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少女的神医守则》 作者：美糖 第001章 　　市阳明高级中学是市重点高中，高三七班虽是平行班，但大家自觉性都不错，晚自习铃声敲响，教室中嘈杂声渐小。 　　“啧，又提前走了，真是好命。” 　　坐在倒数二排的马露翻了两页书，觉得气闷，就推了窗子透气，一眼看到操场边那个在夕阳下缓步行走的瘦小身影。 　　前后几个人探头去瞧，见是俞晶晶，都没什么好脸色。 　　“就她特殊化！上回我不舒服，老师假条都不接，她倒好，来去自如。”马露同桌姚敏霞压着嗓门抱怨。 　　“人家成绩好，是咱们高三七班之光，无怪张老师喜欢。”有人添油加醋。 　　“转来一年多，体育课不上，早操不出，现在连晚自习都给免了。成天病殃殃的，说句话都费劲，成绩居然从没掉下来过，也是出奇。” 　　“或许是家里给她找了一对一。听说年级第一王可思就是这样，学校课随便听听，全靠在家开小灶……” 　　“怎么可能？”马露摆手，“她父母都不在了，从乡下投到这边远房亲戚家借住，就那会儿转到咱们学校的。寄人篱下，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会给她请什么一对一。” 　　马露家离着俞晶晶那块儿近，她妈常驻牌场，这种家长里短小道消息从来不缺。 　　俞晶晶一向独来独往，性子也孤僻，大家第一次听说她的情况，都凑了过来。 　　马露轻声把自己知道那点事说了，几个女生都有点唏嘘。 　　“房子再小也不能把人赶到阳台住啊，这么热的天，空调都没得没吹。唉，难怪每次去食堂都只打最便宜的菜，份量还要得少，人家穿短袖，她还是那两件长袖春装换来换去……” 　　“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人家能收留就不错了，不能要求太多。” 　　“那也不能这样差别对待？把她跟吴菲摆到一块儿，谁能信是一个家里出来的？”这话一出，几个女生都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俞晶晶寄居的那家远亲有个女儿在阳明高中念高三，说一说都认识，就是高三二班的吴菲。 　　虽然家里条件普通，吃穿用度却比着学校最顶尖的那一群来，五分长相扮出七分，走到哪里都挺打眼。 　　只她脚上一双名牌袜子，就能顶上俞晶晶三五天的餐费，综合一对比，完全是小姐跟丫鬟的区别。 　　俞晶晶平时寡言少语，除了成绩好，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话题从她身上引出来，很快就拐到更有料的吴菲身上去了。 　　“不会？赵恒能看上吴菲？！” 　　“都这么说。”爆料的人叹气。 　　临近高考，就这一个星期，周围认识不认识的已经暗地里成了好几对。 　　吴菲平时就很受男生欢迎，可谁也料不到她能跟校草赵恒凑到一块儿去。 　　赵恒生得好，家境好，成绩常年稳定在年级前三，是不少女生心中男神，听到他可能名草有主，大家心情都有些复杂。 　　操场边缓步前行的女生微微偏头，看了眼四楼七班教室。 　　关于她的议论已经停歇，张老师进了教室，正喊了人说话。 　　俞晶晶竖耳聆听片刻，静静站在原地等待。 　　大大黑框镜遮了她半张脸，面色惨白，下巴尖尖。 　　单薄的身子掩在宽大的长袖Ｔ恤和棉布裤下，风一吹似乎能印得出骨架形模。 　　明明是闷热的夏日傍晚，她包裹得这么严实，也没人觉得奇怪。 　　这副病瘦的模样，哪怕套上大棉袄，就算要问，只会问要不要再多加一件。 　　没站一会儿，同桌冯远举着卷子匆匆跑过来。 　　“这是刚发的几张试题，明天必须交，张老师知道你没走，让我送过来。” 　　俞晶晶本就在等他，伸手接过，“谢谢。” 　　听她嗓音比平时还要低哑，冯远赶紧摆摆手，“身体不舒服就早点回家休息，要是明天还没恢复就不用来上课了，张老师那边我来说。” 　　俞晶晶身子弱，一个月总要病上两回，冯远跟她同桌半年，帮着请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明天，能来。” 　　俞晶晶说话向来简短，冯远早习惯了。 　　俞晶晶脸虽冷，但人不错，只要摸准了脾性，还是很好相处的。 　　“那行，你自己回家注意点。”他摆摆手，转身上楼。 　　看冯远上了楼，俞晶晶继续拖着脚步慢慢往外走。 　　距离校门一两百米的距离，平时几分钟的事，今天却花了她近半个小时才挪出去。 　　感觉到身体上的僵硬，俞晶晶放弃步行，上了二路公交车。 　　车开了几站路，停在城西一片厂区附近。 　　站在俞晶晶身后的阿婆看她迈腿下车都难，杵着拐杖扶了一把。 　　“小姑娘，不舒服吗？”下了车，阿婆关心地问。 　　“没事，谢谢。” 　　谢过阿婆，俞晶晶迈开双腿，尽力用正常的速度行走。 　　照平时经验，再有十来分钟身体就能活动开了，不会影响今天的晚班。 　　杵拐的阿婆比她走得快，过路口的时候有些不放心，频频回望。 　　俞晶晶牵起嘴角，努力露出上排八颗白牙，挥手回应。 　　平日的练习还是有用的，面部轻松弯起的弧度，让俞晶晶觉得自己今天应该笑得不错。 　　阿婆给的反应却不如预期，挥着拐杖走得飞快，一眼都没再敢往后瞧。 　　俞晶晶有些沮丧地看了眼道边广角镜中映出的面容，觉得自己在五官调度上尚有进步空间。 　　顺着大道走了一会儿，俞晶晶进了一家小型肉类加工厂。 　　“来了？” 　　大型货车把上货通道堵得严实，卸货的工人抬着东西从车上跳下来，笑着冲她点头。 　　俞晶晶眯起眼睛，“何叔。” 　　“今天的货有点多，换了衣服赶紧过来帮手。” 　　“嗯。” 　　进休息室套了厚重棉服，俞晶晶戴上口罩手套，帮着工人们把货从车上卸下，一件件往冷库里运。 　　她个子不高，人也瘦小，却有一把怪力。 　　纵然跟她一块干了近两个月的活，看到俞晶晶一个人闷头将两箱大冻肉推进库里，依旧有人忍不住啧啧惊叹。 　　“还是你收尾？” 　　这片厂区有好几间冻库，都是何叔负责，二号库货放完了还得去另几间倒货。 　　这份工作辛苦，夜班人员变动大，所以最近这半个月，二号库点数锁门都交给刚来不久的俞晶晶负责。 　　“嗯。”俞晶晶点头。 　　想到她一个学生勤工俭学不容易，何叔想了想，把今天的日结工资里多添了张二十的递给她。 　　接过工资，俞晶晶数也没数直接塞进兜里，指指库里那堆边脚料，“这个……” 　　“还是照旧，你自己处理。”何叔摆手。 　　搬货用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人留下来清库点数又去了半个小时，厂里只剩照夜的保安巡视，路灯也熄了大半。 　　俞晶晶看看时间，估摸差不多了，便去休息室脱了工作服。 　　从书包里翻出准备好的塑料袋，她回到冻库，把货损扔出的边脚料收集起来。 　　零下十八度的冷库冒着丝丝寒气，俞晶晶毫无觉察一般，仔细挑选着合适的碎肉块。 　　冻得硬邦邦的碎肉块握在手里，轻轻一嗅就能知道合不合用，三两下就能分出。 　　收了大半袋子放在一边，俞晶晶找了块冷气最足的地方躺下，摊手摊脚继续接受“治疗”。 　　豪叔没有说过外面的天气会这么热。 　　冬天还好挨，到了夏天，没了营养剂维持身体机能，腐坏不可避免，还好能靠冻库减缓发展。 　　营养剂只有豪叔能制，豪叔“死”了，这东西的来源就断了。 　　虽然手头上还有二十多瓶余量，但要像以前那样每周一瓶的消耗，半年都撑不过。 　　俞晶晶的父母是在七十九世纪第五次丧尸潮中跟她失联的。 　　两人摇摇晃晃挤在一群同类中，出门觅食的身影，是俞晶晶对他们的最后印象。 　　丧尸的死亡方式有许多，被人类砍下脑袋一击毙命可能是最轻松的一种死法。 　　像豪叔那样，断了新鲜血食供应，慢慢饥渴到骨架碎裂而亡，应该是最痛苦难熬那种。 　　所幸俞晶晶体质特殊，按豪叔的说法，是丧尸变异体中最近人类的那种。 　　经过几个世纪调整，营养剂的血食比例已经缩减到最低，就算是彻底断掉，也不会引发身体的极致饥渴反应。 　　不过，断食太久，还是会“死”。 　　手头剩下的营养剂，省着用的话，一瓶最多能撑一个月。 　　每隔几天服上一小口维持身体机能，饥渴时吃些普通食物，勉强能维持生存。 　　就算这样极致压缩消耗，剩下的营养剂也只能维持两年不到。 　　俞晶晶睁开眼，摸了摸了胸口黑线串着的那颗蓝色骨珠。 　　这颗骨珠是豪叔留下的，有他的进化痕迹。 　　俞晶晶知道自己脑袋里也有一颗，虽然目前还没什么进化迹象，但也应该成型了。 　　如果和豪叔一样饥渴而亡的话，自己这颗珠子应该也会从碎裂的头骨里滴溜溜滚出来？ 　　“两年之内找到同类不就好了，这个世道，难道还差你一口吃的？杞人忧天！”靠在墙角的书包动了动，里面传出低哑叫喊。 　　俞晶晶坐起，伸手把书包拖到自己腿上，摸出只挂着锁头的大铁盒。 　　开了锁，盖子刚掀开，一团看都看不清的黑毛球扑啦啦窜出。 　　黑毛球在盒里憋了一天，扑腾掠过俞晶晶肩头，直接落到那堆挑剩的边角料上，熟门熟路低头叼食。 第002章 　　这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怪鸟。 　　身上羽毛零落，祼露的肉色是青黑的，纤细鸟腿上的皮肉裂成片片细碎干壳，动一动就卡卡作响。 　　若不是低头叼肉姿态凶狠，还看得出生机，只这干枯瘦小枯柴般的形姿，说是在梁上悬了三月的干腊鸡也不为过。 　　皮肉看着硬实，鸟嘴更是坚如钢铁，冻成冰石的肉块三两下就被啄碎，呼拉拉全进了肚。 　　“今天怎么这么少？” 　　拣了合胃口的肉块吃完，黑鸟埋怨。 　　“只有，这些。” 　　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俞晶晶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看她端着盒子伸手过来，黑鸟警惕跳远，“不进。” 　　“豆豆。”俞晶晶盯着它，“进来。” 　　豆豆跟俞晶晶大眼瞪小眼。 　　僵持片刻，看她态度坚决，它气得扑扇翅膀，在冻库回来腾跃，蹦得杂毛乱飞。 　　“你是不是要把我饿死！有你这样的吗？骗子！让我出来，不给我吃的……” 　　“我也饿。” 　　俞晶晶伸手将它捉住，不管豆豆怎么扑腾，都逃不开她细白五指。 　　“等……等等！我自己进！五分钟，你等我再吃两口，我保证……” 　　闹起来气势倒足，真被捉住了，反倒跟只猫似地乖巧讨饶。 　　你推我拉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俞晶晶吃够这套，直接把它按进了盒子里。 　　“靠着那点营养剂根本撑不住多久，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找到同类最重要……”豆豆在盒子里继续挣扎。 　　俞晶晶不搭理它，把盒盖掩上，想了想又留了道缝，没落锁。 　　白天锁着是担心有人打开，晚上就没这么多顾忌了。 　　豆豆虽嚷得厉害，被关到盒子里，就算没锁也不大敢往外挣，只蹦来跳去撑住气势。 　　看到俞晶晶去收捡装了肉的袋子，它又嚷：“你吃这些没用，根本无法供给身体所需，找到同类以后，吃他们一口剩的都比这强！” 　　“你知道，我吃不了血食。”俞晶晶哑着嗓子说。 　　“血食怎么不好？我要不是吃了喉管，话能说得这么流利吗？看看你，到现在还在打磕巴。” 　　虽然豪叔从“粮库”里弄来的陈年老喉管风化得厉害，算不上新鲜血食，但豆豆因此进化出了发声能力是事实。 　　血食对丧尸进化有推进性作用，这一点无可否认。 　　“吃不下。” 　　俞晶晶轻轻摇头。 　　豪叔曾是某军团的军备厨师，专为体质特殊的尸族提供精细饮食。 　　这些尸族尸化程度轻，食用血食比例较低的营养剂一段时间，如果还能成功进化，就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可能“活转”。 　　俞晶晶所在的群落有数百万尸族，拥有这种体质的不到三百，食用低比例血食还能持续进化成功“活转”的，只有两人。 　　所谓活转，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尸斑消退，腐肉新生，动作变得灵活优雅，除了心脏不会跳动，与真正的活人无异。 　　虽然尸族能吃能走，但时间久了，总免不了肉脱骨烂，散到地上成一堆枯骨。 　　谁都想要和那两人一样，拥有一副完整的身体。 　　可不是那种万里挑一的体质，普通尸族食用降低血食比例的营养剂，根本熬不过饥渴。 　　就像长期服食营养剂的尸族，也会慢慢接受不了全血食。 　　俞晶晶就是这样。 　　身体瘦弱，肤色惨白，这具在旁人眼中看来不怎么健康的身体，却是俞晶晶能维持住的最好状态。 　　哪怕每周服食的营养剂拖长到了一个月，也仅仅是皮肤表面多了些暗沉斑点，稍微掩盖着些就看不出来。 　　这算是活转吗？ 　　豪叔不在，俞晶晶不清楚该如何界定自己目前的状况。 　　“就算真的活转了，还不是得吃饭？难道喝风喝到饱吗？”豆豆嘲讽。 　　“我，就不该救你。” 　　“谁让你救了？自己烂好人……” 　　话还硬着，声气却小了下去，一直到俞晶晶收拾完东西关了冷库门，它都没再叽歪。 　　垂死之际，不是俞晶晶切指喂了一口血，豆豆也活不下来。 　　因着这点“血缘关系”，他们之间多了一丝心灵上的感应，需要协作的时候，可以很完美地配合。 　　可自从吃了喉管能诉心中所想，豆豆就变成了俞晶晶脑袋上环绕的一卷经，整日嗡嗡吵嚷，让人不胜其烦。 　　不说话的时候，豆豆还是很乖顺的。 　　上了公交车，看它蔫头蔫脑，俞晶晶伸指进盒子里挠了挠它，“生气了？” 　　车上不止俞晶晶一人，后排还坐着一对情侣，隔着老远。 　　知道外面有人，豆豆嘴闭得跟布条缠了一样紧，只偏头拿眼瞪俞晶晶。 　　“不需要太久，最多，一个月就能走。这边只是暂时落脚，去了大城市，就能遇到同类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没生你的气，你也，不要生气。” 　　“还饿的话，吃肉。” 　　俞晶晶从袋子里抠出一块化了冻的碎肉往豆豆嘴里塞。 　　看它扭扭捏捏叼去吃了，俞晶晶面上多了点笑意。 　　豪叔走后，她一个人孤零零守着诺大基地生活了近一年。 　　若是没有豆豆陪着，那一年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有多难熬。 　　不是它成日加油打气，自己也不会有勇气踏出这一步，到外界寻求存活的希望。 　　吵虽吵，他们却是谁也离不了谁。 　　晚上十点左右，这片城中村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俞晶晶出了站台，一个人走在街心，脚步嗒嗒。 　　偶遇一只野猫窜出，警惕看她一眼，疑惑地转个圈圈，忽地转入暗处不见。 　　到了一栋楼前，俞晶晶借着路灯光线摸钥匙开锁，上了三楼。 　　主卧门灯已经灭了，屋主吴海波跟孟菊跟平时一样早早睡了。 　　另一间卧室门虚掩，透出昏黄光线。 　　简单洗漱后，俞晶晶进了这间开着灯的卧室。 　　吴菲穿着吊带睡衣靠在床上，笑眯眯看着手机，两根拇指雨点似地落到屏上，聊得正开心。 　　听到动静抬头，吴菲翻了个白眼，“瞪着我干嘛？里头去。” 　　九平米不到的房间，书桌衣柜加上单人床，挤得满满当当。 　　穿过床尾狭窄走道，俞晶晶推开阳台门，进了自己“房间”。 　　一带上门，空调冷气就被完全隔绝开来，虽然阳台做了封闭，但经过一天的暴晒，还是蒸热无比。 　　阳台是窄长型的，安下张一米宽的铺板后，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俞晶晶脱了鞋，跪在床上推开窗户，借一点夜里的凉风进来，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这家人祖上跟豪叔有交情，俞晶晶听他提过，在基地翻出地址后，就直接过来投靠。 　　几代过去，旧交早不做数，之所以能留下，无非是利益。 　　出基地的时候，俞晶晶带了不少东西，最值钱的就是一小块原金。 　　吴海波指了它做报酬，为了落脚，她就给了。 　　当时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亏。 　　照目前市价，那块原金至少三十万往上走。 　　吴海波收了东西，只是帮她弄了个乡下身份，并负责她一年的学费和住宿，哪里值得三十万。 　　等高中学业结束，她就得遵守当初承诺，卷铺盖走人。 　　躺到窄小的床铺上，俞晶晶仰面看着头顶悬着的一堆半干衣裳，眼不见为净地闭上了眼。 　　她还没“死”，就已经住上了棺材。 　　这样逼仄的环境，就算让她再继续住下去，她也不愿意呆了。 　　“早。” 　　“早。” 　　进了教室，有好几个女生跟她打招呼，俞晶晶礼貌点头，一一回应。 　　坐到位置上，她还能感觉到这些人投来的视线。 　　这几个就是昨天晚自习在背后悄悄议论她的女生。 　　突如其来的亲切，应该是因为知晓了她的“悲惨”身世，抱着一点同情给予的善意。 　　这一点关注，来得快也去得快。 　　临近高考，每个人都变紧张起来，看到有人开始专注学习，大家也赶紧抓起笔，哗哗翻起书来。 　　因为这一个星期晚上都在打零工，俞晶晶的作业都是留到早自习完成。 　　从书包抽出昨天冯远送的几张卷子，她取出中性笔，活动一下手腕，开始认真书写。 　　经过一年多的练习，手指的精细化操作已经驾轻就熟，不到十分钟，一张卷子就被她填得满满当当。 　　只要能动，她就不需要停歇。 　　别人写久了手指酸痛，坐久了腰颈劳损，俞晶晶却不会这方面的问题。 　　十分钟一张试卷，只不过是普通速度，如果赶时间，她可以更快。 　　铃声敲响，早自习结束。 　　俞晶晶放下笔，收拢试卷，递交给二组组长。 　　“交得真早，咱们组还有大半人没写完呢。”组长康全笑着接过，“你可……” 　　话没说完，康全忽地变了脸色。 　　俞晶晶还没来得及顺着他目光望去，鼻头就嗅到了一股腥鲜的味道。 　　“哎呀！” 　　“受伤了！谁有纸？” 　　“不行，压不住，得送医务室。” 　　铃声一响，有人就急着往厕所冲，跑到门那边，步子收不及滑倒，腿撞到门框上，划出一道极深的血口。 　　同学们忽拉拉围过去，扶的扶拉的拉，康全从书包里找了创可贴，快步跑过去往伤口上按。 　　所有人都在往门口跑，俞晶晶却猛地回身，三步做两步冲回座位。 　　桌子已经震起来了，撞得隔壁桌笔盒咣当作响。 　　俞晶晶回得及时，她伸臂按住桌面，警惕回望。 　　幸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受伤同学那边，这边的动静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003章 　　坐回位置，在身体的遮挡下，俞晶晶按住抽屉里震颤不定的书包，迅速从保温杯里摸出一块已化至常温的肉块，塞进铁盒里。 　　豆豆在盒中挣扎，数次将东西推出，俞晶晶知道它的脾气，继续推回。 　　来往数次，豆豆最终妥协。 　　对于它的体形来说，这肉块已经够大，但是对于那无法遏制的饥渴，吃再多这样的肉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感觉到豆豆的委屈，俞晶晶又多摸了两块肉喂它，这才勉强息了动静。 　　受伤同学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在旁人的陪同下，一瘸一拐地去了医务室。 　　下了楼，走了数百米，俞晶晶还能闻到空气中残存的血腥气。 　　“好吓人，血流得真多。” 　　“幸好没伤得更重，去医院处理至少得耽误大半天的课，现在哪有这个美国时间浪费。” 　　“哎哟，我还有半张卷子没做完呢！” 　　黑板上醒目的高考倒计时，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提醒。 　　最后这十几二十天，每个人头上都绷着根弦，上厕所都恨不得飞着去飞着回，只为多争一点学习时间，刚刚的意外，就是这种急切下的产物。 　　意识到时间不等人，聚在门口的人一哄而散，教室瞬间回复安静。 　　刚静下来的当口，俞晶晶起身，拖动椅脚碰撞出的响声，引不少人偏头。 　　俞晶晶走到教室门口，用卫生纸仔细擦拭地上滴落的一点血渍。 　　受伤的人血流得虽多，但都糊在腿上，滴在门框角落的，不过三两滴而已。 　　不仔细去看，根本察觉不出。 　　看她擦得认真，纸折了一层又一层，恨不得把地搓下一层皮，前排几人就开始交换眼神了。 　　俞晶晶沉默寡言，行事低调从不爱出风头，属于在班上很没存在感的那类人。 　　可她又时不时做出些古怪行为举止，让人无法忽略。 　　俞晶晶似乎感觉不到大家投注在她身上的奇异目光，手上继续用力。 　　把擦过的纸远远扔到楼道垃圾桶，俞晶晶坐回位置，同桌冯远探头，“你干嘛呢？” 　　“打扫。” 　　俞晶晶翻看笔记，轻声回答。 　　“今天卫生归王群他们做，一会儿大课间会弄的，没必要费这事……” 　　“腥。” 　　“啥？”冯远没听清。 　　“没什么。” 　　下一秒，俞晶晶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态度太僵，就转头冲冯远弯唇微笑，“就是，看不惯。” 　　“呃……好。” 　　冯远胡乱点点头，避过俞晶晶目光。 　　班上男生偶尔聊起女生，总要按颜值高低分出一二三等来，冯远有次多嘴，提了俞晶晶，下一秒就被群嘲。 　　其实俞晶晶并不难看。 　　只是她性子木，说话还有些磕巴，除了闷头学习，几乎不跟人进行交流，注意到她的人少了，自然不知道她平淡面容下的五官有多精巧细致。 　　用余光看到俞晶晶翻开笔记，冯远偏头看了她一眼。 　　半长的头发扎得有些毛乱，黑框镜随意挂在耳上，挡了大半张脸，只余下巴尖尖。 　　因肤色苍白，唇上那抹淡粉被衬得软嫩嫩的，很引人视线。 　　确实是漂亮没错。 　　只是，不能笑。 　　想到刚刚俞晶晶那个惨不忍睹的笑容，冯远忍不住可惜。 　　俞晶晶并不知道冯远又一次给自己安上了面瘫的帽子，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昨天的笔记上。 　　人类的大脑过于鲜活，知识汇入，不频繁加以巩固，很容易四下流散不见。 　　尸族颅脑固化，大多显得鲁钝，特别是底层，几乎没有个人思维，仅凭意欲行事，只有体质特殊，可以进化的那一小部分，才能超越二者其上。 　　俞晶晶颅内已经进化出了骨珠，虽然目前还没有显出方向，但只凭这超凡的记忆与理解能力，她就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养得不算失败。 　　仔细翻几遍笔记，又取了复习卷做了些类似题型，确认计算百分百正确，俞晶晶满意地放下了笔。 　　吃了这么多年豪叔下大力气寻来材料制成的营养剂，总算没有白费。 　　抹去血渍，腥气变淡不少，豆豆没再作妖，俞晶晶也能放心听课。 　　上午课程结束，同学们踩着铃往食堂冲，冯远也不落人后，招呼了俞晶晶一声，眨眼就没影了。 　　俞晶晶等教室人走完了，才拖了书包出来。 　　到了这个时间，豆豆应该比她急。 　　果不果然，盒子一掀开，豆豆就猛地窜到俞晶晶腿上，两条细腿来回蹦跶，一副急慌模样。 　　保温杯里带的肉都喂了还嫌不够，它将头探到杯里，拿嘴去刮杯壁凝固的白色油脂。 　　因为急，杯子被撞得一晃一晃。 　　俞晶晶按住保温杯，拈起它身上散落下的两根残羽细瞧。 　　豆豆本就是尸鸟，肉质干枯，羽毛也毫无光泽，乱翘翘地并不怎么漂亮。 　　俞晶晶看了看，轻轻放到了笔袋里。 　　“你看看！我又掉毛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豆豆声音里充满委屈，因无处发泄，只能将沾了油脂的喙在俞晶晶裤子上左右刮擦泄愤。 　　俞晶晶并不在乎这些污浊，拿手弹了弹，抓着它塞回盒里。 　　“血食！我需要新鲜血食！这些臭哄哄的猪肉我不要吃！死都不要吃了！你给我找血食！”豆豆挣扎。 　　“我弄不到。” 　　“怎么弄不到？这里到处都是！早上就有一个！他的血很香，味道肯定特别好！” 　　“那是活的，活的不能动。”俞晶晶背上书包，轻声回答。 　　“活的怎么了？这么多年吃死物还吃出优越感了？你不会是忘记尸族本就该吃新鲜血食的？！”豆豆声音闷闷地从书包里传出，遮挡不住地恼怒。 　　“世道不同了。” 　　说完这句，俞晶晶不再理会豆豆聒噪，加快脚步向食堂走去。 　　到了人多的地方，豆豆很明智地闭了嘴。 　　它不傻，俞晶晶说的道理都懂。 　　在这个规则严谨的法制社会里，人命极其贵重，不明不白地没了，会引发很大的麻烦。 　　可它真的很饿！ 　　猪肉虽能饱肚，但止不住饥渴。 　　羽毛零落已经是极严重的提醒，再这样熬下去，这身皮肉总有一天会像豪叔那样碎裂风化。 　　“再忍忍，不用多久了。” 　　感觉到豆豆的隐忍压抑，俞晶晶隔着书包轻拍，“我会想办法的。” 　　市是个小城，坐公交半小时头尾能转上一圈。 　　来了不到两个月，俞晶晶就知道这里不存在同类，一个都没有。 　　数世纪前最后一次丧尸潮，尸族几乎被人类剿空，像他们这样及时躲进避难所虽有，但数量不会太多。 　　茫茫人海中，想找出隐藏其间的同类，无异于大海捞针。 　　去大城市，或许寻见的几率会高一些。 　　照例打了半份饭菜，俞晶晶坐到角落，慢慢往嘴里填。 　　豆豆能冲她抱怨，她能去跟谁嚷嚷？ 　　米饭吃进嘴里，味同嚼腊，菜叶咬出水份，混在米浆里，更是多了一种清新的怪味。 　　只有菜里零星挑出的一点肉块还能勉强进口，对她却也没半点养份。 　　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俞晶晶照例竖起耳朵，从食堂的嘈杂喧闹中，寻找对自己有帮助的话题。 　　“学法？不行不行！我记性差，天天抱着书背，得疯。” 　　“我爸的意思是报天海市鸿大的计算机专业，以后当码农，怎么也有口饭吃。” 　　“你就这么点志向啊，有饭吃就满足了？这个行业最近可是在走下坡路。要我说，还是搞金融进投行好。” 　　“CFA认证可难考了，不拿到这个，基本没出路。” 　　“我要考上京青大，专业也不挑，排前五就行。听说从青大出来，什么专业工作都好找。”桌尾戴着眼镜的男生插嘴。 　　本来吵吵嚷嚷的几个人都静下来，看向最后说话的那位。 　　“怎么了？看我干嘛？” 　　“青大哪有那么好进？咱们学校，能稳进的我看也只有赵恒、秦一丽那几个，你就别发梦了。”有人快言快嘴回他。 　　男生脸瞬时胀红，拍桌回嘴，旁边几个人拉拉扯扯，这桌闹成一团。 　　这桌没什么太有用的信息，姜惜听了一会儿，就把注意力到了邻桌。 　　邻桌坐着三四个女生，边吃边聊，热络非常。 　　“真的？你艺考过了？怎么不早说？” 　　“四月成绩就出了，好会瞒啊你！” 　　中间女生苦着脸摇头，“考过了也去不成。我爸那边都是医生，也想我往这个方向发展，非要我志愿填上京医大。” 　　“以你的成绩，怕是不容易？”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地问。 　　“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当然不容易了。”女生叹气，“这是第一志愿，后面还备着一堆呢。他都给我算好了，再次也有南明医大兜底，硬是给我死磕这儿了。” 　　“其实学医也挺好的。”大家赶紧劝慰。 　　“好什么好。”女生想了想，脸色更是发苦，“学医避不开解剖，想着都怕人……” 　　“解剖？练练就好了，没什么好怕的。” 　　想到见识过的一些生物实验，有人安慰，“平时在家杀鱼杀鸡，不也是解剖吗？熟能生巧。” 　　“那能一样吗？这可是拿刀往人身上切，脾胃心肠一样样划开……” 　　听她绘声绘色讲了一些了解到的解剖课细节，几个女生白了脸，推开餐盘一个个都吃不进了。 　　俞晶晶听得津津有味，几个女生走了，她还在细细琢磨。 　　感觉豆豆又在书包里闹，她伸手进盒里挠了挠安抚。 　　“别烦，你的血食有着落了。” 第004章 　　人类汲汲营营，耗尽一生追寻所想，支撑行为的动力，无非是欲望二字。 　　欲望促使目标生成，有了目标，才有了下一步行进的方向。 　　俞晶晶却没有这种东西。 　　除了食欲。 　　尸族都是如此。 　　最初那几年，只要嗅到鲜血的气息，任何危险都无法阻止饥渴尸群寻找食物的步伐。 　　经过几个世纪的进化，这种会因欲念引发的狂燥冲动才慢慢收敛，尸族学会了用更聪明的方式达成目的。 　　骨珠形成是目前所知的进化极限。 　　到了那一步，身体各项机能会更接近人类，据说还会恢复一定的情绪感知。 　　俞晶晶没做到这一步，所以在院校选择上，找不到任何发自内心的支点。 　　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不让旁人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状，俞晶晶一直都生活得很谨慎。 　　进入高中念书，在课业上取得优越成绩，考上一所好的大学，并进入不错的专业。 　　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期望，俞晶晶都在努力达成。 　　到目前为止，她的行为基准都是参考旁人得来。 　　结果也还不错，至少没有任何人发现身边混入了一个异类。 　　做为市重点，阳明高中学生综合素质都不错，优良以上基数大，能做选择的院校也极为广泛。 　　这半个月，大家讨论过的学校就有近百所，专业五花八门，每个都能说出一堆好与不好的分析。 　　接收到的信息越多，衡量就越是困难，不可能再像以前按大部分人的统一选择那样直接拿来做参考。 　　到今天，俞晶晶能确定的，只有几个热门城市和最受欢迎TOP10院校。 　　以前她目前的成绩，在这个范围内做选择还是很容易的。 　　可具体到选哪间学校，哪个专业，又是头大。 　　本以为今天还是没个结果，谁知道听了刚刚那几句闲聊，俞晶晶一下就找到了目标。 　　上京医大。 　　TOP10中最好的医科大学，位于都城，正在她划定的范围线内。 　　上京医大的解剖教室是同类院校中数量最多的，尸源也新鲜，学生实际上手操作频率高，学习效果也更为明显。 　　过多的实操，对于某些人或许是噩梦级的存在，而对于俞晶晶来说，却是选择这间院校重点。 　　泡过药水的标本质量可能不太好，但总比基地“食堂”里那些干化的食材要强。 　　“这个你不用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抢也要抢出来。” 　　对于豆豆提出食物获取方面的质疑，俞晶晶如是回答。 　　“那怎么能行！”豆豆急了，“不能这样鲁莽，太危险。” 　　“我有分寸。” 　　俞晶晶放回餐盘，提着书包走出食堂。 　　不光豆豆需要血食，俞晶晶也需要。 　　只是她没有豆豆那么急，也不需要那么多。 　　营养剂的制作的方法，豪叔早教过，虽然原料不太好配齐，但想想办法，总能弄到的。 　　若是找不到同类，她只能想办法自制营养剂维持生存。 　　血食，是原料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未雨绸缪，她总要提前做些打算。 　　说抢，不过是玩笑话。 　　犯法的事俞晶晶不会做的。 　　要是被抓进去，查出什么异状，被切片制成材料的就是她了。 　　能接触合法尸源是选择医大的主要原因，其次也是因为俞晶晶觉得自己很适合学这方面的东西。 　　做为尸族，做为一个比较挑嘴的尸族，她天生就有鉴别病症的能力。 　　基地“食堂”风化的原料那么多，其实随便一具都能取来做为营养剂的原料。 　　可因为俞晶晶的挑剔，每回豪叔都要等她确认了，才会在划定的区域内进行取材。 　　一个馋嘴的老饕，看一眼食材，就能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新鲜。 　　俞晶晶也是如此。 　　哪怕原材干化得跟截枯枝一样，只要嗅一嗅，她就能知道哪部分不合用。 　　“对不起。” 　　撞上俞晶晶的男生连声道歉，同伴在前头招呼，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快步追上。 　　俞晶晶把滑落的书包重新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 　　脑袋有问题。 　　不好的味道，是从颅内散出的，右前方，十四点方向。 　　似乎有什么东西阻塞住了，降低了整体品质，很轻微地影响到了食用性。 　　这样的材料，俞晶晶是不会让豪叔取用的，会降低营养剂的品质。 　　“脑子最鲜美了！干嘛这么挑剔？营养剂难道还能比血食味道更好？我看你是吃太多吃傻了……”豆豆嘀咕。 　　“啰嗦。”俞晶晶敲敲书包。 　　她对血食毫无兴趣，不仅感受不到豆豆所说能激发无尽食欲的什么鲜美香气，甚至还会觉得腥臭。 　　营养剂也说不上有多好吃，但它能供应身体所需，满足食欲，服用又方便，吃习惯就离不开了。 　　从俞晶晶的角度去看，豆豆喜欢的那些食材，大多都能挑出不少毛病。 　　所以这项品鉴材料的能力，她一般都是屏蔽的，必竟嗅多了不好的东西，自己也烦。 　　不过今天，她倒是额外多了些兴趣。 　　一路走回，俞晶晶拣几个熟面孔瞧了，在心中默默做对比。 　　三班那个女孩胃上的毛病好多了，上次闻见的那种味道淡化了不少。 　　九班这位倒是比前严重了一点。 　　好在这一点点囊肿不会太过影响生活，过段时间应该像右侧那颗一样，慢慢被吸收掉。 　　上到二楼，俞晶晶目光落到一班教室外几个正在闲谈的男生身上。 　　午间日光强烈。 　　几个男生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人倚着栏杆，白衬衫被阳光照出一团光辉，映得肤色越发明亮。 　　他五官本就招眼，说笑之间挥动手臂，看起来更是阳光爽朗。 　　路过几个女生抱着书低头走过，都偷偷拿余光瞟他。 　　楼下也有人站在树荫下往这边望，虽然隔着远，也能感觉到她们充满热力的视线。 　　旁边站着的男生也有生得好的，但跟他一比，总莫名差了一截，无怪女生们目光只在这边打转。 　　“赵恒，水。” 　　二班教室走出一个漂亮女生，她拿着瓶饮料走到男生堆里，直直递给栏杆边穿白衬衫那位。 　　旁边几人立刻退到一边，把位置让出来。 　　赵恒本在笑，看她过来，笑就慢慢收了。 　　“我不渴。” 　　“拿着。昨天那瓶是你帮我付的钱，这个还你。”吴菲将水塞进赵恒怀里，不等他再次拒绝回身离开。 　　旁边几个男生憋了半响，看她人进了教室，才聚过来起哄。 　　“哦！昨天是你的付的钱……” 　　不等前人说完，立马有人接下句，“那前天呢？大前天呢？哟，有内容哦！” 　　“你俩最近每天都一起走，别说是顺路啊，明明不是住一个区。” 　　“真跟吴菲成了啊？你不是说大学前不考虑感情问题吗？我妹知道要哭死！” 　　“别闹。”赵恒推开挤到身边几个损友，“就是顺路，没别的。” 　　“全校这么多女生，就她一个人跟你顺路？除了她，就没见谁跟你顺到一堆去了的。” 　　“就是！” 　　“她搬到奉华区了，正好在我家附近。这两天公交上有人盯她，我看到了，总不能不理。”赵恒解释。 　　“我说呢，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原则，是个女人就收。” 　　“裙子改那么短，校服上衣腰线收得往肉里勒，这身材露得成这样，不盯她盯谁，也是自找。” 　　“其实吴菲长得一般，就是打扮出挑，不过总体还是能排进年级前五的。” 　　“前五她排不上？