眼就看见了那些斑驳的痕迹。   赵嬷嬷唇角牵着笑意,“小姐,侯爷让人送了参汤过来,让您好生补补呢,侯爷还说您消耗过大,今日哪里也别去,就好生休养着身子。”   魏琉璃,“……”   亏得他还晓得,她消耗过大。   这一下午,魏琉璃的确没有踏出桃园半步。   陆靖庭过来时,她倚着美人靠看话本。   陆靖庭近日来都闲置在府上,多余的精力用不完,时不时就惦记着小妻子。   魏琉璃发现来人是陆靖庭,本能的警惕,她本想站起身来,但一动作就有一股撕扯般的疼痛,又讪讪退了回去,抱着话本在怀里,警惕又防备。   陆靖庭经历昨夜,自是更加疼惜小妻子。   他这人对待旁人冷硬如霜,但对心上人,恨不能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来。   “躲我作甚?”   “……你、你怎么又来了?”   她昨天晚上不是还了人情了么?   陆靖庭眸光一滞。   显然,他的热情,与小妻子的冷漠,完全相反了。   是对他昨夜的表现不满意?   究竟哪里不满足了?   这种事不便直接问出口,但陆靖庭不喜欢把存在的问题继续延续下去。   既然出现了问题,那就一定要解决。   不过,他自己对昨夜还是相当满足,以及愉悦的。   陆靖庭,“这里是侯府,你是我的妻子,我过来是天经地义。”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魏琉璃无话可说。   可她潜意识里总觉得,她与陆靖庭并不是很熟。   纵使昨夜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了,但她本能的无法与陆靖庭亲密无间。   魏琉璃的嗓子直至此刻还有些哑,“我乏了,夫君若是没有旁的事,我想睡一会。”   又乏了?   不是睡了一上午了么?   陆靖庭对魏琉璃的体力甚是堪忧。   小妻子哪里都好,就是跟不上他的步调。   两个人在和谐这一方面,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陆靖庭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对完美过分的偏执,故此,他总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   魏琉璃如果不能与他达成一致的步调,他便浑身心难受。   当然了,陆靖庭不会表露出来。   “好,我抱你进去。”   他慷慨成全,把魏琉璃抱上了榻,像一个君子,没有做出任何僭越之事。   离开之后,陆靖庭命人找了几本不可描述的画册过来,他打算细细钻研一番。   陆靖庭忍受不了自己的任何弱点,哪怕是夫妻之间的这点事,他也要尽善尽美,定要让魏琉璃也沉迷其中。   除却钻研画册,陆靖庭亲自去了老太君的私库挑选了一些贵重东西,金如意、金蟠桃……都是沉甸甸的金子,但凡能找到的成双成对的,都命人送到了桃园。   他想讨她欢心。   还有什么比实打实的金子更实在呢!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经济是婚姻的基础。   导演:狗子真相了!   读者:狗子发现了真理!   魏琉璃:宝宝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QAQ~   ————   晚上还有更新哦~ 第八十四章   晌午, 秋日正烈。   赵嬷嬷拉下了湘妃竹帘,遮挡住了倾泻而入的日光。   魏琉璃躺在榻上,面容皎白, 那双含情眼蔫蔫的, 如同初秋第一场落雨之后的娇花, 美得楚楚可怜。   没了生机, 却又偏生透着媚。   我滴个乖乖……赵嬷嬷只是多看了一眼,不由得心生纳罕。   她一直伺候在魏琉璃身边十多年,即便如此,此刻看着魏琉璃, 也是惊艳到了。   仿佛过了一夜之后, 魏琉璃像是得了天地精华的滋润,饶是眼下耷拉无力, 也处处透着被清媚。   “小姐,您瞧,侯爷命人送了好些金子过来。”   赵嬷嬷望向案桌,眼底一片金灿灿。   即便湘妃竹帘挡住了外面的光线,但屋内也仿佛亮堂了不少。   魏琉璃眼下没什么困意, 她只是觉得身子乏力, 浑身酸胀。   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 她不甚明白陆靖庭此举的意思。   这些金子难道是为了犒劳她?   魏琉璃始终不懂, 陆靖庭为何会这般擅长送金子。   “嬷嬷,夫君他今晚大约士不会来了吧?”魏琉璃只担心这件事。   赵嬷嬷哪里会知道这些, “那小姐是盼着侯爷过来?还是不盼着他?”   魏琉璃顿时语塞。   “他若来, 我可以拒绝么?这实在令人招架不住了!”魏琉璃一股小女儿家的埋怨。   赵嬷嬷愣是僵住了。   看来侯爷是个厉害的。   这是好事啊。   小姐终归是年纪太小了, 还不懂这些。   另一边, 陆靖庭在书房, 如玥一直都是陆靖庭的线人,从漠北到京城,她也一路都跟在魏琉璃身边伺候着的。   陆靖庭搁置手中书册,男人素来微微蹙着的眉,一夜过后舒展了不少,唇角牵着淡淡的笑意,委实罕见。如玥瞥了一眼,又立刻垂下头去,不敢多看一眼。   “夫人可喜欢那些金子?”陆靖庭问道。   如玥一时间心绪复杂,她要如何告知侯爷,可能夫人并不是一个贪财之人呢?   “回侯爷,夫人睡下了,奴婢亦不知夫人是否欢喜。”   陆靖庭点头,昨夜缠绵,一夜绻缱,他顾及魏琉璃身子娇弱,一直不曾与她正正经经谈过心。   他是个很会总结经验的人。   以前无论是任何一次战役,他都会好生复盘一次,与众位将军们细细商榷前因后果,以及如何完善。   然而,魏琉璃似乎拒绝与他沟通。   陆靖庭总觉得心头压着一件从未完成的事情,实在难受。   *   夜幕降临。   在魏琉璃的忐忑之中,陆靖庭如期而至。   魏琉璃有些胆寒,她索性没有下榻,依旧如雨后栀子一般平躺着。   得知陆靖庭过来,她闭眼装睡。   当缩头乌龟,她最是擅长。   陆靖庭一靠近床榻就看见了她轻颤的睫毛。   赵嬷嬷就盼着这对夫妻早日生下孩子,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打扰,老老实实带着人下去了。   陆靖庭轻笑,“还没醒么?我特意去向宫里的御医要来了药膏,给你涂上。”   魏琉璃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立刻睁眼,几乎是回光返照,“你……那岂不是宫里的人都知道了?!”   “……”旁人知道又如何呢?   陆靖庭见她动作灵活的坐起身来,才真正放下了心,看来昨夜并没有伤着她。   “无妨,那御医是我曾经的故交。”   魏琉璃红着脸,扒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身,“不要你碰!”   陆靖庭这个时候可不依她,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了,但昨夜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痛苦的神色。   陆靖庭摁着魏琉璃,不允许她动弹,“我就上个药,什么也不做。”   说着,他直接就欺身过来。   魏琉璃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那、那你不能出尔反尔!”   到了这一刻,魏琉璃已经是叫天天不应了,她的这点反抗,直接被陆靖庭忽略不计了。   她平躺着,紧闭双眼,尽可能去忽视这极大的羞涩。   片刻后,陆靖庭深呼吸,抬起头来,俊脸涨红,喑哑说:“夫人,我们需要谈一谈。”   魏琉璃坐起身来,又扒拉着被子,把自己盖上,想要掩耳盗铃,闷闷道:“谈什么?”还有什么好谈的?!   陆靖庭不喜欢拖延,素来速战速决,“你对我还有哪里不满意?我可以改进。房事……具体哪里做得不够好?”   魏琉璃的脸瞬间红得如滴血。   作者有话说:   陆靖庭:只有不断学习、反思、实践,才能进步!   魏琉璃:麻麻,现在和离还来得及么?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到此为止啦,咱们明天见哈~ 第八十五章   夫君是要和自己商谈昨夜的……房事?!   魏琉璃水眸怔住。   她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陆靖庭凛冽却又不乏风流的眉眼。   万万想不到, 他这样的人说有这种不成体统的古怪想法!   她对他哪里不满意?   这种事难道能说出口?!   魏琉璃惊呆了。   倘若面前的人不是陆靖庭,她一定会误以为对方是蓄意羞辱她。   她大约会恼羞成怒,杀了对方, 然后因为难以承受羞愤再自戕。   “你……”魏琉璃一手指着陆靖庭, “你……”   憋了半天, 也就说出了一个“你”字。   陆靖庭手中拿着药膏子, 另一只手尚未清洗,指尖上残存着可疑的晶莹。   他垂眸看了一眼,高挺鼻梁溢出薄汗,那股难以言喻的欲望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 随时会喷涌而出。   陆靖庭态度诚恳, 耐心询问,低哑的嗓音徐徐道来, “可是起初令你不适了?还是……你不喜欢哪一种姿势?”   他是每种都喜欢的。   昨夜不太敢过分,也就用了三、四种。   陆靖庭觉得,他已经在徐徐图之了,足够缓慢,也给了魏琉璃足够多的时间去适应。   画册上还有诸多新花样不曾尝试过。   他是一个精益求精的男子, 凡事都尽可能尽善尽美。之前在战场上, 任何一种步兵阵法, 他都会进行无数次的改良, 直到完美为止。   他偏执成瘾,不能允许任何不完美的事情存在。   他喜欢惨了魏琉璃, 渴望与她亲密接触, 日日夜夜皆想。   对两人的亲密之事, 他当然无比重视。   魏琉璃面色滚烫, 脑袋嗡嗡响, 指着陆靖庭的那只手在发抖,“你、你……你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太羞耻了!   他怎么能这样?!   难怪在漠北那会,还在荷花塘里……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靠近荷花塘了!   陆靖庭站在脚踏上,剑眉微微拧起。   小妻子显然不愿意与他深入探讨一番。   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事情必须摊开了说,才能够步步完善。   魏琉璃把自己埋入了被褥里,气得不轻,“你走!你快走!”   陆靖庭刚刚给她上过药,看见那处红肿破皮,他不敢继续逼着她“探讨”了,今晚只能到此为止,过几日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与她深入探索一下……   “那我走了,你好生歇着,这膏药就搁在这里。”   他本来打算说,明日再过来给她上药,但方才他就险些没有忍住,不敢轻易造次了。   魏琉璃听着男人的步子走远,这才从被褥里钻出头来。   她羞愤至极,奈何这种事又不能与旁人说!   躺在榻上,一个人呆了半晌。   *   翌日清晨,早秋的露水垂挂枝头,树叶碧翠。   侯府大门敞开着。   老太君与陆靖庭在八角亭饮茶。   老太君的目光在长孙的脸上、身上,细细打量了一遍。   见他丰神俊朗,相较之在漠北那会,肤色白皙了一些,脸上的煞气和冷冽少了一半,看上去俊美如斯。   老太君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老侯爷。   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长孙是最像老侯爷的孙辈了。   “老大,你有心事?”   陆靖庭浅啜了几口雨前龙井,茶香沁入肺腑,他当然不与老太君说夫妻之间的床笫之事,“祖母,我与琉璃还有更长一段路要走。”   老太君斜睨了他一眼。   她老人家是成精的千年狐狸,一眼看穿,似笑非笑,“老大,你与琉璃年岁相差颇多,体格、性情、家族,皆是不匹配,自是要磨合的。 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块,一切都不是问题,多多相处即可。”   陆靖庭,“……”祖母的话,他又是一番脑补。   这时,小径大步走来一人,此人穿着黑色锦缎,腰悬长剑,二十来岁的光景,煞是肃重,“老太君,侯爷,出事了。”   老太君与陆靖庭都是经历无数生死之人。   早就是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能。   老太君,“何事?”   陆靖庭没有开口,只是神色淡淡。   锦衣男子道:“昨夜东城失火,钦天监连夜夜观天象,说是失火缘由乃煞星降临京城,所指方位……恰是咱们侯府。”   闻言,老太君唇角溢出一抹蔑视。   陆靖庭依旧神色寡淡。   老太君悠悠一叹,“老生年轻时候,京城的权贵就喜欢玩这一套,现如今,老生从漠北归来,他们竟还是如此,这么多年,竟是没有半点长进!”   锦衣男子,“……”   老太君这是嫌弃对手太过落伍了么?   陆无颜这时大步走来,他尚未弱冠,但举手投足之间,已是成年男子的气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人实在寻不出陆家的过错,就只能从这些鬼神八怪下手了!”   陆无颜对老太君与陆靖庭行礼,道:“祖母、兄长,此事就教给我去彻查吧。”   府上再有一些时日就要操办婚事,陆无颜也是闲不住的人,住在京城远不如漠北洒脱。兄长忙婚事,其他事交给他就好。   陆靖庭点头,“好。”   老太君不再插手此事,对儿孙最好的养育,就是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博。   有些事,必须经历一遭才会明白。   有些路,只能自己去摸索。   *   东城接连三日,无故起火,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莫名燃火。   这件事发酵了三天之后,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陆家。   再加上钦天监的占卜,陆家是煞星的事实眼看着就要坐实了。   这几日,路经陆府的百姓们,不由得纷纷加快步子,就生怕染上晦气。   隔壁卫家再度大门紧闭。   卫国公夫妇二人战战兢兢,几天几夜不曾睡好觉。   和陆家做邻居,真正是危险又刺激啊!   *   就在人人都对陆家避而远之的节骨眼下,陆家院墙上趴着一个不速之客。   陆紫嫣正与木棉练剑。   卫子健常年体弱多病,再加上卫国公胆小怕事,导致卫子健鲜少出府。   他趴在院墙,俊美的脸,稚嫩白皙。   “□□姑娘!”   他列出一嘴白牙,傻乎乎的笑,又说,“不管外面怎么说你们陆家,我都不会相信。”   木棉放下剑,无奈的看了看陆紫嫣,“四姐姐,他怎么又来了?”   陆紫嫣仰头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是啊,小公爷,你怎的又来了?”   卫子健面色一红。   由于过分白皙,脸红的十分明显。   卫子健心一横,道:“□□姑娘,我……我欣赏你!”他差点脱口而出心悦她。   陆紫嫣唇角一抽,真是没有料到,会有男子当面说欣赏她。   兄长说得对,她与卫子健不合适,不是彼此的良人。   陆紫嫣,“……你太弱了。”   卫子健,“我、我可以练起来!”   陆紫嫣感觉甚是微妙,第一次有男子爱慕她呢。   但……   这细皮嫩肉的,比她白皙多了……   陆紫嫣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舒坦,总之,觉得卫子健这一身白嫩嫩的肌肤很是令人不适。   可能是嫉妒……   她猜测。   天知道,她一个武将之户的姑娘,是有多么渴望一身白皙的肤色。就像是嫂嫂那样的……   陆紫嫣把宝剑抱在怀里,挑了挑秀眉,她也不厌烦卫子健,京城的日子实在无聊,这几天又不能到处乱跑,遂有意挑逗,“我也不喜欢太白的男子。”   卫子健立刻表态,“我可以晒黑!”   陆紫嫣噗嗤笑了出来,“好啊,那我就静等着。”   陆家出了事,卫子健非但没有远离,还蓄意靠近,就凭这一点,陆紫嫣就有好感。   这厢,卫子健下了院墙,直接脱去了外裳,就那么光秃秃的站在日光下晒着……   贴身小厮,“……”小公爷这又是何必呢?   已入秋,过阵子就该凉了……要晒也得早点晒啊。   *   是夜。   陆无颜刚刚从角门出来,一道黑影骤现。   他尚未拔剑之前,陆紫嫣拉开脸上面巾,“二哥,是我。”   陆无颜斜睨了她一眼,“这么晚了,你又何必掺和?”   陆紫嫣,“陆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倒要去会会那位钦天监。”   陆无颜,“你怎知我今晚的目的?”   陆紫嫣呵笑一声,“东城无故起火,却是查不出缘由,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我猜是鬼火。”   所谓鬼火,不过是在死人腐烂的尸首上刮下来的脏东西。很容易自然。   这种小把戏骗骗无知百姓还差不多。   故此,想要知道背后是谁人指示,直接去逼问钦天监即可。   兄妹二人当即出发。   不多时,陆无颜与陆紫嫣抵达了周宅。   二人悄然无息潜入了宅子,找到了正房,屋内是亮着灯的,茜窗上倒映着人影。   陆无颜与陆紫嫣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了眼神,从屋檐两侧纷纷落地。   又以极快的速度潜入屋内。   圈椅上坐着一个人,是背对着门扇的。   陆无颜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但这时陆紫嫣已经走上前,她手中的长剑刚刚碰触到男子肩头,一颗头颅忽然掉落。   陆紫嫣一惊,“……糟了!中计了!”   陆无颜拧眉,看清了地上的头颅的脸。   正是钦天监,周大人。   陆无颜眸光一凛,“老四,你速速离去,一会不管发生什么,切记不要回头,也不必顾及我,定要安然离开!”   陆紫嫣明白陆无颜的顾虑,“二哥,我明白!”   这时,外面传来躁动,火把光到处亮了起来。   “快来人啊!有刺客!”   “抓刺客!”   这果然是个局!   陆无颜与陆紫嫣当即开始行动,两人出了屋子,兵分两路。   一个缠住周府护院,另一个则跃墙而去。   打斗一触即发,陆无颜并不恋战,他是为了给陆紫嫣拖延时间。   他缠得越久,陆紫嫣就可以跑得越远。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陆无颜突然加强攻势,以逃脱为主,寻了机会,就飞上墙壁,飞快逃离。   ……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京城守城将领——尚重远,今夜竟然特意巡逻。   仿佛是提前就知道会发生事情一般。   “站住!前面是什么人?!”   陆紫嫣被逮个正着,周大人死了,倘若她在这里被抓住,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陆紫嫣想也不想,直接逃窜。   尚重远眯了眯眼,吩咐道:“拿弓箭来。”   下属照办,递了弓箭。   尚重远武功高强,最拿手的就是百步穿杨,几乎没有人能够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他对准了陆紫嫣,箭矢瞄准了她心脏的部位。   但指尖正要放开时,他的胳膊稍稍倾斜,那箭矢飞了出去,刺中了魏琉璃的胳膊。   夜色苍茫,身后官兵持续不断追踪,陆紫嫣不知二哥如何了,她自己中了一箭,勉强可以忍受。   就在继续往前狂奔时,突然从墙角冒出一只手,一把拉住了她,直接将她拖入轿子里。   随即,陆紫嫣就听见一道深沉的嗓音,“想活命就别出声!”   黑暗中,陆紫嫣看不清马车内的人,但辨别出了声音。   是魏启元!   这狗贼深更半夜怎会在这里出没?!   此处离着周家府邸很近。   陆紫嫣无法控制,想入非非。   但未及她开始行动,马车外传来马蹄声。   尚重远认出了魏家的马车,抱拳道:“魏大人,这么巧?不知魏大人刚才是否看见可疑之人从这边过去?”   魏启元嗓音清冷,笑意无温,他撩开稍许车帘。   另一半车帘恰好挡住了陆紫嫣。   “尚统领今晚亲自当值?本官的确看见一个可疑之人?那人是否受了伤?且穿着一身夜行衣?”魏启元问道。   陆紫嫣浑身僵硬,手中长剑已经准备就绪,只要狗贼出卖她,她就立刻杀了他。   尚重远不疑有他,“正是。”   魏启元指着后方,“往那边去了,尚统领日理万机,还亲自抓人,本官一定会在皇上面前美言你几句。”   尚重远没什么表情,拱手道:“多谢魏大人。”   “走!往那边继续追!”   马蹄声渐远。   陆紫嫣这才想起来呼吸,她大口喘着气,不理解的看着魏启元。   魏启元闭上了眼,命人继续赶路,“陆家附近必然都是探子,本官没法直接把你送回去。再者,今夜城中不太平,现在放你走也不太妥当,这样吧,本官带你回府,再命人给陆家暗中送信,让他们过来接你。”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陆紫嫣无话可说,“狗贼!我是不会感激你的!”   魏启元挠了挠耳根子,陆家女眷,一个比一个能骂人,也不知琉璃在陆家到底习不习惯……   *   这厢,陆无颜是朝着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逃离。   这是逃跑策略。   兵分两路,尽最大可能混淆对手视线。   身后数十护院一路追踪,到了这一刻,陆无颜开始怀疑,这些人根本不是周家护院,而是有人假冒,身手皆不一般。   如此,更是笃定了有人蓄意陷害陆家。   一路狂奔至护城河附近,陆无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跳入水中。   湖面飘着几艘画舫,陆无颜水性尚可,但他很快发现,追踪他的人也同样潜入了水中,这是打算不死不休了。   游到了湖中央,陆无颜潜入了一搜画舫。   他万万没想到,一打开画舫的门,会看见这样一副国色生香的画面。   内室的人眼看着就要尖叫,陆无颜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唇,“郡主,事有从权,得罪了!”   罗阳郡主身上只穿着一件淡紫色小衣,外面披着的中衣散开着,肤色白到晃眼。   她惧热,秋老虎就格外厉害,今晚就到画舫上过夜,谁知会……   外面传来声响,罗阳郡主迅速脑补了一系列故事,她猜测,一定是有人残害陆无颜,立刻拉着他,示意他钻入床底。   “一切有我!旁边的画舫里面都是我的人!你先躲躲!”   陆无颜,“……”   郡主难道不想听他解释解释?   陆无颜被莫名其妙塞进了床底。   罗阳郡主穿好衣裳,走出了画舫,见有人从水中冒出来,她厉声喝道:“放肆!尔等好大的胆子,胆敢靠近本郡主的船?!”   话音刚落,罗阳郡主对一旁相邻的画舫道:“来人!把这些人驱赶开!”   水中众人,“……”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   京城只有一位刁钻跋扈的郡主,乃长公主之女,谁又敢招惹?!   追踪之事只能不了了之。   *   这厢,陆无颜从床底爬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仪容,也不知道陆紫嫣如何了,他需要尽快回去通知兄长。   见罗阳郡主进来,他抱拳作揖,深鞠一躬,“多谢郡主了,郡主……就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还需要问么?   陆家人如此良善,那必然都是旁人的错。   千错万错都不会是陆家人的错。   罗阳郡主道:“还能是什么事,必然是你被针对了,陆二公子,你放心,我……我是站你这边的!”   陆无颜,“……”   郡主当真是足够霸道,毫不做作啊!   *   陆府。   陆无颜跪下请罪,被陆靖庭拉了起来,“此事不怪你,是有人故意布下天罗地网,从一开始的煞星就是一场戏。老四无恙,只不过……她在魏家。”   陆无颜一僵。   魏家与陆家是姻亲,但也是仇人。   两家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   陆无颜问道:“四妹妹没事就好,那明日让嫂嫂去接她回来。”   陆靖庭也是这个想法,由魏琉璃出面,不会被人怀疑。   她毕竟还顶着魏家女的头衔。   *   翌日一早。   魏琉璃就“临危受命”。   她的身子恢复了不少,下床行走是不在话下了。   老太君与陆靖庭对她交代事情时,她一直低垂着脑袋,也不多看陆靖庭一眼,将他视作湖水猛兽。   陆靖庭自然是意识到了。   他原本还打算这几天,就和魏琉璃再试试,倘若不多多尝试,又如何能改进呢?   陆靖庭意志力相当强大,便是十年磨一剑,他也不会觉得累。事情不做到完美,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两人视线一交织,魏琉璃又突然挪开眼,道:“祖母放心,我一定把四妹妹带回来!”   说着,她就领着自己人往府门外走。   陆靖庭,“……”现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他那方面真的很差劲么?   不过,差劲也无妨,关键在于是否吸取经验,又是否加以完善!   他已经迫不及待继续尝试了。   作者有话说:   魏启元:做好事,一定要留名!   罗阳郡主:我的桃花来了,233333~   陆狗子:什么时候可以和夫人再深入探讨一下呢?   魏琉璃:导演,我哪天可以领盒饭?   导演:……女主,你的结局是寿终正寝。   魏琉璃:oh!no!   ————   大家下午好,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八十六章   “琉璃, 等等我!”   二夫人从垂花门走来,叫住了魏琉璃。   女儿一夜未归,二夫人焦虑万分。   得知女儿在魏家, 她更是坐立难安。   无论如何, 她要亲自把女儿接回来, 顺便看看魏启元到底耍什么把戏?!   虽然二夫人知道魏琉璃不是魏启元的亲生女儿, 但魏琉璃名义上还是魏家女,有些话二夫人不想说得太难听。   那魏启元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奸佞、狗贼!   魏琉璃其实并不太想去魏家。   她从小就觉得,魏家人对她的态度甚是古怪, 现在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爹, 很多事情虽然想不透彻,但她已经逐渐明白了一些事。   也懂了那些或是复杂, 或是厌倦的眼神。   恰好有二婶陪着她一道过去,她自在一些,见二婶提着剑,魏琉璃表情略有些僵凝,提醒道:“二婶, 咱们是去接四妹妹的, 你带着武器过去, 只怕有些欠妥。”   二夫人没忍住。   她也没想今天就宰了魏启元。   但一想到去魏家, 她本能使然,抄上家伙。   二夫人:“走吧, 剑拿都拿了, 总不能再送回去。”   魏琉璃:“……”   说实话, 她觉得二婶这辈子都杀不了她爹爹。   *   魏家大门口。   小厮见魏琉璃与二夫人下了马车, 立刻上前迎接, “二小姐!您可算是归门了,老爷一大早就交代了下人们,就等着您回来呢。”   魏琉璃点头微笑。   她失了十年的记忆,眼前的魏府大门口,有些错落的斑驳。   这就是大周第一权臣的府邸了。   爹爹常年笑脸示人,对她这个非亲生的女儿也甚是关切,她其实不太相信爹爹是大奸臣。   但她从小接受的信息,便是——魏启元是奸佞。   故此,即便二婶憎恨着爹爹,她潜意识里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夹在中间难做人。毕竟,但凡是忠良,都恨爹爹啊。   习惯真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这不是二夫人第一次登门魏家。   当初圣上没有弑兄夺位之前,她与魏启元的原配夫人还曾一起吃过茶。   时过境迁,这魏府已是她最为痛恨之地。   *   魏启元没有料到二夫人也来了。   陆紫嫣的伤口已经处理,但因着失血过多,面色有些苍白,她换上了婢女的衣服,一会混在魏琉璃身边,直接回侯府,不会有人察觉。   魏启元素来爱笑,“二夫人来了,请坐。”   他虚手一请,又吩咐,“来人,上最好的茶!”   二夫人见陆紫嫣全须全尾,倒也放了心。   但魏家的堂屋,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不必了!我们这就走!”   魏启元又笑,直接言明,“二夫人,外面都是探子,你与琉璃来了又走,难免又引人怀疑,不如用了午膳再回。”   他轻叹,“大局为重啊!”   这人总是爱笑,生得慈眉善目,但多年淫浸官场,令得他的眉目之间隐露深不可测。   二夫人语塞。   的确要顾及大局!   但与仇人共度许久,她实在难忍,幸亏把宝剑落在马车内了,不然她真想刺过去。   魏家设了午膳,隆重招待了二夫人与魏琉璃。   魏老太太没有露面,魏家又没有主母,便由魏启元亲自招待。   魏启元:“二夫人,咱们也算是亲家,我不会毒害你。”   说着,他自己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   二夫人:“……”   她会怕他么?   二夫人受不住激将,愣是用完了面前的一碗饭,比寻常时候还吃得多。   陆紫嫣以丫鬟的身份站在一旁,她心情复杂。   讲道理,她也没想到狗贼会救她。   而且还计划的如此周密。   无人会知道她昨夜外出,且还受了伤。   回去之时,魏启元命人备了不少时令瓜果,都是刚从庄子里摘来的,显得朴素又实诚。   “这些瓜果沁甜,女子都喜欢,你们若是喜欢,我过几日再命人送几篮子过去。”魏启元站在门外,对着马车道。   二夫人忍了忍,始终记得“顾全大局”四个字,“多谢魏大人!”   魏启元保持着微笑,“二夫人客气了。”   二夫人用力拉下了车帘,隔绝了三丈开外的那张脸。   魏琉璃真担心她会直接拿剑冲下去,提醒道:“二婶,四妹妹这次安然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   二夫人这才从仇恨中回过神来。   没错,她今天是来接紫嫣来着……   *   待陆紫嫣安然回府,魏琉璃也完成了任务,她将爹爹给的果子分配到了各个院子,给二夫人格外多送了一篮子。   希望她能消消气。这杀夫之仇,还真不是容易放下的。   魏琉璃前脚刚歇下,赵嬷嬷就上前禀报:“夫人,侯爷来了。”   魏琉璃双腿一软,她慢动作转过身去,还没侧过脸,就见陆靖庭手捧一本册子,人已经站在了她身侧。   突然……就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和谐之路,吾将上下而求索~   魏琉璃:还有完没完了?!   二夫人:我一定会报仇的!   魏启元:(⊙o⊙)   ————   大家晚上好,今天的第二更奉上了哈,咱们明天见啦~ 第八十七章   魏琉璃见过同样的书壳。   这绝对不是一本正经的书册!   她比陆靖庭矮了不少, 两人一挨近,她出于本能,只能仰面望着他, 但又有些退缩, 几乎是缩着脖子, 任谁都能看出来, 她很是紧张。   陆靖庭低头,柔声问道:“身子好些了么?”   他目光往下一掠,但不失方寸,瞬间目光又上移。   魏琉璃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她无法控制的去留意那本册子, “你、你要作甚?”   陆靖庭直截了当,再度开腔之时, 稍稍一弯腰,把魏琉璃打横抱起,直接往内室走去,“继续探讨前日之事。”   午后,秋日微灼。   赵嬷嬷见状, 当然不能跟进去伺候。   她发现, 侯爷回到京城之后一直闲着, 似乎对小姐愈发殷勤、热情。   温饱思淫欲, 这话当真不假。   茜窗都是大开着的,赵嬷嬷飞快跑过去拉下了湘妃竹帘, 这才对院中婢女猛使眼色。   须臾, 桃园再见不到一个人影。   唯有院中百年樟树上的鸟儿扑腾着翅膀, 似乎对一切都甚是好奇, 还试图飞到茜窗旁官观望观望。   内室光线被隔绝, 但□□的,依旧亮堂,完全不影响视线。   魏琉璃方才出于本能,圈住了陆靖庭的脖颈。   衣袖滑落,露出一小截素白纤细的手腕。   实在娇嫩。   说实话,陆靖庭此前从未想过,他会娶这样一个娇娇女子。   但眼下,又的确是喜欢的不行。   她仿佛是天生为他而生,处处都是很符合他的心意。   陆靖庭也是第一次想把一个人拴在腰上。   魏琉璃是唯一一个令他夜不能寐、朝思暮想的女子。   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定要完美他二人之间的夫妻之事。   魏琉璃被放在了榻上。   她立刻翻了一个身,就往床榻里侧去爬。   陆靖庭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轻轻一拉,又拉到自己身边。   魏琉璃还想继续挣扎,陆靖挺把她翻了过来,两人面对面,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闹腾,“夫人,你不嫌累么?我若真要强迫,你又如何能挡?”   这是大实话。   她在他手中,无疑是可怜的兔子落入了恶狼嘴里。   逃脱是绝无可能的。   陆靖庭是个正经人,素来肃重严谨,十几岁起就老成得不像个少年,但不知为何,他就喜欢看着魏琉璃闹小情绪。   还喜欢与她胡闹。   说起浑话也不在话下了。   无师自通。   魏琉璃想哭了,但哭不出来,“你到底想怎样?!”   陆靖庭一本正经,“我就想知道,我上次哪里做得不够好,你我一起商榷一下,以便下回改进。”   这是魏琉璃听过的最荒唐的话。   哪怕她阅过无数话本子,也不曾听说过这样的说辞。   陆靖庭欺身,也躺了下来。   他把魏琉璃抱在怀里,让她枕在他的胳膊肘上,单手打开了蓝色书册,十分认真道:“你喜欢哪个?下回我们试试。”   魏琉璃动弹不得,还被逼迫着看不可描述的册子。   没一会,她就面颊涨红,实在受不住,就双手捂着脸,无奈极了,“你赢了!我怕了行不行啊?!”   她怕?   那可不行!   这种事怎么可能害怕呢?   首先要喜欢,才能够发挥到极致。   陆靖庭掰开她的手,让她露出脸来,势必要把事情做到完美,“那为夫一一试试看,你觉得哪个好,就记下来。”   魏琉璃呆了。   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男人俊美的脸。   什么叫做衣冠禽兽?这就是了!   陆靖庭特意刮了胡须,下巴干干净净,下颚线条十分清晰,尤其是那张唇,薄厚适中,唇形十分好看。   魏琉璃的声音轻颤:“我不想试!”   陆靖庭拧眉:“为何不想?可我想。”   魏琉璃无话可说。   她为何不想?   那还不是因为……   罢了,实在难以启齿!   这到底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是武将皆是如此?   魏琉璃撇过脸,侧脸也透着生无可恋,瓮声瓮气,“那你来吧,快点!”   陆靖庭:“……”   伤害不大,但略受到了侮辱。   小妻子分明是万般嫌弃,只想敷衍了事。   还让他快……   他虽此前不曾碰过女子,但也知道太快了并非是什么好事。   陆靖庭轻叹一声,自是不会继续拉着魏琉璃一起,强行探索下去。   这种事,需得两情相悦方可。   就在魏琉璃等着“受刑”时,她被男人放开了,耳畔听见细细索索的声音,随后就是男人略显深沉的嗓音,仿佛在压制着某种情绪,不甚愉悦:“你且好好休息,你我之间的事,是必然要是好好谈谈的,你尽快准备好。”   陆靖庭没再逗留,临走之前,把书册留给了魏琉璃,“这册子我都已经记下了,你也看看。”   不多时,魏琉璃睁开一只眼,发现内室无人了,她这才睁开了另一只。   陆靖庭还当真走了。   她坐起身来,床榻上大喇喇的摆放着春宫图册,那人竟好意思说,他都已经记下来了……   魏琉璃:“……”   *   “一帮没用的东西!”   东宫,萧珏一阵暴怒。   东城失火,以及钦天监所言的煞星转世,都是他一手策划。   即便抓不住陆靖庭,也能让陆家元气大伤。   可不成想,事情根本没有如他所料。   除却京城肆起的谣言之外,对陆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打压。   心腹男子跪地,惶恐保命:“殿下!原本咱们的人就要抓住陆家人,可不知为何,半路就失手了。似有人在暗中相助陆家。”   萧珏已经知晓,罗阳郡主参与此事。   罗阳郡主就是一个没脑子的,不足为惧。   可还有谁?   到底是谁在暗中护着陆家?   淮阳王……   不,以此人的心智,只会明着相护。   萧珏拧眉思量半晌,却是想不出陆家在京城还有哪个帮手。   “昨夜,除却罗阳郡主之外,还发现了什么可疑之人?”萧珏问。   心腹男子摇头,下一刻,突然想起一事:“尚统领见到了魏大人。”   舅舅……   他深更半夜在外面作甚?   萧珏当然不会怀疑魏启元,毕竟,自己倘若问鼎,对魏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时,一阉人小心翼翼靠近,道:“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萧珏生性多疑,这一点完全随了炎元帝。   他的野心亦是如此。   无论魏启元昨夜为何好端端的出门,他都留了一个心眼。   “孤知道了。”   *   皇后的朝阳宫,还有一人。   萧珏一到,魏锦瑟立刻露出女儿家的娇羞出来,“太子表哥。”   柳氏当初因着有几分像魏启元的原配妻子,得宠了一阵子。   魏锦瑟的眉眼,与魏琉璃也有几分相似。   但终归不是魏琉璃。   萧珏只是眸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再无留恋。   他知道,魏锦瑟贪恋荣华富贵,上一世他愚钝至厮,把她留在身边,才造成了后面的祸害。   如今,看都不想再看见她。   “母后,找孤何事?”   皇后今天特意将魏锦瑟宣入宫。   魏琉璃已经嫁给了陆靖庭,魏家就这么一个庶女了。   她需要魏家这个强大的母族。   陆家必须有一个姑娘,嫁给萧珏!   皇后笑道:“琉璃与永宁侯补办婚礼,本宫打算给她备一份贺礼,本宫想请太子参谋一下。”   皇后是想告诫太子。   魏琉璃已经嫁给陆靖庭了,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闻言,萧珏腮帮子动了动。   他真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有些东西,当真是在失去之后才能明白珍贵之处。   萧珏很不甘心。   上辈子,皇帝他当过,表妹他也抢回来过。   可他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心。   心,最是缥缈不定,最是令人捉摸不透,同时也最是令人渴望。   萧珏想给魏琉璃最好的一切。   但,倘若新郎不是他,他又阴暗的希望她一生不悦。   自私且矛盾着。   “母后看着办吧。”他不想挑贺礼。   在他看来,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魏琉璃都是他的。   皇后讪了讪,“那便就选那尊石榴玉雕吧,寓意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   呵呵,若那个人不是他,他希望魏琉璃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   皇后对管事太监交代了一声,命人先准备下去。   这又对魏锦瑟使了眼色。   魏锦瑟会意,小鸟依人般行至萧珏面前,道:“太子表哥,我亲手给你做了一个荷包。”   她递上一只用金丝线绣成的荷包,含情脉脉。   萧珏深呼吸,亏得如今眼界更高,不然真会一刀杀了这女子。   “好。”   萧珏接过荷包,直接交给了身侧的太监,不曾多看一眼,对皇后道:“母后若无旁的事,儿臣告退了。”   魏锦瑟胸口一塞。   眼睁睁的看着萧珏决然离开。   “姑母!太子表哥,他还在惦记着二姐呢!”魏锦瑟抽泣。   皇后蹙眉。   她也觉得这庶女上不了台面,但魏家的姑娘,是必须要给太子的。   皇后耐心宽慰,“太子一向心思深沉,你这孩子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本宫已经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东宫侧妃的位置是你的。”   只是侧妃么……   魏锦瑟心中一凉。   但转念一想,侧妃又如何。   将来太子表哥当上皇帝,只要她顺利生下孩子,母凭子贵,终有一日可以母仪天下!   到时候,纵使魏琉璃是嫡女又如何?!   她永远只能位于自己之下!   思及此,魏锦瑟难掩欢喜,娇嗔道:“姑母待我真好!”   *   炎元帝依了皇后所愿。   赐婚的圣旨很快就送达了魏府。   柳氏身为魏锦瑟的生母,自然是被放了出来,母女两人跪地接过圣旨,以为从今往后,便会平步青云了。   魏启元的神色一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端倪,打赏过宫里的太监之后,就单独与魏锦瑟说话。   “你昨日入宫见皇后,便是为了嫁去东宫?”魏启元面不改色,看不出喜怒。   人在得偿所愿时,难免会得意忘形,魏锦瑟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卑微,呵笑了一声,“父亲,怎么?事到如今,您难道还觉得我比不上二姐么?”   “我嫁得是君,她嫁得是臣。孰高孰低,父亲难道还看不出来?”   魏启元见状,也不再多言。   圣旨一下,再无回旋余地。   “哎,你真以为为父害你,所以才制止你嫁入东宫?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总之,日后你好自为之吧。”魏启元长叹一声。   他原本想着,魏锦瑟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找一个寻常富贵人家,她一个庶女,还能当上主母。   往后余生的日子都不会太差。   可偏生,这个庶女野心太重了。   其实,魏启元从未想过让柳氏有孕,但她自己使了法子,愣是怀上了一个孩子。   对这个庶女,魏启元也算是尽心了。   她自己偏要入火坑,他也无可奈何。   野心和欲望,是湮灭不掉的。强行制止,她也会不甘一生。   魏锦瑟气愤:“父亲!您当真好狠的心!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我要嫁给太子表哥了,您为何还不高兴?难道在您心里,二姐她就哪里都好?!”   魏启元张了张嘴,最终是什么都没说。   多说无益啊!   世上的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谁都不例外。   *   庶妹许给太子表哥了。   这对魏琉璃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她也谈不上难受。   才将将入夜,秋风送爽。   魏琉璃的情绪一般,不高涨,还有些许低落。   她那个处处都想要压她一头的庶妹,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这一晚,陆靖庭没有过来。   魏琉璃翻来覆去睡不着,赵嬷嬷今晚守夜,在脚踏上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可是想侯爷了?侯爷交代过了,让您这几日把书册好好温习一下,他两天后再来。”赵嬷嬷有心提醒,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书册,想来这大底是夫妻之间的小情绪。   魏琉璃:“……”   她几时想他了?   更是不会温习那种书册!   *   翌日,魏琉璃想去见见长姐。   眼下,陆家依旧戴着煞星的“高帽”。   贵女与命妇们即便看见了她,也装作不认识,直接擦肩而过。   魏琉璃也懒得与她们一般计较。   刚到赵家府邸,魏琉璃就听见赵家家奴一边往巷子外面走,一边嘴里碎碎念念。   “自己不能下蛋,还不允许大公子纳妾!”   “可不是嘛,占着魏家嫡长女的身份,拿着鸡毛当令箭!”   “大公子是赵家嫡长孙,岂能无后?!”   “……”   魏琉璃失了记忆,但是人不傻,自然是听明白了什么。她命车夫立刻掉头离开。   离开了巷子,这才对随行的如玥道:“去查查长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另外,把赵家一切大小事宜都查清楚,尽快告知我。”   如玥是陆靖庭的人,表面上是婢女,但侦查力很强:“是,夫人。”   *   没用多久,如玥就去见了魏琉璃。   魏琉璃在长街茶楼上静等,如玥如实禀报。   “夫人,奴婢都查清楚了。”   “你快说。”   如玥:“赵家大少奶奶,也就是您的长姐,嫁入赵家三年,一直不曾有所出。赵夫人最近急着给赵公子纳妾呢。但遭到了赵家大少奶奶的的制止。眼下,闹得正僵持着。”   魏琉璃的记忆中,长姐美貌温柔,还是个孩子。   这都嫁人三载了。   哪个女子都容不得自己的丈夫纳妾,魏琉璃换位思考一下,倘若陆靖庭要纳妾,她也是不情愿的。   若是陆靖庭亲过别的女子,那这辈子都别想再碰她了。   她无法想象陆靖庭在榻上,与别的女子,也那般亲密无间的画面。   纵使她自己不太喜欢房事,但也不允许陆靖庭睡别人。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东西,被旁人给侵占了。   魏琉璃问:“那长姐现在是不是处于劣势?”   如玥点头:“大少奶奶性子刚烈,不肯妥协,最关键是……她的夫君动了念头了,已在私底下睡了赵夫人身边的婢女。”   魏琉璃:“……这样的男子留着作甚?还不如一头猪!猪养肥了还能杀了吃!”   陆靖庭一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他一挥手,让如玥退下。   男人兀自落座,目光往二楼茜窗外瞥了一眼。   探子倒是不少。   陆靖庭收敛神色:“想不想见见你长姐?”   魏琉璃心中暴怒,她的长姐,是天仙一样的人物,那赵家凭什么纳妾。   长姐不能生育孩子,也未必就是长姐的问题。   魏琉璃在话本子上看到过,男子也会有疾。   她理直气壮:“生不出孩子岂能怪我长姐?或许就是他自己不行!”   陆靖庭饮茶的动作一滞。   虽然魏琉璃没有暗示什么,但男人总想急切证明自己没有问题。   且罢,日后他一定会证明的。   他们的孩子,必然是成双成对的出来……   他就当魏琉璃是口无遮拦:“走吧,带你去见见魏海棠。”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实力不容反驳,谢谢~   魏琉璃:(⊙o⊙)   小包子们:父亲威武啊!   ————   姑娘们下午好啊,晚上还有一更哦~ 第八十八章   画舫。   魏琉璃一看见魏海棠, 就扑了过去。   “长姐!”   陆靖庭命人划船,远离了追踪过来的探子,他就站在船艄, 耳畔能够听见姐妹两的谈话。   魏海棠打量着妹妹, 她其实知道魏琉璃的身世, 所以, 在魏琉璃出嫁的时候,才会把那根玉兔簪子给她。   母亲生产之前,将一切都告知她了。   倘若将来魏家发生任何变故,就让她带着簪子和妹妹, 去找淮阳王寻求庇佑。   无论妹妹是谁的女儿, 都是她的亲妹妹。   “琉璃,能见到你真好, 听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琉璃点头,眼泪模糊视线,显得娇憨可人。   但到底是嫁过人了,眉目之间透着一些成熟女子的清媚。   魏海棠又问:“侯爷待你可好?陆家有没有人欺负你?”   魏琉璃脱口而出:“陆家人都很好,可唯独夫君他……”   魏、陆两家有仇, 即便魏琉璃是淮阳王之女, 但魏海棠还是有些担忧的, 着急问道:“侯爷他怎么了?对你不好么?”   魏琉璃从小没有母亲, 长姐是她最信任的人了,她将心头憋着的事, 索性说了出来:“夫君也挺好, 就是太过热衷床事, 我承受不住!”   魏海棠:“……”   陆靖庭:“……”他耳力过人, 此刻就站在船艄, 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热衷了么?   成婚这样久了,同房的日子屈指可数,五根手指头都能掰得过来。   他都快素成和尚了。   魏海棠扑哧一笑,她刚才见过陆靖庭,无论是容貌、身段、气魄,都是男子中的翘楚。   妹妹年纪还小,诸多事情都不太懂。   可她不一样,是过来人了,自然知道陆靖庭这样的男子,是万众挑一。   而且身边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莺莺燕燕,算是个良配。   魏海棠拉着妹妹小手,“琉璃,多适应适应,你就能习惯了,我观之妹夫,觉得甚好。”   陆靖庭:“……”妻姐倒是个有眼光的。   魏琉璃粉唇微抿,既然话匣子已经打开,她即便羞于说出口,但还是忍不住了,嘟囔说:“长姐,你有所不知,夫君他……他过分生猛了!”   陆靖庭:“……”生猛?他难道还不够克制?   魏海棠又忍不住笑了笑,这傻姑娘看来是真的失了心智,什么话都往外说。   “咳咳……琉璃,你已嫁给侯爷,这今后的日子,慢慢磨合,急不得。”   魏琉璃还想继续说。   但魏海棠指了指船舱外面,提醒她,隔墙有耳。她这个妻姐,当真不太方便听太多妹妹与妹夫的床笫之事。   魏琉璃讪了讪,真得很想与长姐继续抱怨啊……   魏琉璃:“长姐,那你呢?姐夫……我是说赵公子既然要纳妾,那你不如和离吧!反正留在赵家也是受气!”   陆靖庭:“……”小妻子动不动就想到和离,这个想法不正确啊。   魏海棠轻叹。   妹妹终归是太过稚嫩了,根本不懂人情世故。   她想要和离,哪有那么容易?   她是魏家女,赵家也是太子一党,早就是关系纠缠,错综复杂。   魏琉璃眼神坚定:“长姐,我就问你一句,你对赵公子,可还有感情?是不舍么?”   魏海棠无奈一笑:“饶是曾经情投意合,如今,也没了一丝丝情义了。”   魏琉璃:“那就好,我会与爹爹说明原委的。”   魏海棠轻叹:“傻妹妹,你以为父亲他不知情?罢了,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   姐妹两人说了好一会话。   画舫重新靠近岸边时,已经是晌午过后。   陆靖庭还没上岸,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是旁人,正是禁军统领——尚重远。   陆靖庭根据打听来的情报,大约猜出了什么,他的唇角牵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   魏琉璃与魏海棠手挽着手,上了岸。   陆靖庭道:“琉璃,让你长姐回去歇息吧,你若是想妻姐,过几日为夫再带你去赵家做客。”   魏琉璃对长姐依依不舍。   魏海棠能够感觉到妹夫的强势与占有欲。   这个男人像是一头苍穹之鹰,又或是旷野的恶狼,是个厉害角色。   而妹妹……   魏海棠收敛眸中异色,且等来日方长,有些事情唯有时间能够考验。   “琉璃,时辰不早了,你与妹夫先回去吧,姐姐得空,也会去侯府看你。”   魏海棠哄道。   魏琉璃才不信这话。   她都回京好些日子了,长姐一直不曾露脸,一定是因为什么事给耽搁了。   自然了,魏琉璃没有问出来,她不想让长姐难堪。   *   这厢,姐妹告别,魏琉璃被陆靖庭带上了马车。   陆靖庭还记着“生猛”二字,待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上,他突然开口:“所以……你是嫌为夫过于生猛?你喜欢温柔的?”   他其实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温柔。   魏琉璃面上一烫,结结巴巴道:“你、你偷听我与长姐说话?你怎能这样?”   真是没法磨合了!   陆靖庭不可置否,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他与魏琉璃同时看见一桩事:   魏海棠被一男子拉上了茶楼。   魏琉璃大惊:“长姐!”   陆靖庭一把摁住了她,“别喊,你想让旁人都看见么?你长姐还没和离,与别的男子牵扯,对名声不好。”   魏琉璃岂能不急:“可是方才……”   陆靖庭笑道:“那人你不记得了?是尚重远。”   魏琉璃一僵。   她当然知道尚重远。   她只是万没想到,尚重远,曾经区区一个魏家护院,如今怎这般高大颀长?   记忆中,尚重远就是她与长姐的跟班,故此,她才会记得这样清楚。   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有一次为了保护长姐,被疯狗追了两条街,咬得浑身是血,幸好又救回来了。   倒是个忠心的。   陆靖庭又说:“尚重远如今是禁军统领,是太子的人,不过……他倒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上次若非是他放水,老四就不会仅仅被射中肩膀。他爱慕你长姐数年了。”   魏琉璃:“……”夫君怎会知道这样多?   陆靖庭:“赵家靠不住,你父亲似乎不太想亲自插手。尚重远至今不曾娶妻,为了你长姐,还暗中对付过赵家,为夫查清楚了,他是真心的。你不是盼着你长姐和离么?那姓赵的早就物色了好几个女子,准备当妾室。”   听到这里,魏琉璃豁然开朗了。   她无话可说。   *   同一时间。   魏海棠恼羞成怒,雅间的门合上。   高大的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曾经对她唯命是从的少年郎,如今却敢这么对待她了。   “尚重远!”魏海棠大喊。   尚重远呼吸不稳,他不想放开:“大小姐,我知道你过得不好!那姓赵的配不上你!我会处理了他!”   魏海棠:“你疯了?!你和他都是太子的人,你若是对付他,太子不会放过你!”   尚重远忽然一笑,他生了一副标准的武将模样,硬朗结实,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力量:“哈哈哈!大小姐,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魏海棠不答话。   尚重元低头。   曾经不敢肖想的佳人,如今近在眼前。   她过得不好,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他现在不再是卑微的家奴了。   他是禁军统领,手握实权了!   “大小姐,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你是在关心我!我可不怕谁,为了你,得罪了太子又如何?!”   魏海棠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你又是何必呢……我已嫁过人了。”   “那又怎样?!”尚重远八尺男儿,忽然就红了眼眶:“大小姐!只要你一句话!让我立刻去死都行!我拼命爬到了今日的位置,就是为了能站高了一点,让你能正眼看我!”   埋在心底的心上人,近在咫尺。   她眉眼如画,琼鼻肤白,樱唇皓齿,一切都是他心中最美的样子。无论她是都嫁过人,她都是他的大小姐!   尚重远没忍住,一低头就亲了上去。   吻上了他痴想了多年的唇。   他没有经验,守身如玉,完全凭借本能,一亲上去就再也舍不得移开,恨不能把心上人融入骨血中。   “唔……”   魏海棠万没想到,尚重远现在这般莽撞。   她吃痛,所有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   这种力道,仿佛要把她给吃了。   她虽然嫁过人,却是第一次被人吻到喘不过气来。   尚重远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他能够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靠得绝非是一时的气运。   他所有的莽撞与失控,都用在了他的大小姐身上。   血腥味漫延,如罂粟般令人上瘾。   魏海棠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但也同样不会水性杨花,没有和离之前,她不会与任何男子纠缠,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尚重远带给她的悸动,远超过了丈夫。   罢了……   丈夫早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香窃玉好几人了,她就当是报复了!   ……   魏琉璃趴在茶楼的案桌上,大眼水润狡黠,等的很着急:“长姐与尚统领独处了一刻钟了……”   陆靖庭眉梢一挑:“一刻钟……长么?你在担心什么?”   男人意有所指。   魏琉璃不想与他讨论时间长短的问题,她担心又会被他绕进去。   陆靖庭又道:“你放心,尚统领对你长姐情根深种,不会唐突了她。”   魏琉璃很怀疑的看着陆靖庭。   男子可信么?   反正她是不信的。   陆靖庭看上去也是正经的禁欲之态,可脱了衣服,就判若两人了。   这时,一女子从二楼飞快跑了下来。   她神色慌张,并没有看见魏琉璃,一路往外奔。   魏琉璃刚要喊出口,就被陆靖庭塞了一块搞点在嘴里:“傻姑娘,这种事,你莫要掺和。”   尚重远也从楼上下来,目送着魏海棠上了马车,到底没有追上去。   他握紧了拳头,强忍着,警告自己还不是时候。   尚重远的目光留意到了陆靖庭夫妇二人。   他一愣,旋即点头示意。   陆靖庭也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尚重远从长街另一侧离开,魏琉璃有些不悦:“他以前是魏家家奴,如今岂敢对长姐如此?”   陆靖庭低头,眸光温和的看着傻乎乎的小妻子:“尚统领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相较之赵家那位,他要优秀的多。”   魏琉璃当然明白陆靖庭的意思。   天色渐晚。   陆靖庭带着魏琉璃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点了她最爱吃的菜,男人甚是直接:“多吃些,补充体力,今晚你我还有事情要办。”   魏琉璃:“……”把她喂肥了再宰杀?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支持长姐和离!下一个更乖~   陆狗子:夫人,请你注意自己的思想。   魏琉璃:祖母说了,女孩子家,什么都不能怕,撸起袖子就是干!   陆狗子:-_-||   ————   今天的第二更奉上啦,咱们明天见哈! 第八十九章   吃饱喝足, 魏琉璃被陆靖庭送回府,但他并没有跟着去桃园。   魏琉璃站在月门处,鬼鬼祟祟的打量着他。   生怕他又会想出什么令人难以招架的夫妻相处之道出来。   陆境庭眉梢微微一挑:“我还有事, 大约会晚些再来, 怎么?你等不及了?”   魏琉璃立刻替自己解释:“我没有!我不是!”   说着, 提着裙摆, 扭头就走。   陆靖庭唇角牵着一抹笑意。   他现在又掌控了与小妻子“和谐”相处的秘诀之一,那就是化主动为被动。   循循诱之,三十六计轮番上演。   兵法,他甚熟。   他看得出来, 魏琉璃这不是生气, 而是恼羞成怒,最主要的不是怒, 而是羞……   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陆靖庭默默的想着。   *   夜色苍茫,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正当霓虹闪烁。   还是长安街的那座茶楼。   陆靖庭是从角门悄然潜出来的,探子万没有想到, 他又会折返。   与此同时, 尚重远也推开了雅间的门。   外面天色已暗下去, 内室茶香四溢, 几盏火烛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尚重远眸光沉了沉。   合上房门,他款步走来:“侯爷竟知道我会折返?”   陆靖庭淡淡一笑, 给两人都倒了茶:“尚统领, 我夫人与你的心上人是姐妹, 这一点, 你应该很清楚。”   尚重远不可能再让心中白月光继续留在火坑。   他需要一个强大的帮手。   最好能是自己人。   陆靖庭说的没错, 他的心上人,与侯夫人是姐妹。而且是感情深厚的姐妹。   这一层关系,就导致了他与陆靖庭不能为敌。   陆靖庭对旁人素来都是人狠话不多:“尚统领不想合作么?我可以帮你达成所愿。但……我需要你的忠诚。”   尚重远掌京城禁军,陆靖庭想要他效忠。   这意味着什么,已是昭然若揭了。   尚重远没有想到,陆靖庭会有这样大的野心。   他额头溢出薄汗。   他自幼为魏家家奴,无亲无故,出生在泥潭里,卑微下贱。   大小姐没有看不起他,让他习武识字,是他此生的光。   如果没有大小姐,也就没有他的今日。   现如今,大小姐过得不好,所嫁非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大小姐一生悲苦。   尚重远喉结滚了滚。   他知道,今日如果答应了陆靖庭,将意味着什么……   “好。”   尚重远应下,干脆果决。   “侯爷,你打算怎么做?”   陆靖庭只道:“尚统领日后会明白的,眼下先帮着本侯的妻姐和离,说不定以后,本侯还得唤你一声姐夫。”   尚重远一怔。   眼中的光,突然亮了。   陆靖庭又说:“赵家是太子一党,本侯想把太子的羽翼一根根拔了。尚统领暂时不必帮我,且继续蛰伏,静等他日。”   尚重远拧眉,突然一问:“侯爷如此坦率,就不怕我出卖你?”   太子是储君,不出意外,将会是大周下一任帝王。   辅佐太子,将来八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尚重远不明白,为何陆靖庭就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背叛太子。   陆靖庭浅饮了一口茶,看向了尚重远,目光热忱:“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尚统领出生卑微,若是贪图荣华,又岂会仅仅是今日的地位?你要的不过是一个心上人罢了。”   “而本侯……是想要大周永葆昌盛,要让黎民百姓安居乐业,让将士们不再寒了心。”   “尚统领争取权势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本侯的目的也并非仅仅是为了那个位子,本侯要保住大周所剩不多的赤子之心!”   尚重远对朝廷克扣粮饷之事,一清二楚。   更是知道,朝廷想要那三十万陆家军彻底消失……   那可是整整三十万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呐!   扪心自问,他虽没有陆靖庭的格局,但他很敬佩陆靖庭这样的人。   不盲目忠孝。   对心中的那束光,执着维护。   有自己的信仰,和大道!   尚重远不再多言,拱手抱拳,深深作揖:“我明白了!”   他这一揖,并非是因为陆靖庭的身份,而是因为陆靖庭这个人,以及他身上流着的英雄之血!   *   魏府。   待心腹禀报完,魏启元笑了笑:“看来陆靖庭是打算勾结尚重远了。这件事太子知道了么?”   心腹男子如实回禀:“太子的探子跟丢了,并不知情。”   魏启元思量片刻,方道:“此事不要泄露出去半个字。”   心腹应下,又问:“大人,那大小姐的事呢?”   魏海棠是魏启元的亲生女儿。   也是他与姚月之间的唯一骨血,他不可能不在意。   但有些事,不能由他出面。   “哼,赵家如此待我的女儿,那就有赵家受的!传我秘信给尚重远,他若能让海棠顺利和离,老夫就不会干涉他。”   他魏启元的女儿,还会愁嫁?   这一次也算是考验尚重远。   他若是为了女儿,能够背叛太子,且顺利拉着长女走出泥潭,那他就算是通过了考验。   “是,大人。”   心腹男子正要退下,魏启元想起一事来:“等等,陆家二夫人近日来可有什么动作?”   这都好几日不曾刺杀他了。   魏启元觉得少了点什么。   心腹回道:“大人,陆家二夫人暂时没有任何动作了。”   魏启元:“……”她知难而退了?   *   赵府,后宅。   魏海棠倚着美人靠,一手无意识的触碰着唇瓣,她望着墙角的几株碧翠芭蕉,目光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廊下浮光微晃。   美人身子稍倾,侧脸的弧度柔美精致,她一动也不动,宛若沉浸在一片遥远的岁月时光里,令人触手不可及。   赵谦一踏足庭院,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微微一怔。   好几年了,魏海棠还是能给他惊艳之感。   但美人归美人,她的清高与孤冷,又总会让赵谦觉得高不可攀。   他在她面前,找不到一个男子该有的尊严与伟岸。   两人成婚几年,一直没有所出,赵家心急,赵谦自己也着急,前阵子没有把持住,收了几个通房丫鬟,夫妻二人正因此而闹着罅隙。   但说到底,魏海棠这样的美人,赵谦舍不得冷落。   野花虽香,永远不及牡丹。   “夫人,你今日出门了?”赵谦走上前,直接问了一句,又说:“你没去陆家吧?我早就与你说了,莫要与陆家人走太近。”   