王蒙比她强多了，还有许素晴……” 　　赵恒眼光那么高，大家本就不信他能看上吴菲。 　　解释完，就没人再揪着这个不放，话题很快就歪到别处去了。 　　刚讲热络，又有女生过来找赵恒。 　　男生们挤眉弄眼，再次退到一边看戏。 　　中午休息时间本就不多，难得到外头透透气，还三番两次被打扰，赵恒性子再好，心中也多了丝不耐。 　　“你找我，有事？” 　　赵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俞晶晶，确定对她没印象，疑惑问道。 　　“你没去医院吗？手臂上的结节，为什么不处理？”俞晶晶盯住他某处，疑惑发问。 　　赵恒一怔，下意识捂住右臂外侧。 　　“什么结节？” 　　看赵恒不吭声，旁边有人好奇出声。 　　“你怎么知道的？”赵恒盯住俞晶晶，问道。 　　“去年十一月六日我提醒过你，当时还没这么严重。我建议你尽快就医，应该还有得治。” 　　“十一月？” 　　赵恒茫然。 　　这副呆怔模样，明显是忘记了上回的警示。 　　既然他都不上心，还有什么再强调的必要，她也是枉做好人。 　　屏蔽掉那些不新鲜的味道，瞬间舒服不少，俞晶晶搓搓鼻头，转身离开。 　　“喂！” 　　楼梯上到一半，赵恒拔开人群，大步追了上来。 　　俞晶晶停下脚步，望向下方。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在一群人的注目围观中，赵恒仰面，高声问道。 　　俞晶晶瞟他一眼，回身上楼。 　　提醒两回，已经仁至义尽，没什么好多解释的。 　　继续放任不管好了，反正手扔了也和她不相干。 第005章 　　“别急着走，张老师让你也去他办公室一趟。” 　　冯远踩着下课铃回到教室，看俞晶晶收拾书包准备离开，赶紧提醒。 　　这几天，班里人大半都被张老师找过，下午最后这节课，陆续出去了四五个人，冯远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你准备，读哪所学校？”俞晶晶习惯性地收集意见。 　　“现在还不清楚，主要看分。刚刚张老师帮着指点了一下，我觉得还挺有方向的，回去跟爸妈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冲一下民航大学。” 　　难得俞晶晶主动挑起话题，冯远顿时来了兴致，“你呢？” 　　“不知道，先看看张老师怎么说。” 　　“也是，你自己确实不太好拿主意，这种大事也没人管……” 　　俞晶晶从不提自己的事，关于她的家庭情况，冯远也是从别人嘴里八卦到的。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不妥。 　　正想说些什么描补一下，还没开口，俞晶晶转身出了教室。 　　“也就你跟她讲得进。”坐在冯远前头那人回头，“这种人，一点情商都没有。自己有话人家就得陪着说，不想说了别人唾沫星子喷干了都不爱搭理。跟这种人坐一块，没觉得煎熬？” 　　“她没你说的那么坏，就是比较单纯，不太懂交际。”冯远替俞晶晶解释。 　　从小没了父母，四处寄居，性格上有些缺陷很正常，做为同学，没必要过于苛刻。 　　“不懂交际？单纯？”旁边女生笑了起来，“人家可不单纯。没听说中午那事吗？搭讪校草都玩出新花样了，就你傻呆呆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 　　“搭讪？什么情况？” 　　冯远消息闭塞，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脸上都挂着浓郁的八卦气息。 　　“二女争一男，那叫一个精彩！什么叫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我算是见识到了。” 　　“她跟吴菲不是远亲吗？寄住在人家家里，还要抢人家瞧中的男人，这心思可真有点深呐……” 　　“你们说谁赢面更大？” 　　“谁知道。指不定出奇……能致胜呢？” 　　说这话的人自己忍不住先笑出了声，其他人立刻跟进，嘻哈哈闹成一团。 　　“虽然这个专业不是特别热门，但对你来说比较合适。你性格沉稳，毕业直接招进研究院工作，各方面条件待遇都稳定，一辈子衣食无忧是可以的。” 　　张老师拿起桌上两张奖状，“凭借中数竞赛两届都进了前三的这个资质，直接走华农自招稳过，奖学金申请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听到奖学金三个字，俞晶晶脸上终于多了些表情。 　　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张老师又从几个角度，仔细帮俞晶晶做了分析。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家里没有能出谋划策的长辈，他这边当然得多费些心，俞晶晶一直没做声，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张老师也愿意帮着参谋一下。 　　“我想学医。上京医大，想去。” 　　俞晶晶衡量片刻，做出决定。 　　华农奖学金确实对她有帮助。 　　但钱的事，想想办法，多打几份零工还是能解决掉的。 　　豆豆急需的血食，却没那么容易搞定。 　　两下一比较，很容易得到出结论。 　　“上京医大？”张老师皱起眉头，“以你目前水平，只要发挥稳定，达到录取分数线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选不了什么好专业。” 　　上京医大在TOP10里，肯定比华农要好。 　　以俞晶晶的实力，这两所学校都能进，就是一个挤进去吊车尾，一个进去站前排。 　　按张老师的想法，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对竞赛生有优待的华农当然是首选。 　　不过俞晶晶显然是拿定了主意要进上京医大，劝了几句后，张老师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上京医大当然好，能去这样的学校，也是在给我增光添彩。到时候选专业，有问题随时可以过来找我，帮你参考参考。” 　　张老师笑着起身，拿着教案跟着俞晶晶一起出办公室。 　　“谢谢张老师。” 　　专业什么的姜惜完全没所谓，只要是学医就行。 　　“对了，学费和生活费这方面，你得有个准备。回去问问家里，商量一下。” 　　张老师话刚说，就碰上隔壁班的周老师有事找。 　　本来还想跟俞晶晶多说两句，这边一耽误，时机就错过了。 　　“老师再见。” 　　“哦，好。” 　　看俞晶晶下楼，一个人背着书包往校外走，周老师笑问：“这就是你班上那个玻璃人？蹦不得跳不得，话也说不利索，成绩还特别好的那个？” 　　再有半小时就是晚自习时间，学生们脚步匆匆，在教学楼与食堂之间穿梭。 　　只有俞晶晶一个人，形单影只地往外走，一看就知道是搞特殊的那个。 　　“你知道上京医大的贫困补助怎么申请吗？听说那边学费特别高？食堂也贵？”张老师没接周老师话茬，一边走一边问。 　　“上京医大？那儿学费当然高了。公立大学私立收费，TOP10里含金量最高的贵族学校，家里没点底子，谁敢去那儿？学出来大部分都是要回自家私立医院干活的，个个小姐少爷……” 　　周老师似乎对上京医大特别了解，讲起来滔滔不绝，张老师眉头越皱越紧。 　　“贫困补助？呵，我就没听过上京医大有那玩艺儿。”看张老师继续追问，周老师摆手。 　　张老师往远处瞧了一眼，正看到俞晶晶出了校门。 　　她从公交站台前经过，依旧像平时那样舍不得两块钱车费，选择走路回家。 　　“哎，昨天的课案到底是什么情况？中午说半截，我可等着呢。”周老师锤了他一把，立刻把张老师的思绪打乱了。 　　“这么急干嘛……” 　　“怎么不急……” 　　周五是俞晶晶给自己定的休息日。 　　不用出工，就没必赶太急，她慢悠悠地顺着人行道往南区走。 　　她就住在南区，离学校只有一站多的路，这个时间回去，正好能赶上晚饭。 　　人类的食物虽然没什么滋味，但能成为营养剂原料，对身体还是有一定益处的，光靠着一个月一瓶营养剂，她也撑不下来。 　　发现两个熟悉身影，俞晶晶脚步微定，看向对面站台。 　　吴菲跟赵恒正在那边一起等车。 　　一班二班这周五晚自习取消，学校让他们回家准备自招材料。 　　难怪会在这里碰上。 　　眯眼瞧了一会儿，俞晶晶推推眼镜，颇感无奈。 　　没有足量营养剂供给，身体每况愈下，不光皮肤生出暗斑，连视力也缩减了大半。 　　再不及时供给营养，下一个被削弱的就是嗅觉。 　　这是个很悲伤的经验。 　　身体机能被逐渐封闭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俞晶晶一点都不想再次体会。 　　这是一条并不算宽的马路。 　　前几天，这个距离她能看到站牌上的字，现在就只能模糊瞧见吴菲大致轮廓，五官就是一团虚影。 　　“不好意思，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好在听力是最不容易受影响的。 　　车辆呼啸而过造成的巨大噪音对俞晶晶仿似耳边风，吴菲的声音清楚传达。 　　赵恒嗯了一声，算是给了点反应。 　　吴菲努力寻找话题，赵恒冷着张脸，除了偶尔点点头，完全不跟她做进一步交流。 　　哪怕只是这样的相处，吴菲也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站台上几个女生频频投来的羡慕眼光，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有意义的。 　　“那个。” 　　一直对她爱搭不理的赵恒忽地转头，“你家住哪儿？” 　　吴菲刚升的笑容一下僵住，心漏跳半拍，“奉、奉河小区。” 　　为了接近赵恒，她谎称自己搬到了他所在的片区，还找人在公交上假装骚扰引他帮手。 　　明明没露出破绽，怎么突然这个问题？ 　　“哪栋？” 　　“呃……” 　　情急随便乱说的，吴菲都不知道那个小区一共有几栋楼，瞬间卡了壳。 　　“算了。” 　　赵恒顿了两秒，转身盯着站牌，再次沉默。 　　“车，车来了。” 　　吴菲生怕他再继续追问，指着远处芝麻点大的公交，转移话题。 　　看吴菲跟着赵恒上了二十七路公交，俞晶晶转身，继续前行。 　　难怪这段时间吴菲总回得那么晚。 　　有几次工作完成得早，她回了吴菲都没回，孟菊在家没少唠叨。 　　原来是这么回事。 　　回到家，孟菊跟吴海波看到俞晶晶，很有默契地把炒好的肉菜全收回了橱柜。 　　俞晶晶并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就着两盘咸菜吃了一点，回了房间。 　　做完功课，已经到了九点多。 　　一个星期累积下来饥渴，终于在这个时间点，准时爆发。 　　俞晶晶已经习惯这种身体警报，扶着桌子略略站了一会儿，坐回到床边。 　　缓过来后，她从床下皮箱里捧出只木盒，放在膝头小心打开。 　　食指长短，直径两厘米左右的玻璃瓶，满满推挤在盒中。 　　瓶中盛着的红白交融液体，被开盒的动作带着轻轻晃动，有种嫰豆腐的即视感。 　　其中一瓶已经浅下去大半，只余四分之一的量。 　　两指轻轻将其拈出，俞晶晶拔开盖子。 　　一丝淡淡的香气从瓶内传出，闻着就让人精神一爽。 　　笑意爬到脸上，正在她准备美滋滋地一饮而尽的时候，书包里那只老款平板诺基亚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安静狭小的空间里，铃声格外嘹亮。 　　俞晶晶无奈将手中东西放下。 　　取过手机，发现是一个从没见过陌生号码，她轻轻皱眉。 第006章 　　为了方便接听工作电话，前段俞晶晶花五十块买了这只二手老款直板机，顺便办了个无月租，不接打不收费的电话卡。 　　除了工作的地方，这个手机号她只在学校那边留过，登记在班级通讯录里。 　　班里人打来的？ 　　念头一闪而过，迅速被否定掉。 　　就算班里有事通知，也只会发短信，何况到了这个时间点。 　　那么，就是垃圾广告了。 　　无月租的电话卡，不打不接不要钱，接打每分钟五毛，比普通卡资费高出近三倍。 　　根本不用多想，俞晶晶直接压断来电，把手机扔到枕边。 　　安静了不到了五秒，铃声再次响起。 　　继续挂断，铃声依旧不屈不饶。 　　这么执着，广告的可能性很小了。 　　担心是工作那边的联系人换了号码打来，俞晶晶将电话接通。 　　“喂。” 　　那边没料到这次居然打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两头陷入沉默。 　　“喂？我是俞晶晶。” 　　俞晶晶不想浪费时间，迅速追问，“是何叔吗？” 　　“是我。” 　　一个冷清的少年音传来，听得俞晶晶一怔。 　　“我在你家楼下，出来。” 　　俞晶晶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再次确认这个号码完全陌生，疑惑更甚。 　　“出来。”听筒中又传来催促。 　　“你打错了。”俞晶晶提醒完，就要挂断电话。 　　“你是俞晶晶的话就没错。我在环形花坛，第二根路灯下面，出来。” 　　俞晶晶起身，拔开窗帘看了一眼。 　　这是一片城中村，楼房私房挤挤挨挨顺坡修建，一条仅能容汽车单行的水泥道贯通四方，没有半点绿化。 　　唯一的路灯，在百米外的巷口发着昏暗的光。 　　附近几只野狗偶尔发出几声低吠，毫无发现陌生人入侵地盘的疯狂。 　　“我家楼下没有花坛，也没有第二根路灯，你真的打错了。” 　　挂断电话，看到通话时间截断在53秒，俞晶晶松了口气。 　　俞晶晶平时要花钱的地方虽不多，但还是有一定支出，大头都用在豆豆的肉食上。 　　冻库废弃边脚料数量不定，实在供不上，只有花钱买。 　　好在最近工资给得还不错，几个月下来，除了花用的，还攒了近三千块。 　　这些钱用来交大学学费和维持她和豆豆的生活肯定不够。 　　俞晶晶早打算好了暑期多要兼几份工，琢磨着至少得赚到一万才不虚。 　　穷得叮当响，当然是能省则省，不愿意浪费一分一毫。 　　正要喝掉瓶里最后一点营养剂，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 　　这回是短信。 　　[我在奉河小区中央花园等你，第二根路灯下，有事找。] 　　刚看完，又有一条消息到。 　　[我是赵恒。] 　　明了身份，俞晶晶两条短信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会意了。 　　想了想，她回了一条。 　　[我不住那边。要是想问中午的事，我只能建议你去医院就诊。别再打电话，我准备休息了。] 　　短信发出去，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俞晶晶仰头服下营养剂，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 　　她依旧按着习惯每周服用一次营养剂，只是份量由一瓶缩减到了四分之一瓶。 　　份量虽少，效果却不打折扣。 　　饥渴缓解，身体各项机能逐恢复正常。 　　肢体僵硬不再，皮肤上浮出的的暗沉斑点也开始淡化，全身由内至外都恢复了柔滑。 　　感觉营养剂已被完全吸收，俞晶晶轻轻叹了口气。 　　好是好，就是太少了些。 　　豪叔原本预计再有三年她就能从骨珠内获取自己的进化能力。 　　一年多过去，骨珠毫无活动迹象滞。 　　营养剂短缺，不光让她时时面临饥渴，连身体的进化也开始止步不前。 　　俞晶晶已经很久没去想进化的事了。 　　能维持住生存已不容易，她该庆幸才对。 　　没了突起的干硬斑块，肌肤触手软嫰，俞晶晶抚摸手臂，颇觉享受。 　　营养剂的效果是递减的，第一天维持得最好，从第二天就开始衰减。 　　到了第三天，斑点又会冒头，肌肤变得脱水干硬。 　　虽然不细瞧看不出问题，但身体上的沉重僵硬和皮肤拉扯感，会让她觉得很不舒适。 　　最好的时候，就是刚服用营养剂这几个小时的时间。 　　[等我，十分钟到。] 　　摸起手机，看到又是赵恒的短信，俞晶晶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翻白眼这个动作她学过，虽然做得不算太好，但比起各种传达情绪的笑容要容易掌握得多。 　　学会这么久，俞晶晶还没真正在某个场合用过。 　　今天好像是时候了。 　　赵恒应该知道自己跟吴菲住在一起，找人问了电话，就去了她胡编的那个奉河小区。 　　十分钟，也就够按个电梯上楼的。 　　找不见人，自然会放弃，根本不用浪费一毛短信钱。 　　俞晶晶扔开手机，闭上眼休息。 　　豪叔跟豆豆肢体僵硬疲乏只能硬挨，永远不知道安然睡去是什么滋味，这就是尸族通常状态。 　　俞晶晶体质不同，喝过营养剂，能维持住近似人类的状态，就可以真正地享受到沉睡的滋味。 　　夜虽静，却也有许多杂乱声音。 　　马路上汽车轰鸣声偶有传来，犬吠、人声交杂，这些都不能影响俞晶晶入睡的决心。 　　刚有点感觉，电话又响了。 　　猛地坐起身子，俞晶晶恼火地抓起手机，“不是说过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吗！” 　　“我在你家楼下，出来。” 　　“我不住奉河小区。” 　　如果赵恒面对面站在俞晶晶面前，肯定能看到她翻到天上的两颗卫生眼。 　　“我在黄香路一巷，拐角商店这边。” 　　俞晶晶一惊，起身拔开窗帘探头。 　　对面楼道声控灯亮着微光，映出拐角商店门前那个举着手机的模糊身影。 　　赵恒也看见了她，举起手机晃了晃。 　　俞晶晶瞧了眼时间。 　　距离他发出上一条短信，只过了十一分钟。 　　这也真是够快的了。 　　“下来。” 　　“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俞晶晶刷地拉上窗帘。 　　“下来说。” 　　“为什么一定要我下去，这里不是一样可以说话。” 　　火气来了，话都讲得顺畅不少，俞晶晶一点磕巴都不打。 　　“谁知道你会不会录音。” 　　“录音？” 　　俞晶晶不太懂赵恒的脑回路。 　　“要么你下来，要么我上去。” 　　“别！” 　　吴海波跟孟菊还在外面看电视，这不是找麻烦吗？ 　　知道自己抓对了痛点，赵恒轻笑，“呵，所以我说……” 　　“你先往后退一点，多退几步！” 　　俞晶晶往外看了一眼，迅速截断赵恒的话。 　　“什么？”赵恒被她搞得有点懵。 　　“你退远些，我马上下来。” 　　既然答应好下去，赵恒就没多问，挂了电话，退到墙角黑暗处。 　　“明天？明天不行了，周六有补习，晚上也有。今天不一样，晚自习取消，难得有点时间。” 　　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从路口走来，举着手机边说边笑。 　　赵恒看了一眼，发现是吴菲，这才知道俞晶晶为什么要自己退开。 　　“哈，刚刚那个男生也算帅？以后这种局不要喊我，没意思。当然了，他哪比得上赵恒？阳明高中，除了赵恒没人入得了我的眼。” 　　“快了。高考前，绝对是他主动，表白这种事难道还要我做？等着瞧！” 　　吴菲穿着条小短裙，一双长腿又细又白，走过去带出一阵香风，比平时看着成熟许多。 　　“就聊到这儿啊。我到家了，挂了。” 　　走到自己家楼道前，吴菲笑着收了手机。 　　上到二楼，迎面撞上穿着睡衣下楼的俞晶晶，吴菲脸色瞬间变了。 　　“去哪儿？” 　　“饿了，买包饼干。”俞晶晶不做停顿，侧身绕过吴菲往下走。 　　“你站住。”吴菲伸手拦了一把，恶狠狠瞪住她，“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反正以后不准再接近赵恒。” 　　“哦。” 　　看俞晶晶木着脸又要走，吴菲气得将她一把拉住，“你听明白没有！再纠缠他，我就把你从我家赶出去！让你睡大街！” 　　“知道了。” 　　俞晶晶反应让吴菲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可又挑不出什么刺，只能冷哼一声，顿足上楼。 　　“她跟你说什么了？” 　　“让我不要纠缠你。” 　　俞晶晶继续往前走，赵恒只能快步跟上。 　　一前一后走了五分钟，到了街口，俞晶晶才停下。 　　“你怕吴菲看见了？怕她知道你还在纠缠我？”看她回头张望，赵恒笑了起来。 　　“到底是谁纠缠谁？”俞晶晶奇怪，“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赵恒面上笑意一点点淡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 　　“我的……疤。” 　　赵恒紧紧盯住俞晶晶，观察她反应。 　　“疤？”俞晶晶扫了一眼赵恒右臂外侧位置，“什么样儿的？” 　　她平淡的表情，令赵恒的紧张缓解不少。 　　“你没看过？那怎么知道……” 　　“那我看看。” 　　不等赵恒反应，俞晶晶撩起他右臂袖口，飞速扫了一眼。 　　路灯虽有些昏暗，但因为正站在下方，光线直直打过来，该照见的还是照见了。 　　赵恒没料到俞晶晶动作这么快，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站在原地，背心沁出层冷汗。 　　“别怕，你这个不算太严重。”俞晶晶收了手，抿嘴笑笑。 第007章 　　他右臂外侧的这块黑色印记大约有半个巴掌大小。 　　印记边缘模糊，隆起于皮肤表面，散布着一些难看的突起颗粒。 　　赵恒五官清秀，皮肤白皙，个头高高大大，穿着也是走清爽风，从哪个角度看都赏心悦目。 　　而这块突然暴露的不规则色素瘤，猛一看去，就像是在美妙画卷上砸了团污泥，彻底拉低了整体观感。 　　赵恒紧紧揪住衣袖，花了很大力气才遏制住暴怒的冲动。 　　“你在干什么！”他怒目圆睁。 　　“验证一下想法。” 　　俞晶晶封闭了部分嗅觉，并不能闻出赵恒身上恶化部分的味道。 　　不过看了这东西外观，再结合中午的印象，也能得出状况不差的结论。 　　如果让豪叔来看，这截胳膊铁定能用。 　　实在没有材料，割去不好的这一点，俞晶晶也能接受用这部分烘制原料。 　　能进口的东西，就不算坏。 　　所以赵恒这条胳膊，只要处理得当，应该是能恢复的。 　　赵恒并不知道俞晶晶心中所想，当然不清楚自己这具身体，做为食材被掂量了。 　　凝视俞晶晶片刻，发现她看过那东西，还依旧保持着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赵恒心头怒火渐渐平息。 　　“你……没觉得难看？不害怕吗？”他轻咬下唇。 　　所有见过他这块胎记的女生，没有一个不面露惊惶，过份些的甚至会当场掩面尖叫。 　　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看？” 　　察觉到赵恒心中紧张，俞晶晶笑道：“怎么会。” 　　不论是血肉模糊的尸身还是多年风干如柴的残骸，哪个都比他这块不痛不痒的疤痕视觉效果来得刺激。 　　人类喜欢装扮自己，在意外表穿着，俞晶晶能理解，却不会像他们那样在这些外物上太那么大功夫。 　　身体清洁做到位，衣服干净整齐，头发扎起不遮挡视线就可以了。 　　花时间装饰和掩盖自己的缺点，本质上是取悦别人，俞晶晶并不需要这么做，所以从不在这边浪费精力。 　　赵恒一直穿能遮掩这部分的衣物将其隐藏，这也是在意旁人目光的一种体现。 　　看出他面对这个问题的不适，为了让他自在一点，俞晶晶努力笑得和气些。 　　俞晶晶穿着件土气的碎花半裙睡衣，下楼匆忙，眼镜也忘了戴，头发蓬乱披在细瘦肩头，一副不休边幅的模样。 　　这样的女生，赵恒平时多一眼都不会瞧。 　　可现在，他盯着这张挂着笑意的脸，却有些放不开视线。 　　五官挤得太过，笑得实在有些假，一看就是为了安慰他，刻意做出的表情。 　　其他女生在惊吓过后，也会努力想办法平和气氛，尽力弥补不久前的失态。 　　可同样是假笑，俞晶晶这张脸，却莫名真诚。 　　认真看了，赵恒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女生的印象有着很大的误差。 　　她并没印象中的那么难看，拿掉眼镜后，这双眼睛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漂亮的。 　　夜风袭来，赵恒闻见她身上传来清新的沐浴露香气。 　　发梢微微湿润，沾在肩头裸露的小部分雪白肌肤上，黑得亮眼。 　　原以为的邋遢与不修边幅，在仔细观察后，才知道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做怪。 　　“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不要觉得没有症状就忽视，这个真不能再拖了。” 　　看赵恒神色变幻，半响没吭声，俞晶晶摆摆手。 　　“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 　　“别走。你说明白点！” 　　赵恒快步追上，拦住去路。 　　其实趟医院自然就有解答，可是看赵恒的意思，不给出回答是不准走了。 　　俞晶晶想了想，觉得事情还真不太好解释。 　　“这东西打我出生就有，医院那边做过检查，只是普通的血管角化瘤，对身体没什么妨碍。激光可以去除，但会大面积留疤，所以就保留了这么多年。” 　　俞晶晶没吭声，赵恒就主动做说明。 　　“以前没事，不代表现在没事。还是检查一下为好。” 　　“虽然……它有些难看，但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看俞晶晶一脸严肃，赵恒小声解释。 　　这块角化瘤确实难以入目，偶尔生出带着油腻性鳞屑的丘疹，密密麻麻赵恒自己看了都恶心。 　　俞晶晶或许是无意间看到了那个状态下的疤块，以为是什么恶性肿瘤，一直耿耿于怀，才多次提醒。 　　赵恒用这些推断来解释俞晶晶的行为，觉得很说得通。 　　可俞晶晶却不按套路出牌。 　　听到赵恒说没这么严重，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这样说，我会相面。” 　　俞晶晶对上赵恒讶异眼神，“我能看出你的身体状况很差，主要原因就是这一块气血不通引起的。我看到就给你提个醒，具体情况还要看医生怎么解答。” 　　“相……相面？”赵恒跟雷劈了似地，张口结舌。 　　“我老家山里的，你知道？我们那个村子，年纪大的人多少都会一些，我也学了两手。” 　　为了让赵恒信服，俞晶晶又说：“也是因为有这点小本事傍身，我第一志愿才定的上京医大，借些便利。” 　　“你说真的？” 　　“信不信由你。”俞晶晶回身走出两步又回头，“别再找我了，该说我都说完了。” 　　俞晶晶知道自己太扯，她也没指望赵恒能信。 　　本来就是随口一提，能帮到最好，实在帮不上，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亏心的。 　　第二天上学，俞晶晶一进班里，就感觉气氛有些古怪。 　　顶着不时投来的视线坐到位置上，刚放下书包，冯远立马凑了过来。 　　“你跟赵恒什么关系？” 　　“没关系。” 　　俞晶晶把书包里的东西往外抽，一脸平静。 　　“没关系？没关系怎么知道他身体不舒服？跟赵恒走得最近的那几个都不知道他病了，你是打哪儿的消息？” 　　冯远声音虽压得低，但前后左右打俞晶晶进来就留意着这边。 　　这会儿竖着耳朵，一字不漏地抓了，都等着看她怎么答话。 　　俞晶晶手顿了顿，“他病了？谁说的？” 　　“请病假了，一天。他的那点动向，咱们班女生哪个不关注，早上没进班，这会儿全校都知道了。”冯远盯住俞晶晶，“你比她们消息可灵通多了，昨天劝去医院，他今天就乖乖请假去了，说没关系谁信？” 　　“就是普通校友关系。” 　　俞晶晶推推眼镜，“昨天笔记呢？说好换着抄的，拿来。” 　　“你别转移话题啊。哎，跟你说话呢……” 　　俞晶晶不开尊口，冯远也没办法硬撬，旁边偷听的几个人意兴阑珊地调回身子，凑到一堆各自做着猜测。 　　这些人在聊些什么，俞晶晶闭上耳朵都听得着。 　　没人相信她跟赵恒真有什么特殊关系，只当她是私生饭，扒人家墙根知道点隐私，憋不住就咋咋呼呼到处抖落。 　　这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哪儿哪儿都搭不上，只看昨天赵恒的态度，就知道铁定没戏。 　　也就冯远单纯，当她是块宝谁都稀罕，还上赶着问，傻气直冒。 　　“他们说你看我是块宝，什么宝？”俞晶晶看向冯远，突然发问。 　　冯远正端着水杯喝水，听到俞晶晶这话，张口喷湿了整张卷子。 　　“你还好？”看他呛到，俞晶晶递了纸巾。 　　慌忙接了去擦，冯远耳根红得快要滴血，看都不敢往边上看。 　　俞晶晶就是顺嘴一问。 　　这种弯弯绕绕的话，她一向只能理解字面意思。 　　冯远没回答，她就自己翻了篇，继续抄笔记。 　　冯远心里翻江倒海，收拾完桌面，好不容易在心里酝酿出了两句话，一回头看她完全忘了刚才的事儿，又把话咽回肚里。 　　没关系，还有时间，不急。 　　有争论的议题才会长久，如果答案都指向同一个，话题就会自然消亡。 　　关于俞晶晶跟赵恒的关系讨论，仅持续了两个课间，八卦很快转移到九班新成的那对身上去了。 　　最近告白成风潮，时不时就有新话题可供讨论，大家也就靠这点乐子减减压，松缓一下因学习紧绷的神经了。 　　下午的课结束，同学们飞奔下楼。 　　距离晚自习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大家赶点儿去食堂，你推我挤。 　　俞晶晶不用上晚自习，收拾好书包，吊在大部队尾巴后头下楼。 　　楼梯上人挤人，挪一下都难。 　　每天都是这样，俞晶晶也习惯了，慢吞吞跟着走了一会儿，队伍忽然慢了下来。 　　走在前面那些人开始频频回头，议论声渐起，连锁反应一浪接着一浪，瞬间波及到这边。 　　“俞晶晶，有人找，快点的！” 　　不知谁喊了一句，好奇盯着她的那些同学都开始自发往后挤靠，楼梯很快空出条能容一人行走的小道。 　　透过黑压压一片人头，俞晶晶看到了站在楼梯下方的那个人。 　　她微微皱了皱眉，背着书包继续下行。 　　赵恒仰头，接住她投来的视线。 　　俞晶晶一如继往毫无表情的脸，莫名抚平了他心中浮躁。 　　想挤出个笑跟她打招呼，可弯弯嘴角，赵恒却发自己的脸僵得连动一动都难。 　　“就是她？” 　　穿着淡紫色旗袍的贵妇走到赵恒身边，撇了正在下楼的俞晶晶一眼。 　　她装扮得体，姿态雍容，举手投足皆有韵味，虽然目光带着些挑剔的审视，却很难让人生出反感。 　　得到赵恒肯定回复，贵妇面上挂起丝笑容，亲切地冲俞晶晶招了招手。 　　“晶晶是？我是赵恒妈妈，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有时间？” 　　听到这句邀约，人群中迅速爆出一阵嗡嗡议论声，大家交头结耳，探究目光几乎要把俞晶晶背部扎穿。 　　“没时间，有事。” 　　没看赵恒妈妈脸色，俞晶晶狠了赵恒一眼，“说过叫你别再找我，你是耳聋吗？” 　　扔完这句话，她书包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008章 　　俞晶晶突如其来的恶劣态度大出众人所料。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斥责，赵恒居然也没有生气，反而快步紧追其后。 　　他母亲踩着细高跟，也急急赶了过去，任谁看都是对俞晶晶极为在意的模样。 　　大家心头一些猜测，在一幕出现后疯狂滋长。 　　没人再质疑俞晶晶能不能吃到这口天鹅肉，两人是不是匹配的问题。 　　这会儿要计较的，倒是赵恒这只白天鹅，衔不衔得住她这只癞蛤蟆了。 　　“真没想到，这两人还真有事！” 　　大家一边往食堂，一边畅舒所想。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什么叫闷声发大财？蔫坏蔫坏，平时不声不响，一搞事就搞个大的。” 　　“赵恒不光长得好，家世也是一等一的，看到他妈妈了吗？那可是咱们市民族企业头一号人物，家族企业进了全国百强评比，各地都开了分厂。俞晶晶也是眼毒，下手那叫一个准！” 　　“赵恒他爸那背景才叫牛，再往上走一步，怕是要跟省长平级。” 　　“要不怎么说她厉害呢。最近成的那几对还只敢拉拉手，人家这会儿连婆婆都搞定了，手段和咱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怎么都说俞晶晶钓上赵恒？我看明明是赵恒上赶着追她，人家鸟都不鸟呢。”一片同仇敌忾的浪潮中，有人突然提出不一样的说法。 　　刚才俞晶晶表现出来的态度，有眼的人都看见了，不过大家都下意识忽略了一点，必竟不太真实。 　　“兴许……兴许是欲擒故纵。” 　　这个思路一打开，大家开始各自发挥。 　　“不来点特别手段，怎么拿得住赵恒？高中三年，那么多人往上扑，你见谁成了的？” 　　“我看赵恒就喜欢这个调调，太容易到手的就显得廉价。这么一推一拉，和一般女孩不就区分开来了吗？” 　　这个分析有理有据，让不少人女生都暗暗后悔。 　　要早知道是这么回事，以前哪用得着那么温柔小意，送吃送喝从侧面表达心意，直接走高冷风，不就能得另眼相看了吗？ 　　俞晶晶长得那么一般，使对手段就能把人拿下，这里谁不比她强？ 　　闹轰轰的食堂里，坐在角落的吴菲用勺子使劲戳着餐盘，脸色难看至极。 　　桌对面几个女生七嘴八舌，替她鸣不平。 　　“你居然不知道这事？俞晶晶可是住在你家里。都到见家长的关系了，这都能瞒过去？也是厉害。” 　　“我们还都以为你跟赵恒铁定能成呢。偏偏败在这么个人手上，你们说赵恒眼光是不是也太偏了点？” 　　“也别这种人那种人了，人家就是有点本事，不服不行。吴菲这么近水楼台都栽了，换谁能抢得过。” 　　吴菲脸色又青又白，指甲掐进掌心，感觉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大半个学校都知道她每天跟赵恒一起搭车回家，不管有没有那层关系，大家闲谈时已经把两人绑在了一块。 　　赵恒带着母亲去追俞晶晶的时候，好些人都调头看她。 　　吴菲当时就像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下甩了七八上十个耳光，脸丢到了姥姥家。 　　恼羞还未散去，旁人抽丝剥茧的一番话，越发激起了她的怒火。 　　昨天在楼道里教训俞晶晶，命令她不许再纠缠赵恒的话，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回想俞晶晶想也不想就应下的冷淡神情，吴菲牙咬得咯咯响。 　　在这个乡下土妞眼里，她应该蠢得跟头猪一样了。 　　赵恒紧跟着追出校外，看俞晶晶丝毫没有止步的意思，伸手拽住她。 　　“放开。”俞晶晶横眸。 　　赵恒笑容略带苦涩，“我听你的，去医院检查了，情况确实不太好。你对待病人，能不能宽容一点？” 　　“行，你有什么事，现在说。” 　　俞晶晶眼光一扫，赵恒讪讪松开了手。 　　赵恒妈妈张巧文踩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追上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变得散乱，站定了还微微发喘。 　　“这位同学，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家里怎么教你的？大人在这边，你就是这个态度？” 　　看到俞晶晶板着一张脸，比刚才的态度还要恶劣，张巧文更来了脾气。 　　“你问我有没有时间，我说没有。有问有答，哪里不礼貌？”俞晶晶认真回答。 　　张巧文气笑了，正要好好说道说道，就被赵恒拦了下来。 　　“妈，你不是有话要问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张巧文记起正事，这才压下火气。 　　“带你们回村？” 　　听完张巧文的话，俞晶晶疑惑地看了赵恒一眼，“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村里不少老人都会通过面相观病吗？既然懂看，肯定也懂医？”张巧文截过话头。 　　“不懂。”俞晶晶想都没想就做出否定。 　　张巧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赵恒眼中一丝不太明显的期待也熄灭了。 　　“怎么可能不会？乡下土方子多得是！” 　　张巧文又说：“你不是说的情况不严重，有得治吗？既然能看出有得治，那就肯定会治！” 　　这是什么逻辑？ 　　能看懂一道题，就一定能写出正确答案？ 　　题可以乱写，擦了再来，命能乱治吗？ 　　张巧文说对一半，俞晶晶曾呆过的几个村子确实有不少治病的土方，药倒是大胆敢下，可好不好就全看老天。 　　何况通过面相能观病这事本就是她胡诌的，村里老人不懂看，更不可能配出什么对症的土方。 　　俞晶晶越是否认，张巧文却越是执着。 　　要是张口就答应，提出一堆要求，她反而没这么信服。 　　赵恒请假去医院这事，张巧文高度重视，公司都没去，陪着他上上下下做了一通全身检查。 　　医生本要略过那块胎里带的色素瘤，可赵恒却执着做检测，结果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检测报告出来后，几个医生讨论一番，觉得棘手，又传去上级医院。 　　最后打回的结果，是尽快手术，一天都不能再拖。 　　听到癌变这两个字的时候，张巧文腿都软了，赵恒反而比她镇定，一个人对着医生问情况。 　　因为病变组织下面牵连着不少臂丛神经，手术难度相当大，这个手术市医院做不了，得去省里。 　　就算找了省里最好的医生，成功完成手术，也不能保证恢复原先的全部功能，后期复健也需要大量时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块病变组织拿掉就好，不存在转移的可能性。 　　赵恒热爱运动，网球是强项，每年省级比赛都能给学校争回名次，奖杯在书房钢琴上摆了满满两排。 　　就算手术成功，拖着条缺大半功能的手臂，他注定不能再回到赛场上了。 　　咽下苦涩，赵恒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现在手术，还怎么握笔答卷？ 　　“你的情况不能久拖，最多只有一周考虑时间。拖得越久，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小。”对于赵恒延迟手术的要求，医生如是作答。 　　赵恒还没有自己得了重症的实感，只想着不能错过高考，就让张巧文帮他向医生多争取些时间。 　　“手术？我们不做手术！”张巧文反应激烈。 　　张巧文的父亲就是胃癌手术时死在手术台上的，找了全国那么好的医生都没救下命，赵恒这么复杂的手术，她更是信不过那些庸医。 　　她拖着赵恒出了医院，“别怕。既然看出问题的那个女生说了不严重，那她就肯定有办法！” 　　通过面相就能诊断出他人身体状况，进医院还确实查准了，凭这一点张巧文就觉得俞晶晶那个村子不简单。 　　俞晶晶这个年纪，学能学多少，懂些皮毛就这么厉害，真要是找对了人，不信拿不出办法。 　　“对不起，这个做不到。” 　　张巧文说得嘴干，俞晶晶除了摇头，就只答了这么一句。 　　“妈，算了。”赵恒拉住张巧文。 　　“怎么能算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别觉得这些偏方古法是迷信，只要对症，真的是死人都能救活！” 　　张巧文见多识广，什么事没经过，像这样求偏方治好重病的例子她能举出好几个，更何况俞晶晶已经露了一手绝活，更让坚定了走这条路的决定。 　　话说到这里，俞晶晶觉得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背着书包往站台走，张巧文拉着赵恒紧紧跟上，毫不放弃。 　　“你赶时间吗？我开车送你，咱们路上还能再聊会儿。” 　　见俞晶晶频频看表，张巧文直接去把停在路边的车开了过来。 　　时间是他们浪费的，找补回来也应该。 　　俞晶晶上车指了城西方向，接下来一路保持沉默。 　　“你家好像不住城西。” 　　为了缓解气氛，赵恒插嘴打断张巧文连珠炮似的问话。 　　“我在那边厂子打零工，每天三小时。” 　　难得问了句不一样的，俞晶晶就说了。 　　“打零工？你不上晚自习，每天出来做这个？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怎么想的？”赵恒讶异。 　　俞晶晶望向窗外，“我需要钱。” 　　赵恒瞬间明白过来，面露懊恼。 　　父母双亡，寄居在亲戚家，想想就知道过得会有多艰难，他真是多此一问。 　　张巧文虽不了解俞晶晶的情况，但却从她这句话里，迅速推断出了一些东西。 　　“你很缺钱吗？”她扶着方向盘，试探问道。 　　“是，很缺。” 　　这个比张巧文问的所有问题都简单，俞晶晶答得耿直。 　　听了这句话，张巧文的心一下就定了。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第009章 　　一路过来，这个女孩油盐不进，难得找到个突破口，张巧文当然不能错过。 　　“妈！” 　　听到张巧文开出的条件，赵恒急了。 　　“怎么了？三万可不少，比手术价格给得高多了。” 　　张巧文透过后视镜观察俞晶晶，发现她板着张脸，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想也不想直接加了两万，“五万，怎么样？” 　　这种拿钱砸人的方式，直接又粗暴。 　　赵恒不是没见过张巧文在生意场上这么做，可是今天，却莫名觉得难堪。 　　俞晶晶宁可进厂打零工维持生活，也不向学校提任何减免条件，很明显是个自尊心强的。 　　虽然接触时间短，赵恒也知道她这个人有一说一。 　　如果能找到办法，根本不用张巧文说那么多。 　　“五万不行，七万？” 　　张巧文没料到这个女孩这么沉得住气，不顾赵恒反对，又往上加了一码。 　　“行了！别再说了！。”赵恒咬牙。 　　“我到了，麻烦停一下。” 　　俞晶晶放开安全带，礼貌点头，“谢谢你们载我过来。” 　　“你是觉得少，还是有什么顾忌？要是不方便带我们过去，这边可以出路费把人接过来，重新诊断开方。七万只是引见费，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张巧文停下车，回头说道。 　　俞晶晶沉默片刻，摇摇头，“没办法，治不了。” 　　“算我求你了！”张巧文探身去握俞晶晶的手，“你帮帮忙！不管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我尽量满足。” 　　在张巧文触到她手背的那一刻，俞晶晶身子一抖，猛地将手抽回背后。 　　张巧文手悬在半空，笑容越发尴尬。 　　“不是说要迟到了吗？你走。”赵恒低着头，轻声说。 　　不用他提醒俞晶晶也是要下车的，背好书包，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巧文眉头紧皱，“是不是价开得太低了？你这个同学到底什么家境？家里在外头有没有欠债务什么的？要是有的话……” 　　“妈，你别说了。”赵恒仰头靠上椅背，紧闭双眼，“明天请长假，去省城准备手术。” 　　“手术？一块肉挖出去，留碗大的坑，神经受损，琴弹不了球打不成，就连握笔都可能不稳！你想这样一辈子？！” 　　看到赵恒紧闭的眼中沁出湿意，张巧文吸吸鼻子，“这件事你不要管，妈妈来想办法。” 　　赵恒抬手掩住双眼，鼻间骤然涌出的酸涩，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库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大家浑身热气蒸腾，说话都跟吹烟似的。 　　俞晶晶粒汗未出，闷头搬货，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今天货多，辛苦了。”何叔照例多开了二十工钱给俞晶晶，“收完尾，早点回家，高三学业重，别耽误考大学了。” 　　俞晶晶接过，看了眼库房角落。 　　何叔挠挠头，“这几天货品质量不错，抛废的少……” 　　一般每天多出来的边脚料凑凑能有三五斤的样子，今天却只有一斤不到，还碎得不成型。 　　何叔知道俞晶晶家庭条件差，每天择些零碎拿回去，多少能改善点生活。 　　能多留他一般都会多留些，可没有剩的，总不好拆整件切出来。 　　俞晶晶摇头，“够了。” 　　“对了，你来的时候说好三个月，下周二就到了。这库货也搬得差不多，厂里再请短工，至少得等两个月。到时候如果要人，我再找你。” 　　何叔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 　　当初来的时候俞晶晶就知道只有三个月的活，听完只是点点头，也没说以后再接不接着做。 　　“要是考上好大学出了省，估计也没办法过来做了，看我这记性。”何叔笑说。 　　“老何，走不走？”有人在外面探头。 　　“来了。” 　　何叔又叮嘱了几句，带着几个工人离开。 　　豆豆被放出来，条件反射地往角落冲。 　　等蹦到地方，看到这点稀烂的东西，它光火地扇着翅膀跺脚。 　　“肉食！我的肉食呢！” 　　昨天俞晶晶休息，没有过来做工，提前存的那点根本不够它吃的。 　　憋了一天，就等这会儿，居然连一块能下嘴都没看到，豆豆干瘦的身子差点气成河豚。 　　“今天没有，要买。” 　　俞晶晶拎起它放在肩头，拿着货单一一核对库存。 　　气也没法，再气俞晶晶也不搭理它。 　　豆豆吵了一会儿，消耗体力后反而饥渴更甚，只能闭嘴。 　　头天喝过营养剂，身体状况还算不错，俞晶晶便没在冷库久呆，锁门直接去了厂子后门。 　　门房看到是她，笑眯眯掀了旧冷柜上盖着的厚棉布，“今天要多少？” 　　“五块一斤？”俞晶晶看了眼价格牌。 　　上次过来买，还只要三块八，才两个星期，就涨到了五块。 　　“收来的价也涨了，不是我要赚你钱。” 　　门房也不怕俞晶晶不买，她只要过来，从没空过手。 　　“四斤。”俞晶晶放了二十块到桌上。 　　包里一阵骚动，拉锁头被震得叮叮响。 　　“什么声音？” 　　夜深人静，一点响动都能清楚听闻，门房左右看看，满脸疑惑。 　　“称八斤。” 　　俞晶晶慢吞吞摸了张二十，叠在刚才那张上头。 　　“八斤够？你每次最少十二斤……” 　　门房一边唠叨，一边拿个黑袋子把称好的肉装上。 　　肉冻得硬邦邦，块切得齐整，猛一看没什么问题。 　　不仔细闻，也觉察不出里面透出的那点腐烂味道。 　　肉是上好的牛肉，比库里那些边脚料强得多，不是有点问题，也不可能卖这么便宜。 　　周边村子里的穷苦老人，想改善一下生活，偶尔会过来称两斤，回家拿猛料炖煮，才能勉强压得住味。 　　豆豆本就能吃腐食，就不用计较这么多了。 　　“送你点搭头。”门房敲下一小块碎烂的牛肉扔进袋子，递给俞晶晶。 　　“谢谢。” 　　“好再来。” 　　蹲在路边，等豆豆挑挑拣拣吃了小半，俞晶晶把剩下的收好，去站台坐车。 　　“回去不能放冰箱吗？搁床底下，明天得坏得更厉害了。” 　　豆豆从拉锁缝里探出头，不满叨唠。 　　腐肉吃是能吃，那味道就别提了，要是人肉还凑和，不是饿狠了，这烂牛肉它是真下不去嘴。 　　“放不了。” 　　家里的冰箱俞晶晶连门都没开过，进厨房倒水离得近了，孟菊就一脸警惕，生怕她偷里头东西吃。 　　虽然她是往里放，不是往外拿，但瓜田李下，能免的麻烦就免了。 　　“刚刚那个男孩的肉挺香的，皮没破都闻得见，馋人。”豆豆早知道谈不拢，转移话题道。 　　俞晶晶没觉得香，在她看来，所有人都很普通，从不觉得哪里有馋人了。 　　而且赵恒身上有病变的部分，不是关闭了一部分嗅觉，异味就够熏人的，更不用谈什么的美味。 　　感应到俞晶晶想法，豆豆不解，“坏了挖掉不就得了，一挑一甩要不了两分钟的事，他们为什么不干？” 　　俞晶晶知道豆豆没法理解，就没做解释。 　　一具腐尸，头烂剁头，脚烂剁脚，留下能进嘴的，对它来说就完美了。 　　人不一样，头烂了不能剁，手烂了不敢切，他们不仅需要活着，还要活得好。 　　俞晶晶原先想的跟豆豆也差不太多，觉得坏掉切了就完，算不上大事。 　　事实上却是处处顾忌，各种难度加成，远超预料。 　　也是。 　　对活人来说，手的作用太大了。 　　把肉随便划拉掉，那是尸族的做法，不能套用。 　　想到张巧文许诺的那些条件，俞晶晶忽地觉得有些肉疼。 　　七万块，省着些用，够她念完大学的。 　　或许学了医，她能想到办法处理，现在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下了公交，俞晶晶脚步加快。 　　今天作业有些多，还有不少整理出来需要消化的东西，她得抓紧点时间。 　　进了楼道，迎面撞上邻居何奶奶。 　　看到是她，何奶奶快步走过来，疼惜地拍拍她肩膀。 　　“回去好好说说，别太犟了。再忍些时就能走，现在是关键，不要被影响到了。” 　　俞晶晶本就听不懂隐喻，这话又没头没尾云里雾里。 　　看何奶奶满面关切，她只能认真点头，表示明白。 　　“要是谈不好，你来找我，奶奶帮你说。去。” 　　上了楼，往回看，何奶奶还站在原地望着她，那个同情眼神，谁对上都能被感染。 　　俞晶晶虽觉得疑惑，但也没多想。 　　到了家门口，这个迷团才被解开。 　　她的行李被扔了一地，散乱地推在外头，书本更是随意抛洒，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俞晶晶沉默片刻，拿出钥匙开门。 　　锁眼刚拧开一半，门就被猛地拉开了。 　　“滚！” 　　一只玻璃杯迎面袭来，带出飒飒风声。 　　俞晶晶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挡开，玻璃杯落到地上，溅起一地碎渣。 第010章 　　幸亏才服过营养剂，身体不像前两天那么僵化，要不这一杯子砸过来，脸上非得陷个坑不可。 　　“滚！让你滚听到没有！还有脸回我家？睡大街去你！” 　　吴菲狠狠把门边那只塞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揣出门外。 　　垃圾袋本就稀薄，滚过碎裂玻璃，立刻被划烂。 　　积了两天的厨余混着酸臭汤汗弥散开来，先前扔出来的行李无一幸免。 　　俞晶晶脚上沾染了些，油腻腻地打滑。 　　她低头看了一眼，从口袋摸出纸巾，弯腰擦拭。 　　玻璃杯碎裂声和吴菲的吼叫，惊动了上下住户，陆续有人出来探头张望。 　　吴海波把情绪激动的吴菲拔拉到一边，招呼俞晶晶进屋说话。 　　掩上门，隔绝外面视线后，吴海波面色就冷了下来。 　　“现在正是高考的关键时刻，你跟菲菲处不好，影响她考学肯定不行。当初说好是高三念完就搬出去，这也没几天了，提前收拾。” 　　“还有什么收拾的？也没多少东西，都在外头。”孟菊冲俞晶晶笑笑，“这一年多家里也没亏着你，学校该付的钱点点滴滴都帮你付了，当初那点东西换的钱早花用没了，这点细帐都没跟你算过呢。” 　　“你跟她啰嗦什么？让她滚！我瞧见她就恶心！”吴菲拉着孟菊，气哼哼地叫。 　　嘴里说着不想瞧，吴菲一双眼睛却挪也不挪地盯住俞晶晶，一寸一寸审视她五官。 　　以前觉得她土，不管在哪里碰见，吴菲都偏头不搭理，生怕沾上关系，哪曾好好瞧过这张脸。 　　认真看过了，吴菲才知道赵恒原来眼没瞎。 　　眉黑眼亮，鼻挺且翘，一张嫩红色的小嘴位置恰好，再配上雪白肌肤，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法挑出来。 　　虽然不肯承认俞晶晶长得比自己好，但吴菲也不能昧良心说这张脸难看。 　　除开五官，这一身白滑皮肤也叫人惊叹。 　　吴菲知道俞晶晶生得白，却不知道她白得这么好看。 　　长袖长裤掩的地方不算，只看露出的纤细手腕和凉鞋里一双小脚，就知道她浑身上下都是一样的雪色。 　　越是细瞧，吴菲心里那摊酸水越是叽里咕噜冒泡，按都按不住。 　　难怪赵恒喜欢，难怪她拿得住，只这身皮相，就没有男人不吃的。 　　“我给你找个袋子，把外头东西收收。今天先找个旅店住下，明天自己去看看学校附近的短租房，也就十几二十天，花不了多少。” 　　孟菊说着话，拿出早准备好的蛇皮袋递给俞晶晶，“我知道你晚上在做工，手里存了些，家里额外帮你出的那些费用就当糊涂帐，不跟你算了。” 　　说完，她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两张红钞，捏了捏才给出去。 　　“这里有二百块，你拿着。” 　　“妈！你给钱她干嘛？”吴菲一把把钱抢走，直接塞进自己荷包，“你别小瞧她，人家可是傍上款了，全校都知道。哪会稀罕你这二百块钱。” 　　吴菲要赶俞晶晶赶出去的理由，是说她在学校给自己没脸。 　　收留俞晶晶这么久，吴海波跟孟菊早盼着到日子能把人踢出去。 　　听到她居然欺负敢自己女儿，哪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吴菲往外扔东西，两人左右帮手。 　　原本还觉得没到时间，就这么把人赶出去，有点欺负孤女的意思，孟菊这么抠的人，也忍痛拿出二百块买心安。 　　现在听到吴菲打的补丁，两人看俞晶晶的眼神立刻变了。 　　“年纪小小，怎么不学好呢？”吴海波一脸嫌恶。 　　孟菊拉住吴菲，“这是真的？” 　　“你问她。”吴菲冷哼。 　　俞晶晶盯着被搬空的阳台，不发一言。 　　来的时候，那里灰尘遍布，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墙面和玻璃擦干净，攒了一点钱，又买了窗帘挂上。 　　那里面的东西，都是她慢慢布置的。 　　现在说清就清了，空荡荡的，看着格外陌生。 　　“要是这样的话，帐就不能这么糊涂算了。”孟菊一脸精明，掰着手指开始数俞晶晶最近的花用。 　　学校食堂的餐费，卷子费资料费，竞赛报名费，参赛路费纸笔书本等等。 　　零七碎八一算，俞晶晶欠了吴家将近两万块钱的帐。 　　“没钱就不和你算了，现在既然有了，当然要说清楚。不是要你现在就拿，先打欠条也可以，或者让人过两天来帮你结清，也行。” 　　俞晶晶慢吞吞开口。“我住进来一年零三个月又五天，从你们手中直接支出的费用，一共是一万六千八百七十二块，这里面包括所有的学材费。” 　　不等吴海波孟菊二人色变，她又接着说：“住宿，按普通单间价格，一个月三百，十五个月，四千五。吃饭，按菜式算……” 　　俞晶晶扫了眼餐桌上没收下去的两盘小咸菜，“一餐不超过三块。十五个月零五天，我一共在家里吃过二百九十一顿，这样算的话，餐费是……”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吴海波打断，“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记了帐？”孟菊一脸不敢置信。 　　俞晶晶摇头，“没有帐，我记性比较好。” 　　看俞晶晶一本正经的样儿，孟菊嗤笑出声，“嘁，记性，编你！” 　　“那块原金，至少能卖三十万。” 　　俞晶晶没在数字上纠结，直接扔出这句让吴海波跟孟菊白了脸的话。 　　两夫妻被震住，对视一眼，都对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惶。 　　“胡说！原金当初只卖了五万不到，万丰金店的收据也给你看过的。”吴海波迅速反应过来，冷着脸撑足气势。 　　“那块原金一直摆在万丰金店橱窗里。我去看过，卖价九十万，老板跟朋友说收价就是三十多万。进货单也他看了，那人没说不对。” 　　孟菊脑子转得虽然比吴海波慢，但肢体表现力却极强。 　　俞晶晶话才说完，她眼泪就挤出来了，一屁股椅子上开始拍大腿嚎哭腔，“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喝，买斤肉都要算计！她张口就说我黑了钱，我哪里来的钱！家里搜空了也凑不出五千块！她说三十万就三十万？我长这么大摸都没摸那么多的票子，黑了良心……” 　　“一年多管你管你住，还管出白眼狼来了！我爸妈收留你这么久，走了是要贴你二十几万才算完？”吴菲冲上头的火气比父母要真实得多。 　　“没让你们补，只是想说明我不欠你们的。” 　　俞晶晶也在这儿呆够了。 　　不闹出这码事，她还能挨到考试结束，现在双方对立，就没必要再继续两看生厌。 　　吴海波夫妇收留她，搞定户口身份，安排就读重点高中，虽然有利益驱使的原因，但也实实在在做了些事。 　　那块原金，换成初来乍到，对这个社会一无所知的俞晶晶出手，绝对卖不到这么高的价格。 　　就算手里拿着钱，她也没有门路弄到合法身份，更不可能顺利地做为一个普通高中生生活。 　　这笔钱，只当是付给他们的报酬了。 　　不是孟菊硬拉着算出笔欠款，俞晶晶就没想过要跟她细算这些东西。 　　“行，咱们互不相欠！你走！”吴海波一副气急模样，指着门怒吼。 　　看俞晶晶站着没动，吴菲拉开门，“让你走！没听见？” 　　“我还有东西。” 　　“你的东西全在这儿。”吴菲拿脚踢了踢门边装着衣服的布袋，“一堆垃圾，当谁要的你。” 　　“我有个盒子，这么大，上面挂了把锁。”俞晶晶比划，“外面没有。”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反正没看见。” 　　“什么东西？要是在家里，就赶紧给她，让她走。”孟菊恨不得俞晶晶立刻消失，冲着吴菲使劲摆手。 　　“哪有什么盒子啊……” 　　吴菲话还没说完，俞晶晶直接走进她房间，从衣柜底层抽屉里把东西抽了出来。 　　“哎！你……” 　　俞晶晶回头，“这是我的。”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破盒子。”孟菊拉住吴菲。 　　俞晶晶那点东西，孟菊翻来倒去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本以为她怎么也不止带了一块原金出来，结果搜遍了都没有，包里一点零碎都是不值钱的头绳珠子什么的。 　　床底下这只带锁的木盒她也看过，小小的也的不沉，晃动时有玻璃撞击声还带着水响。 　　孟菊估计这里头不是香水就是抹脸的油，小姑娘爱美，偷偷买了锁起来怕人家用。 　　这种垃圾东西要着有什么用？只要能赶紧把俞晶晶送出去，倒找个盒子孟菊也愿意。 　　拿到了最重要的木盒，俞晶晶没花几分钟就把门口要带走的清出来了。 　　两套换洗衣服，几个笔记本，塞进书包就完事。 　　“这是你的东西，都拿走啊！” 　　吴菲看到门前留下的一堆烂摊子，气得冲着俞晶晶背影直嚷嚷。 　　孟菊跟吴海波赶紧拉住她，生怕她又把俞晶晶给招回来。 　　出了巷口，俞晶晶左右看看，进了对街一家快捷酒店。 　　十二点以后房费折半。 　　看了墙上挂钟十一点半不到，俞晶晶就抱着书包在厅里等大半个小时。 　　挨过了时间，花一百二十块要了间大床房，她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拿出盒子，确认营养剂是否完好。 第011章 　　精致锁头已经有了撬动的痕迹，吴菲应该用类似发卡的小东西弄过，锁眼周边满是划痕。 　　知道里面有易碎物品，吴菲不敢用蛮力，里面的东西才没受什么损伤。 　　把装着营养剂的玻璃小瓶摆到床上，一支支细细检查，俞晶晶松了口气。 　　其实这些玻璃瓶极其坚固，不用力摔打，普通碰撞不会出什么问题。 　　从衣柜找出时，她也没嗅见漏洒的气味。 　　只是没亲眼瞧过，俞晶晶总不太放心。 　　毕竟这东西对她来说实在重要，一点闪失都容不得。 　　若不是吴菲以为这东西贵重，贪心收起来，开门时砸向她面门的水杯，就是这些营养剂的下场。 　　她确实是大意了。 　　回想门前那片狼藉，俞晶晶有些后怕。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应该保管得更仔细才对。 　　出来这么久，她一向低调行事，与人发生冲突这是第一次。 　　本以为自己小心谨慎就会毫无疏漏，谁知却算错了人心。 　　“没了营养剂，不还有血食吗？两个老的肉柴，小的那个倒有点滋味。营养剂真要坏在他们手里，咱们也不用客气。”豆豆蹦到床上，想到错失良机，满是可惜。 　　营养剂要是毁了，俞晶晶脾气再好也得爆，料理这几个人分分钟的事。 　　“想都别想。”俞晶晶嫌恶皱眉。 　　她本就对血食不感兴趣，更何况是那种人，做原料她都不收。 　　“没必要对血食这么抵触啊！你不试怎么知道呢？吃不下又不是不能吃，一时接受不了没事，试两回就习惯了。营养剂真要废了，总得生存。” 　　“这些暂时够用，就算没了，我也能自己制。”俞晶晶盖上盒子。 　　劝说俞晶晶接受血食这件事，豆豆试过不下一百回，没哪次成了的。 　　俞晶晶吃香它不也能喝辣么？ 　　只可惜馋肉的被个和尚管着，哪能不憋屈。 　　它就不懂为什么俞晶晶这么不懂得欣赏，明明闻着又香又钩人，硬是嫌血气腥。 　　她可能长了个假鼻子。 　　俞晶晶没时间搭理一旁疯狂吐槽的豆豆。 　　她一边清理东西，一边观察四周。 　　这间特价间房在酒店一楼，又小又窄不说，唯一一扇窗还对着走廊，空气完全不流通。 　　墙纸潮湿起皮，房间里的霉味散不去，就特别气闷。 　　俞晶晶本可以闭住鼻腔，甚至彻底阻断呼吸来杜绝这些气味，但她想了想，还是没那么做。 　　既然已决定做个人，那就好好做，细节也要注意。 　　屏蔽掉人体病变处的不好气味，已经让她的呼吸频率起了变化，若是再忍不了普通异味，阻隔成了习惯，离暴露的那一天就不远了。 　　这样一间房，做特价也要一百二，稍好些的，翻倍都不止。 　　就她存的那点钱，十天都撑不过。 　　青年旅舍，按床位收费，价格低廉，学校附近好像就有两家，只可惜不适合她。 　　人际交往俞晶晶不在行，自身情况也特殊，综合考虑，还是单独居住比较好。 　　想来想去，孟菊建议的短租房居然是最可行的。 　　找房子需要时间，明天正好是周日，一整天估计能搞定了。 　　阳明高中毕业班抓得紧，像七班这样的平行班，也只有周日下午才有半天假。 　　上午一般是周考，一周学习的重头戏，这一个星期有没有好好消化，就在今天的卷子上见真章。 　　一般没人会在这天请假，请了张老师也不会批。 　　所以冯远接到俞晶晶代请假的电话时，就有些担心。 　　她虽然身体差，但只要不是太严重，都会尽量到校，更何况今天是周考。 　　“真的不要紧吗？去医院看过没？”冯远追问。 　　“不要紧，躺躺就好了。你帮我跟张老师说一声。” 　　冯远还想说话，那头就把电话挂了。 　　“不舒服就得去医院，在家里躺着怎么能行呢？不检查清楚，误了大事都不知道。”冯远到办公室帮俞晶晶请假，张老师也是一脸关切。 　　一班赵恒检查出问题的事，老师这边都传遍了，学生都瞒着消息，怕影响大家最后的关键冲刺。 　　学生们成天窝在教室里，身体素质差那是肯定的，像赵恒这样一查就查出大问题的，少是少，但也不是没有。 　　俞晶晶向来身子弱，假也请得多，可从没说病到周考都来不了。 　　张老师想到赵恒这事，不免为她提着心。 　　“她声音听着还好，应该问题不大。真要特别严重，说话会磕巴。”冯远凭经验推断。 　　“嗯，等周一我再问问她，你去。”张老师点头。 　　赵远是抽课间出来的，到班就看到有人立在教室窗外，盯着自己位置瞧。 　　走廊上人来人往，偏偏就他格外醒目，一眼就能从人堆里挑出来。 　　昨天赵恒追着俞晶晶走的时候，冯远也在。 　　当时俞晶晶的态度很明显了，虽然没什么强烈表情，但以冯远对她的了解，就知道她是真的不待见这个人，并不是别人胡猜的那种关系。 　　班里人一早就为这事议论个不停，他帮着解释都没人听。 　　俞晶晶请假，冯远都有几分怀疑她是不想被赵恒纠缠才躲开的。 　　果不果然，这人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居然堵到班里来了。 　　“找俞晶晶？”冯远面色不善地走上前。 　　赵恒转头，打量赵恒一眼，“你是……” 　　“她今天请假了。”没什么好寒暄的，冯远直入主题。 　　“是吗？” 　　赵恒看了看俞晶晶空着的位置。 　　难怪不在。 　　“你以后不要来班里找她，影响不好。”看赵恒转身要走，冯远提醒。 　　“影响？什么影响？” 　　赵恒面露疑惑。 　　“你家不是很有钱吗？现在大家都在传她傍上你这个款了，这不算是影响？你要是没那个意思，就别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 　　冯远的一脸警惕，倒让赵恒生出趣味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那个意思？”他笑笑。 　　冯远瞬时紧张，“学校那么多女生，漂亮的多得是，她那么普通……” 　　“她不普通。” 　　俞晶晶会相面瞧病这事除了赵恒没人知道。 　　话说出来，觉得冯远可能不理解，他又找了句浅显的，“我是说，她也很漂亮。” 　　冯远什么脸色赵恒没去瞧，只知道他大概很生气，进教室的时候把门甩得砰响。 　　赵恒阴郁的心情，因为这一点小玩笑变得明朗了许多。 　　下楼的时候，因着冯远提醒，赵恒便四周留意了一下。 　　那些话虽然是背着他说的，但偶尔也有几句落到耳中。 　　“她不是那种人。” 　　两个女生一脸惊惶地回头，看到话题主人公就站在身后，吓得快步跑开。 　　赵恒本想多解释几句，却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上课铃响起，所有人都像者行孙被吸进葫芦里一样，刷地涌进班里没了影。 　　赵恒跟着走了两步，习惯性想把书包带子往肩头揽揽，触手摸了个空，才记起自己是来学校请假的。 　　感觉到手机在震动，赵恒接起，顺着空无一人的楼梯下行。 　　“假请好了吗？” 　　“嗯。” 　　“司机在学校外面等你，回家好好休息，书就别看了。”张巧文说完，又问：“那个女孩是高三七班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边的事忙完正好到中午，一会儿我过去，等她放学出来再聊聊。” 　　“别来学校，也别找她。”赵恒声音拔高，“不是说好直接手术的吗？” 　　“行行行，我不去学校。” 　　张巧文的敷衍太过明显，赵恒无奈。 　　“她今天请假，人不在班里，找也没用。” 　　“知道了。”张巧文抱怨，“不找她行了？上京第五人民医院的何教授看了传过的资料说可以做，已经帮着提前把手术排了，等详细做过检查就能知道具体方案。你这几天安心在家呆着，那边安排好了我就陪你一块过去。” 　　“手术……把握大吗？” 　　“当然了，那可是何教授，这方面的一把刀！要是做得好，恢复快，能赶上高考。” 　　“那就好。”赵恒牵动嘴角。 　　“要是求到偏方，内服外用，根本不需要挨一刀……” 　　听到那边突然挂断的声音，张巧文看了眼手机，一脸无奈。 　　自从昨天检查出问题，赵恒行为举止就变得有些反常。 　　说是没所谓，哪能真不在乎呢？他必竟还是个孩子。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张巧文心疼得不行。 　　手术总归是有风险的，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保守治疗最好。 　　忙完手边的事，张巧文打了几个电话，顺利查到了想要的地址。 　　车开到毫无规划的城中村这一片，没进巷口就堵住了，张巧文只能把车停到路边，举着纸条一栋栋地找。 　　“妈，洗衣机不要放阳台呀！不是说好这边给改个书房吗？我屋那么小，放了桌子身都没法转。”看吴海波跟孟菊商量着把洗衣机挪到阳台，空出个地方摆花盆，吴菲嚷嚷。 　　“改阳台不要钱啊？敲敲打打人工就不少，还不算料钱。过两个月就出去上大学了，屋都空出来了，还要书房干嘛。”孟菊摆手。 　　“不是有卖原金的钱吗？”吴菲嘟嘴。 　　昨天俞晶晶一走，她就拉着孟菊把这事问出来了。 　　“你爸换的新车，你的平板，还有国外夏令营的钱，天上掉啊？房子贷款也提前还了不少，那点钱够什么？这几个月那丫头生活费真是我捞腰包出的，你以为花的她自己的啊？” 　　想到家里那几张七零八碎的银行卡，孟菊愁得不行。 　　要再来个跟俞晶晶一样的傻子，扔笔外财给她多好。 　　“妈，有人敲门。”吴菲啃着冰棒，坐沙发上拿脚丫子指挥。 　　“生你不知道有什么用！天天伺候着，拿我当老妈子使！” 　　孟菊戳了她脑门一指，这才慢吞吞去开门。 第012章 　　看到门外这位挎着名牌包，衣着华贵的妇人，孟菊第一反应是敲错了门。 　　可楼上楼下，也没听说过谁家这么富贵的亲戚，只看手指上鸽子蛋那么大的钻戒，就差点把她眼睛闪瞎。 　　透过从拉开的门缝，张巧文一眼就把这家的底细瞧清楚了。 　　找人打听的时候，她稍微了解了一下俞晶晶的情况。 　　大概知道她寄居的这个亲戚家境况普通，属于社会底层。 　　亲眼看了，发现这里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差，张巧文越发安心。 　　品评完这身自己进店摸都不敢摸的华丽衣饰，孟菊抬起头，这才发现张巧文一直往屋里打量。 　　警惕心一起，她赶紧把门拉紧了些，“你找谁？” 　　张巧文挂上笑容，“俞晶晶在家？” 　　“你找她？找她干嘛？”孟菊一脸奇怪。 　　“能进去说话吗？”张巧文捏着纸巾擦擦额上汗珠。 　　顶着大太阳在巷子里转了大半个小时，脚走疼了不说，还出了一身的汗，她现在就想坐会儿。 　　“俞晶晶不在，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回来我告诉她。”孟菊挡在门口寸步不挪。 　　“妈，谁呀？”看孟菊挤在门缝里跟外头人说了半天，吴菲趿着拖鞋懒洋洋从沙发上起身。 　　“找俞晶晶的。” 　　吴菲本来要进房，听到这话，走到孟菊身边往外探头。 　　张巧文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挡在外头过，脸色本来就有点僵，屋里又有人挤过来围观，表情就更难看了。 　　“哎呀！妈！” 　　看清外头站着的是谁，吴菲猛地攥住孟菊胳膊，惊呼出声。 　　孟菊被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把门甩上了。 　　张巧文在外头碰了一鼻子灰，火头蹭蹭往上窜。 　　想到来的目的，忍了又忍才没调头离开。 　　“妈！你干嘛呀！”吴菲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把门拉开，“张阿姨，真不好意思，我妈不认识您。来，您快进来坐！” 　　“菲菲……” 　　孟菊话没说完，吴菲就把人引进了屋。 　　一套二的房子，客厅逼仄，摆了电视柜和沙发就只能留出条两人擦肩对过的走道。 　　