魏海棠回过神,耳根子发热,不是因为赵谦,而是尚重远。   她已经是成了婚的妇人了,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可今日在茶楼被尚重远强吻过之后,她就一直心不在焉。   仿佛,这几年与赵谦的夫妻恩爱,都是虚假的。   魏海棠神色淡淡。   她其实瞧不起赵谦。   她是嫡长女,从小就是被魏老太太按着当家主母的要求来养的。   她美貌、聪慧,格局大。   但赵谦却是个胆小怕事的,对其母言听计从,是个没甚主见的男子。   两个人即便表面上般配,但其实灵魂上,半点不相配。   她轻笑:“我妹妹是陆家侯夫人,纵使我与陆家走近,那又如何?”   赵谦一愣,他本想服软,可被魏海棠这般一冲,立刻没了好脾气:“你、你休要再胡闹了!我说过,无论我纳几房妾室,你都是我的妻子!日后第一个孩子,也会养在你名下,你又何必与我过不去呢。”   魏海棠觉得甚是好笑。   她为何要替别人养孩子。   “赵谦,我也已经说过了,倘若你执意纳妾,那便和离。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也对你没甚情义了。”   这话像一把刀,刺伤了赵谦。   最起码,他自己觉得自己受伤了。   他一心认为,他对魏海棠付出了真心,但魏海棠却是毫不领情。   “夫人!你要知道,你是生不出孩子,我才要纳妾的!此事岂能怪我?!”   魏海棠看着面前的男子,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当初为何就嫁了这么一个男人呢。   她红艳的唇溢出一抹轻蔑:“赵谦,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与芙蓉园的那几个婢女不清不楚吧?怀不上孩子,你觉得是我的错,我还觉得是你之过呢!”   魏海棠索性把话说绝了。   她是魏家嫡长女,身份尊贵,自幼孤傲。   又给赵谦补了一刀:“你也不想想,你睡过的那几人,为何也怀不上孩子!”   丢下一句,魏海棠站起身来,她突然觉得,这几年的隐忍,根本就是浪费日子,她为何要与这样一个男主共度一生?   所嫁非人并非是耻辱。   和离也不是耻辱。   真正的耻辱是,作为一个女子,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她是魏海棠!   她的父亲是大周第一权臣,她为何还要循规蹈矩下去?!   “你、你这是何意?!”赵谦觉得自己被内涵了,羞愤的脸红鼻子粗。   魏海棠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一语毕,她起身离开长廊,往屋内走,又顺手关上了房门。   这是不允许赵谦再靠近的意思。   赵谦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打脸了。   尤其这人还是魏海棠!   他回去之后,立刻命人唤了两名通房丫头进屋,就不信怀不上!   *   魏琉璃在桃园乖巧的等待着。   她现在又有求于陆靖庭,故此态度十分良好。   陆靖庭也没有让她失望,恰好在可以入寝的时间到了桃园。   男人已经沐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锦缎长袍,鬓角微湿,浓郁的眉目如被水洗,这张脸真是愈发的俊美无俦。   魏琉璃坐在小花厅里。   陆靖庭大步走了过去,锦缎下摆带着风。   随着他的靠近,魏琉璃闻到了淡淡的薄荷气息,还有绻缱的冷松香。   她面色一热,莫名慌张。   胸口像是有一根羽毛挠来挠去,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意味。   恰逢良辰美景,又见美男在侧。   她身子骨发软……   “准备好了?”陆靖庭十分直接。   魏琉璃觉得,自己是在与他谈交易:“长姐可以和离么?你能保证么?”   仿佛是想要银货两讫。   陆靖庭让自己忽视这一点。   他急着进一步与魏琉璃探索和谐之道,一口应下:“可以保证。”   魏琉璃这才点头。   陆靖庭嫌她走路慢,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赵嬷嬷是个人精,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消失。   桃园鸦雀无声。   屋内蜡烛只点了两盏,这是魏琉璃事先就准备起来的,她就担心陆靖庭会让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但饶是如此,陆靖庭的视线也毫无阻碍。   他欺身而上,嗓音低沉:“睁开眼看着我。”   魏琉璃是不情愿的。   陆靖庭掰过了她的脸,迫使她睁开眼面对着他。   男人的俊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情动:“你我从头开始,你若有哪里不适,亦或是觉得哪里甚是喜欢,皆要说出来,为夫一一记下。”   魏琉璃睁开眼,看见了男人深幽眼眸中的自己。   他眸光发亮,亮得她心头发慌。   夫君如此兢兢业业钻研房事,让她无言以对,以及不知所措。   陆靖庭没有听见回应,就当魏琉璃是默认了。   他先吻上了她。   魏琉璃迷迷糊糊、稀里糊涂,待到可以重新喘气时,她听见耳畔传来低低哑的声音:“如何?嗯?”   魏琉璃:“……”   夫君,这是打算分阶段进行钻研?   魏琉璃望着头顶的承尘,不知作何回答。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火堆旁边的枯草,一点就要燃了。   而陆靖庭这时抬起头来。   他本想认真记录,但这个时候实在无暇分心,他太过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且罢,来日方长。   日后再慢慢与小妻子探究也不迟,今晚就先顺应本能。   如此一想,陆靖庭再无顾虑。   他过目不忘,画册上的所有内容,他都想一一尝试 ,然后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原本的基础上更加完善一下。   这是陆靖庭的计划。   然而,他还没完全照着自己的想法付出行动之时,却见不久之前还哭哭啼啼的人,突然就毫无动静了。   竟是昏迷了……   “夫人?”   “琉璃……”   陆靖庭唤了几声,没有任何反应。   他僵在那里,足足僵凝了一刻钟……   熬过漫漫时间。   陆靖庭才抱着她去了净房……   后半夜,魏琉璃背对着陆靖庭微微睁开眼,看着幔帐上平躺着的人影,她暗暗叹了口气。   亏得她机智!   不然明日又下不了榻!   *   翌日,魏琉璃醒来时,榻上已经没了陆靖庭的踪迹。   赵嬷嬷走上前,略显忧心:“小姐,侯爷今晨一大早就走了,似是心情不悦,一脸霜色。”   魏琉璃,“……”   夫君不高兴了呀……   可也怨不得她。   若是不那样做,她自己承受不住呀。更是没法在事后与他商谈心得。   她也很难的啊……   *   同一时间,陆靖庭在亭台下饮茶。   琅琊被叫到了他跟前问话。   琅琊此刻怀疑自己的耳朵再也不纯洁了。   侯爷既然向他讨教床笫之事!   琅琊尚未成婚,说实话,他也没有任何经验:“据医书记载,夫人她许是……房事冷淡。”   陆靖庭只想知道结果:“可有法子解?”   琅琊:“……”他是个正经大夫!并不擅长某些疑难杂症!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昏死在了半道上?   魏琉璃: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QAQ~   琅琊:我太难了!   ——————   大家好,今天的更新奉上,下午还有一更哈~ 第九十章   “七日时间, 若是解决不了此事,你就收拾包裹回漠北吧!”   陆靖庭浑身心不舒坦。   一来,昨夜一次未成。   二来, 夫妻和谐之路远比他想象的要难办。   他自认, 他与魏琉璃是郎才女貌。如今也算是情投意合, 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奈何, 小妻子在房事上的抵触,令他无所适从。   没有男子愿意承认自己在这上面的无能。   她不情不愿,难道真是他的问题?   陆靖庭在魏琉璃之前,没有过任何女子, 自然不可能与旁人提前练习过。   但, 他已经研究过画册,都是按着那上面来的。   故此, 他即便对自己很有信心,可也难免会觉得是自己技艺不行,才导致如此。   总之,陆靖庭的心情,相当不爽快。   仿佛又回到了漠北那时, 他浑身都是煞气包围。   琅琊:“……是, 侯爷!”   为了不回漠北吃沙子, 琅琊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   茶楼雅间。   尚重远过来时, 就见陆靖庭一直在饮茶。   他从小就活在尘埃里,很会看人脸色。   而陆靖庭给他的第一感受, 就是霸、狠!   他知道, 陆靖庭绝非池中之物。   此刻, 见他周身笼着煞气, 尚重远也不便多问什么。   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刀尖上舔血, 谁也不比谁好过多少。   尚重远长话短说,递了一份账本给陆靖庭,道:“侯爷,赵谦在户部这几年,贪墨了不少银两,其中也包括了为数不多的军饷。”   陆靖庭打算正面对付赵家。   他不惜直接与太子为敌。   但尚重远暂时不可以暴露。   留着他在太子身边,还有很大的用处。   陆靖庭收下了账本,又灌了杯凉茶,心情不甚愉悦:“好,本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仅凭一本账目,想要直接把赵家拉下台,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开端。   两人言简意赅,告辞之际,尚重远多言了一句:“侯爷因何不悦?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靖庭:“……”   他不悦了么?   表现的如此明显?   他素来不会轻易表露情绪的……   “本侯无事!”   尚重远:“……”那为何这般气冲冲?   *   这一天,陆靖庭没再去桃园。   他不敢保证,他看见了魏琉璃,还可以控制住内心深处那可怕的偏执。   任何事情都追求完美。   即便是房事的次数,也必定得是双数。   昨晚就算是一回也没成吧。   陆靖庭自我洗脑,强行忍住没去桃园。   *   翌日,轮到了每五日一次的早朝。   陆靖庭一大早就出门了。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陆陆续续有不少大臣前来上朝。   东边天际才隐约浮现出蟹壳青,万里天际阴沉沉的,无风亦无云。   宫门外,众位大臣们,自然不敢主动接近陆靖庭。   要知道,东城无故起火,以及钦天监周大人之死,都隐约与陆靖庭有关。   坊间都在传言,是陆家为了报复钦天监占卜之仇,这才砍了他的脑袋。   这个案子,大理寺与刑部正在联手调查之中。   结果没有查出来之前,人人看着陆靖庭,都像是看着杀人凶手。   大臣们对他避而远之。   陆靖庭根本不当回事,直接踏上汉白玉宫道,往议政殿方向而去。   他背影高大颀长,腿长步子大,许是因为在战场上练就了杀伐果决的气魄,让人望而生畏。   礼官唱礼,众臣入殿。   炎元帝坐在龙椅之中,俯视众臣。   文武百官行跪拜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声音传出大殿,仿佛直冲云霄。   炎元帝享受着九五之尊,该有的待遇。但目光扫在陆靖庭身上时,不知为何,他顿时没了愉悦心情。   太子萧珏的那些手段,他是知道的。   然而,如今看来,萧珏根本不是陆靖庭的对手。   纵使炎元帝不喜欢这个儿子,但自己的儿子输给了臣子,他自然颜面无光。让他有一种,自己也不如陆靖庭的错觉。   “众卿平生吧。”   炎元帝表面上慈眉善目。   大太监裴植高唱:“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眼下,大周边陲暂无战事,钦天监的案子也已经在查,文武百官无事可奏。   然而,这时,陆靖庭出列。   炎元帝一见他动作,顿时觉得不妙。   陆靖庭从袖中取出一本账目,抱拳道:“皇上,臣有奏,臣要弹劾户部侍郎赵谦,赵大人。”   众人:“……”   炎元帝:“……”   要知道,赵谦与陆靖是连襟的关系。   而且赵谦是太子一党。   上一次,陆靖庭弹劾了王御史,导致此人暴毙大理寺。   那王御史也是太子一党。   可见,陆靖庭这是在堂而皇之的针对太子啊!   在场的太子一党都莫名瑟瑟发抖。   担心下一个被弹劾的人,就轮到他们了。   众位文武百官似乎嗅到了什么诡谲之事。   赵谦愣了愣,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   为了让通房怀上孩子,证明给魏海棠看,他的身子是没有问题的,昨夜一直勤奋耕耘,此刻身子有些飘,双腿发软。   而太子萧珏此时也在大殿之上。   亏得他稳重。   否则……这会真该与陆靖庭在大殿之上争执起来了!   萧青淡淡笑过,一脸看好戏的态度。   萧珏对赵谦使了一个眼色。   不知是昨夜太过“操劳”,还是被弹劾给吓着了,赵谦双腿一软,噗通跪地,“皇上,微臣冤枉啊!”   炎元帝不太好做人。   赵谦到底冤不冤枉,他自是心中有数。   水至清则无鱼。   炎元帝不仅仅需要忠臣,他也需要奸佞。   这赵谦是太子之人。   炎元帝愈发觉得,太子无能。   裴植从陆靖庭手中接过账本,转身走到炎元帝面前,递了过去:“皇上,请过目。”   炎元帝翻开账目,发现这是一本刚刚誊抄出来的账本,还有墨香。   他看向陆靖庭。   陆靖庭抱拳,道:“皇上,臣已将原版账目送去了大理寺,以方便对赵大人进行调查。”   炎元帝:“……”陆靖庭,好狠的一个人!   仅仅一个账本,当然不足以治罪。   退朝后,炎元帝失望的看了一眼太子,明显不悦。   萧珏握了握拳头,对赵谦自是怒其不争。   殿外,破晓的日光射向大地,笼在层层宫宇之上。   萧青叫住了萧珏,笑道:“皇兄,我观你近日眉目隐有黑气萦绕,怕是会诸事不顺,我倒是认识一位得道高僧,我可以帮皇兄介绍一下。”   萧珏:“……不必了。”几乎是咬牙切齿。   萧珏站在汉白玉的石阶上,望向了陆靖庭的背影,眸光乍寒。   这厢,陆靖庭尚未走出宫门,赵谦追了上来。   二人一文一武,体格上自是相差甚多。   “妹夫请留步!”赵谦喊道。   陆靖庭只是侧过半张脸,神色极淡,他娶了一个小妻子,以至于被人喊妹夫。   这个姓赵的,陆靖庭是万般瞧不起的。   尤其是克扣军饷与灾银这两桩事!   “何事?”陆靖庭的嗓音又阴又冷,低沉无温。   半点没有给连襟面子。   赵谦唇角一抽,立刻挤出一丝笑意,但笑意不达眼底:“妹夫,都是自己人,你又何必如此呢?此次弹劾,你可否收回?”   “不可。”   陆靖庭言简意赅。   赵谦一噎:“你……”   陆靖庭转过脸,径直离开。   在他看来,若非是因为祖上萌恩,赵谦之流根本就不可能官拜户部侍郎。   大周采取的是九品中正制选拔官员。   诸多世家子弟一出生,就意味着将来大有作为。   陆靖庭对这样的官员选拔方式,很是不满意。   赵谦杵在原地,自然是感觉到了陆靖庭的鄙夷与蔑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二人好歹是连襟啊!   赵谦心中有鬼,当然害怕大理寺的调查,这便立刻回府,他要让魏海棠去一趟侯府说说情!   他以为,魏海棠也只是嘴上说和离。   他如此清秀儒雅,年轻有为,将来就是赵家家主,魏海棠岂会当真舍得和离婚。   *   赵府。   魏海棠正在院中看书,赵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兴冲冲而来。   赵夫人并非是原配,而是贵妾抬上来的平妻,她平生最是厌恶魏海棠这种正儿八经的嫡长女。   因着魏海棠几年无所出,再上对她这个继婆母也不甚敬重,导致赵夫人时常寻魏海棠的麻烦。   越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越是敏感,赵夫人始终觉得,魏海棠看不起她。   “魏氏!”   赵夫人高喝一声。   魏海棠只觉得脑壳胀痛,她有她的尊严与清高,这几年被赵夫人折磨的够呛,如今不太想搭理她。   “母亲,您有何事?”魏海棠的态度还算恭敬。   礼节上并未僭越。   赵夫人已经知道弹劾一事,她迁怒于魏海棠,脸色阴沉:“你那个好妹夫,今日早朝上当众弹劾大郎!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前阵子害死了王御史,这又盯上了赵家了!”   妹夫……   魏海棠反应了一下,这才想到了妹夫是谁。   是陆靖庭。   他弹劾了赵谦?   魏海棠淡淡一笑:“母亲,我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夫君也不允许我接近陆家,妹夫因何弹劾夫君,我怎会知晓。”   赵夫人见魏海棠笑靥如花,觉得无比刺眼,她是赵谦生母的庶妹,既是赵谦的继母,也是他的姨母。   她自己没有孩子,对赵谦的事还算上心。   “魏氏!你笑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赵夫人大怒。   这时,赵夫人身边一女子嘀咕:“什么高门贵女,就是不下蛋的母鸡。”   魏海棠认识她,不正是赵谦的母族表妹么?也是赵谦这次纳妾的人选。   魏海棠忍了忍,突然就笑了,她又何必与这些人一般计较呢。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她颔首,高傲如初:“来人,拿十两银子出来,打赏表小姐,她伺候大公子有功了。这还没过门,就知道伺候床榻,难怪深得大公子喜欢。”   表姑娘闻言,顿时恼怒至极。   她的确与表哥有了首尾。   魏海棠拿十两银子打赏她,岂不是在暗示,她就是……妓么?!   表姑娘气得跺脚,以帕遮面:“姨母!您瞧!她欺负我!”   赵夫人脸上也臊得慌。   的确,还没进门,就有了实事,是太不了台面!   但也轮不到魏海棠如此轻蔑!   “魏氏!你怎敢如此?!”赵夫人一巴掌扇了下来。   魏海棠一把捏住了赵夫人的手腕,挡住了这一巴掌:“怎么?母亲难道觉得我做得不对?表妹伺候了夫君,我这个做正妻的,打赏一下不是正常么?”   “住手!”赵谦大步走来。   他现在需要魏海棠去陆家说情。   明明听到了刚才的话,气得要死,但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表妹,他是睡了。   这是事实。   但赵谦觉得,他之所以如此滥情,也都是被魏海棠给气的。   千错万错,错在魏海棠不过体贴!   “母亲、表妹,你们先离开,我有话与海棠说。”赵谦现在还心有余悸,一旦大理寺那边彻查清楚了,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王御史那件事,太子便选择断尾求生,没有出手相救。   倘若他出事,太子也未必会搭手。   今日在早朝上,太子的冷漠态度,令得赵谦很是不安。   赵夫人还想继续数落几句,表姑娘也在哭。   陆谦听了只觉得脑壳胀痛,怒喝:“出去!”   这一下,赵夫人与表姑娘,即便还想继续撒泼,但也看出了赵谦真的动怒了,遂不敢继续纠缠,又成群结队离开了院子。   这厢,赵谦言明来意:“夫人,你是永宁侯的妻姐,你……你去侯府帮我说说话。”   魏海棠的确想要见妹妹。   但绝对不会替赵谦说项。   父亲虽是奸佞,好歹没干过克扣灾银与军饷的缺德事!   这两者,干了任何一样,都会受到世人唾弃!   她也瞧不起!   魏海棠就喜欢看见赵谦因为恐慌而六神无主的样子,她笑道:“好啊。”   赵谦当即大喜:“夫人,你当真肯帮我?!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他双手正要伸过来,魏海棠只觉得一阵恶心,身子一晃,躲开了他的碰触。   *   永宁侯府,陆家。   魏琉璃等人都在老太君跟前打络子玩。   陆靖庭刚刚回府,身上还穿着一品侯的官袍,玄色绣金丝暗线的袍服,衬得他愈发挺拔威严。   他从小径走来,自成一派风流。   他料到了不一会魏海棠一定会登门。   就对小妻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魏琉璃有点发憷,看了一眼老太君,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老太君装作没瞧见。   小夫妻两人正在磨合的时期,没事就要多处处。   魏琉璃无奈,只好走了过去。   昨夜装晕,她心虚至极,就怕被陆靖庭瞧出来。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昨夜她一“昏”,陆靖庭竟然没有继续作弄……   陆靖庭中昨夜到此刻,心情都不太好。   他虽然对双数很是执着,但一次都没有结束,比仅仅一次更要令人煎熬。   看着罪魁祸首低头垂眸的模样,他包住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用力捏了捏:“走,去前院,一会你长姐会过来。”   魏琉璃乖巧应了一声,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   而陆靖庭也没有提及。   他现在是不敢轻易碰她了,且等着琅琊研制出好方子!   两人各怀心思……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敌不动我不动,2333333~   陆狗子:改变战略。   反派:兢兢业业搞事业!   ——————   姑娘们,晚上好呀,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   男人腿长步子大, 今日格外没有耐心,拉着魏琉璃就往前走。   魏琉璃被迫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子。   她昨天夜里虽然装晕了, 但不代表身上一点异样没有。   如此大幅度的走路, 魏琉璃吃痛, 嚷嚷道:“你、你太过分了!”   陆靖庭斜睨了她一眼。   太娇气了!   这才走几步, 就如此弱不禁风。   别说支撑两回床笫之事了,一次都坚持不下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陆靖庭刚刚去漠北那阵子,陆家军懒散无纪律,他日夜不眠, 也要纠正军队中的陋习。   在他看来, 虽说月有阴晴圆缺,不完美是人生之常态, 但他忍受不了自己的不完美。   房事虽然是夫妻之事。   但于他而言,就是他一个人的事。   反正……指望魏琉璃卖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小妻子如此娇气,他就是卖力的机会也没有。   陆靖庭止步, 看着魏琉璃气喘吁吁, 拧眉:“你这就不行了?”   魏琉璃:“……嗯, 我走不动。”   陆靖庭:“……”祖母说的甚是, 他与魏琉璃之间,的确有太多的不匹配, 单是体力这一方面, 就是千差万别。   按着陆靖庭之前的性子, 一定会直接把魏琉璃抱起来, 但此时此刻, 他突然就意识到,若是继续骄纵她,他这辈子都别想和谐了……   他素来会权衡利弊。   凡事都会择最优的那条路。   于是,陆靖庭为了长久之计,心一狠,拉着魏琉璃继续往前走。   魏琉璃觉得自己不被重视了,小女儿家的矫情心理作祟,一路嚷嚷。   “你太快了!”   “我……我疼了!”   “陆靖庭!你弄疼我了!”   “……”   暗处的影卫们震惊了。   夫人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陆靖庭就当做没有听见,男人额头溢出薄汗,无疑是被魏琉璃给刺激的。   饶是光天化日之下,两人什么都没有干,但她的每一句话也让人想入非非。   这厢,魏琉璃刚被陆靖庭领到前院,下人便过来通报:“侯爷、夫人,陆家大少奶奶求见。”   魏琉璃甩开了陆靖庭的手,奶凶奶凶的怒嗔他。   她失了记忆之后,很多行为都显得稚嫩,孩子气。   陆靖庭十三岁就开始指挥千军万马,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姑娘置气:“快请赵家大少奶奶过来。”   婢女端着茶上来,魏海棠不多时也到了前厅。   魏琉璃气呼呼的,见到魏海棠,就上前相迎,握住了她的手:“长姐!我……”我受大委屈了!   还是不能所出口的委屈!   魏海棠看了看妹妹,又看了几眼妹夫。   陆靖庭直言:“赵大奶奶可是来求情的?”   魏海棠有些窘迫:“赵家的确是特意让我登门求情,但并非我本人的意思,妹夫要做什么就直接去做,我无任何异议。”   她这是彻底对赵家寒心了。   见状,陆靖庭心里有底了,他从圈椅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了小妻子的手腕,把她往外拉。   这时,一眼熟的男子迈入堂屋。   不是旁人,正是乔装打扮了一番的尚重远。   魏琉璃大惊:“怎么会是你?”   陆靖庭一把捂住了魏琉璃的嘴,对尚重远交代:“统领长话短说。”   尚重远点头。   看着陆靖庭把自己的妻子搂了出去,尚重远有些艳羡。   倘若有朝一日,他也能与魏海棠如此相处,那便是此生无憾了。   堂屋内再无旁人。   魏海棠没想到尚重远今天会来见她。   上次不欢而别之后,尚重远一直想找个机会,与魏海棠见上一面:“大小姐,上次……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来见见你,他们赵家……可有欺负你?你父亲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救你于泥潭,他就同意将你许配给我。”   尚重远并非是个没脑子的人。   可面对魏海棠,他还是像当年的青葱少年一样,畏手畏脚。   “什么?”   父亲也掺和了?   魏海棠无力呵笑了一声,她的确盼着和离,也对尚重远有了一些悸动,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受人摆布。   她的婚事,一开始由不得自己做主。   倘若和离再嫁,那也只能是她自己的意愿,绝对不会成为旁人拉帮结派的利用手段。   “你走吧!”   “我……”   “你到底走不走?!”   “大小姐别生气,我这就走!”   尚重远无可奈何,亦是不敢再唐突了佳人。   无论他站在什么位置上,依旧是她的裙下之臣。   然而,刚走出几步,尚重远突然想起一事来,他有些犹豫。   魏海棠气不打一处来:“你又怎么了?”   尚重远没有隐瞒,直接道:“上次唐突,大小姐生气么?”   魏海棠愣了一愣,这愣头青还好意思问出口!   “……你滚!”   “……好,我这就滚。”   尚重远当真离开了堂屋,他今日见到了魏海棠,如此足矣。   廊下,陆靖庭与魏琉璃并未离开。   说到底,他二人还是不可能让尚重远与魏海棠独处,尤其这里是陆家。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洗不清了。   尚重远抱拳:“多谢侯爷今日成全,我先走了。”   陆靖庭点头。   魏海棠有些生气,待陆靖庭与魏琉璃重新进屋,她没有憋住脾气,道:“妹夫,我虽打算和离,但现如今还是有夫之妇,无论旁人如何待我,我亦有我自己的原则!还望妹夫下回莫要多管闲事!”   言罢,魏海棠又看向了妹妹:“琉璃,姐姐就是过来看看你,并无其他事,我先走了。”   一言至此,魏海棠径直离开。   甚有骨气。   她这一走,魏琉璃更加怒视陆靖庭:“瞧你干的好事?!”   她也负气离开。   陆靖庭:“……”   他处处帮衬着妻姐,还替她物色如意郎君,怎么反而被厌恶了?   还是说,越美的女子,脾气越大?   这时,陆无颜过来了,他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轻叹了一句:“……兄长,你想开些。我亦不懂女子。”   希望兄长莫要用这种欲要探讨的眼神看着我。   陆靖庭素来喜欢将所有事情都考虑周全。   包括婚姻大事。   他认为,魏海棠与尚重远修成正果,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而且,魏海棠明明对尚重远也是有情的。   正如他与魏琉璃。   如今可谓是两情相悦,但依旧诸事不顺。   陆靖庭默默一叹:“你与罗阳郡主如何了?”   陆无颜怔然了,兄长自己的后宅事都处理不好,为何又盯上了他?   “自周大人被人暗杀那夜起,我就不曾见过罗阳郡主了。”   陆靖庭拧眉,隐露出怒其不争之色:“那你抓紧些。”   陆无颜:“……”兄长自己不懂女子,与嫂嫂成婚这样久,还不曾真正赢得美人心,为何要让他抓紧?   他也不太懂女子啊。   *   朝阳殿。   萧珏被皇后叫到跟前说话。   皇后是魏家女,与魏启元是同胞兄妹,是个谋略过人的女子。她知道炎元帝的一切心思与野心,也知道太子的一切所作所为。   皇后对宫人使了眼色,让所有人皆退下。   这才对萧珏道:“太子,你父皇正当中年,而你弱冠了,你父皇可能早已开始防备你,陆靖庭这次弹劾了赵家,你还是莫要插手了。”   皇后的意思,还是让太子断尾求生。   一个中年帝王,不可能不防备年长的储君。   炎元帝的后宫又进了几名鲜嫩的新人。   他自己也正当强壮,根本不会缺儿子。   萧珏眯了眯眼。   上一世,他知道父皇容不下他,故此,他先下手为强,弄死了父皇。然后,再取而代之。   这辈子,他暂时留着父皇,无非是想全力对付陆靖庭。   可如今看来,可能他又想错了。   萧珏心思深沉,由于上辈子的前车之鉴,眼下他多少警惕了一些,也畏手畏脚。   “母后,儿臣明白了。”   *   当日,魏海棠才刚刚回到赵家,大理寺差役就登门来抓人了。   速度之快,超过了魏海棠的预料。   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推磨么?   赵谦被差役控制住,他看见魏海棠,焦虑道:“夫人,你速速去见岳父大人,请求他想想法子!”   这个时候才想起她是权臣之女啊!   魏海棠悠悠一笑,只觉得大快人心,她道:“夫君莫要担心,你若是从不做亏心事,即便大理寺调查又何妨呢,清者自清。”   赵谦顿时无话可说。   他若是不心虚,又何必求着魏海棠去四处求情?   赵谦在魏海棠的浅笑之下,被大理寺的差役带走。   赵家女眷们纷纷站在巷子口抽泣。   赵夫人眼眸凶狠,那表姑娘也将魏海棠视作了仇敌。   魏海棠索性摊牌:“到底要不要给夫君去求情,只有我自己能够说了算。”   这个节骨眼下,赵家人也不敢轻易得罪了魏海棠。   论起家世,魏海棠是魏启元的长女,关键时候能起到大作用。   赵夫人难得露出好脸色,笑了笑:“海棠啊,大郎是你夫君,你当然会帮衬他的,是吧?”   表姑娘:“姨母,你看她现在幸灾乐祸的样子!她哪里会想着表哥?!”   魏海棠冷眼看着这虚荣的一大家子。   挑了挑秀丽的眉,淡淡笑过,迈入府门。   她不仅要和离,还要大义灭亲!   无论父亲、陆靖庭,以及尚重远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定,往后余生,她自己的命运,她自己掌控。   *   赵谦入狱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这一次又是因为陆靖庭的弹劾。   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是诚惶诚恐,就生怕永宁侯一个不高兴,会突然弹劾他们。   所有官员私底下的黑暗交易,都暂停了。   就连京城最繁华的酒楼,这几日的生意也格外不好。   烟花柳巷之地,也清冷了不少。   魏海棠更是彻底扬名了。   赵谦一入狱,她就把这几年搜罗来的证据,送去了大理寺,顺道给了赵谦一封休书。   没错,是休书!   女休男,自古少有。   魏海棠的事情,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魏琉璃得知消息,立刻就准备动身出发,她不能让长姐一个人面对此事。   刚火急火燎走到大门后,陆紫嫣与木棉二人手拿宝剑,笑道:“嫂嫂,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我们呢?”   老太君也来了。   他知道陆靖庭的打算。   先撇开魏、陆两家的仇恨不说。   一旦尚重远与陆靖庭成为了连襟,按着魏家姐妹两的关系,这日后,尚重远必定能为陆家所用。   为了得到禁军统领的势力,老太君也是豁出去了。   “咳咳,正好我老婆子一会要路过大理寺,你们几个与我一道过去吧。”   其实,老太君听说了魏海棠的所作所为之后,倒是挺敬佩这小女子。   年纪轻轻,倒是挺狠。   陆家女眷齐齐出发。   *   大理寺门口。   赵家众人豁出去了,围着魏海棠,不允许她轻易离开。   “你这个害人精啊!我赵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竟如此心狠手辣?!你非要毁了大郎么?”   “姨母,还跟她客气什么?她八成已经是找好了下家!表哥入狱,她非但不出手相救,还落井下石,其心可诛!”   “好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你就是一个克星!贱妇!”   魏海棠手里抓着画了押的休书。   一共两份,她丢了一份给赵谦,自己带走一份留证。   听见赵夫人与表姑娘如此辱骂,魏海棠觉得,她反正已经踏出第一步,继续任意妄为下去又如何呢?   魏海棠忽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了赵夫人脸上:“不下蛋的鸡?嗯?这不正是在说你自己么?”   赵夫人进门之后,也一直无所出。   当了半辈子的继母。   赵夫人身子一晃。   表姑娘正要开口,魏海棠又抬手给她一巴掌:“下贱!我不要的男人,施舍给你又何妨?不过,眼下看来,赵谦是没那个命出来了,可惜了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如今身子已经不干净,只怕日后再难嫁人!我是不是该可怜可怜你呢?”   表姑娘忽然觉得被人当头一棒。   是啊,表哥要是没有前程了,她可怎么办?!   赵夫人恼羞成怒,直接吩咐了家奴:“你们给我……给我把这个将害人精抓起来!”   正闹了起来,陆家的马车快速驶来。   魏琉璃下车,提着裙摆就跑来:“你们谁敢对付我长姐?!”   终于有架可以打了!   这阵子可把陆紫嫣与木棉给憋坏了。   陆紫嫣与木棉直接撸了袖子上前,将赵家家奴一顿暴打。   赵夫人也没有幸免,冲着马车大喊:“老太君!老太君呐!你们陆家女子打人了!”   老太君一愣。   她藏在车里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老太君拉下车帘,装作没听见,她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不能跟着孩子们胡闹啊……   不关注、不掺和。   *   炎元帝今日在马场召见了几位大臣。   其中就包括了陆家几兄弟。   他对陆靖庭这种动不动就弹劾官员的习惯,略有成见。   要知道,只有文官才会时不时觐见弹劾,陆靖庭一个武将,却是隔三差五搞死文臣,难免会引起朝中人人自危。   炎元帝一番慷慨陈词:“靖庭,你父亲当年与朕时常把酒言欢,朕至今都记得,在这片马场上,朕与你父亲还一同赛马。你父亲于朕而言,就是知己啊。”   陆靖庭没什么表情。   炎元帝嘴中的知己太过廉价。   一旦损害了炎元帝的利益,还不是照样除掉。   这时,一宫人匆匆赶来:“皇上!出事了!陆家女眷在大理寺门口,殴打了赵家人,大理寺少卿大人上前劝架,还被误伤了。”   炎元帝:“……”   好霸道的陆家人,这都闹到了大理寺门口去了?还误伤了朕的大理寺少卿?!当真是误伤么?炎元帝很是怀疑。   炎元帝看向了陆靖庭。   陆靖庭抱拳:“皇上,臣以为,姑娘家顽皮一些,也无伤大雅。”   陆无景几人摸了摸剑柄,不就是当街打几个人么?的确无伤大雅,不服气的话,拿剑说话。   炎元帝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僵硬,随即又朗声大笑:“哈哈哈哈!陆家倒都是性情中人呐!”   一旁的几位大臣:“……”   陆家女眷在大理寺门口闹翻天,永宁侯还好意思说,无伤大雅?!   皇上也这般纵容么?   看来,下回见到了陆家人,无论男女都要绕道走!   *   侯府,桃园。   魏琉璃趴在秋香色大迎枕上,衣裳脱了,被搁置在一旁。   雪腻的后背露在外面,腰部有一处明显的暗青。   魏海棠也来了侯府,她现在休了赵谦,已是自由人。   她便是故意把事情闹大。   让所有人皆知,不是她被休妻,而是她不要赵谦了。   她魏海棠拿得起,也放得下。   说断,就能断得彻彻底底、干净利落。   魏海棠亲自给魏琉璃上药:“你呀,太过鲁莽了,我瞧着你的两个小姑子倒是身手不错,你就不应该自己冲上去。”   魏琉璃反驳:“可是长姐,我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我虽然伤了腰,可我也多踹了赵夫人几脚,咱不亏!”   魏海棠被她给逗笑了:“好!琉璃说的是,咱们没吃亏!”   这时,有一高大身影走了过来。   陆靖庭对赵嬷嬷等人使了眼色。   赵嬷嬷立刻带人退下。   魏海棠有些为难。   妹妹这幅样子……和不穿衣服没甚区别啊。   不过,她后知后觉,又意识到,妹妹已是陆靖庭的妻子了。   她这次能够顺利摆脱了赵家,也亏得陆靖庭在朝堂上弹劾了赵谦。   魏海棠隐约知道,陆靖庭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人。   她起身,悄然离开。   魏琉璃此时,脸还埋在软枕里,吱吱呜呜的嚷嚷:“长姐,你别停呀,你摁得我正舒坦呢。”   陆靖庭暗暗一叹,被眼前如雪的美景弄得眸光沉了沉。   他从床边拿起药膏子,修长的指尖抠出一些,掌心触碰弧度惊人的腰窝,把药膏子涂了上去。   这一瞬间,魏琉璃愣住了。   这感觉太熟悉。   前几天夜里,便是这样一只手在她身上……   是陆靖庭!   长姐的手柔软细腻,才没有这样多的茧子!   他怎么能这样了?   她现在又不能装晕?到底是任由他继续?还是喊停?   带着茧子的大掌,在后背肌肤上引起一阵阵颤栗。   魏琉璃实在受不住:“长……长姐,我好了,腰不疼了。”   陆靖庭知道她猜出了自己。   男人的确很乐意伺候小妻子,他以前从未发觉,闺房之乐可以这般有趣。   仔细给小妻子揉了一会暗青处,确定她没有伤到要害,男人这才收手,嗓音喑哑:“今日打了几个人?怎把自己弄成这样?平时让你习武,你却总是偷懒,如今知道没有武功的下场了吧?”   魏琉璃不服气,竟是忘却了眼下的状况,直接翻过身来,反驳道:“我又没吃亏!我把赵夫人打趴了,一个不小心才扭了腰而已!”   陆靖庭呼吸一滞,目光一瞬也不瞬。   魏琉璃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顿时大叫了一声。   “啊——”   “流氓!”   “陆靖庭!你不要脸!”   门外,魏海棠:“……”她是不是不应该待在这里?难怪赵嬷嬷她们都离开了。   话说回来,光天化日之下,妹妹的腰还伤着,陆靖庭如此做派实在是……不太良善啊。   陆靖庭走出了屋子,左手拿着帕子,正捂着口鼻。   他对魏海棠点了点头,也没解释什么,大步走远。   魏海棠折返屋内,魏琉璃已经在穿衣了,她诧异地问:“侯爷对你做什么了?”   魏琉璃摇头。   魏海棠:“那你大叫作甚?”   魏琉璃:“谁让他眼睛乱看了?”   魏海棠:“……”她真是错怪妹夫了,原来只是看了几眼……   妹妹这般容貌,妹夫还能忍,也是难得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我是个有身份的人,这种场合一定要回避,孩子们干了什么事,跟我无关的,23333333~~~   陆靖庭:打不赢,你们几个就不要回来了。   反派们:????   ————   晚上还有更新哦~ 第九十二章   魏海棠亦不知作何感想。   她知道妹妹任性, 但也聪明。   眼下失了心智,多多少少与正常女子不太一样。   魏海棠见妹妹肤若凝脂,一件碧色小衣只能勉勉强强遮住雪峦, 一把小细腰可谓是如早春细柳, 且再看她的娇嗔模样, 饶是女子见着了, 也觉得心里痒痒。   也难怪妹妹嫁到漠北之后,深得陆靖庭的庇佑。   美人计,古往今来,百试不爽。   魏海棠:“琉璃, 妹夫待你算是不错了。”   魏琉璃一腔委屈无人可以倾诉, 她要如何告诉长姐,夫君哪里都好, 就是床笫之事上太过霸道了……   魏海棠见她耷拉着脑袋,笑道:“我们琉璃这又是怎么了?”   魏琉璃将衣裳细细索索穿好,问出了内心深处的困惑:“长姐,前姐夫他每回会持续多久?”   魏海棠:“……”   姐妹俩都是嫁过人的女子了,换做是以往, 魏海棠自是不会与魏琉璃说这些。   但见魏琉璃似乎甚是困扰, 魏海棠毫不客气捅了前夫一刀:“赵谦并不太行。你这般一问, 是不是因为妹夫他……”   武将嘛, 理应都不会太差。   尤其是陆靖庭那种体格的。   魏琉璃忍不住,道:“夫君他每回都要闹到后半夜, 我实在受不住!”   魏海棠:“……”持续到后、后半夜……   魏海棠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家妹妹。   不知是该宽慰她, 还是应该恭喜她。   “长姐, 你怎的不说话?这样的夫君, 是不是不应该留着?”   “……”傻姑娘, 等你恢复心智,你就会欢喜了。   这时,门外有婢女通报:“夫人,魏家娘子,魏大人登门了。老太君让您二位去一趟前院。”   魏海棠故意把“休夫”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故此,侯府的下人对她改了称呼,之前是赵家大少奶奶,现如今便是魏家娘子了。   姐妹两走出房门,一道出去见魏启元。   *   同一时间,魏启元仅带着两名护院登门侯府。   还拉了一板车的鲜果、鸡蛋,以及其他农作物过来,相当接地气。   老太君与二夫人就在垂花门,见家奴搬了一筐筐的农作物入府,只觉得不认识魏启元。   魏启元笑容可掬,抱拳作揖:“老太君、二夫人,你二位安好啊!”   老太君皮笑肉不笑。   二夫人咬牙切齿,眸光包含怒意。   魏启元仿佛没有看出陆家不待见他,又笑道:“这次多谢了贤婿弹劾姓赵的,不然我那长女也不会脱离苦海。”   老太君:“……”魏启元想得可真开。   二夫人:“……”狗贼!女儿和离,他竟还如此欢喜,当真猪狗不如!   这时,魏家姐妹两人过来了。   魏启元朝着魏海棠招手:“海棠啊,为父接你归家。”   其他的,多说无益了。   魏海棠的确要回家的,她一个妇人,留在妹夫家中,也是不太像话。   但她对魏启元留了一个心眼。   即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也不会受他摆布。往后余生该如何走,她只想顺着心意。   陆靖庭从小径大步走来,魏琉璃一看见他就发憷,忙道:“父亲,我陪长姐回去小住两日!”   魏启元当然没意见。   须臾,陆靖庭已经行至垂花门,他幽眸如海,与魏启元深深对视了一眼。   魏启元立刻了然,无奈道:“琉璃啊,你现在是人妻,不可胡闹!”   魏琉璃不甘心。   陆靖庭插话:“等到重办大婚之后,我再陪你归省。”   老太君当然帮衬着长孙:“时辰不早了,魏大人请回吧。”她还盼着重孙呢,小夫妻两人不能分开!   二夫人恨不能捅死魏启元:“来人!送客!”   魏启元:“……”   看来,传言无误,陆家女子都甚是凶悍呐。   魏海棠也替自己父亲捏了把汗。   不过,说实话,陆家人也真的算是识大体,否则不会帮着她,更不会善待琉璃。   魏启元带着魏海棠离开,魏琉璃觉得自己落单了,一想到夫君那可怕的“怪毛病”,她也想写一封休夫书!   作者有话说:   琉璃:医生,我夫君,他有病。   医生:嗯?哪方面?   琉璃:就那方面!   医生:有病要吃药啊!   陆狗子:-_-||   ——————   姑娘们,晚上好,咱们明天见啦~ 第九十三章   “我放她归来, 不是任你伤害的!”   萧珏看着陆靖庭,身子丝毫动弹不得,那把滴血的长剑挥起, 直接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再挨近稍许, 他必定尸首两地。   陆靖庭眸中赤红, 这个令得君王忌惮的枭雄,他哭了。   萧珏甚是纳闷:“你们陆家与魏家有仇,你难道对琉璃动情了?这怎么可能呢?!”   陆靖庭不想听他废话,几乎是一字一字吐了出来:“说!她在最后的时候……有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是关于他的?   萧珏无力笑了笑。   成王败寇, 他倾尽了小半生的谋划, 到头来就是一场空。   心爱的人没了。   江山也没了。   这莫不是命?   琉璃啊,她最终念及的人, 唯有陆靖庭!   萧珏不服气、不甘心,他仰面大笑:“陆靖庭,你得了天下又如何?琉璃的心里眼里都只有我!不然她又岂会与你和离?哈哈哈!”   一道剑光骤现,萧珏梦中惊醒。   脖颈传来痛感。   他从床榻上猛然坐起身来,一手摸着脖颈。有种脖颈不在肩上的错觉。   其实, 断头那一瞬, 还是有知觉的。   他记得真真切切, 上一世, 陆靖庭一剑砍了他之后,这人带着琉璃的尸首离开了……   梦魇重现, 萧珏过了半晌才平稳了呼吸。   “来人!”   一声喝下, 殿外当即有宫人快速迈入。   萧珏吩咐:“给孤盯紧了永宁侯府陆家, 侯夫人若是出府, 立刻来报!”   这一次, 他的命、江山、表妹,他都要!   *   琅琊那边没有进展之前,陆靖庭是不敢再轻易碰触魏琉璃了。   魏琉璃闲得发慌,拉上了木棉,去长安街吃烤鸭。   陆紫嫣身上还有伤,上次揍过赵家人之后,伤口崩裂,只能在府上静养。   木棉一路上絮絮叨叨:“嫂嫂,你说隔壁那个卫小公爷,他傻不傻?竟是当真天天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四姐姐不过只是提了一句罢了。”   闻言,魏琉璃不免感慨。   她发现,就连卫子健也比陆靖庭体贴甚多。   木棉:“嫂嫂,你为何不高兴?”   魏琉璃心中堵闷,她总觉得,夫君眼中只有床上那件事。   他到底是喜欢她的人?   还只是贪图她的美色。   魏琉璃叹气:“你不会懂的。”   木棉努努嘴:“我懂!祖母与二婶说,嫂嫂与兄长正处于磨合期,多磨合磨合就好了。”   魏琉璃诧异的看着木棉,所谓的磨合……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不行的呀。   磨合一次就让人想逃,多多磨合,会丧命的。   二人上了雅间,点了两只肥美的烤鸭。   陆靖庭此前在这家酒楼存放了押金,陆家人过来用饭直接从上面扣除即可。   得知此事,木棉欢喜:“兄长真好!”   魏琉璃讪了讪,讲道理,陆靖庭好像除了床榻上太过霸道了之外,其他方面的确都挺好。   木棉又长高了一些,看架势还会继续长个。魏琉璃出神想心事之际,她就开始大快朵颐。   不多时,木棉忽然抬起头来,她眨了眨眼,又晃晃脑袋,倒下之前,道了一句:“嫂嫂!你……保重!”   魏琉璃一惊,就见木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昏倒了过去。   她起身大喊:“六妹妹!”   这时,门扇被人从外面推开,魏琉璃一抬眼就看见了萧珏。   门外的婢女都已经昏迷。   魏琉璃大约明白了什么,而此时,萧珏已经把门扇合上。   看见太子表哥,魏琉璃理应欢喜才是。   可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是陆靖庭的妻子,是侯夫人,是有夫之妇。   她不可以与旁的任何男子独处。   魏琉璃没有行礼:“太子表哥,怎么是你?”   她的多情眼纯澈干净,像看着一个寻常人一样,看着萧珏。   萧珏心头一缩,有股难言的痛楚。   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如今不复存在了。   萧珏喉结滚了滚。   他和炎元帝一样,毕生所求,唯有权势。   炎元帝起初想让魏启元对付赵家。   故此,萧珏就献策,出了一个赐婚的主意。   他悔了!   一想到是自己亲手把心尖上的小姑娘送出去,萧珏就痛恨自己。   他完全不明白,当初怎会为了得到炎元帝的青睐,而提出那样的主意。   其实,萧珏心里也清楚。   即便他不出主意,炎元帝也会把魏琉璃赐婚给陆靖庭。   他只是顺水推舟,从而展示自己的谋略与心狠。   却不想,这场赐婚,非但没有挑起陆、魏两家仇恨,反而让魏琉璃对陆靖庭有了情!   赔了夫人又折兵,莫过于此!   萧珏上前一步:“琉璃,你难道就不想见到孤?”   魏琉璃后退了一步:“太子表哥,我嫁人了!”   这话刺痛了萧珏。   他曾一度认为,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然而,事到如今,看着魏琉璃就在自己眼前,她清媚的面容娇憨,却已经梳了妇人发髻。   他身为一国储君,就连自己的心上人都留不住!   萧珏苦笑:“嫁了人又如何?孤不在意!琉璃,只要你愿意离开陆靖庭,孤的正妻之位就是你的!”   上辈子,他始终是亏欠了她的。   他不要尚书之女,也不要什么的大将军的孙女了,他就只要她。   魏琉璃蹙了蹙眉:“太子表哥!你在胡说什么?!我家六妹妹到底有没有事?我要带她走!”   萧珏看着魏琉璃如此防备,心被刺疼了一下。   他笑了笑:“琉璃,外面的人都被孤控制了,你的这个六妹妹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孤说过,孤不介意你嫁过人。”   一言至此,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魏琉璃的手腕。一拉一扯,把她拉到了跟前。   细腻的肌肤,触手可及。   美人在册,软玉温香。   陆靖庭是不是也每日都痴迷她的这副模样……!   “你放开!”魏琉璃吃痛,她不久之前还在抱怨陆靖庭,此刻看来,被旁人一衬托,陆靖庭也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萧珏见她眉心轻蹙,瞎子也看得出来,她不喜欢与自己挨近。   一想到魏琉璃与陆靖庭日日夜夜相处,萧珏嫉妒得要发狂。   目光落在了他曾经也渴望过的粉色菱角春上,萧珏一低头,亲了上去。   就在这一碰触的刹那间,门扇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陆靖庭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妻子在萧珏怀中。   虽然萧珏已经抬起头来,但陆靖庭完全可以想象出方才发生过什么。   魏琉璃还处在震惊之中。   她明白,自己应该解释一下,但事情发生突然,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澄清自己。   她真的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   “夫、夫君!”   陆靖庭的腮帮子微微动了动,锦袍下摆轻动,右手已经摁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陆无颜兄弟三人也来了。   几人见状,只觉得不太妙。   陆靖庭眼中露出杀意,目光从太子脸上移开,看向了魏琉璃;“夫人,你真调皮,在太子殿下面前胡闹什么?还不快过来!”   他怒了!   他这次是真的怒了!   魏琉璃不是个傻子,她看明白了陆靖庭的神色。   萧珏不甘心的放了手。到了这一刻,当然还记得大局为重!   魏琉璃得了自由,低眉顺眼的走向陆靖庭,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她隐约能够感知到,马上会有很不好的事要发生。   魏琉璃站在陆靖庭身侧。   男人的目光略过她微红的手腕上,眸光沉了沉。   太子的人在外面拔了剑。   陆家几人也随时准备打起来。   魏琉璃觉得,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心思一动,直接扑入了陆靖庭怀里,双臂抱住了他修韧的腰肢。   脸埋在男人胸膛,嘤嘤嘤痛哭了出来:“夫君,我甚是想你!我想回家了。”   陆靖庭当然不可能今日就直接杀了萧珏。   亏得魏琉璃这副作态,让他打消了杀念。   她若是自愿靠近萧珏,那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陆靖庭知道,今日之事,是萧珏一厢情愿。   他把人打横抱起,目光再度与萧珏对视,是警告的眼神,又对怀中人说:“好!为夫这就带你回家。”   丢下一句,陆靖庭转身离开,从头到尾,都不曾与太子说上一句话。   陆无景与陆无昌跟上兄长。   陆无颜走了几步,这才突然想起来昏迷在地的木棉,他再度折返:“小六?小六!”   叫不醒,只能抱走。   陆无颜临走之前,对萧珏道了一句:“太子殿下,我们陆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兄长是家主,必须顾及大局,但是他无需如此。   陆家人都离开了。   萧珏一拳头砸在了桌案上,一大盘烤鸭散落一地。   他厌恶极了这种无措之感。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对头带走自己的心上人!   这感觉,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乃至发狂!   *   陆府。   陆靖庭跳下马背,抱着怀中人大步迈入府门。   护院们不敢多看,亦是不敢多问。   魏琉璃一直窝在男人怀中,打算掩耳盗铃,期盼这件事可以就这么过去。   然而,陆靖庭到底是没有放过她。   后臀传来痛感,魏琉璃被抛在床榻上,她看着陆靖庭直接欺身过来,一手支撑着床榻,另一只手正在解腰带。   然后用了愠怒的嗓音问她:“他碰你哪儿了?嗯?”   魏琉璃的耳坠子掉了一只。   陆靖庭看着不爽,把另外一只也摘了,直接往身后一抛,扔在了地上。   这一刻的魏琉璃相当识时务。   当然不能作!   否则,下场就会像那一只耳坠子一样!   魏琉璃老实交代,将手腕递到了陆靖庭面前,又指了指自己的唇。   陆靖庭亲过手腕,随即,重重吻了下去。   魏琉璃怀疑,是不是因着他近日来无事可做,以至于精力甚好。   起初,她吃痛,但不多时就似乎意识到了这种事情的妙处,然而,也就仅仅一会,又开始受不住了。   但陆靖庭似乎听不见她的求饶。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所有能想出来的画面,一一试过。   魏琉璃有苦难言。   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今日的事情。   终于等到一切停息,她撇过脸,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   陆靖庭却是心情大有好转,从背后抱住了她,两个人几乎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男人喑哑的嗓音透久违的愉悦:“夫人,你倒也不像之前那么弱了。”   到了这一刻,陆靖庭岂会不明白,上一次夜里,这坏东西分明就是装晕。   魏琉璃心虚至极,她一直在分心,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大意了啊!   她哑着声音说:“你在说甚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陆靖庭觉得,眼下闲在京城,也有闲着的好处。   比方说,□□的,他可以与魏琉璃肆意胡闹。   说实话,他这二十六年来,还从未像如今这般畅快过。   男人故意附耳,咬了一下白嫩嫩的耳珠:“到了现在还知道油腔滑调,看来为夫还是不够生猛。”   这个小混账,上次装晕差点没有害死他!   魏琉璃:“……!!!”   完了完了!   底牌也被掀了。   下回想要装晕,也是行不通了。   陆靖庭执着于双数,从从午后到了傍晚,后面又来了一回。   三次当然是不行的。   遂又从傍晚闹到了半夜。   魏琉璃泡在浴桶中时,惊讶的发现,她自己竟然还活着。   美人眉梢含情,耷拉的眼皮,更添风情。   此时此刻,无论陆靖庭做什么,她亦没了半点羞涩之意。   见她失神,陆靖庭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他知道魏琉璃与木棉几时去了酒楼,也知道太子萧珏逗留了多久。   萧珏即便有歹心,也没有机会做什么。   魏琉璃喉咙干涩,她实在想不通:“为甚我体力这样好?”   陆靖庭也没有想到她会熬如此之久。   看来,之前是他太过怜香惜玉了……   陆靖庭轻笑,冷冽的眉梢染上愉悦之色:“我早就与你说过,这种事多试试就好了。”   魏琉璃眼眶微润,很没出息的哭了。   说实话,她当真没觉得有多享受。   无疑还是在受刑。   “哭什么?”   “……我不想与你说话了。”   陆靖庭:“……”   *   翌日一大早,陆靖庭还是如往常一样,鸡鸣起来练剑。   他踏出房门时,精神头甚好。   赵嬷嬷神色赧然。   昨天闹得太凶了,整个侯府都知道。   从昨日午后开始,直至后半夜,屋内就没怎么消停。   陆靖庭一离开,赵嬷嬷就进了屋,魏琉璃正熟睡,身上衣裳虽然穿得整整齐齐,但脖颈上的红梅实在惹眼。   再一看扔在地上的几条被单,赵嬷嬷老脸一红。   看来侯爷此前一直在压抑,昨日才是真性情……   *   晌午时候,魏琉璃才悠悠转醒。   她慢了半拍,记忆才缓缓涌了上来。   随后越想越是委屈,脑子里还记得陆靖庭那句戏谑。   他说,要每日尝试新花样,直到她也沉迷此事为止……   还非得要求她,与他达成和谐同步!   魏琉璃喝了一碗参汤补充体力,哭着说:“嬷嬷,你速送书信去魏府!我要回娘家!”   赵嬷嬷:“……”   她看着魏琉璃,只觉得一夜过去,小姐仿佛又变了一个样子,肌肤白里透粉,眼梢的风情难描难画,娇嗔低泣的嗓音,即便是她听了,也觉得身子骨发软。   赵嬷嬷当然不敢直接去给魏家送信。   她权衡了一下,擅自做主,去请示了陆靖庭。   相较之前几日,陆靖庭今天心情格外好,比那秋日还要绚灿,眉梢含笑:“夫人既然想回娘家,那就让她回去吧。我随后就会去看她。”   赵嬷嬷:“……”这到底又是在闹什么?   陆靖庭正好需要去一趟魏家,见见魏启元。   他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会比哄小妻子,更加让炎元帝信服了。   *   魏琉璃一到魏家,就对魏海棠哭诉了一番。   将昨日发生的种种都说了一遍。   尤其是陆靖庭如何把她从晌午折腾到了后半夜。   魏琉璃只抽泣,但没什么眼泪了,她猜测,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哭干了眼泪:“他竟还说,今晚继续!长姐,你说……他是不是禽兽!”   魏海棠:“……”   妹妹大概根本不懂她这样一个和离的女子,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魏海棠喝了杯茶压压惊,这才不疾不徐,只问了一句:“妹夫身边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他又是不是对旁的女子没兴趣?”   魏琉璃怔然,这才意识到,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呢?这就能掩盖他是禽兽的事实了么?”   魏海棠幽幽一声长叹:“这男人啊,越是喜欢一个女子,就越想把她困在床榻上。妹夫如何对待你,就是他对你的心意。”   魏琉璃一愣:“他想弄死我!”   魏海棠扶额:“……”   *   探子们很快就把魏琉璃哭哭啼啼回娘家的消息,传达给了炎元帝。   而与此同时,陆靖庭不出一个时辰,就登门了魏家,去接他的夫人。   多疑如炎元帝,也不可能去调查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   故此,炎元帝即便怀疑陆靖庭,也猜不出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   魏家书房。   魏启元唇角含笑,态度温和:“贤婿啊,这夫妻之间,偶尔闹出罅隙也是正常的,琉璃年纪还小,又是我娇惯大的,你多多让着她一些。”   陆靖庭点头:“不知岳丈上次为何救下吾妹?”   陆紫嫣上次的确是好运气。   一来,尚重远故意射偏,没有伤及她的要害。   二来,她被魏启元顺手搭救了。   但陆靖庭绝对不会相信,魏启元是半夜不睡觉,又恰好路过周大人家附近。   周大人到底是谁杀的?   魏启元轻叹:“都是亲家,还分什么彼此。”   陆靖庭知道魏启元是老狐狸,但这人坏的太过纯粹,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真坏。他不喜欢虚与委蛇,又直接问:“……当年圣上逼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都道,是你放他入宫?”   闻言,魏启元端着茶盏的手一滞,由衷道:“贤婿,你说话太直接,会得罪不少人的。”   他起身,亲自去关上了书房的门,这才折返。   至于魏启元与陆靖庭在书房内,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便无人知晓了。   *   半个时辰后,翁婿二人一起去了魏琉璃曾经的闺院。   魏海棠也在。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陆靖庭,欲言又止。   魏启元道:“琉璃啊,不得胡闹了,还不快跟你夫君回去!”   魏琉璃那叫一个委屈:“爹爹!你……你果然不是我亲爹!”   魏启元胸口中了一箭。   陆靖庭这时也低喝:“夫人,你不得对岳父无礼!”   魏海棠也劝道:“是啊,妹妹,别闹了。”   魏琉璃:“……”   是她的错觉么?仿佛天下所有人都在针对她!   *   魏琉璃最终还是上了陆家的马车。   上车之际,人还在抽泣。   陆靖庭一手扶过来,被她拍开:“别碰我!”   她气冲冲的。   这一幕恰好让探子捕捉到了。   于是,就更加落实了陆靖庭夫妇闹了矛盾,做妻子的回娘家,丈夫又过来接她。   *   马车内,魏琉璃眼中无泪,神色却是埋怨的。   陆靖庭极有耐心,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闹够了?”   魏琉璃一鼓作气,事情不能这样翻篇了,倘若天天像昨夜那样,那日子没法过了。   她道:“夫君,我对你……甚有意见。”   马车别有洞天,暗格内有文房四宝。   陆靖庭掏出了手笺和笔墨:“夫人且说,为夫记下。”   魏琉璃一愣,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间又没有意识到。   遂一股脑就道:“那事时辰……太长了!为甚要一次又一次?!还有……你、你就不能轻些!”   陆靖庭收笔,唇角牵出一抹满意的笑意,他觉得,小妻子这是在变相的夸赞他。   “好,为夫知道了。”   魏琉璃心中没底:“你可知错?你打算改么?”   陆靖庭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有一件事,他必须为自己澄清:“这叫天赋异禀,不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你此前也说过,为夫……甚有天赋。”   魏琉璃:“……!!!”   她之前竟说过这话?!   实在羞愤,英明全无!   魏琉璃红着脸,不再说话了。   她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了,为何陆靖庭要记下她方才所说的话?!   细思极恐……   她现在能把手笺拿回来销毁么?   *   回到侯府,魏琉璃带着自己人回了桃园。大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靖庭见她气色尚好,倒也放了心。   之前是他太过谨慎小心,小看了魏琉璃的体力。   琅琊历经几天几夜,终于研制住了一种无毒的药物出来,他把此物融入了香料里,道:“侯爷,这香料一旦点燃,女子就会容易动情,我试过了,对身子无毒无害。”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他是怎么试的。   陆靖庭收下了香料,虽然面色如常,但琅琊看得分明,他唇角的笑意,一闪而逝。   “做得好,本侯有赏。”   琅琊:“……”   他在陆家这么多年,这是侯爷第一次赏赐他!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努力,果然是有效果的!   魏琉璃:不要问,问就是后悔,QAQ~   ——————   姑娘们,晚上还有更新哦,么么么么么哒~~~ 第九十四章   接下来几日, 魏琉璃一直卧床不起,深刻演绎了什么叫做“下不了榻”。   