吴菲刚躺在沙发上看综艺，头尾扔着一堆没吃完的零食，茶几上随意扔着换下来的衣物，到处乱糟糟的。 　　“家里乱……”感觉到张巧文嫌弃眼光，吴菲有点尴尬。 　　早知道就晚点开门，先把屋里收拾一下了。 　　“妈！你清下东西！我去烧水。” 　　吴菲一边说话，一边扒拉开沙发上的零食袋，给张巧文腾出个坐的位置。 　　“菲菲，这人谁呀？说是来找俞晶晶的，她又不在家，你招进来干嘛呢？”孟菊把进厨房烧水的吴菲拉到一边，小声嘀咕。 　　“这是我同学赵恒的妈妈，做大生意的，特别有钱！” 　　时间紧，吴菲也不好跟孟菊多解释，不过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已经让孟菊态度大拐了一个弯。 　　“大生意？难怪一看就是富贵人！” 　　“家里不是有好茶叶吗？在哪儿呢？” 　　吴菲拉开柜门寻摸，孟菊赶紧帮手，七手八脚把茶泡好准备往外端，她才觉得不对。 　　“哎？她是来找俞晶晶的，咱们招待个什么劲啊？” 　　“爸不是准备跟人合伙办个小型加工厂吗？张阿姨公司也有这方面的业务，要能搭上关系，肯定少不了好处。” 　　吴菲早把赵恒家世摸得一清二楚，张巧文公司业务发展的几大方向，对她这个有心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真的？” 　　“那还有假。” 　　“你爸在楼下老何家，我把他打回来！” 　　孟菊摸手机，吴菲就端着泡好的茶进了客厅。 　　“张阿姨，喝茶。” 　　张巧文看了眼沾满指纹的油腻水杯，笑着点点头，却不伸手。 　　朝里屋打量了一下，确定俞晶晶不在家，张巧文虽有点失望，但觉得这样也正好。 　　俞晶晶一个学生，哪知道钱的重要性。 　　那天她费了那么大劲都没把这事说通，其实是方向搞错了。 　　擒贼先擒王，有些事还是要大人说了才做数。 　　“张阿姨，吃水果。”吴菲笑着把切好的果盘递到张巧文面前。 　　“你认识我？” 　　吴菲过于殷勤的举动和称呼，终于引起了张巧文的注意。 　　“您来学校给赵恒送过衣服，我见过您。” 　　“你不是一班的？”张巧文仔细打量吴菲，疑惑道。 　　“我在二班。” 　　“哦。” 　　“我跟赵恒挺熟的，最近都一起坐车回家。他成绩好，平时总给我辅导功课，我都说了不想麻烦他，他还非要教……”吴菲羞涩微笑。 　　张巧文不是傻子，看她摆出这副表情，哪还不知道这女孩对自己儿子有想法。 　　赵恒打小就受女孩欢迎，从幼儿园就开始收情书。 　　从那时起一直到高中，张巧文不知帮他拂去多少烂桃花。 　　自己儿子什么眼光，张巧文门清，吴菲这样的，她挡都懒得挡。 　　“是吗？呵，都是同学，互相帮助很正常，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他，没事的，不影响。”张巧文看看时间，“你爸呢？不在家吗？” 　　“他刚出去了，一会儿就回。”吴菲陪笑。 　　吴菲不确定张巧文有没有听懂自己话中隐喻，不过看她态度还比较亲切，就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手里苹果削得越发起劲。 　　“刚才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是菲菲同学妈妈。”孟菊从厨房出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你找俞晶晶有什么事？她不在家，你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吴菲坐在旁边，手上活慢下来，耳朵竖得老高。 　　赵恒带着妈妈来学校找俞晶晶，引发轰动，吴菲当时气得狠，后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事不可能。 　　别人对俞晶晶不了解，她还能不知道吗？ 　　村里村气不讲打扮，遇到人多就往后躲，从没跟哪个男生走得特别近过，明显是没开那个窍。 　　结合当天俞晶晶的反应，她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舆论引导的那个方向。 　　想明白了，却不代表吴菲不发作。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是丢了大脸，今天早上上课的时候还有人拿绿纸折帽子往她桌上扔。 　　幸好是把俞晶晶赶出去了，不然吴菲能憋炸。 　　削完手里这只苹果，张巧文的话也说完了。 　　知道了来龙去脉，吴菲安心之余，又有些焦躁。 　　“胳膊上动刀，又不是开腹，这应该就是一个小手术，不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吴菲插嘴询问。 　　“哪是什么小手术，底下牵着神经，就算做成了，也会损失一部分功能。”张巧文叹气。 　　“做成了也不能全好，要是没做成，那胳膊就是废了？”孟菊瞪眼。 　　张巧文没应声，只是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知道赵恒的病居然这么棘手，吴菲眉心微皱，不过脑子转了几圈，她就自己顺过来了。 　　手没了怕什么，又不是家里钱没了，何况他生得那么好，光看那张脸过日子就够本了。 　　吴海波回来了，孟菊拉着他坐下，把事情讲了一遍。 　　“没听说老家有神医啊？土方子是有，头疼脑热能治，疑难杂症该去上京医大附属分院看？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知道张巧文可能会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吴海波比吴菲还殷勤。 　　“看病还是得找正经医生！你别听那丫头瞎忽悠，她脑子有毛病，话都说不利索。” 　　昨天晚上一家三口收拾门口那堆垃圾收到转钟，吴海波还被玻璃碴割了手，血流了一地。 　　提到俞晶晶，他满肚子的火，哪有半句好话说的。 　　吴海波夫妇合伙劝张巧文不要相信俞晶晶胡话的时候，吴菲也在一边帮腔。 　　“她又不光在老家吴范村呆过，还跑过好些地方呢。只要沾点亲，都能跑去打秋风蹭吃蹭住，穷山沟沟哪有什么神医？估计是听村里那些老迷信瞎掰唬出来的，您可千万别信。” 　　“她住过的几个村子，有详细地址吗？”张巧文眼睛一亮。 　　吴海波跟孟菊对视一眼，“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说是有亲，实际上几十年都不往来了。” 　　直接从这边找答案，看来是没戏了，还得指望俞晶晶。 　　聊了这么会，张巧文已经看出来这家人特别不待见俞晶晶，一提到她就满脸不耐烦。 　　不过关系再差，他们也收留俞晶晶住了一年多，应该是能给她施加一定压力的。 　　想到这里，张巧文从手提包里取出个厚厚的纸袋。 　　三个人盯着她把东西放到桌上，都没明白什么意思。 　　“这件事我跟晶晶说过，但她不愿意配合。今天过来的目的，就希望你们能帮我说服一下。只要能带我找到人，除了这三万块以外，还会再额外追七万。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我只要结果。” 　　张巧文打开纸包，露出里面三叠粉色钞票。 　　“十……十万？”孟菊有些结巴。 　　“找神医？包治？”吴海波迅速抓住问题关键。 　　“找到人就可以了，能不能治好，跟你们没关系。” 　　吴海波眼中瞬时放出光彩，“我这就去问她！” 　　他猛地站起来，大步往阳台冲，孟菊跟吴菲连阻拦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等吴海波脸色难看地从房间出来，张巧文才笑了起来。 　　“不着急。” 　　她抬腕看表，“五点多，出去有事也该忙完了，我多等会儿没关系的。” 第013章 　　“……家里房子小，原先就说好住一年，昨天到了日子，就搬了。这孩子也是实心，不是我们不留，是她自己硬要走的。” 　　张巧文摆定姿式要等到人回为止，干坐了半响，大眼瞪大小眼实在敷衍不过，孟菊只能把实情稍微美化了一下说了。 　　“要办的事你不用担心，最晚明天，明天上午！我一定给你个交待！”吴海波接下句。 　　吴海波胸脯拍得砰砰响，张巧文脸色却难看至极。 　　坐了这么半天，这两个人东西扯西拉提了一堆要求，不是为了等俞晶晶，她哪会忍到现在。 　　只要把话题带到俞晶晶身上，几个人眼神就开始发飘，她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挨到瞒不下去才说，这不是把她当傻子盘吗？ 　　“那她现在在哪儿？”张巧文心里窝着火，却还要维持住表情。 　　“……这。” 　　孟菊看了眼吴海波，吴海波又看吴菲。 　　“看我干嘛？我哪儿知道！她今天又没来上学。”吴菲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人在哪里。近的话，现在就过去。” 　　张巧文倒是想自己打，但俞晶晶软硬不吃，只要得靠这家人出面，她就只能把火气忍住。 　　“电话？” 　　又是一轮你看我我看你，成功把张巧文全部的耐心耗光。 　　“你们连她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你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就是租房的室友，至少也得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张巧文猛地一拍桌子，把三个人吓了一跳。 　　平时在公司教训下属的气势一拿出来，原先努力维持的亲和瞬间崩塌，张巧文一张脸冷得跟冰似地，孟菊胆子小，怵得眼都不敢跟她对。 　　“张阿姨，你别生气。电话……我问问。” 　　吴菲赶紧回房，捣鼓半天，终于联系到七班一个同学拿到了联络薄上的电话。 　　客厅气氛继续僵持，张巧文一声不吭，吴海波跟孟菊盯着桌上那三万块，一颗心七上八下地。 　　早知道有这么笔外财送上门，昨天就不该把人往外赶，世上真是没后悔药吃！ 　　“接通了！”吴菲一脸欣喜，快步走到吴海波身边把手机递给他。 　　吴海波顶着张巧文如刀光，迅速接过电话。 　　“喂。” 　　开着免提，俞晶晶的声音清晰传出。 　　“晶晶啊？我是你吴叔！”迅速表明身份，吴海波冲张巧文点点头，挤出一脸笑又问：“你现在……”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利落收了线。 　　吴海波笑还挂在脸上，张巧文也保持着一脸殷切。 　　茶几上这只受到空前瞩目，又迅速哑然无声的手机，跟旁边那一摞粉色钞票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看到张巧文的脸再次垮下来，孟菊的心忽悠悠地沉到了底。 　　这丫头……真是够狠！ 　　“肯定是不舒服！她身体差，经常请假休息，今天早上不也没上课吗？难受就不愿意说话，一向这样。” 　　吴海波把张巧文送到门外，“您放心！我保证明天亲自带她去公司！她呆过的几个村都在省内，最远开车半天就能到，误不了事！” 　　张巧文是见识过俞晶晶犟脾气的，却没想到她对待收留自己一年多的亲戚也是这种态度，一看就是平时关系差到了极点。 　　利用这些人劝服俞晶晶的想法有了些动摇，但靠自己事情也是难办，既然吴海波承诺一定把事办好，张巧文只能暂且相信了。 　　俞晶晶住哪儿，接不接电话，愿不愿意跟他们联系，这在吴海波眼里都不是事儿。 　　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一早去学校堵就得了。 　　想着俞晶晶直接挂断的那个电话，孟菊半晚上都没睡着。 　　大半夜被扔了东西往外赶，是个人就要记恨。 　　要是硬犟着不肯配合，这大水冲来的十万块又得被浪卷回去，她越想就越不得劲。 　　“睡你！哪那么多事！”被孟菊唠叨搞烦了的吴海波翻个身。 　　俞晶晶老实巴交一个闷坨子，明知道原金卖了三十万，憋了一年多，临走前才敢提了一句，哪有比她更好拿捏的？ 　　听了吴海波的意思，孟菊心也安了，两个人四仰八叉，一觉美梦到天亮。 　　第二天到学校，问过班主任知道俞晶晶今天又请假了，吴海波眉头紧皱。 　　“马上就要高考，这么关键的时候，学生说请假就请假？你们老师也不管管的吗？” 　　张老师奇怪看他一眼，“俞晶晶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你来学校问了才知道。做为她的家长，你有立场质问我吗？” 　　吴海波被问得哑口无言，想驳回去又不知说什么，只能尴尬笑笑。 　　“请了一天？她下午来不来？” 　　“你回家问问不就知道了。”张老师没好气的说。 　　他知道俞晶晶寄居这家人待她一般，却不知道被忽视成了这样。 　　一个大活人，不舒服躺在家里休息，自家不找找到学校来，他也是第一回 见了。 　　吴海波不好说俞晶晶已经搬出去了，硬头皮听张老师训了一通，才不情不愿离开。 　　说好上午搞定的事，拖到下午都没个结果。 　　张巧文当然发了脾气，吴海波又咬死明天保证完成任务，拖也要把俞晶晶拖到她面前。 　　第二天，第三天过去，俞晶晶依旧不见人影。 　　吴海波蹲在学校门口，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看着最后一个学生进了校，大门紧闭，他撑着膝盖起身，腿颤得差点一头磕马路牙子上。 　　缓了一会儿，他摸手机搓了半响，才把电话打出去。 　　“喂，是我。张……” 　　“别再说今天又没见到人！”张巧文冰冷声音传来。 　　吴海波连赔笑都赔不出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都在这儿守两天了，早上五点我就……” 　　张巧文打断他，“我找人查过了。俞晶晶不是主动搬的，是你们一家人把她东西扔到楼道，逼走的。” 　　“不是……没这回事！”吴海波一惊。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根本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要是我儿子因为拖延影响到手术效果，你就等着！”张巧文冷冷挂断。 　　“喂！喂喂！” 　　吴海波赶紧回拔，那边不再给出半分回应。 　　知道马上就有十万块到手，孟菊这几天购物欲爆棚。 　　不光买了新衣服，还去高档造型店做了贵价头，找张巧文问来的金店VIＰ老客八折她也没浪费，直接刷卡买了个折完四万多的钻戒套到了手上。 　　见过张巧文通身气派，孟菊哪还看得惯自己这一身老妈子装扮。 　　当初卖原金那三十万全被吴海波霍霍了，除了抠出点生活费，她一点好都没捞着。 　　这回的十万块，她至少得抓一半在手里，怕吴海波抠着不放，孟菊学聪明了，搞提前消费。 　　吴海波铁青着脸回家，看到的就是孟菊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模样。 　　“你把钱花了？”他怔怔盯着孟菊手上钻戒，“买了这个破玩艺？” 　　“没花，在柜里放着呢。我刷的信用卡，这几套衣服八千，头发三千块做的，戒指花了四万九千二，打了个大折扣！”孟菊得意晃手。 　　“你疯了！信用卡刷了不用还啊！家里钱全投到生意上，为个手续耗到现在，本折得饭都吃不上了，你还买这些没用的！” 　　吴海波本就憋火，看到孟菊这狮毛头大钻戒，气得把衣服扔到地上拿脚踹。 　　“你才疯了呢！你那手续张巧文不是拍板要帮着办的吗？柜里三万块放着，马上还能再进七万块，我提前花点怎么了？上回你还不是买新车了！”孟菊心疼衣服，一头撞上吴海波，不依不饶撕扯。 　　“俞晶晶那丫头跑了！找不见人！从哪儿变十万块给你！”吴海波一把将她呼开。 　　“跑了？”孟菊一定，“你不说学校肯定能堵着吗？” 　　“贼丫头！猴精！一直装病请假。张巧文儿子那病拖不得，她就非得这时候掉链子。”吴海波恨恨啐了一口。 　　他说一句，孟菊心就抽一下，揪揪地疼。 　　要知道俞晶晶身上背着十万块，那天她抱着大腿也该把人留下来！ 　　“去！把东西都退了，退了！” 　　孟菊弱弱开口，“戒指退不了，折扣品不退……啊，衣服。” 　　两人低头，看到地上被踩着得跟咸菜一样的名牌时装，大眼瞪小眼。 　　门被敲响，孟菊抹着泪去开，三四个男人站在外头表明身份，说是张巧文让过来拿钱的。 　　眼挣挣看着还没捂热的三万块钱被取走，孟菊眼泪跟开了闸似地放，吴海波一屁股坐到沙发，头重脚轻。 　　俞晶晶背着书包从酒店出来，手里拧着只滴着血水的袋子。 　　从她身边路过的人，无一不加快脚步以手掩鼻，投来嫌恶目光。 　　“去！把那房间找人好好打扫一下。赔的这六百块哪够换墙纸，真ＴＭ晦气！还有地毯……我的妈！地毯也沾了东西，快！快清理一下。”酒店大堂经理捏着鼻子跳脚。 　　听到身后酒店为了地毯污渍闹成一团，俞晶晶迅速拐出路口。 　　书包里隐约传来撞击声，豆豆又在盒子里闹得厉害。 　　想到这事都是因它而起，俞晶晶没好气地拿手肘顶了下书包。 　　她力道用得巧，只一下就让豆豆安静下来，乖巧如鸡。 第014章 　　一周过半，俞晶晶的身体又开始变得僵硬。 　　在酒店大厅办赔偿手续的时候，她坐得太久，出门后虽尽力迈步前行，还是比一般人走得慢些。 　　酒店经理嘴上虽抱怨个不停，但也知道俞晶晶是个穷学生，连住几天没人要的特价房，能赔出六百块已经很不容易。 　　所以俞晶晶走得再慢，也没人追着去讨新帐了。 　　“订间好点带冰箱的房，至于坏成这样吗？我平时就这么吃的，怪只怪肉太碎烂！” 　　豆豆蹦到公园长椅靠背上，先发制人。 　　俞晶晶把包搁在腿上，活动一下僵硬四肢，“你该改改这吃边扔的毛病，不然，换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得被赶。” 　　“说清楚啊！明明那些人闻到味道过来敲门才闹起的事，是你买的肉食坏了！和我不相干！” 　　提到味道，俞晶晶皱皱眉头，看了眼搁在地上的袋子。 　　昨天从冷库门房那边买来的牛肉品质比以前更差了，没有冰箱存放，一夜就化成了渣水，散着股浓浓异味。 　　好点的肉不是没有，可都太贵，带冰箱的房间比特价房翻了一番，更是付不起价钱。 　　出来整整三天，她一刻都没闲着。 　　学校附近能找房源都找过了，价钱便宜的，都是需要合租的房子，看过环境就直接pass掉了。 　　贵一点的普通单间，三个月起租，还得交一大笔押金。 　　手上剩的两千多块，全填进去都不够。 　　厂里工作没了，豆豆的肉食每天不能断，只能花钱买。 　　现在被酒店赶出来，特价房也不能续，晚上住处都没着落，俞晶晶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扔了扔了！我不吃！”看俞晶晶休息够了，弯腰提起袋子起身，豆豆严正抗议。 　　“还剩挺多，能够晚上一顿的。” 　　剩下这些都是豆豆挑拣出来不要的，以前由他，现在拮据，就不能这样了。 　　“没有钱，就去拿呀！那边，那个男人，很有钱。” 　　豆豆激动扑扇翅膀，指着前面一个富态男人直蹦跶。 　　俞晶晶瞧了一眼，伸手将豆豆捞进书包。 　　“你知道不能这样做。” 　　她拉上拉链，把激动叫嚷的豆豆彻底隔绝。 　　既然进入人类社会，就要遵从人类的行为准则。 　　路边到处都是天眼摄像头，敲倒这个男人是小事，被警察追踪，捉进监狱切片，却是得不偿失。 　　走出街心公园，又撞上刚才豆豆指过的那个中年男人。 　　大金链子粗戒指，腰包鼓鼓囊囊地，举手机喷唾沫，谈几百万的生意。 　　这种人，丢个几百上千块的，应该也不算什么…… 　　俞晶晶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最终默默离开。 　　感觉到俞晶晶心动又转为压抑的过程，豆豆在书包里急得跳脚。 　　呆在基地虽然只能吃风化的肉干，但好歹原材对口。 　　现在沦落到吃低等肉食，还是这种烂成稀糊的，它真觉得这日子是一点活头劲都没有了。 　　闹归闹，俞晶晶不搭理它，豆豆急冒了烟也是没法。 　　俞晶晶打算去昨天下午看过的一处合租房，离学校挺近，是个地下室的单间。 　　面积十来个平方，只有一张高低床，下铺住了个四十来岁的大嫂还带个孩子，因为缺钱，就打算分租上面空出来的床铺。 　　因为是学生，凭阳明高中学生证可以免押金，一个月只要二百块，是俞晶晶找过房子里最便宜的。 　　合租她本来是不考虑的，但形式比人强。 　　“俞晶晶！” 　　正要进楼，听到身后有人呼喊，俞晶晶停下脚步。 　　赵恒站在马路对面，冲她使劲挥手。 　　他手臂摆动幅度大到让人无法忽略，俞晶晶只能举起手晃了晃做回应。 　　绿灯亮起，赵恒匆匆跑过来，仔细打量俞晶晶，半响才舒了口气。 　　“这几天你去哪儿了？学校周边都找遍了，听人说昨天在这附近见过你，我就一直守在这边，幸好碰着了。” 　　“你找我？找我干嘛？”俞晶晶奇怪。 　　他们好像不熟？ 　　想了想，俞晶晶目光落到赵恒手臂上。 　　“找我没用，你还是去做手术。真的不能再拖了。”估出他寻找自己的意图，俞晶晶摇头。 　　“我不是为了这个找你。手术已经在排期了……” 　　“你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得进去了。”俞晶晶抬手看表。 　　“我听说你被家里赶出来，身上也没带什么钱，这几天，你都住在哪儿？怎么过的？” 　　赵恒一边说话，一边打量俞晶晶身后这栋破败旧屋，“你租了这里的房子？” 　　“准备租。这有个地下室，挺便宜的。” 　　“住地下室？”赵恒一脸不可思议，“马上就要高考了，在这种环境里能好好复习吗？又潮又闷还有蟑螂什么的，你一个女孩子……” 　　俞晶晶没吭声。 　　环境什么的对她影响其实不大，除了必须跟人合租比较麻烦以外，她对这间房还算是满意的。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不得已。” 　　看俞晶晶一言不发，赵恒讷讷道歉。 　　俞晶晶独来独往，在学校没朋友，在外面没亲人，一个女孩被赶出家门，还连着三天都没有到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许多不好的事。 　　听人说俞晶晶白天在学校附近出现过，赵恒一早就到这边守着，想着万一碰着了，有什么情况也能帮把手，并不是故意来看她笑话的。 　　不是俞晶晶提醒，他身体上的状况恐怕要恶化到一定程度才会发现，在困难的时候帮她一把，也是应该。 　　“谢谢。” 　　听了赵恒磕磕巴巴的解释，俞晶晶微笑。 　　看俞晶晶没生气，赵恒终于安心。 　　“吴海波下午去我妈公司闹过，非把定金要回去，说神医他一定能找回来。这会儿……”他看看时间，“应该是去离市最近的长远村了。” 　　“哦？” 　　“他有点财迷，听我妈许了诺，就一头钻进去了，这回不拿钱都愿意先干事儿。”赵恒笑笑，“你在长远村住过三个月，跟那儿的人最熟，他打听好了去的，就想找神医回来得赏金呢。” 　　俞晶晶说治不了，赵恒就信她。 　　吴海波上窜下跳四处忙活，注定得不到结果，提起这事，就是图她一乐。 　　俞晶晶听了，只是点点头，没什么大的反应。 　　从那个家里出来，她跟这家人的关系就彻底截断了。 　　一个陌生人在路上摔了一跤，回看一眼，知道了，这就是她听完赵恒叙述后的唯一感觉。 　　“你明天上学吗？”发现自己好像说了没用的话，赵恒赶紧换话题缓解尴尬。 　　“去的。你呢？” 　　“过两天就要手术了，我得在家做准备。” 　　提到手术，赵恒表情就没那么轻松了，虽然极力掩饰，却也能看出紧张。 　　俞晶晶撤掉嗅觉屏蔽，一股浓烈的气味瞬时涌来。 　　这股味道才漫出两秒，就激得她迅速将这部分嗅觉给闭上了。 　　“怎么了？”发现俞晶晶脸色瞬间有了变化，赵恒问道。 　　俞晶晶摇头，“没什么。” 　　觉得赵恒人不错，她就又帮着查验了一下。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天，情况就变得这么严重。 　　那块病变组织，已经恶化到了更深层的部分，原先挖取掉表层就能保住手臂，现在却是得截掉胳膊才能防止扩散了。 　　“是不是我的情况不太好？” 　　赵恒知道俞晶晶有相面观病的本事，看她紧盯着自己上臂，很容易就猜出她色变的原因。 　　“确实不太好。”俞晶晶说话一向直来直往。 　　“医生很有信心，手术肯定能成功的！” 　　赵恒自己给自己打气，除了声音有点虚，没别的毛病。 　　“加油。” 　　俞晶晶点点头，回手指指楼道大门，“那我就先……” 　　“啊，行，你回去。明天记得回校，你休息好几天了都。对了，你手机话费我帮你充上了，最好开机方便联系。”赵恒摆手，“去。” 　　俞晶晶推开门，正要往里走，赵恒看着她的背影犹豫半响，还是追了一步。 　　“俞晶晶……” 　　“什么？”她回头。 　　“……真的没有办法吗？除了手术以外。”赵恒笑得有些勉强，“我不是不信你，就是……” 　　俞晶晶正要给出肯定的回答，书包突然剧烈抖起来。 　　猛地将书包按住，俞晶晶跟赵恒摆摆手，快速冲下了楼。 　　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多问了一句，看俞晶晶这个反应，赵恒彻底灭了希望，沮丧离开。 　　“你干什么？！明知道有人，还闹！” 　　俞晶晶把盒子翻出来，拿指节使劲磕盒面，震得豆豆在里头来回打滚。 　　“别敲了，再敲我骨头都脆了！”豆豆挣扎。 　　“叫你作妖！” 　　正要把豆豆按回包里，它却拿嘴叼住了俞晶晶衣袖，推来拉去就是不松。 　　“你还嫌我这几天，不够累的？非要找事？”俞晶晶无奈。 　　“那男的咱们能治！他妈不是说过能治就给钱吗？拿了钱，能给我买肉食，能上学，还能住好屋。” 　　豆豆被俞晶晶推了个跟头，翻身起来，迫不及待地嚷嚷。 　　“别瞎出主意，我治不了。” 　　“可以的！你记不记豪叔是怎么囤血食的？囤新鲜血食啊，记不记得！”它急吼吼地问。 　　俞晶晶微怔，半响才点了点头，“我记得。” 第015章 　　尸族被人类清剿，双方曾有过一段势均力敌的时期。 　　豪叔带着俞晶晶躲进基地最底层，反锁唯一通往外面的出路，隔绝了连天炮火。 　　一批又一批的同族被人类灭杀，俞晶晶缩在暗无天日的黑暗窖底，能听到基地上层尸族倒地的闷响以及人类临死前的绝望厮嚎。 　　这个庞大基地原先由人类起义军建造驻扎，后被尸族攻下，因为处关键地理位置，最终成为了附近几个大城战场的中心地带。 　　最后一场拉锯战拖了大半个月，基地入口抵不过炮火摧残轰然崩坍，将正在中底层拼杀的对战双方封锁在幽暗地底。 　　将基地残余尸族尽数剿清后，困在地底的数百名军士疯狂向外挖掘，终是没掘出一条生路。 　　豪叔很谨慎，等了一个多月才开启底层通道，出去的时候，仍旧坚强存活的人类军士，只剩不到二十人。 　　死去的数百位战友，被他们整齐堆到了某个空置的库房，后来成了维持她与豪叔几个世纪消耗的“粮库”。 　　最后十几个人伤的伤的残的残，七倒八歪靠最后一口气吊着。 　　看到豪叔晃晃荡荡蹒跚而来，他们连一丝挣扎求生的意志都没有，引颈受戮 。 　　拖了这么久，外面人早已彻底放弃救援，数百人都打不开的通道，豪叔跟俞晶晶也出不去。 　　基地内堆放的海量尸体能解决口粮问题，但是死尸必竟不如新鲜血食营养可口。 　　基于这个原因，豪叔很珍惜地把这十几个人留下了。 　　基地库存粮食多，堆满数百平方仓库的罐头食品，给他们敞开吃，到死都吃不完。 　　受轻伤的那几位，填饱肚子就能活，而身体上受到重创的那些，却需要另花工夫调养。 　　为了推进有活转可能部分体质特殊尸族的进化，高层研制出了营养剂供他们服用。 　　营养剂复杂的配方成份，能有效减缓内部尸肉腐烂，维持皮肤弹性与筋膜质量，在其中加入少量血食，也能为身体供应所需营养。 　　尸族持续腐烂的身体，都能依靠营养剂回复，处理对于人类来说严重到危及性命的伤势，再简单不过。 　　基地各项原材配备充足，已制出的营养剂也有大批存货，为了让这些人健康存活，豪叔很大方地利用这些药剂，为他们进行了综合治疗。 　　对人来说，过程或许很不美好，但命却是保下来了，休养过后，体质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健。 　　因为不吃血食，俞晶晶对豪叔豢养的这些人类，并没太深的印象。 　　只记得豪叔很节省，养了十来年才依依不舍地用掉最后一个，豆豆成天跟着他抢些边角料，回来总是赞不绝口。 　　记忆中，人类使用营养剂治疗伤患并没有什么危害，反而健康有着极大的促进作用。 　　人类军队三番四次想要抢回尸族基地，似乎也有夺取营养剂的意图在内，豪叔提起那场战争曾说到过这个，俞晶晶只顺耳听过两句，已经记不太清了。 　　“肉挖掉，抹上去最见效，半天就能恢复。不挖也行，就是见效慢些，用量要大些，内伤也简单，按比例吞服……” 　　豪叔做事，豆豆经常跟着，看得多自然也学到了一些，叽里呱啦给俞晶晶出主意。 　　俞晶晶不喜欢闻见血气，从没跟豪叔去做过这些工作，所以豆豆说她就认真听着，很快便从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中，找出了不合理的地方。 　　“取肉不用止血吗？”俞晶晶怀疑地问。 　　“止什么血，血可好喝了！豪叔爱喝，我也喜欢。” 　　“……那止痛肯定也没做了，是？” 　　“止什么痛？什么痛？”豆豆不解。 　　俞晶晶就知道豪叔跟豆豆肯定没想过这个问题。 　　豆豆是尸鸟，进化后才有意识，一身杂毛枯肉，挨打只怕骨架散掉，哪知道痛这个字怎么写。 　　俞晶晶虽然有一身光滑皮肉，对痛觉却也并不敏感，更不用说糙皮粗骨的豪叔了。 　　看豆豆瞪着自己，俞晶晶伸手摸了摸它。 　　“是我问错了。” 　　“能治的，肯定可以！你信我！” 　　看俞晶晶兴致不高，豆豆生怕错过这个机会，一个劲劝说。 　　“只剩二十几瓶营养剂，我自己都不够，怎么给别人。”俞晶晶给它泼凉水。 　　“不需要太多，多了也承受不住。稀释，掺点水，多掺点！他的问题又不严重，花不了太多东西。” 　　连尸族腐烂身躯都能回复，赵恒不过坏了上臂一点皮肉而已，就算稀释了也是杀鸡用牛刀。 　　不是俞晶晶实在缺钱，连它的肉食都不能保证了，豆豆哪会给这么浪费的提议。 　　“再看。” 　　俞晶晶想了想，暂时放下这个考量。 　　营养剂对人类没有危害是已经验证过的事实，豆豆的提议确实可行。 　　俞晶晶考虑的，却不是能不能治的问题。 　　营养剂只有这么多，每月一瓶已经是她精打细算后的用量，服用的时候一滴也不敢泼洒，看得极其珍贵。 　　俞晶晶虽懂得制法，收集原料却并不容易。 　　或许有了足够的钱能买齐这些东西，但里头不可或缺的一味血食，却是再多钱都弄不来的。 　　没有逼到绝路，俞晶晶不会打重制营养剂的主意。 　　不能开源，自然就要节流。 　　俞晶晶虽然暂不考虑这件事，但豆豆却信心满满。 　　她有认真在想，没一口回绝，那就是有戏。 　　于是豆豆一反常态，没再拧着性子不达目地势不罢休地闹腾，乖乖窝在书包里，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的理智态度。 　　俞晶晶并没注意到豆豆的小心机，背着书包向着走廊尽头的红色木门走去。 　　四十多岁中年妇人打开门，看到俞晶晶背着书包站在外头，眼中闪过惊喜。 　　“你想好了？是要租吗？” 　　“嗯。”俞晶晶点头。 　　“进来！家里有点乱……” 　　妇人拉开门，快步推开屋中杂物，清出一条能容人走动的过道。 　　昨天来看房，屋里还收拾得很整洁，今天应该没料到俞晶晶会回转过来租床位，妇人做的纸盒手工就随意堆了大半个房间，清了也乱糟糟地。 　　“今天活多……一般不这样。这个桌子给你用，我在边上做就行了，你要学习要看书，都可以的。”妇人把旧桌子上东西清完，热情地接过俞晶晶书包摆上。 　　“谢谢。” 　　“我姓周，你叫我周嫂就行。咱们先把床收拾一下，被单什么的我这里都有，就是没洗……” 　　周嫂去掀上层床铺隔灰的布，回头招呼，“哎，你站远点，这床板上灰有点大……” 　　一转头，看到俞晶晶正盯着自己女儿，她脸色就立马变了。 　　快步冲到女儿严小梅身边，周嫂弯腰帮她拉上衣服，盖住皮肤上露出的星星斑点。 　　“她只是有点过敏，这个不传染的！”周嫂声音拔高，带着些紧张。 　　“嗯。”俞晶晶收回目光，“床我来收。你有事，就忙事。” 　　周嫂快手快脚把女儿包裹严实，这才松了口气。 　　“妈妈，我热。” 　　严小梅约摸七八岁的样子，马尾辫扎得紧紧地，露出圆圆脸盘。 　　因为病着，脸色有些发黄，但精气神却挺好，说话时嗓门还挺大，叫了热就去拽衣服，周嫂七手八脚才把她按住。 　　“热什么热？不是有风扇吗？”周嫂挪过锈迹斑斑的铁风扇，插上电咣里咣啷地照着她吹。 　　“妈妈，吹这个费电。”严小梅享受了一会儿，觉得过意不去，伸手去关。 　　“没事。”周嫂笑着摸摸她汗浸浸的脑门，“这个姐姐租了上铺，一个月咱们能多二百块收入，几毛钱电费算不了什么。” 　　严小梅看向正在清理床铺的俞晶晶，接着周嫂压低声音，“这个姐姐不笑，有点坏。” 　　“她挺好的，你别这么说！”周嫂转头，“小俞，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说一声，褥子重不好搬，我给你递。” 　　“已经弄好了。”俞晶晶拍拍手。 　　周嫂惊讶，“你力气可真大！” 　　出去买了床单和薄毯，俞晶晶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地下室走廊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烟气，炒菜声和碗筷叮咣声从相邻的几个房间里传出，带出浓浓生活气息。 　　拿钥匙开了门，俞晶晶看到周嫂也在做饭。 　　角落里的小煮锅咕咕冒着气，米粥的味道阵阵飘出，桌上摆着两只硬饼，还有一小碟咸菜。 　　“吃了没？没吃一块吃点。”周嫂搓搓手，小声招呼。 　　“吃过了。” 　　“你吃的什么？”严小梅抓起饼，边咬边好奇发问。 　　“跟你一样。” 　　周嫂感激地冲俞晶晶笑笑，“小孩子嘴馋，你别搭理她。” 　　看完书，九点多俞晶晶就上床躺下了。 　　周嫂开了盏小夜灯，等严小梅睡着了，自己眯着眼睛继续折纸盒，悉悉索索弄了半晚上。 　　第二天早上，周嫂特意多煮了些粥，“昨天睡得还好？我活多，今天赶着交就忙晚了些。要是吵到你了……” 　　“我睡得沉，不影响。” 　　“那就好。来，喝碗粥。” 　　周嫂盛了一碗递给俞晶晶，看她接了也没推拒，觉得自己招来的这个女孩还真的挺省心。 　　出门的时候，看到严小梅跟自己挥手道别，俞晶晶也抬手绕了绕。 　　这一点小互动，让严小梅笑眯了眼，举着手摆个不停。 　　俞晶晶赶着上学，带上门出了楼道。 　　“这么晚才出来，不怕迟到？” 　　赵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将路了堵个严实。 　　“你怎么……”俞晶晶愕然。 　　“昨天走得快，有话忘记说了……这个你拿着。” 　　不等俞晶晶发问，赵恒直接递了只纸袋过来。 　　俞晶晶接过，撑开袋子瞧了一眼。 　　“钱？”她挑眉。 第016章 　　“什么意思？”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安全第一。”赵恒看了眼旧楼，“换个好点的住处，学习也能更静心一些。” 　　“这是我的事。”俞晶晶把袋子递还给他，“不用你帮。” 　　还有一句我跟你不熟没说，虽然情商有些欠缺，但俞晶晶也约莫知道说了赵恒不好看，就省略掉了。 　　“去医院问诊都有诊费，这个算是你帮我看病的报酬。五千块，也就勉强够应付完这段时间，真的不多。”赵恒一脸真诚，把袋子推了回来。 　　最近攒的零用只有这点，多了他也拿不出。 　　俞晶晶皱了皱眉，捏着袋子沉默半响，问：“检查结果是医院给的，我实际上没做过任何对你有帮助的事。这样你也愿意付我钱吗？” 　　“这是你应得的。” 　　“走。”俞晶晶把袋子塞进书包。 　　“去哪儿？” 　　看俞晶晶走了两步，又回头他，赵恒满脸疑惑。 　　“上学，一起去。” 　　“我跟学校请了长假，明天就要去上京，手术已经开始排期了。” 　　“不用手术，你这个病，我能治。” 　　看赵恒一脸忡怔，俞晶晶简单解释，“原先以为不行，是没有药，现在有了，就能。” 　　“你这几天……是回去帮我求药了？”赵恒眼睛晶晶亮。 　　“……算是。” 　　药的事俞晶晶不好明说，赵恒愿意怎么理解都随便。 　　“要迟到了，你走不走？”俞晶晶看时间。 　　“走！” 　　俞晶晶相面看病的本事神乎其神。 　　医院做了病理检测，还要送到上级部门进行复检才能确定恶化情况，她却只靠一双利眼就能得知病程。 　　她说能弄到药，能治好，赵恒第一时间便信了。 　　他虽不像张巧文磕死这一个方向，却一直抱着一份微弱的希望。 　　不管是草药土方还是迷信的香灰水，只要神经不受损，能保住手臂全部功能，他都愿意尝试！ 　　赵恒一路旁敲侧击，知道了她手里只有原材，具体用药剂量，确认过他目前状况，晚上回家做好配比才能用。 　　“药好配吗？是草药？剂量怎么掌握？内服还是外用？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到了学校，俞晶晶要进班，赵恒心里没底，一连串地追问。 　　必竟她年纪太小，不如村里老人经验足，最好是能亲自去村里一趟…… 　　“药剂配比确实需要摸索，但我保证能帮你治好。”俞晶晶在楼梯口停下，“如果信我，晚上就配药，要是不信……” 　　“不不，我信！” 　　“嗯，那就等着。” 　　俞晶晶没有多的话，背着书包拐进教室。 　　她一走进教室，乱轰轰的吵杂声瞬间消失。 　　众人目光或直白或闪避，在她和门外站着的赵恒身上来回打转。 　　赵恒下楼回班，俞晶晶坐下收拾书包，四周才慢慢回复喧闹。 　　大部份人的眼神都若有似无地往俞晶晶这边扫来，头碰头悄声议论。 　　“都是这几天的卷子对？”从抽屉抱出一大叠空白试卷，俞晶晶偏头问。 　　冯远脸色有点差，点点头，“嗯，我帮你收着的。” 　　“谢谢。” 　　拔开笔帽，俞晶晶开始投入习题，对身边言论恍若未闻。 　　“你这几天，是在家休息吗？怎么跟赵恒一起过来的？你们……”冯远忍不住问。 　　“上学路上碰见的。” 　　这话答了冯远，也是对班上那些压都压不住的怀疑声做出了回复。 　　“我天天上学都走那条路，赵恒怎么没跟我肩碰肩进校呢？” 　　“他休息她也休息，上学一起来，一会儿放学肯定也一起走了。请假都说自己病了，谁知道凑一堆去哪儿了。啧啧，有内情。” 　　后头男生戳戳冯远，“下回这两人约会，你还记得帮着请假啊，冯媒婆。” 　　“滚！”冯远气得一肘砸过去，后面男生灵活退开。 　　俞晶晶低头继续做题，不再说话。 　　这几天找房子花去太多时间，功课有所懈怠，好在最后冲刺阶段都是复习以前的东西，这几张卷子做得还算轻松。 　　按目前的课业水平，考入上京医大应该不成问题，最最为难的学费，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旁边人噪得再凶，都没法影响到她还算不错的心情。 　　上午课程结束，去食堂的时候俞晶晶又收到一波围观。 　　明明跟平时一样绷着脸，没表露出半点自得情绪，却莫名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赵恒中午回了家，话题主人翁缺了一位，俞晶晶又好像死猪不怕开水烫，根本不理睬旁人议论，让大家八卦得很不尽兴。 　　坐在角落吃完饭，离开食堂的时候俞晶晶被吴菲堵在门口。 　　“长本事了是？好好的桥洞你不去睡，睡到赵恒家里去了？像你这种的人，还敢来学校丢人现眼！”吴菲胀红着脸，指着俞晶晶鼻尖说。 　　门边几个女生肩靠肩站在一块，狠瞪住俞晶晶，给吴菲撑气势。 　　俞晶晶挡开吴菲胳膊。 　　“麻烦让让。” 　　“路在这儿，有本事你过去呀。” 　　女生们眼带鄙夷，将俞晶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就这小身板，随便谁伸根指头就能戳她个跟头，居然还敢叫她们让道？ 　　“你给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食堂不少人够着脖子往这边看，吴菲不想丢这个脸，揪着俞晶晶衣服往外拉。 　　俞晶晶对肢体碰触极其敏感，吴菲指尖刚带到她脖颈时，便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借着吴菲拉扯自己的力道，她反肘推挡，直接把人掼三步外。 　　“哎呀！” 　　吴菲踉跄退出几步，肩膀撞到墙上才避免跌倒。 　　胳膊上的剧痛和肩头擦出的血痕，让吴菲疼得泪水迸出，“你敢打我？！” 　　跟她一起来的几个女生没料到俞晶晶居然敢先动手，怔在原地，吴菲尖叫出声才回过神。 　　几人中体形最为壮实的一个女生首当其冲，大巴掌照着俞晶晶面庞就扇。 　　俞晶晶不愿意跟她有肢体接触，书包一甩，连胳膊带脸糊了一下，打得壮实女生痛叫出声。 　　装着豆豆的铁盒很有些份量，再加上笔记本和文具，这下实在抽得不轻。 　　不光这个女生疼得连连跳脚，就连豆豆都撞得七晕八素，落了几根毛下来。 　　一个人挡得住是运气，两个人也算，三个四个一起上，还能应付自如，那就是真有本事了。 　　俞晶晶动作没什么章法，但力气极大，谁敢上来，手里书包舞得呼呼作响，看着就叫人害怕。 　　吴菲带人过来，本是想好好教训俞晶晶一顿，解解自己在学校被人嘲笑的火气。 　　谁知道平时一声不吭，老实头一个的俞晶晶，居然反把她们给教训了。 　　随着围观人群越聚越多，几个被书包抡得鼻青脸肿的女生先露了怯。 　　吴菲又挨了几下，被敲得哭都哭不出来，晕头转脑的也不知道是继续硬扛难看还是抱头脱逃更惹人耻笑。 　　她们退了，俞晶晶也收了手。 　　豆豆已经气得在书包里打滚，再挥下去，怕它嚷得比这些女生更凶。 　　“俞晶晶！”吴菲跺足抹泪，“你欺负人！” 　　她脸上青肿，肩头有血痕，哭起来眼红红地，完全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俞晶晶还没说话，周围人倒是先笑了。 　　“到底谁欺负谁啊？” 　　“四五个人对一个，当别人瞎呀？” 　　事情是在食堂外头闹起来的，从说话到动手，通过就一两分钟的时间，等大家赶出来看，吴菲这边已是败兵残将了。 　　俞晶晶头发蓬乱，衣服也被扯到了，除了看不到皮肉伤，瞧着也不比这几个人好到哪儿去。 　　就算吴菲跳起来解释，说她们几个是真被俞晶晶按着胖揍了一通，也没人相信。 　　俞晶晶小脸白惨惨，唇上血色都少，明摆着一副体虚病弱的样子。 　　吴菲找来的几个女生，个个膀大腰圆，谁是占优势的一方已经很明显了。 　　没人站在吴菲这边，她空有一肚子委屈没处诉，眼泪一串串往下掉。 　　俞晶晶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转头离开。 　　回到教室，这边的事已经传过来了，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都以为她是挨了痛揍的一方。 　　下午赵恒回校，直接去二班找了吴菲。 　　不知他说了什么，吴菲趴桌子上哭了一下午，放学的时候眼睛肿得跟桃似的，要人扶着才能看得清道。 　　放学铃刚响几声，赵恒就到了七班教室门口。 　　俞晶晶出来也没提吴菲找碴的事，更没理会旁人目光，跟在赵恒身后，一起出了校。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找过吴菲了，她以后……” 　　“钱准备好了吗？”俞晶晶打断他。 　　赵恒中午回去，肯定跟张巧文说过这件事。 　　一会儿就帮他配药了，酬劳当然得提前确定，不然哪对得起她痛下决心拿出的营养剂。 　　赵恒一肚子安慰的话没来得及说，就被俞晶晶这句现实向的问话给抵了回去。 　　“……我妈在外面。” 　　俞晶晶已经看到路边停着的那辆豪车了，张巧文坐在驾驶室，正冲着这边招手。 　　坐上车，俞晶晶开始低头翻书包。 　　“你要回去取药材怎么不早说呢？也没让医生帮着瞧瞧，这要是吃着不对，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张巧文没计较俞晶晶态度，提出质疑后，又劝诱，“你还是带我们回村，找个有本事的人帮着看看，该给你的引见费，一分不会少。原先说过是七万，我给你加到十万……” 　　“二十万，麻烦打进这张卡里，谢谢。” 　　俞晶晶终于翻到银行卡，双手递到张巧文面前，“收到钱，我就回去配药了。” 第017章 　　听到俞晶晶开口就是二十万，车内气氛为之一凝。 　　张巧文脸色不太好看，赵恒坐在一边，也有些讶然。 　　上回张巧文从三万喊到七万，俞晶晶可是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以为这种村里出来的丫头对金钱不敏感，不知道七万是多大的数，才摆出那副漠然表情。 　　现在看来，她不是傻，是太猴精了。 　　知道赵家就赵恒这么一根独苗苗，存着心捞笔大的。 　　一会儿说治不了，一会儿又弄回了药，把人吊得上不上下不下，由着她摆布。 　　越是往深了想，张巧文越是烦躁。 　　她倒不是舍不得这点钱，就是觉得自己被这么个小姑娘耍了，心里不痛快。 　　“原料很贵的。”俞晶晶看了眼张巧文，“我没多要。” 　　这个价钱，是预估大学几年学费和生活杂费得出来的，不能解决这些需求，她就没必要揽下这件事。 　　得不能偿失，换谁都不干。 　　营养剂对她来说是续命的东西，用金钱根本无法衡量，不是实在缺钱，二百万她都不愿意卖。 　　“行，就按你说的这个数。不过钱要分两次付，确定有效，再结尾款。” 　　张巧文冷着脸抽过俞晶晶手里银行卡，摸手机对卡号转帐。 　　“你查一下。十万。” 　　俞晶晶指指路口，“路口有银行。” 　　知道俞晶晶手机查不了帐，花钱的短信提醒也没开通，张巧文只能带她去自助银行查帐。 　　俞晶晶站在单人格间慢吞吞操作，张巧文坐在车里等着，越想越不得劲。 　　“她能不能行啊？回村找人也不愿意，非得自己配，她有这个能耐吗？”张巧文拍一把方向盘，“别是骗钱来的？原先说了不行，现在又能医了，耍得人团团转……” 　　“原来是没有药，现在弄到了，她才说能治的。你不是说过能瞧病就能医病吗？我的病不就是她瞧出来的？有什么信不过的。”赵恒劝说。 　　“那倒是。”张巧文点点头。 　　不是惊佩俞晶晶这手相面观病的本事，这十万块张巧文也不会给得这么轻松。 　　虽然不太信任俞晶晶治病的手段，但药是从村里带出来的，多少能起到些效用。 　　只要能减缓病情发展，把高考安稳渡过去就不算亏。 　　想拿到另十万块的尾款，就不止这点要求了。 　　不管请村里能人过来，还是俞晶晶自己另想办法，必须彻底康复才行。 　　查到卡里余额，俞晶晶露出微笑。 　　豆豆从盒子里探出头，挤到书包缝隙看俞晶晶在机器上操作。 　　虽然不会认，但总知道这一长串数字比平时看到的要多，有钱就有好吃的，豆豆乐得直扑扇翅膀。 　　“明天再给你买肉，今天晚上得回去给他配药。”俞晶晶拉开书包，“你给我细说一下，这个药到底要怎么配。” 　　劝说俞晶晶接下这活计的时候，豆豆口若悬河，操作那是一套一套的。 　　真问起来，它却哑了壳，憋半天才磕磕巴巴挤了几句话。 　　“……反正就是这样，不能多，多了人受不住。外伤就用在外头，内伤就兑水喝，总归死不了……” 　　听完豆豆这个很大而化之的粗劣配制方法，俞晶晶面无表情把豆豆按进书包。 　　豆豆知道自己先前忽悠过头，事情临来支不出招惹她生了气，就很乖巧地缩在书包里装鹌鹑。 　　出了银行，张巧文已经调整好了表情，笑盈盈地看她上车。 　　俞晶晶租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没两分钟就到了地方。 　　“我买瓶水。” 　　俞晶晶下车，去旁边小卖部拿了瓶红标山泉水，回来时，张巧文跟赵恒都从车里出来了，站在楼道门口等她。 　　“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最多……半个小时。” 　　俞晶晶也不确定自己要花多少时间去弄这个东西，按豆豆的意思，感觉两分钟就能完事，不过她还是把时间打得宽裕了一些。 　　张巧文往楼道里瞧了一眼，发现这里比吴家那个城中村还破，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儿这么不卫生，方便配药吗？” 　　“可以的。” 　　“一起进去，也省得你送出来了。” 　　张巧文说着就准备往里走，俞晶晶伸手将她拦住，“下面房间小，配药也不方便参观。” 　　“妈，咱们就在外面等。”赵恒说。 　　张巧文冷哼一声，“神神秘秘，这有什么不能看的，制药又不是制毒。” 　　心里虽然不爽，但俞晶晶不让她进去，张巧文也没辙。 　　看俞晶晶拉开门往里走，张巧文赶紧把她喊住，“哎，你不瞧清楚就去拿药，能不能行啊？” 　　“瞧什么？” 　　“瞧病呀！”张巧文把赵恒拉过来，“药该怎么吃，吃多少！你看看他的脸，看仔细点。” 　　俞晶晶看了眼赵恒。 　　“怎么样？”张巧文紧张地问。 　　赵恒这张脸生得不错，五官端正皮肤白净，虽然因着紧张有些绷着，但依然帅气。 　　只看这张脸，谁都不会认为他是个病人，不是闻到他身上病灶的气味，俞晶晶根本瞧不出什么问题。 　　不过既然说好了是相面观病，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赵恒被看得越发紧张，眼神开始闪躲。 　　“挺好的，问题不大。”俞晶晶一动不动盯了他五秒钟，点点头。 　　张巧文松了口气，露出丝笑意，口气变得和缓不少，“行，你去，我们等着。” 　　又是晚饭时间，楼道依旧烟气弥漫，俞晶晶摸钥匙开了门，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正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耽误自己做事，墙角堆了半人高的纸盒突然动了动。 　　俞晶晶望过去，看到严小梅里面探出头，“姐姐，你回来了？” 　　“嗯。” 　　俞晶晶不太懂怎么和小孩相处，点点头把书包放到桌上，去床上木盒里取了支营养剂下来。 　　地下室又闷又潮，灯泡也暗，看到桌上有个旧台灯，俞晶晶就按亮了。 　　“姐姐，不能开，这个浪费电。写字的时候才能用。” 　　严小梅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伸手想帮她关掉。 　　“我要写字的。” 　　“哦，那你写快点。” 　　严小梅手缩得很快，却也阻止不了俞晶晶看到她胳膊上星星点点斑痕。 　　天气热，她只穿了个小背心，肩背这一块都露在外面。 　　这些斑痕顺着手臂一直延伸，到了身体上，便没那么密集，变成块状分布，呈深褐色。 　　俞晶晶下意识过去的一眼，让严小梅记起母亲叮嘱的话。 　　她飞快跑到床边，想把长袖衬衣穿上，可床上压着一大堆未完工的材料，费很大劲也没把衣服抽出来。 　　“你去过医院吗？”俞晶晶看她。 　　严小梅两只手捂住锁骨上那块最大的褐疤，“医院贵，妈妈要攒很多钱才能带我去。姐姐，我这个病不传染的。” 　　“我知道。” 　　就算有传染性，到俞晶晶这里也会自动免疫。 　　必竟她不是人。 　　感觉俞晶晶并不害怕自己身上难看的斑痕，严小梅胆子大了些。 　　“你在做什么？”她凑过去问。 　　“制药。” 　　俞晶晶把刚买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半，举着营养剂对着灯看了看，拔开盖子，很心疼往瓶里倒了几滴。 　　不知道到底该给多少，俞晶晶就用得特别省。 　　给少了可以再加，给多了纯属浪费，能省一滴是一滴。 　　严小梅趴到桌边，很认真地看俞晶晶摇晃瓶子。 　　倒进去红白液体与水混合，变成了淡粉色，在瓶中悠悠打着旋。 　　“这就是药？能治什么病？” 　　俞晶晶想了想，“什么病都能治。” 　　“那可太神了！”严小梅瞪圆双眼，“姐姐，你是医生吗？” 　　“现在还不是。” 　　瓶子里的粉色液体让严小梅想起了超市里甜滋滋的饮料，砸砸嘴，她去端了碗周嫂留给自己的冷粥喝。 　　趁着她走了，俞晶晶拉开书包，让豆豆看了看稀释后的营养剂。 　　“多点水，还要再多点，这个色不对，浓了。” 　　俞晶晶左右看看，发现炉子边有个水桶，里面有小半桶自来水，就过去灌了一些。 　　兑水，摇晃，再兑水…… 　　一直到瓶子整个被灌满，豆豆才说差不多了。 　　早知道开始就不喝那一半的，俞晶晶想。 　　水灌到了瓶口，端在手里水平面荡荡悠悠。 　　桌子不平稳，放下去的时候洒了几滴出来，俞晶晶想找点东西来擦，周围又没看见，只能暂时不管。 　　拧紧瓶盖，俞晶晶看了看时间，才花了五分钟不到，一瓶药水就兑好了。 　　这个用量她还是挺满意的，这活接得不算亏。 　　“姐姐，抹布。” 　　严小梅放下粥碗，拿了抹布递过来。 　　俞晶晶接过，正想说声谢谢，垂眼看到严小梅锁骨上那块显眼的斑痕，手就停下了。 　　“过来。” 　　看俞晶晶招手，严小梅走到她身边。 　　俞晶晶用食指沾了桌上的洒出来那几滴，顺手抹到严小梅那块斑痕上。 　　“呀！”严小梅缩缩脖子，“姐姐，你的手好冰。” 　　俞晶晶没说话，她就指着别处问，“这个药能治好我的疤吗？能不能多抹一点，这里，还有这里。” 　　“别的地方不需要，你这块是母瘤。这儿好了，剩下的斑会消的。” 　　洒出来的水不多，俞晶晶只抹了几下就没了。 　　严小梅挠挠脖子，“姐姐，痒痒的，有用哎！” 　　“心理作用。不一定能好，别抱希望。” 　　这么一点点东西，剂量小，涂抹次数又不够，不想浪费才帮她抹上的，哪这么见效。 　　俞晶晶还是那张冷脸，说话也生硬，严小梅却觉得她比昨天亲切得多，嘻嘻笑了起来。 　　“哈哈，我又不傻，哪有把水灌到瓶子里就变成药的。姐姐，我们还玩病人和医生的游戏好不好？这回我当医生。”严小梅边说边去拉俞晶晶的手，一脸兴奋。 　　“不玩，我还有事，要出去了。” 　　俞晶晶起身，拿着水瓶出了门。 　　张巧文接过俞晶晶递来的红标矿泉水瓶，看着里面混着红白溶液的粉水，开始怀疑人生。 　　十分钟之前她看着俞晶晶从旁边小卖部花两块钱买的水。 　　回去往里兑了点东西，就成灵丹妙药了？ 　　“就这个？这是药？你确定？”张巧文又问了一次。 　　俞晶晶点头，“嗯。外用的，千万别喝，出了问题不负责。” 　　张巧文想砸瓶子。 　　这ＴＭＤ谁敢喝啊！当她傻啊！ 第018章 　　张巧文横眉冷眼一连串的质疑，到俞晶晶这儿只有一句答她，“你试试就知道了，有用的。” 　　赵恒很想相信俞晶晶，可看到这样一瓶现兑的药，不光没法说服张巧文，连他自己都有点说服不了。 　　“除了这个，还有配别的药吗？”赵恒试探问道。 　　“还要什么药？这个就能治。” 　　俞晶晶语气虽平淡，却隐含着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笃定。 　　张巧文这么多年生意场摔打过来，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确定俞晶晶是真的对这份药有信心，她脸色才稍好了些。 　　“那这药怎么用？” 　　“涂上就好了。” 　　“涂多少，怎么涂？一天几次？你要说明白呀！”张巧文有点抓狂。 　　俞晶晶下意识摸摸书包，发现在留在家里没带出来，就缩了手。 　　这事问豆豆也是白问，只能自己估摸了。 　　“看着没了，就抹点，平时外用药怎么涂的，它就怎么涂。” 　　张巧文差点气笑了，“你能不能负点责？！你这样说，让人怎么照着做？多了少了难道不影响疗效的吗？” 　　“村里的药，就是这样用的，没医院开的那么精细。你先拿回去试试，药量不行再调整。” 　　“妈，药拿了就走。”赵恒感觉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拉了张巧文一把。 　　张巧文狠瞪了俞晶晶一眼，被赵恒拉上车，还不忘狠甩车门宣泄不满。 　　俞晶晶并不在意张巧文明晃晃的质疑，这东西她自己都有点没底，对方提出疑问也很正常。 　　回去的时候，俞晶晶碰上正从外面拖货回来的周嫂。 　　一起进了屋，严小梅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周嫂赶紧把床清开把她抱过去，自己随便扒了两口冷饭，又开始做手工。 　　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俞晶晶反比平时放松了些，做完两张卷子，看会儿笔记就关了灯。 　　“你再看会，还早。”周嫂帮她把灯按开，“用点电没事，你别听小梅成天唠叨，这孩子死抠。” 　　“都做完了，用不着。” 　　俞晶晶借炉子烧水准备洗漱，周嫂坐在屋里闲着没事，就开了话匣子。 　　说完跟前夫打的离婚官司，又说到孩子的病，再三强调严小梅这个情况不会传染后，话题又转到生活艰难上。 　　她整天一个人窝在屋里做这些手工活，除了送货拿货根本不出门，早憋得不行。 　　难得身边有个人走动，忍不住就开始吐苦水。 　　俞晶晶是个很不错的听众，虽然不搭腔，却也不曾打断她。 　　卫生间在走廊尽头，俞晶晶烧好了水，提着桶出去，洗完了进来，周嫂还在唠叨。 　　“……现在就是想存笔钱，给孩子把病治了，省得去报名又被人赶出来，到现在都没学校肯收。”周嫂羡慕地看了眼俞晶晶：“你念阳明高中，成绩肯定特别好？我家小梅也聪明，好好读不比你差。” 　　“这个月房租我先付了。”俞晶晶挂好毛巾，从钱包里数了二百块递给周嫂。 　　周嫂赶紧摆手，“我不是找你要房租。” 　　但凡有钱，谁肯到地下室跟人合租，当初说好半个月一结，她怎么好提前收钱。 　　“刚好赚了一点，拿着。”俞晶晶把钱塞到周嫂手里。 　　第二天起来，周嫂的米粥煮更稠了，满满当当给俞晶晶盛了一碗。 　　“我早上，一般不吃早饭。” 　　知道她是好意，俞晶晶慢慢吃完才说。 　　“那怎么能行，长身体的时候！”周嫂说着话，看了眼还蜷在床上没起的严小梅，“昨天又玩疯了，现在都不起！” 　　俞晶晶背上书包出门，手还没碰到门把上，外面突然响起剧烈拍门声。 　　周嫂吓了一跳，俞晶晶也缩回了手。 　　两人对视一眼，周嫂过来开门。 　　打开门，看到是个陌生女人，周嫂一怔，“你找谁？” 　　张巧文猛地推开周嫂，“俞晶晶呢？！人呢！” 　　她嗓门拔得高，声音在空旷走廊炸开，气势汹汹。 　　严小梅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妈妈？” 　　“有什么话，出去说。”俞晶晶对一脸惊惶的周嫂点点头，“我认识的。” 　　“你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副作用这么大？！”看到俞晶晶站出来，张巧文一把揪住她衣服，“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问题……”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争吵起不了作用，只会浪费时间。”俞晶晶打断她，“赵恒在哪儿。” 　　“……在车上！” 　　俞晶晶没答话，甩开她快步出了门。 　　赵恒紧闭双眼，脸色煞白地靠在后座，根本没察觉俞晶晶拉开车门坐到身边。 　　“怎么了？” 　　看了眼赵恒上臂缠着的纱布，她挑眉，“很疼？” 　　赵恒睁开，看到是她，咬着牙点点头，“嗯。”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只看额上密布的汗珠就知道他在忍受怎样的煎熬。 　　“我看看。” 　　把他臂上厚厚纱布拆下，俞晶晶发现紧贴在患处的纱布浸饱了药水，和溃烂的皮肤糊在一块，散出股浓重异味。 　　“上了药才这样的。” 　　这块皮肉虽然丑陋，但外表完好，用过药水后，一晚上便腐蚀成这样，赵恒心里也窝着股火气。 　　“没关系，是药在起作用。”俞晶晶想了想豆豆提到过的一些治疗进程，“应该是剂量大了，反应才这么强烈。” 　　按豪叔的做法，坏掉的组织要事先取掉，方便药物渗透进内部起效。 　　现在不能动刀，直接用药也行，但去腐肉是必经的一步，一个直接一个间接罢了。 　　俞晶晶知道会有反应，却没料到剂量和反应的关系，也没想过赵恒会这么经受不住。 　　“剂量？”张巧文赶过来，听到这话越来了火气，“是你说让回去看着用的！我怎么知道多还是少，现在出了问题，你怪我们用错了？” 　　“剂量随意，多少都可以。用得多好得快，只要受得住。”忽略掉个体承受力，这个说法也没错。 　　“不行！这样我都疼得手抬不起来，要再加重，就没办法考试了。”赵恒咬牙摇头。 　　昨天回家，赵恒跟张巧文商量着用纱布泡过药水湿敷患处。 　　开始只觉得凉凉的，有些发痒，到了后半夜，威力就显出来了。 　　自初中开始，不管遇到任何事，赵恒没再哭过。 　　可他现在经历这种疼，比关公刮骨疗毒还狠上几倍，眼看着皮肉寸寸溃烂，每根神经疼到发颤，再强大的意志也会被击垮。 　　张巧文一早起来，看到儿子疼得鼻涕眼泪止不住，淌出的汗把床单浸湿了一大片，慌得立马就要打急救电话。 　　不是赵恒说先找俞晶晶问问，这会儿人都送进抢救室了。 　　问过昨天使用的剂量，俞晶晶估算了一下，建议每天两次，用软刷薄涂一层就可以了。 　　虽然效果会慢些，但进程相对温和，痛感也会降到赵恒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把肉烂掉就是治疗了？你这药是盐酸做的吗？！”张巧文看着赵恒臂上血肉模糊的一块，恨恨说：“就算是开刀也没这么狠！” 　　“手术会留疤，这个药不会。过了这段时间，生出的皮肉会和周边的一样，看不出痕迹。” 　　“真的？”赵恒瞪大眼，“会和正常皮肤一样？” 　　俞晶晶点头，“是的。” 　　张巧文根本不相信俞晶晶的鬼话，“怎么可能！再好的手术都免不了留疤，现在又弄成这样，还是先去医院问问，把伤口处理一下……” 　　“我不去医院，就用这个！” 　　赵恒拿定了主意，张巧文一边怎么劝都没用。 　　她说的嘴干，这边俞晶晶已经帮赵恒重新抹了药，又仔细把纱布换了，根本没人管她的想法。 　　“那这样！”张巧文抽出一千块，“你去把这边房租付掉，东西收拾一下，我给重新你安排个住处。” 　　“妈？”赵恒疑惑抬头，“你这是干嘛？” 　　“你又不去医院，万一再出了什么状况，当然是她来处理更方便。拿了钱干的不就是这活？”张巧文把钱塞到俞晶晶手上，“你说是不是？” 　　赵恒正要说话，俞晶晶捏着钱点点头，“这样也行。” 　　回到租屋，周嫂看俞晶晶收拾东西，表情极其复杂。 　　昨晚刚收了二百块，还计划着今天拿去存上，俞晶晶说要走，这钱还没捏热就得还回去。 　　“是我毁约再先，这点钱，就当作违约金了。”俞晶晶把一千块放到桌上，“给小梅买点好吃的。” 　　“这不行……这我不能收！”周嫂连连摆手。 　　刚刚还在计较二百块，结果俞晶晶倒转头还多给一千，闹得她脸都红了。 　　“拿着。” 　　俞晶晶看了眼坐在床上的严小梅，弯唇笑笑，“再见。” 　　严小梅挠挠脖子，睡眼迷蒙地挥挥手，蜷下身子继续睡觉。 　　张巧文在自家小区找了个小套间，俞晶晶住进去后，开始一天两次上门帮赵恒换药。 　　调整药量后，伤口果然没再严重溃烂，痛感也逐渐减轻，对生活和课业不再产生影响。 　　张巧文原本还怕这药物副作用太大，影响治疗效果。 　　可看到患处周边慢慢开始结痂，曾经色素瘤范围生出嫩红新肉，再没原先突起的丑陋黑色肉团，就把这点担心暂时压下了。 　　高考当天，俞晶晶整理完要带的东西，提前半小时去赵恒家替他换药。 　　住家保姆开了门，俞晶晶走进客厅，就听到张巧文在赵恒房间唠叨。 　　“东西都带齐了？确定没拉什么？早饭煮了你最爱吃的海鲜粥，今天多吃点，免得考场上饿，影响发挥。” 　　“知道了。”赵恒声音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 　　“等这两天考完了，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着是恢复得不错，可病根拔没拔，还是拿了权威医生的诊断书才安心。”张巧文一边说话，一边帮赵恒整理衣领。 　　赵恒动动胳膊，“等手术排期的那几天，这一块绷得特别难受，还阴阴地疼。现在了用药，轻松多了，我觉得挺见效的，没必要做检查了。” 　　不用赵恒说，张巧文自己也看得出这段时间的恢复成果。 　　虽然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合，但原先的黑疤全不见了，新生嫩肉平平整整，看着就舒服。 　　不过瞧着好了，不代表就真好了，要不怎么有句治标不治本的话呢？ 　　“怎么不检查？不光要给你检查身体，我还要把那药拿去化验一下，看到底有没有副作用。” 　　张巧文一脸严肃地说：“这两头，不管哪头查出问题，不光尾款没有，原先给的十万我都要叫她吐出来！” 第019章 　　第一次用药出问题的时候, 张巧文就隐约觉得俞晶晶配的这个东西不对劲。 　　她从没见过什么药有这么大咬性的, 半晚上不到, 整块肉都被咬烂，这药力也太凶猛了些。 　　虽然这个药的确有用, 减量后也没太多痛感，但有效时间却极短。 　　早上抹的药, 勉强维持到晚上就得赶紧上第二遍。 　　有几次上药不及时，愈合大半的皮肤就开始泛白干裂, 内部也会出现灼痛感。 　　虽然每天的恢复肉眼可见, 但起效快, 又这样依赖成瘾，跟某些臭名昭著的激素药异曲同工，总令张巧文不安。 　　一天没有弄清楚这药水的成份, 她的心就始终悬着, 落不到实处。 　　“妈。”赵恒皱眉，“病情确实在好转，这是我亲身体会到的。当初说了治好就给, 现在有什么理由不付尾款？你要是没钱，我找爸要。” 　　“我又不是舍不得钱。只要验着没事, 你还怕我不给？” 　　张巧文心里一堆计较，见赵恒反感这个话题，就没把更深的心思往下说。 　　高考是大事，可不敢为这点小事影响儿子心情。 　　两人在房间里收拾完出来，摆了餐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看看时间, 张巧文疑惑发问：“怎么今天这么晚？” 　　“可能在家准备东西，等等。” 　　高考对赵恒来说是锦上添花，对俞晶晶却是人生中重要的翻身一仗。 　　想到这一点，张巧文也没多埋怨，开始忙活给赵恒盛粥添菜。 　　早饭吃完，保姆把东西都收拾了，张巧文看了楼道，又推开窗户往外瞧。 　　“她怎么回事？不来也不说一声！”张巧文一脸烦燥地说。 　　“就是上个药，自己也可以的。” 　　俞晶晶也就是随便拿棉签薄涂一层，根本没什么不得了的手法。 　　不是张巧文非要她每天两趟来盯着弄，赵恒早就自己顺手涂了，也省得每天同进同出惹人非议。 　　为了方便换药，药水就搁在客厅柜架上。 　　张巧文按手机要把俞晶晶召过来，赵恒已经走过去了。 　　“搞什么？！说了不让她关机的！这晚上要是出点事……”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提示音，张巧文一阵恼火。 　　“妈……” 　　“嗯？”张巧文一回头，就看到赵恒怔怔望着自己。 　　“药没了。” 　　“什么没了？” 　　张巧文走过去，赵恒指指柜架，“药没了。” 　　“王妈！王妈！”张巧文翻遍柜架找不着，扯着嗓子住家保姆王妈。 　　王妈拿着拖把从复式二楼下来，“什么事？” 　　“这里的药你收了？放哪儿了？赶紧找出来，时间都来不及了。” 　　“我没收啊。” 　　赵恒每天要用的药，家里看得跟宝贝似的，用了从来规规整整跟着上药工具一起搁在柜架这个位置，王妈平时做卫生碰都不敢碰的。 　　“那怎么不见了？！” 　　“妈，再不出门就晚了。得提前，怕堵车。”赵恒也有点着急。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大早这么倒霉，俞晶晶没过来，药也放不见了……”张巧文焦头烂额招呼王妈，“快，一起找找！” 　　“小俞来了的呀。”王妈弯腰摸索，“我开的门。” 　　张巧文身子一顿，“她来过？” 　　“她不去房里找你们了吗？我上去做卫生了，你没看见吗？她一个人先走了？”王妈奇怪。 　　“妈，她是不是听见咱们说的话了。”赵恒最先反应过来。 　　不用赵恒提醒，张巧文也想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我就是随便说说！怎么了，说说也不可以？又没真叫她把钱吐回来！” 　　张巧文突然灵光一现，“哎呀！药肯定是她拿的！” 　　“你说那些话做什么，好好的……”赵恒挠挠头，一脸烦燥。 　　“这更证明她东西有问题了！没问题，她怕什么验？不心虚，干嘛要把东西偷着拿走？！” 　　张巧文越说越气，“我就知道不对！你看看，说中了！” 　　“妈。”赵恒打断张巧文，“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张巧文还没反应过来。 　　“不用药了吗？” 　　“药有问题当然不能接着用……” 　　张巧文突然卡了一下，目光落到赵恒身上。 　　因为准备换药，赵恒已经把原先包扎的纱布取下了，露出臂上还未完全愈合的嫩红新肉。 　　换上新药，维持伤处的湿润感，对恢复是最有效的。 　　昨天晚上换过，经了一夜，这块肉色已经有些泛白了。 　　不及时上药，再拖久一些，伤处会起白色皮屑，表皮变得干结，稍微动一动都牵着疼。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张巧文慌张起来，想打电话又记起那边关了机。 　　“没时间了，先帮我包上。” 　　赵恒沉着脸在沙发上坐下，张巧文拿着纱布剪子坐到边上，忙手忙脚地帮他弄。 　　这些事平时都是俞晶晶做的，换上张巧文，不是碰到伤处就是缠歪了纱布。 　　赵恒盯着墙上时钟，疼就忍着，只眉头轻跳。 　　张巧文越忙乱心里越急躁，想到这事全是俞晶晶闹出来的，张嘴要抱怨，却被赵恒目光顶了回来。 　　他虽没开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早上那些话，张巧文就不该说，俞晶晶有此举动，原因都在她身上。 　　开车赶着去考场，碰上红绿灯又多。 　　张巧文一肚子火憋得要炸，偏偏赵恒也阴着脸，担心影响他心情，只能憋住。 　　“早上先忍忍，中午我就把药弄回来。”张巧文探头叮嘱。 　　赵恒没说话，砰地带上车门走入考场。 　　俞晶晶跟赵恒不是一个考场，一个城西二中一个城东高中。 　　到了这个点，过去肯定堵不到人。 　　张巧文一早上做事都心不在焉，上午考试快结束结束，就让打电话赵恒父亲赵远诚去接他，自己则早早去了二中门口守着。 　　考完试的学生陆续走出，每个人脸上表情各有不同，外面焦急等待的父母们一拥而上，瞬间把校门堵了个严实。 　　张巧文不顾形象，踩到路边石墩子上扒着树张望，只看到一片黑压压头顶，哪认得出谁是谁。 　　人走得一个不剩，她也没等到俞晶晶。 　　