陆靖庭知道她会装,但也知道前几日的那一天一夜, 的确是伤到了她了。   眼看着就是月底, 是重新补办大婚的日子。   在漠北那会, 他欠了她一个婚礼, 也欠了她一个正经的洞房花烛夜。   陆靖庭已经迫不及待试用一下迷香。   故此,大婚之前,他没有再招惹魏琉璃,他要让她养精蓄锐。   大有“养肥了再宰”的意味。   *   大婚前一日, 魏启元派了人登门, 要把魏琉璃暂时接回去。   按着陆靖庭的意思,让魏琉璃重新出阁一次, 也体验一下女子正常出嫁的恩荣。   二夫人冷茹芳,既是魏琉璃的二婶,也是宾相。她主动提出陪同魏琉璃一道去娘家。   对此,陆家人毫无异议。   但魏琉璃却是深表担忧。   她可不想在大婚之日,看见任何人命案。   魏府这边也隆重准备了起来, 门楣挂着大红色绸缎, 府中上上下下都贴着喜字。   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魏家是要娶新娘子进门。   *   魏琉璃还住在原先的闺院。   魏海棠没想到, 又要送妹妹出嫁一次,而且所嫁的还是同一人。   相比之下, 妹妹比自己幸运多了。   魏海棠抓着妹妹的手:“琉璃, 明日又要出阁, 姐姐唯愿你一生安康。你能过得好, 姐姐就开心。”   魏琉璃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出嫁的情形。   她实话实说:“长姐, 你有所不知,老太君之所以要重新置办大婚,就是为了收礼金。”   之前远在漠北,京城的官员自然不可能去漠北吃酒。   老太君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   打着补偿魏琉璃的名义,给全京城官员都发了帖子。   魏海棠:“……”   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陆老太君这法子……绝妙啊。   魏琉璃心中有一个疑惑:“长姐,我既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他为何还会待我如此之好?还是说另有目的?”   魏海棠揉了揉她的脑袋。   妹妹是个聪明的,只可惜了,这失忆症也不知几时能恢复。   魏海棠轻叹:“许是父亲深爱着母亲吧。当初母亲与淮阳王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父亲他……横刀夺爱了。而且……父亲与淮阳王曾是拜把子的好兄弟。”   魏琉璃:“……”上一辈的关系,可真乱。   刚刚提及淮阳王,门外婢女就疾步上前道:“大小姐、二小姐,老爷让您二位去一下前厅,淮阳王来了。”   姐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直接去了前厅。   淮阳王为了顾及姚月的名誉,以及为了保护魏琉璃的身世,他选择不与女儿相认。   但女儿再次出阁,他这个亲生父亲,当然要意思一下。   魏启元见淮阳王识时务,暂时不与他计较,道:“海棠、琉璃,给王爷请安。”   魏海棠虽然是魏启元的亲生女儿,但也是姚月所生,淮阳王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她也甚有好感。   淮阳王啧了一句:“那赵家如今也是完了!赵谦就配不上你!好孩子,下一个男人会更好。”   魏海棠:“……多谢王爷宽慰。”   魏启元挠了挠鼻梁,罢了,如今年过半百,他与淮阳王计较什么呢。   姚月走了十多年了,他也该放下了。   再者……   淮阳王这家伙,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啊!   现如今,能拉一个入坑,是一个!   魏启元态度甚好:“咳咳……王爷啊,琉璃明日出阁,你今晚就歇在府上吧。”   能送女儿出门,淮阳王自然是欢喜的,他情绪难以控制,瞬间红了眼:“启元……好!本王都听你的!”   昔日故友,一笑泯了恩仇。   “今晚你我畅饮一杯!”   “好啊!无论如何,你我现在有同一个女婿了。”   魏海棠:“……”   魏琉璃:“……”   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冤大头。   魏启元抢了淮阳王的心上人。   淮阳王又让魏启元的妻子怀上了孩子。   魏启元又养大了淮阳王的亲生女儿……   还是那句话:上一辈的人,关系可真复杂。   *   夜色浓郁。   魏启元趴在石案上,紧闭双眸,四处都是散落的酒壶。   淮阳王倒在一旁,早就不省人事。   耳畔微风拂过,头顶的枝叶忽然晃动,落了几片叶子下来。   魏启元睁开眼,一道剑光闪烁,他透过狭长的眼帘缝隙,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脸。   这时,暗处涌出四名高手,皆是魏启元身边的影卫。   魏启元抬起头来,对影卫摆了摆手:“都退下!今晚的事不得透露出去半个字!”   影卫稍作犹豫,但不敢违背魏启元的意思,又悄然无息的退下。   二夫人手中的宝剑在轻颤。   她眼中怒火中烧:“为什么?你以为你不杀我,就能磨灭你的罪孽了么?!”   魏启元轻叹:“二夫人,明日是琉璃大婚,你不会杀我,我当然也不会杀你。”   “你……!”   他说对了,二夫人无话可说。   魏启元伸手,缓缓推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但你不会杀了我,你之所以无数次暗杀我,一定是放不下,又或者说,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二夫人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忽的手一松,宝剑落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仰面望着苍穹,然后直接蹲地大哭。   魏启元呆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他欠了人家一个夫君,该如何偿还?   任由二夫人痛哭了一会,魏启元道:“角门是开着的,我让护院都退下了,你……调整好了情绪,自己出去吧。”   这时,二夫人站起身来,又重新拾起长剑。   她抬臂,再度用剑指向了魏启元:“我夫君……他、他最后可曾说过什么?!”   魏启元,“……”   陆二爷说过什么话?   他是记得的!   刻入了骨子里。   那是一个忠烈的临终之言,对这世道的唾弃与不屑。   他辱骂了当今圣上,还说过,终有一日,邪不胜正。   陆二爷还说……   罢了。   这种话莫要让二夫人知道为妥。   魏启元轻叹一声:“他让你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   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未亡人总是最苦的那个!   下一刻,二夫人手中宝剑忽然再度落地,仿佛是紧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断了,这一次是双手掩面大哭。   哭声响亮,撕心裂肺。   像是再做一个了断,她正发泄着这十多年来的心头郁结,以及怨恨。   魏启元,“……二夫人你声音小点,院外人会听见。”   他的老脸还是要的!   二夫人被他如此一说,愣是噎了一下:“你、你为何不索性杀了我?!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魏启元,“……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可千万别在这里大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   二夫人顿觉得恼羞成怒:“你……”   但又无言以对,遂只好跺脚离开。   魏启元目送着二夫人离开,无奈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她该释怀了吧?   下回还会来刺杀他么?   女人哭起来,可真是难哄啊。   *   翌日。   永宁侯府陆陆续续来了宾客。   陆家眼下虽然形势不明,但帖子递出去了,官员们亦不敢直接不给面子。   何况,炎元帝与皇后娘娘都送了礼过来,可见帝后对陆靖庭还是很重视的。   太子萧珏没有露面,亦没有随礼。   萧青,以及五皇子和六皇子,倒是携礼金登门了。   老太君吩咐管事,仔细着一一记下礼金数额。   虽说礼轻人意重,但老太君觉得,要是就连礼金都舍不得出,那必然没有拿出诚意。   便是不与陆家交好的意思。   就是这么直截了当!   隔壁的卫国公府依旧大门紧闭。   卫子健掏出了所有私房钱,从院墙爬到了陆家。   吉时还未到,陆家这边还没开席。   萧青正领着花艺泽四处转转,不成想会瞧见院墙掉下了一个少年郎。   萧青眼疾手快,一下就抱住了卫子健。   花艺泽蹙了秀眉,倒也没说什么。   “你是……哪来的小孩?”萧青戏谑一问。   卫子健第一次被男子抱在怀里,他顿时涨红了脸,立刻跳了下来。   这时,陆紫嫣从小径那边走来,恰好目睹了方才的一幕。   卫子健抱拳作揖,对萧青草草行了一个礼:“殿下,我是隔壁的卫家小公爷,方才多谢了,就此别过。”   一语毕,他飞快往陆紫嫣的方向跑去。   花艺泽这时道了一句:“殿下,瞧你把人家给吓着了。”   萧青勾了勾唇,一副吊儿郎当的风流相:“卫家小子,甚可!”   花艺泽:“……”   *   这厢,卫子健直奔陆紫嫣,忙着解释:“我不是那道中人!我喜欢的是姑娘家!”   陆紫嫣今日依旧穿着一身劲装,英气飒爽,她挑了眉梢,不屑一问:“与我何干?”   卫子健忍不住了,他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若是再不定下来,家中就要给他物色人选,一鼓作气:“我心悦你!我想求娶你!”   陆紫嫣的表情出现一刻的凝固。   卫子健涨红的脸,慌张的神色,闪烁的眸光,无一不在透露一桩事:   这少年,情窦初开了啊!   陆紫嫣从未想过,她有朝一日会老牛吃嫩草。   这草,也忒嫩了点。   这家伙暴晒了好一阵子了,为何还是这般白皙?   说实话,她知道卫子健喜欢她,但没想到他真的会这般直接。   而且,她也从并未想过,会与卫子健有任何结果。   被这少年当面表白,陆紫嫣用了一脸肃重稳住了情绪。   兄长还交代了她事情,陆紫嫣知道今日会发生大事,她暂时无心与卫子建纠缠,故此,冷冷道:“我说过,我不喜欢太过白嫩的男子。”   卫子健:“……”   他晒!他继续晒还不行么?!   作者有话说:   二夫人:宝宝又失败了!宝宝心里太苦了!   魏启元:再接再厉,我很好看你哦~   老太君:收礼金,我是专业的!(接下来,还有好几场婚礼要办,2333333~)   魏琉璃:能悔婚么?   陆狗子:后果是下不了榻,你试试看~   魏琉璃:(⊙o⊙)   卫子健:我要晒足一年365天!   ——————   大家好,昨晚写了2000字之后就睡着了,忘记了发上来,今天给大家加更哈~ 第九十五章   陆靖庭的寝房打开。   阿缘一抬眼, 瞬间怔然,就在这一刹那间,仿佛日光失了色, 山河也黯然无光。耳边所有一切噪音皆消失了。   他看着陆靖庭迈出门廊, 高大颀长的身段穿着一袭大红色吉服, 腰封玉钩, 发髻上用了大红绸缎固定,如画眉目温和了一切山河月色。   就仿佛他的存在,轻易令得世间一切山水人物皆形惭自愧。   他就是一道光,所到之处, 万物逢春。   阿缘找不到合适的词去形容陆靖庭, 看着他如清风明月般的俊雅,阿缘彻底怔然。   “侯爷……”   陆紫嫣从月门处走来, 触目所望,是一个大红色的身影,看清人脸之后,她呆了一呆,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陆紫嫣没忍住, 脱口而出:“兄长今日……好生俊美!”   木棉随后跟来, 也顿时目光发亮:“哇!兄长……”   她腹中无墨, 找不到合适的词, 只能想到吃的,遂道:“兄长这是秀色可餐!”   陆靖庭:“……”但愿他今晚对某人来说, 的确是秀色可餐。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不明白为何众人看见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也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老四、老六, 你二人过来, 为兄有事交代。”陆靖庭招招手。   人对美好的事情, 都甚是喜欢,很想要靠近。   陆紫嫣与木棉,宛若是小迷妹一般,往陆靖庭跟前跑去。   陆靖庭低头,低语交代了几句。   陆紫嫣立刻拍着胸脯,承诺道:“兄长放心!我与小六定会将嫂嫂好生接到你跟前来!保准不耽误了兄长今晚洞房!”   木棉也点头如捣蒜。   兄长如斯俊美,嫂嫂定当会满意的吧!   *   天色渐暗。   魏府华灯初上,阖府上下,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魏启元再度嫁女,也照样给京城官员送了帖子,并且极其不知廉耻的收了礼金。   登门道喜之人,只能强颜欢笑。   魏家次女嫁了两回,收了两次礼金。   魏长女也和离了,日后改嫁,还得办婚礼。届时,他们又要出礼金。   相较之永宁侯府,陆家也同样“不厚道”!   真不愧是一对亲家!   按着大周习俗,女子出阁,都是天黑之后出门,之前魏琉璃因着赐婚的缘故,嫁去漠北,为了赶上驿站,并未按照规矩来。   今日则是完全掐着吉时出门。   当新娘子被人背上花轿,巷子里锣鼓喧天之时,陆紫嫣与木棉从另外一道小门出发,将一红衣女子扶上了马车,几人悄然无声离开了魏家,趁着夜色,往侯府方向而去。   *   而同一时间,二夫人与陆家前来接亲的队伍,则一路护着花轿,招摇过街的沿着长安街前行。   魏琉璃重新出阁,十里红妆,羡煞旁人,引来无数看客。   长安街两侧,人头攒动,百姓们几乎都出门,只为一睹这旷世大婚。   不多时,正当行至长安街最为拥挤之处时,迎面也缓缓走来一行迎亲队伍。   长街两侧灯笼高照,光线迷离。   不知是谁放出了无数孔明灯,当空闪耀,如若仙女洒下一道银河。   就在众人纷纷抬头望去之时,迎面走来的另外一波迎亲队伍,与陆家的迎亲众人撞上了。   二夫人趁势“绊倒”,陆无颜立刻下马搀扶:“二婶,你没事吧?”   二夫人摇摇头,花轿也猛烈晃动了几下,但陆家众人视若无睹。   两队接亲队伍,皆是清一色的打扮,辨别不出谁是谁。   不多时,两组队伍终于拉开,二夫人与陆无颜对视了一眼,相约一笑,随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径直往陆府方向而去……   *   护城河畔,小清湾。   这一代素来是文人雅士集聚之地,或是附庸风雅,或是吟诗作对。   然而,今日的小清湾却是被人包下来了,无闲他人等在此。   萧珏穿着一身常服,做寻常人打扮,身边是几个贴身随从。   他目光如炬,望着远方的灯火,凝神许久。   终于,不远处一台花轿朝着这边飞快而来。   萧珏眸光一亮。   脸上终于浮现一抹神色。   须臾,花轿停下,萧珏亲自掀开马车车帘,一把拉住了花轿中的人。   然而,下一刻,萧珏猛然一怔。   他大手一挥,几乎是顷刻间掀开了红衣人身上的盖头。   入眼,是一个被堵住嘴的婢女。   这婢女不是旁人,正是萧珏安插在魏家的细作。   萧珏身子一晃,后退了几步。   随从将女子口中的堵塞物取出。   女子踉跄几步,立刻跪地:“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原来奴婢早就被人察觉身份,陆家迎亲的人把奴婢强行送上了花轿,还点了奴婢的穴道!”   到了此刻,她的身子才稍稍可以动作。   萧珏忽然冷笑,眸光乍寒,宛若是疯了一样。   他走上前,突然上臂一伸,掐住了婢女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大掌用力,直接掐断。   然而,饶是如此,还是难以平复那种欲要毁灭一切的狂躁。   “啊——!”   萧珏仰面嘶吼,腮帮子鼓动,额头青筋凸起……   陆靖庭!又让你赢了一次!   *   陆府,宾客高朋满座。   魏琉璃头上罩着大红绣金线的红盖头。   薄薄的光线溢入,她隐约看见了一道高大人影。   赵嬷嬷带着婢女们纷纷退下。   今日是侯爷与小姐补办大婚,倒是比其他高门世家的婚礼还要隆重。   赵嬷嬷到了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侯爷是真心待小姐的。   陆靖庭没怎么饮酒。   他没有直接挨近魏琉璃,而是先去点燃了香料。   琅琊研制出来的香,能起到让女子催情的作用,但并不浓郁,不会让人失去理智。   只是会相对而言,放大女子的欲望。   待陆靖庭折返,用了如意秤掀开了红盖头,那一刹那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魏琉璃的错觉,她忽然觉得很是口渴。   就那么呆呆的看着陆靖庭。   陆靖庭明知故问:“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已躺好,夫人请自便。   魏琉璃:那我不客气了?   陆狗子:千万别客气!   魏琉璃:(⊙o⊙)   ——————   姑娘们,今天晚上还有一章哦~么么么哒~ 第九十六章   魏琉璃这是第一次看见陆靖庭穿红衣。   而且, 事实上,这也是陆靖庭平生第一次穿上新郎官的吉服。   多年之前,彼时陆家尚未出事, 他是京城出了名的公子哥, 又自幼生的高大, 倾慕他的小姑娘比比皆是。   但后来, 家道中落,家族面临灭顶之灾,别说是一副皮囊了,就是性命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今日换上大红吉服之后, 旁人看着他的眼神, 都带着惊艳。   男子自然不能以色侍人。   但陆靖庭丝毫不介意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呈现他最完美的一面。   “夫人, 你怎么看呆了?为夫脸上有字么?”陆靖庭今晚偏不主动。   他玩了一手的欲擒故纵。   魏琉璃无意识中,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唇,然后目光又落在了陆靖庭的唇上。   男人唇形十分好看,淡淡的粉色。   魏琉璃之前体验过,软硬皆宜, 非常适合亲吻。   她突然就很想亲上去, 甚至在脑子里思量着如何动作, 又如何啃咬……   魏琉璃更加迷惘了。   “夫人?”   男人又唤了一声。   魏琉璃猛然间回过神。   她眨眨眼, 又呆呆的看着陆靖庭。   糟了,她怎么也这样好色了?   陆靖庭对这次补办大婚很是重视。   每一个环节皆考量周到。   陆靖庭弯身, 牵起了魏琉璃的手, 把她拉了起来:“夫人, 我们来喝合卺酒。”   案桌上还摆着一碟子夹生的饺子。   新娘子成婚当夜, 吃了这饺子, 寓意着早生贵子。   陆靖庭担心她会吃坏肚子,自己代替她吃了两只。   他是盼着魏琉璃能够早日给他生两个孩子的。   合卺酒已倒好,两人各持一杯,闻着淡淡酒香,魏琉璃未饮自醉。   “夫人,喝吧。”   两人的胳膊挽在了一块,做好了喝合卺酒的姿势。   陆靖庭一饮而尽,魏琉璃小口酌了几下,她一直看着陆靖庭,导致分了心,被呛到了。   “咳咳咳……”   陆靖庭取过她手中杯盏,喝掉了剩下的合卺酒,然后给她轻拍后背。   “夫人,你慌什么?”   陆靖庭似笑非笑,大掌有一下没一下的划过她的蝴蝶骨。   魏琉璃一噎。   对上男人仿佛泛着春光,但又似乎是一本正经的眼,她的心更慌了。   “在想什么呢?”陆靖庭又明知故问。   魏琉璃顺着他的话,脑子里想入非非。   想亲他,想看他不穿衣服的样子,想……和他一起睡觉!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抱歉,我孟浪了~   陆狗子:活到了26岁,终于可以过上和谐的X生活,233333~   反派们:为什么只有我们在兢兢业业搞事业?   ——————   PS:明天周四换榜,这章不能继续下去了,否则万一被锁了,就没有榜单了。所以……换榜之后咱们再继续哈~QAQ~ 第九十七章   “在想什么呢?”   男人的话像是一句魔咒般, 一直在魏琉璃耳畔不断回荡。   她想得可太多了!   魏琉璃方才被酒水呛过,含情眼水润妩媚,喉咙里还有一股酒水的辛辣味。   不知是不是陆靖庭这一身大红色吉服的缘故, 她只觉得面前这人风光霁月、面若冠玉、龙章凤姿。   他的腰封左右两侧各挂上了一块麒麟白玉玉坠, 宽厚的腰封衬得腰肢修韧挺拔。   魏琉璃看呆了。   无意识的咽了咽喉咙。   陆靖庭捕捉到了这一幕, 喜欢极了她眼中的垂涎之意。   他笑着看她, 又问:“怎么看呆了?为夫就这么好看?”   魏琉璃眼前浮现一片光束,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她仿佛听见了陆靖庭在说另外一番话:   “小样儿, 你还在等什么?”   “为夫就是你的, 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傻姑娘,莫要再犹豫了。”   魏琉璃咽了咽口水, 觉得今晚甚渴,一定是从魏家出门之前,她吃了太多的缘故。   合卺酒已经喝过了,此时此刻,孤男寡女, 喜烛低泣, 无一不在暗示着什么。   魏琉璃脱口而出:“那就安寝吧。”   这正合陆靖庭的心意:“好。”   千工床上挂着大红薄纱帷幔, 一半合, 一半开,内室飘荡着淡淡浮香, 光影浮动。   要不要先洗洗……?   魏琉璃上榻之前, 竟然还冒出了这个正经, 却又显得很是荒唐的念头。   眼下已经入秋了, 她今晨起榻时就沐浴过, 按理说已经不需要再洗澡。   但这样快就进入“正事”,魏琉璃总觉得不太能够适应。   上榻、脱鞋、躺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内室的烛火没有熄灭,帷幔上投着人影。   魏琉璃眼角的余光发现,帷幔被陆靖庭单手拂下来了。   但幔帐内,光线依旧隐隐灼灼。   她的心跳如小鹿,比之前还要紧张。   这份紧张之中还带着些许的期待与渴望。   没错,她渴望……   渴望陆靖庭身上的薄荷清香,他的修韧体魄,他身上的灼烫,还有他附耳时的喃喃低语……   然而,就在魏琉璃等待着时,对方却没有一丝丝的行动。   她眼角的余光可以瞥见陆靖庭正笔直的躺着。   魏琉璃:“……”   这就不太对劲了呀。   在此之前,陆靖庭对床笫之事是极其热衷的。   就像是猫见到了猫薄荷,攻击性极强。   她内心的隐忍逐渐崩溃,一阵古怪的痒痒。   又过了片刻,魏琉璃转过脸看着陆靖庭。   陆靖庭也侧过脸来,与她对视。   男人轻笑:“怎么了?”   魏琉璃:“……”   今日是他与她的大婚之夜,他竟然反过来问她怎么了?!   魏琉璃觉得有些热:“夫君,你还没脱衣裳。”   陆靖庭眸光暗了暗。   他故意等着小妻子主动。   但这过程并不是很美好。   按着他的想法,立刻、马上就让二人“坦诚相待”。   陆靖庭应了一声:“那夫人想……脱么?”   他坐起身来,把魏琉璃也拉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   魏琉璃不知怎么了,今晚格外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个妻子,伺候夫君安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抬起手臂,给陆靖庭脱外袍。   陆靖庭也很自觉,配合着魏琉璃,等脱完外袍,他哑声问:“夫人,你还想继续么?”   魏琉璃将新郎的大红吉服搁置一旁,闻言后,双手一顿。   竟然本能的就想继续脱他衣裳。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渴望的去扒一个男子的衣服。   而且魏琉璃此刻十分清楚自己的内心,她想要继续……   她几乎是无意识的伸出手,直接开始扒陆靖庭的中衣。   陆靖庭乐见其成。   他里面没有衣裳了。   当熟悉的体魄展露在眼前时,那上面还残存着几道指甲划痕,是前几日留下来的。魏琉璃小脸一红,醉若胭脂。   她更馋了,呼吸不稳。   陆靖庭像一个步步为营的猎手,嗓音低哑,问道:“夫人,轮到你了,需要为夫帮衬么?”   魏琉璃眼神痴痴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目光落在了男人的唇上。   她缓缓靠近,吐气如兰。   陆靖庭突然伸出长臂,一把搂住了魏琉璃的后腰,稍一用力,把她抱在了身上。   两人的唇如此之近,但陆靖庭依旧在撩,说:“夫人,长夜漫漫,接下来,你想与为夫做些什么?”   魏琉璃心痒极了。   未及答话,就凑了上去。   纯粹是顺应本能。   刹那间,陆靖庭弃了所有策略,几乎是立刻化被动为主动,两个人吻在了一块。   相较之以往的不同,魏琉璃这一次主动了。   陆靖庭无疑很是受用。   这种事唯有两情相悦才能达到完美。   新娘子的吉服被撕开,陆靖庭欺身下去,笑了两声:“夫人,你记住了,今晚可是你先主动的。”   一言至此,男人眸光一暗,宛若化身恶狼……   春宵一刻,万金难换。   红鸾帐暖,浮沉若海。   ……   香料的作用,令得魏琉璃难得感受到此事的欢愉。   但她终究还是低估了陆靖庭。   迷迷糊糊之中,她仿佛听见了他在耳畔说一句类似于……让她再熬一次,要凑够双数。   是四次的意思么?   魏琉璃已没有脑子思索。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为何陆靖庭对双数那般在意。   他这样一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男子,此时此刻,却在她身上完全失控,看着他眼中轻晃的自己,魏琉璃又是一阵悸动。   虽还是难以承受,但心境完全不同了。   ……   翌日,魏琉璃是被拉起来的。   赵嬷嬷小心翼翼给她穿衣服,哄道:“小姐,按着规矩,今晨要给老太君敬茶,您且忍耐一下。”   看着魏琉璃一身雪色肌肤上的朵朵红梅,赵嬷嬷一阵心惊。   昨个儿,侯爷和小姐一直闹到了天明时分。   这要是换做以往,小姐哪还能睁开眼?   赵嬷嬷总觉得,自从小姐与侯爷经历几次夫妻间的事情之后,体力也逐渐稳增……   这就是传说中的遇强则强?   陆靖庭从外面大步走来。   男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绣暗纹的锦缎长袍,剑眉星目,他逆着光而来,黯然了院中的三千繁华。   魏琉璃刚刚还眯着眼,见了他立刻来了精神。   她记得昨夜一切。   一开始是她主动的。   而且……   中途,她还发出那种声音。   此刻回想起来,羞得无以复加。   “累么?且先去给祖母敬茶,之后你再回来继续睡,昨夜辛苦夫人了。”陆靖庭走上脚踏,从他的角度去看,正好可以将那雪峦收入眼底。   无数画面浮现在脑海。   陆靖庭眼中溢出一抹异色。   魏琉璃拢了拢衣襟。   陆靖庭轻笑:“现在知道羞了?”   魏琉璃无言以对。   她昨天晚上怎么能那般主动呢?   赵嬷嬷僵在脚踏上,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要如何不动声色的离开呢?   魏琉璃的新衣都是低领裙装。   大周以瘦为美,贵女们喜欢露出清冽明显的锁骨。   但魏琉璃身段不同,她虽然清瘦,却是该有肉的地方,半点不少。   低领装很轻易就衬托出那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她下了榻,一手遮在了胸口,目光不知该往哪里去看,憋了半天,翁声翁气,道:“昨夜也辛苦夫君了,我……我没有羞。”   陆靖庭低低一笑:“为夫不觉得辛苦。”   赵嬷嬷:“……”   她就不应该存在!   真担心小姐与侯爷马上会当场腻歪在一块,赵嬷嬷提醒道:“侯爷,小姐,老太君那边还在等着呢。”   魏琉璃还需要洗漱梳妆。   陆靖庭没有离开,就在内室看着她捯饬。   *   这厢,老太君与二夫人等人正在吃茶。   侯府人员简单,侯爷与夫人的洞房之夜,自然也是老太君所关心的。   一听闻那对新人折腾了一整夜,老太君仿佛已经可以幻想出重孙子满院跑了。   人一旦年纪大了,就喜欢小孩子。   老太君长叹一声,看向了陆无颜三兄弟,以及陆紫嫣和木棉,语重心长:“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盼着你们一个个早日成家立业,你们几个,从今儿开始,都要抓紧了。”   陆家众人:“……”   祖母又催婚!   陆家不乏子嗣,兄长与嫂嫂又正当浓情蜜意,孩子是迟早的事。   他们几个直接怀疑,祖母催婚不是为了子嗣,而是为了……份子钱!   这厢,张妈妈笑着走上前,道了一句:“老祖宗,侯爷带着夫人过来了呢。”   众人顺着小径望过去,就看见陆靖庭与魏琉璃一左一右缓缓走来。   男高女娇,魏琉璃似乎行动不便,陆靖庭有意搀扶着她。   原本是极其和谐的一幕,但由于魏琉璃时而怒嗔陆靖庭,时而又在他身上捶打,让人不免想入非非。   就连木棉也联想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不用多问,一定是兄长又把嫂嫂欺负哭了,才至于嫂嫂如此作态。   众人保持一致的表情,假装压根没看明白。   眼看着要入席,魏琉璃收敛神色。   陆靖庭一派清风朗月,如画眉眼含笑,看上去再也不是那个能令小儿啼哭的鬼面郎君了。   陆紫嫣不由得轻叹:“京城的风水真养人。”   兄长都养白了,她几时才能变白呢……   陆紫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默默哀念。   这厢,魏琉璃要给老太君上茶,她还没跪下,就被老太君扶住了:“好孩子,苦了你了。”   说着,老太君立刻赏赐。   魏琉璃:“……”不,她不苦……   张妈妈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摆着一副金饰头面,另有金如意一对。   托盘上面沉甸甸的一堆金子。   二夫人出手也阔绰,搬出了一座小金山……   没错,是正儿八经的小金山盆栽。   二夫人仿佛一夜之间清瘦了不少,嗓音也沙哑,像是不久之前哭过:“琉璃,你也别嫌弃,二婶除了金子,也没其他能够拿出手的东西了”   魏琉璃:“……”   她现在真的很怀疑,陆家一定有金矿!但是她没有证据。   “多谢祖母和二婶。”魏琉璃不知不觉就发财了。   她也带了金豆子,给陆家同辈的弟妹们,每人都发了一袋金豆子。   早茶开始时,张妈妈端着参汤到魏琉璃面前:“夫人,这大补汤有利于助孕,老祖宗吩咐老奴特意熬出来的。”   魏琉璃:“……”   助孕……   她要给陆靖庭生崽崽了么?   魏琉璃看向了陆靖庭。   陆靖庭也看着她。   小妻子娇气柔弱,能承受他的孩子么?   陆靖庭当然不可能只要一个孩子。   他那可怕的偏执欲望,令得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若是能怀上双生子就好了。   但思及小妻子的身子状况,陆靖庭倏然拧眉。   一个接着一个生……亦可!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生孩子有风险啊!   陆狗子:那就一个个来吧,三年可以凑齐2个。   魏琉璃:-_-||   ————   姑娘们,今天更新迟了,抱歉啊!明天给大家补上! 第九十八章   当日, 陆靖庭吩咐了阿缘搬箱笼。   从漠北到京城,他的箱笼就没怎么打开归置过。   阿缘现在直接怀疑,侯爷早就想与夫人同住。   侯爷只是没有直接搬过来, 而是步步谋划。   说实话, 阿缘以前从未察觉侯爷是这等心机男子。   他是侯爷的贴身小厮, 也是唯一可以近陆靖庭身的人, 当然也知道香料一事。   阿缘对此保持中立的态度。   坚决不能认为侯爷是个无良之人!   侯爷只是想睡自己明媒正娶了两次的妻子而已,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桃园,众婢女皆低垂脑袋,不敢多看陆靖庭一眼。   倒不是怕他, 而是见过他穿着大红色新郎官吉服之后的模样, 府上女子只要一挨近他,就忍不住怦然心动。   当然了, 爬床这种事,侯府的婢女是万万也不敢做出来的。   魏琉璃看着阿缘搬箱笼,目光幽幽的望向了那个颀长高大、器宇不凡的男人。   是她的错觉么?   她虽然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但人又不傻,她起初在漠北, 只觉得陆靖庭是个粗壮莽夫啊。   如今, 却是越看越觉得他兰芝玉树、俊美无俦。眉眼如远山苍黛, 眸若浩瀚星辰, 唇瓣十分有型,面颊轮廓清晰, 棱角完美。   魏琉璃看着这一幕,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昨晚啃咬男人唇瓣的画面……以及感觉。   她心中一动。   但身上的酸楚与疼痛, 又令得她及时制止了想入非非。   不!   饶是“美人”如此秀色可餐, 她也不能再碰了!   美色误人啊!   魏琉璃颤抖着双腿, 避开了两人对视的目光,缓缓转身迈入屋内。   她如此娇软,房事万不可得意忘形!   陆靖庭目送着魏琉璃进屋,幽眸微眯,倒也没有追上去。   小妻子需要好生休息一下,不然今晚他就难以继续了……   陆靖庭的体格惊人。   此前在漠北,他有一次最长时间是半个月没有上榻,实在困极了,闭眼小憩片刻即可。这些年下来,早就练就了魔鬼般的体魄。   故此,昨夜放纵过后,他非但不疲惫,反而是一脸神清气爽,浑身心舒畅。   果真,采阴补阳这种事,也是不无道理的。   “任何人不得叨扰夫人休息,可都听见了?”陆靖庭沉声低喝了一声,即便不是军令,也宛若是军令。   桃园的众人皆应下:“是,侯爷。”   *   老太君特意把陆靖庭叫到跟前说话。   她并没有提及朝中之事。   从某种程度上说,老太君从几年前开始就有意放权。   她要培养起几个有担当的家主。   唯有儿孙们真正立起来,陆家才能崛起昌盛。   故此,老太君唯有心狠,以及心大。   然后,再静等花开。   她问及了陆无颜和陆紫嫣的终身大事。   “听说今年年底的好日子诸多,咱们陆家是应该多办办喜事。”   陆靖庭明白老人家的意思,道:“祖母放心,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就看长公主选择如何站队了。”   陆靖庭也看好罗阳郡主与二弟。   在时人看来,姻缘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才是王道。   所谓两情相悦,那也只是诗经中的故事。   婚后再培养感情也未尝不可。   再者,陆无颜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并没有心仪的女子,如此一来,和罗阳郡主配一对,也没甚不可。   老太君一开始就锁定了长公主的宝贝女儿。   她长叹一声:“老大啊,咱们陆家经不起再度折腾了,绝对不能如十几年前那样仓皇逃去漠北,长公主府的势力,咱们势在必得,老二也必须得娶罗阳郡主。”   陆靖庭默了默,强扭的瓜不甜。   他起初是半点不愿意接近魏琉璃。   但是不知不觉之中,他就是上瘾沉迷了。   他说:“我会将这话传达给二弟。”还是让二弟自己去争取吧。   长公主视女如命,只要罗阳郡主心悦上陆无颜,那么,这桩婚事必定能够成功。   老太君点了点头,又说:“还有你……虽说我老婆盼着重孙子,但你也得悠着点,琉璃毕竟不是练家子。”   侯府的一切大小事宜,老太君心里门儿清。   陆靖庭微微一怔。   他与魏琉璃刚刚补办大婚,正当浓情蜜意的时候。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控制了。   闻此言,陆靖庭想起了魏琉璃耷拉的模样,看上去确实有些可怜。   他违心应下:“……是,祖母。”   *   这一天晚上才将将入夜,陆靖庭很早就来了桃园。   魏琉璃不久之前才起榻,她用了晚膳,泡了一个热水澡。   虽然人是醒了,但神智并不是很清晰,眼神朦朦胧胧,仿佛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陆靖庭一来,赵嬷嬷等人纷纷悄然无息退下。   男人不动声色点了香料。   魏琉璃靠着贵妃椅,打算看一会话本。   漫漫长夜,夫妻二人总不能只干那种事。   可就当陆靖庭朝着她走来时,魏琉璃不由自主的分了心神,手中捧着的话本子突然就变得不那么精彩了。   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她明明是浑身无力,但心却是蠢蠢欲动了起来。   陆靖庭身上集聚了薄荷与冷松香。   让人闻之,只觉得莫名心安。   陆靖庭在贵妃椅旁边的杌子上落座,也抓了一本兵书,有模有样的在看。   魏琉璃瞄了他一眼。   这厮竟是如此正经沉稳,然而她却是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要不得啊!   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魏琉璃坚强的继续翻阅话本子。   然而,看着书中的字,她脑子里却都是陆靖庭不穿衣服的样子。   魏琉璃:“……”   怎会这样?!   这时,身侧的男人淡淡启齿了:“心不在焉?可是有心事?”   魏琉璃侧过脸看着他,两人对视的瞬间,她的身子骨一酥,像是被雷电击中,说不出的内心酥麻。   还有一阵轻微的颤栗。   “没、没甚心事。”   魏琉璃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陆靖庭的唇上,然后再往下,是他萧挺干净的下巴,随后就是凸出的喉结。   她咽了咽口水,此时此刻,无论是陆靖庭身上的味道,亦或是他的神情,都像是赋予了致命的吸引力,令得魏琉璃放下了一切矜持。   她就那么看着他,然后缓缓靠近。   陆靖庭垂眸,看着她凑过来的脸,没有回避,然后小妻子亲上了自己。   香软的唇一靠近,陆靖庭就弃了手中兵书,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床榻走去。   魏琉璃睡了一整日,此时宛若是慵懒的娇花,无力但又有精神,比之前正常的状态更是惹人怜惜。   陆靖庭呼吸加重,欺身过来时,特意附耳强调了一句:“夫人,今晚又是你主动求欢的。”   魏琉璃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无言反驳。   怎么一到了晚上,她就想与陆靖庭亲近……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医生,我病了。   医生:保持沉默,不然会被侯爷灭口。   魏琉璃:-_-||   ——————   给大家补上昨天的更新。   咱们下午继续哈~ 第九十九章   陆靖庭今晚良心发现, 折腾了两回,察觉到小妻子恹恹欲睡,他就收了手。   掐灭了香料, 男人身上披着一件中衣, 走出了屋子, 吹着外面的秋风, 尽可能的让自己静下来。   至始至终,他都认为,床笫之事不应该是他一个人受益。   他自己尚未排解好,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一个人欢愉了。   来日方长, 往后余生, 他与魏琉璃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磨合。   陆靖庭走出庭院。   天际银月如钩, 叶片上凝结了秋露,葳蕤草木之中,还隐约有一些虫鸣声。   是夏虫在做最后的挣扎。   陆靖庭沿着小径走到后花园子,他耳垂微微一动,立刻悄然驻足。   须臾, 就看见一可疑的身影从院墙一跃而下。   陆靖庭站着没动。   倒是陆紫嫣在转身的刹那间, 她吓了一大跳。   “啊——兄、兄长?!”   陆靖庭负手而立, 眸光轻飘飘的抬起, 望向了前院另一侧。   随后才对陆紫嫣道:“老四,你三更半夜去卫家做甚?”   卫国公府除却一个小公爷之外, 就是卫芙了。   陆紫嫣与卫芙没什么交情, 谈不上深夜翻墙过去谈心。   陆紫嫣不敢欺瞒于陆靖庭。   她知道, 骗谁都不能骗兄长。   迟早会被查出来。   陆紫嫣低头, 老实交代, 坦白从宽:“兄长,卫子健这几日在外面脱衣裳暴晒,结果染上了风寒,此事是因为我而起,我……我这才过去看望他。”   陆靖庭神色不变,稳如泰山:“那你为何不走正门?”   魏紫嫣:“……”   兄长总是如此犀利!   她还能说什么呢?   做贼心虚,怕被人瞧见?!   陆靖庭对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台:“且随我过来。”   陆靖庭是家主,所有人都惧怕他。   陆紫嫣也不例外。   不多时,陆靖庭在亭台下的石凳上落座,陆紫嫣只敢站着,有种做了亏心事的错觉。   下一刻,陆靖庭言简意赅,道:“你与卫子健到了哪一步了?”   这一瞬间,陆紫嫣在悠悠的秋风之中石化了……   到了哪一步了……?   她和卫子健?!   陆紫嫣在陆靖庭看似十分淡然的凝视之下,突然就像是炸了毛一样:“兄长!”   她双眸瞪得老大。   一脸不可思议!   她在兄长眼中,是那么不知检点的女子么?!   陆靖庭情绪甚稳:“你若是看中了卫子健也不是不可。他虽然弱,但也容易掌控。”   陆紫嫣蒙了。   她真的只是过去看看那小子死没死而已!   “可是兄长,我比他还年长两岁!”陆紫嫣突然脱口而出。   她都忘记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了。   陆靖庭瞥了她一眼。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以陆紫嫣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强势的男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卫子健正好合适。   卫国公府也容易被陆家掌控,日后她嫁过去,就住在隔壁,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整个陆家都是她的后盾。   一旦吵起来,陆家人立刻抄了家伙就能杀过去。   陆靖庭淡淡道:“女大三那抱金砖,大两岁就是银砖。”   陆紫嫣:“……”这样也行?   不对!   这怎么就提到谈婚论嫁了?!   陆紫嫣吱吱呜呜,急得跳脚:“兄长!我、我与卫子健真的是清白的!”   那又如何呢?   陆靖庭:“你若是喜欢他,为兄可以帮你促成这桩婚事,长兄如父,二叔不在了,你的终身大事,兄长自是要把关。为兄且问你,卫家小公爷……你当真喜欢?”   真的不嫌弃对方太弱?   陆靖庭觉得,他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男人啊。   当然了,他不会过多干涉陆紫嫣。   陆紫嫣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不知该作何回答。   陆靖庭接着说:“你若是想好了也不是不可,但这小子需要接受考验。”   陆紫嫣问:“兄长打算如何考验他?”   嫁人就像是下赌注。   赌对了就是安康喜乐一生,可若是赌错了,那就是抱憾终生。   虽然可以和离,但终究是走错了一条路了。   陆靖庭不会轻易让家中妹妹嫁出去。   但对弟弟们的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陆靖庭:“过几日再说,不过,你切记……不可与他僭越。”   陆紫嫣是被当做男孩养大,二夫人这些年一心怀念亡夫,对她的教养不足。   更别提读《女戒》之类的书册了。   陆靖庭操碎了心。   陆紫嫣神色赧然,立刻道:“我才不会!他那般瘦弱,如何能对我下手!”   陆靖庭眼神幽幽:“老四,为兄主要是担心你对他做什么。”   自家的白菜,不能祸害了别人家的猪啊。   要是祸害了,那就只能负责了。   陆紫嫣:“……”   她、她是那种孟浪的女子么?!   *   翌日,魏琉璃还是一直在睡。   似乎是永远都醒不来一般。   陆靖庭昨夜折返了桃园,早上离开时,她没有醒来。   晌午又去看了她一次,她还在昏睡。   到了傍晚十分,下人才过来告知他,魏琉璃总算是转醒。   虽然身子没有大碍,但精神头不太好。   艳红的唇,衬得面颊愈发苍白。   陆靖庭过来用晚膳。   桃园有专门的小厨房,做的都是魏琉璃喜欢的小点心,为了让她消食,特意两个时辰的莲子粥。   但魏琉璃没什么精力吃饭,一边吃一边打盹儿。   “……”   陆靖庭还想着今晚换个几个姿势,见她这般,不由得拧眉。   是他太过了么?   于是,这一晚,陆靖庭没有继续点香料。   前半夜,两人相安无事,床榻里侧的小妻子睡得正酣。   陆靖庭却是煎熬。   他正当年富力强,对魏琉璃又是喜欢到了骨子里,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将其拴在腰带上。   屋内大婚的诸多摆设还没撤走,到处都是大婚之夜的样子。   陆靖庭难免心动,从背后抱住了魏琉璃,附耳亲她:“夫人……”   喊了好几声,怀中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靖庭的大掌开始不老实,魏琉璃终于被打扰了,嗓音带着愤怒,嚷嚷道:“休要闹!烦死个人呐……”   陆靖庭:“……”   看来,小妻子前两夜对他的渴望,皆是因为香料。   虽然知道答案,但内心仍旧充斥着淡淡的堵闷与不甘。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的心,它好乱。   魏琉璃: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QAQ~   ————   大家好,咱们晚上继续哈~ 第100章   到了三朝归宁的日子。   魏琉璃昨晚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起床还算精神。   但身子骨还是慵懒的。   早膳时,她神色倦怠,对美食也打不起兴趣来。   陆靖庭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她的一切小动作, 以及神态。   “夫人, 昨夜休息的如何?”陆靖庭明知故问。   魏琉璃眼皮耷拉, 长而密集的睫毛羽挡住了含情桃花眼, 也不抬眼看陆靖庭,只吱呜说:“嗯……尚可。”   陆靖庭:“……”   才补办大婚三日,这就对他失去了兴趣了?   若非是这一次使用了迷香,陆靖庭根本就感觉不到这种热情与疏离的落差。   *   到了魏家。   魏启元命人在巷子口点燃了炮竹, 足足响了一刻钟才停歇, 巷子里到处弥漫着炮竹的硝烟气息。   魏府大办回门宴,无处不彰显对女婿的珍视。   魏府门外的探子们面面相觑, 京中谁人不知魏、陆两家的滔天仇恨?!   帝王赐婚,两家唯有接受。   但眼下是闹哪一出?   魏大人似乎很是重视陆靖庭。   而陆靖庭陪着妻子归省,也同样携带重礼。   可见,这个女婿对岳丈,也是相当敬重。   但, 也正是因为魏启元与陆靖庭都对彼此表现的过分热情, 导致了探子们根本就不相信如此和谐的表面。   探子们充分发挥了脑补之力, 默契的总结出了一个结论:   那便是, 魏大人与永宁侯,一定是在演戏。   实则是彼此厌恶彼此到了极致。   没错!一定是这样!   *   魏启元招待陆靖庭之时, 魏琉璃与长姐说话。   魏家的女眷都知道魏琉璃的身世, 但魏启元一人独大, 即便众人对魏琉璃甚是不满, 也只能忍让着。   魏海棠是除却魏启元之外, 对魏琉璃最好的魏家人。   补办大婚之后,魏琉璃心中压着一桩事,她甚是羞涩,悄咪咪对魏海棠,道:“长姐,我……我也似乎喜欢上那事了……你懂得,就是那桩事。”   魏海棠:“……”   虽然实在好奇,但妹妹与妹夫的房中事,她还是莫要多问的好。   魏海棠提及了一事:“妹妹,你的月事如常么?”   魏琉璃没有想得那么深入,点头:“嗯,如常呢。”   魏海棠有些忧心,她自己的确没有怀上过孩子,倒是盼着妹妹能够早日当上母亲,永宁侯府的主母,不生孩子是不行的。   纵使陆靖庭眼下没有妾室,但魏海棠不得不为妹妹考虑长远。   “好妹妹,你既然喜欢那事,那便……多缠缠妹夫,早日怀上孩子也好,算是了了一桩事。”魏海棠提醒。   魏琉璃一怔。   她这几日实在太过乏力,竟是将这事给忘却了。   她与陆靖庭在漠北那会已经圆房,再算上回京之后,次数也不少了。加之,陆靖庭又是那样勤……按理说,应该会很快就怀上孩子。   这时,一婢女上前,道:“大小姐、二小姐,太子殿下登门了,筵席处马上就要开席,大人让两位小姐过去。”   今日归宁宴,除却陆靖庭夫妇之外,便是魏家的族中人,算是家宴。   魏海棠即便如今和离了,但魏启元不允许任何人小看了长女,任何场合都会让她露脸。   魏海棠知道,这是父亲给她的尊荣与爱护。   她也没让人父亲失望,如今这副处境,也不曾自轻自贱,更是没有低看了自己。   姐妹二人结伴前往筵席处。   太子萧珏正与魏启元饮茶。   陆靖庭也在场。   但一看见魏琉璃从小径走来,陆靖庭起身,大步迎上前。   男人高大颀长,女子娇小柔弱。   陆靖庭伸出长臂揽住了魏琉璃的后腰,从外人的角度去看,仿佛就看见魏琉璃被庇佑在了陆靖庭的长臂之下。   魏琉璃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裙装,垂云髻插着赤金步摇,她面若晨曦娇花,娇嫩的能够掐出水来,仰面与陆靖庭对视的一瞬间,又似娇羞的低头一笑,恰若夏荷初绽。   萧珏望了过去,恰好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他捏着杯盏的手一紧,真想立刻把魏琉璃抢过来,然后,用力的晃着她的身子,让她清醒过来。   她心心念念的人,应该是他啊!   萧珏忍了又忍。   这种宛若在心头割了一刀的痛感,与上辈子断头之痛,没甚区别。   魏锦瑟也来了。她是炎元帝亲赐的太子侧妃,再有一阵子就要嫁入东宫,地位今非昔比,在魏府走路也是带着风了。   但魏锦瑟一过来,就发现萧珏一眼都没看她,而是一直在留意着魏琉璃。   魏锦瑟捏紧了手中锦帕,上前行礼:“太子表哥。”   萧珏回过神,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魏启元当然看穿了一切。   庶女也是他的亲生女儿。   若非是炎元帝赐婚,他当真不愿将庶女嫁入东宫。   酒席开始,众人纷纷落座。   魏海棠在期间离席了,单独见了魏启元:“父亲,三妹性子阴暗,这还没入宫,就在席上对琉璃趾高气昂了,以女儿看,太子已在忍耐她。可若是入了东宫,还指不定太子会如何厌恶她。”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但偏生有些人却没有。   魏启元轻叹:“为父本想为了她的前程尽力而为,但你庶妹执念太深了。”   原本,他就打算将庶女嫁一个合适的好人家,这辈子不出意外,都会顺风顺水。低嫁,也容易拿捏对方。   到底是个庶出的,自然不能与嫡女相比。   可魏锦瑟心气儿太高。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魏海棠埋怨:“这事还不得怨父亲,当初母亲走后,您选一个正经女子当续弦,也好比过找一个替身强。”   魏启元:“……”   柳氏是替身,魏锦瑟又何尝不是替身呢。   作者有话说:   二夫人:渣男!   魏启元:本官……太难了啊!   ——————   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明天,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崛起!   作者以陆狗子的人品发誓! 第101章   筵席处。   陆靖庭与萧珏在同一桌。   萧珏看着魏琉璃就坐在陆靖庭的身侧, 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他眼中酸涩,只觉得刺痛。   萧珏主动举杯,脸上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侯爷不胜酒力?还是说, 不想赏脸?”   陆靖庭的确没什么酒品, 酒量也不佳。   陆家素来禁酒, 萧珏上次去漠北监军, 也是陆靖庭唯一饮酒的一次。   萧珏是故意想给陆靖庭难堪。   尤其是当着魏琉璃的面。   魏琉璃失忆之后,对陆靖庭的酒量并不了解。   女子都是慕强的,无论是体格、武力、地位……亦或是酒量。   魏琉璃当然是希望自己的男人,在各个方面都可以傲视群雄。   她侧过脸看着陆靖庭。   陆靖庭眉目峻冷。   他感觉到了萧珏的杀意。   他之所以不胜酒量, 是因着这二十六年来都在禁酒。   但并非是天生不能饮酒。   陆靖庭一惯会总结经验, 上回在漠北体验过醉酒滋味,他对这辛辣之物已经有所适应。   男人举杯, 动作从容洒脱,宛若酒桌上的高手,也是笑意不达眼底:“殿下说笑了,殿下敬酒,我岂会不赏脸?这今后, 我与殿下就是连襟了。”   酒席上, 魏锦瑟面色一红。   大周民风还算开化, 但尚未成婚的女子, 是不宜与未婚夫同席的。   魏锦瑟不仅堂而皇之的出席,还就坐在了萧珏身侧不远处的位置上。   方才, 魏启元与魏海棠, 也正是因为她如此做派, 给气走了。   太子萧珏皮笑肉不笑。   好一个连襟!   萧珏完全不自省, 饶是到了这个时候, 也认为是陆靖庭抢走了本属于他的心上人。   见陆靖庭一饮而尽,萧珏又继续给他倒酒:“来,孤继续敬你。”   陆靖庭也不示弱,他喝一杯,也让太子喝上一杯。   二人顾及身份,无法当场互殴。   只能化酒桌为战场。   一个是当朝太子,另一个是永宁侯,他二人皆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酒席上,无人敢上前劝阻。   魏琉璃也没有制止陆靖庭。   在她看来,已经逐渐接受了陆靖庭无所不能的事实。   陆靖庭一喝酒,耳根子就会红。   魏琉璃留意到了这一点,盯着他的耳垂,笑了笑。   若非是因为有人在场,她都要上手去摸了。   陆靖庭见美人看着他笑,他心情愉悦,一杯接着杯,与萧珏继续斗酒。   于是,等到魏启元过来时,就看见两个女婿皆醉了。   虽然都还在强撑着,但那飘忽的眼神,彼此对彼此的憎恶,以及蠢蠢欲动的杀戮,皆预示着马上可能就要打起来。   魏启元脑壳胀痛,头都大了。   索性又命下人搬来了最烈的陈酿,干脆把这二人彻底灌醉,省得惹是生非。   *   陆靖庭醉得不轻,魏启元提出了让夫妻两人留宿。   但按着大周规矩,回门的夫妻两是不可以在娘家同房的。   魏琉璃把陆靖庭送到了偏院。   一路跌跌撞撞,男人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晃动。   但他还有一种宛若飞升成仙的错觉。   身子飘飘然。   魏琉璃在他的胳膊下,他低头看她,发出一阵轻笑:“我夫人,甚美。”   魏琉璃架着他,累得面颊绯红,醉酒的男人,少了寻常时候的肃重,眉目之间染上了一抹风流韵色。   魏琉璃嗔了他一眼。   这样的陆靖庭实在让她陌生。   没有得到回应,陆靖庭止了步子,高大的身段摇摇晃晃,一把捏住了魏琉璃的下巴,迫使她仰面看着他。   “夫人,为夫没有醉。”   魏琉璃:“……”   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   小径两侧树影婆娑,才晌午过后,秋阳温热。   风吹在人身上,惹得人心浮躁。   陆靖庭心思一动,头一低,差一点点就要碰触魏琉璃的唇。   魏琉璃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唇,然后胳膊一伸,将他的脸推开。   魏家的婢女看得目瞪口呆。   魏琉璃嫌丢人,气得跺脚:“夫君!你还到底要不要去歇息?!”   陆靖庭昨夜放过了魏琉璃,但不代表他没有念想,他此刻看着小妻子,一听到“歇息”二字,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好、好……我这就与夫人一道过去歇息。”   魏琉璃已经懒得与他计较了。   片刻后,她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终于把陆靖庭推倒在了床榻上。   魏琉璃刚要起身,一股大力摁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她突然被人翻过身,陆靖庭压了下来。   他好像总喜欢把人压在身下。   并且每回都压得甚是流畅。   魏琉璃尚未回过神来,陆靖庭的鼻梁,已经抵触到了她的,男人忽然认真的问道:“夫人,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脸?”   酒气扑鼻而来。   但可能由于这人是陆靖庭的缘故,她并不觉得讨厌。   魏琉璃:“这……有甚么区别?”   陆靖庭自己想了想,他也似乎觉得,喜欢他的脸,与喜欢他的人,这二者没有太大的区别。   陆靖庭又问:“夫人觉得,是为夫好看?还是太子好看?”   魏琉璃:“……”   换做以往,她必然会觉得太子表哥在容貌上更胜一筹。   然而,现如今,她只觉得陆靖庭这种萧挺的容貌,更是让她心动。   若说太子是白玉公子。   那么陆靖庭就是大漠中的挺拔槐杨。   他有他的卓绝气度。   魏琉璃脑子里冒出几个字“夫君更男人”。   她本要说,陆靖庭更好看。   然而,就是因为她略显迟疑的这小片刻,却让陆靖庭误以为,在魏琉璃心里,还是喜欢萧珏那样的白面公子哥。   他很是不满意,低下头,狠狠吻了下去。   “唔……”   那好大一团,立刻堵住了魏琉璃。   醉酒的男人,果然是会乱性的。   魏琉璃第一次被陆靖庭这般深吻。   她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就好像什么也不用去做,她立刻、马上也会交代了过去。   ……   终于,就在魏琉璃濒临窒息之时,身上的人突然就不动了。   魏琉璃先是怔然,随即她推了一下,陆靖庭睡着了,但似乎还是担心她会被压坏了,身子倾斜,放了魏琉璃自由。   魏琉璃爬坐了起来,喘气半晌才回过神。   天呐。   她被夫君这番一亲,魂儿都差点出窍了……   这到底是夫君太厉害?   还是她太把持不住了?   魏琉璃安顿好了陆靖庭就离开了偏院。   光天化日之下,不宜白日宣淫。   万一夫君又醒了,她可招架不住他。   从偏院出来,魏琉璃迎面撞见一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萧珏。   昔日无话不说的青梅竹马,到了今日,却是相顾无言。   魏琉璃知道,三日前补办大婚,太子表哥想要掳走她。这种事着实太不地道了,会害惨了她的。   她很有为人妇的自觉,绕了一条道离开。   萧珏当然不能在魏家对心上人做出什么。   他无奈苦笑。   方才也看得真切。   只见魏琉璃唇瓣殷红,是陆靖庭做的么?!   萧珏闭了闭眼,他十四岁启蒙开荤,当然明白一个男子对女子热衷时,会做些什么。   “殿下,前面就是偏院,左厢房已被永宁侯所住,您去右厢房吧。”魏家小厮好心提醒。   任谁都看出来了,太子殿下与永宁侯的关系诡谲。   萧珏置若罔闻,一听陆靖庭在何处,抬步就往左厢房走去。   屋外,阿缘见来人是太子,正要阻挡。却见太子气势胸闷,一把将他给推开:“滚开!”   萧珏直接开门入屋。   陆靖庭正躺在榻上。   萧珏大步靠近床榻,低头看着这个伟岸不凡的男人,他不难想象的出来,陆靖庭晚上是如何宠爱魏琉璃的。   如排山倒海般的嫉恨,以及醋意使然,令得萧珏一时失控,突然伸手掐住了陆靖庭的脖子,欲要把他活活掐死。   这时,陆靖庭猛然睁开眼……   ……   同一时间,魏琉璃还没走远,她隐约感知到了不妙,带着两名婢女,又折返了偏院的左厢房。   阿缘正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廊下打转,看见魏琉璃,仿佛是瞧见了救命稻草:“夫人呐!太子殿下进了屋!小的亦不知眼下如何了!”   闻言,魏琉璃大惊。   她立刻上前,直接推开了门扇。   就在门扇被推开,视野扩大的一瞬间,时光凝固了,魏琉璃看见了这样一幕:   萧珏被陆靖庭压着,一只手被握在了陆靖庭手中。   魏琉璃:“……”   是她误会了么?   可这姿势,她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啊。   夫君压谁任何人,都似乎压得无比熟练。   魏琉璃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她转身要走。   陆靖庭站了起来:“夫人,刚才……”刚才怎么了?太子要杀他,他本能的反过来压制对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萧珏也爬了起来,笑了笑:“表妹,方才你所见,正是你所想。”   一言至此,萧珏忽然瘫软在地,这下是彻底昏睡了过去。   陆靖庭还有一丝丝清醒,他走上前,总觉得自己应该解释几句,但具体为何要解释,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夫人,你听我说。”   魏琉璃笑了笑后退:“我明白的。”   言罢,她转身就走。   陆靖庭摇了摇头,眼神开始涣散,这已经是强撑到了极致了,倒下之前,脑子里还想:她明白什么?   *   魏启元得知萧珏与陆靖庭差点打起来,他捏了把汗,随即吩咐道:“把太子与陆靖庭分开!”   是以,陆靖庭被小厮扶上了榻,太子则被抬到了隔壁的右厢房。   以魏启元的心性,自然是知道,倘若两个女婿打起来,陆靖庭必胜。   魏启元站在廊下长叹一声。   他知道,不出五载,京城必定大变!   翌日一早,陆靖庭与萧珏双双从左、右厢房出来。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又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装作不认识。   也对昨日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魏家准备了早膳,萧珏与陆靖庭用过早膳之后,就分道扬镳。   回东宫的回东宫;回侯府的回侯府。   魏琉璃坐在马车上,也不提及昨日之事,但看着陆靖庭的眼神,总是带着一抹探索与兴致。   却不像是看着心上人,反而像是在欣赏着什么。   陆靖庭:“……”   男人一个眼神看过来,魏琉璃撇开眼,立刻望向车窗外,拒绝与他眼神对视。   陆靖庭手痒,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太过纵容小妻子了,才至于她如此作态。   “不准乱想!”他实在没忍住。   魏琉璃的目光依旧望着外面,喃喃说:“夫君,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陆靖庭:“……”   *   东宫。   萧珏一回来就发了一通火。   “来人!把花琴师给孤带过来!”   不多时,花艺泽被人带到了萧珏跟前,他一袭白衣,男生女相,骨相清瘦。秀丽的眉目之间透着一股不愿意臣服权贵的倨傲。   花艺泽不卑不亢:“太子殿下,小人是三殿下的人,还望太子明晓。”   他作了一揖。   萧珏冷笑,抬起了胳膊,一把捏住了花艺泽的脖颈,这一刻的萧珏,眼神狰狞可怖,一字一字从唇角溢了出来:“老三的人?那又如何?!孤把你困在这里,倒要看看老三来不来救你?!”   *   陆靖庭刚下马车,萧青直接从府门大步走来。   他神色匆忙,上前就直接握住了陆靖庭的双肩,激动道:“大表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魏琉璃随后下了马车。   她狐疑的看着这一幕,眸光炯亮。   陆靖庭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他侧过脸,张了张嘴,欲要解释什么,却是突然就意识到,可能有些事情越是解释越是麻烦。   陆靖庭推开了萧青的双手。   萧青正当着急,再度握了过来:“大表哥!出事了!我现在极需要你!”   魏琉璃:“……”   她抿了抿唇,低着头往石阶上走,打算独自一人进门。   陆靖庭:“……”   到底是她想多了?还是……他自己想多了?!   *   陆靖庭单独在书房见了萧青。   “三殿下,你站好再说话!”男人低喝了一声,保持距离。   萧青一惯是吊儿郎当:“大表哥!我那琴师,被太子掳走了,此事你得帮帮我!”   花琴师……   陆靖庭倒是有一些印象。   当初在漠北伏击金箔兵马,花艺泽替二弟挡过一箭。   太子萧珏未免太过蛮横行事了。   纵使花艺泽只是一介琴师,但到底是三殿下的人,他岂能说抢就抢……   那就只有一个缘由,太子是在故意挑起纷争,他在宣战了。   陆靖庭神色凝重。   萧青直言:“若是让萧珏登基,你与琉璃还能有什么日子过?”   陆靖庭:“……”   这倒是真的!   