赵远诚在单位是一把手，平时工作忙，中午总有一堆应酬。 　　家里的事，一般是张巧文张罗，不是高考特殊情况，他根本没时间去管接孩子这种琐事。 　　赵恒上了车，脸色不太好。 　　赵远诚沉着脸问了考试情况，知道卷子简单，题答得还行，这才露出点笑模样。 　　“我中午不回，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开。你还在外面？没回去吗？”让司机小赵把赵恒送回去后，赵远诚打了张巧文电话。 　　“马上回，我已经到小区了。”张巧文单手把着方向盘，把车停到俞晶晶租住的十二栋楼下。 　　“你应该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工作上的事情能放就放一放，找准什么是重点！接送这种小事都指望我，你这个做妈是吃干饭的？” 　　赵远诚语气不耐，“我看他今天状态不行，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上京那边医院排了期的手术不做，非得找土医生看，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挺好的！前天晚上你回来，不是瞧过了吗？恢复得不错。”张巧文声音放软，“你放心，孩子的事我有数。” 　　“下午别给我打电话了，事多。” 　　那边挂断，张巧文松了口气。 　　赵远诚手握权柄，在官场一呼百应，回家也是说一不二。 　　张巧文能把生意做这么大，全靠赵远诚在后头撑腰，钱虽赚得多，在他面前却是十足的小媳妇，啐到脸上都不敢擦那种。 　　她怎么安排家里的事，赵远诚从不插手，唯一的要求，就是把儿子看顾好。 　　在这方面，张巧文一向做得不错，谁知道今天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俞晶晶住的小套间是张巧文付钱租的，备用钥匙也有。 　　坐电梯上了楼，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她就自己打开进去了。 　　俞晶晶没什么行李，只床头上放了两套换衣物，平时要用的一般都随身背着。 　　柜子里空荡荡，卧室清洁溜溜，没一点生活气息，看得张巧文心慌。 　　再打电话，还是关机。 　　阳明高中午饭都是在学校食堂吃，俞晶晶平时中午本就不会回来。 　　考场离得远，午饭应该就在附近随便解决，也方便下午继续考试，这会儿家里没人很正常。 　　自我宽慰一番，张巧文舒服多了。 　　俞晶晶是个高中学生，又不是外面不靠谱说走就走的游医。 　　拿毕业证领大学通知书都得在这边办，怎么可能就这样跑掉？ 　　偷偷把药拿走，无非是想握着筹码谈条件。 　　实在不行，就把十万尾款直接结了，她又不缺这点。 　　这么一想，事情似乎迎刃而解。 　　可是当张巧文回到家，看见赵恒躺在床上，捂着伤处疼得额上现汗时，刚定下的心又慌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了？！”张巧文快步冲上前。 　　赵恒下唇被咬沁了血，抽着凉气小声说：“妈，俞晶晶人呢？我的药呢？你拿回来没有。” 　　“怎么弄成这样了？！” 　　张巧文被赵恒衣袖上透出的片片血痕吓得脸色发白，只顾撩着去瞧，哪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我问你把药拿回来没有！”赵恒拂开张巧文，沙哑着嗓子加重口气。 　　张巧文被推得一歪，看赵恒盯着自己，不由有些心虚，“我，我没找见她人。二中人多，我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看着她……” 　　赵恒闭了闭眼，“给我弄点温水。” 　　“渴吗？我去给你倒。”张巧文慌忙站起。 　　“把纱布拿来，再找个干净盆。” 　　赵恒深吸一口气，勉强坐正，看张巧文傻站在一边，沉声催促，“快点！” 　　东西备好，赵恒自己单手脱了衣服，用剪好的纱布沾了温水，盖在皴裂伤处。 　　没了药水滋养，这块新生皮肉已经干燥起屑，因为细嫩，一个轻微动作都会引发裂伤。 　　上午强忍着答卷，细小裂伤处迸出许多血珠，糊到衣袖上，跟皮肉发生了粘连。 　　赵恒强忍剧痛把衣服撕开，就是想等俞晶晶拿药回来，第一时间涂上治疗。 　　中午上不了药，意味着他要继续带伤参加下午的考试。 　　以前错过时间，俞晶晶说过可以先用热水湿敷缓解，但那个时候离药症状极其轻微，哪像现在皮开肉绽。 　　纱布沾着水搭在伤处，疼得赵恒身子打颤。 　　幸好效果是有的，干硬皮屑有了软化迹象，活动胳膊也不会再扯裂伤口。 　　稍稍适应了一下，赵恒不顾张巧文反对，为了下午的考试继续复习。 　　“我帮你换一张。”看湿纱布变凉，张巧文端着水盆，讨好地说。 　　“晚上，药能拿回来吗？”赵恒头也不抬，语带怨怒。 　　“下午考完她肯定要回的！不然住哪儿？拿到药，十万尾款我马上就付，保证半句话也不跟她啰嗦，可以？” 　　张巧文知道赵恒怪自己早上不该说些话，把俞晶晶气走了，赶紧弥补。 　　“钱要给，还得向她道歉！” 　　“行行行！我道歉！” 　　下午考完，张巧文依旧没在二中堵到俞晶晶。 　　回小区租屋等晚上十一点，也没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不会真跑了？” 　　张巧文坐空荡荡的租屋中，浑身发凉。 第020章 　　没了俞晶晶的药, 这一晚尤其难熬。 　　下午考试回来, 伤处已干结了厚厚一层硬壳, 内里肿胀起来，整个臂膀胖大了一圈。 　　比起用过量的那次, 这种疼痛赵恒还能忍受，咬着牙, 胳膊也可以活动自如。 　　目前看来，暂时还不会到影响考试答题。 　　但是想要睡个安稳觉, 是绝对不可能了。 　　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坏, 张巧文坐在床边帮着换湿敷毛巾, 一晚上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回，自己两条手臂都重得抬不起来。 　　窗外天光亮起，看到张巧文憔悴得老了好几岁的一张脸, 赵恒心里那点怨气散了不少。 　　“她答应的事, 都做到了。你为什么要计较那点钱，说那些话呢？” 　　赵恒一晚上都没搭理过她，难得开了口, 张巧文赶紧点头认错，“是, 是我不对，都怪我。” 　　“她要考试，不可能走远。昨天应该回原先那个地方住了。你去问问。” 　　“你放心！我知道的。” 　　最后一天考试，不管再难都得坚持。 　　用厚毛巾沾水捂住伤处，再拿纱布缠好, 赵恒惨白着一张脸进了考场。 　　张巧文把公司的事全推了，风风火火往俞晶晶曾租住的地方赶。 　　考场蹲不到人，住处总可以的。 　　只要能确定俞晶晶昨天在这儿呆过，晚上一定能守到。 　　到了地方，张巧文进走廊就闻到一股浓浓的84消毒水的味道。 　　地上湿漉漉地，有拖把拖过的痕迹，几家住户门都敞着，拿着盆和抹布进进出出做卫生。 　　看到俞晶晶原来住过的那间房门开着，张巧文小心绕过地上水渍，快步走了过去。 　　“这里住的人呢？”站在门口，张巧文呆了。 　　屋里空荡荡的，原先的高低铁架床不见了，烂桌椅也被清空，84消毒水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宣告着走廊异味的终极来源。 　　“搬了，早两天就搬了。”隔壁有人捂着鼻子冲张巧文摆手，“你别站那儿，有病毒。” 　　“什么？”张巧文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你认识这家人啊？”女人问。 　　“没有，不太熟。”张巧文回头看了看，“这家人怎么了？为什么要搬？搬哪儿了？” 　　“不熟就是认识了。她家姑娘得了病，传染病！长一身吓死人的脓包，烧得昏昏沉沉，在家睡了两天才发现，直接打救护车住了院，第二天周虹就回来收拾东西搬了。” 　　女人说着话，端着兑了消毒水的盆，哗啦一下泼进楼道里。 　　张巧文赶紧往墙边靠，白裤子上还是溅了不少灰点子。 　　“有病也不说，这不害人么！下面不通气，那屋里闷味又大，谁知道会不会染上病。”女人一边拿扫把把地上消毒水往外扫，一边抱怨，“你要是找见她，就说隔壁几户都在骂，看她良心安不安！” 　　话一说完，她砰地就把门带上了，像是生怕多吸了外头空气，自己也长出一身脓包。 　　张巧文听了浑身发麻，两步做三步往外冲，上楼踩到水还差点滑了一跤。 　　坐回车上，回想一下又觉得后怕，脱了鞋扔到外头，又把地垫掀起来丢了。 　　要不是真丝长裤脱了没得换，她恨不得也直接剥了甩掉。 　　姓周的那个女人已经搬走了，那俞晶晶昨天肯定没住在这里…… 　　去哪儿了呢？ 　　张巧文扶着方向盘怔了一会，摸出手机翻了半天，找了个号码打过去。 　　“喂？找俞晶晶？我家没这个人！” 　　那头像没听见她说话似地，又追问昨天俞晶晶有没有睡在家里，孟菊更加不耐烦，“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你是聋……” 　　“……哎，你是张女士？”孟菊突然觉得那头声音有点熟悉。 　　得到肯定回复，孟菊顿时来了精神，“张女士，我们家老吴后天就回，你也别急着找俞晶晶了，他在村里已经……” 　　正说得来劲，张巧文那边就断了线，孟菊看看手机，恼火地啐了一口，“什么玩艺！” 　　不是冲着那点酬金，她才懒得搭理这种眼白翻到天上，谁都瞧不起的人。 　　想到吴海波昨天打来的电话，孟菊赶紧又拔了电话过去。 　　“老吴？你在车上啊？我打听过了，姓张的还在找俞晶晶呢，看那着急样儿，她儿子肯定病得不轻……” 　　不知吴海波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孟菊笑得眉眼挤到一处，“行，那你赶紧回。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俞晶晶活动一下手腕，左右看了看。 　　考场上大部分人都在埋头答卷，零星几个空位，是提前交卷的学生空出来的。 　　俞晶晶其实也能提前离开，只是不打铃，学校北侧门就不开，她只能在考场多耗些时间。 　　也幸亏是这样，让她又从卷子里检查出两处错误来。 　　二中操场在搞工程，跟教学楼这边完全隔开了，只留了个小门进出。 　　学校北边侧门这段时间主要用来运输工程材料，地上泥泞遍布，脏得难以下脚，只有需要抄近路的学生和家长才会往这边走。 　　俞晶晶出去的时候，边上只有三五个同学，这些人被各自家长接走，就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 　　“小姑娘，考得不好不要灰心！赶紧回家，爸妈等着呢。”一个老大爷路过，微笑劝慰。 　　“我考得很好。” 　　老大爷又看了看俞晶晶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总觉得她这话不尽不实，张张嘴又想说话。 　　“公交车来了。” 　　俞晶晶对老大爷爷礼貌点头，“再见。” 　　坐了十分钟公交，俞晶晶在X市正在重点开发的东城区下了车。 　　这边都是建筑工地，天暗了也是灯光雪亮，农民工挥汗如雨在未建成的高楼上忙活，赶工赶点。 　　这附近民宿便宜，五十块钱就能租到比较干净的单间，俞晶晶以前就打听过价格，第一天考完试，就直接过来订了房。 　　看俞晶晶回来，老板笑着点点头，“考完了？” 　　“嗯。” 　　“那正好，这是我帮你留意的用工消息，价格都很地道，一天一结，随时都可以上工。” 　　俞晶晶道了谢，接过老板递来的单子细瞧。 　　“有工钱高些的吗？”她抬头。 　　老板打量俞晶晶两眼，“有是有，不过不适合你。” 　　“看看才知道合不合适。” 　　“那行，你自己看看。”老板拍出另一张用工单，“这是给三楼新来的那几个找的活，你要觉得行，明天就去上工。” 　　本以为俞晶晶看了自己就得调头，谁知道她拿着单子扫了一眼，直接给揣兜里了。 　　“你真去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俞晶晶露出个笑脸。 　　老板挤出一个跟俞晶晶类似的古怪笑容做为回应，两人对视片刻，都觉得充分表达了心情。 　　“今天又有人借冰箱冻东西，你的肉我给你挪里边了。再要放，就少放些，位置不多。”看俞晶晶去厨房开冰箱门，老板提醒。 　　俞晶晶点点头，“知道了。” 　　回到房间，俞晶晶把冰砖一样肉块从袋子里取出来。 　　豆豆从书包里出来，一头就扎上去了。 　　冰虽坚硬，却抵不过它钢刀一般的鸟喙，很快就被钻得冰屑乱飞，肉渣四溅。 　　俞晶晶不在意地拂掉床上冰渣，开始清理书包里的杂物。 　　笔记本翻一翻，扔掉，用过的书本看一看，扔掉。 　　清到最后，她就留了文具和两个空白本子。 　　本子和笔大学还能接着使，跟高中课程相关的东西，对她来说已经没用了。 　　继续伸手摸索两下，俞晶晶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这两天她一直关机，连看时间都没用过它。 　　按下开机键，和弦铃音刺耳响起，俞晶晶将它扔到一边，拿上衣服出去洗漱。 　　半个小时回来，再看手机，已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张巧文的号码她认识，换药迟到半分钟，这个号码就能劈头盖脸打一串催促。 　　略过张巧文，翻到赵恒的手机号后，俞晶晶直接回了过去。 　　那边一秒都没耽误，接得极其迅速。 　　“喂！” 　　“是我。” 　　“你等会。” 　　赵恒那边悉悉索索了一会儿，似乎是换了个地方听电话。 　　“那天早上，你是不是听到我妈说的那些话……所以，才走了。”赵恒小心地问。 　　“嗯，我听到了。” 　　俞晶晶借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拔弄湿发，“钱付了一半，药也正好了用了一半。既然不结尾款，剩下的药我就拿走了，很公平的。” 　　“没有说不给你结尾款！我妈就是随便说说，她这个人你知道的，就是喜欢乱说话，该给你的肯定会给，你不信她也要信我啊！” 　　“所以我才给你回电话。” 　　赵恒握紧手机，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 　　“你把药给我，尾款立马结给你，还是直接打到卡上。” 　　“不能给你。” 　　“为什么不行？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赵恒瞬间激动，“如果是因为那天的事，我代我妈向你道歉。听了那样的话，你有顾忌是肯定的，我不怪你拿了药……” 　　赵恒在手机里唠唠叨叨，俞晶晶望着马路对面的建筑工地，脑袋有点放空。 　　刚刚拿到的那张单子，一共有五个工种选择，一天能挣三百块的是哪个来着…… 　　“……你在听我说话没有？俞晶晶？！”赵恒拔高的声音猛撞进耳朵。 　　俞晶晶回过神，“哦。你要上药的话，明天……算了，后天电话联系，我给你地址。就这样。” 　　说完自己要说的，她挂掉电话，又把机关了。 第021章 　　看着挂断的电话, 赵恒重重叹了口气。 　　俞晶晶肯定不明白他现在状况差到了什么程度。 　　她懂得瞧病, 却不知道如何用药, 对这个药的性质，也一直处于摸索阶段。 　　开始没弄明白剂量, 害他疼得死去活来，出现离药症状的时候, 也是后知后觉才给出湿敷这种临时办法。 　　明明已经断了两天药，还搞不清状况把事推到后天, 一句多的话都不让他说就关了机。 　　唯一值得高兴的, 就是终于跟她联系上了。 　　再不靠谱, 他也得救了。 　　缓慢移动脚步走回房间，扶着僵硬的臂膀靠回床上，赵恒够着手, 试着将床头盆里毛巾拿起来自己做湿敷。 　　张巧文打完电话, 兴冲冲回来，看到赵恒艰难伸手，赶紧过去帮忙。 　　“这样下去不行, 咱们明天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再另想办法。”张巧文试探地问。 　　“嗯。” 　　赵恒难得乖巧, 张巧文心里很是满意。 　　“知道我刚刚接了谁的电话吗？吴海波，俞晶晶那个远亲。”她声音轻快。 　　“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算了，这事过两天再告诉你。”张巧文用湿毛巾盖赵恒胳膊上增生出来的厚厚硬痂，观察他的反应，“疼吗？要是难受, 我轻点。明天去医院就好了！” 　　赵恒没力气追问，咬紧牙关，全力抵抗毛巾贴到伤处带来的钻心痛楚。 　　湿敷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小了，不管用再热的水，换再多次毛巾，都没法软化这块硬化的皮肤，疼痛也变得更难以忍受。 　　白天要是现在这种状态，他根本连握笔的劲都使不出来，更不用说坚持拿下最后一门的考试。 　　俞晶晶说后天给他上药，他却是一分钟都等不了。 　　只要能缓解痛苦，别说去医院，就算张巧文带他到山上找道士念经都行！ 　　“这是怎么弄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才来医院，你们大人也太不上心了！”胡医生又掀开敷在伤处的毛巾看了一眼，恼火地看了张巧文一眼。 　　“这两天高考……” 　　胡医生不耐烦地摆摆手，“这是一天两天的事吗？行了，报告结果给我看看。” 　　张巧文赶紧把报告单递过去。 　　“哦？以前来医院检查过？哦，这个病，难呐。”胡医生翻看从电脑里调出的前期报告，对比手里的反复查看。 　　“胡医生，能不能先开点止疼药？孩子实在难受，普通那种止疼片吃了根本没用……”张巧文帮赵恒擦去额上迸出的汗珠，心疼地问。 　　“止疼药都没用，你是要我开吗啡给他吗？治病得治本，光止痛能行？” 　　胡医生目光在屏幕上浏览，“你这个不行，得手术。不是已经说过叫手术了吗？为什么一直拖着没做，恶化得这么厉害没看见？” 　　“恶化？”张巧文吓了一跳，“明明是好转了，怎么是恶化呢？” 　　“不动手术怎么好转？你看着这像好了？” 　　“我们用过药，土方子，特别见效的。” 　　胡医生笑了，“土方子？土方子好哇，你看看都治成什么样了？原先这份报告上的照片，可跟现在不一样啊。” 　　“停了药才这样的，用药的时候看着可好了。” 　　“看？”胡医生嗤之以鼻，“眼睛能看出好坏，要医院的检测仪器做什么？机器可不会说假话……” 　　胡医生每说一句，张巧文的脸色就难看一层。 　　赵恒脸疼得惨白，表情却比她镇定许多。 　　“今天这份新的报告，很不乐观吗？”赵恒问。 　　胡医生低头对比两次检测数据，正想说话，突然身子一定，举起报告单又看了一眼。 　　“情况不好？”张巧文心又颤了一下。 　　“不是……你等一下。” 　　胡医生起身，快步走到对面诊室，弯腰把报告单摊在桌上，指指点点。 　　张巧文和赵恒只能看到他半个身子，大致猜出他是在质疑什么，另一个医生也反复翻看报告，又调取联网数据，查看先期检查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一起过来，对面诊室的何主任直接掀开赵恒胳膊上的毛巾，戴着眼镜凑上去仔细查看。 　　“你看，这明明是恶化的迹象，皮肤收缩隆起，肢体肿胀……” 　　何主任回头瞪了胡医生一眼，“眼睛能看出好坏，医院干嘛花大价钱买检测仪器？吃饱了撑的？！” 　　胡医生不敢说话了，退到一边，让何主任主诊。 　　问了这段时间的用药情况，何主任微微点头。 　　“是激素药吗？停用就变成这样……”张巧文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不是。”何主任摇头，指着报告书说：“如果持续一段时间使用激素药物，这两个指标会上升。既然都在正常范围内，可以排除这种猜测。” 　　张巧文松了口气，“我还一直担心药效这么猛，是因为激素的原因。” 　　“既然药不错，怎么不继续用呢？对比两份报告，可以看出情况好转了许多，要是再试着坚持一段时间，治愈是很有可能的。” 　　“这种土方子，用着总是不放心，就想着停一段时间，来医院检查看看……” 　　“民间土方不能一杆子打死，要科学对待。” 　　何主任笑笑，“当然，你要是用之前来问，我肯定不赞成你使用这种方法进行治疗。但是你们自己用着起了效，检查报告又么漂亮，当然是可以继续用的。” 　　“我年轻的时候在队里上工，有个赤脚医生就挺厉害。地上抓把土，混点自己熬的草药，硬生生把濒死的人给救活了。现在谁敢这么用？吃颗把药，还得称个体重。” 　　何主任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胡医生，“只用眼睛，确实有能瞧出病症的，但你没学过这本事，就得靠仪器诊断，不能信口胡说。你看看，这两人给你吓成什么样了？” 　　胡医生一脸尴尬，“是，我不该乱说。” 　　“如果不用继续用这个药呢？接下来就在医院治……”张巧文问。 　　“那就得手术。”何主任说。 　　“不是已经好了很多了吗？” 　　“必须把病灶取掉，你去哪家医院都是这么说。难得找到了对症的药，再用上好了，每隔一段时间回来做个复检，只要反馈结果好，就不存在问题。” 　　好都好了大半，还做什么手术？ 　　张巧文当然不会这么傻，让赵恒白挨一刀。 　　出了医院，她立刻拿出手机给吴海波打电话，知道他明天早上才能赶回来，就把见面时间定到了九点。 　　“明天我有事。” 　　听张巧文说要自己陪她一起去见这个吴海波，赵恒扭头。 　　“有什么事？考都考完了，你这个身体，还能出去玩不成？”张巧文坐进车里。 　　“我约了人，必须得去。” 　　“明天带你出去，可是有正事！”张巧文一脸得意，“吴海波已经从乡下找到有本事的医生了，明天让他帮你看看，重开些药。” 　　“医生？什么医生？” 　　“村里老医生，俞晶晶就是这个人教的。吴海波找了大半个月，跑了好几个地方才把这个高人请出来。既然确定药没问题，找谁开不是开？师傅不比徒弟强？” 　　“那俞晶晶怎么办？” 　　听完张巧文的话，赵恒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病能医了，而是想到跟俞晶晶的协议，还有承诺的尾款。 　　“她怎么办？你还替她操起心来了？把药拿走的时候，她想过咱们怎么办没有？” 　　提到俞晶晶张巧文气就不打一处来，“十万就买了半瓶药，吴海波这边请师傅出山，也只收我八万，包治好！用十瓶药都没得二话说，人家态度还好。” 　　赵恒还要说话，张巧文直接手一绕，“就这么定了。” 　　俞晶晶对环境并不挑剔，民宿单间小，公用洗漱间对她来说都没关系。 　　只要老板肯借冰箱让她冻肉，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早上起来，俞晶晶先去菜场买了新鲜牛肉喂给豆豆吃，把多的存到冰箱，背着包去了工地。 　　“开旅社的张大猛介绍你来的？” 　　徐工头拿着俞晶晶递过来的单子，把刚刚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 　　俞晶晶点头，“是的。” 　　“他介绍你做这个？没搞错？” 　　徐工头打量俞晶晶纤瘦身板，回头冲着工友们哈哈大笑，“这丫头说要来工地扛板，是不是挺有志气！” 　　“做小工，提提泥桶算了。姑娘，板你扛不来的。”端着粗瓷碗喝粥的老张反手抹了把嘴，张着口乐。 　　“别看扛板工资高，这可是实打实的力气活。一块水泥板两个壮劳力抬，走三步都要歇一歇，真要让你来干，找个跟你搭活的都难。” 　　“我可以先干半天，干得好，你再给我开钱。” 　　单子上写的五个工种，就扛板工资最高，一天三百块起薪，扛得多还有额外提成算。 　　这种体力活对她来说，并不很辛苦，反而能活动僵硬躯干，和普通健身一个道理。 　　健身花钱，她干这个还赚钱，为什么不做？ 　　“你说真的啊？”徐工头瞪眼。 　　“嗯。”俞晶晶点头，“让我试试。” 　　蹲在边上吃早饭的工人也差不多了，拍裤子起身，都笑着围过来。 　　“别说扛板了，搬砖搬得动吗？算了，也不让你搬，把这车货推到二楼，就算你厉害了。” 　　俞晶晶转头，看到工地渠沟上架着跳板，一直搭到楼上。 　　下面几只堆得满满的砂车，应该就是他们说的货了。 　　“砂车不都是吊上去的？叫这小姑娘推，不是为难她吗？” 　　“又不是推不上去。活急了才用吊的，平时闲着，不全是靠人推？推一车还有五毛呢。” 　　“推这个砂车也是计数的吗？”俞晶晶转头。 　　叫她推砂车，本就是逗她，看她一本正经地回话，显然是把推车这事当了真，大家哄笑起来。 　　“计数，怎么不计？咱们工地，干得多拿得多。没人推车，你去推了，给你计五毛，扛板计一块。看到那边钢筋没有？拖到二号楼去，也是一块。”俞晶晶这么认真，就有人认真掰着手指给她算。 　　俞晶晶挽起袖子，“那行，我今天就先推车。” 第022章 　　俞晶晶没下蛮力, 这么多人盯着, 做得太容易, 并不是件好事。 　　她试试砂石车重量，躬起身子卖力推上跳板, 一点点往前挪，尽量表现得吃力些。 　　在冷库做零工时没经验, 第一天她就一个人搬了五十多箱冻肉，惊掉一群人下巴壳。 　　看稀奇热闹不说, 拱着叫她去报吉尼斯的也有, 甚至还有工友拿手机, 要联系市电视台过来做采访。 　　装柔弱这种事俞晶晶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 　　别的小姑娘轻飘飘软倒在地，她跟木头一样, 直通通迅速栽倒。 　　效果还不错, 只是拿手机联系电视台的那个工友，一哆嗦打去了120，搞出点麻烦。 　　后面就不提了, 自她表现出拿命拼钱的勇猛后，何叔每天都会给她额外多加二十块工钱, 也算是意外之得。 　　工友们没想到她说干就干，还来不及阻止，俞晶晶就已经把车推上去了一半。 　　十几岁的女孩子，瘦得跟个麻杆一样，弯腰推着沉重砂石车, 居然只略略歇了两口气，就上到了二楼。 　　速度是慢了些，但这可是实打实地上坡路。 　　看到她从楼上下来，又准备推第二车，目瞪口呆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还说得出话。 　　上午推砂石车，下午扛板，跟她配对的男人搬着另一头，一双腿被扯得轱辘一样倒腾，差点没把腰挣断。 　　别人喊累，俞晶晶也喊，数着搬了三五块差不多该累了，就顺着说两句，手脚却是不停。 　　一天下来，她干的活当得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却也刚刚好，没超过最多的那个。 　　“四百三……” 　　喊到俞晶晶名字的时候，大家表情都很复杂。 　　“明天悠着点，活多，干不完的。暑假还有两个月，够你攒学费。”徐工头笑着说。 　　“谢谢。” 　　日结工的伙食本是自己负责，不过俞晶晶吃得少，看她只盛了不到一两米饭，打了几根菜叶，徐工头就把该收的伙食费给免了。 　　挤在臭汉子堆里吃完晚饭，俞晶晶跟大家道别，回了民宿。 　　一天力活做下来，不光身体变得灵活，连说话都不再磕巴。 　　要是能在这边呆一两个月，俞晶晶觉得自己全身肌肉的灵活性能再提高一个度。 　　以前天天坐在教室看书，还是耽误了。 　　想到跟赵恒约了明天上药的事，俞晶晶拔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了却没人接，打了两个，她就收了线。 　　“别动！”张巧文按住赵恒肩头。 　　“我手机……”赵恒扭头。 　　“手机还能跑了？先上药。” 　　张巧文看向坐在桌边的王大师，“您这个药，怎么跟我们以前用的不一样。” 　　王大师是个干瘦老头，眯眼挖了团自制的黑膏药往赵恒胳膊上糊，一脸的认真。 　　“大师？” 张巧文知道他耳背，又把声音提高了些。 　　“啥？”王大师抬头，手里棉签一哆嗦，涂到了伤口外头。 　　“这药跟以前用的不一样，能见效吗？”张巧文扯着嗓子问。 　　“能能。” 　　王大师就听见最后两个字，使劲点头，笑出一脸褶子，“这药好使，我前几天新熬的。” 　　吴海波站在一边端着药罐子插话，“俞晶晶哪会看什么病，她那两下三脚猫功夫，全是跟我们王大师学的。大师制的药要不行，那俞晶晶的药得扔。” 　　“是，她跟我学过。”王大师笑得憨厚，“她挺好学，我治病的时候，就站一边看着，还帮我拿枝子……” 　　“王大师，您看这边有点没抹匀，是不是再加点药。”吴海波把药罐子怼过去，打断他的唠叨。 　　张巧文注意力一下转到赵恒伤口上，“对，这边多上点。” 　　原先厚厚一层白痂被糊上的黑药膏完全掩盖，终于不再那么触目惊心。 　　“感觉怎么样？”张巧文一脸期待的问。 　　俞晶晶的药水抹上去几分钟就能见效，缓解干裂不适，促使皮肉新生。 　　今天抹的这个，是王大师新调的，肯定效力更强。 　　比起矿泉水瓶兑出来粉色药水，张巧文对这黑糊糊的草药膏更信服。 　　“有点凉。” 　　刚抹上去，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硬痂与皮肉的撕扯感依旧存在，赵恒稍稍抬了一下手臂，又迅速放下了。 　　这个感觉不对。 　　原先的药抹上就见效，现在这个，除了凉一点，毫无效果。 　　“哪有这么快的。”想到张巧文说过原先一天是上两回药，吴海波又接了一句，“等明天再上两回药，就基本能看出药效了。” 　　王大师拽拽吴海波衣摆，冲他使个眼色。 　　“这个……这个药也用了，你看费用……”吴海波也有些迫不及待，笑着搓指头。 　　“这是五千块，剩下的钱确定有效再给。” 　　“行行，应该的。”吴海波抓起钱，数也没数就揣进兜里。 　　吴海波这态度，看着就让人舒服，张巧文满意点头，带着赵恒离开。 　　回到家，赵恒觉得胳膊还在阴阴地疼，一身药香浓重，可效力却真的微乎其微。 　　“药效温和是好事，俞晶晶调的那个也太生猛了些，这才是第一回 上药，等明天换两次，就知道好处了。” 　　张巧文对这个王大师还是挺信服的。 　　首先年纪摆在这儿，再看他一双手黑漆漆地，指甲缝里全是药泥，就知道平时没少制药行医。 　　俞晶晶说过自己是跟村里老人学的相面观病，这个王大师一来就拉着赵恒瞧了好半天，完了才给的药，也正对上了。 　　“我去睡了。” 　　身体不舒服，人也容易困顿，赵恒闷头进了房。 　　这几天夜里湿敷不能断，张巧文只敢偷空趴一趴，熬得眼眶深陷。 　　想着新得了药，终于能消停一晚，她迫不及待回房，沾枕头就睡着了。 　　赵恒躺在隔壁，胳膊一阵阵发胀。 　　事实证明，药对他无效。 　　原本想着能止一天的疼也好，上过药却疼得更狠了。 　　所以幸他已经习惯这种疼痛，能面不改色地承受煎熬，让张巧文睡一晚安心觉。 　　想到不久前手机曾响过，他飞快摸出。 　　看到是俞晶晶打来的，赶紧回了过去。 　　俞晶晶回话很简短，说了个地址和时间，就挂掉了。 　　赵恒咬牙盯了一夜天花板，到了早上五点，用一只手换衣服出了门。 　　张巧文将这段时间的忧心与煎熬甩得干干净净，一夜睡得香甜。 　　保姆王妈做好早餐，敲门说有客人到，她才恋恋不舍从床上爬起来。 　　吴海波跟王大师坐在外头，见她出来，都站了起来。 　　“等会，他还在睡。”看赵恒房门紧闭，张巧文抬手虚按。 　　赵恒要是难受，夜里就喊她起来做湿敷了，这一晚没什么动静，应该和她一样，睡得很好。 　　招呼王妈倒了茶，张巧文才去敲门。 　　两下没人应，把门推开个缝，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张巧文整个人懵住了。 　　去厕所找过没有，厨房没有，楼上也没有。 　　回到赵恒房间，发现他背了包，门口的鞋子也不在，张巧文才确定他自己出了门。 　　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看张巧文没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也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了？”看张巧文脸色难看，吴海波关切地问。 　　“他出去了。不行……上药不能耽误，跟我走。” 　　张巧文抓起车钥匙，开门冲了出去。 　　吴海波抱着药罐子，搀扶着王大师，赶紧跟上。 　　根据手机定位，张巧文发现赵恒正在向城东移动，看速度，应该是坐上了出租车。 　　一路追过去，发现定位停下来，也跟着停了车。 　　“他来这儿做什么？” 　　张巧文带上车门，看到眼前一块接一块的建筑工地，满脸茫然。 　　“是不是在那儿？” 　　吴海波指向不远处工地上，正在热火朝天从大锅里盛粥的一群建筑工人。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张巧文一眼就看到坐在水泥墩子上的赵恒。 　　清晨阳光从还未建成的大楼中穿出，落在赵恒光着的半边臂膀上，散出金光。 　　他坐在这群泥水里打滚的黝黑建筑工人身旁，说不出的醒目超然。 　　吴海波一眼就瞧见了，不是没原因的。 　　张巧文刚松了口气，又突然发现他身边，有个更让人无法忽视的亮眼存在。 　　俞晶晶弯着腰，举起根小棒向赵恒靠近。 　　一张脸小小的，白得跟雪一样，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一截纤细手臂，也泛着莹莹光芒。 　　难得面上带了血色，眼睫漆黑，红唇鲜妍，猛一看去，漂亮得让人不敢逼视。 　　赵恒仰面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俞晶晶则拿摆动棉签，低头仔细地帮他涂抹药水。 　　“那是……俞晶晶？”吴海波喃喃开口。 　　他从没不知道俞晶晶有这样鲜活生动的一面。 　　虽然还是那一身旧衣，但衣摆紧紧束在腰间，裤脚挽得整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干净利落。 　　脸上没了大大黑框镜，五官清晰显露，居然有种逼人的艳丽。 　　“是晶晶啊。” 　　王大师眯着瞅了半天，居然把人认出来了。 　　“走！” 　　张巧文脸沉下来，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工地上的碎石碎砖往那边赶。 　　“疼吗？” 　　俞晶晶一边上药，一边把糊在伤处的黑药膏往下刮。 　　“不疼。”赵恒摇头。 　　伤处一直处于干裂状态，饥渴得像是旱了三年的龟裂厚土，药水浸染到上面，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赵恒不知道这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的药水真就这么神奇，可只要沾了药的地方，就真的不疼了。 　　当然，这个不疼是相对的。 　　比起他这几天经受的苦楚，这一丁点疼痛完全可以忽略。 　　“你干什么呢？！快住手！” 　　张巧文踩上石墩，看到俞晶晶用棉签把伤处戳得七零八碎，气得大吼。 　　俞晶晶跟赵恒同时转头，一个仲然色变，一个面无表情。 第023章 　　“让你住手！你听没听见……” 　　张巧文话还没说完, 俞晶晶已经扔了棉签, 把药收进了背包里。 　　赵恒猛地起身, “你嚷嚷什么！” 　　他上前一步，挡在俞晶晶身前, 这个举动，让张巧文越发来气。 　　“有王大师在, 你找她干嘛？我怎么跟你说的？！” 　　吼完赵恒，张巧文又冲俞晶晶撒火, “别惦着钱了, 一分没有！用了药也没有。” 　　