陆靖庭:“你想要什么?”   “萧珏的命!”   陆靖庭幽眸微微一暗,并没有表态。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忍不住嗑CP,QAQ~   陆狗子:夫人,请注意你的思想,很危险!   太子:我只是一个反派,我能有什么怀心思呢?   ——————   姑娘们,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了哈。晚上还有更新哦。 第102章   萧青过于直接。   但陆靖庭也没有虚与委蛇的心思。   倘若太子萧珏登基, 无论是对陆家,亦或是对萧青,都将是灭顶之灾。   此事无可厚非。   让陆靖庭意外的是, 萧青会突然如此直接。   要知道, 炎元帝尚且壮年, 后宫新人源源不断, 单单是今年就新进了几名世家女子入宫。   太子要想熬到炎元帝油尽灯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除非……   是萧珏等不及,要开始动作了。   书房是关着的,外面都是侯府的影卫, 内室只有陆靖庭与萧青二人。   陆靖庭眉目微冷:“三殿下为何突然这样急?”   他是绝对不会相信, 萧青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一个没有任何心机,亦或是野心的皇子, 根本活不到今日。   那一定是有什么事影响到了他。   陆靖庭甚是理智,但也态度平和,仿佛在讨论着一桩无关紧要之事。   这一刻的萧青,觉得陆靖庭甚是可怖。   这家伙……明明野心勃勃,怎能佯装的如此沉着冷静?!   萧青:“太子掳走了我的琴师。”   陆靖庭幽眸微眯, 打量了萧青几眼, 直言道:“殿下并非是一个重情之人, 况且那也只是一个琴师。”   萧青语塞。   陆靖庭是嫌他的理由不够充分?!   未及萧青开口, 陆靖庭又说:“三殿下,花琴师好歹是你身边的人, 太子为何会肆无忌惮掳走?还是说……这也正是三殿下所期望的?”   有了矛盾, 就可以发动攻势了。   陆靖庭的怀疑不无道理。   萧青怔然的同时, 眼波忽闪, 但很快就被他遮掩。   两人对视之时, 萧青额头溢出薄汗,有种难以招架之感。   陆靖庭忽然淡淡一笑:“过阵子太子纳侧妃,届时我会派人潜入东宫救人,三殿下且放心。”   萧青:“……”不知为何,真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陆靖庭如此一说,他总不能逼着对方去造反。   萧青强颜欢笑:“大表哥……那就劳烦你了!”   *   这厢,萧青一离开侯府,陆靖庭就把陆无颜叫到了跟前说话。   “京中时局就要大动了,你尽快与罗阳郡主把婚事定下来。”   陆无颜僵住。   兄长可真是雷厉风行。   可成婚这种事,当真可以如此直截了当么?   陆无颜没甚撩女子的经验,而且罗阳郡主也不是一般女子。   陆靖庭作为兄长,也是作为一家家主、一军主帅,对陆无颜下达了命令:“一月之内,你的婚事必须定下来。”   也就是说,陆家要在一个月之内,成功把长公主府的势力拉拢过来。   又来了!   就是这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陆无颜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他作为陆家一份子,的确应该为了陆家的恩荣而奋进。   况且,罗阳郡主非但貌美,还是个性情中人。   与京城那些文文弱弱的贵女不同,倒是像极了陆家女子。   莫非……这就是天赐的缘分?   陆无颜俊脸一红,问道:“兄长,当初你与嫂嫂……是如何化干戈为玉帛的?”   陆靖庭纠正了他的措辞:“我与你嫂嫂一直都挺好,不存在化干戈为玉帛。”   陆无颜:“……”   兄长非要如此坚持,他也无法。   陆无颜又说:“那兄长当初是如何讨嫂嫂欢心的?”   关于这一点,陆靖庭甚有经验:“送花、送金子。”   陆无颜:“……”   也就是鲜花与钱财?   竟是如此简单粗暴豪不敷衍呐!   作者有话说:   PS:明天真的加更!我发誓! 第103章   魏琉璃回到桃园。   这个时节, 桃园的秋桃又熟了一波。   陆紫嫣与木棉过来摘桃子。   见魏琉璃明显出神,陆紫燕跟进了屋,她不是木棉那个馋猫, 直接趴在桃树上就不下来了。   屋内还是大婚之日的布置。   陆紫嫣想要打探一下兄长对卫子健的看法, 故意靠近了魏琉璃, 旁敲侧击, 道:“嫂嫂,你怎的心不在焉?”   魏琉璃神色一滞,算不上失落,亦或是悲哀。   她看话本无数, 对男子之间的风花雪月也追捧过好一阵子, 她并不排斥。   可这事发生在了自己的夫君身上,那就很微妙了。   好奇……   无比的好奇!   魏琉璃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是高门宗妇,仪态要稳住。   “……四妹妹,我这里有今年新做出来的果脯,你且尝尝。”   魏琉璃就快要忍不住自己了。   夫君一定是在上面的那个吧……?!   可太子表哥,与三殿下也不弱啊!   到底谁上谁下呢?   虽然, 魏琉璃没有相信夫君有那方面的癖好, 但亲眼看见他与太子、三殿下那般亲密, 魏琉璃无法控制奔腾不息的脑补画面。   夫君那般强势, 一定是在上面……吧?   魏琉璃犹豫被“压”的次数太多了,她很想看见陆靖庭也被压压的场景。   要不……   她下回也试试?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就如同雨后撒下的种子, 肆意野蛮生长。   陆紫嫣吃了几只果脯, 蹙着秀眉问道:“嫂嫂, 你身上真香, 用得是什么香包?”   魏琉璃没有用香包的习惯。   她自己倒是不曾闻到自己身上的香气,她以为是因着屋内的香灰之故。   魏琉璃行至长案,点燃了一炷香。   “我不曾用香包,是你兄长拿过来的香,你若是喜欢,我让你兄长也送你一些。”至于到底是什么香,她也不知道。   总之,很是好闻。   清雅素淡,香而不腻,香气不甚明显,宛若雨后夏荷。   香料点燃,魏琉璃深吸了一口。   然后这才折返案桌旁。   她也拾了一块果脯放入嘴里,姑嫂二人都对酸酸甜甜的零嘴儿甚是喜欢。   然而,不多时,魏琉璃身子忽然开始浮热,脑中“压”着陆靖庭的画面愈发清晰了起来。   她嘴里嚼着的果脯突然就没有那么美味了。   原来,世上最美味的零嘴儿,也比不上美色当前。   陆紫嫣伸手扯了扯衣领:“嫂嫂,你有没有觉得热?”   魏琉璃回过神,发现陆紫嫣面颊彤红,眼神趋渐迷离。   她愣了愣,竟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魏琉璃如被雷击,目光缓缓移向了靠墙长案的三角兽炉上。   那浮烟袅袅之中,她仿佛看见了这几日来的种种诡谲画面。   她终于明白,为何补办大婚之后,她每每入夜都那么渴望陆靖庭了!   好一个心机夫君!   魏琉璃顾及陆紫嫣,端起一杯茶盏,行至长案前,动作果断的浇灭了那柱香。   随即,魏琉璃低喝:“嬷嬷,带四妹妹出去,我要沐浴更衣!”   陆紫嫣觉得莫名其妙。   但她的确很热,需要外出吹吹风。   陆紫嫣一离开,魏琉璃立刻让婢女准备温水。   她需得……降降温……   *   这厢,陆紫嫣一边走,一边摇着手掌扇风。   她正行至小花园,就看见墙头趴着一人。   侯府有专门的练武校场,卫子健倒是时常过来扎马步,但这不走正门,且喜欢爬墙的毛病却是没有改掉。   换做以往,陆紫嫣定然会嘲讽他一顿。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卫子健纤细的腰肢,以及露出锦袍下摆的那双长腿,陆紫嫣眸色一滞。   她本能使然,在卫子健掉下院墙的刹那间,陆紫嫣一个健步上前,结结实实的抱住了他。   是拦腰公主抱。   卫子健的心“噗通”跳动。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摔个狗啃地,反而被心爱的姑娘给抱住了。   少年尚未被晒黑的面庞,倏然一红,笑出一嘴的大白牙:“……□□姑娘,原来你对我也是有意的!”   陆紫嫣:“……”   这一刻,少女怔然。   她在哪里?这是在作甚?她为何那么想亲卫子健?!   陆靖庭与陆无颜正朝着这边走来。   兄弟二人见此景,倒也淡定从容。   尤其是陆靖庭。   陆无颜轻咳了一声:“咳咳,老四!不得对卫小公爷无礼!”   陆紫嫣猛然间回过神,双手立刻松开,放下了卫子健。   卫子健一个踉跄才勉强站稳。   陆紫嫣行至小径,做贼心虚,身子笔直,如站军姿。   陆靖庭深深地望了过来,似乎传递了一个眼神:让你不要招惹隔壁的猪,你非不听,现在好了,看你如何收场?!   陆紫嫣仿佛听见了什么,急着狡辩:“……我、我!”   天知道,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竟然当真差一点就对卫子健下手了!   这时,卫子健走上前,他自诩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一鼓作气,道:“侯爷!方才我与四姑娘有了肌肤之亲!我会负责的!”   陆紫嫣:“……”这家伙体格不行,口气倒是不小。他拿什么负责?!   陆无颜看向了兄长。   说实话,卫子健这样的男子,他们陆家是绝对瞧不上的。   但一切还得让兄长定夺。   陆紫嫣没有出言反驳,也看向了陆靖庭,她隐约在期待着什么,但具体期待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陆靖庭眉目清冷,对卫子健并不满意:“老四不日会比武招亲,卫小公爷,你若是真有心,届时可以自行争取。”   陆紫嫣:“……”   比武招亲?   有这回事么?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陆无颜讪了讪,这比武招亲的事,当真是兄长临时起意的。   好惨一个卫子健!   卫子健一噎,明知没什么胜算,但不敢忤逆了陆靖庭,当即就道:“好!我定会参加!”   陆紫嫣瞥了他一眼。   这家伙……会被打死的吧?!   *   夜色降临之时。   陆靖庭来到了桃园。   初秋的晚风沁凉,院中华灯初上。   补办大婚之后,侯府进账诸多,各房的用度也相应增加了些许。   魏琉璃侯夫人,老太君给她额外添加了月银。   晚膳丰盛,陆靖庭过来时,只见小妻子穿了一身十二破留仙长裙,碧霞罗丝带束腰,低领裙装,尽显胸口万里风华。   陆靖庭眸光一度晦暗。   对石案上的美食毫无兴趣。   但他要耐着性子,且让小妻子吃饱喝足,他才更加方便“进食”。   魏琉璃笑靥如花,格外热情,甚至可以说,热情的有些过火。   “夫君,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还有昨年的桃花酿,是我从祖母那边特意要来的。”   魏琉璃亲自布菜。   完全展示留一个合格的妻子,应该做的事情。   陆靖庭很是受用。   此前,魏琉璃多多少少有些孩子气,也从没有正儿八经伺候过他这个夫君。   对此,陆靖庭也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小事,无伤大雅。   但今天晚上,小妻子如此温柔贤淑,陆靖庭不仅受用,还很心神荡漾。   “多谢夫人。”   “夫君客气了,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   两人都饮了酒,但并没有过量。   经过前面两次醉酒之后,陆靖庭的酒量大增。   饭后三巡,陆靖庭把温柔美艳的小妻子抱起来,说了一句荤话:“夫人,你吃饱了?现在轮到夫君了。”   魏琉璃揪着他的衣襟,美眸眯了眯。   到了内室,魏琉璃提议:“夫君,你且先去沐浴吧。”   当然是要先洗澡的。   陆靖庭知道小妻子爱干净,他虽然是一个武将,但这种细节必须要留意。   “好,且等着为夫过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陆靖庭已经醉了,往净房走的动作,步履如风,迫不及待。   而且,魏琉璃悄咪咪的留意着,发现陆靖庭去净房之前,还把香炉里的残香给点燃了。   魏琉璃:“……”   果然呀!   亏得她今日发现了端倪!   也亏得她机智,已经换了一味香。   为了防止被陆靖庭察觉到,她专门挑了一种气味相近的香。   这厢,魏琉璃换上了睡裙,爬到床榻里侧,直接闭眼装睡。   不多时,陆靖庭就从净房出来,身上的水珠都没有来得及擦拭,他披着中衣,因为深知小妻子贪慕他的身段,他故意露在外面。   已经两日没有亲密,陆靖庭早就盼着入夜这一刻了。   只想来一场无休无止的风月情事。   然而,就在他行至床榻边上,并没有看见所期待的场景。   小妻子没有盼着他出浴。   非但如此,她还侧躺着,睡着了……   陆靖庭拧眉,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香料,他上了榻,一手放在了魏琉璃的腰上,附耳轻唤:“夫人、夫人你醒醒……”   魏琉璃的耳朵倏然一痒。   但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   她蹙着眉,没有睁开眼,嘴里嫌烦的嚷嚷:“讨厌!莫要扰我睡觉……”   陆靖庭:“……”   香料不起作用了?   陆靖庭:“……”   他不是一个喜欢强迫的人,鱼水之欢唯有双双配合才能达到顶峰效果。   陆靖庭总会精益求精,凡事都会仔仔细细找出前因后果。   他起榻,直接去找了琅琊。   闻言后,琅琊陷入一阵慌张:“没有理由啊……除非是夫人她已经心有他属。”   “滚!”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终是被辜负了,香料也不管用了~   魏琉璃:睡觉才是人生大事!   ——————   姑娘们,么么么么哒~下面继续哈。 第104章   魏琉璃睡了一个好觉。   虽然她与陆靖庭已经三夜不曾亲密, 但身子骨还有些乏力。   大婚那两天,真正是元气大伤。   魏琉璃起榻时,陆靖庭已经不在内室。   她望了一眼长案上的香炉, 上面的安神香已经燃尽了。   亏得她机智, 发现了陆靖庭的“心机”。   否则, 她这条小命万一交代在了榻上……   那可真是要被世人“传颂”了。   竟然是被“压”死的!   思及此, 魏琉璃再一次折服于自己的机智。   “嬷嬷,夫君是几时起榻的?”魏琉璃问道。   赵嬷嬷当然记着时辰,因为陆靖庭几乎一夜未睡:“侯爷离开后,子时才过来, 不到一个时辰, 又起榻了。”   魏琉璃勾了勾唇,桃花眼潋滟波光, 像极了林中妖精。   让夫君也尝尝无法睡觉的滋味。   如此,甚好。   魏琉璃又说:“让小厨房准备几样我寻常爱吃的点心,我要好好养养身子。”   和夫君斗智斗勇,可是持久战呢!   赵嬷嬷狐疑的看着她:“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竟这般高兴?”   魏琉璃没有把秘密说出来, 她现在怀疑, 自己身边的人, 也已经被陆靖庭“策反”了。   魏琉璃:“无事,我只是……高兴。”   赵嬷嬷:“……”   这厢, 给魏琉璃上好了早膳, 赵嬷嬷就去给陆靖庭复命。   *   书房内, 陆靖庭正掐着眉心。   按着琅琊所言, 那味香料不会有问题, 即便是不心悦他的女子,闻到了香料,也会对他趋之若鹜。   但小妻子昨夜毫无反应。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她心有深爱着别人。   陆靖庭岂会相信这种鬼话?!   魏琉璃一直待在他身边,她现在也愈发迷恋自己的脸与体魄,岂会移情别恋?   眼下,陆靖庭有要事要处理,当真不宜沉迷房中事。   但……   他不太甘心。   他对小妻子的吸引力,才持续两日?   而且还是在迷香的作用之下!   陆靖庭此前根本不注重外在,但回京这阵子,他逐渐注重容貌,也并没有觉得逊色于太子等人。   赵嬷嬷态度恭敬,道:“侯爷,小姐起榻后,气色甚好。早膳传了六样,胃口也不错。”   陆靖庭:“……”   男人挥了挥手,“嬷嬷,你下去吧,且密切关注夫人,有任何异样,立刻来报。”   赵嬷嬷应下:“是,侯爷。”   赵嬷嬷没有多想,她以为,侯爷是在盼着小姐早日怀上孩子,这才如此关注。   毕竟,京城中二十六岁的男子,早就儿女饶膝,再有几年就该要当上祖父了。   赵嬷嬷一退下,陆无颜走了过来:“兄长,长公主命人暗中送了信过来,说要见你一面。”   提及长公主,陆无颜心慌。   长公主在大周朝廷的势力不可小觑。   她嫁了两任丈夫,如今身边男宠成群,是个雷厉风行、行为果断的女子。   长公主说,只见陆靖庭。   对此,陆无颜更是心中没底。   陆无颜:“兄长,长公主大约是看出了陆家的心思,会不会……”阻碍他与罗阳的事情?   陆靖庭一个眼神扫过去,安抚了二弟:“老二,你才貌双全、文武皆通,罗阳郡主八成已经看上了你,是你自己不够积极,你在怕什么?”   陆无颜:“……”   兄长一语中的。   是啊,他在怕什么?   女婿迟早要见丈母娘的!   只是这位丈母娘的名声太过可怕,据说单单是男宠,长公主府就有二三十人?   陆靖庭一看看穿他的心思,走出书房之时,抬手搭在了他肩上:“罗阳性子刚烈,性情单纯,可见是长公主用心良苦,故意把她养成这幅样子。不然,只怕早就被皇上赐婚给旁的世家了。”   陆无颜:“……”兄长言之有理!是他肤浅了。   *   画舫,四周帷幔垂落,隔绝了外面一切光线。   陆靖庭被人捂着眼,带到了画舫雅间。   当他脸上的面纱被摘下时,看见正对面,就坐着长公主。   长公主身侧,一左一右,各一名男宠。   但若是细一观察,这几名男宠皆是手臂有力,坐姿挺拔,腰上佩戴了刀刃。   皆是练家子。   陆靖庭不动声色收敛眸中异色,落座之际,淡淡一笑:“殿下找本侯是有何事?”   长公主对陆靖庭印象颇深。   当年还是英王的炎元帝谋逆,陆家突逢变故,还是少年的陆靖庭带着陆家数百口人,杀出了重围。   他满脸是血,浑身都是伤,衣裳上面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   但他的眼神坚韧有力,仿佛无坚不摧。   是个狠人。   而今看来,她没有看错人。   如今,陆靖庭以更凶猛的姿态回了京城。   其实,在长公主看来,陆靖庭是很好的女婿人选。   可惜了,炎元帝先一步赐了婚。   长公主直言道:“本宫的女儿,看上了你们陆家郎君。此事,想必侯爷当然知晓。”   陆靖庭点头,也不否认:“罗阳郡主可是看上了本侯的二弟?”   说着,陆靖庭拿出一副画册,敞开来,那上面正是陆无颜。   长公主瞄了一眼。   以她阅男无数的经验来看,画册中人是罕见的美男子。   难怪女儿会看上……   长公主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足够直接的人了,不成想今日遇见了一个更加直接的。   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很欣赏的看着陆靖庭:“可惜了,本宫早出生了数年。”   陆靖庭的眉心微微一蹙:“本侯只对自己的夫人有意。”   “噗嗤——”   长公主以袖捂唇,大笑了起来。   陆靖庭是枭雄无疑,但不成想,他也会这般耿直有趣。   长公主倒也没觉得自己被轻蔑了。   这年头,世家功勋之中,痴情专一的男子,只怕就如天上明月一般稀少了。   这一点,她对陆靖庭高看了一眼。   陆靖庭:“殿下,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长公主稍稍收敛,她已至中年,风韵犹存,身段丰腴婀娜,低领裙装将波涛之处彰显无疑。   陆靖庭目不斜视,仿佛一眼不曾看见。   长公主看得出来,他不是在装。   这些年,裙下之臣无数,今个儿遇到一个坐怀不乱的,倒也是新鲜。   她神色逐渐恢复如常,眸中露出一抹锋芒,是要开始谈正事了。   “陆二公子想要求娶本宫的女儿,也未尝不可。但绝不能让皇上以为,是本宫与你陆家联盟了。罗阳自幼顽劣,她若是主动追求陆二公子,圣上不会多想。所以……你们陆家倘若真的想要结亲,那就让陆二加把劲,需得让我本宫那女儿真正爱上他才行。”   让陆无颜主动,炎元帝只会以为,是陆家蓄意勾结长公主府。   可若是罗阳郡主自己主动,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不过……   陆靖庭抱拳,道:“殿下提出这个意见,便是同意这桩婚事,那也是愿意结盟了。”   长公主唇角的笑容凝固。   她的确是这个意思。   但陆靖庭未免太过直接。   长公主:“你就不问问为何?本宫会选择你们陆家?”   陆靖庭平静的看着她:“皇上想要削弱殿下的势力,而殿下膝下无子,唯一一个女儿,骄纵跋扈,无甚心机。倘若殿下他日遭遇不测,罗阳郡主难以生存。陆家男子是最好的女婿人选。”   长公主一愣。   没错,她挑来挑去,挑了几年,也没有给罗□□色出一个良人。   可陆家也同样危险。   长公主是在下赌注,她一惯看人很准,知道陆靖庭非池中之物,也知道他做的那些事。   “呵呵呵……好一个永宁侯,本宫愈发觉得遗憾,早出生了几年。”长公主再度拂袖遮面,轻笑了几声。   陆靖庭:“……”   男人不太高兴。他不喜别的女子如此看着他……   有被冒犯到。   *   陆无颜“奉命”接近罗阳郡主,并且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得到她的心。   罗阳郡主有一座画舫,陆家也有画舫在护城河。   陆无颜借鉴了兄长的经验,带了一捧牡丹花,以及一锦盒的金老鼠,捯饬的人模狗样,约见了罗阳郡主。   月色极好。   陆无颜递了名帖,这才上了罗阳郡主的画舫。   这个时辰,男未婚女未嫁,着实不宜见面。   但罗阳郡主性情奔放,陆无颜又是以“道谢”的名义上了船。   看着如此丰厚,且十分独特的谢礼,罗阳郡主一时间无以言表:“你怎知道我是属鼠的?”   陆无颜当然做了一些功课。   他不仅知道罗阳属鼠,还知道她的一切口味,以及她喜欢怎样的男子。   陆无颜今日特意一袭黑色劲装,就是照着罗阳的喜好来的。   她喜欢习武之人,他便携带了一把祖传宝剑。   无一处不透着武者风范。   陆无颜答非所问:“你喜欢这些金鼠就好。”   罗阳觉得这一窝金老鼠,像极了鼠崽子。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又说:“你们侯府的花真娇艳。”   陆无颜一本正色:“你若是喜欢,后园子的花都可以送给你。”   罗阳瞬间面颊滚烫。   是她多想了么?   还是陆二表白了?   想娶她去侯府?!   *   从画舫回来,陆无颜去兄长面前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经过。   陆靖庭点头:“嗯,不错,不出意外的话,罗阳已经对你大有好感,只等着她主动出击了。你且不要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抛足了鱼饵,那就等着鱼上钩了。   陆无颜觉得此举不厚道。   但扪心自问,他也喜欢罗阳啊……   那姑娘太纯真,毫不做作!   *   陆靖庭与陆无颜说过话之后,就直接去了桃园。   魏琉璃就躺在榻上看话本。   陆靖庭不动声色的点燃了香料,随后去净房沐浴。   等他出来时,发现小妻子倒床就睡了。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日常怀疑自己的魅力,QAQ~   魏琉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   今天加更失败,明天再试试看! 第105章   陆靖庭回头看了一眼三角香炉, 里面的香料正燃烧着。   他再看向床榻,小妻子背对着他,怀中抱着一只软枕, 睡得正酣。   人就在他的床上, 但凡他生出了邪念, 立刻、马上就能得逞。   但, 陆靖庭始终坚守的原则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   故此,他上了榻,在魏琉璃身侧躺下之后, 什么也没做。   内室安静如厮, 已经入秋,夜间微凉。   陆靖庭单手撂下帷幔, 隔绝了外面光线。   似有若无的女儿家的体香扑鼻而来,即便是闭着眼,他也能感知到身侧美人曼妙的身段。   过了许久,毫无睡意。   陆靖庭素来意志力坚定。   说睡就睡,说不睡就能不睡。   从来不会被外事所扰。   然而, 小妻子就躺在他身侧, 他没法当做身边无人。   陆靖庭侧过身, 看着魏琉璃纤细白皙的脖颈, 这个时候也不顾什么你情我愿了。   他自己的妻子,他当然能碰得。   吻上了白嫩的耳垂, 陆靖庭的一只大掌开始不老实了。   “夫人, 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何处处都令我如喜欢?”   陆靖庭知道魏琉璃没有睡着, 情不自禁的附耳, 说了真心话。   魏琉璃现在的身子很是敏感。   禁不住撩拨。   尤其是陆靖庭的手掌与旁人不同, 掌心都是茧子,触碰到肌肤上,引起阵阵颤栗。   她装不下去了。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陆靖庭幽深如海的眸。   那眼神太过深邃,仿佛一眼就能把人吸食进去。   他的脸近在咫尺,唇停留在她的肌肤上。   对于陆靖庭的某些癖好,魏琉璃已经有些了解了。   比如,他喜欢对称的东西,哪怕是亲吻面颊,也是左右都不能落下。   她穿着粉色薄纱睡裙,陆靖庭觉得碍事,很快就给褪下了。   魏琉璃承认,她也喜欢陆靖庭不穿衣服的样子。   若非是两人体力悬殊颇大,她也不会排斥夫妻亲密。   不一会,魏琉璃就被撩得面颊涨红,呼吸不稳。   陆靖庭强忍着,就等着这一刻。   看着小妻子如此情态,他仿佛才能笃定,她也是心悦自己的。   男人轻笑,嗓音喑哑:“夫人,今晚你多熬一会,莫要很快睡下。”   魏琉璃囧了。   这又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那你快些!”   快……   那可不行!   陆靖庭是一军主帅,从小就享受着万人瞩目。任何事情都不愿意接受失败。   男人如何能快?!   那是万万不可!   小妻子的想法不可取。   陆靖庭素了几日,今晚没有继续再当和尚的道理。   这阵子以来,他早就将画册上的所有姿势融化贯通,还自创了独属于自己的方式。   陆靖庭自是乐在其中。   就宛若是当初新学了一个武功路数,恨不能天天演练。   然而,在他眼中所谓的“演练”,对魏琉璃而言,就不亚于是一场生死博弈。   到了最后,早就困乏的不行了,眼梢还挂着泪珠子。   还是如往常一样,魏琉璃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陆靖庭在她耳畔埋怨:“怎么又睡着了?”   魏琉璃:“……”不然呢?她难道还精神抖擞?   *   翌日,魏琉璃是被热醒的。   她微微睁开眼,就看见了陆靖庭的胸膛,背后有一只手掌,正摁着她。   她身子乏力,开腔时,嗓音沙哑:“夫君,你、你这是怎么了?”   陆靖庭一个翻身,把她压下,男人眼眸里终有无穷无尽,燃之不尽的火苗:“夫人,为夫……”   还差了一次。   怎么也得凑齐两回啊!   陆靖庭对魏琉璃哪里都甚是满意,唯独这体力让人忧心。   门外,木棉的声音传来。   “嫂嫂!嫂嫂你起了么?!”   随即是赵嬷嬷的声音:“祖宗啊!可别嚷嚷了!小姐和侯爷都没起来呢!”   木棉顿了顿,又说:“那我进屋瞅瞅!”   赵嬷嬷一把抱住了她:“六姑娘!万万不可!”   屋内,榻上。   魏琉璃与陆靖庭面面相觑。   魏琉璃看见陆靖庭蹙眉,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她背后的那只捣乱的大掌缓缓往下,突然在她的后臀上重重拍了一下。   警告道:“日后告诉小六,早晚莫要来桃园!”   魏琉璃:“……”   什么人呐,为了吃肉,自己亲棠妹都嫌弃!   陆靖庭情绪不甚好,那种悸动又硬生生的压制了下去,这滋味并不是好受。   陆靖庭隐约知道,长此以往下去,他的身体可能会出大事。   然而,相比之下,魏琉璃却是如同吸食了晨露的花朵,娇嫩欲滴,嫩得能掐出水来。   魏琉璃瞪他:“你太过分了!”   陆靖庭:“嫁夫从夫,你只能听从我的。”   魏琉璃失去十年记忆,脑子里根本没有女德的概念。   “快起开!小六要进来了!”   魏琉璃催促。   外面天光大亮,陆靖庭难得睡到这个时辰。   他起身之前,蹙眉凝视着小妻子,总觉得对方不够爱他。   这种不对等的感情,竟让他徒增堵闷。   就仿佛,老六都比他重要。   陆靖庭起身,胸膛有几道指甲划过的红痕。   魏琉璃没好意思去看。   但仍旧记得,昨天夜里,陆靖庭一遍又一遍的在耳畔询问心得。   “夫人,你觉得这样如何?”   “我是用力了?还是力道不过?”   “你喜欢我这么做?”   “这个姿势怎样?”   “……”   一想到这些,魏琉璃就羞愤不已,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   *   桃园的小厨房,是扬州来的厨子,做的点心一绝。   得知木棉是过来蹭早饭的,陆靖庭为了“以绝后患”,从桃园离开之后,直接把管事叫到跟前吩咐:“去给六姑娘也安排一个小厨房,要雇扬州的厨娘!”   得知此消息的木棉,她感动不不已。   果然,兄长最是疼爱她!   *   东宫纳侧妃,皇宫举办宴席,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携带家眷出席。   魏琉璃自然也跟着陆靖庭入宫。   今日除却参加宫宴之外,陆家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办,那就是把花艺泽从东宫救出来。   陆靖庭不宜亲自出手。   陆家在宫里也有自己的眼线。   但不到万不得已,绝无可能动用暗桩。   故此,陆无颜三兄弟亲自出马。   陆无颜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袍,墨玉冠束发,入宫不得佩戴武器,他腰上挂着白玉吊坠。   是文人打扮。   罗阳郡主痴痴地望过来,她发现,无论陆无颜做如何打扮,在她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自那日画舫见过之后,陆二就再也没有找过她,这无疑令得罗阳患得患失。   得不到的,总是容易骚动。   越是若即若离,就越是让人沉迷不可自拔。   单纯如罗阳,当然猜不到,她今日的处境,正是自己的母亲,与陆家商榷好的。   魏琉璃的席位,与罗阳郡主紧挨着。   两人曾经是死对头,现如今,关系却是莫名的和谐。   罗阳是个爽快人。   她现在目的很直接。   要嫁去陆家!   那就是魏琉璃的妯娌了。   故此,罗阳笑眯眯的:“琉璃,你这一身衣裳真好看,恰配你的肤色。”   魏琉璃也毫不吝啬的夸赞起了罗阳:“郡主,我也就生得白皙了一些,要论起身段,郡主可谓是无人能及。我这衣裳要是穿在郡主身上,只会更好看。”   两人互吹一番,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魏琉璃记着夫君交代给她的任务,拉着罗阳的手,故意刺激她:“郡主是我见过最独特、出众的女子。我当真很是期盼与你做妯娌,只可惜……”   “可惜什么?”罗阳立刻追问。   魏琉璃了解罗阳的性子,继续刺激她:“我家小叔文武双全,登门谈亲事的媒婆,都快要把门槛给踏平了。但小叔心中有人,迟迟没有首肯。”   陆二心里有人了?   罗阳郡主忽然紧张。   魏琉璃为难的笑了笑,凑近了一些,附耳道:“郡主,你也知道,陆家情况特殊,倘若小叔主动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子,只怕会让旁人误会,说是陆家欲要拉拢权贵。小叔他……心里实在苦啊!”   罗阳心头咯噔了一下。   莫非……   陆二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不!   她绝对不能让陆二为难。   陆二无法主动,她自己主动还不行么?!   思及此,罗阳郡主欲要从席位上起身,她素来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女子,虽然没有心机,但在行为上,却是像极了长公主。   喜欢的人,一定要下手为强。   魏琉璃拉住了她,不让她此时就去找陆无颜,道:“郡主,你稍安勿躁,且等待最佳时机。反正,我们陆家都甚是喜欢你,小叔也不愿意接受旁的女子,你莫要急。”   罗阳心头一阵荡然。   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被人需要!   此时,陆无颜等人离席了。   罗阳郡主望了一圈也没有瞧见人。   她有些着急、焦虑。   魏琉璃轻抿了一口茶。   她知道,陆无颜几人是悄悄潜去了东宫。   为了转移众人视线,魏琉璃轻叹一声:“哎,小叔文武双全不说,还貌胜潘安,郡主应该也察觉到了,今日不少贵女都在频频偷看小叔呢。”   此话不假,陆家男子的容貌,的确皆是出类拔萃一般的存在。   罗阳郡主终于忍不住了。   就仿佛是有人觊觎上了她的东西,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琉璃,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魏琉璃的含情眼一眯,笑得像一只小狐狸:“这还不容易,不如趁着今日的机会,当场宣示主权。”   罗阳郡主:“……”   言之有理啊!   她太讨厌京城的贵女们了!   就该让这些人知道,她的人,谁也不能觊觎!   作者有话说:   陆无颜:原来,宝宝也是个万人迷,233333~   老太君:婚事操办起来~   魏琉璃:陆家又多了一个厉害角色!   反派:有完没完?!你们陆家不要太过分!   ——————   姑娘们,大家好,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啦,么么么么哒~ 第106章   魏琉璃拉住了罗阳:“郡主, 且稍安勿躁,等小叔重新入席也不迟。”   眼下,算着时辰, 陆无颜几人应该刚到东宫, 倘若重新救出花艺泽, 那么不出小半个时辰, 人就应该往这边赶来了。   届时,再让罗阳郡主当众表明心意,恰好可以转视线。   罗阳郡主理了理衣襟:“琉璃,还是你有远见。”   魏琉璃憨笑了两声。   若非是陆无颜的确出色, 她都不好意思再继续欺骗罗阳。   这姑娘实在是太好骗了。   酒席设在御花园, 这是太子萧珏第一次隆重纳侧妃,东宫虽然也有女人, 但都是没名没分的。   再加上,侧妃是魏锦瑟,乃丞相之女,酒席难免隆重了一些。   太子萧珏也在场。   他与群臣寒暄,这种场合, 自然不忘拉帮结派。   萧珏偶尔会看向魏琉璃, 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任何不悦, 亦或是吃醋之色, 他心头堵闷难耐。   他堂堂太子,终是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   而他心头的表妹, 却还在他的喜宴上谈笑风生、笑靥如花。   当真是讽刺, 滑天下之大稽!   魏琉璃无心顾及太子看着她的眼神。   她今天有重要的任务要办。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无论是站在宁永侯夫人的位置上, 亦或是陆无颜的长嫂的份上, 她今日都要完成夫君交代给她的事。   魏琉璃觉得刺激极了。   就好像她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她并非只是一个后宅花瓶,她也参与了陆家的诸多大事之中。   而且,夫君相当信任她。   任何计划都会告诉她。   让她觉得,夫君是用了平等的眼神看待她。   而不存在男尊女卑。   终于,陆无颜匆匆入席。   魏琉璃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也有东宫禁卫朝着这边走来。   陆无景与陆无昌呢?   魏琉璃蹙着小眉头,感觉不太妙,她看向了男席处,陆靖庭对她点了点头。   魏琉璃明白了夫君的意思,回了一个媚眼过去。   仿佛是在传达“妾身知晓了”。   陆靖庭:“……”虽然男女席相隔甚远,但他看出来了,这就是媚眼。   魏琉璃沉浸在兴奋之中,对身侧的罗阳郡主道:“郡主,小叔入席了,你还等什么呢?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捷足先登。”   这话太有道理了!   不管是自己喜欢的人,亦或是东西,都要捷足先登。   就在东宫的禁卫即将挨近陆无颜之时,罗阳郡主站起来,走出席位,径直行至中轴线上,在众人的瞩目之中,她直接跪下,对炎元帝道:“皇帝舅舅,罗阳想求一桩婚事!”   炎元帝一愣。   探子已经告知了他,罗阳郡主近日来频繁与陆家人接近。   原本,炎元帝就怀疑,是陆家蓄意接近罗阳,意图拉拢长公主府。   炎元帝心头一阵不妙。   他可以拒绝么?!   这个令人头疼的侄女!   早知道,他就提前把她许配给其他人。   可恨的是,京城贵公子一看见她就想要遁之!   炎元帝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   以至于忘记了说话。   罗阳郡主朝着陆无颜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她以为,陆无颜心悦她,但又碍于身份,不能直接表露心意。   他的这种眼神,无疑是欲言又止、有苦难言。   罗阳郡主心疼他,满心满眼皆是他。   既然陆二对她情根深种了,她也要表示表示。   于是,罗阳再度开口:“皇帝舅舅!我要嫁给陆二公子!”   炎元帝的心猛然一沉。   果然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娇娇女儿,罗阳郡主的夫君,必然会得到长公主的鼎力栽培!   不!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一定是陆家人蓄意为之!   炎元帝的多疑毛病又犯了。   这时,长公主低喝了一声:“罗阳!你在胡说什么?哪有女子自己主动求亲的?!”表面虽是如此表态,但内心却是一阵雀跃。   好女儿啊,就是要这样。   自己喜欢的男人,当然要主动!   闻言,炎元帝的心稍稍平复。   然而,下一刻,罗阳郡主又道:“皇帝舅舅,我与陆二……已经私定终身!我们就连……就连定情信物都有了,是一盒子金老鼠!”   长公主忽然站起身来:“你、你……你说什么?此话当真?!”   一言至此,长公主看向了炎元帝:“皇上,既是如此,你可要为罗阳做主啊!她可是你唯一的侄女!要不就杀了陆二!要不就只能赐婚了!”   炎元帝:“……”他能直接杀了陆二么?   老太君算准了时辰,知道该轮到自己上场了,她站起身,也行至中轴线上,声音甚有底气:“皇上,老二倘若冒犯了郡主,那他委实该死,皇上不必顾及陆家百年功勋,该罚该杀,皆是应该的!”   炎元帝:“……”   老太君如此“深明大义”,还让他如何杀人?他又不是暴君!他是么?!   罗阳郡主忍不住了:“皇帝舅舅!你不能伤害陆二!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炎元帝:“……”   都到了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怎么看都像是个阴谋。   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长公主与老太君,看上去并不是很支持这桩婚事的样子。   然而,这怎么看都像是阴谋啊!   罗阳郡主继续哭诉:“皇上舅舅!您若是不首肯,我就……我就是给您看!”   罗阳一惯骄纵,她做出什么事都不过分。   炎元帝刚刚平复的心,又跌落了下去。   陆无颜也走了过来,撩袍跪地:“皇上,千错万错都是微臣之错,郡主她……她是无心的!”   罗阳郡主当即反驳:“陆二,我喜欢你,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蓄意接近你的!”   陆无颜顿时感动不已。   这姑娘……   还真是为了他考虑啊!   罗阳为了他,就连名声都不要了,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众目睽睽之下,炎元帝无法棒打鸳鸯。   只能一边忍着心头滴血,一边赐婚。   罗阳郡主得偿所愿,心中欢喜至极:“多谢皇帝舅舅!”   陆无颜还算沉稳肃重,不敢表现的太过欢喜,表面沉闷,但内心无声无息的开出了花儿。   他要娶妻了!   这时,东宫的禁卫们面面相觑。   今晚有人闯入了东宫,他们一路跟踪,只在御花园看见了陆无颜。   然而,陆无颜此时正被赐婚,他们不敢直接上前。   毕竟,夜闯东宫的事情无凭无据。   这厢,陆靖庭与陆无颜对视。   萧青也察言观色,大约知道花艺泽被救出来了。   陆无景与陆无昌尚未入席,估计正与花艺泽在一块。   萧青眸光眯了眯,倒是小瞧了陆家人了……   参加一次宫宴,还顺道多了一桩婚事,事情愈发有趣起来了。   太子萧珏的面色铁青。   陆家与长公主府结亲,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魏锦瑟真是他的克星,才第一天嫁过来,他就面临如此危机!   *   吉时到,萧珏踏足东宫。   侧妃的宫殿离着太子的寝房颇远。   萧珏今晚心情欠佳,本不想过去,但宫里的司寝官需要记录太子大婚事宜,他只能去敷衍。   他膝下无子,这对储君而言,并非是一桩好事。   其实,萧珏知道,他的确应该有子嗣了。   但他自从梦见过前世之后,他就一直觉得,他的孩子,应该是由自己喜欢的女人生出来。   他想要一个与魏琉璃共同的孩子。   此时,刚刚行至婚房廊下,迎面走来一人,此人正是萧珏的贴身女随从——晓风。   晓风微敛眸,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殿下,出事了,花琴师……被人带走了。”   萧珏眸色一沉:“……一群废物!一个琴师都看不住!”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利用了今晚宫里设宴,才悄然潜入了东宫!   而带走花艺泽之人,八成就是今日参加婚宴的人。   试问除了陆家人,还有谁会如此大胆?!   萧珏握了握拳头,愈发觉得,魏锦瑟是专门来克他的!   仅仅是大婚之日,他就接连遭遇不妙之事!   萧珏甩袖,转身离开。就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了。   “殿下!殿下呀!今晚是您的洞房花烛夜,殿下这是要往哪里走?”司寝官在廊下嚷嚷。   此时,魏锦瑟正在喜房中焦急的期盼着。   她终于嫁给了太子。   成为东宫侧妃。   从今往后,她就可以高出魏琉璃一头了,甚至于长姐魏海棠见了她,也要行礼!   她只觉得,她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然而,听见外面的动静,魏锦瑟心一惊,忍不住掀开了盖头,问:“殿下他人呢?”   陪嫁婢女抿了抿唇,不敢直言。   魏锦瑟伸手,在她身上狠掐了一下:“说!殿下他人呢?”   婢女吃痛,亦不敢违背,战战兢兢如实道:“回、回三小姐,殿下他又离开了。”   魏锦瑟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站起身,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放肆!我不是什么三小姐!我是侧妃娘娘!喊我娘娘!”   那婢女吓惨了,当即捂脸跪地:“侧妃娘娘!娘娘饶命啊!”   魏锦瑟双眸含恨。   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她都把过错放在魏琉璃身上。   一定又是因为魏琉璃!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明人不说暗话,老生要踏平整座山头!   陆二:我要娶妻了!成功脱单!   罗阳郡主:来,生小老鼠~   大臣们:又要掏礼金了?   ————   大家晚上好,咱们明天见啦~ 第107章   宫门外, 萧青一眼就看见了陆家的马车,还有陆无景与陆无昌兄弟两人。   他大步走了过去。   马车车帘被掀开,花艺泽走了下来。   他在马车内换了衣裳, 遮住了身上的伤痕, 但白玉脸上还有青紫痕迹。   是被萧珏所伤。   萧青拧眉, 眼中露出杀意。   但瞬间就被他遮掩。   他抱拳:“多谢两位表弟了。”   陆无景与陆无昌也作揖, 客客气气道:“殿下不必如此,都是自己人。”   没错!都是自己人!   萧青觉得,陆家所有人都比陆靖庭要面目可亲多了。   宫宴已经结束,陆靖庭大步走来, 宫门外不少世家官员, 陆靖庭的声音并不高,喜怒不明:“老三老四, 你二人今晚辛苦了。三殿下玩了这一出,若有下次,陆家不再奉陪。”   陆无景与陆无昌对视了一眼。   兄长这是在暗示,一切都是三殿下的计谋。   萧青被当场揭穿,只好无奈耸肩。   他只是试探一下陆靖庭。   看来, 他以后万不能小看了陆靖庭。   陆家人先后上马, 女眷们上了马车。   花艺泽脸色不甚好看:“殿下, 你可玩够了?殿下可曾想过, 倘若太子当真杀了小人呢?”   萧青语塞。   花艺泽轻叹:“罢了,反正小人命若薄柳。”   丢下一句, 花艺泽拂袖离开。   萧青张了张嘴, 追上去:“生气了?”   “……”   “小花, 你真的生气了?”   “……殿下请自重!”   *   长公主并没有直接离宫。   炎元帝今日口头赐婚了, 但具体时日尚未定下来。   长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婚事绝对不可以草率行事。   必定得让钦天监占卜一个绝佳的日子。   炎元帝心口堵闷。   眼下,陆家又多了一个像长公主这样强大的姻亲。   炎元帝脑壳胀痛。   长公主一直保持笑靥如花,甚是欢喜:“陆家男儿一个赛一个俊美,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也必然好看呢!”   炎元帝:“……”她就真的没有一点其他野心?   长公主向帝王讨要了圣旨,这才离开。   离宫之时,她的笑意宛若一朵绽放到了靡荼的罂粟花。   美艳,但又致命。   炎元帝顿时毛骨悚然。   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他带病杀入皇宫,长公主手中捧着第一任夫君的头颅,站在汉白玉石街上,对着他笑。   炎元帝顿觉得浑身发凉。   总觉得所有人都想要谋害朕。   *   陆家的马车刚刚抵达侯府大门,罗阳骑马赶来。   “陆二!”   她高喝了一声。   陆无颜的身子突然紧绷。   这姑娘……好生直接啊!   大晚上的,她是特意来找他的么?   如此真的好么?!   陆家的人都很识趣,一个个都迅速迈入府门,假装没有看见罗阳郡主。   木棉却是个好奇心甚重的。   她知道,二哥也要娶媳妇了。   待陆家众人都回避之时,她则借着夜色隐藏了自己,悄悄偷听。   陆无颜立在石阶下面,长身玉立,眉眼如画,温和了三千里的风月,月华成了他的衬托,世界一切繁华皆不如他半分。   罗阳看痴了。   眼下,她和陆无颜的关系改变了。   心境也不一样了。   罗阳倒也不羞涩,直接走上前:“陆二,我知道你的心意,这以后你再也不必担心了。是我主动求了赐婚,也是我主动想要嫁给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陆无颜瞬间俊脸滚烫。   双手放在身子两侧,无所适从。   他心跳加速,气息不稳,仿佛是策马驰骋了半天。   有一个太过直接的未婚妻是什么体验?   陆无颜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自己可以少了许多主动。   悲的是,他不知如何应对。   在罗阳郡主面前,他就像一个风月小白。   鬼使神差的,陆无颜突然想到大婚之后,男在下女在上……   这个念头令得陆无颜愣住:“……!!!”   打住!不能继续往下想!   陆无颜一副君子做派,点头:“多谢郡主体谅。”   罗阳只嫌婚事太过麻烦。   她扑上前,以陆无颜始料未及的速度,突然抱住了他的腰。   陆无颜浑身毛孔都僵住了。   好在,罗阳很快就放开了他。   “陆二,我走了!以后……你若是出门,我都送你回来。”   言罢,罗阳郡主重新上马,带着她的随从潇洒离开。   陆无颜:“……”   心情相当的微妙。   第一次有姑娘说送他回家。   这厢,木棉偷听到了这里,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她实在太过兴奋了,但也不知道具体在兴奋什么,火速去见了陆紫嫣。   又将所偷听的一切都告诉了陆紫嫣,还道:“四姐姐,你学会了么?若是能像罗阳郡主那般,再矜持的男子也逃不了你的手掌心。”   陆紫嫣深深地望着木棉。   她很担心,木棉不久之后会现学现用。   陆紫嫣:“小六,女孩子要矜持的。”   木棉诧异的看着陆紫嫣:“四姐,你为何会说这种荒谬之言?”   陆紫嫣:“……”小六深不可测啊。   这厢,陆紫嫣去后院之时,特意绕道去了一趟校场。   不成想,还真看见了一具白花花的身子,是卫子健在习武。   他的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是没眼看。   陆紫嫣不敢直视卫子健露在外面的膀子,直接撇开脸,大步离开。   *   陆家今晚可谓是“收获”颇丰。   陆靖庭送了老太君回院,单独与她说了一些事。   老太君的意思很明确:“事到如今,强行遮掩锋芒已是徒劳,老大啊,咱们陆家有数百年的根基了,祖上都是厉害人物。陆家子嗣从来不轻易服输。也正是因为骨子里的这份倔傲,才走到了今日。”   陆靖庭明白她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嗯,孙儿明白!”   老太君:“白练那边可都准备好了?”   陆靖庭:“回祖母,白练随时准备带兵入京,眼下禁军统领尚重远态度不明,要想让他彻底归顺于我,还得给他一位美人。”   尚重远出身卑贱。   曾是魏家家奴,当初若非是得到了魏海棠的器重,他也不会有今日。   魏海棠是他的光,也是他的救星。更是他这些年求而不得之人。   只要魏海棠与尚重远喜结连理,按着魏海棠与魏琉璃姐妹之间的关系,尚重远必定为陆家所用。   当然了,即便尚重远已经表态,但陆靖庭不会完全信任他。   毕竟……   造反,只能成功,不可以失败!   他需要的是万事俱备,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老太君笑了笑:“好啊,我老婆子就喜欢喜事了,魏家那丫头倒是个有性情的。魏狗贼怎会生出这么好的女儿?真是没天理!”   二夫人就在老太君身侧。   一提及魏启元,二夫人顿时五味杂陈,恨极了那人,但眼下也无法下手去杀他了。   果然是狗贼!玩弄了一手的心术!   老太君又说:“我老婆子见过尚统领,是个五官周正的男子,关键是他的那份痴情。魏家长女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能撮合这一对,也是极好的。”   老太君嫉恨魏启元,但就事论事,爱憎分明。   陆靖庭点头:“祖母说的是。”   *   陆靖庭去桃园就寝。   他打算让魏琉璃,将妻姐请出来喝茶,届时,他再邀请尚重远出席。   桃园,华灯初上,残存的果香,扑鼻而来,十分诱人。   陆靖庭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仿佛有束光引着他,让他期盼着见到一个人。   他后知后觉,明白了这就是“家”的意义。   他十几岁成了陆家家主。   没有任何资格贪图享乐,亦或是安逸享受。   但眼下,他沉迷于后宅的温柔乡,并且十分心安理得。   内室,赵嬷嬷的声音传出:“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闻言,陆靖庭大步迈入。   魏琉璃正干呕。   她自己怀疑是在宫里吃错了东西。   然而,这一幕落入了陆靖庭眼中,却是另外一番畅想。   有孕了……?!   在陆靖庭看来,干呕就是有孕的初步征兆。   “来人!把琅琊叫来!”   陆靖庭一个箭步上前,打横抱起了魏琉璃,双臂十分稳当,宛若抱着世间的无价之宝,直接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他自己则就坐在床沿,握着魏琉璃的手,神色慌张。   魏琉璃:“……”   夫君,他是不是太夸张了?   赵嬷嬷愣住,直到琅琊提着药箱过来,她才反应了过来。   “速速给夫人看诊!”陆靖庭吩咐。   琅琊立刻照办。   未及琅琊开口,陆靖庭又问:“可是喜脉?”   琅琊一僵,反反复复查看了数次,也没有诊断出有孕之象。   但见侯爷如此期盼的眼神,琅琊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毕竟……侯爷都二十有六了。   如此大龄,盼着孩子也是正常。   老来得子……是喜事啊!   琅琊道:“侯爷,暂时还诊断不出喜脉,且再等上一阵子再说。”   陆靖庭的紧张心情没有半分好转。   “开几幅安胎药,要最好的!”   琅琊:“……是。”他一个大夫都瞧不出夫人有孕了,侯爷就那么肯定?还是说,侯爷对他自己过分自信了?   这一天晚上,陆靖庭没有点燃香料,他从背后抱着魏琉璃,一直无心睡眠。   魏琉璃在他怀里热得难受。   她一挣扎,陆靖庭就知道她还没有睡下,索性就和她聊天。   “夫人,我有话与你说。”   “嗯?”   “咱们的孩子,若是男孩,就叫陆慎慎,凡事慎重而行,再三思量。若是女孩,那就是陆宁宁,寓意着宜家安宁。”   魏琉璃:“……”   为何名字要重字?!   女儿也就罢了,儿子娶这样的名,真的好么?   以后孩子长大了,同僚喊他“陆慎慎”……   魏琉璃转过脸来,很是防备的看着陆靖庭,十分不想让他给自己的孩子取名!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子嗣多多益善。   二夫人:一个孩子一场酒席,怎么看怎么划算。   官员:……现在和陆家绝交还来得及么?   ——————   姑娘们,咱们晚上继续哈~ 第108章   “夫人, 你看着我作甚?”   陆靖庭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   否则,若是换做寻常时候,魏琉璃一旦用这个眼神看着他, 他立刻就把她给就地正法了。   魏琉璃心情复杂。   且不说, 她从未想过自己这样快就要当上母亲了。   对陆靖庭的取名癖好, 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审美。   魏琉璃神色认真, 语气淡定,道:“夫君,有没有孩子还未必可知呢。至于孩子的名字……我想自己取。”   陆靖庭没有当过父亲,对第一个孩子相当重视。   取名是大事。   他无法让魏琉璃一次性怀上两个, 但取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情。   陆靖庭不想妥协。   遂转移了话题:“时辰不早了, 你歇息吧,莫要影响了孩儿。”   魏琉璃:“……”   孩儿在哪里?   大夫眼下都不能笃定呢!   夫君莫不是得了痴心妄想症了吧……?!   魏琉璃也乏了, 闻着陆靖庭身上的淡淡薄荷气息,她逐渐进入梦乡。   然而,她身后的男人,却是一直睁着眼,久久无法入睡。   *   翌日。   陆靖庭又破天荒的“赖床”了。   魏琉璃醒来时, 发现他还在床上, 正一条臂膀枕在脑后, 一手捧着兵书在看。   魏琉璃揉揉眼, 嗓音带着刚刚苏醒时的低哑:“夫君,你怎么没走?”   陆靖庭拧眉, 听了这话觉得不太舒坦。   什么叫“怎么没走”?   这里是侯府, 处处都是他的地盘。   这间屋子, 他难道还不能待么?   陆靖庭放下手中书册, 没有与魏琉璃斤斤计较, 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可有哪里不适?”   他就差询问出口“我的孩子还好么”。   魏琉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有些无语凝噎。   “我甚好,就是饿了。”魏琉璃实话说。   陆靖庭拧眉:“不想吐了?”   魏琉璃:“……”   夫君盼着她吐么?   *   桃园的小厨房,今晨的伙食格外丰盛。   陆靖庭陪着魏琉璃在小花厅用早膳。   石案上摆满了各色江南海北的小吃,有花香藕、吉祥如意卷、玫瑰莲蓉糕、奶油松瓤卷酥……还有螃蟹小饺儿。   魏琉璃吃得很香。   但她嘴小,一只螃蟹小饺儿塞进嘴里,脸巴子一股一股的。   陆靖庭一直在看着她吃。   魏琉璃被他凝视着半晌,终于熬不住了,抬头质问他:“夫君,你看着我作甚?”   陆靖庭盯着她泛着油光的粉色唇瓣,脑子里冒出“秀色可餐”几个字。   他的胃口也好转了不少。   但心头却是记挂着一桩事。   在他的认知之中,有孕的女子,应当都是干呕想吐的。   见魏琉璃的胃口这样好,他不免有些失落。   陆靖庭温和一笑:“无事,你多吃些,的确要好好养养身子。”   倘若这次没有怀上,那么……   他觉得,必然是他不够尽心尽力。   这事,或许得全力以赴。   魏琉璃心一抖,总觉得夫君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想把她给吃了。   不多时,魏琉璃用好早膳,琅琊被叫了过来。   陆靖庭吩咐:“从今日来,每日早晚,你过来给夫人诊脉。”   琅琊:“……是,侯爷。”   陆靖庭握着魏琉璃的手腕,琅琊战战兢兢把脉。   这一次,又是仔仔细细、反反复复,仍旧是没有发现喜脉。   对上侯爷极其期盼的目光,琅琊着实不忍心给他打击,遂,还是那个答复:“回侯爷,月份太浅的话,是诊断不出来的,还需得继续等等。”   陆靖庭拧眉:“……最迟几时能诊出来?”   琅琊面不改色心不跳,如实说:“胎儿一个多月的时候,就差不多能够诊断出来了。”   陆靖庭又说:“是否能诊断出几胞胎?”   魏琉璃:“……”夫君是甚么意思?   琅琊:“……”一胎都不确定,侯爷的要求可真高!   琅琊依旧保持面容淡定:“双生子理应能诊断出来。”   陆靖庭收回了魏琉璃的手腕,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她的小腹。   若是一次能够两个,那该多好!   永宁侯,陆大将军,沉浸在了自己的美好幻想之中,好看有型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魏琉璃:“……”看来夫君真的想要双生子!她无端惶恐了……   *   琅琊一离开,陆靖庭就开始唆使魏琉璃:“夫人,你若是心中不安,不如邀请你长姐出来吃茶,让她陪你谈谈心。”   魏琉璃的确想要见长姐了。   她自幼没有母亲,女儿家的事情,当然要找长姐诉说。   她极有可能怀上孩子了。   这对她而言,无疑是新奇,却又惶恐的。   毕竟,在她的认知当中,她自己也还是一个孩子啊。   她的确需要见见长姐。   单纯如魏琉璃,沉浸在惶恐之中,却是完全忽视了陆靖庭这匹千年老狐狸的诡计。   魏琉璃前脚命人去魏府请长姐,陆靖庭就让人去通知了尚重远。   *   护城河东岸,画舫。   魏琉璃将事情经过对长姐说了一遍,还狠狠发泄了一顿牢骚。   “长姐,你说夫君他是不是很古怪?为甚那样取名?还期盼我怀上双生子,而且,他还……”   魏琉璃想起了床事。   原本,这种私密之事,她着实不应该往外说的,但今日见到长姐,她实在忍受不住了,索性统统说了出来:“夫君他每回都要求两次!要不……就得四次!反正得是双数。”   魏海棠僵住。   这座画舫是陆靖庭赠给魏琉璃的产业,但船上的仆从都是陆靖庭的眼线。   魏海棠自然不方便评价妹夫这种独特的癖好……   闻言后,她拿前夫与陆靖庭比了比,笑着打趣魏琉璃:“妹妹,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今后你会逐渐明白妹夫的优点。”   魏琉璃看过话本子,明白长姐的意思,她无力呵笑:“看来话本子里的七次郎不是假的啊。”   陆靖庭就在外面的船舱品茶,闻言,他浓眉蹙了蹙。   究竟何为“七次郎”,他也有是略有耳闻。   可以这么说吧,“七次郎”这位仁兄,是每位男子的公敌。   陆靖庭以前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这位活在话本子里的人物!   然而,今日从小妻子嘴里听闻“七次郎”,陆靖庭有种跃跃欲试,想要和“七次郎”一较高下!   他饮了口茶,只觉得喉咙干涩沙哑。   想要挑战“七次郎”,还得在魏琉璃的许可之下……   男人暗暗戳戳的下定了这个决心。   无论几时方便实施,但终有一日一定会实施的!   这时,一艘小舟接近了画舫,小舟上的男子与陆靖庭对视,点了点头。   陆靖庭站起身,在船舱外面道了一句:“夫人,你出来一下。”   魏琉璃撩开帘子,入眼就看见了陆靖庭,另外还有一人,那就是尚重远。   魏琉璃眨了眨眼,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太对劲。然而,一切太迟了,她被陆靖庭直接拉出了船舱。   尚重远对她点头示意,便直接钻入了船舱。   魏琉璃看了看帘子,又看了看陆靖庭院,当即要大怒。   陆靖庭一手捂住了她的唇,把她带离了船舱。   *   这厢,魏海棠一看见尚重远,就立刻明白了陆靖庭的意图。   这个妹夫!   下回她一定在妹妹跟前告状!   尚重远今日倒也安分守己,没有直接靠近魏海棠。   在他心中,魏海棠就是独一无二的一份存在。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是心疼,也是敬重。   尚重远站立笔直,颔首道:“大小姐,我今日就长话短说,我打算求娶你,只要你愿意,我必然给你十里红妆!这些年,我攒了好些媳妇本,在钱庄的所有存条都在这里。我虽不如永宁侯出身显贵,但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受点苦头!大小姐!你嫁给我吧!”   魏海棠:“……”   她看着尚重远递过来的钱庄存条,还有一些地契、商号、田庄,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知是该愤怒?   还是应当欢喜。   她才刚刚和离不久,根本没有想过再嫁。   尚重远此前跟在她身边七年,她当然知道对方的一切品行。   但……   魏海棠对姻缘已经不太信任。   尚重远记得陆靖庭教他的话,道:“赵家在四处污蔑你的名声,你难道不想报复么?最好的法子,就是嫁一个比赵谦更好的男子!我……我各方面都还不错!”   他自卖自夸。   魏海棠:“……”   他言之有理啊!   前夫赵谦是彻底垮台了,太子选择断尾求生,根本不搭手救他。   赵家不敢指责太子,就把所有怨气撒在了她身上。   暗地里宣扬她无法生育孩子。   是个不能下蛋的母鸡。   魏海棠找郎中看过身子,她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大碍。   她的确咽不下这口气!   但魏海棠更是知道,妹夫与尚重远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魏海棠上前一步,步步紧逼:“说,你与陆靖庭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交易?他帮着你,是为了什么?”   美人近在咫尺,体香馥郁,尚重远是怕她的。   无论他如今已经坐上了什么位置上,他都是怕她的。   永做她的裙下臣。   尚重远没有隐瞒,如实作答:“侯爷,想让我站队他这一边。”   魏海棠:“……”   陆靖庭在搞什么鬼?   父亲他知道么?   魏海棠虽然是一介妇人,但嗅觉敏锐,直觉告诉她,京城之中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涌动了。   魏海棠:“你走吧。”   尚重远:“那……这些钱财与地契,你且先收下,都算是聘礼。”   魏海棠:“……”   *   尚重远一离开,魏海棠不多时也从画舫中走出来,她怒视了一眼陆靖庭。   陆靖庭也自认理亏。   但他已经暗中考察过尚重远,认为这是一个良配。   以他一根筋的脑子,直至此刻,还以为自己办了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魏琉璃走上前,焦急解释:“长姐!此事,我一开始当真不知晓!”   魏海棠不想与妹妹闹罅隙,只说:“琉璃,姐姐没有怪罪你,倒是有些人,还真如你所说,当真是心机叵测!”   丢下一句,魏海棠下船离开。   魏琉璃急哭了,怒视陆靖庭:“瞧你干的好事!长姐不悦了!”   陆靖庭:“……”   考虑到小妻子可能怀有身孕,陆靖庭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一切皆随了她的意。   她要回府,那便就直接回府。   魏琉璃一到府上,就直接去了老太君跟前告状。   老太君当面怒斥陆靖庭:“老大!