俞晶晶没理睬张巧文, “晚上九点过来差不多，要是我没下工，你就等会儿。以后早上都是这个点。” 　　“好。” 　　说完话, 俞晶晶戴上帽子手套, 准备回去上工。 　　“晶晶。” 　　王大师腿脚不灵便，吴海波搀着他好半天才赶过来。 　　看到俞晶晶，他笑得见眉不见眼, 举手招呼。 　　“大柱爷爷？你怎么来了？” 　　俞晶晶脚步一停，面上多了些表情。 　　“听说你出息了, 要考大学了，我来看看你！顺便过来帮人瞧瞧病，赚点用动。”王大柱指指赵恒，“就他。” 　　俞晶晶看看吴海波手中熟悉的药罐子，又看看赵恒臂上还未完全擦净的黑色药膏。 　　如果她能完美调动表情, 此时应是恍然大悟，而现在，却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王大柱早习惯了她这不冷不热的样子，也没觉得什么，笑得反而越发亲切。 　　“自从你走了，院里的鸡鸭都没人帮着喂，饲料包也重，我哪扛得动……” 　　“王大师！” 　　“啊？”王大柱扭头。 　　“该上药了！” 　　张巧文一把抱过吴海波手上的药罐子，又拉着赵恒坐回去，“上了王大师的药，就该接着用，这样东一榔头西一凿子，换来换去什么时候能好？你明知道这两种药成份不一样，哪能混着来，不怕出问题啊。” 　　赵恒臂膀上的黑色药膏被棉签刮得糊成一团，掺着刚上过的湿润药水，看着格外闹心。 　　王大师昨天抹得平平整整，手法专业，到俞晶晶这儿，就又开始乱整，张巧文心烦得不行。 　　想到刚刚俞晶晶叫赵恒晚上九点再过来上药，张巧文忍不住朝她狠瞪了一眼。 　　在她这儿弄不到钱，就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看着闷头闷脑，心眼比谁都深。 　　“哦，好好，上药。” 　　王大柱扶着墙抬脚，石墩太高上不去，吴海波赶紧搀着往上推。 　　“这个药我用着不对，不上。”赵恒挣开张巧文，撑手跳下。 　　“哎呀，你小心点！” 　　这几天赵恒行动都特别注意，动作大一点都怕牵到伤口，看到他往下蹦，张巧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谁知道他跳下去站得稳稳当当，半分都没有被伤处牵到的样子，倒让她一怔。 　　“下去下去……” 　　王大柱被吴海波撑着上了一半，老骨头实在架不过去，又赶紧退下来。 　　“王大师的药只是起效慢了些，你别以为见效快的就好，要有耐心。”猜到赵恒好转是俞晶晶的速效药起了作用，张巧文劝说。 　　“我自己的病，自己有数。” 　　发现俞晶晶还站在边上没走，赵恒扬了扬下巴，“你有事先走，晚上我再来找你。” 　　俞晶晶并没注意赵恒在说什么，看到王大柱慢悠悠站稳身子，就向那边走了过去。 　　“大柱爷爷，你怎么病了？” 　　“啥？”王大柱眯眼瞧她，“我没病，好好的。” 　　“你的腿，有些不太好。”俞晶晶弯腰，按按他小腿。 　　“老毛病了，年纪大腿脚不灵光，都是这样的。”王大柱摸摸腿骨，“少走路就好些。平时看鱼塘，成天坐着，舒服得很。” 　　“来了市里，就去医院看看。” 　　“哎嘿！你除了看鸡看鸭，现在看人也有点准头了啊？哈哈。”见俞晶晶说得认真，王大柱点头，“那我明天去医院瞧瞧，正好挣了点。” 　　“药也用了，说好的两千块你给我，我看病去。” 　　吴海波瞪着王大柱伸来的手，眉头瞬间锁死。 　　“现在提什么钱的事！说了给你就给你，还怕跑了？！” 　　发现张巧文在往这边瞧，他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冲王大柱使眼色。 　　王大柱眼神本来就差，哪看到得他这番做作，手伸得直直的，要不到不往回缩。 　　俞晶晶这姑娘老实，从来有一说一不糊弄人，挑着哪只鸡鸭说喂药，那肯定就是发了瘟。 　　瞧病这件事，王大柱听俞晶晶的从没错过，既然她说腿上毛病，去医院瞧就是了。 　　“这是一千块，你先拿着。剩下的等事办完了，她给我结了我再给你结。” 　　王大柱轴得吴海波没办法，只能背着身子摸出一千块，塞进他口袋里。 　　“要手术的话，这点钱够不到的。”俞晶晶提醒。 　　“行了！这儿有你什么事！”吴海波一把将俞晶晶挡开，满脸烦燥。 　　抢在前头拿了张巧文好处，十万块他一根毛都没沾到。 　　好不容易从村里请了人回来，她又在里头搅和，头头不叫他好过，要不是边上人多，他早给她点教训尝尝了。 　　“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赵恒快步上前，拍开吴海波挥出来的的胳膊。 　　撞上赵恒，吴海波一下就软了，赔着笑收手，“没有，没动手。” 　　“把卖药的钱给我，说好拿了药就给钱，凭什么押着不给！” 　　王大柱不满意吴海波只付自己一千，揪着他衣服不松，“不光药钱，还有回去路费你也得给我结，去医院瞧了病我就走。” 　　吴海波被他扯得没脾气，想甩开又怕他这老胳膊老腿经不得事，“你现在怎么能走？人都没治好呢！等治好了，我再给你加两千。” 　　听吴海波这么说，王大柱手倒是松了，嘴里却还叨唠，“晶晶不是能治吗？药都在这儿了，她用就得了。” 　　“咱们的药她用，那钱叫谁拿？！”吴海波恨不得把他这个老骨头锤一把，叫他清醒清醒。 　　张巧文站在一边，把吴海波这点小动作全看在了眼里。 　　原本对这位王大师坚定不动摇的信心，忽地有点了松动。 　　“还给他们，我不用这个药。”赵恒抓过张巧文抱着的药罐子，直接扔回吴海波怀里。 　　吴海波被他这个动作吓得一哆嗦，双手紧紧托住药罐，背心一层冷汗。 　　药罐破破烂烂，却是能换八万块的宝贝，哪能就这么摔了。 　　被赵恒抢东西吓了一跳的张巧文恼了火，“这是王大师特意替你制的！怎么能说不用就不用。” 　　“他是什么大师？自己的病都看不出来，还给别人治？”赵恒冷笑。 　　张巧文一下就被这句话给堵住了。 　　刚才俞晶晶跟王大柱说的那些话，她也听见了。 　　王大柱对俞晶晶的诊断一脸信服，还拉着吴海波要钱上医院检查，哪像是早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的人。 　　而且他要真懂得治病，还去什么医院？难道不能自己配药自己医？ 　　“王大师没病，是她胡说！她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学的一点本事，还是大师教的。”吴海波见势不妙，赶紧插嘴。 　　疑心一起，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不管吴海波说破嘴皮子，张巧文心总是虚的。 　　赵恒不肯用这药，她也生了疑，要想确认真假，只有一个办法。 　　看了眼吴海波手里药罐，张巧文转头，“有什么话，去医院说。” 　　“你把她叫来做什么？”张巧文带上车门，一回头就看到赵恒带着俞晶晶往车上坐，一下就愣住了。 　　“大柱爷爷去医院，我跟着看看。”俞晶晶回答。 　　“我问你了吗？！” 　　“行了，开车。”赵恒打断。 　　“去医院干嘛啊？王大师又没毛病……”吴海波抱着药罐挤在副驾驶，一脸不自在地嘟囔。 　　车里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没人搭理他，吴海波嘀咕了一会儿，终于闭上了嘴。 　　到了医院，张巧文打头，赵恒跟在后面。 　　俞晶晶扶着王大柱走得慢，吴海波却比他们走得还慢些，磨蹭来磨蹭去，还是进了医院。 　　腿部检查花费不大，张巧文懒得听这两人扯，直接刷卡划了帐。 　　王大柱被带进检查室后，张巧文又找熟人取了药罐里的药膏去做检测。 　　吴海波有些心虚，却也没法拦着，眼睁睁看着她两头安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明明是打听清楚了的。 　　王大柱确实会医，村里人都说他治病是把好手。 　　俞晶晶跟他走得近，看病制药肯定是从他手里学出来的，她能把赵恒治得七七八八，那王大柱这药肯定错不了。 　　想通这一点，他心就定了，也学俞晶晶板着一张脸坐着，等结果出来。 　　王大柱的结果出得早，拿到报告单一看，张巧文脸就垮了。 　　“骨刺？要开小针刀？”吴海波凑过去，“我还当什么呢！这又不是什么大病。” 　　“大柱爷爷年纪大了，事情看着小，放在他身上，就不小。” 　　现在勉强能走，再过些日子就只能躺在床上，王大柱吃五保，身边没人照顾，失了腿等于失了命。 　　王大柱自己拉着医生问了半天，知道手术即做即走，最多花个两三千块钱，直接把日子定到了第二天早上。 　　“晶晶说做手术，那就做。正好有钱，花就花了，当来玩的。”王大柱又向吴海波伸手，“药钱给我，医院要收。” 　　一路闹钱闹过来，吴海波也是被他闹服了，把兜里钱全搜出来，数了两千六给他。 　　只要药有效，这两千多打发就打发了，算不得大事。 　　想是这么想，可看着王大柱去窗口交钱，吴海波心还是有点疼。 　　坐了半小时，药剂检测报告也出来了。 　　医院本来不提供这项服务，张巧文用了人脉才私下做出来的。 　　“你检测这个干嘛？这药……你准备用在哪儿？”打报告的检测员疑惑发问。 　　“这是我儿子的药。” 　　“儿子？那就是给人用的。”检测员翻翻报告又确认了一遍。 　　“是……怎么了？”张巧文莫名觉得不对。 　　“你是不是拿错样本了？”检测员把报告递到张巧文手上，指着后面结果说：“禽类用药，这儿写很清楚，有效成份浓度比人药高几百倍呢。” 第024章 　　赵恒不是一个擅长找话题的人, 平时跟女生在一起, 他从来只是接话的那一个。 　　现在情况, 却反了过来。 　　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他问俞晶晶生活近况, 问工地的工作，考试的情况, 还有志愿的选择等等。 　　他问得虽多，俞晶晶答得却少, 一个问题答一句, 不敲不响。 　　到后来, 赵恒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了，我刚打过电话，钱马上就送来。” 　　语竭了好一会儿, 赵恒终于找到一个俞晶晶肯定会感兴趣的话题。 　　听到这句话, 俞晶晶终于多了些反应。 　　“谢谢。”她笑笑。 　　这个笑容很淡，不仔细寻找根本看不出来，赵恒却敏锐地发现了, 心情一下变好。 　　“这有什么好谢的，是你应得的。”他露出笑容, 想了想又说：“上京医大是不错，就是学费比较高昂，就算是二十万，也不一定够得到，如果你……” 　　“砰！” 　　一声巨响, 瞬间将赵恒的话打断。 　　检验室的门猛地被推开，张巧文气势汹汹拿着报告出来，看到吴海波起身，红着眼眶举起板夹劈头盖脸向他砸去。 　　等候区坐的病人都忙不迭起身往一边闪，远处护士台也有人探头往这边望。 　　俞晶晶反应也很快，带着王大柱站远了些。 　　赵恒冲上前拉住张巧文的手，阻止她的疯狂捶打。 　　“你放开！放开我！” 　　张巧文摆开赵恒，指着吴海波被砸得呆滞的一张脸，狠啐一口，“呸！有本事啊你！糊弄到我头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阎王面前耍大刀，怕不是想死！” 　　吴海波抹掉脸上唾沫，慌张摆手，“怎么了？我没有，没有糊弄你啊！” 　　“这东西验出来是禽类药！不是人用的！从乡下找个糟老头，合起伙来拿这种东西骗我？你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巧文拍着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检验单，说到情绪激动，撩裙子提高跟鞋就往吴海波身上踹。 　　吴海波开头还躲了两下，等张巧文揪着他脑袋，骂骂咧咧说要找人教训他一家子，不让他在X市有活路后，就再也不敢动弹，老老实实憋着手挨揍。 　　高高大大一个男人被个女人这样揪着打，边上人还以为是夫妻闹矛盾。 　　瞧了一会儿笑话，才听出这是苦主找到了假药贩子。 　　来医院看病的，对药这种东西格外敏感，开始还帮着张巧文骂吴海波不是东西。 　　可到了后来，看他实在被揍得可怜，又转了同情心，劝她手收着点，别把人死了。 　　“妈，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发现旁边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赵恒拉住张巧文，压低声音，“注意一下影响。” 　　“影响？什么影响！他敢骗到老娘我头上，我还不能出出气怎么的？” 　　想到赵恒已经用过药，张巧文心就烧得难受，“是妈妈不好，不该逼你用种东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行，最好再去检查一下，这必竟不是人用的，万一……” 　　赵恒拖住张巧文，“没事，早上刚换过药，我感觉很好，不用检查了。” 　　“要检查的！不过等会，我先跟他算算帐！” 　　确定赵恒暂时无碍，张巧文扒开他的手，回头又去撕吴海波。 　　这回吴海波有人民群众帮手，扯的扯劝的劝，闹成一团。 　　王大柱被她这副疯婆子的模样吓到了，扶着墙，慢慢往后退。 　　“晶晶，这药查着怎么不好了？过期了？明明我新配的呀。”他拉住俞晶晶，一脸惊惶。 　　“没事，和药没关系。”俞晶晶安慰，“药没坏处的，我知道。” 　　“海波说你用老家的药用得挺好，我还特意带新制出来，旧的都没挖。她这扯的哪门子歪？我这药从没出过错，人用鸡用都可以的。”王大柱定了心，抱怨不停。 　　“可能吴叔说的跟她想的不一样。” 　　人越挤越多，俞晶晶带着王大柱退到圈外，以免被张巧文的无差别打击波及。 　　“下午还有三个会。中午招待所听月轩二号包厢用餐，酒要的崖上仙，特级。有何局长在，今天订的三杯以内的量……” 　　“只能两杯，其他的你看着办。”赵远诚皱眉。 　　“是。”秘书小何在工作日志上记了一笔，挡开医院门前跑出来的几个人，为赵远诚清出条路。 　　“十五楼检验科，你看看怎么走。”赵远诚站在电梯前，负手吩咐。 　　小何赶紧去导医台询问，又看了大厅指引，确定不会因寻路耽误时间，这才引赵远诚进了电梯。 　　其实小何根本不用做这么多准备工作，一上十五楼，看哪边热闹就知道该往哪边走了。 　　“那是张巧文吗？”赵远诚站在远处，看了几分钟，脸黑如漆。 　　“……是。”秘书小何小小声答复。 　　“不像话！！” 　　张巧文平时行事作风虽然称不上太好，但大体也挑不出错，平时照顾儿子，成绩也维持不错，做为内助，还算合格。 　　可现在，看到她在走廊里拉扯男人捶打的疯癫样，赵远诚仿佛看到了儿时村头剥了裤子跳皮筋的疯妇，不堪入目。 　　避在一边，本以为她闹一会就能消停，谁知道越嚷越起劲，连自己是局长太太，能随意拿权势欺人的话都喊出来了。 　　若是张巧文没嚷嚷后头这几句，赵远诚或许会直接调头，避开这个难堪的局面。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听到了，再丢脸，他也过去正名！ 　　“要不……我去劝劝。”秘书小何看赵远诚气得脸色发青，主动请命。 　　“不用！” 　　赵远诚一把拔开拦在面前的小何，大步向前走去。 　　“我打的就是你！还敢躲？！” 　　张巧文撕扯吴海波头发，扭动身子死命往回拖，边上几个人帮手，都抵不过她的力气。 　　“有话好好说，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打死了呀。” 　　“打死怎么样？我张巧文打死个把人……” 　　扯着嗓门还没吼完，张巧文就像被拽住了脖子的鸡，呃地没了声响。 　　“远……远诚。” 　　张巧文一脸惊惶，胳膊被赵远诚紧紧捏住越提越高，疼得脸都变了形都不敢喊叫一声。 　　“你在干什么？” 　　赵远诚咬紧牙关，把张巧文从吴海波身边扯开，沉声怒喝。 　　“是他，是他骗我！这个姓吴的说乡下有神医，请来帮小恒看病，我以为是好的，结果他用鸡吃的药糊弄我，我怕用了出问题才……” 　　张巧文指着吴海波磕磕巴巴解释，“他明知道我是谁，还敢这么做，胆子也……” 　　“你是谁？！”赵远诚压抑着火气，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看赵远诚口气和缓，张巧文越说越顺，“我是谁？我是明星企业家，是省级干部夫人，他也不掂量掂量……” 　　“闭上你的嘴！蠢妇！” 　　赵远诚忍无可忍，抬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巴子。 　　围观群众本来交头结耳窍窍私语，这一声脆响，成功将他们的注意全吸引了过来。 　　张巧文怔了怔，抬手摸脸。 　　热乎乎的血糊了一手，鼻子里暖意喷涌。 　　“血！你，你打我？” 　　张巧文反应过来，吐掉嘴里血沫，蹦着往赵远诚身上扑。 　　“站住！” 　　赵远诚积威已深，一声怒喝，瞬时让张巧文僵在原地。 　　不管吴海波是不是卖假药，她都不该动这么狠的手。 　　该走程序走程序，该找法律找法律，吴海波头发都差点被她揪没了还不敢还手，明显是惧怕她的权势。 　　赵远诚出手，已经说明他站在张巧文对立面，不会伙同她以官威压人，也算是把刚刚被败坏的形象给正过来了。 　　旁边围着的都是从张巧文刚闹上就凑过来的，见识了她的咄咄逼人耀武扬威，再看现在被抽得跟只猫一样，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叫了句精彩。 　　高高在上的官太太，竟也有这么狼狈丢脸的时候，让不少人瞬间得到了平衡。 　　“妈。” 　　张巧文僵立场中，围观众人指指点点，笑意都憋在眼里，赵恒看不下去，拿出纸上前帮她捂住鼻子，遮挡目光。 　　“小恒，你爸他打我！” 　　张巧文反应过来，自己不敢上前，一把拽住儿子赵恒帮着撑腰。 　　她出手没准，一下撞到伤处，赵恒面露痛苦，疼得躬起身子。 　　张巧文毫无察觉，拉赵恒挡住暴跳如雷的赵远诚，生怕他再对自己出手。 　　“说了不让你乱用药，非要信什么大师！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啊！” 　　看到赵恒痛苦模样，疼惜儿子的赵远诚顾不得维持形象，戳着张巧文脑袋怒吼，“儿子要是出了事，你死一百回都不够给他陪葬！” 　　“不，不会有事的！” 　　张巧文本来就怕这个，赵远诚一说，她顾不得自己委屈，一把抓住愣在一边吴海波衣服，“你不准走！这事你得负责！” 　　鼻血糊了一脸，手上也抹了不少，这一把抓过去，吴海波白T恤上就多了几个血爪印。 　　“能有什么事，他不是好好在这儿吗……”吴海波退也不敢退，一脸心虚地说。 　　赵远诚目光转到吴海波这个假药贩子身上，怒火蹭蹭上涨。 　　不是边上有人围着，他恨不得也跟张巧文一样，上去狠揍一通泄愤。 　　秘书小何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首先就找医院工作人员过来清场，接着安排检查，确保赵恒身体无碍。 　　群众散去，他还负责安抚解释，确保他们不会将张巧文犯的错误连带到赵远诚，影响他的官场声誉。 　　“赵局长公正，是他老婆不行，有点疯。” 　　“就是抓到杀人犯，也不能就地枪毙？看看她把人家打的，啧啧，你们得负责治。该报案报案，哪能用私刑。” 　　“是是，会负责。”小何点头如捣蒜。 　　空置病房里，张巧文糊着一脸血痂低头坐在角落，其他人或坐或站，看着赵远诚指天骂地，喷得她跟个鹌鹑一样。 　　“猪一样！要教训，你找个没人地方！扯我的旗嚷嚷一世界人知道，我这个官不要做了。你本事这么大，你做好了！！” 　　“我没有……” 　　“我叫你说话了吗？！”赵远诚劈头两巴掌，打得她服服贴贴。 　　赵恒想拦，却被小何劝住。 　　“夫妻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过去，赵局长更生气。” 　　赵恒迈出去的脚缩了回来，避眼不瞧。 第025章 　　吴海波蹲在门后, 两手揪着蓬乱头发, 双眼赤红。 　　王大柱被他盯得不自在, 咳嗽两声，偏着身子避开。 　　“你是不是换了药？是拿错了, 还是成心害我！”吴海波抬头，咬着牙问。 　　“我换什么药？几十年都是用这种, 我自己配的，效果好得很。村里谁家鸡鸭发了瘟不找我拿？一指头药膏混半桶水, 百来只鸡喝几天就能好, 哪个人的药有我强？” 　　说到自己的专业这一块, 王大柱振振有词。 　　“再有效，也是给鸡用的！鸡用的你给人用……” 　　“谁知道你是给人用？你来找我买药，我就给了, 你加钱叫我跟着出来, 我也来了。再说了，这药人怎么不能用？村口胡傻子我就给他喂过……” 　　“别说了！”吴海波吼。 　　王大柱翻了个白眼，摸了桌上俞晶晶给他倒的茶水, 扭头也懒得搭理吴海波。 　　抱着脑袋回想，吴海波从进村想到出村, 终于把事情想明白了。 　　把前两个村子从地翻到天，招鬼的神婆他都问了，一无所获。 　　想到俞晶晶已经拿到了钱，他也急了，赶到立山村, 抓人就问教俞晶晶配药的师傅在哪儿，要是问不出就直接转下个村子节省时间。 　　人家手一抬，指了王大柱家，他当时就喜冒了烟。 　　王大柱耳背眼瞎，问来问去就说俞晶晶的确是他带出来的，她在村里的时候就经常帮着他瞧病，又吹自己配的药有多么见效，村里谁家出了毛病都找他。 　　吴海波自觉还是比较谨慎的，还确认过他是不是真只用眼睛看就能瞧出病，王大柱头点得跟拨浪鼓似地，说闻味都闻得出来。 　　一看行行对得上，他就直接把人带出来了…… 　　揪揪头发，吴海波痛苦闭眼。 　　要说是他没自己问清楚，又觉得不服，明明俞晶晶是跟他学出来。 　　王大柱配的药膏专给鸡鸭使，那俞晶晶学出来的药，怎么就能治好人呢？！ 　　“一样的药，你弄的为什么就有用？你往里头加了啥？怎么配的？” 　　怎么也想不透这一点，吴海波索性起身，走到俞晶晶面前质问。 　　俞晶晶看他一眼，没说话。 　　“问你话呢！”吴海波手臂虚抬。 　　赵恒迅速挡在俞晶晶身前，盯住他，“你客气点。” 　　赵恒打心里厌恶吴海波这个人。 　　这种恶感，从知道他驱赶俞晶晶离家开始，累积到今天。 　　吴海波捏捏拳头，又松开。 　　不说张巧文把这个儿子看得宝贝，只看赵局长刚刚瞪他的恨怒眼神，吴海波就知道这位官家公子是一根寒毛都碰不得。 　　“这事我回头再问你！”扔下这句话，吴海波气狠狠转身。 　　“你不用理他。”赵恒看向正在打电话的赵远诚，“这段时间，他估计不会在外头晃悠了。” 　　俞晶晶一开始没听懂，不过很快她就懂了。 　　吴海波被冲进病房的警察钳着拖出去时，连蹦带喊，鞋子在地上蹭得乱滚，跟幼稚园不愿意上学的小孩一个德性。 　　王大柱本也要被带走调查，俞晶晶插手说了句话，就直接被略过了。 　　“这个大师也是假的！为什么不抓他！”张巧文腮帮子肿得老高，捂着脸指着王大柱说。 　　“大柱爷爷是被吴海波哄来的，是受害者。他老了，也病了，不能关着。” 　　“你……” 　　张巧文刚想反驳，看到俞晶晶说完话后气闲神定的模样，一下就哑了。 　　赵恒的病只有俞晶晶的药能治，东西在她手里，握着最大筹码，当然可以予取予求。 　　“我卖的就是鸡鸭药，不是假药。是姓吴的叫我给这孩子抹，是他硬要我弄，不是我愿意的……你帮我说说，叫警察别抓我。”王大柱这么大年纪第一次见识警察威风，吓得两股战战，拉着俞晶晶一个劲解释。 　　“没事的，不抓你。” 　　赵远诚走到医生身边，得到赵恒目前恢复良好的回答后，脸上才没绷那么紧。 　　“真的没事吗？你再好好看看？”张巧文追问。 　　“没事，恢复得挺好。” 　　不光肉眼判断恢复良好，检查结果比上次也有进步，胡医生拿着报告单啧啧称奇。 　　“是用回了原来的土方子？确实有效，很对症。” 　　“是的，原先的药很有效。” 　　胡医生正想再多问问这个神奇土方，赵恒已经转身出了门。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向赵远诚，“爸，你过来一下。” 　　赵远诚平时保持着严父形象，一向不苟言笑，心里其实很看重这个儿子。 　　不是心疼赵恒吃了亏，他也不会憋不住火，当着群众面扇张巧文巴掌。 　　看到赵恒喊自己，赵远诚赶紧跟出了门。 　　“怎么了？”赵远诚缓声问道。 　　“我让你带的钱呢？” 　　赵远诚这才记起自己今天来医院是为了什么，想了想，从钱包里抽了张卡出来。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知道怎么对自己负责，这个药要是真有效果，钱肯定是没问题。但要也是糊弄人的假药……” 　　“医生都说能用，我会定时复诊的。” 　　赵远诚点点头，把卡塞进了他手里，“这卡你就收着，大学花费从里面取就行了。以后少听你妈的，有事自己拿主意。” 　　赵恒叫他给钱买药，赵远诚本不赞同，亲自过来主要是为了劝他不要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原先这个方子，和今天闹出事的假药确实不同。 　　不仅在赵恒身上起了效，医生也说好，既然他坚持要用下去，赵远诚也就不再阻拦。 　　用手机登了网上银行，赵恒接过俞晶晶递来的银行卡，把尾款转了过去。 　　“多了。”俞晶晶站在一边看他操作，提醒。 　　“没事，反正这卡上钱也多。”他笑笑。 　　赵恒给俞晶晶转了十二万，多出来的这些，也是想弥补一下，必竟张巧文毁约在先，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不是缺这笔钱，她也不会去工地找那种男人活干。 　　回想一早俞晶晶跟那群工人一起从锅里捞食的场景，赵恒心里有点泛酸。 　　她也是太不容易了。 　　俞晶晶没接受过拾金不昧的正规教育，赵恒要多给，她没理由不要。 　　把卡装回包里，叮嘱了赵恒晚上准时去工地上药，她就带着王大柱去住院部办手续。 　　虽然微创除骨刺是个小手术，但也得在医院住一晚，提前做些检查。 　　王大柱不认识字，住院流程又繁琐，俞晶晶跟过来，主要也是为了帮着办这个。 　　当初住在村子里，俞晶晶没少从王大柱那里拿病死的鸡鸭。 　　豆豆的口粮，那时候全是由他提供，知恩图报，这点小忙她也应该帮。 　　“那……那我晚上去找你。”赵恒跟了两步。 　　“嗯，九点。” 　　电梯亮了，俞晶晶跟王大柱走进去，摆摆手。 　　门关了，赵恒在电梯前站了一会儿，才回头去找张巧文。 　　还没进房，赵远诚厉声训斥和张巧文啜泣声隐约传出。 　　赵恒停了脚步，坐到了走廊休息椅上，跟秘书小何肩并肩。 　　“赵局长就是这个脾气，他也是替你着急……” 　　张巧文在里面挨骂，他们在外面干坐着不劝劝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小何只能没话找话缓解尴尬。 　　“是得有个人说说她。”赵恒面色冷淡。 　　自己儿子都不帮着，他一个外人就更没理由掺合了。 　　小何笑笑，不再说话。 　　在X市上了一年多的学，俞晶晶也是第一次到医院这种地方来。 　　闻着消毒水的味道，看医护人员拿着各种器材忙忙碌碌进出，确实很新鲜。 　　救护车尖叫着抵达，车肚子里拖出副担架，躺在上头的人浑身是血，手垂在床侧，晃晃荡荡几乎要甩下来。 　　俞晶晶还没来得及反应，豆豆已经激动得扑腾不停。 　　按住书包，俞晶晶打开拉链，从保鲜袋里找了块肉塞进盒子里，“饿了就吃这个。” 　　“血食！”豆豆削尖了脑袋往外挤，又被俞晶晶按了回去。 　　“现在不行。过段时间去了医大，我再想办法给你弄。” 　　豆豆听得懂道理，但道理压不住它对于鲜血格外敏感的那根神经。 　　不管俞晶晶走到哪里，它但凡闻到一丁点血气，都按捺不住要往外跳。 　　来来回回安抚几次，俞晶晶就烦了，直接把盒子盖紧锁住，又在外面缠了两道绳子，不给它任何扑腾的空间。 　　“晚上再放你出来。”她笑着敲敲盒子。 　　盒子晃了晃，只有些微震颤。 　　铁皮沉重，挂上去的锁头份量又足，豆豆腾挪不开，费尽全力也只展现出这么一丁点力道，已不足为患。 　　办好手续，开了几张新的检查单，帐上就多了几项额外要交的费用。 　　俞晶晶现在手上有二十多万，每天工作还有进帐，看王大柱摸出破钱包从里面抠毛票，就直接帮着把这几百块付了。 　　“你也不容易，钱我有，就在折子上，一会儿我取了还你。”王大柱本想扯，却拗不过俞晶晶力气。 　　“不用，我现在有钱。” 　　“有钱也不能瞎花，你得存着念大学。我听说大学可费钱，书也贵……” 　　王大柱一边走一边唠叨，俞晶晶扶着他进了病房，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说好明天中午再过来就离开了。 　　住院部三楼骨科跟皮肤科病房挨着，骨科这边还好，不是手上打着石膏，就是腿做了支架吊着，表面看不出太大问题。 　　而皮肤科就不一样了，俞晶晶一路走去，看到不少触目惊心的病症。 　　相比起来，赵恒胳膊上那点问题，只能算个蚊子包。 　　快到走廊出口的时候，俞晶晶忽地退了两步，探头看向二号病房里那个正在床上坐着吃面的小女孩。 　　女孩放下碗，反手擦了把嘴，感觉外面有人在看着自己，好奇转头。 　　“姐姐！”严小梅欣喜挥手。 第026章 　　严小梅住的间是大病房, 一共摆了八张床。 　　每个床位都有人陪护, 生活用品堆堆挤挤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俞晶晶走进去, 看到邻近几张床的病人裸露着布满斑点的四肢，身上只用薄单盖着, 掩住重要部位。 　　因为每个人多少都有皮肤溃烂的情况，空气中弥漫着很难闻的味道, 疼痛难熬，呻吟声接连响起, 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中间床铺的严小梅, 是这间病房中最例外的一个。 　　她身上套着件薄被心, 肩背大面积露在外面，一双腿蜷着，脚趾因喜悦做着灵活动作。 　　原先那些散布在上肢和背颈的斑痕, 已了淡化了不少, 只有少量顽固的那些，有一点点溃破的情况。 　　她还是病着，症状却极其轻微, 跟其他人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 　　精神状态也很能说明问题, 严小梅看俞晶晶来了，咧嘴笑得高兴，在一群愁眉苦脸的病友中，显得分外阳光。 　　“姐姐，你来这个医院上班了吗？今天是来帮我看病的吗？” 　　“不是。” 　　俞晶晶看着她, “你已经好很多了。” 　　“没有全好，还是得治。不过我药用得少，钱也花得少，妈妈说我给她省了很多。”严小梅殷勤地指指凳子，“你坐。” 　　看看时间还早，俞晶晶就坐了下来，严小梅拉开抽屉，里面有个塑料袋，装着几个干了水气的苹果。 　　“我削给你吃。”她一脸垂涎地抓出个最大的。 　　“我不吃。” 　　严小梅脸垮下来，“你吃一半好不好？妈妈说这是招待客人的，有人来了才能吃，吃不完剩的，我才可以吃一点。” 　　“那我来削。”俞晶晶接过苹果和水果刀，笨拙地开始削皮。 　　严小梅很有点瞧不中俞晶晶的手艺，不是心疼她皮削厚了，就是怪她动作慢。 　　俞晶晶发现削水果很能练习手指灵活度，也不管严小梅催促，低头削得认真仔细。 　　周嫂端着洗衣盆从外面进来，看到俞晶晶坐在床边，一脸讶异。 　　“你怎么来了？” 　　“来医院有事，正好路过这边。” 　　俞晶晶把削得滴溜溜圆的大苹果递给严小梅，她抱着就准备啃，被周嫂一把抢过来。 　　“怎么好意思让姐姐削，这么馋嘴，还自己吃！” 　　“那一人一半。”严小梅眼睛在苹果上拔不出来。 　　“我不吃，都给她。” 　　严小梅独得一个苹果，吃得有滋有味。 　　周嫂找回俞晶晶这么个最佳听众，忍不住从零开始倒苦水。 　　严小梅得的是一种比较罕见，与免疫力缺陷有关的皮肤病。 　　说是罕见，其实得这种病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有人症状不明显，偶尔体质下降身上长些红斑，等强健起来，就会自动恢复。 　　不能靠自身抵抗力痊愈的，症状就会一直持续发生。 　　严重时生出的斑块又痒又疼，抠破还会连带影响其他好的皮肤。 　　这种免疫性的皮肤病，就目前医学上来说，几乎是不可治愈的。 　　若是能断根，周嫂咬紧牙关，就算是卖血也要攒出笔钱帮她治到底。 　　可这病就是断不了，治了还是会反复。 　　男人撑不住走了，她就自己扛，老家房子卖了，钱扔到医院跟扔到水里一样。 　　家底被一点点掏空后，周嫂只能无奈放弃，带着孩子来城市赚钱艰难生活。 　　身体好的时候，皮肤上的斑块不是很明显，走出去不会引起旁人异样眼光，周嫂就会想着让严小梅去读书，做个正常孩子。 　　但好也就好几天，接下来就又反复生黑红斑疹，烂、痒止不住地想挠，不管是谁看到了，都不会相信这种东西不传染，掩鼻避得老远。 　　所以小梅一直都呆在地下室，连出去玩的自由都没有。 　　“你看，住这间病房的都是……”周嫂压低声音，“发病了在家压不住，只能到医院打针。住一个星期要没好，就得上用贵价药，随随便便几千上万块就没了，简直是喝血。” 　　俞晶晶转头，看看四周床位上哼哼唧唧的病人，似乎能感觉到他们的无奈。 　　“我原本不信佛的，但是菩萨真的灵！那天出去交货，碰到有个人送菩萨，说请回去能保家人康健，宅院平安。我就花五十块请了一个。” 　　周嫂小心翼翼拉开抽屉，露出里面指头高矮，涂了层金粉的石膏菩萨像。 　　这东西一看就做得粗劣，只能大致从形模上看出点意思，周嫂不说是菩萨像，看成喜羊羊也是可以的。 　　俞晶晶没出过社会，一年多呆在单纯的学校环境里，也没经历过什么坑蒙拐骗的事。 　　可就是这样不知世事，看到这么一尊偷工减料的菩萨，她也知道周嫂被人骗了。 　　“你可别说不好，心诚则灵！” 　　虽然俞晶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嫂知道她肯定会对这菩萨提出质疑，就把话堵在前头，免得她说什么不敬的话。 　　“嗯。”俞晶晶配合点头。 　　周嫂这种情况，找一个精神寄托也有好处。 　　“那几天小梅一直不舒服，发低烧，成天睡了就不想醒。我请了这菩萨回家，她突然就烧得厉害了！” 　　周嫂小心地把抽屉关上，合手拜了拜，压低声音说：“当时把我吓得，差点把菩萨又请出去。” 　　说请是好听的，她只差没把这破烂玩艺砸墙上。 　　“幸好当时什么也顾不上，才没开罪菩萨。小梅烧得都抽抽了，吓坏人！我就赶紧叫人帮着打120，把她送到医院来了。” 　　说到这里，周嫂脸上放出了光，“住了两天，烧退下去，医生重新做了检查，都惊住了。你知道吗？小梅的病好多了，真的是好多了！” 　　她说激动了，忍不住拿手指隔壁床的病人。 　　“你看看，小梅以前严重的时候，比她还厉害！现在已经不会了，医生说再发得狠，也不会起那么深的斑疹，也不会疼不会痒了！这就够了，我还求什么呢？！” 　　隔壁床的病人怒目以视，忍着身体疼痛，刷地拉上了隔帘。 　　周嫂看也不看那边，只合掌向着抽屉里的菩萨摇手，嘴里念念有词。 　　严小梅啃完苹果，核也舍不得扔，放在嘴里嘬。 　　看到周嫂又神神叨叨对着那个金人拜拜，忍不住撇嘴，“泥人又不能看病，它怎么治得好我？姐姐就不一样了，姐姐是医生，她有药水，可厉害了。” 　　“嘘！可不能对着菩萨说这话。”周嫂狠剐她一眼。 　　对面九床病人家属从阳台进来，手里抱着一大堆干衣服，摊在床上一件件折。 　　周嫂看到了，一下跳起来。 　　“你先坐会儿，外头空出来了，我晾衣服去。” 　　大病房挤了八个人带家属，小阳台晾场总也不够用，不瞅着机会挂上去，等两分钟位置就被别人占了。 　　等周嫂抱着洗衣盆出去，严小梅冲俞晶晶招招手。 　　“姐姐，你上回给我涂的药很好用。还有没有，再帮我涂一点。” 　　她拉开背心，指着锁骨上某个位置，“你看，以前这块最大，现在都没有了。” 　　