你怎么这般糊涂?!魏大小姐的清誉,差点就被你给害了!”   陆靖庭:“……”   祖母,玩了一手的两面侠啊!这件事明明是祖母出的主意!   魏琉璃继续告状:“祖母!夫君他太过分了!纵使我长姐眼下名花无主,但夫君也万不能给长姐拉郎配啊!”   老太君同样露出愤怒之色:“琉璃说的甚是!老大这一点着实太过分!我老婆子都看不过去,这样吧,你若是气不过,那祖母我就对他施行家法!”   魏琉璃:“……”   陆家的家法是鞭刑,一顿家法下来,必定皮开肉绽,祖母是不是狠了点?   魏琉璃讪了讪,其实,她也知道,尚统领许是长姐的良配,但她不喜欢夫君的行事:“那、那还是算了吧。但是下不为例!”   老太君却道:“如何能算了呢?听我的没错,是该动家法!”   这一下,魏琉璃急了。   “不!祖母,其实……夫君也是为了我长姐好。”   “好孩子,但你一直生气也不是办法,狠狠打老大一顿,或许你能消消气。”   魏琉璃:“……我、我不气了还不成么?”   闻言,老太君朝着门外望过去,给陆靖庭递了一个眼神,仿佛在传达:稳住,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陆靖庭:“……”这次是应该多谢祖母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太君:我只是一个老太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陆靖庭:(⊙o⊙)   魏琉璃:嘤嘤嘤,斗不过你们!你们赢了!   ——————   姑娘们,晚上好。咱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109章   魏琉璃走出了抱厦。   她到底是心软了, 见不得陆靖庭被执行家法。   故此,当着老太君的面,只能装作不生气。   陆靖庭走上前, 握住了她的手, 拉着她离开了老太君的院子。   老太君望着夫妻二人双双走远, 笑了一声, 叹道:“老大啊,这算是一物降一物了吧,看来这孙媳妇降住他了。”   一旁的张妈妈也笑了:“是啊,侯爷打小就少言寡语, 哪怕是与其他几位公子, 也从未这般亲密过呢。老奴瞧着,自打侯爷成了婚, 人也爱笑了。”   老太君长叹一声:“这些年,为难老大了。”   她哪里不知道陆靖庭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   但身为家主,他只有熬过万丈孤独,才可以成长啊!   老太君眼眶微红。   人活在这世上,肩头的职责不同, 所承受的事情也不相同。   陆靖庭是她栽培出来的一把武器。   他是她的长孙。   若非, 是情非得已, 她哪里舍得啊。   老太君爱屋及乌, 感激上苍把魏琉璃带到了陆靖庭的身边,让他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老太君立刻吩咐:“你去我私库拿些宝贝, 给孙媳妇送过去。我老婆子也不知她喜欢什么, 专挑贵重的吧。”   张妈妈应下:“老奴这就去办。”   *   刚到桃园, 魏琉璃就撇开了陆靖庭的手, 一脸凶狠的瞪着他:“刚才只是权宜之计!我并没有原谅你!你怎可利用我, 把长姐骗出来?!万一那尚统领不是什么好人呢?!”   陆靖庭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快就平复下去。   他自然是调查的清清楚楚,决然不会干出残害妻姐的事出来。   但似乎无论怎么解释,小妻子都不会轻易原谅他。   陆靖庭沉默着,只听着她说话。   魏琉璃又是一番牢骚:“长姐待我极好,这世上就没有人比长姐还要好。长姐命苦,所嫁非人!我这个当妹妹的,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她!夫君……今日之事,你实在是过分!”   “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话!你怎么不吱声?!”   陆靖庭温和一笑:“夫人说得都对,我不反驳你的意思,也不忍打扰你。”   他一语毕,魏琉璃顿时僵住,反应了好几个呼吸,但依旧是无话可说,只能跺脚:“你!你……你不要进屋了!”   言罢,魏琉璃转身迈入屋内,顺道把房门关上。   “啪”的一声,力道甚重。   桃园的大小仆从们面面相觑,低着头窃笑。   堂堂侯爷,好歹也是带过三十万大军的枭雄,怎么就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妇人给“整治”的如此服服帖帖……   陆靖庭看出来了,魏琉璃还在气头上。   这个时候,他不能直接缠着她。   且罢,让她先消消气。   看来,妻姐在魏琉璃心目中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陆靖庭留了一个心眼。   不多时,张妈妈带着诸多金银珠宝过来了,说是老太君的赏赐。   晌午时,琅琊提着刚刚熬好的保胎药过来。   于是乎,有关魏琉璃有孕的消息,在侯府传得沸沸扬扬。   所有人一致认为,侯夫人怀上孩子了。   *   魏琉璃“有孕”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萧珏安插在了侯府附近的探子,很快就探知到了消息。   东宫,太子书房,气氛诡谲。   待探子如实回禀,萧珏手中的茶盏倏然碎裂,茶水顺着缝隙溢出,溅湿了太子常服。   表妹……有孕了……   她腹中怀上了陆靖庭的孩子!   从漠北回京也没有多久,这就怀上了……陆靖庭对她到底是有多勤!   那种刺痛心脏的感觉又冒上来了。   萧珏突然觉得,他还不如上辈子。   好歹上辈子,琉璃心中是有他的,他也成功哄骗她和离了。   然而,这一辈子呢?!   琉璃对陆靖庭是真心的么?!   萧珏闭了闭眼。   他明明在朝中布满了眼线,也算是权势滔天,更是大周储君,然而,此时此刻,唯有不可缓解的煎熬与痛苦。   最好笑的事,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是他自己推开的。   人最难受的不是求而不得。   而是明明曾经可以得到,却因为他自己的愚蠢,导致往后余生,只能求而不得!   不!   他是储君,是太子!   只要坐上那个位置,他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臣妻又怎样呢?   “来人!拿酒来!”萧珏一声暴喝。   今晚,唯有借酒消愁。   *   魏锦瑟再也无法忍受独守空房。   她现在是太子侧妃,身份尊贵,早就将未来的美好日子幻想过无数遍。   太子表哥不爱她也没有关系。   得不到他的心,那就得到他的人。   她要母凭子贵,像前朝的萧贵妃学习,成为母仪天下的尊贵女子!   魏锦瑟咬了咬牙,对着铜镜照了照。   她恨极了这张脸。   可又要感谢这张脸。   魏锦瑟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就那么盯了一会,她甚至产生了片刻的恍惚,以为镜中人不是自己,而是魏琉璃。   “来人!取一套粉裙过来!”   她其实很厌恶粉色裙裳。   因为粉色几乎就是魏琉璃的专属。   但今晚……她需要。   “是,侧妃娘娘。”   *   魏锦瑟穿着粉色低领裙装,身上用了她之前从不会用的迷迭香。   她一路逶迤而来,在书房门外的长廊下驻足片刻。   但也仅仅也是片刻。   随后就再也没有犹豫。   她是侧妃,守门宫人没有阻拦她。   魏锦瑟推开书房门,酒气扑面而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子萧珏如此狼狈之态。   在她的心目中,太子表哥素来高高在上、尊贵无比。   是因为魏琉璃才变成这样子的么?   魏锦瑟咬了咬牙,关上房门,笑着喊了一声:“表哥。”   魏琉璃素来娇纵,人人都护着她。   她也不喜欢行礼。   故此,魏锦瑟也学着她的样子,肆意大胆的行至萧珏跟前。   萧珏怔然。   手中的酒杯倾倒,酒渍泄出,他都完全没有意识到。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萧珏以为自己在做梦。   “琉璃……琉璃,真的是你么?”   魏锦瑟突然被抱住,这是她第一次接近萧珏,她心跳加速,狂喜占据了上风,以至于忽略了那一声声的“琉璃”。   魏锦瑟趴在了萧珏怀里,眼神痴恋:“太子表哥,是我啊。”   萧珏轻抚着美人的脸。   这个梦真好啊!   然后,一想到魏琉璃怀上了陆靖庭的孩子,萧珏眸光乍寒,以为是个梦,但他也要夺回自己的东西。   抱着魏锦瑟上了一旁的矮榻,萧珏直接欺身上去……   *   夜漫长,熬过最最难受的那段时间,魏锦瑟差一点就崩溃了。   萧珏仿佛是在发泄情绪,往死里折腾她。   后半夜,萧珏的目光似乎清明了不少。   终于一切结束时,魏锦瑟渴望着对方一星半点的疼惜,然而萧珏抽、身离开时,突然掐住了她的脖颈,不久之前还充斥着情欲的眼,此时透着杀意。   “孤上辈子就不该留着你!”   上辈子?   什么上辈子?   魏锦瑟试着去推开他的手,拼命的自救。   萧珏醉酒时,对她如此疼爱。   酒醒了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魏锦瑟在这一刻是绝望的,但这种绝望之中,也透着无尽的恨意。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以这种卑微的方式死去时,萧珏突然放开了她,一把将她拖下榻:“滚!”   魏锦瑟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衣裳落了一地,她爬起身来,胡乱穿戴好,唯有仓皇而逃。   外面的夜风刺骨,秋天来了。   魏锦瑟凝视着东宫的九重繁华,她暗暗发誓,一定会让魏琉璃付出代价!   也一定会让今日的耻辱,都报复在魏琉璃身上。   回到寝殿,魏锦瑟忍受着一身酸痛,却是迟迟睡不着觉。   为何太子殿下会说“上辈子”?   他上辈子就想要杀了自己了?!   魏锦瑟越想越是觉得后怕……   不行!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翌日,有关永宁侯府的传闻,又仿佛仅在一夜之间发酵,又闹得沸沸扬扬。   什么煞星转世,以及此前被人割了首级的钦天监周大人的魂魄出没。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陆家。   因为陆靖庭的弹劾,王、赵两家遭遇了灭顶之灾,太子一党人人自危,都忌惮陆靖庭,同时也都想搞死他。   故此,谣言一旦开始,太子一党蠢蠢欲动,到处派人煽风点火。   不出三日,京城各处大街小巷就疯传诸如此类的谣言:   “永宁侯是煞星附体啊!不然东城岂会接连失火!”   “周大人的断头案着实蹊跷!”   “有人亲眼看见一具无头魂魄,在侯府门口飘荡呢!”   “……”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就宛若是真的了。   陆家隔壁的卫国公府依旧大门紧闭。   自从陆家从漠北回京之后,卫家的大门,似乎就不曾打开过。   而陆家人这几日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仿佛是心虚作祟。   此时,老太君这边,陆家众人都在悠闲的吃茶,府上的扬州厨娘很会做点心,一道道的精致糕点,让陆家人在短短几日之内,一个个都圆润了不少。   魏琉璃还在与陆靖庭冷战。   除却偶尔一个埋怨的眼神之外,她再也不与陆靖庭有任何交流。   陆靖庭:“……”   老太君看穿不揭穿。   陆无颜问道:“祖母,眼下谣言都在针对咱们陆家,咱们几时反击?”   老太君淡淡笑过:“待外面的谣言达到最高峰,所有人都以为咱们陆家有鬼的时候再反击,效果将是最好的。”   陆靖庭也是这个意思。   二夫人明白这是策略。   陆家其余的人也恍然大悟。   就连魏琉璃也明白了,她对老太君更加由衷的敬佩:“祖母,您真厉害!”   老太君在京城有诸多追捧者。   其中,也不乏女子。   魏琉璃用了极其崇拜的眼神仰望着老太君,眸光发亮。   这一幕恰好就被陆靖庭捕捉到了。   陆靖庭:“……”   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仰慕着自己。   很显然,陆靖庭对魏琉璃的眼神不太满意。   “咳咳……”陆靖庭轻咳,三日不见,如隔三秋。   魏琉璃听见了他的轻咳声,却是没有搭理。   陆靖庭:“……”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看懂了,却装作什么也不懂。   *   从老太君的瑰院离开,魏琉璃带着赵嬷嬷几人,直接回桃园。   陆靖庭从另外一条小径走来,恰好与魏琉璃一前一后迈入了庭院。   “你们都退下!”陆靖庭下令。   他气势如山。   即便如今闲在京城,但陆靖庭仍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场,让人不得不畏惧。   魏琉璃转过身:“都不准走!”   赵嬷嬷与如玥僵住了,进退两难。   时人眼中,男尊女卑,这是数千年以来,人人根深蒂固的思维。   然而,魏琉璃这个侯夫人,却从没有做出过卑微之态,甚至于在她的夫君面前,还甚是嚣张跋扈。   陆靖庭保持着好情绪:“闹了三日,你也该消停了。”   魏琉璃觉得,首先陆靖庭利用她,把长姐骗出来这桩事就是错的。   另外,陆靖庭直接把长姐推给尚重远,这也是错的。   既不尊重她,也唐突了长姐。   她在意的是陆靖庭的态度。   他不能欺骗她。   更是不能利用她。   然而,即便冷战了三日了,可陆靖庭似乎根本就没有明白,他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魏琉璃怒嗔他:“谁跟你闹了?!”   她转头就要走。   陆靖庭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   魏琉璃顿时如同炸了毛的小狮子:“陆靖庭!你放手!”   庭院中众人吓了一跳。   夫人竟然……喊了侯爷的名讳!   这要是搁在旁的世家,夫人可就是犯了七初了呢。   陆靖庭不怒反笑,语气更是温和:“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为夫的名讳,你也敢喊出来。”   魏琉璃气煞了。   她都如此介意了,他还风轻云淡。   是她太过矫情了么?   可“欺骗、利用”这两桩事,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尤其这人还是她夫君。   换做旁人,她不会在意。   但枕边人不同。   倘若枕边人都欺骗、利用她,她还能相信谁呢。   魏琉璃挣脱出自己的手腕,只能跺脚:“陆靖庭!你、你放开!”   陆靖庭以前倒是很喜欢她跺脚的小动作。   他没有留意过其他女子,不知道这是不是姑娘家的习惯。   然而,眼下,魏琉璃不宜这么大的动作。   陆靖庭只好暂时放开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为夫这样表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魏琉璃:“……”果然是鸡同鸭讲!   作者有话说:   琅琊:依旧把不出喜脉的一天,QAQ~   陆狗子:崽崽们,爹爹等得花儿都谢了。   魏琉璃:不能怪娘亲,都是你们爹不够努力,233333~   ——————   大家好,晚上还有更新哈~ 第110章   最终, 陆靖庭还是被关在了门外。   夫妻两人的冷战持续进行。   魏琉璃眼下疑似有孕,陆靖庭亦是不敢硬碰硬。   只好暂且离开。   赵嬷嬷推门而入,魏琉璃转过身来, 一脸凶色:“夫君他走了?”   赵嬷嬷点头, 劝道:“小姐, 侯爷为人稳重, 若非是经过深思熟虑,必然不会撮合大小姐和尚统领,小姐莫要再怨恨了。”   魏琉璃错愕的看着赵嬷嬷。   怎么如今,就连自己身边亲近之人, 也开始向着陆靖庭了?   赵嬷嬷又说:“夫人, 侯爷让琅琊过来给您把脉了。”   魏琉璃一听到“把脉”二字,就头皮发麻。   她现在都直接怀疑, 陆靖庭恨不能从她肚子里掏出一个孩子。   魏琉璃又炸了毛:“我无病无灾,何须把脉?!从今日起,再也不把脉了,把原话告诉琅琊!”   赵嬷嬷:“……”   小姐这脾气倒真像是怀上了呢。   这厢,赵嬷嬷只能照做。   琅琊甚是为难。   从桃园离开, 他又把原话告知了陆靖庭。   “侯爷, 不是属下不尽心, 是夫人不同意配合啊。”   陆靖庭:“……”他终于意识到, 小妻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琅琊:“侯爷,那……那属下晚上还过不过去请脉?”   陆靖庭淡淡沉吟一声:“且等着夫人消消气吧。”   琅琊:“……”怎么瞧着侯爷仿佛是很没底气的样子?以前指挥千军万马的气势呢?   *   夜色渐浓。   陆无颜带着陆紫嫣, 以及木棉几人在垂花门处守着。   永宁侯大门外“闹鬼”的事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了。   陆家并非不知道这些魑魅魍魉在做什么, 无非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木棉双眼晶亮, 这几日她可真是被憋坏了, 早就盼着展开手脚, 大干一场。   木棉:“二哥、四姐姐,那无头鬼一出没,我就去活捉了他!”   陆无颜与陆紫嫣点头。   他们也想看看,所谓的无头鬼,到底是如何假扮的。   秋意甚浓,外面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这个时辰,巷子外鸦雀无声。   更是无端引起一股诡谲之感。   等了片刻,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侯府护院皆按兵不动。   木棉想要亲手抓住无头鬼,她催动轻功,直接跃过院墙,恰好这无头鬼“飘”了起来,与木棉四目相对。   无头鬼:“……!!!”吓死他了!   陆家前几日都没动静,今夜怎会突然冒出人来。   原本的无头鬼被这一吓,愣是伸出了脑袋出来。   “啊——”   在下面推着木板的人也吓到了。   大半夜,“鬼”吓“鬼”会吓死人。   木棉:“……”她这还没怎么样呢?叫嚷什么呢?   木棉也大叫:“啊!鬼啊!抓鬼啦!”   同一时间,隔壁卫国公夫妇二人听得真真切切,两人吓得瑟瑟发抖,唯有一句话想说:和陆家当邻居,当真是惊心动魄!   木棉直接下手,陆无颜与陆紫嫣也随即从府门出来。   无头鬼一共三人协作,皆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此时,隔壁的卫国公府也悄然打开大门,卫子健抓着棒头冲了出来,大声嚷嚷:“我就是知道,这其中必然有诈!我也来抓鬼!”   潜伏在永宁侯府外的各路细作们:“……”   陆家人消停了几日,为何今晚突然就冲出来了?!   同一时间,陆靖庭飞鸽传书给了尚重远。   尚重远收到手笺,立刻命心腹去各处散播消息。   说是陆家抓住了所谓的无头鬼,原来是有人假冒,蓄意抹黑陆家名声。   老太君就更绝了,通知了事先就联络好的说书先生们,就连书稿都提前撰写好了。书稿内容可谓是洋洋洒洒、跌宕起伏。   等到翌日一大早,京城的各大茶楼铺子都有人在说书。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陆家如今闲置在京,仍有人看不顺眼啊!”   “无头鬼是假,看来钦天监周大人之死,另有缘由。”   “到底是谁这般歹毒,岂能如此污蔑大周忠良之臣?!”   “会不会是因着永宁侯弹劾之故?”   “这就是蓄意报复啊!”   赵、王两位被弹劾的官员,都是太子的人。   此番,有人故意陷害陆家,百姓们七嘴八舌,早茶还没结束,就集体十分默契的脑补了一场“太子报复永宁侯”的政治大战。   甚至于,有些资深吃瓜群众扒得更深。   不知谁人道了一句:“现如今的侯夫人,与太子青梅竹马,当初人人都以为,她会是太子妃人选呢!”   此言一出,大脑过分活跃的看客们,又脑补了另外一出“情敌之争”的戏份。   真真是好不精彩!   总之,脑补来脑补去,最终得知了结论。   第一,陆家是被人陷害的。   第二,陷害陆家的人,极有可能是太子。   除却这次揣测之外,更有人在比较太子与陆靖庭。   有人觉得,太子与魏琉璃更相配。   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站队老夫少妻,觉得魏琉璃站在陆靖庭身侧,才是真正地小鸟依人。   *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从黎明时分,到早膳结束,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此事。   规模之大,影响之广,堪称状元游街的盛况。   而陆家也让被抓的几名无头鬼游街了。   陆家享誉数百年,老太君在京城又有无数追捧者,这一游街,百姓们纷纷准备起了菜叶子和臭鸡蛋。   关于陆家这一次的“污点”,在一个早晨就被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老太君亲自入宫了一趟,在炎元帝面前悲愤不已,严厉斥责了居心叵测之人。   她老人家中气十足,气势上丝毫不逊色,表情更是到位。   “皇上!这次的事,还望皇上明察!”   炎元帝的偏头疼又犯了。   眼下,外面的舆论都指向了太子萧珏,然而事实上,这桩事……是他命人做的。   虽然太子背了锅,他并不想让陆家查到他头上来。   炎元帝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无奈之下,只能重赏陆家,并且当即发告示,昭告天下,主旨是:陆家是忠良!   老太君从宫里满载而归,心情甚好,将赏赐分了大半去桃园。   还说:“老二、老三、老四,你们三个若是成了婚,也都会有同样的待遇。”   陆家三兄弟:“……”孤家寡人就不配得到赏赐么?   *   陆家这一次的“劫难”暂时告以段落了。   陆靖庭带着一只刚刚做好的小木马,来到了桃园。   这木马,是他自己亲手做的。   他的孩子,日后必定是要策马平天下。   魏琉璃一看见他过来,就起身回房,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还要继续独守空房?QAQ~   老太君:孙啊,你不太行啊!   陆狗子:(⊙o⊙)   ——————   这章算是补昨天的……咱们下午继续哈~ 第111章   陆家的“污点”洗清白之后。   侯府的大门外又开始门庭煊赫。   陆靖庭收到了满月礼的帖子, 对方亦是二十六岁,与他同龄,现今在大理寺任职。   当初在京城, 陆靖庭也有一群玩伴。   而今, 今非昔比, 这位张兄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了。   五个啊……   陆靖庭此前从未真正艳羡过谁, 但如今成婚之后,他却是艳羡那些已为人父的故交好友。   陆靖庭带着帖子去了桃园。   进了月门,才发现房屋大门紧闭。   他脚步一顿,但还是走了过去, 守门的婢女有些为难, 道:“侯爷,夫人交代了……这间屋子……狗……”   陆靖庭拧眉:“狗什么?”   婢女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夫人说, 狗不得入内。”   好怕啊!   夫人与侯爷这样闹下去,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迟早会被发配边陲吃沙子吧!   婢女几乎把头埋下去了。   是夫人说侯爷是狗,不是她!   闻言,陆靖庭的眉梢挑了挑, 倒也没有动怒。   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妻子暗示他是狗……   那他便是吧。   做忠犬, 也没甚丢人的。   陆靖庭对婢女道:“你先退下吧。”   嗓音轻柔、语气温和……   婢女以为自己幻听了。   侯爷如今闲置在京城, 脾气竟变得如此之好。   她立刻退下,远离夫妻之间的无硝烟战场。   这厢, 陆靖庭没有敲门, 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是熟悉的楚楚幽香。   陆靖庭深吸一口, 顿时觉得心肺都舒坦了不少。   难怪世人常说, 温柔乡, 英雄冢。   这话虽是粗俗,但也是人之常情。   陆靖庭承认,他也是世俗之人,也免不了这世俗之中的男欢女爱。   魏琉璃坐在绣凳上,陆靖庭眼尖,一眼就看见了她手中的绣绷上的图案。   是老虎头。   陆靖庭的心怦然一动。   他虽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但也是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长大的,知道老虎头绣品意味着什么。   陆靖庭内心涌上一阵欢喜,像是无边的旷野开出了朵朵小花儿,正在迎风舞动。   完全忘却了,他已经被人当做了“狗”。   他走了过去,嗓音轻柔:“夫人,过几日陪我吃满月席。”   他强调了“满月席”三个字。   魏琉璃将手中绣绷放入了竹筐里,仰面看着他,清媚秀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去。”   陆靖庭面不改色,内心起了一阵涟漪,不太舒坦。   此前,就没人如此拒绝过他。   他的话,一向都是军令。   陆靖庭稳住了一切情绪:“旁人都会携带妻子一道登门。”   他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了。   岂能孤身一人去吃酒?   魏琉璃狐疑的看着他,她有十年的记忆空缺,并不知道陆靖庭此前是怎样的人物。   但此时此刻,她总觉得,陆靖庭是那种“有了媳妇,就要牵出去溜溜”的男子。   两人对视,虽然陆靖庭没有言明什么,但眼神已经足够威压。   魏琉璃言简意赅:“好。”像个高冷女子。   她不吵不闹,陆靖庭反而一噎,无话可说。   “侯爷还有事?妾身要歇息了,若有旁的事,侯爷尽快说。”   “……”   “既然无事,那妾身就不送了。”   “……”   如此,陆靖庭又离开了桃园,魏琉璃眼下这个态度,他是无法再让琅琊过来诊脉。   男子都有好胜心。   尤其在子嗣这一方面。   以前在漠北,他不曾成婚,也就没有对比与想法。   现如今,身处京城,曾经的故交们都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陆靖庭内心奇痒难耐。   子嗣对于男子而言,一来象征着血脉传承;二来也代表着能力……   陆靖庭岂会不在乎!   他恨不能让魏琉璃三年抱俩,若是一胎得俩,那是最好不过。   男子在这一方面的虚荣心,人人有之。   *   三日后。   陆靖庭一大早就来到了桃园。   魏琉璃稍作打扮,妇人发髻与她稚嫩的面庞不太搭,但胜在别有风情,饶是年岁尚小,却也透着寻常女子难以企及的倾城国色。   小妻子是个美人。   陆靖庭脑中的这个认知愈发深刻。   英雄与美人,自古是绝配。   陆靖庭对他自己也有深刻的认知。   见魏琉璃出来,陆靖庭站起身,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倒也不敢造次,更是不敢直接问出口,只道:“夫人,你若是准备好了,那就出门吧。”   魏琉璃哪里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可他又没说什么,魏琉璃只能忍了忍。   陆靖庭伸出手。   魏琉璃假装没有看见,径直往前走。   陆靖庭的大掌在半空僵了僵,最后只能堪堪收了回来。   赵嬷嬷、众位婢女:“……”   莫名觉得侯爷有些惨。   这样未免显得低声下气了。   *   张府大门外。   大理寺少卿张大人亲自在门外迎接。   陆家的马车刚刚停下,张大人就携带其他四个儿子过来。   陆靖庭搀扶着魏琉璃下马车。   在外人面前,魏琉璃还算给面子,没有避开他的碰触。   然而,饶是妻子赏脸了,陆靖庭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发现,张兄的四个儿子,都快有七尺高了……   张少卿笑道:“你们四个,还不快拜见侯爷!为父与侯爷打小一块长大,算是知己了。日后见到了侯爷,要记得唤一声陆伯伯。”   没错,陆靖庭比这位张兄,还要年长半岁。   现如今,张兄除却新出生的女儿之外,都已经有四个兰芝玉树的儿子了。而陆靖庭他自己的孩子呢……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生出来。   陆靖庭的心情相当复杂,宛若是心头被人割了一刀,然后又泼上了一碗陈年老醋。   这滋味……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陆伯伯,陆伯母。”四位张公子哥作揖行礼。   陆靖庭强颜欢笑:“贤侄们,不必多礼。”   魏琉璃看着这四个少年,倒也觉得喜欢,就赠了四人金豆子。   张少卿亲自迎接陆靖庭登门:“陆兄,你有所不知,这一次喜得爱女,小弟实在是欢喜啊!我与你也不见外,小女还没有取名,不如陆兄与嫂夫人,认小女为干女儿吧。”   陆靖庭心头不是滋味。   他不想要干女儿。   他只想自己生。   魏琉璃却是兴奋了,她对孩子很是好奇,毕竟,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一口应下:“好啊。”   陆靖庭继续强颜欢笑。   一行人去了后宅。   张少卿命奶娘抱出了一只粉色小襁褓,魏琉璃的眼神都亮了,她接过襁褓,放在臂弯里,本能的颠了颠:“好生漂亮的孩子,当真可人!”   陆靖庭瞄了一眼。   才满月的孩子,正熟睡着,小脸红扑扑的,竟是头顶没有一根头发,哪里漂亮了?   张少卿容貌一般,岂能生出好看的孩子。   此刻的陆靖庭心想,倘若是他与魏琉璃的孩子,那必然好看!   谁家的孩子,都没有他的孩子好看!   陆靖庭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京城四处招摇了。   然而……   眼下,就连孩子的影子都没有。   陆靖庭心头郁结。   魏琉璃当场给了一个大红包,陆靖庭暗暗算计着,终有一日,他会将送出去的礼金统统收回来。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五个是么?没问题,本侯可以追上,本侯大器晚成~   魏琉璃:五个?!你确定?!(不活了!)   陆狗子:六个!   魏琉璃:和离书已写好画押~   ————   姑娘们,晚上好呀~ 第112章   同一时间, 张府大门外缓缓停下一辆朱翠华盖马车。   太子萧珏不请自来,还携带了前不久才刚刚迎娶的侧妃。   这几日,太子的名声并不太好听。   但无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   而且, 这次太子深知自己是替炎元帝背了锅, 他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眼下, 京城人人皆以为, 上次是太子陷害陆家。   张少卿的小女儿办满月酒,自然不会给太子这样的天潢贵胄送帖子。   太子一来,气氛就尴尬了。   毕竟,陆靖庭今日也在。   下马车之前, 魏锦瑟讨好道:“殿下, 妾身一会就去见二姐,定会按着殿下的要求去办。”   她很清楚自己的利用价值。   而且, 魏锦瑟毫不吝啬去发挥自己的价值。   只要她能留在太子身边,留住荣华富贵,一切对她而言,都不是难事。   萧珏没有看她,点头:“嗯。”   魏锦瑟知道, 太子表哥的所有柔情都只给了魏琉璃, 她着实不明白, 论起容貌, 她与魏琉璃也有几分相似。   要论起体贴温柔,魏琉璃根本就不如她。   但为何, 太子的眼里就只有魏琉璃?!   强忍着嫉恨, 魏锦瑟温柔一笑:“殿下放心, 二姐迟早会是殿下的人。”才不可能!   在那之前, 她必然会弄死魏琉璃!   *   这厢, 仆从通报了张少卿:“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张少卿闻言,神色为难的看向了陆靖庭。   陆靖庭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无人知晓,陆靖庭根本不关注什么太子,他一心只想要一个传承自己血脉的孩子。   陆靖庭:“张兄,无妨,你且去接待太子,我对你府上甚是熟悉,可自行入席。”少年时候,他也时常登门张家。   张少卿歉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太子是储君,但陆靖庭到底是与他一同长大的。   陆靖庭好不容易娶了妻子,其妻还是太子曾经的心上人……   这今后的路,注定坎坷啊。   张少卿忍不住在内心同情了一下好哥们。   张少卿一走,魏琉璃与陆靖庭也不便再继续待在张家后宅。   二人走在小径,陆靖庭嗅觉敏锐,闻到了魏琉璃身上的淡淡奶香味,他忽然驻足,伸手拉住了魏琉璃的胳膊肘。   两人身高悬殊颇大,他低头看着她。   实在难以想象小妻子当上母亲的样子。   但他又着实期盼。   其实,十六岁的女子在大周已经不算年幼,但陆靖庭瞧着魏琉璃,便是觉得幼小且稚嫩。   “夫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总不能说,他已渴望孩子成疾。   魏琉璃看穿,却不说,只是淡淡笑笑:“既然夫君没什么可说的,那妾身就先入席了,夫君自便吧。”   陆靖庭:“……”   他有种错觉,就好像魏琉璃会随时大大方方离开他。   男人显然很不喜这种错觉。   *   魏琉璃由张府的婢女领到了筵席处。   男女席是分开的,分别在不同的院落。   魏锦瑟眼下是太子侧妃,在女眷中,自然是众星捧月。   她享受着这一切的尊荣,前所未有的心神翩然。   见魏琉璃过来,她亲自迎上前:“二姐。”   魏琉璃顾及身份,只能对她行礼:“给侧妃娘娘请安。”   这一刻的魏锦瑟简直就是大快人心的。   她无法掩饰脸上倨傲的笑意,也没有搀扶魏琉璃,故意让她福身行礼,片刻后才笑道:“二姐,你我姐妹情深,你又何必多礼呢。”   魏琉璃站直了身子,脸上笑意不达眼底。   她虽然失忆,但也看得出来,魏锦瑟心思不良。   魏琉璃:“虽是姐妹,但礼数不能废了。”   魏锦瑟冷傲一笑。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总有一天,她会让魏琉璃跪在她面前!   这就是嫁给太子的好处。   纵使陆靖庭是一代枭雄又如何,君是君,臣是臣,这是无法更改的!   此时此刻,她魏锦瑟就是在魏琉璃之上!   其他女眷们面面相觑,嫡庶素来不和,而且,这位侯夫人与太子侧妃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复杂。   魏锦瑟故作亲密,拉着魏琉璃说话。   她二人身份尊贵,旁人亦是不敢插话,或是故意靠近。   魏锦瑟露出白嫩嫩的手腕,上面还有萧珏掐过的红痕,是蓄意让魏琉璃看见。   魏琉璃故作吃了一惊的样子,一手捂唇:“侧妃娘娘,你……被太子打了?”   魏锦瑟的面色顿时一讪。   众人在场,她唯有强忍,皮笑肉不笑:“哎呀,二姐姐,这种话莫要当众说出来。”   担心魏琉璃又胡说八道,魏锦瑟聊了一会家常,然后找准时机,提及了一人:“二姐姐,我知道你与侯爷新婚燕尔、夫妻合鸣,但二姐姐千万莫要大意,二姐姐失忆之前,侯爷差一点纳了一房妾室,那女子名叫青莲,是漠北一带出了名的才女呢。”   魏琉璃笑眯眯的听着。   青莲,此人她听赵嬷嬷提及过。   就是她害了自己失忆。   而且,这女子是细作。   她已经死了。   魏琉璃故作惋惜:“当真可惜啊,若是夫君纳了她,我如今就不会……如此操劳了。我不如侧妃娘娘好运,还有旁的女子分担伺候夫君的职责。”   东宫没有其他妃子,但无名无分的美人倒是不少。   而魏锦瑟嫁入东宫之后,除却萧珏醉酒那一晚,她就再也没有得过宠。   魏琉璃这话,无疑刺激到了魏锦瑟。   魏锦瑟咬牙强忍。   只能强颜欢笑。   她趁着魏琉璃不注意,从魏琉璃身上顺走了一条帕子。   要知道,魏琉璃的帕子十分独特,且具有辨识度。   雪色娟帕一角,仅绣了一只兔子头。   *   这厢,一东宫婢女悄然走到男席处,将一条帕子递给了萧珏。   萧珏一眼认出了魏琉璃的东西。   以前,他那个养尊处优的娇贵表妹,也曾打算给他绣兔子头,可他专心心系权谋,根本没有当回事。   而今,他最不屑的所谓的感情,却成了求而不得。   萧珏接过帕子,置于鼻端嗅了嗅,如兰幽香让他险些一度失控。   但眼下还不是时机,他要等到一切掌控在股掌之中时,再将心爱的表妹抢过来。   开席了,萧珏被请入席。   有太子在场,众位宾客们稍有收敛,十分不自在。尤其是,论着身份地位,萧珏与陆靖庭被安排在了同一桌。   八仙桌,一桌八人。   其余六人只觉得失了味觉,就连呼吸都仿佛遭遇重重阻碍。   吃酒期间,萧珏取出了帕子,拭了拭唇。   陆靖庭一眼认出那熟悉的兔子头。他未曾言明什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   酒席结束,女席这边,命妇们聚在一处说话,都是唠些家常,亦或是说自己的孩子与丈夫。   魏琉璃插不上话,因为她既没有孩子,也不想当众吹捧陆靖庭。   然而,听着命妇们提及她们自己的夫君,魏琉璃突然发现,这一对比,还是自己的夫君最好。   这厢,小径走来几人,为首一人是陆靖庭。   数年领兵养出来的矜贵与气场,到底是与寻常男子不同。   他什么都没做,单单是从石径走来,就黯淡了周边日光,仿佛不知不觉之中,一切都成为了他的衬托。   贵妇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虽然表面克制,但内心一个个都难免雀跃。   京城的达官贵人,几乎无人能有陆靖庭这样的身段与气度。   陆靖庭靠近了魏琉璃,一路走来,眼里只有她。   这一幕落入了众多妇人眼中,妇人们又是一番内心五味杂陈,除了艳羡……还是艳羡啊!   魏琉璃也不站起身,完全不顾及男尊女卑的千年礼教。   陆靖庭在她面前站立,他饮了几杯酒,幽深若海的眸,荡漾起了一层涟漪,他当然没有怀疑魏琉璃与萧珏有私情。   他的眼线也遍布京城,魏琉璃不可能瞒着他与太子见面。   男人弯身,眼神溺宠:“夫人,给为夫擦擦汗。”   众人在场,魏琉璃只能给狗男人一些面子,可她在身上找了找,却是没有发现帕子。   见此景,陆靖庭立刻明白了什么。   狡猾如他,已是千年的狐狸,直接抓起了小妻子的手,在自己脸上抹了抹。   魏琉璃:“……”   夫君这是甚么癖好?!   众命妇们:“……”永宁侯竟然是这样的男子!当真让人好生心动啊。   夫人们的少女心被激了出来。   萧珏这时也走来,魏锦瑟抓住机会,添油加醋:“二姐与姐夫倒是琴瑟和鸣呢。”   此言一出,萧珏脸色明显瞬变。   魏锦瑟垂下头去,假装自己说错了话。   她就是要让太子明白,魏琉璃的心是在陆靖庭身上!   萧珏内心一阵冷笑,没想到陆靖庭半点不上当,也不吃醋,他与琉璃当众之下如此恩爱,是在反击他么?!   *   回程路上。   陆靖庭没有提及帕子的事。   魏琉璃也不知道自己的帕子落在了萧珏手中。   她倒是惦记着一桩事,迎上了男人幽深的目光,直截了当问道:“夫君,青莲此人,你还记得吧。倘若她不是细作,你是不是已经纳她为妾了?”   陆靖庭:“……”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心里很清楚,这其实是一道送命题。   “不会。”他果断答话。   没有遇到魏琉璃之前,天底下所有女子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再者,当初他也被青莲所骗,将她当做了恩人。   以为她失去了清白,是因为自己。   那么,他照顾她一生,也是无可厚非。所谓纳妾,不过就是幌子,能让青莲光明正大的住在侯府。   无关乎风月,无非只是责任。   魏琉璃盯着陆靖庭,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但又道:“你骗我。”   陆靖庭:“……夫人,适合而止。”小妻子一点不傻啊,但他不太想纠结青莲那桩事了,于他而言,压根不值得浪费时间。   换做是旁人如此咄咄逼人,早就被一脚踢到漠北吃沙子去了。   陆靖庭所有的耐心,全给了魏琉璃。   两人对视,双方的目光都异常坚定。   陆靖庭不明白,小妻子为何要纠结一个死人。   而魏琉璃却觉得,自己不是陆靖庭唯一的女人了。   两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对陆靖庭而言,曾经照料过青莲只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   但对魏琉璃来说,却是一场惊涛骇浪。   最终,魏琉璃冷啧了一声:“哼,男人呐,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陆靖庭:“……”男人与猪蹄子有甚干系?   他并不想让魏琉璃解释何为大猪蹄。有些事情还是装傻比较好。   “过来。”陆靖庭对魏琉璃招了招手。   魏琉璃直接拒绝:“不。”   陆靖庭:“……”   他的话一向都是军令,这十多年以来,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脾气。   陆靖庭一伸手,轻易就捉住了魏琉璃的手腕,稍一用力,就把她给拉到了自己身边,摁着她坐在自己怀里,他在她耳侧叹气:“不闹了,行么?”   “放开!”小妻子性子倔强且刚烈。   对付这种的人,换做是以往,陆靖庭必然以暴制暴。   “魏琉璃……你莫要再一遍遍考验为夫的耐心,你知不知道……”   上一个和他拿乔的人,坟头草都有几丈高了。   魏琉璃转过头来,怒嗔着男人:“怎么?夫君是想要威胁妾身?”   陆靖庭:“……”不,他不敢……   美人在怀,数日不曾亲密,再加上男人都有征服欲,陆靖庭头一低,直接吻了上去。   他觉得,小妻子的这张嘴,与其让她说气人的话,还是发出其他声音比较好听。   “唔……”   一番亲吻,陆靖庭的大掌不由自主的探入裙底。好在他的意志力过分惊人,在恰当的时机停止了。   他抬头,哑声问:“到底有没有怀上?”   回答他的,是魏琉璃气吼吼的声音:“你自己干的事,你自己能不知道?!”   陆靖庭:“……”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我还真不确定,QAQ~   魏琉璃:御夫我最强!   兔子头:不容易啊,终于又露脸了,233333~   ——————   姑娘们,明天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113章   魏琉璃依旧拒绝诊脉。   陆靖庭现在是软硬皆施, 但皆起不到作用。   解铃还须系铃人。   夫妻两人之间之所以闹到现在,便是因为陆靖庭利用了魏琉璃,将妻姐诓骗了出来, 并且擅自撮合尚重远与妻姐。   陆靖庭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他其实也很清楚, 魏琉璃是妇人之见。   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下, 妇人之见, 他也要服软。   故此,陆靖庭以退为进,并没有强行要求魏琉璃,而是道:“夫人, 你既然不想见到为夫, 那为夫送你归娘家小住几日。你看如何?”   魏琉璃在他怀中,轻喘着气。   她看着他唇角的新鲜破皮, 对男人突然冒出来的深明大义,甚是疑惑。   魏琉璃:“当真?”   陆靖庭:“嗯。”   以退为进是下下策,但有时候也是解决事情的最好法子。   这下,魏琉璃不闹腾了,乖乖的在男人怀中待了许久, 直到马车抵达了侯府。   人都是奇怪的, 越是压迫, 就越是反抗。   陆靖庭许诺她自由, 她反而没有任何理由继续闹下去。   *   当天,陆靖庭就吩咐了赵嬷嬷收拾了箱笼, 他则亲自送了魏琉璃去魏家, 还顺带命小厮送了一马车食材等物过去。   陆靖庭的用意很明显, 纵使魏琉璃归省, 吃喝用度也是他来负责。   魏启元听闻消息, 匆匆赶回府上,但陆靖庭没有逗留,就站在垂花门处,连杯茶水都没喝,这便直接告辞。   此事,让魏宅附近的探子们一头雾水。   永宁侯夫妇吵架了?看着不像!侯夫人明明是陆靖庭抱下马车的。   陆靖庭是故意过来见魏启元?亦然不是!陆靖庭直接离开了魏家。   所以……   陆靖庭与魏琉璃到底有没有吵架?!   陆靖庭又到底有没有勾结魏启元?!   探子们充分发挥想象力,也无法得出结论,只能一五一十,如实回禀给他们的主子。   *   魏家难得吃一个团圆饭。   魏启元位高权重,却是膝下无子,非但如此,他还养大了外人的女儿。   魏老夫人也早就怀疑过魏琉璃的身世,但碍于姚月知书达理,且魏启元又爱惨了她。故此,老夫人从未为难过魏琉璃。   眼下,老夫人已经知道魏琉璃并非是魏家的骨血,实在难以将她视作亲孙女。   但,顾及儿子,老夫人只能忍着。   再者,魏琉璃现在是永宁侯夫人,身份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家宴上,魏家二房也出席了。   长房只有三个女儿,一个和离在家,一个嫁入了东宫,魏琉璃也出阁了。也就是说,魏启元膝下,没有儿子传承。   数千年的顽固思想,令得时人以无后为耻。   纵使有女儿,也不能挽回没有儿子的尊严。   家宴尚未开始,老夫人就提议:“启元啊,你既没有续弦的打算,那就从二房过继一个孩子吧。”   此时,魏二爷眼巴巴的望过来。他没什么出息,倒是生了三个儿子。   倘若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了兄长,那么不就等于,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得到了魏家么?!   二房夫人,以及三个嫡子也看了过来。   魏启元身上穿着宝蓝色常服,他虽至中年,但气度尚在,浸淫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了非凡卓绝的气场。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十分惹女子欢心。   只要他首肯,大有十来岁的黄花大闺女,愿意给他做续弦。   但老夫人多次劝说未果,遂也只能放弃。   魏启元笑了笑:“母亲,长房与二房早已分家,这偌大的家业,是儿子一手打拼下来的,儿子不打算过继。”   二房诸人,心一沉,皆是面色各异。   魏老夫人也沉着脸:“启元,你这是何意?若是没有儿子,百年之后,谁来传承你的衣钵血脉?!”   魏启元看了一眼长女,道:“我打算给海棠招亲。”   魏海棠:“……”   魏启元露出慈父笑容:“之前与赵家的婚事,是我这个父亲没有把好关,才导致海棠所嫁非人。海棠才情双绝,也有头脑,不输给男子。招了赘婿,她生了孩子,就是我的传承人。母亲,海棠是您一手带大,她的品行,你还能不了解么?”   老夫人心头一酸。   没错,魏海棠是她亲手养大,也是她的嫡长孙女,她在这个孙女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与精力。   与赵家的婚事,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老夫人听说了外面那些谣言,说是魏海棠不能生。   老夫人心里也咽不下这口气。   二房是什么货色,她心里也很清楚,二房三个嫡子能不能立得起来,实在难说。   老夫人眼眶一红,看向了魏海棠:“海棠,你自己觉得呢?”   魏海棠一时间心绪复杂。   女子嫁人之后,当真有太多的束缚,纵使她身份尊贵,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但出嫁之后,还不是一样要被婆母压迫。   魏海棠的眼神倏然坚定,说:“祖母、父亲,我愿意招婿入赘。”   二房众人顿时如丧考妣,魏二爷还想争取一下,魏启元一个眼神扫了过去。   魏二爷立刻作罢,如今二房一家子都是靠着长房养着,万不能得罪了长房。   魏琉璃眨了眨眼,真替长姐高兴。   高兴的同时,她还有些莫名艳羡。   她也想……招婿入赘来着……   但这话只能藏在心底默默念叨几句。   *   魏家发出比武招亲的同时,永宁侯府也传出了比武招婿的消息。   而且,好巧不巧,两家的日子定在了同一天。   对此,陆无颜很是不解:“兄长,你为何要与魏启元商榷日子?还定在同一天?”   陆靖庭淡淡一笑,高深莫测:“到了那一日,你就能知道了。”   陆无颜隐约猜出了什么,但并不能笃定。兄长为了把老四嫁出去,也真是用了心思了。   他又问起另外一桩事:“兄长,我们打入对手内部的探子,送了小道消息过来,眼下各方势力都在怀疑,你与魏启元勾结了?真有此事?”   陆家二爷死在了魏启元手上。   这可是血仇!   陆靖庭的目光望向二弟,伸手搭在了他肩头:“老二,凡事不可看表面,且把三日后的比武招亲准备一下。对了,你与罗阳郡主的大婚日就定在年底,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准备起来了。”   陆无颜俊脸一烫。   以前在漠北忙着打战。   一回到京城就忙着尔虞我诈,就连婚事也是谋划来的。他真是有点不适应啊。   “是,兄长。”   *   三日后,陆、魏两家在同一个吉时拉开了比武招亲的序幕。   这两家的状况,京城人人皆知。   永宁侯府功高过主,虽然眼下看上去还算恩荣,但今后的日子……人人都能脑补出一场“一代功臣万骨枯”的惨状。   况且,陆紫嫣甚是凶悍,还当街揍过人。   纵使有人当上了陆家的赘婿,也只是陆家二房的女婿,上面还有长房压制着。   可魏家的赘婿就不同了。   纵使魏海棠已经嫁过人,但她代表着魏家长房,她的丈夫,将会是魏家下一任家主。   并且,魏海棠是出了名的美人,温柔贤淑,是无数男子的梦中情人。   故此,两家的擂台赛一拉开,有意愿当赘婿的男子,纷纷涌现了魏家大门口。   侯府大门外,则是门可罗雀。   *   陆家众人神色一滞,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么也就没有尴尬一说。   擂台上仅有卫子健一人。   陆紫嫣没想到自己如此不受欢迎。   木棉如实宽慰:“四姐姐,寻常男子配不上你,他们都怕你。没有几人能配得上巾帼女英雄,你可要想开一些。当初,祖母不也是无人敢娶么?也就咱们已故的祖父,才有这个胆识。”   陆紫嫣深深地望向木棉,第一次觉得木棉如此会说话。   没错,是那些男子胆小罢了!   陆家三兄弟也轮番宽慰。   “老四,由此可见,卫小公爷对你是真心地。”   “那些贪生怕死之人,要了又有什么用?”   “如今这京城的男子,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一个个胆小如鼠。”   老太君知道,这一切都是陆靖庭的意思。   她其实也觉得卫子健挺合适。   陆家不可以再高攀姻亲了。   卫家无权无势,也很好拿捏。   陆紫嫣被一番安慰,心中舒坦了不少。   此时,卫子健掳了袖子,手握大刀,一人站在擂台上,成了一枝独秀。   “……我赢了?”   侯府管家敲响了铜锣,欢喜至极:“恭喜姑爷!贺喜姑爷!”   卫国公府的大门打开了,卫国公夫妇二人急匆匆跑了出来,卫芙担心事情闹大,也跟了出来。   卫国公指着卫子健,手指在发颤:“你这个不孝子!你胆敢入赘!老子就死给你看!”   卫夫人在一旁哭闹不休。   卫芙讪了讪,劝道:“父亲、母亲,二弟能娶到□□姑娘,也是他的福气,他武不成,文不就,今后也无法支应门楣啊!”   卫国公夫妇:“……”说什么大实话!   卫子健:“……”不是……长姐,你如何能如此贬低我?   老太君任由卫国公夫妇闹了片刻,这才幽幽道:“有了我陆家的血脉,你二人的孙子还会差么?好好想想吧!老生不强求。”   卫国公夫妇一愣。   卫子健太弱了,自幼体弱。   卫家也的确几代没有出过什么有本事的子嗣了。   如实与陆家的血脉中和一下……   卫国公夫妇顿时如醍醐灌顶。   卫国公问道:“老太君,那婚事定在几时?”   卫子健:“……”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   是他的错觉么?   卫子健拧眉。   总觉得父亲、母亲没有原则啊!   老太君瞬间笑开了花:“来!亲家。且入府慢慢商榷!”   陆紫嫣:“……”-_-||   她现在很怀疑,自己的作用,就是能够办上一场酒席,好让祖母收礼金……   她的直觉有时候挺准!   *   魏家,擂台下人头攒动。   魏海棠就坐在观赛台上,亲自监赛。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与职责,她不是世人口中的“弃妇”,而是她不要前夫。她今后是魏家的掌舵人,她是一个女子,但同时也不是寻常的女子。   魏启元一直在暗中观察长女。   他阅人无数,可以看得出来,长女正以脱壳一样的速度成长,令他甚是欣慰。   成长需要痛,无人能够幸免。   尚重远登台时,魏海棠眼中平静的微光,稍稍晃了晃。   这时,擂台赛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了。   尚重远一登台,以很快的速度就解决了数十人。   他位高权重,又武艺甚高,纵使还有数人想要当魏家的赘婿,但也开始胆寒了。   魏启元对手下使了眼色。   手下上前,魏启元吩咐道:“找几个高手过来,给尚统领一点颜色看看,记住了,不要伤及他要害,但要让他吃点苦头。”   手下领命,不多时就有新人上场挑战。   起初,尚重远还可以应对,但数次挑战下来,他的体力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然而每次被打趴下,他又抹了唇角的血渍,再度重新站起来。   魏海棠与他对视,在他眼中看见了坚毅。   那样决绝。   仿佛为了她,就连命都可以不要。   魏琉璃看不下去,她发现长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看得出来,长姐在乎尚统领。   又过了片刻,擂台上到处都是鲜血。   尚重远脸上也布满血痕。   魏琉璃道了一句:“父亲,会出人命的。”   魏启元淡淡笑过:“无妨,这点痛楚都受不住,岂能配得上我女儿。”   误了长女一次婚姻,第二回 当然要慎重。   魏海棠忍了忍,到底没有妇人之仁。父亲说得对,倘若尚重远经受不住考验,那就配不上她。   魏琉璃不敢看了,用帕子捂住了脸,虽是如此,她也盼着有人可以为了她如此不要命。   又是小半个时辰撑过去,尚重远坚守到了最后。   铜锣声响起时,再无上台挑战者。   尚重远隔着数丈之远,遥遥望着魏海棠,他笑了。   大小姐,这辈子,小人终于可以娶到你了!   魏琉璃看得热泪盈眶,对魏海棠道:“长姐,得夫君如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魏海棠:“……”妹妹不是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在与妹夫闹别扭么?怎么又站在尚重远这一边了?   不过……   看着尚重远昏死在了擂台上,魏海棠内心甜蜜,却也心疼着。   她算是幸运吧。   走错了路,还能回头。而那个人,还在原地等着她……   *   一天之内,魏、陆两家招婿的事情就传遍京城。   卫国公府不足为惧,纵使陆家与卫家结亲,对炎元帝与太子而言,也不是威胁。   然而……   魏海棠,与尚重远……   这又是几时开始的孽缘?!   议政殿,炎元帝将萧珏叫到跟前:“尚重远是你的人吧?”   闻言,萧珏立刻跪地。   他这几年一直在拉帮结派,而炎元帝最为厌恶的就是这一点。   但,炎元帝眼下最担心的,则是尚重远的立场。   可千万不要与陆靖庭勾结上了!   萧珏跪地,后背起了一阵冷汗:“回父皇,尚统领的确是我的人!”   炎元帝忌惮魏启元已久。   魏启元又是太子的嫡亲舅舅。   而陆靖庭与尚重远,现在都是魏启元的女婿了……   所以,到底谁跟谁是一伙的?   还是说,他们都是太子的人?   炎元帝看着太子的眼神,露出杀意。   作者有话说:   魏琉璃:爹爹,我也想要二婚,然后比武招亲。   陆狗子:那我就杀光了他们!   魏启元:乖女啊,不是爹爹不帮你,是你老公太阔怕,QAQ~   炎元帝:所有刁民都想谋害朕!   太子:孤为什么又要背锅?!QAQ~   ————   晚上继续哦~么么么哒~ 第114章   萧珏自然是感知到了危机。   炎元帝不仅怀疑他, 而且还起了杀机。   和上一世一样,他的这位父皇,终究还是不想容下他。   萧珏走出议政殿, 内心一片荒凉, 像是千万年的沙漠地带, 寸草不生。   他为何一开始就那般无情?推开了自己心爱的表妹?   无非是从未感觉到爱, 所以,他也不会爱别人。   炎元帝早就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了。   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真不知是幸事?还是悲剧。   自古以来,很多一开始就是太子的人, 通常都没有活最后。他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故此,他早早就开始谋划。无非只是为了自保!   萧珏站在汉白玉石阶上, 迎着夜风,发誓要改变他的命运。   *   是夜,月华如练。   萧青刚刚从月香楼走出来,身后不近不远的跟着一位白衣男子。   萧青醉意阑珊,嘴里哼着小曲儿, 锦缎长袍微微敞开衣襟, 脖颈上好几处吻痕。   主仆二人先后上了一辆青帷马车。   如往常一样, 萧青带着花艺泽逛完花楼, 子夜时分才回府。   他是炎元帝最宠爱的儿子。   但作风奢靡,行为乖张, 尤其是喜欢沉迷风月场所。   但也正是这个缘故, 炎元帝对他毫无戒备。   俨然是炎元帝最为放心的一个儿子。   可笑又可悲。   车帘放下那一瞬间, 萧青的眼神清明了起来。   随着马车开始往前行驶, 花艺泽淡淡道:“殿下, 咱们被人盯着一晚上了。”   萧青岂会不知。   身后的狗皮膏药,甩都甩不开。   又过了一会,马车驶入一条狭窄黑暗的巷子,顿时,箭矢声传来,直接刺穿了马车车壁。   萧青眼疾手快,挥手挡去箭矢。   “老子最烦偷袭!”萧青骂骂咧咧了一句,然后直接提着长剑,从马车上下来。   花艺泽脸都黑了:“殿下!”   萧青回头怒瞪了他一眼:“你别下来!”   花艺泽是个琴师,他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是萧青教的。   夜色苍茫,月银如傀。   为了不添麻烦,花艺泽暂时就待在了马车上。   萧青也是个胆大的,他仿佛猜出了是谁人,对着夜色嚷嚷:“给老子滚出来!躲在暗处算个什么东西?!”   他拔剑出鞘,一副醉意阑珊的纨绔姿态。   花艺泽看出来了,三殿下是在装。   这时,昏暗中果然走出几人。   花艺泽一看清为首之人,顿时瞳孔一缩。   是太子萧珏。   太子已经如此堂而皇之了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令得萧珏直接对三殿下下手了?   萧青冷冷呵笑一声:“皇兄,你这是要与我玩什么?”   萧珏驻足,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份卷宗。   他知道炎元帝很快就会对付他。   就连魏启元,现如今也备受炎元帝的排挤、忌惮。   萧珏想要自保、自救。   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清冷:“三弟,别装了。”   萧青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的确没有再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萧青:“皇兄,此言何意?”   萧珏忽然觉得好笑。明明每个人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可在炎元帝眼中,只有他这个太子想要图谋不轨。   萧珏手一松,将卷宗铺开。   “三弟,这里是你这些年暗中招兵买马的证据。孤本可以直接禀报给父皇,但孤并没有这么做。”萧珏言简意赅。   萧青只是扫了一眼。   他的确在外面招兵买马了。   太子不可能诈他。   萧青舔了舔牙,纨绔神色稍作收敛,微微歪着头,低低笑了笑:“呵呵呵……皇兄,你大半夜冷落新纳的侧妃,特意跑来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萧青也不解释自己为何招兵买马。   皇位就像是一个魔咒,令人入魔成瘾。   只要是生在帝王家,谁又不想要那个位子呢!   萧珏收起卷宗,重新交给了随从,这才对萧青道:“孤要三弟你……成为孤的左膀右臂,帮助孤成就大业。孤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倘若萧青不臣服,那么等到萧珏登基,第一个遭殃的人就会是他。   可若是他臣服于萧珏,日后也未必会善终。   但眼下,似乎别无他法。   毕竟,他的把柄在萧珏手上。   几番思量,萧青扯着嘴皮笑了笑,有些痞态:“行!我定鼎力协助皇兄!”   萧珏自然不信他。   但萧珏眼下需要他的势力。   萧珏抬起手,指向了马车:“三弟,不是孤怀疑你的忠心,而是世事难料。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琴师,三弟应该不会舍不得吧?”   太子这是想要把花艺泽当做“抵押”。   萧青无论任何场合,进进出出都会携带花艺泽。   人人皆以为,这位琴师是三殿下的掌心宠。   萧青一口应下:“好!”   马车内,花艺泽的心一惊。   但还是从容的下了马车,他此生命贱,诸事由不得自己,他其实知道,三殿下将他拉出泥潭的目的。   不过,就只是展示给世人看的障眼法而已。   而今,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作为一个工具人,应当有工具人的觉悟。   花艺泽行至萧青跟前,双手抱拳,深深作揖:“那就如三殿下所愿吧。”   萧青拧眉,忽然勾唇苦涩一笑:“……”   他无话可说。   太子带走了花艺泽,萧青在原地站了许久,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小花……   本身就是一颗棋子。   他岂能舍不下一颗棋子呢。   当然不会!   *   翌日。   炎元帝把陆贵妃,以及萧青叫到了跟前用膳。   唯有在陆贵妃,以及老三面前,炎元帝才是真正放松的。   皇后过来请安时,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她当真是胸口憋闷。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了吧!   宫中其他妃子与皇子皆是摆设!   皇后给炎元帝行礼。   陆贵妃与萧青则对皇后行礼。   陆贵妃是陆家女子,会些武功,人也直来直去,在这深宫之中,让人无法厌恶。   的确,陆贵妃入宫这么些年,从未参加过任何尔虞我诈,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出淤泥而不染。   陆贵妃笑着走上前,挽住了皇后的胳膊:“姐姐来得正好,一块用饭吧,妾身给你盛饭。今年苏州出产的大米甚香,妾身一顿能吃三碗。”   时人以瘦为美,也就只有陆贵妃敢说自己一顿吃三碗饭,是饭桶么!   皇后不知不觉没了气焰。   更加确切的说,皇后真正憎恨的人是炎元帝。   皇后也落座,宫人添置了一副碗筷。   炎元帝感慨:“一家人难得聚聚,皇后今日来得巧啊!”   皇后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谁跟你是一家人?!   陆贵妃亲自给皇后布菜,她自己吃的更香。   皇后原本没什么胃口,但不知为何,见陆贵妃吃饭,她也觉得香了,画面很是下饭……   皇后甚至在默默地想着,倘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其他后宫嫔妃统统出宫入庵堂,但陆贵妃要留下来。   *   陆家。   老太君命人把陆靖庭叫到了跟前。   老太君依靠着贵妃椅,张妈妈正给她篦头发。   老人家精神矍铄,头发墨黑,脸上没几道皱纹,尤其是那双极为有神的眼。   陆靖庭倒是清瘦了一些,面容轮廓更加立挺:“祖母,您找我。”   老太君稍稍支起身子,她也有自己的眼线,小事不插手,但大事还是会过问的。   “太子开始行动了,且不论他会如何对付咱们陆家,但年底咱们陆家有两桩婚事要办,届时倘若遇到国丧,婚事难免要推迟啊。”   陆靖庭:“……”   原来祖母只担心婚事。   太子想要杀了炎元帝。   炎元帝一驾崩,婚事自然就办不成了。   陆靖庭点头:“孙儿知道了。”   老太君应了一声,再度强调:“嗯,老二与老四的婚事,都在筹办之中,万不能耽搁,否则单单是积压的鸡鸭鱼肉,也无处安置。”   那损失可就大了!   “是,祖母。”   老太君又道:“请帖诸事,也该准备起来了。虽说,离着大婚还有三个月,但罗阳毕竟是郡主,老四也是你二叔的遗孤,两桩婚事都不能马虎。”   陆靖庭明白老太君的言下之意。   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婚事能有多隆重,就要多隆重。   宾客、礼金之类,也是重中之重。   陆靖庭并不反对祖母敛财。   毕竟,陆家人在漠北那十多年,的确是穷怕了。   好不容易回京,祖母可能一下子无法收敛。   贪财,这也是人之常情。   *   通往皇宫的长道上,一辆青帷马车继续往前驶去。   然而,尚未驶向皇宫,马匹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那拉车的马改了道,往另一侧青石路狂奔。   裴植察觉到了不对劲,撩开车帘子望了一眼:“怎的回事?咱家是要回宫,小德子,你往哪里驾车?”   被唤作“小德子”的人没有回头,只管驾马。   不多时,马车停下。   裴植不愧是御前大太监,纵使马车疑似被人挟持,他也保持着过分的冷静。   只不过,让裴植惊讶的是,他的干儿子小德子,很有可能是旁人的眼线。   下了马车,裴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僻静之处,这时,从一侧墙角走出了两人。   是陆靖庭与陆无颜兄弟二人。   小德子低着头,抱拳:“主子,干爹带来了。”   陆靖庭点头。   裴植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德子是他十年前认的义子,陆靖庭那个时候还在漠北,他的手是几时伸到了宫廷?!   裴植眯了眯眼。   陆靖庭这人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他对陆无颜眼神示意。   陆无颜这便取了几件事物出来。   一把长命锁,一件桃红色披风,以及一块白玉吊坠。   裴植立刻神色大变。   陆无颜道:“督主,你在入宫之前,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奈何造化弄人,督主被迫入宫,而那女子后来被夫家残暴对待,是督主你救下了她,还将她安置在了宫外,并且对她的孩子视如己出。你今日出宫,便是去探望那对母子,对吧?”   裴植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   陆无颜拿出来的几件物品,都是他送给春兰的。   到了这一刻,裴植知道自己摊上事了,他看向了陆靖庭:“不知侯爷究竟有何事,让咱家去做?”   陆靖庭唇角微微一动:“也没什么,就是希望督主暂时莫不要对皇上下药了。”   裴植双腿突然发软。   陆靖庭竟然连这件事也知晓!   他的确帮着太子做事。   太子也让他继续对皇上的饮食做手脚。   可这都是机密啊!   除了小德子,陆靖庭在宫里还有人!   裴植看着陆靖庭的眼神,突然觉得后怕。   妻儿的事,被陆家人知晓了,裴植只能应下:“……好!”   陆靖庭又道:“督主不必担心太子那边,皇上的身子骨这半年会大有损伤,但不至于致命,太子不会怀疑督主。”   裴植:“……那咱家有一问,不知侯爷能否解惑?”   陆靖庭:“你说。”   裴植:“侯爷的目的是什么?”   陆靖庭:“陆家马上要办婚事,不可因为国丧影响,接下来的事就劳烦督主了,届时,陆家会给督主送喜帖。”   陆无颜:“……”兄长好绝,就连督主的礼金都不放过。   裴植无意识的擦了把额头的汗:“好……好……届时,咱家一定登门道喜。那咱家的妻儿……”   陆靖庭笑道:“督主大可不必忧心,我们陆家很和善,一般不伤人。”   裴植:“……”(⊙o⊙)…   真的么?   可前阵子,王、赵两家明明在陆靖庭手中毁于一旦了啊!   裴植临走之前,陆靖庭特意交代:“小德子聪慧过人,既然是督主的义子,那就劳烦督主好生栽培了。”   裴植:“……”   陆靖庭这是堂而皇之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啊!   无奈,裴植只能首肯。   不仅不能伤害小德子,还得继续栽培他!   *   魏府。   尚重远从擂台赛下来之后,几乎浑身皆是伤,光是肋骨就断了好几根。   他的身子不太方便移动,遂就直接在魏家休养。   他曾经是魏家家奴,但现如今,手握实权,倒也无人敢轻视他。   魏琉璃已经在魏家待了好几日,有长姐陪伴,她乐不思蜀。   姐妹两坐在美人靠上,正谈论着男子。   男子们聚在一起,喜欢讨论姑娘家;贵女命妇们,也时常讨论男子。   异性之间,总会对彼此充满好奇。   魏琉璃近日很是花痴:“长姐,那尚统领为了你生生断了四根肋骨,可今日都能下榻行走了,体格真好!倘若有男子为了我也如此豁出去,那该多好!”   魏海棠:“……”   尚重远再好,也比不上你们家侯爷啊。   然而,魏海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说曹操曹操就到,陆靖庭就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魏海棠想要“报复”一下妹夫,谁让他上回自作主张了!   于是,她顺着妹妹的话,道:“妹夫是武将,又是大将军,难道不会为了你豁出去?”   魏琉璃还没见过陆靖庭遇到对手,她觉得,陆靖庭对孩子有些过于偏执。一想到他对自己好,很有可能只是为了生孩子,魏琉璃心头堵闷,愤愤道:“他就是一个心机老狐狸!年纪大,心机也很重!他不过就是想让我生孩子罢了!”   这纯属气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陆靖庭拧眉了。   他在小妻子心目中,竟然……是老狐狸的形象?!   她还曲解了他的一片心意。   他若只是想要孩子,早就娶妻生子了!   这时,陆靖庭冷不丁的道了一句:“夫人,你在娘家住够了么?”   闻言,魏琉璃猛然转过身来,就见陆靖庭就站在她身后,几日不见,男人面容更加俊雅,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说不出的气韵、儒雅、矜贵。   他薄唇微抿,神色明显不悦,身周的气氛骤冷。   陆靖庭让她在魏家小住几日,无非只是战术。   晾着她几日,就以为她能够想通了。   然而,魏琉璃犹豫了一下,道:“夫君,我能再多住几日么?”   陆靖庭:“……”失策!   男人眸光微微眯了眯,嗓音深沉:“那岂不是叨扰了岳丈与妻姐。”   这时,魏海棠莞尔一笑:“妹妹难得回来,我与父亲又岂会觉得叨扰呢?”   陆靖庭:“……”妻姐是在报复他!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QAQ~   魏海棠:他急了!   魏琉璃:还是姐姐飒气,2333333~   ————   大家好,晚上还有更新哦~ 第115章   陆靖庭是个内敛的男子, 哪怕是在军营时,也是人狠话不多。   妻姐在场,他自然不可能与魏琉璃做什么, 也不会多言。   看过魏琉璃之后, 陆靖庭就离开了小花园, 这之后, 就携带了琅琊配置的金疮药,去探望了卧床的尚重远。   尚重远虽然浑身都是伤,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终于即将迎娶这辈子最渴望之人,心情可想而知。   “侯爷, 我……”   尚重远正要起身, 却被陆靖庭给摁住了:“统领不宜起榻,还是好生休养的好。”   两个大男人, 除却正事之外,就没有旁的闲话可说。   陆靖庭不是一个喜欢说人是非的人,但实在忍不住,就道了一句:“内人的长姐,倒是个厉害角色, 本侯恭喜你。”   尚重远:“……”   这真是恭喜的话?他怎么听着语气不太像呢。   *   同一时间, 淮阳王也登门了。   魏启元为了魏琉璃, 不愿意跟此人闹翻脸, 但并不意味着,他彻底放下了当年的事。   淮阳王隔三差五就过来串门的毛病, 魏启元觉得自己并不喜欢。   魏启元坦言:“今日贤婿也登门了, 他倒是自备了一车菜肉与粮食, 那你呢?”   淮阳王此番虽然一直住在京城, 但也是因着在炎元帝面前恳求来的。   他终究还是要回自己的封地。   眼下女儿住在魏府, 而他与魏启元又摒弃前嫌了,他以为自己就算过来小住几日,也没甚不妥。   “你的意思是,我要自带粮食?”   “不然呢?我养你?”   淮阳王:“……”说好的兄弟之间已经破镜重圆呢?他吃几顿饭,魏启元就开始斤斤计较了?   “好!”淮阳王一口应下。   *   当日,不出一个时辰,淮阳王又折返了魏府,这次也拉了一马车的粮肉过来。   除此之外,还给魏琉璃带了一笼小兔子。   魏启元以前最是厌恶兔子。   姚月是他从淮阳王手里抢过的,当初是手段下作,但他不后悔。   现如今,往事如风,瞧着小兔子也没那么惹人厌了。   魏启元站在小花园月门处,看着魏琉璃与小兔子戏耍,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如春花一般灿漫的姚月。   一时间,魏启元心绪莫名柔软。   当初幸亏留下了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她也喊了自己十多年的父亲。   魏启元走上前,一旁的淮阳王没什么好脸色,翁声翁气,道:“本王这次自带了下人与粮食,本王打算在你这里多住几日。”   魏启元:“……”   这家伙来真的?!   魏启元神色讪了讪,他倒是很了解淮阳王的。   现如今,魏启元打算了一桩事。   不管是为了姚月的清誉,还是魏琉璃的名声,都不能暴露女儿的身世。   故此,魏启元为了魏琉璃的长远打算,他做出一个决定。   “琉璃,王爷是父亲的故交,又待你极好,你不如认作义父吧。”   魏启元的提议,让魏琉璃愣了愣。   她知道淮阳王是她的生父,她这人看得开,多一个人疼爱自己没什么不好,绝对不会因为多了一个父亲就伤春悲秋。   再者,母亲也不在了,当年的事,她也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无法感同身受。   遂一口应下:“好呀。”   淮阳王:“……”   他一愣,一开始当然不愿意的。   他是亲生父亲,为何要当义父。   但细一想,好像除了认作义父,就再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淮阳王叹了口气,又见陆靖庭从院外走来,他忽然就接受了认义父这个提议,对陆靖庭笑道:“贤婿,本王认琉璃当义女,那你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喊本王岳丈了。”   魏启元:“……”   陆靖庭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作揖道:“岳丈。”   他虽偏执于双数,但两个岳丈……怎么听都觉得古怪啊。   *   陆靖庭在魏家吃了一顿饭,倒也没有真的小住几人。   酒席结束时,陆靖庭没有跟魏琉璃商榷,他先发制人,举杯对魏启元道:“岳丈,夫人在府上叨扰数日了,小婿打算今日带她回家。”   陆靖庭此前的酒量不好,那是因为从不饮酒。   然而,这几次接触了白酒之后,酒量大增。   魏启元与淮阳王,在他的连番攻势之下,显然已经开始力不从心。   未及魏启元开口,陆靖庭站起身:“两位岳丈慢慢喝,时辰不早了,小婿这就带夫人回去。”   天色渐黑,的确时辰不早了。   魏启元与淮阳王迷迷糊糊,看着陆靖庭起身离开,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了。   魏启元指了指身后,问淮阳王:“那臭小子说了甚么?”   淮阳王:“……他说,要带琉璃回家?”   魏启元一愣,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   这厢,魏琉璃是被陆靖庭强行带走的。   马车内壁放着夜明珠,光线清浅宜人。   她心中不爽快,陆靖庭摁着她,不允许她乱动,尤其关注着她的小腹。   魏琉璃一看见他盯着自己的肚子,就立刻来气:“你就是想要孩子!你又怎知道一定怀上了?!”   陆靖庭:“……夫人,你月事是不是没来?”   魏琉璃:“……”   哪有男子会留意女子的月事?   下一刻,她彻底愣住。   好像月事是许久没来了。   算着日子,应该是前几日就来癸水。她虽失忆,但也知道女子癸水不至,到底意味着什么。   魏琉璃:“那……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陆靖庭看着她的表情,内心一阵狂喜。   看来……月事的确没来,又看来,极有可能怀上了孩子。   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或者一男一女也甚好。但头一胎就怀上两个,对生产不利。算了,还是先怀一个吧。   陆靖庭忍不住一番脑补。   见男人唇角牵扯出笑意,魏琉璃一阵发毛:“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陆靖庭由衷会心一笑:“头一胎就生儿子吧,做兄长一般都有担当。”   魏琉璃:“……”   他说怀上儿子?就一定是儿子?!   *   侯府。   夜色已深,琅琊被叫到了桃园。   魏琉璃已经差不多消气了,毕竟,尚重远兜兜转转,还是成了她的姐夫。   那日见尚重远为了长姐,就连命都不要了,魏琉璃对他大有改观。   陆靖庭坐在堂屋上首的位置上,魏琉璃就坐在另一侧。   琅琊心惊胆战的给魏琉璃把脉。   这要是再把不出喜脉,那夫人必然是没有怀上了,侯爷不会放过他吧……   虽然,夫人是否有孕与他无关……   “如何?”陆靖庭迫不及待,问道。   琅琊太阳穴一跳,抬起头来……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有关我夫人的一切,都是双的~   魏琉璃:想要双生子?想都别想!   陆狗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2333333~   魏琉璃:!(⊙o⊙) !   琅琊:我好难啊!申请去漠北出差,QAQ~   ————   明天咱们接续哈~ 第116章   琅琊的心跳漏了半拍, 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激动不已。   他抬头,对上了陆靖庭期盼的眼神。   这下,琅琊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交差了。   他脑中甚至还欢喜的嚷嚷:感谢夫人怀上孩子!   这简直比他自己当上了爹还要高兴啊。   陆靖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过分紧张, 他忘却了呼吸。   琅琊紧绷着的一张脸瞬间展颜。   “恭喜侯爷!夫人怀上了啊!从脉象来看, 已有两月!”   琅琊深深作揖。   闻言, 陆靖庭顿觉得如浴春风,前所未有的欢畅,以及对自己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他让小妻子怀上孩子了!   小妻子的腹中,此刻正揣着他的血脉!   他陆靖庭要当爹了, 从今往后也是有子嗣的人了!   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 陆靖庭已经脑补了儿女环绕膝下的场面。   须臾,陆靖庭嗓音沙哑, 吩咐道:“来人,把管事叫来,今日府上人人有赏!”   琅琊格外领着丰厚的赏赐,也欢喜的离开了。   好像一刻钟之内,整个永宁侯府都沉浸在天降喜悦之中。   而唯有当事人自己似乎高兴不起来。   魏琉璃一手摸着平躺的小腹, 一边看着陆靖庭在吩咐赵嬷嬷等人归置屋子。   夫君他擅长兵法, 以及五行八卦, 对风水也颇有涉猎, 非要说她屋内风水不适合养胎,当晚就要改风水。   赵嬷嬷等人都是脸上堆着笑意的。   一番忙完, 已是深夜。   魏琉璃刚从娘家回来, 她与陆靖庭已经数日不曾亲密, 她倒是无所谓, 但对陆靖庭而言, 不能巫山一游,无疑是遗憾的。   待众仆从退下,陆靖庭走上前,把魏琉璃抱上了榻,直接道:“我问过琅琊了,足三月之后,胎相就会稳了。在那之前的一月之内,为夫不会碰你。”   魏琉璃怔然,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她真想糊他一脸。   “谁想让你碰了?!”魏琉璃恼羞成怒,自己拉扯了被褥,把自己盖上。   陆靖庭人逢喜事精神爽,双臂撑着床板,低笑道:“夫人,我们就要有孩子了。”   “我知道了!”   “夫人,你怎么不太高兴?”   “……”   魏琉璃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翌日一早,陆靖庭已不在内室,琅琊在院中等待着,一看见魏琉璃出来,十分为难道:“夫人,侯爷交代了,让我依旧每日早晚给夫人把脉。”   魏琉璃无言以对,也无法反抗。   她当真有孕了,那么时刻关注是应该的。   “侯爷人呢?”她问道。   琅琊亦不知。   魏琉璃绝对不会想到,陆靖庭一大早就去见他的那些故友去了。   魏琉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可以对外宣布了。   陆靖庭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众人,恨不能昭告天下。   接下来一阵子,永宁侯走路都是带着风的,在朝堂上,也不再一言不合就弹劾谁。   旁人有孕多半会干呕,但魏琉璃吃嘛嘛香。   这一日,陆靖庭从外面归来,亲手提着一竹篮李子。   这个时节,李子正好熟透。然而,陆靖庭带回来的李子明显偏青涩。   魏琉璃正在西花厅,看着赵嬷嬷几人给孩子做小衣。   见一篮子青李子,魏琉璃半点胃口都没有。   陆靖庭却道:“酸儿辣女,从今日起,夫人要多吃酸。”   魏琉璃:“……”   这一天晚上,永宁侯夫妇二人大吵了一架。   当然了,所谓的大吵,也就是侯夫人一个人在“耍横”,侯爷只有在一旁哄妻的份。   一场大吵之后,陆靖庭就再也没有提及过“酸儿辣女”的事。   *   三月后。   永宁侯府迎来第一桩大婚。   因着罗阳君主身份尊贵,再加上陆无颜排行老二,故此,这桩婚事就排在陆紫嫣的前头。   长公主嫁女,排场甚大。当日,整个长安街两侧,所有商铺外面都挂上了大红灯笼,遥遥望去,触目所及,皆是醒目的大红色。   长公主唯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毫不吝啬嫁妆。   足足两百担嫁妆,从长公主府抬到侯府,浩浩荡荡,组成一条长龙。幸亏陆家宅子占地极广,老太君是个有远见的老妇人,早就提前命人准备了一座空置院落,专门用来摆放罗阳郡主的嫁妆。   老太君穿着大红底万字不断头纹的褙子,喜庆又显得年轻。   看着满院嫁妆,老人家的精神头愈发飒爽。   当然了,陆家给出的聘礼也不在少数。   不过,长公主视女如命,聘礼也随着嫁妆,又抬过来了。   几乎五品以上的京官,以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被送达了请帖,再加之,这次是长公主嫁女,不少大臣只能两头跑,在长公主府贺喜过后,又来了侯府。   这一天下来,消耗了大把礼金。   然后,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毕竟,半月后,陆家四姑娘也要成婚,再有小半年,侯爷的孩子也要出生了……   登门道喜的官员们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   一笔礼金当然算不得什么。   可数笔加起来,那可就是不小的开支了。   世家有丰厚的底蕴,倒也无所谓这些礼金。   普通靠着俸禄过日子的官员,那真真是内心叫苦不迭啊!   故此,酒席上,前来吃酒的宾客们,仿佛食量很好,仿佛多吃几口也是少亏一些……   *   已入冬了,魏琉璃爱美,外面披着一件玫红色滚白狐狸毛的披风,正好遮住了隆起的小腹。   她身段纤细,不怎么显怀,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有五个月身孕的女子。面颊上稍稍长了一些肉,显得娇嫩清媚,看上去不过才十五岁的光景。   魏琉璃一出院子,身边必有十来人跟着。   这是陆靖庭特意吩咐的。   侯府后宅简单,陆靖庭又没有妾室,魏琉璃有孕后,整日闲得发慌,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人都快发霉了。   难得府上办喜事,她当然要出来走动走动。   赵嬷嬷小心翼翼伺候在侧,提醒道:“小姐,今日府上宾客众多,您可千万要小心肚子啊。”   肚子!肚子!   这几个月以来,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肚子!   魏琉璃有孕后,情绪也不甚好。更重要的是……孤独!   陆靖庭禁止她外出,长姐现在学着管理魏家的中馈,自是无法过来看她,再有一个月,长姐也要大婚了。   不过,今后就好了,罗阳郡主一进门,她就有妯娌了。   魏琉璃听着外面的唢呐声,问道:“可是新娘子过来了?”   赵嬷嬷点头:“回小姐,郡主是这个时辰进门呢。”   魏琉璃有孕在身,无法当傧相,但她也想凑凑热闹啊!   恰在这时,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传来:“夫人。”   魏琉璃脖子一缩。   本能的不想回过头去。   她现在月份大了,陆靖庭愈发不老实,昨天晚上还逼着她摆出那样的姿势……   羞煞人了!   如实影响了孩子,那该如何是好?!   她可不想生一个小色魔出来。   陆靖庭已经大步走来,捏住了魏琉璃的肩膀,一下就捉住了她。   要不是顾及肚子,魏琉璃真想拔腿就跑。   “夫人要去哪里?”男人慈眉善目,他低着头,逆着光的脸,俊朗无俦。   他每次这样笑,魏琉璃就知道准没好事。   怕了怕了……   魏琉璃;“我去看看新娘子。”   陆靖庭拉着她的手,把她往桃园方向带:“今日府上人多,你到处乱跑,容易被人冲撞了。”   她就知道!   一定会是这个结果!   反抗么?她早就试过了,反抗无效。   没有卸下腹中肉球之前,她是不会有自由的。   陆靖庭安抚她:“夫人,等为夫忙好前院的事,就过来陪你。”   魏琉璃:“……”   她宁愿孤独,也不要这人的陪伴!   当然了,魏琉璃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察觉到,陆靖庭不知在哪里学了一些专门对付女子的手段,竟让她……欲罢不能……-_-||   她也很无奈。   明明那么排斥,可又会喜欢上瘾。如今就仿佛被陆靖庭抓住了把柄,魏琉璃不敢过分嚣张。   魏琉璃再度被安置在了桃园。   她倒也没有特意等着魏靖庭,有孕后嗜睡,不一会就依靠着贵妃榻睡着了。   外面唢呐声响,魏琉璃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境不太真实,画面模糊,却给人一种心头如被针刺的痛感。   面颊传来凉意,她猛然惊醒,一睁眼就看见陆靖庭近在咫尺的脸。   他在吻她的面颊。   魏琉璃怔怔的看着他。   陆靖庭拧眉:“梦魇了?”   魏琉璃虽然这一阵子很是反感他,但一想到梦境中,她与陆靖庭生死两隔,还梦见陆靖庭终生未娶,她就心疼。   “夫君,我梦见我死了,你安葬了我之后,就再也没有续弦,你一人独孤终老。”   陆靖庭:“……”   这是什么晦气的破梦?!   “不会。梦都是相反的。”   魏琉璃却是纠结着另外一桩事:“倘若我死了,你真的会一直不娶么?”   陆靖庭:“……嗯。”以免今晚会围绕着这件事一直闹下去,陆靖庭索性给她一颗定心丸。   这就是和女子的相处之道。   讲理是行不通的。   无条件的忍让才是王道。   *   陆无颜有些紧张。   他怀中揣着兄长给他“借鉴”的书册。   但……   兄长为何不早日给他?!   这个时候总不能临时抱佛脚。   喜娘到了时辰很自觉的离开了婚房。   屋内很快就只剩下一对新人。   洛阳郡主头上的红盖头已被掀开,她妆容倩丽,眉心画了一朵描金牡丹花钿,与寻常桀骜不驯的模样截然不同。   陆无颜心中藏着事。   一来,这桩婚事起初就是陆家“图谋不轨”,但他不能亏欠了别人。   今日是大婚之夜,陆无颜趁着机会,直接表了态度:“郡主,此生,你若是不弃,我定然不离。”   他突然煽情,引得罗阳一阵娇笑。美人捂着唇,也遮不住笑靥如花。   “夫君这般好看,我岂会舍得弃你,时辰不早了,要不……办正事吧。”   陆无颜的手,无意识的摸着胸口,不知是不是之前藏得不够深,怀中的书册掉了下来。   那翻开的画面,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陆无颜顿时脸红脖子粗,立刻就想要解释。   罗阳却落落大方,道:“夫君,你无须看这书,我母亲已经让嬷嬷教过我了,我都会。”   陆无颜高大的身板,瞬间一僵。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二弟,学习是终生的事。   陆无颜:既然有一个强大的伙伴,我就咸鱼吧。   陆狗子:羡慕……   魏琉璃:(⊙o⊙)   ——————   咱们晚上继续哦~ 第117章   陆无颜的心情相当复杂。   他是一个喜欢凡事都做好万全准备的人。   哪怕是吃饭, 也会事先备好漱口的茶水。   然而,这成婚大事,却是迟迟不知应该从何下手。   父亲与母亲走得早, 祖母这几个月一直沉迷算计礼金, 兄长倒是关心他的事, 但也关心的太迟了。   兄长给他塞的书册, 这下是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而且,罗阳郡主早就学过……   他仅仅纸上谈兵,又岂能占据上风?   成婚头一天,优劣、胜败就呈现出来了?   陆无颜既没有兄长的那股霸道, 也没有其他男子的直接。   他虽能力强大, 但内敛又低调。   在漠北时,接触过的姑娘家, 也就只有长嫂与两个妹妹,要不就是母马。   陆无颜僵持着,忘记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罗阳郡主见状,又噗嗤一笑:“看来我母亲说得没错,夫君果然是个新手。”   新手……   岳母这般形容他?   陆无颜甚是窘迫, 求生欲与好奇心叠加, 迫使他问道:“岳母还对你说过什么?”   简直不敢相信, 那个风流无边的岳母, 竟然调查过他。   罗阳也不隐瞒,常年在长公主的熏陶之下, 她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羞涩于男女之事。   大大方方道:“我母亲说, 按着陆家男子的体格, 我教会你之后, 就只需要躺着享受就可以了。”   陆无颜惊呆了:“……”   岳母怎么能这般直截了当?!   罗阳郡主不想继续废话了。   她是中意于陆无颜的。   外面寒风萧瑟, 内室烧了地龙,熏开了含苞的蜡梅,一室馨香。   罗阳从床榻上站起身,走到陆无颜面前,仰面望着穿着一身大红色吉服的陆无颜,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带,然后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无路可退,她往身后的床榻倒去……   *   陆家人可能皆具有学习的天赋。   陆无颜也是堂堂少将军,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女子主导,下半场他完全掌控胜算。   由于担心被罗阳郡主小瞧了,陆无颜没有手下留情,更是因为初次尝试,难免失了分寸,他完全忽视了罗阳的承受力。等到风停树歇,才发现罗阳郡主已经昏睡了过去。   她肤色如雪,面颊潮红,湿发粘在脖颈,身下是凌乱的大红色被单,好一副美人横陈图。   陆无颜在往后余生的日子里,再也不曾忘记过这一幕。   “夫人?你醒醒?”   “夫人……罗阳?”   陆无颜:“……”   是他太过分了么?陆无颜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犯错了。然而,事情已经如此,他唯有明日好生致歉。   *   京城的冬天虽冷,但相较之漠北的气候,京城入冬之后,寒流还不算严厉。   翌日一大早,陆无颜就洗漱穿戴好,他站在帷幔外面,有些难为情:“咳咳……夫人,到时辰去给祖母敬茶了。”   罗阳到底不是寻常贵女,自幼活泼好动,还是个练家子,故此,昨夜摧残之后,倒也不会轮到下不了榻。   她支起身子,撩开幔帐,对上了陆无颜布满歉意的目光。   随即,罗阳展颜一笑。   夫君的厉害程度,远比母亲的预料啊!   罗阳虽然身子难受,但她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她又不是矫情的女子,决然不会哭哭啼啼。   “夫君,我这就起榻洗漱。”罗阳很喜欢陆家,而且她与魏琉璃马上就是妯娌了,可以一起打压京城其他贵女了。   陆无颜:“……”   亲眼看着罗阳郡主活蹦乱跳的下了榻,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二弟,你不行啊。   陆无颜:-_-||   ————   姑娘们,今天到此为止啦,咱们明天继续,么么么哒~ 第118章   罗阳身子难受, 但尚可以忍住。   她今日是新妇,一会要去敬茶,特意挑了一件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 下面是妆花马面裙, 垂云髻上插着一只金凤凰, 淡扫娥眉, 打扮的甚是明艳。   花一样的年纪,一夜之间破茧成蝶,成了小妇人。   罗阳与旁的女子不同,她笑容灿烂, 昨日也不曾哭嫁, 对她而言,结婚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陆无颜在院中等着她。   见她步子有些不正常, 遂故意问道:“夫人,你……可是不适?是不是为夫昨夜没有顾及到你?”   他郁闷了一早上,幸亏此刻终于看见罗阳露出不太舒适的表情。   罗阳的确有些不适,但她不能表露出来,她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子, 更是打算体谅夫君。   母亲调查过了, 夫君在成婚之前没有过任何莺莺燕燕, 故此, 昨夜……也难免会那般失控。   她笑了笑,挽着陆无颜胳膊的同时, 十分贴心道:“夫君, 我无事的。”她有些难以承受昨夜的“狂风暴雨”, 但不能让夫君知道, 否则, 他下次畏首畏尾可如何是好?   故此,罗阳故作坚强,还对陆无颜展露了一个温柔体贴的笑容。   陆无颜顿时觉得自己胸口又中了一箭。   他记得,当初在漠北,长嫂可是几天下不了榻啊……   这一对比,他与兄长的实力悬殊就摆在明面上了。   陆无颜无端消沉。   难道,他当真诸多都比不上兄长?   到了老太君的院子,张妈妈领着婢女们恭候多时。   “二公子,二少奶奶,老太君和侯爷他们都在抱厦等着呢。”   冬阳高照,抱厦外面的梅花就要开了。   将开未开的花苞,溢出淡淡幽香。   抱厦内煮着茶,腾起的水汽缭绕。混着檀香肆意,别有一番意境。   罗阳觉得,陆家真好,让她有种“家”的感觉。母亲说的没错,百年忠烈之户,绝对差不了。   二夫人、魏琉璃,以及女眷都在场。一个个都穿的喜庆。这也是老太君的提议。人只有一心向阳,才能有好运。   老太君对罗阳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罗阳走了过去,与陆无颜双双行礼敬茶。   老太君出手阔绰,见面礼是一把玉如意。二夫人还是简单直接,送金子!   魏琉璃虽然是同辈,但也是长嫂,她也送了一尊大金佛。   罗阳身边的陪嫁丫鬟都惊呆了。   幸亏今日带了好几人过来,否则这些金子都运不回去。   罗阳笑开了花,她一贯口无遮拦,道:“多谢祖母,二婶,还有嫂嫂,我这是要发财了呢。”   言罢,捂唇大笑。   众人也被逗笑了。   老太君添了一句:“有财大家一起发。”   罗阳又笑:“哈哈哈……祖母,您真逗!”   一屋子女眷纷纷仰面大笑。原本陆家的确清贫,但不知为何,自打来了京城,库房一日比一日富庶。   细一算,竟是靠着娶媳妇,发家致富了。   吃过早茶,女眷们随意唠嗑。   陆家男子则走出了抱厦。   陆家男儿们都是沉默内敛的人,女眷们反而一个个落落大方,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陆无昌作为家里最小的男子,也已经十五岁了,他拧着眉,一脸疑神疑鬼,说道:“二哥,我刚才听见二嫂正在与大嫂说你们的新婚之夜。”   陆无颜顿觉得魂儿出窍了一半。   罗阳……怎么可以跟长嫂说这些呢?!   陆靖庭也蹙眉,他也不太想让魏琉璃说他们的私事,回头往抱厦看去,果然就见那对妯娌,正在说悄悄话。   陆靖庭忍了忍,他到底不是那种没有格局的男子,当然不会直接去制止魏琉璃说他们的房中事。   但陆靖庭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无颜,仿佛在传递一个“管好自己媳妇”的眼神。   陆无颜:“……”他也同样也懊恼啊。   陆靖庭轻叹,道:“你们几个都随我去书房。”   不久之后,京城就要变天了,且先把难关度过去,等到安稳下来,他亲自教会魏琉璃,什么叫做夫纲……   *   陆紫嫣听得一愣一愣的。   榔头?   两位嫂嫂竟然这般形容……   卫之健那家伙也是榔头么?她有点莫名好奇啊。   魏琉璃听着罗阳说了半天,她终于找到了一点心理平衡。看来天下男子都一样。   罗阳摸了摸魏琉璃隆起的小腹:“真好,我马上就要当婶婶了。琉璃,你说,咱们是不是老天注定的缘分?幼时玩闹,后来又破镜重圆,而今还成了妯娌,这一辈子都要牵扯在一起了,说不定还能共白头。”   魏琉璃闻言,也觉得如此,她抓住了罗阳的手:“有你真好,我日后也不会孤单了。”   一旁的陆紫嫣:“……”   是她的错觉么?   总觉得兄长与二哥被“绿”了呢。   *   又过了一个月,魏琉璃的小腹更加隆了一些,已是六个月的身孕了。   陆靖庭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说什么生产之前,身子不可以过于丰腴,他不允许魏琉璃食用过多,每一餐都会控制饮食,导致她至今还是四肢纤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的飘在天际。   魏琉璃在内室憋得慌。   有孕之后,身体火气甚旺,要不是赵嬷嬷挡着,魏琉璃都想在外面看雪。   “小姐,大小姐明日大婚,侯爷必然会带你出门,你且再忍忍吧。”赵嬷嬷劝道,又笑着说:“以老奴看,小姐腹中必然是个小子,侯爷对这一胎甚是看重,这要真是个小子,就是以后的家主啊。”   魏琉璃本想要一个贴心的小姑娘,然而,已经无数人告诉她,她怀的是个男孩。   尤其是陆靖庭,就连男孩子的桃木剑,和小弓弩之类的玩具也备好了。   魏琉璃知道,她的孩子,将来要承担振兴门楣的重任。   一想到孩子会活成陆靖庭年少时候的样子,她不免心疼,孕妇的情绪一上来,就开始黯然落泪。   陆靖庭一过来,恰好看见这样一幕。   男人单手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肩头落了细细的雪,他大步走来,锦袍下摆扬起,二十六岁的男人,在京城住了半年,看上去莫过于二十三四的光景,但气度从容雅致。举手投足间,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矜贵。   “怎么哭了?哪里不适?”陆靖庭走上前,一把弃了手中油纸伞,“来人!把琅琊叫来!”   魏琉璃制止了他:“不必了,我没有任何不适,我只是觉得……孩儿太苦了,还没出生,就被委以重任。”   陆靖庭不解的看着妻子。   男子活在世上,难道,最首要的事情不就是治国□□平天下么?   一个男子,往大了说,要为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而活。   往小了而言,要支起一个家族。   男子要想立起来,哪能不经历风霜与波折。   陆靖庭:“不准胡闹了。”   魏琉璃怒嗔他。   陆靖庭无奈,与她打着商量:“儿子归我教养,若是女儿,都让你做主,这总行了吧。”   魏琉璃勉强接受。   陆靖庭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小东西许是感应到了它父亲,立刻踢了踢母亲的肚子。惹得陆靖庭朗声一笑:“哈哈哈,臭小子,这么想你爹爹。”   魏琉璃:“……”她都不想打击陆靖庭。即便他不在家中,她的肚子照样被踢个不停。   这可能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   翌日,魏家大办婚事。   尚重远没有亲人,这次又是入赘,故此,酒席就直接都集中在了魏家。   魏启元当初没有对付赵家,一直隐忍,一来是层次不同的人,他不屑出手。二来他深知真正的报复该如何做。   这一次,魏海棠和离不到半年就大婚,而且还是如此隆重的招婿,这无疑是最狠的打脸。   魏启元是当朝丞相,爱女招婿,喜帖发了大半个朝堂,人人皆知。   落雪纷飞,不夹杂一滴雨水。   才一夜过去,京城就笼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长街两侧的大红绸缎格外惹眼,押往城外的囚车缓缓前行。   赵谦虽是罪不至死,但流放是逃不掉的。   而这一天,恰好是他流放的日子。   囚车经过魏家不远处的集市,炮竹声、喧闹声、唢呐声,不绝于耳,好生热闹。   赵谦衣不遮体,身子早就冻得没了知觉,他听着长街百姓们或是艳羡,或是嘲讽的声音。   “活该!魏大小姐那样的大美人不要,非纳妾!”   “魏大小姐又成婚了,这赵谦却要流放,真正是今非昔比啊。”   “魏娇已离陆郎去,从此夫妻成路人。”   “……”   赵谦没想到那个女人当真会如此绝情!她非但真的离开了自己,还这么快又要嫁人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嘶吼出声,然而,嗓子里只能发出唔鸣的声音。   他这才真正明白。   什么都没了。   他失去了一切……   *   是夜,大雪骤停,天际冒出了一弯玄月。魏家庭院,冷到了极致,但也美到了极致。   魏海棠第一次体验到了这事的妙处。   她虽是备受千年礼教长大,但此时此刻,不得不在内心感叹一声,习武的男子就是不同,尚重远比她那个白斩鸡前夫不知要强几倍!   一番翻江倒海之后,魏海棠一时半会没有回过神来。   倒是尚重远急着求证什么,他抬起头来,俊朗潮红:“大小姐,我……厉不厉害?”   厉害!   但魏海棠没有回答。   尚重远不愿意让魏海棠记着前夫,他想要彻彻底底的拥有她,故此,那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尚重远虔诚谨慎,再度开始之后,还亲自给魏海棠清洗。   魏海棠不喜欢这种不对等的关系,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又不是……初嫁妇。”   她此言一出,尚重远立刻打断了她:“大小姐!”   “在我心目中,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大小姐,是我的命!我……我说过,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这辈子都因你而活。况且,大小姐实在是……美、美!我难以自控。”   魏海棠噗嗤笑出声来,两个人亲密接触之后,再也没了一开始的抵触。   “呆子!瞧你这点出息。现如今,好歹是京城禁军统领了。”   尚重远憨笑,大小姐是真的好看啊。   他甘愿做裙下臣。   “大小姐,我冒死拼到了这个位置,就是为了今天,实不相瞒,我曾经发过誓,倘若姓赵的敢对你不好,我就直接把你抢过来!”   说着,尚重远又欺身下去。   竟然又来……   魏海棠推了推他:“你……”   尚重远堵住了她的嘴,虽然终于做成夫妻了,但总觉得不够啊。   这辈子都不够!   芙蓉帐暖,三千风月,才将将开始。   *   初雪消融,冬日和煦。   然而,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却是笑不出来。这年头,礼金的份额是年年上涨。旁人出五十两,他们也必须只多不少啊。   这风气……太令人讨厌了!半点不勤俭!   而且,令人心塞的是,陆家又要办婚事了。   是二房的四姑娘招婿。   对此,收到帖子的官员们已无心过年。   要知道,等到开年,侯夫人就要临盆了,又是一笔礼金,据说罗阳郡主也怀上了……   有完没完?!   还有完没完了?!   作者有话说:   京城官员:破产了!这要生多少孩子,才能把礼金赚回来?!   老太君:老生还有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没结婚呢~重孙子……一二三四五六七……数不清,233333~   众官员:猝!   朝廷计生官:这个时候,就彰显了孩子多的好处了。   读者:???又想骗我生二、三胎!想都别想!不上当!   ——————   咱们晚上继续哈~么么么么哒~ 第119章   不到半个月, 就要轮到陆紫嫣大婚了。   年底都是好日子,故此,老太君索性就把两桩婚事都给办了。   陆紫嫣是三房的独女, 又是遗孤, 老太君强调了入赘, 纵使卫家有任何异议, 但也只能容忍。   不过,老太君已经答应了,届时会让陆紫嫣生一个孩子给卫家续香火。   陆、卫两家就是比邻而居,就在同一条巷子里。等到陆紫嫣与卫子健成了婚, 卫子健翻了墙, 也就能回家了。   关键是,卫家当真不是陆家的对手啊。   悔婚?卫家敢么?!   这桩婚事本就是稀里糊涂, 卫国公直至现在,还沉浸在陆家可能会很快倒台的臆想之中,总之,是整日诚惶诚恐。   *   自从第一场大雪过后,接近年关的这一段日子, 都是艳阳天。   魏琉璃好不容易得了许可出门。   理由是, 陆家女眷一道陪同陆紫嫣挑选首饰。   陆靖庭指派了陆无景与陆无昌兄弟二人亲自保护。除却他二人与数十护院之外, 魏琉璃身后还跟着十多个随从。   陆家人出行, 真正是声势浩荡,半点也不知收敛。   罗阳大婚之后没多久就有孕了, 对此, 陆无颜还兴奋了好一阵子。   如此一对比, 他也没有逊色于兄长。   同一时间, 长安街另一侧的茶楼上, 一穿着狐裘斗篷的男子正凝神望着这边。   萧珏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魏琉璃。   他在心目中,表妹还一直是个小姑娘,可现如今再有几个月就要当上母亲了。   从他的角度去看,魏琉璃的侧脸粉面桃腮,眼下月份大了,脸上稍稍丰腴了一些,更是清媚明艳,流露出了稍许小女人独有的情态。   萧珏的目光一直跟着魏琉璃,一直到她迈入首饰铺子,再也看不见身影。   如此短暂又珍贵的一幕……   他现在想要见她,只能如此卑微求全了。   陆靖庭却能天天拥有他求而不得的宝物。   萧珏捏紧了手中茶盏,裂开的缝隙溢出茶渍,他对身侧晓飞说了一句:“孤的一切,为何总是事与愿违?难道是老天针对孤,不让孤得偿所愿?”   晓飞拧眉,一惯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些许同情出来。   她从小就被太子收养在身边,是太子的杀人工具。但她一路走来,却是看得真真切切。太子这个储君,当的心惊胆战。   若非为了自保,又岂会走到今日。   但无论出于什么缘由,事情已经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局面。再也无法更改了。   晓飞低头:“殿下终会得偿所愿的。”   萧珏弃了手中破损茶盏,站起身,侧目望向了长安街另一侧,眯了眯眼:“好!”   *   魏府来了一个穿着狐裘斗篷的男子,他的脸埋入兜帽中,让人难以看清。   魏启元亲自在书房接见了他。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魏启元笑着问道。   萧珏如炎元帝一样,对任何人都持有怀疑的态度。   尤其是对自己最亲密之人。   但不信任归不信任,他眼下很需要魏启元的势力为自己所用。   “舅舅,孤有事与你商议。”即便唯有两人在书房,萧珏也附耳压低了声音。   “舅舅,孤与魏家一荣共荣,一辱同辱,你心里应当清楚……”   听了太子一番言辞,魏启元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倒是意味深长的轻叹一声:“殿下既然心意已决,我已无法反驳。”   萧珏没有在魏府逗留太久。   书房暗格内,尚重远走了出来:“岳丈,太子是不是要开始动作了?”   魏启元点头:“我已假意敷衍他。不出意料的话,他也很快就会联络你。”   尚重远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拧眉片刻,终究是问出了内心的疑惑:“岳丈,咱们当真要背叛太子?”   魏启元冷笑一声。   “当初皇上想要挑拨魏家与陆家的关系,太子直接将琉璃推了出去。好在陆靖庭人品尚可,并未伤害琉璃。太子此人啊……再怎么深情,也不及他自己的利益重要。”   “况且,太子心思重,疑心也重,较之皇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若成事,魏家今后的路也走不远。再者……我也要顾着陆家。”   陆家是萧珏的眼中钉肉中刺,萧珏掌权,对陆家而言是灭顶之灾。   魏启元深深地看了一眼尚重远:“况且,你现在是我的女婿,也是我魏家人了,你手头上的兵力,现在能为太子所用,日后就会被他所忌惮。我这辈子活到今日,就想为了这几个女儿,至于东宫那个庶女,能保她性命,就尽量保住。”   尚重远仿佛才第一天认识魏启元。   他老了,眼神也慈爱了不少。   尚重远颔首:“小婿明白了,多谢岳丈提点!”   魏启元:“嗯,准备下去吧,届时假意配合太子。记住,真的到了那一天,不得伤及皇后。”   皇后到底也是他的亲妹妹。   当初炎元帝强娶了魏家女,为的就是得到他的支持。   魏启元猛然发现,斗了大半辈子,光宗耀祖过,但到了如今,真正在意的东西,无非是家人安康。   他拧眉,轻叹了一口气,自言了一句:“我莫不是活明白了?呵呵……活见鬼了。”   尚重远:“……”岳丈又想通了什么?   魏启元谈完公事,又特意笑着交代,道:“孩子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尚重远脸色一红。   堂堂统领大人举措不安。   他自幼无家,这个名字还是当初被卖入魏府时,大小姐给他取的。他自己到底姓什么,他也不知。   魏家,从今往后就是他的家了!   他是应该传承香火……   “岳丈,我……定当尽力。”   魏启元朗声笑了笑,拍了拍尚重远的肩头:“嗯,不能输给陆家!”   作者有话说:   魏启元:我也要把份子钱赚回来呀。   老太君:一直被挑战,从未被超越,233333~   反派们:-_-||你们好讨厌!   ——————   姑娘们晚安,咱们明天见啦~ 第120章   是夜, 帝王寝殿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炎元帝近日来一直脑壳疼,睡意很浅,就连后宫新进的那些美人, 也许久不曾召宠了。   裴植尖锐的嗓音伴随着慌张, 大喊:“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带人逼宫了!”   炎元帝顿时惊坐起。   难怪他总是觉得, 近日来眼皮直跳, 那王八羔子,终于是忍不住了!   炎元帝阴沉着一张脸从龙榻上起身,正当凛冬时节,殿外的火光也似乎笼着寒意。   他裹了一身貂绒大氅, 尚未走出大殿, 殿牖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即破门而入的, 还有漫天的火光。   萧珏一身银甲,手中握着长剑,头戴兜鍪,完全是一派上位者的姿态了。   炎元帝迎着扑面而来的寒气,顿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幕。   当初, 他也是如此装扮, 也是在这样一个黑夜风高的晚上, 他亲手砍了先帝的头颅, 自己取而代之。   往事历历在目。   炎元帝心里知道,很多人都盼着他有报应。   今夜不正是么?   不过, 炎元帝更是坚信, 他才是真命天子!   所谓的报应, 也只会降临在庸人身上, 而他不是凡夫俗子!   炎元帝对上萧珏的眼:“朕的好太子, 你这是做甚?你既是太子了,还有什么不满意?朕的一切终将是你的呀。”   萧珏顿时觉得十分可笑。   都这个节骨眼下了,为何父皇还是这般冠冕堂皇?!   这些年,父皇一直忌惮他,处处排挤他,对老三的宠爱,远超过了他。   萧珏上辈子也是逼宫上位。   这一次做起来更加是轻车熟路。   他的唇角抽了抽:“父皇,你身子不适,不宜过分操劳,从今往后,还是让儿臣替你分忧吧。”   话都到了这份上了,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   炎元帝知道太子的野心。   但真到了这一日,还是令人气愤。   如果骨肉亲情都不能信任,那他还能信任什么?   时至今日,炎元帝发现,他谁也不信。   又或许,他想要的不是信任。   他真正想要的是绝对的臣服。   他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所有人皆要臣服于他!   “呵呵呵……”炎元帝一阵冷笑,“太子啊,你到底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留你到今日,是当真不舍得杀你,可你千错万错,错在了欲望太重,更是不应该觊觎朕的皇位!”   炎元帝突然语调拔高。   一提到“朕的皇位”这几个字,他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双目骤然瞪大,口若悬河。   “人人都道,是朕造反夺位,可这江山本来就应该是朕的!当初朕的母妃得宠,却被先皇后毒杀,立储遗诏也被改!朕的好皇兄,口口声声说什么兄弟情深,背后却给了朕致命一击!”   “江山是朕的!本就应该是朕的!皇兄他该死!”   背叛就像是一颗毒瘤。   一旦碰触过,此生都会受到影响。   炎元帝对所有人的不信任,也正是因为当年遭遇过背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人的天性就是如此!   萧珏觉得,炎元帝此刻有些古怪。   他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机,然而还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炎元帝一语毕,脸色突然转冷,嗓音也降了下来。   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炎元帝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神经质,忽冷忽热,偏执可怖。   炎元帝忽然一声令下:“来人!把这逆贼给朕拿下!”   他话音刚落,萧珏心头咯噔了一下。   忽然之间,跟随他的叛军们,纷纷转了刀锋,当场杀了他的人。   尚重远持剑上前:“皇上受惊了,末将救驾来迟!”   炎元帝点了点头,目光无温的看向了萧珏,不像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敌人。   萧珏转身一看,他大势已去,如此短暂,如昙花一现。   萧珏突然狂笑。   原来重生一世,什么都改变不了。   上一世,他到底是坐上了梦寐以求的皇位,可如今,谁又能料到,上辈子助他一臂之力的这些人,统统在最后关头反水了。   命运这东西,始料未及啊。   萧珏扫了一眼所有人,突然再度仰面狂笑。   “哈哈哈哈哈!”   这大底就是命,无论他如何尝试去改变,始终逃脱不了命数。   炎元帝让尚重远起身。   萧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尚重远都反水了,那么魏家也必然背叛他了。   萧珏异常的冷静,对上了炎元帝一副胜算在握的眼,道:“父皇,今日的儿臣,可能就会是日后的你。”   他这辈子不用死在陆靖庭手里了。   那么,炎元帝呢?   萧珏笑了笑,笑容诡谲。   炎元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最怕的,莫过于遭人背叛。   这时,宫廷不远处突然起了一场大火。   深冬干燥,火势一起,如同燎原。   随即,无数箭矢从天际射了过来。   萧珏知道,这是晓飞给他发的信号。   也是他逃走的唯一机会。   就在众人护驾,乱成一团之际,萧珏趁乱而逃。   *   “殿下!”   晓飞一路狂奔而来,她身后跟着数十名东宫高手,其中,花艺泽也被挟持。   晓飞气愤道:“殿下没事就好!三殿下他也反水了!”   萧珏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   这一世,他活成了一个笑话。   败得如此干净利落。   亏得他百般算计。   望着火光漫天的皇宫,萧珏开口时,嗓音沙哑:“走。”   晓飞顿了顿,转身一箭射杀了花艺泽。   萧珏没有回头去看,他真太过天真,竟然会以为老三会在意一个琴师。   他前世今生的种种遭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倘若再有一世,他会赢么?   萧珏不知道。   从此时此刻开始,他就要亡命天涯了。   但……   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   皇宫,他要走了。再也不用承受着无边繁华的束缚。   *   花艺泽躺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他望着浩瀚天际的颗颗星辰。   他就要走了吧。   来这污浊的尘世走了一遭,只想干干净净的走,可惜了……没有机会沐浴。   他看了一会星辰,伸出手来,渴望去抓住那一星半点的光。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萧青急忙赶来,还是来迟一步。他的大掌微颤,跪在了地面,一把握住了花艺泽的手。   萧青想说什么,但一张嘴,却发现无话可说。   花艺泽笑了笑,不成想,这个人竟然找来了。   “小人……小人知道殿下的鸿鹄之志。小人自知命贱,也知道小人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他日,还望垫下放过陆二公子,他是为数不多的善待过小人的人。”   陆无颜,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想要感激的人了。   那日一句善言,他尤记在心。   萧青喉咙干涩,依旧说不出话来。   花艺泽喘了口气,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说:“殿下偏执成瘾,小人亦知劝说不了殿下,那就预祝殿下早日坐拥万里江山。”   一言至此,他看着萧青,仿佛是用尽了所有人力气,他笑了。   花艺泽缓缓闭上了眼,唇角笑意凝固。   最后的祝福,是真心实意的。   萧青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如同一座雕塑。   至始至终,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是一句“再见”。   陆靖庭今日没有露面,陆无颜带人过来护驾,走一个过场。   他上前一看,竟是花艺泽心脏的位置中了一箭。   陆无颜沉默了片刻,道:“三殿下,你没事吧。”   萧青回过神,缓缓站起身来,因着长时间跪地,膝盖已经僵硬,放开了花艺泽的手,再也没有去看一眼,目光空洞:“无事,只是死了一个琴师,我能有什么事?他本来……就是一颗旗子。”   是用来遮掩天下人耳目的棋子。   陆无颜拧眉,在他看来,花艺泽也是一个满腔抱负的好男儿:“三殿下!请甚言!”   萧青没说话,转身之际,寒风太冷,吹湿了他的眼角。   再也没有回头。   陆无颜蹲下身子,对地上的尸首道了一句:“花琴师,你一路走好。若有来生,我定与你把酒言欢。”   *   萧青这次也救驾了。   他作为炎元帝最宠爱的儿子,这个时候轮到他最好的机会了。   然而,萧青从皇宫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炎元帝跟前。   夜色苍茫,再有片刻就要天明,院中的寒气肉眼可见,丝丝缕缕的白色,像极了人间地狱。   萧青站在一株柿子树下,一手朝后,一手提着酒壶,不知在看什么。   下人小心翼翼上前禀报:“殿下,陆二公子,将花琴师安葬了。”   萧青的眸光忽然有了一丝的波动,然后仰面灌了一口酒,笑了笑。   没事没事,不过就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死了,也就死了。   *   老太君醒得早。   陆靖庭一夜未睡,他一大早就过来禀报时局,将昨夜一切如实阐明了一遍。   屋内煮着茶,热气缭绕。   老太君闻言后,长叹了一声:“太子虽是事败了,但你不可掉以轻心,谁也不能信任,皇上的心思,阴沉着呢。”   陆靖庭点头:“孙儿知道。”   老太君拧眉,又说:“魏启元也着实古怪。你与他近日来多有走动,你来说说看,这人的目的是什么?”   陆靖庭觉得,到了今日,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   他见老太君气色尚好,应该能承受一些事情,于是说了实话:“祖母,二叔他……不是魏启元所杀,是皇上所为,当初皇上以姑母的名义,骗了二叔入宫,以下作手段杀了他。魏启元不过就是一个替罪的。”   闻言,见惯世面的老太君愣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虽是看开了。   但陆二爷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啊!   却不想,这些年一直恨错了人!   老太君一手捂着胸口,闭上了眼,须臾才平复了下来,喃喃道:“老大,你二叔的仇,一定要报啊,那狗东西……还真是阴损狡诈!”   “狗东西”是指炎元帝。   陆靖庭点头:“嗯。”   报仇是一桩事,另外……炎元帝不死,陆家也难保。   这时,二夫人捂着唇走了过来,她不知在外间站了多久了,总之将这一切都听见了。   陆靖庭一愣:“二婶……”   没有人愿意一遍一遍撕开自己的伤疤。   二夫人也让自己平复了下来:“靖庭啊,你所说都是真的?”   陆靖庭点头:“嗯。”   二夫人:“……”   她刺杀魏启元数次了,那岂不是……找错人了?   *   翌日,炎元帝不仅废了太子,还将皇后打入冷宫。   魏启元在朝堂上,主动放权。   他没有参与这次宫变,再加上扬言辞官,炎元帝也无法治罪于他。   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英明,炎元帝没有允许魏启元辞官,但收权倒是真的。   一夜之间,从表面去看,魏家的门楣一落千丈。   但只有魏启元知道,这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他自己倒是轻松了。   与此同时,皇后也被废,当日打入冷宫。   *   废后魏氏依靠着临窗的圈椅,望着冷宫一院子的枯枝败叶,总觉得她迟早会沦落到今日。   只是,这一天来得始料未及。   陆贵妃过来时,让其他人屏退。   魏氏看着她,不知她来作甚。   两人在后宫并没有交过手,谈不上仇恨。   陆贵妃走上前,“魏姐姐莫要担心的,等到……”   她突然附耳:“等熬到皇上驾崩,咱两一起过日子。”   魏氏惊呆了。   陆贵妃又道:“魏姐姐,你难道忘了咱们小时候是一块长大的么?我给你带了点心,这冷宫的人都换成了我的眼线,她们会好生照料你的,你且相信我。”   魏氏无言以对。   要知道,陆贵妃曾经是她假想敌呢。   “也不知太子……我儿眼下如何了?”魏氏喉咙干涩,但人还算镇定。   陆贵妃笑了笑:“我让老三手下留情。这帝王家,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为何?皇上对你还不够好?”   “傻姐姐,我本是有心上人,为何一月之内就嫁入了当初的英王府呢?那狗东西给我下药了。”   魏氏的记忆涌了上来,那些久远的回忆,让她看着陆贵妃,只觉得无端亲密。   陆贵妃会武功,在贵女圈子里独树一帜。   其实,那个时候,陆贵妃就总是护着她了。   原本是多好的金兰之谊啊。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们这样的好姐妹,同住后宫,却不来往……   魏氏:“你的心上人是谁?”   陆贵妃笑了笑,许多年了,她也释怀了:“他啊,死在了十多年前的宫变中。”   魏氏哑然。   陆贵妃说起来风轻云淡,但她知道,人的心,还是会疼的。   “妹妹,这些年苦了你了。”她爱着别人,却一直深得圣宠,可不是心里苦么?   “魏姐姐,时辰不早了。冷宫都是自己人,你不必忧心,且好生待着,我会来接你出来的。”   “……嗯!”   *   人人都知道,魏家倒大霉了。   但好歹,新上门的女婿这一次立了功,还算保住了魏家。   魏启元乘坐马车,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还算畅快。   随行护院上前,靠着车窗道:“大人,陆二夫人又跟上咱们了?”   魏启元一愣:“……”这女子还真是不依不饶啊,无论如何,精神可嘉。   魏启元打算暂时远离朝政。   他越是如此,魏家才会越安全。   于是,魏启元挑了挑眉,对着车窗外,道:“去悦香楼。”   他去喝杯茶。   顺道看看二夫人又想怎么杀他。   悦香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楼,茶水价格不菲,且皆非凡品。   魏启元一进茶楼,就道:“来一份最贵的君山。”   掌柜当着魏启元的面,当然是不敢放肆。   可魏启元一上茶楼,那掌柜就呸了一声:“啊呸,奸臣!”   二夫人迈入茶楼,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捏了捏手中帕子,想到自己不久之前也是如此恶劣态度,恨不能将魏启元拆筋解骨。   但是此刻……   二夫人心绪难平。   她也上了二楼,门外的护院认出了她,直接恭敬道:“二夫人,里头请,我家大人正等着您。”   二夫人抿唇,没有犹豫,还是迈入了雅间。   魏启元亲自煮茶,对二夫人虚手一请:“陆夫人请坐。”   二夫人没有拒绝,在魏启元面前落座,然后就哭了起来。   魏启元就看着她哭,等到她手中帕子都湿了,他又掏出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毕竟,对方失去了丈夫啊!   他能够理解。   二夫人顿了顿,接过了魏启元的帕子,又继续哭。   茶已煮好,魏启元顺道烫了一下茶具,可以饮茶了。   魏启元:“……陆夫人,你若是一直如此,旁人会以为本官欺负了你。”   二夫人抬头,双眸莹润,虽三十大几了,但瞳孔里还有少女的神韵:“那我走了。”   魏启元:“……”   今日一路跟着他,就为了在他面前哭一场?   魏启元张了张嘴,二夫人已经起身去开雅间的门。   二人一个是鳏夫,另一个是寡妇,他实在是没法张嘴喊人,搞不好会引起天大的麻烦,遂只能看着二夫人离开。   魏启元兀自饮茶,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二夫人还顺走了他的一条帕子……   *   陆紫嫣只觉得有惊无险,幸好皇上还活着,不然她不得守国丧?!   离着她的大婚不到七日了,可万不能出现任何岔子!   木棉将打探过来的消息,一一告诉她。   “皇上昨夜虽是受了惊吓,但并无性命之忧,按理说应该不会耽搁四姐姐大婚。”   “废太子眼下下落不明,现在全城戒备,在到处抓人。”   “京城城门都关了,看来城外的宾客,到时候恐怕无法来赴宴了,礼金会损失一大笔,祖母正为这事发愁呢。”   “对了,四姐姐,嫂嫂让我给你的避火图,你自己好生钻研。”   陆紫嫣:“……我知道了。”   她当然要自己钻研,总不能指望卫子健。   能者多劳啊,谁让她比卫子健优秀太多呢。   *   数日后,陆家的喜宴照常进行。   天公作美,接连几天都是艳阳天。   陆紫嫣一大早就起来洗漱打扮,木棉在老太君跟前帮衬着,二夫人近日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心情也大好,人也爱笑了。   整个陆家沉浸在喜庆洋溢之中。   陆靖庭在前院接待宾客,长兄为父,四妹妹成婚,他自然要住持大局。   赵嬷嬷从后院一路跑来,头上的簪子都歪了,她不敢直接声张,找到了陆靖庭,慌张道:“侯爷!大事不好了!”   陆靖庭拧眉,对她使了眼色。   两人行至廊下,陆靖庭神色肃重:“什么事?”   “小姐她……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莫要耽搁我婚事!   老太君:莫要耽误我老人家发财!   炎元帝:太惊悚了,QAQ~   魏启元:二夫人,男人的帕子,不可乱拿的呀,2333333~   ——————   晚上还有更新哦。 第121章   “小姐, 她不见了!”   ……   陆靖庭几乎呼吸一滞。   但他到底不是寻常男子,任何生死风浪都已经见识过了。   再度开腔时,磁性的嗓音轻颤:“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嬷嬷万万没有想到, 有人敢在永宁侯府掳人。   赵嬷嬷:“侯爷!小姐一直在屋内待着, 后来说要出来走走, 老奴就陪着她出来, 谁知桃园的下人都被打晕了,老奴的后脑勺也被击中,待醒来时,找遍了桃园, 也没见着小姐啊!”   有人趁今日侯府大喜, 潜入了府内!   人来人往,要带一个孕妇出去, 也不是一件难事。   陆靖庭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一手拂开赵嬷嬷,大步往桃园走去。   赵嬷嬷是个心里门儿清的人。   小姐失踪一事,决不能让外人知晓,故此,她并没有对旁人透露半个字, 也一路跟着陆靖庭跑了过去。   *   桃园, 陆靖庭站在庭院中环视一周。   看着昏倒在地的仆从, 他闭上了眼, 重演了一次场景。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那双幽眸如血。   今日是陆紫嫣大婚, 陆家几兄弟都在前院帮衬, 但整个侯府的护院网并没有惊动, 可见对方是堂而皇之的进入侯府。   极有可能是假装宾客, 且易了容。   “来人!”   陆靖庭一声低喝:“去排查今日登门的所有宾客, 以及他们递上的帖子!一一对应,以最快的速度查出端倪!”   “是!侯爷!”   *   不出半个时辰,办事效率极高的影卫首领,呈上了排查结果,道:“侯爷,隔壁的……卫国公递了帖子,但人并不在席上,属下去隔壁搜查了,卫国公夫妇皆昏迷不醒,还不曾更衣,可见今日早晨登门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卫国公夫妇。”   陆靖庭一手捏着桌案边缘,“啪嗒”一声,愣是捏碎了一块黄花梨木的桌料。   他气息不稳,但表面伪装得镇定:“立刻送信去漠北,让白练运送十匹猎犬入京。”   一言至此,又道:“去把尚统领请过来,我要见他。”   尚重远今日也登门吃酒,此刻就在侯府。   不多时,尚重远就被领了过来。   “妹夫,发生了什么事?”尚重远似乎很“珍惜”这份连襟关系。   陆靖庭喉结滚了滚,有些苦涩,忍到了此刻也是极限了:“琉璃被人掳走了,我怀疑是废太子,还望姐夫立刻暗中加紧城门防守,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我会命人在城中找人。”   尚重远一怔。   废太子是个危险人物,狗急了会跳墙。   更何况,魏琉璃还怀胎六甲。   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魏海棠不会放过他。   尚重远神色肃重:“妹夫放心,我这就去办!”   *   转瞬两天过去。   陆靖庭这几十个时辰从未合眼。   眼底血丝愈发明显。   他自己的势力,外加尚重远手头的势力加起来,也没有寻到人。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萧珏在两天前就把魏琉璃带出城了。   陆靖庭无法再继续等消息。   他大步走到老太君跟前,身上还穿着两日天的衣裳,衣角带着凉意。   陆靖庭言明来意之后,老太君倒也沉着,只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这一走,三殿下就有机会得势了。”   原本,接下来将是陆靖庭的大好时机。可一旦让萧青掌权,陆家再想冒进,难免会处于劣势。   陆靖庭直接道:“祖母,孙儿心意已决。”   老太君走到他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膛。   陆家的男儿果真有担当。   饶是万里河山,也没有妻儿重要。   老太君甚是欣慰:“好!好孩子!既然你决定了,那就把我的孙媳妇安安稳稳的带回来!”   “是!祖母!”   *   淮阳王现在直接搬到了魏府小住。   魏琉璃失踪的消息,还是瞒不过他。   淮阳王听到魏启元与尚重远商榷,立刻抄家伙去找人。   魏启元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站住!此事不得声张,否则……琉璃回来后还如何做人?”   淮阳王素来风风火火,爱女失踪,此事等于是要了他的命。但听闻此言,他又觉得在理:“是本王唐突了,魏兄,还是你所得对,本王这就悄然出城,助贤婿一臂之力。”   作者有话说:   □□:!!!都说了,不准破坏我的婚事!   老太君:过分了啊~   陆狗子:旺旺!此狗已疯!   ————   姑娘们,咱们明天继续哈~ 第122章   寒气逼人, 呼出的气体瞬间成雾。   这是一座类似于江南园林的宅子,但地处偏北,正是一年之中最为严寒之时。   庭院中的柿子树上, 橙红的柿子表面, 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晓飞刚刚杀了第八个郎中。   长剑上还有鲜血余温。   她面无表情走了过来, 见萧珏立于廊下, 负手而立。   主子现在什么都没了,她不能让主子失去最后一点念想,没了江山,好歹让他得到美人。   这些年, 萧珏积攒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虽然事败了,成了罪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后半生衣食无忧还是不成问题的。   晓飞走上前,在萧珏身侧,道:“主子,已经是第八个郎中了,无人敢保证, 这个时候取掉孩子, 不会伤及夫人性命。”   萧珏呻吟了一声。   再有两个多月, 魏琉璃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那也是陆靖庭的孩子。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愿意给情敌养孩子!   而萧珏更是恨极了陆靖庭。   他没说话, 迎面吹着冷风,仿佛是想告诫自己, 他再也不是大周太子了。   魏琉璃趴在墙角, 双手抱住了肚子。   她醒来有两日了, 萧珏虽然没有禁锢她, 但也不允许她离开, 没想到太子表哥竟然这般恶毒,将她掳走,还歹毒的想要取掉她的孩子!   她必须要逃走!   正要转身之际,踩在了枯枝上,萧珏立刻回头:“琉璃!”   魏琉璃加快了步子,头也不回。   萧珏三步并两步,轻易就追上了她,双手握住了她的肩头,不允许她再远离自己:“琉璃,你刚才……听见了什么?”   这个时候的魏琉璃,心智尚且不成熟,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   母亲的天性就是保护自己的孩子,她恶狠狠地瞪着萧珏:“我要回去!表哥,你放我走吧!”   萧珏的喉结滚了滚。   他几乎软硬皆施了,可魏琉璃的心就是不在他身上。   权势可以去夺,可人心这种东西,实在难以掌控。   失去了,也就意味着……真的失去了。   萧珏在想,这一切是不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明明曾经,他也得到过真心,是他自己不珍惜,践踏了那份真心。   甚至于,上辈子魏琉璃为了抗婚,闹着跳河自尽,他也没有站出来……   思及往事种种,萧珏心如刀绞。   故此,他决定留下魏琉璃的孩子,耐着性子哄她:“琉璃,你乖些,我会对你好的。”   魏琉璃一侧头,咬在了萧珏的手背上,她咬得用力,且始料未及,萧珏一个不留神松了手。魏琉璃趁机会推开了他。   除却庭院内之外,魏琉璃还不曾出去看看,亦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刚要跑开,萧珏随后追了过来,魏琉璃月份大了,行动不便,饶过假山后便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不稳,身子往前倾倒,头磕在了巨石上。   “琉璃!”   萧珏大喊,从背后一拉拉住了她。   魏琉璃额头磕破,鲜血溢出,但痛楚并不在破皮处,她双手抱着头,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袭来,无数画面接踵而来,令得她头痛欲裂。   “琉璃!琉璃你怎么了?”   萧珏真是怕了。   上辈子,魏琉璃就是死在了他面前。   须臾,魏琉璃终有恢复了平静,她缓缓抬起头来,还是那双潋滟的多情桃花眼,但眼底多了一层波澜不惊。   她想起来了。   也记得这阵子以来的所有事情。   她更是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故此,魏琉璃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道:“我流血了?我会死么?我不能死!”   见状,萧珏将她打横抱起,往内院走去,边走边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晓飞!再找一个郎中过来!”   *   包扎好了额头,魏琉璃神色赧然,就是不愿意开口说话。   萧珏亦不敢逼迫太狠,道:“我会等你生下孩子,届时再继续南下。你且精心养胎。”   魏琉璃:“……”   也就是说,眼下,她极有可能还在京城。   这无疑是一个很有用的消息。   魏琉璃的沉默,让萧珏不敢轻举妄动。   萧珏为了她开心一些,并没有让人禁锢她的自由。   翌日,是一个艳阳天。   魏琉璃出门晒太阳,她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但并未制止她走出庭院。   她走了好半晌,在看见一大片湖泊时,才猛然警觉一事:   她正身处一座孤岛上!   *   十日后。   从漠北运来的猎犬到了。   陆家军培育出来的猎犬,能在方圆几里之内找到猎物。   陆靖庭亲自带猎犬外出寻人。   猎犬闻过魏琉璃的衣物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寻到运河附近时,线索又中断了。   尚重远与淮阳王也在配合寻找。   但迟迟没有进展,任谁都着急。   篝火火星四射,夜间寒气逼人。   尚重远似乎就没见陆靖庭歇过,铁打的身子也是熬不住的,他忍不住劝道:“妹夫,我的人几乎可以笃定,废太子尚未离开京城,你且放宽了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陆靖庭长出了胡子。   数日不曾打理,面容有些难言的沧桑。   篝火噼里啪啦,火光映着男人俊挺的脸,面颊略有些清瘦,五官更显立挺。   尚重远又说:“妹夫,还有一事,我觉得需要与你说一声。三殿下已经在暗中拉拢势力,他现在是新任储君最佳的人选,朝廷中不少人都纷纷站队了。”   陆靖庭没有多言,稍作休息,就继续动身找人。   猎犬都累坏了,他还步履如风。   尚重远见他如此,不免轻叹,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是自己的妻子不见了,他也必然会如此啊。   而淮阳王这十日备受“毒打”后,也不像一开始那样肆意招摇,扪心自问,他是没有陆靖庭这股狠劲,他现在……只想哭。   他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   这一天,魏琉璃穿着一身大红色披风,她在湖边缓缓走动。   冬日,水位不高,但运河的水,还是深不见底。   她在岸边吹了半日的风,不见湖面有任何动静。   等到她回到内宅,萧珏在庭院中煮茶,晓飞不在场,唯有他二人面对面。   魏琉璃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正要迈步往后院走,萧珏叫住了她:“琉璃,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魏琉璃身子一僵,没有任何动作。   萧珏站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继续说:“你已经连续十日穿着明艳的大红色,在湖边来回走动,是为了让人看见你。”   魏琉璃心头咯噔了一下。   她完全可以不搭理萧珏,少说就会少错,眼下最关键是护着腹中的孩子。   萧珏挡住了她的路,突然语出惊人:“琉璃,我一直很纳闷,你这一世到底是几时变心的?我现在可能想明白了,或许……你与我一样,都是经历过上一辈子的人。”   闻言,魏琉璃目光一滞,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她这样的表情,萧珏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苦笑了几声:“原来真是如此啊。”   “可是琉璃,上一世,魏锦瑟只是一个替身,我要是知道她想害你,我早就杀了她。无论是哪一世,我真正爱的人只有你。”   魏琉璃顿觉一阵恶心,想要干呕。   这人害了她两世,还说爱着他。   世上怎会有这种阴毒、自私,但又不自知的人呢。   魏琉璃没有隐瞒,笑了笑:“不,你只爱你自己。只因为我看开了,不再痴恋你了,你才开始在意 ,这不叫爱啊。”   这话刺激到了萧珏。   他内心满目疮痍。   他也知道自己卑劣。   可谁又能理解他的处境呢。   他没有办法啊。   萧珏转移话题:“你好生休息,顺利把孩子生下来,你给我乖一点,好么?”   魏琉璃很平静的威胁他:“那之后呢?你打算如何处置我的孩子?萧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若伤害我的孩子,我就死给你看。”   她的威胁起到作用了。   萧珏不想再尝试一次看着心爱的女子死在自己面前的滋味。   萧珏笑着说:“呵呵……琉璃,你也在威胁我么?很好,你还知道威胁我。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会对孩子视如己出。”   *   西北风刮得人脸生疼。   魏锦瑟在短短一个月之间,尝遍了人世喜怒哀乐。   外出流放的囚车缓缓前行,她扒拉着囚车栏柱,渴望萧珏过来救她。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就在魏锦瑟期盼之时,囚车停下,押运的衙役打开了锁链,随即,魏启元骑马靠近。   衙役道:“魏大人,您交代的事情,小的已安排好。届时就谎称废太子妃暴毙,死在了流放路上,尸首已备好。”   魏启元点头。   魏锦瑟下了囚车,直到被魏启元带上另一辆马车,她才回过神来,眼神无光:“父亲,这是为什么?为何我处心积虑,却是得不到自己想要?”   魏启元轻叹:“你想要什么?钱财?为父可从未苛待过你。”   嫡女该有的用度,庶女半分不少。就连合适的婆家,他都找好了。   魏锦瑟晃了晃神,是啊,她一直以来,到底在渴望什么?!   “我……我想要什么?我要辗轧魏琉璃!我要在她之上!”   魏启元长叹一声。   “罢了,多说无益。你姨娘已在庄子里等着你,你且过去吧,等到废太子的事情压下去,为父给你改名换姓,换一个身份,你重新开始。”   魏锦瑟不想过普通人的日子,闻言后,她急了:“不!可我只想当太子妃!我也要当皇后!”   魏启元命几个粗实婆子将她带走。   看着她到了如今,还在奢望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魏启元开始反思,是不是他自己教养不对?才导致庶女如此执念?   傻孩子啊,最能毁了一个人的,莫过于无边贪念!   *   大年三十。   陆无颜前来帮衬兄长,木棉也来了。   木棉虽然傻,但看问题独具一格:“兄长,猎犬为何找到河边就嗅不到踪迹么?莫不是嫂嫂在水上?”   说者无意,听者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陆靖庭恨不能狠狠抽自己几巴掌,他真是急糊涂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去!把方圆十里之内,所有能找到画舫都找出来!”   陆无颜也意识到了什么,道:“可运河近日来结冰了,无法南下,总不能在船上待这样久。会不会是……”   岛!   陆靖庭与陆无颜对视了一眼,打定了某个主意。   不多时,一行人在湖面检查了冰层厚度,木棉道:“这完全可以滑冰,我小时候就滑过,不会掉下去的。”   正是大早上,天际阴沉沉的,眼看着又要下雪了。   运河湖面上整整齐齐滑过十来人,为首的两人,是木棉与陆靖庭。   木棉的滑冰技术甚好,也是她给众人示范,才在短时间之内教会了所有人。   不消片刻,众人抵达了一座孤独岸边。   木棉兴奋道:“兄长,你快看!那边有一座庭院!”   陆靖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   屋内,檀香浓郁。   萧珏与魏琉璃对弈。   马上就要下雪了,魏琉璃被拘着,不准外出。   晓飞急忙赶来:“主子!不好了!永宁侯寻过来了!”   “啪嗒”一声,萧珏手中的白玉棋子落下棋盘,又从棋盘落地,摔得粉身碎骨。   他拧眉看了一眼碎了一地的棋子,仿佛看见了他自己。遂嗤笑一声,对上了魏琉璃欢喜的眼神:“你等他许久了吧?你总说我不是真的爱你,或许……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青莲,你还记得吧,她为了让陆靖庭记住她,所以给你下毒了。而我如今一无所有,我惟愿你也能记住我。”   说着,萧珏笑了笑,随即闷哼了一声。   他唇角挂着笑意,一手握着匕首,狠狠搅动内腹。   “我放你走,但你要记住我。”   萧珏这次是真心笑了。   他本可以杀了魏琉璃,自己得不到的人,旁人也别想得到。   可这样,就不是爱了。   他要证明给魏琉璃看,他是真心爱她的。   除了这条命,他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了呢。   “主人!”晓飞飞奔了过来,顿时泪落如雨。   魏琉璃呆在了当场。   爱么?   萧珏爱她?   她还是不信的。   这个人当真是自私,临死了,还非要做出这种事,无非是想她记住他一辈子。   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厢情愿的故作深情!   晓飞抱着萧珏的时候,当场自刎:“主人,属下来陪您了!”   陆靖庭冲进屋子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魏琉璃没有被吓到,对着他笑了笑:“夫君。”   *   废太子自戕,废太子一党倒戈的倒戈,降罪的降罪。   魏琉璃被毫发无损的带了回来。   七个月了,胎动愈发明显。   陆靖庭失而复得,眼下又是年关,他这个闲散侯爷,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妻子身上。   魏琉璃嫌他的胡子,他就刮得一干二净。   这一月来,皮肤也粗糙了一些。   陆靖庭在脸上抹了香膏,试图亡羊补牢。   还没入夜,男人就粘了过来,魏琉璃瞪他,但顾及上一世恩情,她又收回了脾气。   陆靖庭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同之处。   “夫人,你……想起来了?”   “嗯。”   “那甚好。”   一开始的夫人,对他是无比热情的。   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陆靖庭又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法子,说是生产之前多多房事,可以减缓生产时带来的痛楚,以及危险。   陆靖庭直接附耳,与魏琉璃分享了这个法子。   魏琉璃:“……!!!”   “不行的!孩子会知道!”   她一语毕,陆靖庭果然就看见她的小腹有动静,像是一只小脚丫子在踢魏琉璃的肚皮。   陆靖庭:“……”臭小子,他还真知道?   作者有话说:   崽崽:不要干坏事,我都知道~   陆狗子:-_-||   ——————   姑娘们,下午还有更新哦~ 第123章   魏琉璃的胎动很异常。   原本, 陆靖庭只觉得,这一胎一定是一个男孩,但两天下来, 他每晚都亲自感受胎动幅度, 也觉知异常。   这大概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陆靖庭当然不相信, 孩子会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七个多月, 胎相甚稳。   陆靖庭很坚信自己打听来的“法子”,每隔一天都会拉着魏琉璃办正事。   用他自己的说法,便是“疏通”一下,才方便生产。   魏琉璃现在恢复了记忆, 对夫君是真心爱慕的, 他又满嘴都是为了自己好,她无法拒绝。   于是, 两个人一到晚上就胡闹。   为此,老太君有些担心重孙子,还特意对陆靖庭在私底下交代了:莫要过火了!   *   皇宫。   萧珏一死,炎元帝原本以为自己会少了一桩心事,可谁知, 却是黯然伤神。   他把萧青叫到跟前喝酒。   偌大的帝王寝宫, 火炉上热着酒, 热气蒸腾, 酒香四溢。   炎元帝像是醉了:“老三,你说朕错了么?天下人一定会认为, 是朕不顾及血亲, 先是弑兄, 现在又害死了儿子!”   萧青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与炎元帝面对面坐着, 一条胳膊搭在案上, 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瞧瞧,多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弑兄杀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现在却在他面前求安慰。   萧青想起了一桩十分久远的事情。   久远到了,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   他眼神迷离,嗓音缓缓,娓娓道来。   “父皇,儿臣在五岁那年,有一次去找皇兄玩耍,可皇兄并不喜欢儿臣。因为所有人皆知,儿臣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故此,皇兄把儿臣当做了假想敌。那日,后花园无人,儿臣被皇兄推下了井。”   “好在,井水枯竭,只淹到了儿臣脖颈,那时候儿臣就告诉自己,只要一直清醒着,就不会淹死。于是,儿臣等呀等,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儿臣等来了父皇。”   说到这里,炎元帝面色铁青。   萧青继续说着,神色漫不经心,仿佛在说这旁人的事情。   “可未及儿臣喊出声,就听见父皇在上面说,‘且就让他自生自灭吧,是太子推了老三下去,陆家要是怪罪,也只能怪罪魏家。’”   “那一晚,儿臣垫了一夜的脚,实在受不住,就咬破嘴唇,时刻提醒自己,这皇宫是会吃人的,谁也不能信任,直到长公主过来,救了儿臣上来。可笑的是,父皇以为儿臣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装作疼爱儿臣,让儿臣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也成了皇兄的眼中钉。”   “不得不说,父皇至始至终,都下了一盘好棋。”   炎元帝到了今日才明白。   这个风流纨绔的儿子,也是装出来的。   他顿觉后怕。   然而,他也无话可说,因为萧青说的都是实事。   就在炎帝要喊出声时,却发现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身子也不受自己控制,他浑身发麻,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萧青笑了:“父皇,这滋味如何?无法动弹,也不能张嘴说话,仿佛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死不了,也活不好,唯有绝望……还有无尽的后怕。这就是当初五岁的儿臣,所经历的一切!”   此时的萧青卸下了一切伪装,面目狰狞阴沉,宛若来自地狱的罗刹。   他瞳孔睁大,站起身来,稍稍歪着脑袋,狂笑:“啊哈哈哈哈!父皇,你放心,儿臣不会让你轻易死,儿臣……也让你自生自灭。”   炎元帝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唔鸣,这才意识到,他身边真正可怕的人,不是萧珏,而是他一直信任的老三!   老天爷是在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么?   *   帝王突然恶疾的消息传出了皇宫。   与此同时,陆府收到了裴植送出来的飞鸽传书。   陆家四兄弟,以及老太君坐在一块商榷事情。   陆靖庭言简意赅:“三殿下对皇上下了毒,导致皇上卧床不起,也不能言语,但三殿下却又不想直接杀了皇上,我亦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无颜也拧眉。   说实在的,他也不了解萧青,对他而言,萧青就是一个古怪人物,他表面纨绔不化,实则是戴着一张面具。   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副面孔,无人知晓。   老太君还算镇定。   萧青干的这件事,是灭九族的大罪。   可炎元帝都已经那副德性了,谁又能治得罪萧青的罪呢。   陆家是萧青的母族,从某种关系来说,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老太君:“给白练送信吧,让他随时准备回京。”   陆靖庭:“是,祖母。”   *   炎元帝这一“病重”,陆贵妃就自作主张,把魏氏从冷宫接了出来。   至于萧珏的事情,陆贵妃没有隐瞒,同魏氏说了实情。   魏氏明明猜到了结果,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难掩痛哭。   陆贵妃抱住了她,安抚道:“魏姐姐,你想哭就哭吧,我那儿子也不让人省心。人活着,总得往前看。”   魏氏哭了多久,陆贵妃就陪了多久。   后宫的其他嫔妃要过来看望炎元帝,皆被赶了回去。   是夜,陆贵妃与魏氏双双来到了炎元帝的寝宫,她二人支棱了一方小桌,一边煮酒,一边吃菜,借酒消愁。   炎元帝除却不能动弹,以及不能说话,脑子与身子都是正常的。   这就是最可怕之处。   就仿佛是灵魂还活着,但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可以听见、看见、闻见。   无论他如何转动眼珠子,陆贵妃与魏氏却是视而不见,还在谈论京城当年的几位风流公子。   炎元帝:“……!!!”气煞了!也饿煞了!   *   翌日,老太君携带二夫人入宫探望炎元帝。   炎元帝的脑子是清醒着的,他身边的人不是叛变,就是被处理干净了。   他只有拼命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   入宫不得携带兵刃,二夫人从发髻上拔下了簪子,眼神仇恨。   炎元帝:“……”   直觉告诉他,老太君等人也不忠心!   二夫人想出手,替自己的亡父报仇,老太君摁住了她的手,慈爱一笑:“好孩子,有些人,让他活在世上,只会更遭罪。看见皇上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听说,这种毒是从马蜂身上提取,无药可解。中毒者,只能慢慢浑身溃烂而死。就连死的时候,脑子还是清醒的呢。”   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笑着。   二夫人听明白了。   她收起了簪子,重新戴在了发髻上,还理了理头发:“哎呀,还是母亲说得对,是儿媳愚钝了。”   婆媳两人对视了一样,确定了炎元帝彻底废了,这才满心欢喜的走出了寝殿。   炎元帝本就处于无尽的后怕之中。   听了老太君这么说,他如同陷入深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婆媳两人刚刚走出大殿,迎面正好撞见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魏启元。   老太君和善的点头示意,憎恨诅咒了魏启元十多年,她老人家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二夫人目光躲闪,不知该往哪里看,最终还是与魏启元四目相对了。   老太君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   啊这……   老房子要是着了火,谁也制止不了啊!   *   萧青既不直接杀了炎元帝,但也不让他好过。   每当炎元帝不行了,他又命太医灌下续命的百年人生,一直吊着他的命,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   在清醒的状态下,又时刻痛苦着,如此反反复复。   除此之外,萧青的恶趣味还数不胜数,比方说,把炎元帝后宫那些年轻的妃子,送出宫外,另外安排姻缘,换个身份另嫁。   萧青的理由很仁慈,他站在龙榻边,说:“父皇,儿臣也都是为了你好,你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又何必耽误那些妙龄女子。但凡没有生育过孩子的嫔妃,儿臣一律送出宫外,另外安置婚配,这也算是替你积阴德了。”   炎元帝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瞳孔睁大。   萧青侧耳,故意装作在倾听,笑道:“父皇放心吧,你的那些嫔妃都许给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保准她们会满心欢喜,毕竟儿臣安排这一切的时候,她们无人不愿意,都还感激儿臣呢。”   炎元帝气得脸红脖子粗。   萧青见状,立刻吩咐下去:“来人,叫御医来,务必要保住父皇的性命!”   一言至此,他又笑:“哈哈哈哈,父皇,儿臣对你好吧,谁让儿臣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呢。”   炎元帝:“……!!!”   *   年后,开春。   魏琉璃提前发作了。   陆靖庭近日来一直在府上,对她寸步不离。   这一发作,陆靖庭立刻抱着她去提前一个月就准备好的产房。   两名稳婆被拉了过来,直接塞进屋内。   女人生孩子,血气重,陆靖庭被关在了门外。   最主要的是,魏琉璃不想让他看见如此狼狈不堪的一幕,她不允许他进屋。   产房外,陆家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了。   最紧张的人,除却陆靖庭之外,就要数罗阳了。   再有几个月,她也要生孩子。   “啊——”   产房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叫嚷声。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凭借经验道:“孩子快出来了。”   二夫人慌张的不行,她在想,要不要去给魏启元捎个口信呢。   陆靖庭差一点就冲进去。   但魏琉璃早就交代过无数次,等到生产那一日,他不准进去。   陆靖庭第一次慌了神,行至老太君跟前:“祖母,我心不定。”   老太君:“……”   这个节骨眼下,谁能心定?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响彻院落。   相当嘹亮。   木棉嘟囔:“这孩子嗓门不错。”   罗阳捏着陆无颜的手终于松开了,她自己急了一身冷汗。   陆无颜宽慰道:“莫怕,你瞧,嫂嫂不是生完了么?”   罗阳:“……”这种安慰,一点不起作用。   *   陆靖庭冲入产房,稳婆抱着襁褓,笑道:“恭喜侯爷,是个小公子呢!”   “我知道了。”男人声音听上去稳重磁性,但气息在轻颤。   他先去看了魏琉璃,见她精神头尚好,这才放了心。   “夫人,你辛苦了。”   魏琉璃其实还算好,夫君说的没错,事先多多“疏通”,的确有利于生产,最起码身子骨灵活。   陆靖庭将她裹好,抱着她起来,从产房抱到了隔壁的卧房。   襁褓里的小东西还在嗷嗷大哭。   老太君笑眯了眼。凑上前看了两眼:“大重孙啊,这气息实在强大,适合练武!”   陆家三兄弟也凑过去看了看。   外面天凉,男子不宜进寝房,几人只能止步于外。   陆无颜几人翘首望过去,真的很想抱抱大侄儿啊!家里许多年没有孩子了,眼下,一个个都觉得新鲜着。   屋内,罗阳跟了进去,她一手摸着隆起的肚子,问魏琉璃:“嫂嫂,疼么?”   魏琉璃喝了几口清淡的参汤,说话时,带着哭腔:“一点都不疼的。”   罗阳:“……”   不疼,那你哭甚呐?!   她又瞅了一眼孩子,还真是丑得很抽象。   丑,的确是丑。   但也有些难言的可人。   这个时候,小家伙已经不哭了。旁的孩子一生下来是闭着眼的,他却是眼神发亮,很有灵性。   老太君问道:“老大,孩子可取名了?这是陆家的嫡长孙,不能马虎。”   陆靖庭一直顾及魏琉璃,这才想起孩子,道:“陆慎慎。”   老太君一噎,感觉不太妙。   其他几人:“……”   魏琉璃欲哭无泪了,她与陆靖庭商榷过了,儿子的事情,皆由他负责,等到有了女儿,她才不允许陆靖庭如此取名!   *   永宁侯喜得爱子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了京中权贵们。   洗三礼的帖子也由护院们分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崽崽:爹……我不要面子的么?   魏琉璃:可怜我崽啊~   陆狗子:我取名,还是很有水准的。   官员们:又要出礼金了,o(╥﹏╥)o   ——————   姑娘们,明天见了哈~~ 第124章   是夜, 这是生产过后的第二天,魏琉璃的精神头大有好转。   魏琉璃上辈子没有当过母亲,这一世自然非常稀罕。   才两天大的小婴孩, 却是生得格外好看。   刚刚被乳娘喂过, 小东西眯着眼, 打着哈欠, 一股奶香味。   魏琉璃想要自己喂养。   但她到底没有经验,再加上,高门世家的孩子都是交由乳娘哺育,一开始赵嬷嬷就不曾教她。   魏把孩子抱在怀里, 试着喂他。   小东西并不虚弱, 送到嘴的粮食,没有不吃的道理, 然后他才刚刚嘬几下,魏琉璃就疼得受不住,泪眼汪汪。   赵嬷嬷在一旁看着也心疼:“小姐,公子有两位乳娘,您就不必操心了。”   魏琉璃:“……”   饶是她有一番心意, 然而, 实在受不住这痛楚。   初次当上母亲, 情绪上波动甚大, 她想将世间一切最好的都给孩子,却发现就连喂养这种小事, 她都做不到。   魏琉璃一度哽咽, 看着怀中的小东西:“儿子, 母亲对不住你。”   赵嬷嬷:“……”   陆靖庭过来时, 恰好看见这一幕。   魏琉璃的衣裳还没穿好, 衣襟松开,方才被孩子咬过的地方还湿润着。   男人眸光一暗。   “你身子虚弱,暂时莫要照料孩子。”陆靖庭弯身抱起孩子,目光在某处扫过。   小东西还太小,正好躺在他掌心。   到底是他自己的骨血,没有吃醋的道理,但陆靖庭并没有抱着孩子玩,直接转身就递给了奶娘。动作迅速的让人误以为,他并不喜欢这个孩子。   陆靖庭交代:“夫人需要休息,把公子抱出去吧。”   奶娘应下:“是,侯爷。”   小团子倒也乖巧,并没有感觉到被自己的亲爹嫌弃了。   赵嬷嬷也知趣,带着几名婢女退出了内间。   她总觉得,侯爷对小姐的热情,自从成婚之后,就不曾消减过……   这厢,魏琉璃意识到了男人的目光,这才拉着被褥,盖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还在月子里,昨日又刚刚生过孩子,越是美人就越是爱美,谁也不想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露出邋遢的一面。   “你怎么又来了?”魏琉璃嘟囔。   陆靖庭从袖中掏出一张小抄,在床榻边沿落座,道:“这些都是让女子产生过后恢复身段的法子,我特意给你寻来的。”   他看懂了魏琉璃的小心思。   其实,他倒是很喜欢她有些丰腴的样子。   但大周以瘦为美,他也不知为何当下的女子,会不要命的追求清瘦。   魏琉璃难免多想:“你是……嫌我现在不够窈窕?”   陆靖庭:“……”不!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语言有时候显得苍白,口头上的解释远不如行动直接。   陆靖庭一低头,吻了上去。   此刻的魏琉璃体软无力,面对陆靖庭修韧的体魄,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一吻毕,魏琉璃嗔他:“你也不嫌弃!”   陆靖庭双臂撑在她身侧,俯身说:“夫人有所不知,为夫对你,每日皆是心神向往,谈何嫌弃。”   情话总是动人的,谁都喜欢听。   魏琉璃抿唇笑了。   因着方才亲吻,她身上的锦褥滑落,粉色中衣胸口溢出奶汁,浸湿了一小片衣裳。   陆靖庭的目光再度暗了暗。   “很难受?”   魏琉璃已经很熟悉他的每一个眼神,就是因为读懂了他的眼神,此刻也更是尴尬:“……你走吧!我要歇下了。”   陆靖庭并不想离开,但他与魏琉璃之前就约定了,在她没有出月子之前,先搬出去住。   “琅琊说,母鸡汤可以回乳,再配合服用一些方子,不出两日就会好了。”   魏琉璃:“……”夫君真博学,知道甚多。   再度留意到男人的眼神,魏琉璃催促:“你怎么还不走?”   美人就是美人,纵使眼下身子极其虚弱,但眉眼间的清媚之色难遮难掩,如雨后雪白色的栀子花。   陆靖庭站起身,暗暗自责,他现在是禽兽么?夫人冒死替他生下慎儿,他岂能还在肖想那些事!   “我走了,明早再过来看你。明日慎儿洗三,你难免会被吵到,今晚就好生歇息。”   “嗯。”夫君的话有点多啊,她记得上辈子,夫君明明是个惜字如金的男子。   *   洗三礼不同于满月酒,邀请的都是至亲好友。   眼下已经开春,但京城的早春还是有些冷的。   洗三之际,陆家的至亲都围着小包子转。   陆无景:“慎儿和兄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无昌:“我来看看!果然如此啊,慎儿,让五叔抱抱你。”   陆家已经许多年没有过孩子了,这个孩子一出生,便备受瞩目。   木棉与陆紫嫣也抢着抱。   卫子健凑过来:“紫嫣,都说外甥像舅,以后咱们的孩子也能像大舅哥一样好看。”   陆紫嫣心动了,对卫子健眨了眨眼,那今晚必须行动起来呀。   卫子健领会到了陆紫嫣的意思,低头笑了笑。   魏启元与淮阳王结伴而来,二人一时间也抱不上外孙,急得打转。   洗三礼一结束,前院就要开席。   陆靖庭一过来,发现孩子被围的水泄不通。   陆靖庭:“……”他的儿子,他自己还没抱上几回。   看来,一个孩子……的确是不够。   *   魏启元与淮阳王好不容易才抱上孩子,将小包子与陆靖庭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人又讪讪的放下了孩子。   说实在的,最开始时,他二人都不太看好陆靖庭。   一来他是武将,难免粗糙了一些。   二来他比魏琉璃年长的接近十岁。   如今看来,陆靖庭也是出众的美男子,他这两个当爹的也逐渐释怀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倘若外孙长得像琉璃,那必然会得到他们无尽的关爱。   酒席上,魏启元说起了魏琉璃小时候,淮阳王一时间心生感慨,两人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期间,魏启元下席去净房,在花园子里撞见一人。   正是二夫人。   之前每回遇到二夫人,对方都恨不能杀了自己,而如今,面对如此平静的二夫人,魏启元有些不甚习惯。   小径并不宽敞,无法容纳两个人擦肩而过。   魏启元往左,二夫人也往左。   随即,一个向右,另一个也往右,恰好就正面对着彼此。   二夫人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太对面对魏启元。她与这个人根本就不熟悉,却又记着他十多年……   此前,几乎日日夜夜记恨着他。   是她这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缺席过的一个人。   然而,如今事情突然反转,她好不适应。   魏启元态度谦卑:“陆夫人,不如你先过去。”他身子一侧,给二夫人让了一条道。   二夫人低头,腼腆一笑:“多谢。”   两人就此别过,相安无事,各自皆未回头。   同一时间,这一幕恰好被正要路过的老太君看见。   老太君拉着张妈妈躲在漏花窗后面,见二人走远,才走了出来。   张妈妈:“老太君,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君笑了笑:“你觉得,魏大人如何?茹芳在陆家守了十几年,她还年轻啊。”   张妈妈:“……”   老太君这是觉得陆家子嗣婚事还不够多,还想嫁出儿媳妇?   老太君又说:“魏大人是个忍辱负重的,可见性子沉稳。如今虽是中年,倒也是容貌周正,后院也干净,唯有一个妾室也送去庄子里了,茹芳与他年岁相仿,要是能撮合一对就好了。”   张妈妈:“……老太君,您可真敢想!”   老太君长叹一声:“活到了这把岁数,我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这世上啊,最压迫人的东西,莫过于世间所谓的三纲五常、流言蜚语。倘若能够打破这世俗观念,人也就活舒坦了。”   *   老太君说干就干,命人把二夫人叫来,让她把回礼送给魏启元。   二夫人很纳闷:“母亲,为何我要亲自去送?”   老太君胸有成竹,仿佛有十足把握:“咱们误会了魏大人这么多年,你还数次暗杀他,至今也不曾赔礼致歉,你亲自送一份回执礼,又有什么打紧的。”   言之有理……   “是,母亲,我这就去。”   二夫人走出屋子时,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髻,还理了衣裙。   她只是无意识做出这些动作,但老太君都在眼里,这是女子去见喜欢的人,才会有的行为啊。   只是不知,落花有意,流水是否有情。   张妈妈也看出了几分名堂:“老太君,二夫人这架势,好像对魏大人,格外不同。”   老太君似笑非笑:“当一个人嫉恨另一个人太久,等到有一日真相大白,这恨意无处安放,自然会转变成别的。”   就看魏启元了……   *   酒席结束,淮阳王被灌醉,魏启元也好不哪里去,走路都是飘着的。   身后,二夫人的声音传来:“魏大人,请留步。”   这嗓音很好听,魏启元已经很熟悉,   他转过身来,神色阑珊,就见二夫人朝着他走来,美人头顶微光浅淡,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让他觉得,自己与二夫人早就十分熟悉了。   二夫人走上前,直接递出回执礼。   魏启元本能的伸出手,许是因为喝醉了,不小心抓住了二夫人的手。   纤细、细腻,但也包含风霜。   魏启元一怔,回过神来:“实在抱歉,是我唐突了!”   二夫人也没有料到会如此,低头道:“……无妨。”   等到魏启元走出府门,二夫人才意识到,回执礼还没有送出去,她愣了愣,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跳加速,这便追出去:“魏大人!”   魏启元在马车旁驻足,一转身,又见二夫人朝着他走来,这一次她脚下略急,没有站稳,直接跌了过来。   魏启元眼疾手快,也顾不得多想,直接搀扶住了她。   二夫人也立刻站直。   两人在一瞬间都意识到了什么。   二夫人硬生生的递出回执礼。   魏启元二话没说,直接接住。   “多谢。”   “那……魏大人慢走。”   两人相互转身,一个迈入府门,另一个上了马车。   这厢,魏启元依靠着马车侧壁,摇起了折扇,可能是饮多了酒,导致他一时间燥热难耐。这些年的修身养性,似乎不管作用了。   不妙啊,他这是要……晚节不保?!   魏启元久久未能平复心绪。   *   龙抬头这一日,萧青在宫中设宴。   现如今,皇宫已基本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既不担任太子之位,也不直接除掉炎元帝,还特意命令太医,务必要让炎元帝活得长长久久。   后宫还有五位小皇子,对这个弟弟,萧青以礼相待,不逼迫这五人认字习武。   此事,他亲自禀报给了炎元帝:“父皇,五位皇弟资质平庸,儿臣想过了,与其培养他们的治国之才,倒不如将来就让他们做普通人,等到父皇西去,儿臣会给他们另谋出路。”   炎元帝太清楚那五个儿子的下场了!   他眼珠子转动,愤恨不已,奈何根本无力回天。   什么叫做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就是了!   这一日,宫宴就设在御花园。   炎元帝坐在龙椅上,身上裹着披风,除却一双眼睛之外,再无法动作。   京城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来了,然而,无一人替炎元帝说话,陆贵妃还贴心的替他拢了拢衣襟,笑道:“皇上,臣妾知道,皇上虽然无法动弹,但必然能听见臣妾说话,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活着。”   炎元帝:“……”   大臣们在宫宴上吃香喝辣,一直用参汤吊着命的炎元帝已经太久没有尝过味蕾的滋味。   哪怕现在让他尝上一口,他也死而无憾了!   炎元帝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陆贵妃。   陆贵妃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正要往炎元帝嘴边伸过去,炎元帝内心突然燃起一阵生的希望。   然而,排骨到了唇边,陆贵妃又拿了回去,遗憾道:“是臣妾不好,险些忘了太医交代,皇上再也不可饮食了。”   炎元帝:“……”   胸口堵着一口气,险些就当场气死!   宫宴当场,炎元帝翻了白眼,昏厥了过去。   陆贵妃实在挤不出眼泪,以帕遮脸,哭了几声。   萧青亲自叮嘱了太医看诊:“父皇如何了?”   父皇啊,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你若是不受苦,如何能消除我内心无边怨气?!   我想当一个好人呐!   可内心都是怨气,如何能够当一个好人?!   所以,父皇,你责任重大呢!   太医战战兢兢道:“回三殿下,皇上他……顶多还能保半个月!”   太医连连擦汗。   废太子死了,半月后皇上驾崩,那大周天下岂不是眼前这位主子的了!   闻言,萧青甚是失望:“当真只有半月了?”   “……回三殿下,皇上无法进食,这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萧青长叹一声:“那就尽量用参汤吊着吧。”   到了第十日,炎元帝的情况又加重了。   萧青觉得,不能让炎元帝就这么死了。   毕竟,寿终正寝是世间所有人的心愿。   父皇……不可以寿终正寝。   御花园,萧青命人打开了曾经的那口井。   井口很浅,里面深不见底,黑暗一片,丢弃一颗石子下去,能听见水声。   萧青对这口井的状态甚是满意,几乎与十多年前一模一样。   他道:“让父皇下去吧。”   炎元帝这个时候是醒着的,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浑浊污垢,充斥着无边恐惧。   萧青看着他,微微歪头,笑了:“父皇,儿臣给你找的最后归宿,你一定会很喜欢。”   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一手叉腰,吊儿郎当的看着宫人将炎元帝一点点放入井中。   炎元帝眼前很快一片漆黑。   临死关头,恐惧暴增。   就像是一个人身处无尽的黑暗边缘,他要独自一个人面对未知的一切。   死后是下地狱么?   他杀了那么多人,难道这就是报应?!   炎元帝的身子缓缓没入水中,他能够感觉到身子被井水淹没的负重感。   就这么了结了吧……   他以为这就结束了。   然而,就在井水淹没他的脖颈时,拴着他腰身的缰绳突然停了,不让他的身子继续下沉,仿佛是算好了水深。   炎元帝:“……”   他等啊等,自己的身子再也没有动过。   死就在眼前,但又死不了,如此煎熬……   炎元帝从不后悔从今做过的事,但此时此刻,他突然在想,当年五岁的萧青是如何在井底待了一夜的……   那一定很漫长。   难怪他要用这种方式惩戒自己!   又过了片刻,炎元帝眼前晃过许多画面,有他自己的父皇、皇兄、先帝……最后,他看见陆贵妃在看着他笑。   陆贵妃身上有光。   他当真很想伸手去抓,可他不能动弹。   其实,他心头也有爱啊。   他爱陆贵妃。   但陆贵妃必然不相信他的爱……或许,她压根就不想要他的爱。   纵观这一生,炎元帝发现,他从头到尾,都不快乐……   那问题来了,他这一生机关算计,到底算计了什么?!   到头来,摊开双手,空无一物,临终凄惨。   *   陆家长孙满月酒之前,炎元帝驾崩了。   如此一来,陆家的满月酒肯定是无法正常操办了。   老太君心头郁结。   不过,满月办不了,还是可以改办周岁的。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再生一个,凑双数。   魏琉璃:万一是双胞胎呢?(1+2=3)   陆狗子:……继续生!   魏琉璃:!!!!   ——————   大家好,今天的粗长章节奉上,晚上见啦~么么么么哒~ 第125章   魏琉璃出月子的第一桩事, 就是好好沐浴。   炎元帝驾崩,孩子的满月席暂且不办,她倒也清净了。   一个月子下来, 原本四肢纤细的她,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该长肉的地方,愈发丰腴,不该长肉的地方也长了。   从浴桶出来, 魏琉璃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 懊恼极了。   她虽算不得丰满,但在这个为瘦为美的时代, 没有一掌可握的腰肢,那就算不得真美人。   赵嬷嬷拿了小衣过来, 伺候她穿上,却发现新做的小衣只能堪堪遮挡稍许, 就连赵嬷嬷看着她的身段, 也是老脸一红。   外间, 婢女的声音传来:“侯爷,夫人还在沐浴。”   出月子了, 陆靖庭今晚开始就要搬回来住了。   魏琉璃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她不能以这幅样子面对他。   女为悦己者容。   她喜欢了陆靖庭两辈子,虽然这一世有些磕磕绊绊, 但魏琉璃半点不想在陆靖庭面前露出不堪的一面。   她很快穿上睡袍,把自己的身子裹住。   赵嬷嬷知道陆靖庭的规矩,这就带着婢女们退出了卧房。   屋内烛火高照,灯下看美人, 如珠似月, 陆靖庭一迈入内室, 便看见刚刚出浴的美人。一张芙蓉娇靥,前凸后翘的均匀体态,令得陆靖庭鼻头一热。   亏得他多年修身养性,加之本身的自控力极好,否则当下就不会顾及什么颜面,直接抱着香软小妻子,以解相思。   魏琉璃根本不知道的是,陆靖庭一直盼着她能够长成现在这副样子。   其实,陆靖庭之前就不太明白,为何小妻子非要保持一身清瘦骨态。   她如今这般,才是最好不过的。   魏琉璃双手揪着衣襟,目光不知道该玩哪里看,按理说都是老夫老妻了,可她还是会因为陆靖庭的眼神而心慌。   陆靖庭已憋了许久,见小妻子已经出了月子,他难免心思蠢蠢欲动。   遂走上前,低头看着她:“夫人……”   男子嗓音低沉醇厚,仿佛带着夜色之中独有的迷离。   魏琉璃心尖一颤。   天啦!   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受不住了。   可她生过孩子,身段已经不完美,她没法当做与以前一样。万一夫君觉得她不再美貌该如何是好。   她悸动,且又心慌。   魏琉璃其实很想告诉陆靖庭,炎元帝的棺椁还在停灵呢,作为朝中大臣,岂能在家中享乐?小心被御史参上一本。   可她这才想起来,王御史已经死在了陆靖庭手上。   男人就站在她面前,已经入春,内室并不冷,魏琉璃又刚刚出浴,如雪肤色染上桃花粉,当真是人比花娇。   “夫人。”   他又唤了一声。   一声比一声低沉磁性。   魏琉璃的耳朵尖尖不由得滚烫了起来。   明明成婚已有一年多,孩子也生了,但面对如此场景,魏琉璃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慌张。   她低着头:“喊我作甚?”   声音宛若蚊子哼哼。   陆靖庭看着她头顶的两只对称的小发旋,实在难以想象,小妻子本身就是一个孩子,竟给他生儿子了。   一个儿子当然是不够的。   他那可怕的双数偏执欲,恨不能让魏琉璃再生一个。   可惜了,生孩子这种事绝非一朝一日就能生出来。   况且,他到底是不够狠心。想让魏琉璃再多休息一阵子。   “夫人今晚甚美。”陆靖庭发自肺腑道。   这话像是沾了罂粟的蜜糖,让魏琉璃身子骨一酥。   她一抬眼,陆靖庭不想继续磨蹭,他一低头,吻上了肖想了许久的唇。   香软如初,还带着隐约的奶香。   “唔……”   魏琉璃虽然心动,但还是担心夫君会嫌弃她的身段。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陆靖庭打横抱了起来。他抱起她的动作依旧是干脆利落,十分果决。   陆靖庭直接往床榻边走,亲吻的动作没有停下,直至到了榻上,他才抬起头来,呼吸已是不稳,一只大掌去扯魏琉璃紧紧抓着的腰带,附耳哑声说:“乖,让为夫看看。”   魏琉璃撇开脸,自然听懂了他的话。   她实在是窘迫不已,双手抓着腰带,不愿意松开。但她的这点力气岂会是陆靖庭的对手。   她当真不明白,为何夫君会有这个癖好。   她的双手被男人抓住,摁在了头顶。腰带成了陆靖庭的囊中之物。   衣裳被剥开,魏琉璃闭着眼,感受着熟悉,却还是令人难以自持的触碰。   魏琉璃咬着唇,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就在她快承受不住之时,突然叫出了声来,倒不是她被陆靖庭撩拨的无法自控,而是突然发现小东西还在床榻里侧。而这时,他已经睁开眼,正大眼乌溜溜的看着他的父亲与母亲。   “啊——”   魏琉璃吓了一跳,就好像是正做坏事之时被人逮个正着。   陆靖庭一怔,也抬起头来,男人俊脸微红,与魏琉璃一起看向了床榻里侧的奶娃娃。   陆慎慎正啃着自己的一只小手,双眼大而明亮,笑嘻嘻地侧着小脑袋。   魏琉璃立刻推开了趴在自己面前的头颅,拉了衣襟把自己盖住。   陆靖庭:“……”   “他怎么在这里?”男人被人打断,一脸懊恼,“让奶娘把他抱走。”   魏琉璃觉得,夫君对儿子的态度大有问题。   “不可以!慎儿不是我亲自喂养,我已是心疼不已,他今晚就留下来与我睡。”   陆靖庭拧眉。   儿子跟妻子睡,那他呢?   陆靖庭觉得,小妻子有了孩子之后,对他甚是冷漠,但自己的亲生儿子,总不能直接扔出去……   遂,今晚一家三口难得一块睡觉。   陆靖庭没什么睡意,夜深人静时,看着身侧的妻儿,宛若是一个大孩子抱着一个小婴孩,心头又荡起一抹柔软,亲了亲大的,又亲了亲小的……   *   萧青毫无疑问坐上了那个位置,新帝登基,权势更迭。   陆家也一跃成为新帝的母族,处在了更加惹眼的位置上。   陆靖庭表面上依旧是个闲散侯爷,日常便是在后院抱儿子。   倒是二公子陆无颜接连三日接被新帝召见入宫。   换做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可新帝好男风,男女通吃,已经不是一个秘密。   陆无颜的容貌又是万里挑一的,搁在京城世家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新帝如此频繁的宣见他入宫,难免叫人想入非非。   *   陆无颜有些无奈,这一日,新帝在御花园八角亭下设了棋局,邀陆无颜对弈。   其实,陆无颜并不喜欢下棋,他是武将出生,下棋还不如在校场上打斗一场。   但萧青连续几日如此,他也无法。   陆无颜也听见了外面的流言蜚语,他对自己的“清誉”甚是忧心,更是揣度不出新帝的意思。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撩袍跪下:“皇上,微臣棋艺不精,怕是不能与皇上对弈,还望皇上择旁人过来伴驾。”   萧青吊儿郎当,龙袍穿在他身上,也愣是穿出分流相,他单手持着棋子,狭长的眸看着陆无颜,片刻方道:“爱卿,你怕朕?”   陆无颜无语凝噎。   他不是畏惧新帝。   他是畏惧新帝的种种古怪行为,给他带来的困扰。   不少人都在怀疑他与新帝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现在,他走在外面,遇到朝中官员们,那些家伙都是对他毕恭毕敬,但陆无颜知道,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说句不好听的,眼下,人人都以为他是新帝的床宠了。   陆无颜:“皇上!恕微臣明日不能再入宫!”   萧青就那么看着他。   像是在通过陆无颜去看另外一个人。   曾经有位白衣少年,他红着脸对自己说:“殿下,恕小人明日不能再如此了!”   萧青知道白衣少年有鸿鹄之志,可他逼迫了他,让他成了自己的笼中雀。   萧青一直以为,白衣少年就是自己的一个玩物。   玩物而已,死了也就死了,无关紧要。   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一个玩物。   萧青笑了笑,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爱卿,算起来,你还是朕的表弟,陆家眼下都在京城,表弟为何这般想不开呢?罗阳是不是快要生了?”   陆无颜:“……”皇上这是在威胁他?   陆无颜没什么畏惧的事情,唯一的软肋就是家人。   陆家能整整齐齐实在不容易,他少年懂事,深知兄长与祖母的不易,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陆家再不能出一点岔子。   萧青站起身,扶着陆无颜的肩膀,让他站起来:“表弟别慌,朕……”只是想那个人了。   “朕只是闲了,找你入宫解闷而已。”   陆无颜:“……”   新帝登基,百业待兴。谈何太闲一说?   从皇宫回到侯府,陆无颜心事重重,然而府中却是人人欢喜。现如今,陆家有了侯夫人,二少奶奶,还有一个入赘的卫子健,更是添了嫡长孙,自是热闹。   陆无颜本想与兄长、祖母,商榷一下新帝对他的偏执,但他却发现,家中似乎无人在意。   就连罗阳,也在欢喜的逗着慎儿玩。   “咳咳……”陆无颜轻咳了一下。   罗阳抬头看了他一眼:“夫君,你回来了呀。”   小包子看见他的二叔,也咯咯笑出声来。   陆无颜:“……”   就没人意识到,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陆无颜看了一会孩子,对罗阳嘘寒问暖了几句,这便去上房见陆靖庭。   他这一走,老太君、魏琉璃,以及罗阳几位女眷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木棉道:“祖母,咱们方才装的像么?但愿二哥不要那么难堪。”   罗阳愁眉苦脸:“不行!我得去告诉我母亲,让她想想法子,皇上还是会给我母亲几分薄面的!”   陆紫嫣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刚才瞧着二哥,人都憔悴了,皇上他总不能真的看上二哥了吧?!”   众人:“……”   小包子仿佛一愣神,又咯咯咯笑了起来。   *   陆靖庭表面上依旧是一个闲散侯爷。   二弟归来时,他就已经知晓。   此刻,陆靖庭的脸从兵书中抬起,见他如丧考妣,男人淡淡一笑。   他自己倒是春风得意,喜得爱子,夫妻合鸣。   陆无颜突然觉得,可能人的喜悲并不相通。   “老二,你有事?”   陆无颜噎住。   罢了,他同兄长说什么呢?皇上的确是连续几日召见他入宫,但也并未做什么。   皇上什么都不曾做,他又怕什么呢?   心中无愧,何惧流言蜚语?!   陆无颜瓮声瓮气道:“无事,我就是过来看看兄长,那我先走了。”   陆靖庭点头。   待陆无颜一离开,陆靖庭忽的拧眉,把阿缘叫了进来,吩咐道:“将这封手笺立刻飞鸽传书去漠北。”   是时候让白练回来了。   陆靖庭从圈椅上起身,行至墙壁,看着上面挂着的江山水墨画,他自言道:“父亲,您说过,陆家只忠于大周,不忠于任何帝王,而今……萧氏皇族已大势已去,儿子认为,我们陆家不应该再等了。”   陆家数百年来,历代都是英豪。   但凡早有异心,这大周江山就易主了。   陆靖庭不是没有给萧青机会。   但事实证明,萧青同样无法成为良主。   愚忠对大周黎民百姓没有一丝好处。   陆靖庭在十多年前,亲眼看着陆家被迫北迁时,他就发过誓,再也不让陆家经受任何生死离别。   当下,陆靖庭心意已决,但走出书房之后,他看上去依旧是一位闲散侯爷,野心从不写在脸上。   *   长公主当年对萧青有过救命之恩。   当初萧青被推下水井,就是长公主第二天早晨救了他上来。   对萧青而言,长公主始终是特殊的存在。这次他顺利登基,也有长公主提供的助力。   长公主虽然疼爱他,但不代表她可以容忍萧青觊觎自己的女婿!   萧青在御花园设了宴,姑侄两人都喝高了。   长公主直言:“皇上,这世上美人多的去了,臣后院也养了几个名伶,改日臣给皇上带来瞧瞧,无颜毕竟是臣的女婿,皇上就莫要招惹他了。”   萧青突然嗤笑一声,顾左右而言其他:“姑母,你说,为甚朕心里总是不高兴?朕的所有敌人都死了,朕却是高兴不起来。朕如今坐拥了万里江山,想要什么没有?可朕寂寞啊,最怕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醒来。”   长公主深有体会,寂寞、孤独……谁又不是呢?   人啊,活在世上,就是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走。   幸运的人,得知己抚慰一生。   可幸运的人,又有几个?   长公主:“皇上,人在世间走一遭本就是修行,酸甜苦辣皆有,又何况是咱们天家呢。一出生就享受这无边繁华,老天爷一定会剥夺其他东西。”   萧青突然滞住,眼前浮现出那白衣少年。   初见时,白衣少年惶恐羞涩,却捏着他的衣角,求他,让他带其走……   少年说,从今往后都会跟着他,此生不离。   少年的确没有离开过他。   而是他亲手将少年推开了。   萧青突然仰面,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他再也没有提及那少年的名字,也不允许旁人提及。   任何人都不可以。   自这一日起,萧青不再宣见陆无颜入宫,后宫空缺,满朝焦虑。   *   魏海棠怀上孩子之后,彻底击碎了她不能生育的谣言。   三月里,她诞下了双生子,魏启元自己没有儿子,这突然多出了两个外孙,可谓是狂喜至极,还不计前嫌给赵家送了红鸡蛋。   赵家已经绝后,那赵谦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虽然表面上是活活冻死,但赵家人去收尸时,却发现他胸口被人踹过几脚,是活活踹死的。   赵家收到红鸡蛋,赵老爷子当场气到吐血。   魏海棠生下双生子的消息,给了陆靖庭不小的打击。   他自诩没有哪里比不上尚重远,为何自己的妻子就没有怀上双胞胎呢?   他对双数的偏执入骨入髓,根本戒不掉。   魏琉璃出月子之后,一直排斥夫妻之间的亲密,但是这一晚,陆靖庭没有再给她适应的机会,天一黑就命奶娘抱走了小包子。   许久不曾亲密过,魏琉璃惶恐无措,好在陆靖庭直接略去了撩拨的过程,摁着她在榻上,像剥花生一样剥了个精光。   到了这一步,魏琉璃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她闭着眼,身上瞬间成了粉红色。   而她不知道的是,陆靖庭喜欢惨了她现在的这幅样子。   “夫人甚美。”   又是这句赞美。   魏琉璃撇过脸,紧紧咬着唇,即便她看不见男人的脸,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任何反应。   魏琉璃睁开眼,这一睁眼就对上了男人毫不掩饰的灼烫视线。   内室烛火高照,魏琉璃受不住这样的“打量”。   “夫君,你……你能不能快点?!”   这个时候催促,无疑是对男人的挑衅。   陆靖庭的喉结止不住滚了滚,眼底早就染上情欲,他俯下身,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能力。   两个人都空窗了一阵子,这一折腾,彼此都很是受益,但不多时,魏琉璃就受不住了。   陆靖庭却甚是喜欢,比之前更加痴恋她。   魏琉璃困顿到不行的时候,陆靖庭还不允许她休息:“乖,再熬一熬,据说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魏琉璃:“……!!!”   夫君的怪癖,真是愈发多了。   *   国丧期间,不宜大办酒席。   一月之后,魏启元只给族中人,以及姻亲送了帖子,就稍稍热闹一下,给两个外孙庆贺满月。   陆家阖府出动,出了一份礼金,却是来了十几口人蹭吃蹭喝。   魏启元还能说什么呢。   谁让陆家子嗣众多,走到哪里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呢。   魏启元暗暗算计着,他得让女儿女婿多生孩子,等到十几年后,他也能像老太君一样,走到哪里都是被儿孙们众星捧月。   二夫人带这自己的贴身婢女,给魏启元的两个大外孙,送了两把大金锁。   金灿灿的,十分有分量。   二夫人送礼之时,魏启元正好过来,看见两把大金锁,魏启元心头终于好受了一些,亏得陆家还有人尚存良心。   魏启元作揖:“陆夫人,让你破费了。”   二夫人明显慌张,忙道:“魏大人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魏启元:“……”为何是应该的?   二夫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刻又补了一句:“两家是姻亲,可不是应该的吗。”   魏启元笑了笑,对这个理由有些失落。原来,只是因为姻亲么……?   这厢,老太君身边的张妈妈问道:“老祖宗,您为何出这一招?”   老太君高深莫测的笑了:“咱们小气,才能衬托出茹芳的可贵。”   张妈妈:“……”难怪老太君今日出门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只允许出一份礼金。   老太君为了给儿媳妇重新找夫君,可真是煞费苦心了。   陆靖庭与魏琉璃一道去看了双生子。   尚重远一手抱一个,脸上欢喜之色,遮都遮不住。他还私底下对陆靖庭开了玩笑,道:“侯爷,我在你之后成婚,却比你多了一个儿子,侯爷该奋进了啊。”   陆靖庭:“……”   男人之间的竞争,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比自己的女人,比自己的儿子。   *   从魏府归来,陆靖庭颇受打击。   天还没黑透,就让奶娘把小团子抱走了。   魏琉璃看见他都有些发憷了。这阵子,陆靖庭一直闲在家中,他体力甚好,过剩精力无处安放,一开始折腾就难以停下来。   到了半夜,魏琉璃实在受不住,在他身上捶打:“你……你小心体虚!”   陆靖庭拧眉,这无疑刺激到了男人的好胜心,可见小妻子对他的能力有很大的误解,他不允许这种误解存在。   他附耳说:“夫人,我们再生一个。”   作者有话说:   陆靖庭:无心事业,只想生孩子,23333~   小团子:难道我还不够可爱么?QAQ~   ——————   姑娘们,新文《捡了个暴君当老公》已开,感兴趣的宝宝可以过去瞅两眼哈~么么么么哒~咱们明天见啦~ 第126章   魏琉璃恨极了自己的身体。   她明明很累, 晚上也很想带着儿子一起睡,可一旦陆靖庭撩拨她,她就会不受控制了。   并且, 她的体力也渐好。   鉴于以前装过晕的前科,纵使她装昏厥,陆靖庭也有手段把她“弄醒”。   一个月下来,魏琉璃由于过度“劳累”,腰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瘦了下去。白日里, 她总是恹恹欲睡, 没甚精神头,但气色甚好, 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整个人容光焕发。   惹得罗阳与陆紫嫣一阵艳羡。   陆紫嫣才刚刚成婚不久,尚未怀上孩子, 她一直都羡慕魏琉璃的肤色,卫子健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但愿到时候她可以生一个皮肤白皙的孩子。   罗阳挺着大肚, 三个年轻的小妇人聚在一块说私密话。   厅堂下, 婢女们在几丈开外的地方,木棉也被打发走了, 罗阳压低了声音问:“嫂嫂,生产之前做那事, 当真可以方便生产?”   她倒是很乐意,但陆无颜总是忧心忡忡,生怕会伤及了孩子。   陆紫嫣也想取经。   魏琉璃是过来人,她捂唇笑道:“的确如此, 不过……你们切记小心孩子, 莫要过火了。”   罗阳:“……”   什么叫做过火?   如何去把握分寸呢?   武将的体格都甚是吓人, 罗阳红着脸,又贼嘻嘻的打探:“那嫂嫂……你生完孩子之后同房,与生孩子之前有甚么不同?”   魏琉璃的眼神潋滟,红唇明艳,春衫领口还有明显的红痕,成过婚的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魏琉璃一愣,妯娌之间什么话都可以往外说,她不由自主的一手捂着脸:“……反正,比生孩子之前感觉好。”   她如此一说,罗阳就更加不怕生产了。   陆紫嫣一手摸着肚子,懊恼:“两位嫂嫂,我怎么还怀不上?”   魏琉璃、罗阳:“……”   倒不是她二人小瞧了妹夫,卫子健那个清瘦的小身板可能需要补一补……   当日,罗阳就命人搬了不少补品去陆紫嫣与卫子健的院子。   陆无颜从外面归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看着丫鬟们端着鹿茸、虎鞭等物,他诧异于自己的院子里竟然有这些东西。   陆无颜甚是宠妻,这一点随了他的兄长,他走上前,揽住了罗阳的后腰,纳闷道:“夫人,这些都是什么?”   罗阳嗔了他一眼:“还能是什么?都是能让你更加男人的东西。出嫁之前,母亲特意准备的。”   陆无颜怔住:“……”岳母大人是多么不信任他,才会准备了这多壮阳之物?!   这无疑刺激到了男人的自尊心。   陆无颜虽然一直居于兄长之下,但也的确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   他低头看着罗阳,眼神幽幽,明显露出不满之色:“夫人,你觉得……我需要这些东西?”   罗阳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目前看来是不太需要,这不……我都送去给妹夫了。”   目前看来不需要……   陆无颜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是很满意。   他很想告诉罗阳,他目前不需要,以后也不会需要。   但他这人素来不喜欢多说什么,他只会用实际行动去证明什么。直接把罗阳打横抱进了屋,对着院中婢女道:“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罗阳后知后觉,她做什么了?这就激怒了夫君?   不过……   这样的夫君,她甚是喜欢。   罗阳放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榻上,她抿唇笑了笑,故意道:“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你莫要胡来。”   陆无颜被气笑了,一边解衣服,一边道:“我若是不胡来,必叫你小瞧了去。”   罗阳看着他欺身过来,也不再废话了,她也是个喜欢用实际行动去说明一切的人。   *   陆太后带着魏氏出宫了。   炎元帝一死,她二人就成了后宫权利最大的女子。但在后宫待了小半辈子了,谁还会贪恋这囚牢的荣华富贵?   新帝是个古怪人,陆太后要带着魏氏离开,他非但不阻挡,还命人备了金银无数,足够供给陆太后与魏氏享受半辈子的衣食无忧。   老太君亲自送了陆太后与魏氏出城门。   魏启元也来了。   说到底,陆、魏两家的女儿,都是政治权利的牺牲品。   看着马车队伍渐行渐远,老太君与魏老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相约一笑。   魏老夫人走上前:“花将军,你还是与当年一样硬朗,不像我老婆子,都需要用上拐杖了,看来女子习武也大有益处啊!”   在魏启元的影响之下,魏老夫人并不是顽固不化。   老太君朗声一笑:“亲家,你若是愿意学,老生可以教你。”   亲家……   对!是亲家,魏琉璃嫁给了陆靖庭,可不正是亲家吗。   魏老夫人噗嗤笑出声来。   这厢,魏启元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老太君身侧的二夫人。   二夫人也正好抬眼,两人的目光对视上,仿佛是被电击了,又立刻转移视线。   二夫人丧夫十多年,一直守寡,除却陆家男子之外,她再也不曾接触过其他人。   而魏启元的原配夫人也走了十多年了,他虽是找了一个替身,但终归是入不了心的,也有许多年不曾碰过之前那个柳氏。   近日来,也不知是怎么了,魏启元时常会想到二夫人。   这一对视,魏启元老脸瞬间滚烫,心跳加速。   再往二夫人望过去时,对方已经撇过脸,移开目光。   他竟莫名失落。   这……   魏启元当然不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他立刻就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糟了!   他是老铁树开花了。   这个认知令得魏启元心神荡漾。   说实在的,他这人素来是强盗性格。   想要的权势,抢来。   喜欢的人,也抢。   他与二夫人,现如今都是孤寡之人,怎么就没有可能了?   魏启元又朝着二夫人看了过去。   这一次,二夫人的目光恰好瞥了过来,二人视线再度相撞,魏启元主动出击,冲着她笑了笑。   二夫人一怔,但出于礼貌,也只能回以一笑。   老太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老人家心中大约是有数了。   魏启元与茹芳,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差有个人撮合一下了。   *   送了陆太后与魏氏出城后,老太君单独邀请了魏老夫人喝茶。   老太君曾经在京城女扮男装,有过一大群“迷妹”,魏老夫人就曾是其中一员。   一个英气飒爽,对姑娘家又好的“少年郎”,谁人会不喜欢呢?   可后来,“少年郎”成了俏姑娘,多少少女碎了一地芳心。   魏老夫人觉得,老太君泡得茶都格外香,人上了年纪,就会怀旧,特意喜欢与一些老熟人喝喝茶。   尤其是像老太君这样的老熟人。   老太君笑着说:“老妹妹,你可想亲上加亲?”   魏老夫人一愣:“老姐姐,这是何意?”   老太君又笑着说:“实不相瞒,我那老二媳妇守寡十多年了,她是个善良美貌的女子,想必你也见过她数次了。我想给她做个媒,让她嫁给魏大人。”   魏老夫人又是一愣。   她还是头一次碰见,婆婆给儿媳妇找下家的。   魏老夫人心生无限感慨:“老姐姐啊,你这等胸襟,当真是世间男子也难以企及的!我没意见的啊!”   老太君给两人续了茶:“茹芳是冷家大小姐,品貌一绝,我陆家耽搁了她这么多年,我也是心中有愧,谈不上什么胸襟。”   魏老夫人知道老太君在谦虚。   她这辈子没有佩服过什么人,老太君就是其中一个。   *   魏老夫人回到府上,就直接对魏启元言明了此事。   魏启元的心又是一阵慌乱。   按理说,他丧偶这么多年,也该续弦了。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之事,可为何会这般心慌呢?   魏启元自然是愿意的,而且直觉告诉他,二夫人对他也是有意的。   “母亲,儿子没有意见,就怕……会委屈了二夫人。”魏启元对自己没有多少自信。   毕竟,当年的陆家二爷,可那是沙场上响当当的人物啊。   陆二爷死在了他怀里。   那日,京城下了微雨,陆二爷提及了家国天下,提及了忠孝两全,唯独没有提及他的妻。   魏启元骗了二夫人。   他骗她说,陆二爷希望她好好活着。   陆二爷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男人。   魏启元始终觉得,自己比不过他。   魏老夫人忽的一笑:“启元呐,能让你觉得自卑,看来,你对她是动了心了。”   魏启元一愣,突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提着酒壶去见了淮阳王。   这家伙在魏府蹭吃蹭喝好一阵子了,白日里去永宁侯府看外孙,晚上又住过来,俨然当成了自己家。   魏启元命人送了一碟子油炸花生米过来,开了酒壶,第一句就是:“我打算成婚了。”   “嗯……嗯?!”   淮阳王没听明白,反应慢了一拍:“你一把年纪了,要去祸害谁家的姑娘?”   魏启元:“……”   他年纪大么?   朝中比他还大了几岁的李敖大人,三个月前还娶了十六岁小娇妻呢!   魏启元懒得与淮阳王计较,说:“是陆家二夫人。”   “……噗!魏启元!你他么的,为何总是惦记别人的妻子?!”淮阳王拍案而起。   魏启元:“……”   这是哪儿跟哪儿?   二夫人早就丧夫,当年的姚月也未曾嫁过人!   魏启元不再多言,兀自喝了几杯,下定了决心:“我喜欢她,每次看见她都会心跳加快,偶尔晚上也会想到她……”   “行了!你闭嘴!”   淮阳王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了。   魏启元一成婚,他怎么办呢?继续当孤家寡人?孤独啊!   *   陆家这边,老太君召集了大伙,把事情说了一遍。   二夫人也在场,她懵了,但并没有出言反驳,一直不停的搅动手中锦帕,实在难为情。   陆紫嫣很想反对。   可细一想,母亲守寡这么多年了,她不能自私啊。   再者,魏启元并非是她的杀父仇人,又是一表人才。   她现在就担心一桩事,母亲再婚之后,不会很快生下孩子吧?!   她这个当女儿的,还没怀上呢!   老太君单独留下了二夫人,交给了她一把私库钥匙:“孩子啊,这么多年苦了你了。我老婆子还有点积蓄,他们那些小辈用不着这些钱,就全当是给你的嫁妆了。”   “母亲!”二夫人跪在了老太君膝前,大哭了起来。   老太君抚摸着她的发髻:“好孩子,你娘家的母亲走了,这今后我就是你的亲娘,陆家的大门永远都会向你敞开,那魏启元但凡欺负你,我老婆子就抄家伙杀过去。”   二夫人破涕为笑。   老太君知道她的心结,又说:“人总要往前看的,老二他没有那个福分,早早就离开了这人世,可是你还活着,你也必须好好活着。老二在天上,也希望你能好,而不是让你一辈子独守空房。你能有自己心仪的男子,他必然为你高兴。”   闻言,二夫人又趴在老太君膝盖上,泣不成声。   老太君的良苦用心,她都懂。   *   新帝近日来很闲。   他登基之后,只是处理了炎元帝的一些心腹大臣,并没有将朝臣大换血。后宫也空无一人,形同虚设。   听说魏、陆两家又要结亲,他亲自下旨赐婚。   将魏启元与冷茹芳的婚事闹得满城皆知,还带头表示祝贺。   魏启元就当是新帝给他的尊荣。   正好他也想给冷茹芳一份隆重的婚礼。   既然下定决心再婚了,就不必藏着掖着。   他觉得,冷茹芳值得这一切。   故此,大婚之日还没到之前,婚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   陆府,这一日,罗阳郡主临盆在即。   长公主亲自过来了一趟。   陆无颜在产房外面来回踱步,实在等不及,就向兄长取经:“兄长,嫂子当初生产,你是何心情?”   陆靖庭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还能是什么心情?当然是忐忑不安,但是他彼时强忍住了。他是家主,无论何时都不能慌乱。   初为人父啊,那滋味……妙不可言。   但最重要的,还是担心自己的妻子。   陆无颜正等着兄长答话,就听见产房内,罗阳郡主的声音传出:“陆无颜,你这个王八蛋!”   陆无颜:“……”他干什么了?怎么就成了王八蛋? 第127章   “陆无颜, 你这个王八蛋!”   罗阳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出产房。   庭院中站着不少人,众人面面相觑。   陆无颜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是陆家的二把手。   幸好庭院中都是自己人。   陆无颜紧张万分, 再度看向了自家兄长,陆靖庭素来稳重,如实宽慰道:“听弟妹嗓音,中气甚足,看来体力尚可, 二弟不必太过操心。”   长公主也在场, 闻言后,她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她让罗阳自幼学武, 本身就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老太君拉着长公主的手,肃重道:“殿下, 今日让罗阳受苦了。”   长公主一愣,又深刻觉得, 老太君真是个明事理的人。旁人只会觉得女子生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 鲜少有人会站在女子的角度去看待生育孩子的问题。   长公主感动的红了眼眶:“本宫这女儿, 能嫁入陆家,是她的福分!”   正说着, 婴孩的啼哭声传出,其中一位稳婆走了出来, 笑道:“老太君,长公主殿下,是个姑娘!”   老太君与长公主都是女强人,不存在重男轻女一说。   闻言, 老太君大笑:“姑娘好啊!姑娘比小子贴心!”   罗阳生下女儿, 众人欢喜, 连带着被奶娘抱着的陆慎慎也笑嘻嘻地拍着手掌。   陆无颜进了产房,见罗阳面容憔悴,他心中发酸,走上前宽慰:“你辛苦了,你……想怎么骂我都成。”   罗阳窘迫,她是真心喜欢自己夫君的,不久之前也是实在受不住,才口无遮拦。   罗阳此刻浑身舒坦,虽然经历了一场痛苦,但并没有觉得多么煎熬,她笑着说:“夫君,我们再生一个。”   刚刚进屋的女眷愣住了。   这才刚刚临盆,又想生?   一旁的陆紫嫣艳羡极了。她瞅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姑娘,小小一只,红彤彤的,虽然还没睁眼,可一看见她,心都要融化了。   她也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魏琉璃也眼馋的很。   虽然儿子可人,但谁会不喜欢小姑娘呢?   “可取名了?”老太君当场送了见面礼,是一把大金锁。   这都隔了两代了,自然更是亲切。   陆无颜道:“陆娇娇。”   魏琉璃:“……”又是重字的,陆家这一代子嗣,难道都要这样取名么?   罗阳也露出嫌弃之色,但见陆无颜欢喜的很,她就不忍心出言反对。   妯娌两人对视了一眼,皆露出无奈之色。   *   陆家喜得千金的消息当日就传了出去。   如今陆家的地位今非昔比,纵使眼下不便大办宴席,但该送的礼金,朝中官员们还是会准备妥当的。   官员们敢怒不敢言,再一细算陆家尚未成婚,以及可能即将有孕的人数,官员们彻底放弃挣扎了。与其总是担心自己吃亏,不如佛系面对。   与陆家比,是比不过的!   保持一颗佛系的心,坦然面对巨额礼金,才是正常之举啊……   *   当晚,魏琉璃逗儿子玩了一会,陆靖庭过来时,奶娘与赵嬷嬷等人自觉的退出了屋子。   屋内光线迷离,已是仲春,美人身上薄纱睡裙甚是清透,魏琉璃本就生得美艳,她只要稍稍打扮,陆靖庭就会痴迷其中。   两人内心都蠢蠢欲动。   互相喜欢彼此到了一定程度,就会愈发渴望与对方黏在一起。   魏琉璃的体力逐渐提升,加上陆靖庭近日来都是闲在家中,旺盛的精力无处安放,天一黑两人就心照不宣的进屋。   魏琉璃不久之前抱过孩子,身上尚存淡淡的奶香味。   陆靖庭凑近她,一把抱在了自己的双膝上。   他的脸凑到魏琉璃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洗过澡了?”   老夫老妻了,魏琉璃还是心悸不已,一手推开男人的头颅,岔开了话题:“娇娇真可爱,我瞧着,长的像弟妹。”   陆靖庭其实更喜欢儿子。   因为儿子容易养大,五岁起就可以扔到校场习武去了,不听话就直接揍他。   但是女孩儿不太好养。养得不好就成了女汉子……   陆靖庭轻笑:“夫人想要女儿?”   魏琉璃脸一红。   她生下头一胎也有小半年了,与陆靖庭之间也是夫妻感情甚是亲密,房事勤快。   她的身子调养的极好,按理说不难怀上孩子。   她点头:“嗯,夫君难道不喜欢女儿么?”   他当然喜欢,只要是他和魏琉璃的孩子,他都喜欢。   但男人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儿子,若是生了女儿,他只会时刻担心被人抢了。   “想生女儿,你今晚自己来。”   陆靖庭低低一笑,抱着魏琉璃上了榻。   这阵子以来,在陆靖庭的影响之下,魏琉璃也算是“博览群书”。   而且,陆靖庭有一个怪癖,总想着精益求精,这事也是如此,还非要双数才行。每回结束还逼着魏琉璃说出心得与体会。   于是,在两人不断复盘,以及一天天总结经验的基础上,如今很容易达成高度和谐。   魏琉璃的身段恢复了不少,陆靖庭一直在用心良苦的引导她,到了今日,她也能放得开了。   得妻如此,陆靖庭很是受用。 第二回 结束,魏琉璃就怕陆靖庭一个兴起,又重新来一轮。   对他而言,如果没有达成双数,他就是一夜不睡都不会放过她。   故此,魏琉璃很排斥第三次。   “明日要给二婶准备嫁妆,你莫要再胡闹!”   魏琉璃提醒了一句,抬手推开陆靖庭。   陆靖庭前面二十五年,从未觉得床笫之欢能让他如此着迷。   二婶出嫁在即,所嫁之人还是魏启元。   对魏琉璃而言,二婶成了她的继母。她更是对这桩婚事很是上心。   陆靖庭只能暂且作罢,其实,他对尚重远的那对双胞胎,还是嫉妒艳羡的。   *   一月后,是冷茹芳大婚的日子。   十多年前,陆家出事,陆二爷年纪轻轻就惨死,陆家差点覆灭。当初冷家为了自保,没有对陆家施以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再后来冷茹芳的母亲也过世了,她便与冷家失去了联系。   现如今,纵使冷家有意继续保持姻亲关系,冷茹芳的态度也甚是冷淡。   老太君收她做了干女儿,她便从陆家嫁出去。   大婚这一日,魏启元命人在长安街挂上了大红灯笼。   两个人虽然都是二婚,但魏启元很是注重这门婚事。   吉时还未到,魏家这边,淮阳王一大清早就给魏启元送上了大礼。   他人傻钱多,又无妻室,钱财都是留给魏琉璃的,手头很是宽裕。   看着魏启元身着大红色新郎官的吉袍,还真是人模狗样:“如此也好,你重新娶妻,等到百年之后,入了阴曹地府,你就不跟我抢月儿了。”   魏启元一噎,竟无言以对:“……”当初是他执念了,他现在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卑劣。   人啊,只有活到一定岁数,才会想明白很多事情。   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魏启元道:“你也往前看吧,日子还长,若有合适的女子,你未尝不可……”   淮阳王打断了他的话:“你闭嘴!你当我是你么?我与你不同,我心里只有月儿!”   一言至此,他突然就哭了,一把抱住了魏启元,这个中年男子一度哽咽:“老魏啊,这人生太苦,不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幸运,你能往前走,那是最好不过的,我已经放下了从前种种,你替我养大了女儿,我没什么可抱怨的了。我由衷祝贺你。”   魏启元:“……多谢。”   他突然感动了。   人活到这把岁数,能被感动,已经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然而,下一刻,魏启元却又愣住。   淮阳王脸色瞬间变了:“我打算过几日去面圣,辞去西南辅政官,今后就住在京城,我舍不下琉璃和大外孙!宅子没有安置好之前,我就住你府上了。”   魏启元:“……”   说了一大堆感人肺腑的话,原来是为了继续蹭吃蹭喝。   小厮疾步走来:“大人,吉时就要到了。”   魏启元突然紧张,他与冷茹芳似乎很熟悉,但其实也没怎么了解。   他这是铁树开了花,自己也寻思不明白,这缘分到底是如何得来的。   魏启元理了理衣裳与发髻,出发之前对淮阳王道:“我今日,看上去如何?”   淮阳王沉着脸,要不是需要暂时住在魏家,他才不愿意夸魏启元一句:“嗯,甚好,貌胜潘安。”   闻言,魏启元找到一点自信,准备出门迎亲。   炎元帝驾崩已超过半年,加上魏启元与冷茹芳的婚事是新帝赐婚,故此,魏启元办得十分隆重。   冷茹芳的丈夫是死在炎元帝手里,魏启元故意尽快操办婚事,也是为了哄冷茹芳开心。   长安街甚是热闹。   十里红绸,一眼看不见尽头。   陆家这边,老太君亲自送了冷茹芳上花轿:“好孩子,今后得空,就常回家坐坐,陆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陆家上下都出门相送,陆家的男子都在送嫁的队伍中,由上百护院亲自护送,气势骇人。   老太君这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冷茹芳是她护着的人。   冷茹芳红着眼眶给老太君磕头:“母亲,女儿要走了。”   老太君搀扶着她起身:“好孩子!”   一旁的陆紫嫣怎么也哭不出来。   她作为一个女儿,送自己的母亲出嫁,而且母亲上妆之后竟然瞧着比她还年轻……   她直接怀疑,母亲用不了多久,就会给她生下弟弟妹妹!   不过,这也是好事啊,她为何无法高兴,但也谈不上伤心,总之,心绪万千。   *   冷茹芳上了花轿,魏启元亲自迎亲,再加上陆家的送嫁队伍也甚是浩荡,一时间长安街上看热闹的百姓接踵而至,人头攒动。   谁又能想到,十七岁就守寡的冷家千金,时隔十六年后,又隆重出嫁。   而且给她如此盛大婚礼的人,还是当年害死其夫君的人。   不过,这桩陈年过往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   就好像一夜之间,百姓们都忘记了陆、魏两家有深仇大恨。   魏府,宾客临门。   魏琉璃也在送嫁的队伍之中,父亲娶续弦,她必然是要回来一趟的。   魏海棠在前院招呼宾客,尚重远亲自迎接陆靖庭,见他一脸红光满面,陆靖庭又开始羡慕他的那对双胞胎。   “侯爷,这下咱们又亲上加亲了,日后侯爷若是喜得爱女,说不定咱们还能再攀一门亲事。”尚重远发自内心道。   陆靖庭只是淡淡一笑。   他的女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有人开始打他女儿的主意了!   以后还是生儿子的好!   这厢,魏琉璃与魏海棠姐妹二人去了婚房。   魏启元与冷茹芳已拜过堂,到了掀盖头的环节,众傧相们都等看热闹。   魏启元见两个女儿都在场,还有些难为情,喜婆递上了如意秤,提醒道:“大人,该掀盖头了。”   魏启元接过如意秤,用中年男子的魄力稳住了紧张的心情,他掀开盖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冷茹芳上了妆的样子,当场惊艳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此时此刻,他怦然心动,没想到他在官场沉浮数年,就连生死都看淡了,不成想,第二春会来得如此凶猛。   冷茹芳见他看呆了,不由得神色赧然。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在场还有好几个晚辈呢!   冷茹芳低下头,不与魏启元对视。   魏海棠扑哧一笑:“父亲,时辰尚早,您先去前院招待宾客吧,我与妹妹陪伴母亲。”   魏启元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   不应该啊!   他这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了么?   魏启元尴尬极了,放下如意秤,最后看了一眼冷茹芳,道:“夫人,那我就先去前院了,让海棠和琉璃陪着你。”   冷茹芳也尴尬的点了点头。   她对魏启元的感觉也是说不清道不明。之前明明那么想杀了他,后来得知他并不是自己的杀夫仇人,一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如今,她成了魏夫人了。   她心中并不排斥。   好在,魏海棠与魏琉璃,都很是敬重她,魏家长房后宅还算简单平和。   魏启元一离开,屋内众女眷都笑出声来。   其中不乏有人艳羡冷茹芳。   一个寡妇如此高嫁,也是罕见了。   魏琉璃知道她脸皮薄,上前宽慰:“二婶……不对,眼下要喊母亲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莫要拘束。”   自己人……   好像的确如此。   魏海棠也笑道:“是啊,母亲,紫嫣以后也是我的妹妹了。”   魏海棠是个知书达理,格局很大的女子,并不排斥这位继母。父亲还年轻,总不能一直单着,与其娶旁人,不如娶一个知根知底的好女子。   终于,冷茹芳慌乱的心平定了不少。   然而,她的安定并没有维持多久。天色逐渐黑下来之后,婚房内的女眷们纷纷自觉离开了屋子,魏海棠与魏琉璃姐妹两人也是笑嘻嘻地与她道别。   冷茹芳:“……”她都一把年纪了,当真脸皮子薄啊。   魏启元过来时,她身子紧绷,端坐在喜榻上,目光不知该往哪里看。   屋内还有四名陪嫁丫鬟,魏启元并不想显得太急色,他毕竟不是毛头小伙了啊,这个时候一定要庄重一些。   魏启元:“咳咳……夫人,我来了。”   冷茹芳:“……那,那旁人先退下吧。” 第128章   “……那, 旁人先退下吧。”   冷茹芳话音刚落,魏启元立刻开始脑补。   她比自己还急?   她这样腼腆的女子,肯答应这桩婚事, 必然是真心心悦自己。   让下人都退下,是要……早些歇下的意思么?   这些年,魏启元身边也就只有一个柳氏,他早就看清柳氏秉性,已好些年头不曾进过柳氏的院子, 而今柳氏被他遣送去了农庄子里, 他更是身边干干净净。   但已至中年,但身子骨依旧健康。   身为一个男子, 最基本的需求还是有的。   自从这桩婚事定下来之后,他就时常夜不能寐,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多年的修身养性也不管用了。   尤其是此刻, 美人近在咫尺, 屋内再无旁人, 两人四目相对,魏启元内心火烧火燎, 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候,积压已久的情欲突然就冒了上来。   魏启元刮了胡子, 俊朗的面容干干净净,看上去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光景。他与冷茹芳都显得年轻,容貌皆是上佳。   冷茹芳此刻惊呆了。   她竟然……主动让婢女们皆退下!   魏启元该不会以为,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吧?!   没错, 她是一个守寡多年的女子, 但她方才完全只是一时口误!   冷茹芳咬着唇:“我、我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觉得你该沐浴了,让她们留下也是不便。”   陆家男子从来不让婢女伺候沐浴。   冷茹芳也沿袭了这个习惯。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这不是在催着魏启元洗澡么……?!   魏启元一僵,立刻心领神会:“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去净房。”   他动作麻利,直接绕去了屏风后面。   冷茹芳紧闭着眼,真想拍自己几巴掌。   可有些事无法解释,否则只会越抹越黑。   魏启元对自己的“能力”已经不太自信了,毕竟他已许久不曾碰过女子,今晚头一次,他很是谨慎,事先就命人找了一味丹药过来。   匆匆洗了个澡,魏启元悄悄吞下了丹药。   这丹药超乎了他的预料,吞下没多久就开始发作,他正从净房出来,打算与冷茹芳喝下合卺酒,然而,此刻再看着美人,只觉得她身上仿佛笼上了一层薄薄光晕。   魏启元难以自控,自己仰面先灌了一杯下去。   冷茹芳惊呆了:“……你、你这是……”   魏启元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合卺酒岂能自己独喝呢?   “夫人甚美,是我失态了,那你我再重新喝一杯。”   说着,他又倒了两杯合卺酒,递了一杯给冷茹芳,两人都有些紧张,以至于喝酒时,倾洒了一些出来。   喝完合卺酒,魏启元体内的药力已彻底发作,他双手握住了冷茹芳纤细的肩头,由衷道:“夫人,你有所不知,我这前半生一直在寻寻觅觅,我曾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可后来才发现我找错了人,或许……我之所以一直在寻寻觅觅,是因为之前都不曾找对缘分。而今,我娶了你,那种寻寻觅觅的错觉就消失了。”   这算是冷茹芳听过的最动人的告白。   她不知说什么,也如实道:“我、我曾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从去年开始,我才意识到,一辈子还长。”   两个人都含蓄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意。   四目相对,彼此的心意也都明了了。   魏启元觉得,此生的确还长,但也不能虚度。   他头一低亲了上去。   两个人虽然都成过婚,但此刻皆有些生疏,宛若两个偷吃禁果的少年人,悸动占据上风。   很快两人都呼吸不稳,魏启元抱着冷茹芳上榻,还不忘道了一句:“一会若有得罪,还望夫人莫怪。”   一开始,冷茹芳对这句话不太理解。   然而,不消片刻,她就明白了魏启元的话中意了……   *   翌日,冷茹芳与魏启元一道去给老夫人敬茶。   魏启元容光焕发,一大清早就捯饬整齐,看上去实在年轻。他又是文官,肤色白皙,与女婿尚重远站在一块,很难看出是隔了辈份的人。   冷茹芳会一些武功,身子骨还算结实,但脸皮受不住。   魏启元亲自接她,见她穿着新衣,未施粉黛,由衷赞道:“夫人,你如此清雅装扮也是极好看的。”   院中还有其他人,冷茹芳朝着魏启元使眼色,让他莫要这样。   两人的卧房并不在一块,魏启元笑了笑,提议道:“夫人,不如我也搬过来与你同住吧,琉璃和靖庭就一直住在一块。”   冷茹芳白皙的面颊滚烫,又对魏启元挤眉弄眼。   大户人家,家主有自己独立的卧房,不会与后宅妇人同住。   冷茹芳靠近了魏启元,小声道:“琉璃和靖庭是小年轻,你我不可如此!”   魏启元委屈,低头道:“你我怎么不可以同住了?我又不打算纳妾,今后每晚都与你住在一起。”   冷茹芳恨不能把头埋起来,魏启元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院外走:“我今日晨起时见你还没醒,就没有打扰你。眼下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在等着呢。”   冷茹芳控制不住脸红。   她并不想让旁人看见她脸红的样子。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魏启元轻笑,就那么一直拉着她的手。   两人到了前院,老夫人见此景,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儿子到了中年还能找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老夫人替他高兴,对这个新儿媳也是越看越满意。   魏海棠带着奶娘走了过来,冷茹芳一进门,就成了两个孩子的祖母,她特意备了大礼,给两个大孙子一人一根金如意。   魏海棠担心冷茹芳不适应,亲切的拉着她的手:“母亲,琉璃把你喜欢吃的口味都写下来了,我特意吩咐了后厨,今后都要做母亲爱吃的。”   冷茹芳一时间感慨万分。   她看得出来,魏家人人都待她极好。   陆家人亦是如此。   十六年前,她以为自己是世上最惨的女子,腹中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丈夫,这些年都活在阴暗泥沼了。   也不知是从哪天开始,她逐渐看见了光。   是天上的那个人在保佑她么?   冷茹芳望了一眼天,仿佛看见了那个人在对着她笑,然后对她说:“傻姑娘,你的好日子还长呢。”   冷茹芳笑了笑。   是啊,她的日子还长。   这一生,她和他的夫妻缘分早就彻底结束了,她愿他来生安然无恙,他佑她这一世福禄安康……   *   皇宫。   萧青的龙袍敞开着,一副吊儿郎当之态,他倚靠着龙椅,双腿搭在龙案上,下面跪了一地的寺人,一个个瑟瑟发抖,头上皆顶着一只梨子。   萧青嗤笑一声,手中握着一把锋利匕首,正在瞄准大殿中的寺人。   “皇上饶命啊!”   “呜呜呜……”   “饶、饶命,皇上饶命!”   “……”   一股尿骚味在大殿之内飘荡开,萧青拧眉,突然没了兴致,将手中匕首抛在了龙案上,站起身不满道:“真晦气!统统拉出去!”   裴植默了默,眼神示意身边的立侍。   大殿内的寺人瘫软了下去,如释重负。   也不知道是谁吓尿了一身,这才暂时解救了他们所有人。   新帝登基以来,一直不按常理出牌,搅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裴植对身侧小德子说了一句:“把近日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知侯爷吧。”   小德子点头:“是,干爹。”   *   这厢,陆靖庭收到宫里的消息,他稍稍拧眉沉思。   其实他看得出来,萧青一开始虽然有野心,但也只是为了对付萧珏,以及炎元帝。   而今看来,萧青并不珍惜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皇位。   陆靖庭甚至看不出他近日来肆意妄为的目的是什么。   门外,阿缘敲响了书房门扇,陆靖庭让他进来。   阿缘手中拿着飞鸽传书,恭敬的递上前:“侯爷,是白将军的书信,他不出十日就能抵达京城了。”   白练是领兵入京,陆靖庭的目的,是要借住这股兵力护着陆家。   然而,从目前看来,新帝并没有打算针对陆家。   新帝对朝中几股暗潮涌动的势力,直接视而不见。   完全演绎了一位甩手帝王。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来人是侯府小厮,他止步于门扉处,道:“侯爷,宫里派了人来请,说是皇上邀侯爷与夫人赏花。”   闻言,陆靖庭稍稍拧眉。   陆家虽然举家在京城,但陆家军的威望尤在,萧青若是一个高瞻远瞩的君王,必然会防备陆家。   然而事实上,萧青并没有任何举动。   他此前倒是时常宣见陆无颜,被长公主敲打过后,就再也没有寻过陆无颜的麻烦。   帝王宣见,臣子不得不听从。   陆靖庭:“我知道了,去桃园通知夫人,让她稍作准备。”   *   不多时,魏琉璃到了前院,陆靖庭在垂花门等着她。   魏琉璃的身段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初,许是因为生过孩子的缘故,较之以往,她的眉目之间更显清媚,还有一丝丝的妖娆。   纵使淡妆,也是多情。   陆靖庭朝着她伸出手,内心叹了一句:亏得新帝不好女色……   不然,这么一个妖艳的妻子放在身边,陆靖庭真不放心带她出门。   也难怪,彼时炎元帝刚刚赐婚那会,无数人提醒他,莫要中了美人计。   魏琉璃哪会知道陆靖庭如此丰富的内心戏,她好奇一问:“夫君,皇上宣见你我,是为了何事?” 第129章   陆靖庭牵着魏琉璃上了马车:“皇上的行径, 格外与众不同,为夫亦猜不出来。”   魏琉璃深表同意。   她活了两世,也从未见过这种古怪之人。   只可惜, 她上一世死之前,并不知道萧青的结局。   陆家马车在宫门外停下时,陆靖庭与魏琉璃才发现,原来萧青不止邀请了他们夫妇二人,京城文武百官都到了。   裴植亲自出来迎接:“侯爷、夫人, 皇上已静等多时了, 二位且速速随杂家过去吧。”   陆靖庭拧眉,倒也淡定如初, 他重新牵起了妻的小手,攥在掌心把玩。   魏琉璃很想提醒他, 在皇宫就莫要如此了。   但陆靖庭广大的衣袖遮住了两人的手,她也没有说什么。   其实……她也喜欢玩这样的小动作。   就好像, 她与陆靖庭之间, 一直就像是初见时那般, 感情从未被消磨过。   能得此生,她已经甚是满足、心定。   萧青在望天台设宴。   文武百官的席位都在望天台下面, 他自己则是一袭白袍加身,未穿龙袍, 亦没有戴金冕,墨发倾泻,宛若谪仙。   魏琉璃看呆了。   不明白萧青这到底是什么穿扮。   其实,不仅仅是魏琉璃, 在场诸人皆是面面相觑, 无人能懂。   但鉴于萧青一直如此行事, 众大臣们也是见怪不怪。   此时,陆靖庭与魏琉璃在席位上落座,萧青俯视众人,觉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他这人就是喜欢热闹,忠于浮夸。   他即便要离去,也要隆重轰动,让天下人都记住他。   这皇位江山,他是毫无兴趣了。   一人独享万里山河,实在是寂寞空虚冷。   这时,众人只见四处白雾飘起,萧青的身子缓缓上升,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升上了天。   望天台下面一阵唏嘘哗然。   然而,陆靖庭却是看得真切,萧青的身子是用铁丝吊着的。   这是要闹哪一出?   当场升天?   当升上一定高度时,萧青从袖中取出一封传位遗诏,他的身子树立在半空之中,脚下是白雾缭绕,乍一看上去,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惊呆了下面的一众迂腐的老臣子们,还有人连忙从席位上起身,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皇上成仙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要升天了啊!天佑我大周,皇上成仙了!”   “……”   呼喊声之中,陆靖庭的唇角猛地一抽。   这家伙……是打算如此收场?   萧家皇室的人,果然已经落寞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陆靖庭扶了扶额头,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出。   萧青站在半空,朗声说:“朕已了却凡尘俗世,今日起退位让贤。永宁侯坤厚载物、德合无疆,朕得天界仙家提点,知他乃真命天子,遂与今日正式让位,钦赐。”   一言至此,萧青当众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众人惊呼万岁。   魏琉璃双手捂住唇,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她还被蒙在鼓里,陆靖庭见她傻乎乎的,也想跪地磕头,一把拉住了她,将她带入怀里,附耳低语了几句。   魏琉璃:“……当真如此?”   陆靖庭点头:“嗯。”   退位让贤的诏书被当众抛了下来,众大臣们无人敢提出异议。   待当场的白雾散去,众人朝着陆靖庭磕头行君臣大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此起彼伏,响彻皇宫。   自今日起,大周江山彻底易主。   当日,先帝羽化飞升的消息传遍京城,新帝登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了出去。   陆靖庭成了大周历史上,第一任没有消耗一兵一卒,就直接坐拥了江山的帝王。   *   同一时间,陆无颜正带着妻女在后院子散步。   他二人一边纳闷,一边八卦着先帝成仙一事。   正走着,身后一道声音传来:“陆二。”   陆无颜听见声音,身子猛然一僵,他回过头来,看见来人,愣是怔住:“皇……”   萧青着一身素白轻纱,勾起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陆二,莫要慌张,贫道只是来道个别。”   罗阳立刻挡在了陆无颜面前,就生怕萧青打自家夫君的主意。   萧青挠了挠高挺的鼻梁。   其实,他对陆无颜没有任何执念。   他只是在通过陆无颜,试图去寻找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轻笑一声:“罢了,贫道这便走了。”   走了……去踏遍山河,去做曾经答应过那个人的事情。   萧青没有在侯府逗留多久,他真的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无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用罗阳的原话来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凡间供不起这尊神人,他就应该升天做神仙。   *   白练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此番是有备而来,却不想,还没等他协助侯爷,侯爷已经稳稳的坐在了皇位上。   他路上听说了诸多民间传言。   说什么先帝羽化飞升了。   还说什么新帝是天选之子。   总之,玄妙至极。   不过,白练带兵归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陆家军的出现,彻底堵住了反对陆靖庭的那些声音。   *   萧青离开之前,已经替陆靖庭准备好了龙袍与冠冕,他可以直接登基。   陆靖庭不是萧氏皇族中人,虽说萧氏皇族子嗣凋零,但也并不是寻不出合适的继承人。   但陆靖庭自己也是心意已决。   他不再妥协任何势力,祖父与父亲临死之前,将陆家交给他,他带着陆家走到今日,当真是刀山火海一路爬过来的。   从今往后,他掌控自己的一切命数。   唯有掌控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有绝对的话语权。   与其拥护庸人上位,还不如他自己来!   先帝“羽化飞升”的三日后,陆靖庭正式登基,魏琉璃仿佛做了一梦,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周皇后。   上一世,魏琉璃一直很好奇陆靖庭的结局是什么。   他上次领兵造反,亲手砍杀了已是帝王的萧珏,那后来呢?他称帝了么?身边可有添了新人作伴?   她不忍心让他上一世孤苦一人,可又不甘心让别的女子霸占他。   总之,越是回想,就越是好奇。   但毕竟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她无从得知。   *   如今,后宫更加空置。   魏琉璃只觉得太过寂寞,她还是更喜欢陆家温馨热闹的氛围。   陆靖庭与萧青不同,他有太多的政治抱负。登基之后一直忙于政务。魏琉璃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他。   陆慎慎被宫人抱去了东宫,有专门的人照料,魏琉璃在后宫住了不到半个月就开始腻了。   这一天,魏琉璃无视任何人的阻挡,也要执意出宫。   “皇后娘娘!您就莫要为难咱家了,您要是出宫,皇上会怪罪下来的!”裴植听闻消息,连忙赶来劝阻。   魏琉璃心存怨气。   她此前根本不知道陆靖庭会称帝。   他是永宁侯时,他与她还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他是帝王,纵使后宫暂时空缺,谁又能保证以后呢?   这几日,陆靖庭的“冷落”就是最好的说明。   魏琉璃不会是纠缠谁,因为她很清楚,一旦感情没了,如何纠缠都是无用的。   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越想越是陷入悲观之中。   故此,这便闹了这一出。   她被挡着路,气不打一处来:“皇上日理万机,岂会顾及本宫?你们都给本宫让开!”   裴植实在为难。   这时,裴植瞥见一抹玄色龙袍,立刻跪地:“皇上!”   新帝不同于先帝,他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登基以来可谓是在满朝上下烧起了一把火。   裴植虽然保住了命,但对新帝是发自内心敬畏的。   魏琉璃侧过脸,就看见陆靖庭款步走来,他腿长步子大,几步就走到了她跟前。   玄色帝王龙袍,威严肃重,给陆靖庭本就冷峻的面容,平添了不怒自威之感。他仿佛天生就是穿龙袍的料。   魏琉璃不看到他还好。   这一见到他,委屈立马就涌了上来,泪水在眼眶打转,就是不肯流下来。   其实,陆靖庭虽然这几日很忙,但对魏琉璃的情况一清二楚,他只是没想到这几日的“冷落”,会对她造成了这样大的影响。   男人心头猛地一痛。   本以为是刀枪不入,却不想败给了美人泪。   他低头,嗓音温柔:“马上就要天黑了,你想往哪儿走?你把朕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皇宫?”   “你!”魏琉璃怒嗔了他一眼,这家伙不讲理!   陆靖庭见她有了反应,直接牵起她的手,对宫人道:“你们不必跟着了。”   魏琉璃不知道陆靖庭要把她带去哪里。   天色渐黑,华灯初上,不多时,二人来到了摘月楼。   这座摘月楼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历经四任帝王,见证了大周的风雨飘摇。但它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据说是当年成帝为了心爱的妃子所建。   摘月楼灯火通明,站在下面抬头去望,仿佛当真可以手握万里星辰。   魏琉璃可以闻到陆靖庭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她怀念这个气味。   她还不适应自己的夫君是位帝王。   魏琉璃小声嘀咕:“来这里作甚?”   她不想自称“妾身”,夫妻之间若是失去了平等,哪还有什么情义可言。   若无感情,她又何必占据着妻子的身份。   她是经历过一次重生的人,太清楚自己内心想要的是什么。   陆靖庭低头看着她,觉得心疼又好笑。   她比他小了这么多,他哪里舍得不疼爱她。   “琉璃,你跟我过来。”   他没有自称“朕”,他理解她的不安。   魏琉璃心神一荡,郁结大有好转。   陆靖庭步子很慢,仿佛是有意放缓,他牵着魏琉璃上了二楼。   从二楼观天,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陆靖庭让魏琉璃坐下,他蹲在她面前,完全没了帝王的架子与风度。   “琉璃,你可知,我为何要坐上如今这个位置?”陆靖庭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我的祖父、父亲还有叔叔们,都是死于无奈,纵使陆家战功无数,也避免不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悲剧,我若是不争……迟早有一日,我也会步了后尘。”   魏琉璃鼻头一酸,想要捂住陆靖庭的嘴,不允许她说丧气话。   陆靖庭却摁住了她的手,继续说:“琉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也不会让陆家出事,这一世不得已争皇权,却不爱皇权,我明日就昭告天下,废弃后宫,此生仅有一位皇后。”   魏琉璃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羞红了脸。   欢喜溢满胸腔,她不知如何面对,这时陆靖庭又说:“傻姑娘,你有孕了,前几日你昏睡过去,我让御医给你诊断了。这一胎不稳,这个月都是危险期,我……需要远离诱惑,这才睡在了御书房。”   魏琉璃:“……”   她怀上了?!   也是了,她与陆靖庭几乎不空床,怀不上才不对劲吧。   这个月是危险期,他就忍不住么?   都二十七的人了,怎的还……   魏琉璃面红耳赤,抿着唇笑,眼梢有泪花。   她又要给夫君生孩子了,上辈子欠了他的,这一世总算是可以一点点还给他。   生孩子虽苦,但与自己爱的人一同孕育生命,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   翌日,新帝昭告天下,正式废弃六宫,皇后独占圣宠。   转瞬,五个月后。   魏琉璃这一胎十分显怀,起初她并没有留意,但随着月份大了,肚子愈发不对劲。   陆靖庭也有所察觉。   他每晚都能感觉到魏琉璃的肚子里很是热闹,孩子的动静很大。   有一日,裴植多言了一句:“皇上,皇后娘娘这胎相,似是双生呀。”   陆靖庭眼馋了尚重远的双胞胎儿子许久了。   但他也只是眼馋。   倘若魏琉璃真的一次性怀上两个,他又该焦虑了。   魏琉璃身子骨纤细,这第二胎,陆靖挺已经倍加担忧。   当日,琅琊被宣见入宫,太医院的诸位御医也一同被召见了过里,近二十号人一起诊断。   魏琉璃自己也忐忑。   母子连心,她到了这个月份也觉得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琅琊不愧是神医传人,还当真诊断出了双生子。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娘娘这一胎的确是双生胎。”   陆靖庭:“……”   当晚,魏海棠就被接入了皇宫,她有生育双生胎的经验,陆靖庭让她陪伴在东宫,皇后几时生下孩子,她几时才能回府。   对此,尚重远敢怒不敢言。   *   入夜之后,陆靖庭提前来了后宫。   马上就要中秋了,他身上带着凉意,阵阵桂花香荡入内殿,令人浑身心舒畅。   魏琉璃靠着贵妃椅,懒得起身。   陆靖庭走了过去:“你长姐刚刚离开?”   魏琉璃点头:“夫君,你当真不用让长姐特意入宫陪我,长姐还有两个孩子要照料。”   陆靖庭一口拒绝,眉心蹙着,焦虑之色难遮难掩,道:“不可。”   魏琉璃:“……”   她都不敢继续说下去,是不是自己这一次生产出了问题,陆靖庭就要杀人偿命。   魏琉璃每晚都会在肚子上涂抹香膏,这种香膏可以防止生完孩子,肚皮上会留下痕迹。   陆靖庭很乐意代劳。   而且,五个月的双生胎格外活泼,他们的父皇涂到哪里,肚皮上就有动静。   陆靖庭是一个严肃的父亲,低喝:“不得胡闹!”   魏琉璃:“……”夫君傻了么?孩儿岂会听见他说话?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魏琉璃的肚皮非但没有平复,动静反而更大。   陆靖庭:“……”孩子现在在肚子里,他没法动手,等到生出来,看他怎么收拾这两个小家伙!   *   这一天晚上,魏琉璃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了前世,那一片桃花林中,陆靖庭安葬了她,在她坟前枯坐良久。   在梦里,魏琉璃很想陪陪他,可后来一阵风拂过,她的魂魄最终还是消散在了天际。   她不知道陆靖庭后来怎么了。   上辈子,可有人陪过他?又是否有人与他共赏四季繁华?   “琉璃……你怎么了?”   魏琉璃是被人唤醒的,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陆靖庭的脸,他的中衣领口是敞开的,魏琉璃什么也不顾,直接扑了上去,脸埋入了他怀中。   陆靖庭耐心的哄了一会,直到魏琉璃心情平复,他才问出口:“可是梦魇了?”   魏琉璃忍不住了,她没有告诉陆靖庭,她重活了一世,却是将上一世的一切,当做一个梦境,说给了陆靖庭听。   陆靖庭搂着她的臂膀,愈发紧了几分。   不知为何,听魏琉璃说完这个梦,他心如刀绞。   “傻姑娘,为夫现在是帝王,岂会让人受任何人欺负,更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抢走你。再者,萧珏不是已经死了么。”   魏琉璃在他怀里哽咽:“夫君说的是,噩梦只是一个梦。”   她是何其有幸,得天垂怜,才能有这样一个重来的机会。   *   又过了两个月,魏琉璃提前发作了。   因着陆靖庭早有准备,她一发作,稳婆等一切有关生产的事宜都统统准备就绪。   魏海棠亲自守在魏琉璃身边。   陆靖庭守着承诺,答应了魏琉璃不去产房。   他在外面站定,虽然看着稳重,但手心早已冒汗。   好在这一次是有惊无险,虽然生产过程艰难,但两个孩子总算是安然生下来了。   “皇上!是龙凤胎!”其中一个稳婆立刻走出来报喜。   陆靖庭顾不得太多,径直进屋,就见魏琉璃面色苍白,比生第一胎时憔悴的多。   男人懊悔至极,他就不应该盼着双生胎!   “琉璃……”   魏琉璃笑了笑,但下一刻想起一事来,又想哭:“这次加起来是三个孩子了,又不对称了,你不会还想生吧?”   陆靖庭一噎。   没错,这该死的偏执,让他对单数甚是不舒服。   但此时此刻,饶是他还想继续生,但也强行压制住了:“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一旁的魏海棠:“……”皇上真能控制那古怪的癖好么?   *   皇后诞下龙凤胎,举国欢庆。   帝王亲自取名,二皇子得名陆昌昌,小公主则叫陆安安。   魏琉璃对这样的叠字名无言以对。   但陆家的下一代都是如此取名,她还能说什么呢。   双生胎满月之际,皇太子已会走路,他比同龄的孩子健硕不少,眼睛格外有神,趴在摇篮旁边,盯着弟弟妹妹看,还是不是发出“咯咯”的笑声。   要知道,当初陆家的孩子都是陆靖庭一手带大的。   皇太子似乎也有带孩子的天赋。   魏琉璃这次生产消耗了不少体力,陆靖庭不允许她自己照料孩子,直到出月子,她才抱上了自己的一双孩子。   满月的双生子完全不像不足月的婴孩,养得粉嫩可人。   魏琉璃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光晕,祥和温柔。   三个足矣。   两个儿子的眉眼,都有些像陆靖庭,女儿则随了她,一家五口都是极好的容色。   陆靖庭从御花园的满月席上过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帝王刀枪不入的心,顿时如三月暖阳般柔软了下去。   他走近,也看了一眼龙凤胎,一脸得意:“你姐姐的双生胎都是儿子,不像你给我生的这一胎,是龙凤胎。”   魏琉璃:“……”   这也要炫耀一下?   行吧,他高兴就成了。   其实,陆靖庭并不是完全心满意足,那可怕的执念又冒了上来,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魏琉璃才刚生下龙凤胎,对生孩子一事必然是排斥的。   陆靖庭只在内心渴望了一下,再来一个女儿就完整了!   这个念头一直刻在陆靖庭心里,然而,却一直没有真正实施。   *   转眼五年后。   皇太子果然继承了他父皇的“长兄如父”的优良品质,虽然年纪还小,但对弟弟妹妹十分照拂。   因着皇太子过早“成熟”,帝后二人的对龙凤胎几乎是放养。   陆靖庭对子嗣的培养都集中在皇太子身上。   大周下一任储君,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人。   这也从根源杜绝了今后兄弟不睦。   这一年的木棉二十岁了。   她时常进宫陪伴魏琉璃,虽然已二十,但心智并没有什么长进。   魏琉璃在帝王身侧吹了枕边风:“夫君,白将军至今未娶,不如将小六许给他,白将军是知根知底的人,咱们也能放心。”   木棉不是正常人,陆家打算养她一辈子的。   现如今,陆无颜是家主,对木棉也是格外关照,还想过给她买几个面首玩玩。   陆靖庭这才想起来白练还单着……   他竟是完全忘记了这一茬。   “好,那明日就赐婚。”   魏琉璃:“……”嗯?如此草率?   翌日,帝王下旨赐婚,白练算是本朝的大龄将军,白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儿,自然是要传宗接代的。   木棉稀里糊涂成了白夫人。   对此,白练竟毫无异议,还隆重操办了婚事。   大婚不到半年,木棉就生下了白家的第一个嫡子,而且是足月。   魏琉璃惊呆了,询问了木棉好几次,那孩子是否乃白练亲生骨肉,木棉每回都是点头如捣蒜。   敢情,这两人早就好上了!   这件事一直都是未解之谜。   就连陆靖庭都怀疑,是魏琉璃事先就知道实情,才在他面前撮合这二人。   对此,魏琉璃相当委屈。   她是真的不知情。   当晚,两人吵了一架,与其说是吵,不如说是魏琉璃一人在争执。   “夫君是不信我?木棉自己都说不清,她是几时怀上了孩子。”   “要我说,这白将军当真不靠谱,他既然都与木棉那啥了……为何也不主动求赐婚?”   “不对呀,为何白将军说,他事先压根就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   魏琉璃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   但眼下的状况是,木棉和白练都认为,那孩子就是白家的。魏琉璃也亲自去看过孩子,的确像白练。   陆靖庭静静地看着妻子自言自语,好看的唇勾起一抹溺爱的弧度。   在他眼里,魏琉璃还是一个小姑娘,就如当年她初嫁漠北,像个活泼的兔子一样,往他怀上撞。   他其实至今还不明白,魏琉璃当初怎么第一眼就看上他了……   当夜,陆靖庭做了一个梦。   梦境无比真实,真实到他在梦里可以清晰的感受着一切。   他梦见,魏琉璃起初并不想嫁给他,后来阴差阳错做成了真夫妻,事后她是绝望的,厌恶他到了极致。   陆靖庭心很痛,可他醒不来。   最终,他失去了她。   等到他杀去京城,魏琉璃已经平静的躺在棺椁里,他从诸多线人的口中得知,她回京后过得并不好,萧珏只是利用她。   他懊悔至极,倘若他没有放手,那该多好。   他杀了萧珏,葬了她。   后来他登基为帝,但漫长余生,无人能入他的心,他去求了得道高僧,愿用一世功德换取重来一次。   再后来,他励精图治、终生未娶,所有的精力与时间都花在了治理国家、造福百姓上。离世时,享年五十二。   陆靖庭猛然睁开眼。   他臂膀一紧,怀中人还是鲜活美丽的。   魏琉璃正熟睡着,陆靖庭却是心有余悸,借着内室的琉璃灯光线,他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许久,许久……   他突然想起来,魏琉璃曾经也做过一个梦,他们的梦不谋而合。   原来是这样……   幸好……幸好此生结局不一样!   *   陆靖庭再也没有问及,当初魏琉璃为何改变心意,愿意嫁给他。   他猜出了大概。但那并不重要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十年,陆靖庭每晚都会宿在皇后寝殿,也一直履行着“此生只有一位皇后”的诺言。   帝王的鬓角多了白发,皇后倒还是年轻如初,这些年愈发活泼好动,与皇太子站在一块,不像母子,反而像是姐弟。   太子大婚娶得是自己的表妹——魏家嫡女,尚重远与魏海棠的小女儿。   太子娶妻,本该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日子,然而魏琉璃却是完全笑不出来。   她近日来没甚胃口,身子乏力,让御医一查,当即震惊:“你……你再说一遍?本宫有孕了?”   陆靖庭勤于修身,精力并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消减,但魏琉璃自己不愿意再生,他就让琅琊研制了一味绝育的药方子。   他也没料到,怎么就怀上了……   陆靖庭强行忍住了上扬的唇角:“都退下吧。”   他知道魏琉璃需要发泄,不然,他二人没法翻过这一篇。   果然,魏琉璃直接在他身上捶打:“都怨你!慎儿马上大婚,我这把年纪了却怀上孩子,这让我如何自处?!简直丢死人了!”   陆靖庭:“……”明明是长脸的事,哪里丢人了?   为了安抚妻子,陆靖庭逼迫自己紧绷着一张脸:“怀都怀上了,只能生下来。落胎对身子不利。你看上去还年轻,根本不像三个孩子的母亲,若说是与慎儿同岁,也不足为过。”   这话很受用,谁都不希望自己变老。魏琉璃当然也不会落胎。   就怕儿媳妇不久后也会怀上,那就难堪了……   *   八个月后,皇后顺利诞下小公主。   两儿两女,帝王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皇太子是帝王亲自抚养长大,甚有魄力。   故此,皇太子成婚的次年,陆靖庭就将皇位交给他,他自己则带着妻子与小公主远游去了。   对陆靖庭而言,仿佛这一世根本就不足够。   五年后,小公主被人送回了皇宫,新帝却不见父皇与母后身影,遂问:“四妹,父皇与母后几时归来?”   小公主嘟着嘴,双臂抱着胸,似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哼!他们两个眼里哪有别人?!这不,嫌我碍事,就把我送回宫了!”   新帝一愣,旋即又笑了。   父皇与母后素来恩爱逾常,他二人回来与否,其实并不重要了。   只要他二人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那么,一切都好……   新帝长叹一声,对自己的父皇与母后,竟是无边艳羡。   此生,能与心上人携手共赏万里山河,足矣!   作者有话说:   姑娘们,文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一路走来的陪伴,三个月眨眼而逝,祝福大家健健康康、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咱们有缘的话,以后在其他文里再见了哦~么么么么哒~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