俞晶晶看了一眼，曾涂过药水的地方皮肤嫩滑，确实是一点斑痕都没有。 　　严小梅的这个情况，她基本已可以确定是自己上回顺手之举造成的了。 　　营养剂调制的药液，确实对人体有治愈作用。 　　只是个体差异大，病情不同，出现的反应和治疗效果也不尽相同。 　　赵恒年纪稍长，身体更健壮，除了痛感强烈以外，没有更过激的情况出现，但是需要更多的治疗时间。 　　严小梅可能是年纪小，免疫力差，那么一点点药剂，就引发了高烧不退，昏迷几天的情况。 　　俞晶晶猜得到药会对她起作用，但只那几滴，效果应该是微忽其微，没想到竟会让病情发生这么大改变。 　　上次只用那一点，就好了大半，再用一次药的话，应该是能痊愈的？ 　　“用药的话，可能又会发烧，难受。你也愿意吗？”俞晶晶想了想，问。 　　“当然愿意了！只要我的病能好，不让妈妈花钱，不进医院！我还想上学，也想出去玩，好了我做什么妈妈都不会管了。”严小梅笑嘻嘻地说。 　　“那我看看，这次用在哪儿比较好。” 　　俞晶晶伸手，拂开严小梅颈上碎发。 　　周嫂晾完衣服出来，发现俞晶晶已经走了，竟有些可惜。 　　她还有好些话都没说，难得有个人愿意认真听，脾气又这么好，要不是年纪相差太大，周嫂真是要跟她做朋友的。 　　俞晶晶走的那天，还留了一千块给她，不是靠那些钱，严小梅坐救护车住院的费用都应不上急。 　　“姐姐要走怎么不喊我？真不懂事。”周嫂不轻不重地拍了严小梅一下。 　　严小梅抱着被单已经快睡着了，被周嫂吵醒，眯着眼指指枕头下，“妈妈，姐姐放了东西在这里，你收着。” 　　她打了个哈欠，翻身又睡。 　　“哎呀，怎么留了这么多钱？！”周嫂翻出两千块钞票，手都有点发抖。 　　住院这几天，她原先一点存款都花光了，医院一天催两回，不是看她实在困难，早劝着出院了。 　　“姐姐说，我要是再发烧，就用这钱打针……”严小梅闭眼，喃喃出声。 　　王大柱医院的事了结后，俞晶晶开始早出晚归，认真执行自己定好的工作计划，再没请过假。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这段时间，俞晶晶在工地上挣了不少。 　　每天收的钱存到银行，看到数字一点点上涨，心里份外踏实。 　　晚上九点赵恒准时来工地接她下班。 　　回到民宿，俞晶晶帮他上药，发现赵恒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喜色。 　　“你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吗？“赵恒先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 　　“我查分了，六百八十九！” 　　赵恒眉飞色舞，“你呢？” 　　俞晶晶手一定。 　　钱赚得太嗨，确实容易忘记一些杂事。 　　赵恒不提，她根本不记得到了要出分日子。 　　“你不会没查分？昨天晚上三点就出了！我守了半晚上！你居然睡得着？！” 　　赵恒知道俞晶晶这个人有点迟钝，却没想到她在这么重要的事上也差根弦，真是皇帝不急不太监急。 　　“昨天不查，今天就查不到了吗？”俞晶晶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怎么会！” 　　“那现在查不是一样吗？你从这上面打开我看看。” 　　俞晶晶坐到赵恒身边，点点他的大屏手机。 第027章 　　临近七月, X市已提前步入炎夏。 　　工地离着民宿有点距离, 一路走回来, 赵恒不可避免地出了一身透汗。 　　本来怕身上味道不清爽，俞晶晶帮着上药会闻到, 可想到她干了一天力活，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儿, 赵恒就没多纠结。 　　现在俞晶晶挨着他坐下，带来一阵淡淡沐浴露的味道, 格外清爽好闻。 　　汗味？ 　　只他身上有！ 　　赵恒脸不动声色地红了, 偷瞧一眼, 发现俞晶晶小脸又白又嫩，虽沾着些工地上的灰渍，半点不显狼狈。 　　头发随意扎着, 却一丝也没黏在脸上粘在颈间, 柔柔地散乱地，有种不经意的温柔。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她就是这词里的人吗？ 　　感觉赵恒僵着身子往边上挪了挪, 俞晶晶也跟着凑了凑。 　　“你……你不热吗？”赵恒脸上有点烧。 　　“我不怕热，也不怕冷。” 　　俞晶晶捉住跟着他动作往回缩的手机, “你点开呀，这个怎么用？” 　　她没用过这种智能机，手指随便戳到一个软件，震耳欲聋的开屏广告轰地响起，把赵恒的神吓了回来。 　　“不是这个, 我来弄。这是要开浏览器，你身份证呢……” 　　赵恒慌手慌脚把软件关了，指挥俞晶晶把该用的东西都拿出来。 　　俞晶晶拿了包翻东西，离远了一些。 　　赵恒终于凉快了。 　　“这样方便一点，都看得见。” 　　赵恒把手机摆桌上，两个凳子排开，俞晶晶坐一个，他坐一个。 　　手机赵恒拿着晃来晃去，这样摆桌上挺好，俞晶晶点点头，“开始。” 　　两个人排排坐，赵恒很郑重地按着操作一步步地点。 　　“你不紧张吗？” 　　虽然习惯了俞晶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查分这种事，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他都帮着憋了口气。 　　“我考得很好。” 　　俞晶晶想了想，“至少七百分以上，最低不会低过这个数。” 　　“真的？”赵恒讶异。 　　今年考卷比较难，他一向排年级前三，考到六百八就觉得很不错了，七百分往上的黑马是有，但也是平时年级拔尖那些。 　　俞晶晶在班里成绩不错，年级上却排不到很好的名次。 　　赵恒不是不信她的话，也没觉得她这种人会吹什么牛皮，只是有点不可思议。 　　“活题少，死题多，正是我的强项。” 　　最运气的是，这次高考作文题正是俞晶晶以前着重背过的类型，拿到手里根本没想什么，写得很顺畅。 　　平时学校的卷子，特别多绕弯题，很考验俞晶晶的耐性。 　　硬盯着做做得出来，但总觉得脑子僵，难转。 　　做力活能松散肢体，头脑这个东西也是越用越活，俞晶晶觉得自己再多上几年学，应该可以把这个短板补起来。 　　“查到了！” 　　赵恒飞速扫了一眼，再看看总分，讶异笑了，“702。” 　　“这分有点不对。”俞晶晶奇怪。 　　她记得所有的题和每一小题的分数，做对了的心里有数，错了的大概也知道。 　　702跟她估计的差了有近十分，可能是丢在作文上，或者是数学哪一题的步骤里。 　　看她冥思苦索，赵恒有种第一名考九十九分回家哭，六十分在旁边乐呵的感觉。 　　“你还想怎么样啊？这个分很好了！北清都能去的。”他笑着锤了把桌子，表达出一点小小不满。 　　提到学校，俞晶晶就没再纠结失的这点分数。 　　赵恒对学校研究得多，这几年的分数线如数家珍，聊起这个总信心满满。 　　听多了，俞晶晶知道自己这个分，上京医大是稳了，就是不知道选专业能不能自由些。 　　“你为什么一定去上京医大？北清随便一所都比它好啊。” 　　拿着能进TOP1的分数去排名第八的医科大学，赵恒有点替俞晶晶不值。 　　“我想学医。”俞晶晶没多的解释。 　　赵恒看看自己刚上过药的地方，这里皮肤已经完全恢复平整，颜色也和正常肌肤近似。 　　再养护一段时间，绝对没人看得出他曾经拥有过那么丑陋的一块黑色疤痕。 　　从小他就在意这个，不喜欢夏天，买T恤都买五分的，就是为了遮住它，隔绝旁人异样眼光。 　　困扰了十几年的东西，被俞晶晶轻而易举地去除了，不光拔了病根，外观也恢复得这么好。 　　站俞晶晶的角度，进上京医大确实有些浪费分数，但做为一个被她治愈的病人，赵恒一句劝她改变志愿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获新生的感觉，千千万万个即将从她手中获得解救的病人，也应该拥有。 　　半夜三点查完分数，赵恒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报告学校专业的事，在网上搜来搜去，进各个学校论坛看前人评价。 　　到了俞晶晶这里，明明分数更高，查完后她却依旧一脸淡定，拿棉签继续上药，做得一丝不苟。 　　“再有两天，就不用再过来了。” 　　俞晶晶把瓶盖盖上，“结束治疗后，你可以再去做一次复检，比较安心。” 　　“不用复检，我已经好了。” 　　赵恒活动一下，觉得这边甚至比左臂灵活度更高，真的是恢复得很完美了。 　　“好不好，还是要看检查报告，都放心。” 　　俞晶晶把东西收拾好，拆了头发拢一拢，弯腰开始清理洗漱工具。 　　赵恒脸上本带着笑，可看到俞晶晶这个明显扫地赶客的动作后，唇又抿住了。 　　重新开始用俞晶晶的药，是有条件的。 　　除了必须支付尾款，俞晶晶还要求赵恒必须过来上药，从城北到城东，早晚各一次。 　　上完了，药也不准带走，用了她会自己收起来。 　　这意味着，虽然花了二十多万买了药，但赵恒只有使用权，没有拥有权。 　　瓶子里的药还有一小半，接下来两天肯定用不完，俞晶晶应该也不会给他了。 　　这些赵恒都不计较。 　　他觉得每天来两次很好，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总有些盼头。 　　现在治疗结束，再有两天他就不用来了，不知怎么，忽然有点空落落。 　　因为生病，高考结束后，赵恒和以前的同学联系变少，偶尔约他打球，因为身体不便，也推拒掉了。 　　这段时间，只有俞晶晶跟他走得近。 　　虽然总是他千方百计找话题，说得再高兴，俞晶晶也就意思意思笑一下，但赵恒觉得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见不到朋友会失落，好像……很正常。 　　赵恒站着没动，俞晶晶想到没用完的那点药，认真解释，“药还有多的，有什么问题随时过来，我这边包售后。” 　　难得她会开个玩笑，赵恒忍不住露出白牙。 　　“行。” 　　看着是好了，但指不定又能找出什么毛病，有问题就过来，也不是见不着了。 　　是这个理。 　　送赵恒离开，俞晶晶想到刚查的分数，就试着在记忆中关于上京医大的专业类型。 　　她了解过一些，但不多，琢磨了半晚上，该报哪个还真是没底。 　　想到刚刚赵恒很利落地在手机上点击各种网站查询数据，以此为根据分析了不少他的报考方向，俞晶晶觉得，自己是该换个智能手机了。 　　第二天一早，俞晶晶没有上工，去市中心最大的手机专场转了一圈，买了个两千多块的智能机。 　　厚厚说明书看完，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懂操作，就没让导购员介绍。 　　开始摸索着用是有点麻烦，但几个小时后，俞晶晶开始顺畅地打开各类网站，搜寻自己想要的资料。 　　俞晶晶在上京医大众多专业中，结合自身需求，终于选中了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 　　把这个专业记在心里，她满意关掉了网页。 　　悦耳铃声响起，手机也开始震动，俞晶晶新奇地看了看屏幕，按下左边的绿色接听。 　　电话是张老师打来的，知道俞晶晶分数不错，担心在选志愿上一个人不好把握，特意让她明天去学校一趟。 　　分数出来，各大学的填报就开始了。 　　俞晶晶刚在网上看了一下，知道填报专业也有不少繁琐手续，还必须在电脑上操作，本有些头疼。 　　张老师办公室就有电脑，他可以给参考，也能指点操作，正合了俞晶晶的意思。 　　确定好明天到校时间，俞晶晶道过谢，挂断了电话。 　　手机刚跳回到桌面状态，一条短消息弹出。 　　点开一看，欠费六十块整。 　　俞晶晶手机用得少，这个无月租的卡，一个月下地都超不过三块钱。 　　这六十块巨款，成功把她给吓住了。 　　攥着手机回了卖场，俞晶晶找到售后服柜台，拿发票报修。 　　“我说新手机怎么能坏？是你流量用超了。无月租的卡，流量当然贵了，不然人家赚什么？” 　　卖场导购员知道自己刚卖出去的手机又拿回柜台来了，赶过来问清楚后，翻着白眼解释。 　　“那怎么才能让它不扣费？” 　　“你不用就不扣呗。”导购员不耐烦地抽回手机，划出手机下面快捷面板怼到俞晶晶眼前，“看，这个一键关闭最省事了，你把它一按，天王老子都从你兜里抠不出一分钱！” 　　俞晶晶一秒没耽误，飞速按掉了一键关闭，然后心疼地去大厅交了一百块话费，补上欠额。 　　幸好要查的查完了，半小时不到就扣六十块，要是多用几天，她辛苦赚的这些钱还不够付话费的。 　　不是旧手机已经二十块卖给小贩，俞晶晶都想把这个吃钱玩艺给退了。 　　隔日，阳明高中。 　　“你这个分数，不去北清就算了！报上京医大，多是好专业选，为什么偏偏就挑了这个呢？”张老师推推眼镜，再次确定俞晶晶填选的专业名称，痛心疾首，“你是个女孩子！” 　　“这个比较适合我。”俞晶晶转头笑笑，“而且也好报，稳进的。” 　　“你选别的也稳进啊！这个专业吊车尾的……哎，哎你别按呀！” 　　张老师还没来得及阻止，俞晶晶已经点了提交键。 　　看到电脑上弹出提交成功几个字，张老师捂着胸口，半天缓不过劲来。 第028章 　　“没关系, 还能改。” 　　张老师擦擦汗, 正要拿鼠标退回操作, 俞晶晶又把页面关了。 　　“你这孩子！” 　　看俞晶晶起身，完全没打算再继续操作, 张老师顿足，“行, 选这个专业我不拦你！但是学校你总要再考虑一下。” 　　“上京医大不是唯一进入TOP10的医科大学吗？”俞晶晶奇怪。 　　她的目标就是TOP10，医科, 上京医大是唯一选择, 并没有什么再考虑的空间。 　　“其实排十一的华明医科大也不错, 还有高额奖学金。你要是非得进这个专业，说不定学费都免一半。” 　　张老师推推眼镜，看俞晶晶没什么表情, 索性把话说得深了点。 　　“你是这种家庭情况, 学费就是很要的一个考量因素了。当然，助学贷款是可以申请的，我也帮你打听过。但是上京医大这种贵族大学, 一年学费杂七杂八没十万打不住，贷款根本填不住这么大的窟窿……” 　　“一年学费十万？”俞晶晶脸皱起。 　　张老师点点头, “我对这个学校没什么研究，主要是咱们这边很少有人报。想报医科的，基本上都去华明了，成绩再好些的，TOP5往前走。本来以为两三万顶天, 没想到加各种杂费，就到十万了。” 　　张老师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上京医大就挤进TOP10了。 　　明明收费昂贵，不是普通平民孩子能进的学校，综合评分也不比华明医科大高多少，毫无性价比。 　　知道学费数额，他就很怀疑这是靠高额收费赚肿腰包，花钱砸出来的贴金排名。 　　若是家境好的学生，想去体验一下贵族式大学生活，他不会说什么。 　　但俞晶晶这样无父无母无亲眷，孑然一身的孩子，要只冲着排名被糊弄进去，那就得好好劝一劝了。 　　“特别是你选的这个法医学，是上京医大最最冷门的专业。热门专业有临床、口腔，中医学也很抢手！冷门，就意味着学校投入不大，奖学金就更困难了。”张老师苦口婆心地劝。 　　去上京医大的学生，大部分都是要回归家族私立医院工作的，私立医院需要干的活，没一样能法医这里学出来。 　　俞晶晶想了想，说：“华明解剖教室少，这方面的课程也安排得不多。” 　　“你了解过华明啊？那应该知道华明医科大比上京医大真材实料多了……” 　　“我还是觉得上京医大比较适合我。”俞晶晶打断继续淳淳善导的张老师。 　　张老师叹气，“那学费你怎么解决。” 　　“我有办法的。” 　　俞晶晶现在手里有将近二十四万，只付学费的话，支持一两年应该不成问题。 　　网上传上医京大食堂走自助路线，营养好价格高，不少学生都在抱怨这是上学以后最大的一份支出。 　　而这块大花费，俞晶晶根本不用担心。 　　一口饭，几片菜，就能满足她所有需求。 　　就算连这点都买不起，只要营养剂供得上，饿几天也没关系。 　　到那边先找工作，慢慢攒后期学费，应该能维持得住。 　　比如工地这种活就很不错，不光对身体有好处，来钱也快，上京那种大城市发展迅猛，绝对不缺力活干。 　　似是猜到俞晶晶有做工赚钱的想法，张老师摇头，“大学生出去做零工，一小时十几二十块，只能赚些零花钱。天天出做事，学业怎么办？” 　　“不会影响学业的。” 　　俞晶晶对学业要求不高，只要能按时上人体解剖课，就不算影响。 　　在大学掌握完善的专业知识，为的是找到好工作，而俞晶晶现在就已经找到了。 　　在工地只用闷头做事，不需要经营人际关系，做一份，收一份钱，简单明了。 　　最重要的是，对身体有好处。 　　大学学什么，学出来干什么，俞晶晶一直都没想太多，因为她的需求，和人类的需求不尽相同。 　　知道俞晶晶铁了心，张老师就不再费口舌。 　　“我这儿有几个活，你看看。” 　　张老师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其中一页指给俞晶晶。 　　“这些都是有家教需求的家长，知道我带班里有几个考得不错的，就让帮着介绍一下。价格呢，大概是一小时八十，每天两三个小时的课。” 　　笔记本上记了一长串名字和号码，看起来需求量比较很大。 　　“外面要是有人找你，你别接。那些都是要抽头的，八十块他们能抽二十走，这边有我做担保，费用你也不用担心，日结。” 　　七班虽是平行班，但这次高考整体考得不错，上七百分的就有两个，比实验班也差不到哪儿去。 　　成绩一出来，张老师这边电话就打爆了，他第一个想到了俞晶晶，今天喊她过来，除了是帮着参考志愿，也是为了把活交给她。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活了。” 　　一小时八十，一天最多两三百块，比起工地差太多，俞晶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张老师有些讶异，打听完俞晶晶在做的工作后，一脸心疼。 　　“明明是个女孩子，怎么就是不干女孩子的事呢？工地是你能去的？！” 　　俞晶晶个头瘦小，腕子伸出来麻杆粗，张老师说话声气大点都怕把她吹翻了，知道她为了赚钱居然去工地上扛板，更是怜惜。 　　俞晶晶尚未进化完全，虽也有情绪感知，但属于极度迟钝那种。 　　不过张老师一向对她关心，不需要对每句话深入解读，也知道是为了她好。 　　“我干得来，工资也高。” 　　俞晶晶微微弯唇，“谢谢您帮我考虑这么多。” 　　张老师看着她，欲言又止。 　　俞晶晶笑得更努力了一些。 　　张老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你去医院看过吗？” 　　“看什么？” 　　“去医院看看脸。家里没大人不上心，你自己也要注意。马上就要上大学，条件困难穿着上可以先放一放，可总不能带这么一张脸去？面瘫久了，就难治了。” 　　俞晶晶平时不讲吃穿，是朴素，是一心向学，张老师一直都很欣赏她这种作风。 　　可现不一样，进了那种贵族学校，必须要注意一下形象。 　　怕的是那种只敬衣衫不敬人的同学，孤立受排挤。 　　俞晶晶没有亲人，张老师也是为她操碎了心，但凡能帮她一点，都尽力在做。 　　当面指出缺点，确实是有些不礼貌，但也是为了她好。 　　听完张老师这番话，俞晶晶老老实实收起自认不错的笑容。 　　“我看得出你有好转，但还是得治断根，实在不行，老师先给你付了，以后还不还都不要紧。”话都说到这儿了，张老师准备把事管到底。 　　以前俞晶晶是真的笑不得，一笑起来，他都以为谁在边上拧她了。 　　现在确实好了很多，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笑起来也有模有样，只有面上肌肉还有一点点不自然，影响了整体观感。 　　扎扎针其实也用不多少，争取在暑假调整好了，上大学前能彻底恢复。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医院看的。谢谢老师。” 　　俞晶晶脾气犟，张老师磨破嘴皮也没说过她，只能罢手。 　　“喂！你到了没？快点！” 　　通话夹杂着喧闹音乐，扯着嗓子的催促声淹没其中，沙哑又模糊。 　　“到了。” 　　赵恒摘下耳机，反打方向盘，看准位置一车到底。 　　甩上车门，就碰上刚到的几位同学往这边走。 　　“哟！车都开上了，成功人士啊。”男生们围过来，一脸羡慕。 　　“我妈的。”赵恒拍拍车顶，笑笑。 　　赵恒驾照拿得很快，他本就聪明，一套流程走下来没花多少时间。 　　这辆车本是张巧文在开，自从上回赵远诚见识了她的高调作风，不光收了车，公司那边也找了专人打理，直接把她赶下了台。 　　最近这段时间，除了约人打麻将，张巧文无事可做，就连找哪几个牌友，也得赵远诚把过关才能出门。 　　聚会时间订在六点，出租车正在交班。 　　在路边站了半个多小时没打到车，赵恒就把停在库里的车开出来应急。 　　大家都知道赵恒家里是什么情况，笑闹了一阵，也没觉得他一个高中毕业生开这种几百万的豪车有什么不正常。 　　要他们生在那种家庭，像赵恒一如继往这么低调，憋都得憋死了。 　　这次聚会是成绩出来后，同学们各自方向大概定了，由几个人牵头搞的。 　　主要是一班二班实验班的同学，大家成绩相差不大，以后或许在同城同校上学，提前出来交流一下，方便以后维系关系。 　　“走走！他们都唱上了，再不进去，排几个小时也轮不着一首歌。”男生们拱着赵恒往里走，大家推推挤挤，格外热闹。 　　赵恒许久没出来，很怀念这种同学情谊，也笑得畅快。 　　“哎！看那是谁？” 　　刚进大厅，就有人拱了赵恒一下。 　　“是二班的。”有人看了眼楼梯上几个女生，“都穿得挺漂亮啊，校服一剥，果然个个都是好苗子。” 　　“找重点！”先前说话的男生指着楼梯角落形只影单的那个女生，“看，吴菲。” 　　他的嗓门有点大，几个女生回头，吴菲也抬起了脸。 　　看到赵恒站在门口，吴菲眼中瞬间发出光彩，提着裙子跑了过来。 　　赵恒视若无睹，转身走进正在开门的电梯。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都有点憋不住笑，嘻嘻哈哈追进去，一下把电梯堵了个严实。 　　“赵恒！我有话跟你说！” 　　吴菲穿着高跟鞋，踉跄了两步，终于在电梯关闭前赶到，喘着气呼喊。 　　“不好意思，我没话跟你说。” 　　赵恒抬手，按下关闭按钮。 第029章 　　“她也挺好意思来, 要是我考四百多分, 脸都不敢露。” 　　“临高考家里出事, 肯定有影响，你也别说风凉话。” 　　“有多少影响？刚分班的时候成绩还行, 进了二班。这半年一直往下掉，平时模考最多也就拿五百五往上, 四百多是她的真实实力好不好。” 　　“唉，为伊消得人憔悴啊。自从瞧上咱们赵家少爷, 一天天惦记着, 哪有心思学习……”男生说着话, 按着赵恒肩头耸了耸，笑得捉狭。 　　“你小心着点，他这儿伤着呢。”有人把他拍开, 探头问, “怎么样？没事？” 　　赵恒胳膊上生了恶性瘤，大家也是高考后约他出来，他说要留家休养才知道的。 　　“没事。” 　　赵恒笑笑, “都好了。” 　　“真的假的？听说挺严重的，有问题可别抗着。” 　　“我叔叔在医院, 好像你这种情况，要开刀的？不管程度如何，只要是恶性都得切。”说话男生做了个拿手术刀划拉的动作，看得旁边几个人缩肚子。 　　“不严重，上了一段时间药, 已经恢复了。” 　　看大家不信眼神，赵恒撩起袖子，露出上臂。 　　看到这条光滑臂膀，同学都好奇上手，摸去摸来。 　　不是赵恒指出位置，谁都看不出这儿曾经生过什么恶性肿瘤。 　　对于富家公子这种把蚊子包当重病医疗的可恶行径，大家纷纷表示严正谴责。 　　电梯抵达七楼，出去右拐2089号包厢就是一二班的聚会地点。 　　一进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把人轰得两脚发麻，不伸手捂着耳朵，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波。 　　这个包厢本就搞集体活动专用的，五六十人顺着墙边长条沙发坐开，倒也不显得拥护。 　　中间的舞池由几个平时爱搞怪的同学占领，随着音乐扭腰臀，引来阵阵掌声笑声。 　　赵恒他们一进去，立刻受到热烈欢迎，不少女生都偷眼瞧他，凑在一块说笑。 　　吃的喝的摆在中间条桌上，都是一楼餐厅叫上来的餐点。 　　刚进来的几个男生空着肚子，第一时间就过去取餐，赵恒跟着拿了几块糕点，坐到了分配给自己的位置上。 　　音乐虽吵，却不败谈兴，大家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这段时间没出来，新鲜事不少，不是谁跟谁成一对了，谁谁考砸了，谁又准备复读了就是自己报的志愿，想去的城市等等。 　　赵恒对那些八卦消息兴趣不大，遇到学校相关的话题，才会聊上几句。 　　吴菲进来得晚，坐在包厢边缘，身边虽有几个女生陪着，但明显聊不到一块去。 　　她考了四百多分，就算花钱也就是进个一般的三本，其他人都是一本往上走，说多了都怕打击她，只有谈起一些不痛不痒琐事时，才会拉着她聊聊。 　　吴菲也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徘徊在赵恒身上，别人说两句她接不上，慢慢也就不跟她讲了。 　　“我出去一下！”吴菲猛地起身，拔拉两下头发就往外跑。 　　等她走了，边上几个女生收回目光，都心照不宣地笑笑。 　　“胡泳丽也出去了，还有马瑶。” 　　“可不止她们两个，提前出去的赵妙晴还有一班两个女生你们没看见？早在外头守着呢。” 　　“赵恒有那么好吗？排着队等宠幸啊？不知道他今天翻谁的绿头牌。” 　　“要能成，早成了。这些人又不是没试过，今天只是不死心，想再博一把而已。” 　　“我看赵恒脸脸红的，也不知道喝没喝酒。要是谁胆大，抓住这个薄弱点拉上楼，那不就成了？”有人指指头顶上酒店。 　　几个人笑着拍打说话女生，又不好意思又想乐，嘻哈了半天。 　　“你们说赵恒是去厕所放水，还是去阳台透风？我押厕所，赌吴菲跟胡泳丽在那边排队！一百块！”被拍得直不起腰的女生顽强挣脱，再甩一句妙语，继续笑趴一片。 　　“我押阳台，马瑶刚刚往右走了！她坐得离赵恒近，竖耳朵听了消息才跟着出去的。”有人抓准机会，抽出张红钞摆到桌上。 　　“我也押阳台！”大家纷纷压注。 　　夜风吹拂，扫去从憋闷室内带出的燥热，赵恒搓搓脸，清醒了许多。 　　前些天去医院做检查，报告结果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解放了。 　　不光是病好了，跟随他多年的心病也去了。 　　刚刚在电梯里，敢那样自信的露出臂膀，自他记事起，是第一回 。 　　摸了摸臂上已不存在的疤痕，他想起送体检报告，告诉俞晶晶治愈消息那次，还是两个多星期前的事。 　　去的时候，她正在忙，接过报告看了一眼，说了句恭喜就没了。 　　当时他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继续，随便扯了几句，怕耽误她工作，就走了。 　　他的情况，已经是医生验证过的恢复良好，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那种。 　　没毛病就找不出借口去售后服务部，两个星期过去，虽然有时耐不住想过去瞧瞧，又怕去了再出现相看无言的尴尬场面，就一直搁下了。 　　挠挠头，赵恒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难下决断的事。 　　“赵恒。” 　　回过头，发现又是吴菲，赵恒眉头微皱。 　　吴菲小心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马瑶正在东张西望，赶紧拉着赵恒往一边走廊躲。 　　“松手。”赵恒不耐烦地拍开她。 　　吴菲一脸哀求，“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 　　她化着很漂亮的妆，嘴上涂了果冻唇彩，眼皮也抹了桃色眼影，哀愁的表情一做出来，看着眼圈红红，很惹人怜爱的模样。 　　吴菲观察过，赵恒对那些弱小女生格外有同情心，不然她也不会设计在公交上被人骚扰这个事件，引他出手保护。 　　果然，赵恒虽然还是冷着脸，却也没直接离开。 　　心里刚升起丝喜悦，赵恒接下来的话，把吴菲那一点点小心思彻底打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可能的，这不是我和不和解的问题，他确实犯了法，该接受惩罚。”赵恒一眼将她看穿。 　　“我不是想说这件事……我……”被他说中，吴菲下意识否认。 　　“如果是别的事，那就更不用提了，免得彼此尴尬。” 　　赵恒转身，吴菲却从背后紧紧将他揽住，泪水瞬间浸透衣衫，“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放我爸出来！任何事我都答应你！” 　　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赵恒面上厌恶毫不掩饰。 　　她穿着轻薄纱裙，内里只有很简单一层束缚，紧贴而上，什么都感觉得出来。 　　吴菲的意思，实在太明显，太赤裸。 　　恶心完了，赵恒又有点想笑。 　　好像自己牺牲有多大，真要答应了，被女票的那个难道不是他？ 　　回过身，吴菲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紧紧攥着手指，一副慌张失措的样子。 　　想到那天夜里，在街口等俞晶晶下楼时偶遇吴菲时的那一身社会装扮，赵恒就觉得她扮清纯的演技有点假。 　　“你爸最多进去呆两年，肯花钱罚款，还能减刑，用不着付这么大代价。” 　　赵恒一下把事点破，吴菲脸有点挂不住，“两年！两年难道不是坐牢，出来有案底。还有，我家没钱……” 　　“既然你什么都愿意做，想想办法，赚到这个数也不难事。” 　　忍不住刻薄一句，赵恒又有点后悔。 　　何必把自己跟这种人拉到一个层次？不理不就得了。 　　没再搭理吴菲，赵恒转身离开。 　　刚过拐角，就撞见缩在一边的马瑶，马瑶看到是他，脸刷地红了，一连退了好几步。 　　走廊不远处，还有两个女生探头张望。 　　赵恒皱眉，想了想，走另一个方向进电梯下楼。 　　坐回车上，拔了个电话回包厢，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那边吵了一会儿，见他坚持，只能作罢。 　　手机那头的喧闹声还留在耳中，吴菲的拉扯跟纠缠，另几个女生一脸期盼的模样挥之不去。 　　赵恒靠上椅背，觉得很疲惫。 　　闹哄哄的，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面，也不喜欢被人围追堵截，再说些伤人的话去拒绝。 　　要说自在，跟俞晶晶在一起时才最自在。 　　愿意说话就说，不愿意就这么静着，也不觉得尴尬。 　　一想到俞晶晶，赵恒来了精神，方向盘一打，往东城区去了。 　　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下工了。 　　平时俞晶晶很少出门，回了民宿就在里头呆着，看看书或者看看电视什么的。 　　现在过去，可以聊聊同学聚会的事，下次要是七班有活动，也算他一个，一起去。 　　话题都想好了，路也走了一半，手机突然响了。 　　拿起一看，居然是俞晶晶打来的，这个默契也真是没谁了。 　　车停在路边，赵恒笑着接起，“喂，我正要……” 　　“喂，是我。你能帮我用手机约个车吗？我不会弄。司机说可以让朋友帮着操作，弄完了才能载我走。” 　　俞晶晶说完，又找一句，“火车站这边的出租车我等不到，时间有点晚，麻烦你了。” 　　“火车站？”赵恒笑意凝在脸上。 　　“……什么？你去上京了？今天到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走这么早，你通知书不要了？你不在通知书怎么取？张老师给你寄过去？张老师给你推荐的工作？！” 　　赵恒抬手抚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你能帮我弄一下吗？这个手机上的车？司机说可以找朋友帮忙订，我不知道找谁，只有拜托你。” 　　俞晶晶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问，静默半响，说了一句话。 　　赵恒气得牙痒痒，可偏偏他又知道俞晶晶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跟她说再多，她只会挑自己要讲的答。 　　想到她一个人在陌生上京站等不到的车的场景，赵恒最终懈了气。 　　“行，服了你！你让司机听。” 第030章 　　“这样就可以了是吗？”俞晶晶收回手机。 　　司机点头, “上。” 　　看到通话还在继续, 俞晶晶坐上车, 向赵恒道谢。 　　“到了我这边有显示，你安心坐车, 一定要让他把你送到楼下，不要省路费, 在陌生的地方走失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赵恒唠唠叨叨。 　　“知道了。”俞晶晶又说：“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你要是提前过来, 可以找我。” 　　赵恒报的北城人大, 也在上京, 隔着上京医大距离不远。 　　俞晶晶的意思是自己先到这边，地方熟，要是赵恒像她一样早到了, 有事需要帮手, 就可以把今天人情还回去。 　　不过这话听在赵恒耳朵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好，我去了一定找你！” 　　刚刚还生着气, 这会儿就消了，赵恒笑眯眯地应了。 　　收了线, 俞晶晶滑开快捷栏，又把一键关闭按下了。 　　“我说怎么软件下不来，你不开流量怎么行哦。”司机看到俞晶晶这抠门操作，啧着牙说。 　　“流量贵，你说的那个软件我也不会用。现在不是可以了吗？” 　　司机瞧了俞晶晶一眼, 觉得这个小姑娘跟土里刨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透着村气。 　　衣服破旧，包也烂烂的，除了手机新一点，浑身上下都不鲜亮。 　　这手机她拿着也是摆饰，除了打电话，什么操作都不会，还敢用网约车。 　　“行了行了。你能找着人付钱，去哪里都可以。”司机踩下油门出了站，“地址呢？” 　　俞晶晶摊开刚买的地图，指着自己所在位置画了个圈圈，“先从这里走。从长宁街进，头尾绕完，再进北街这个圈……” 　　司机一脚踩下刹车，瞪眼看着俞晶晶，“你疯了？” 　　“这些路，走不通吗？”俞晶晶问。 　　“你这一环一环地绕，想绕到天亮啊？！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看俞晶晶板着小脸，一副认真模样，司机坐正身子，“你说真的？” 　　得到俞晶晶肯定答复，司机来了精神。 　　“你是想转上京城？现在虽然晚了点，但还是有不少有看头的地方。照你这么绕圈没用，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刚开发的，一点名胜古迹都没有……”他够着手在俞晶晶地图上划拉。 　　“就照着地图上面的路走。”俞晶晶看看外面，“时间有点晚，就少走一点，十一点前结束。” 　　司机盯着她看了半天，俞晶晶沉默。 　　“行，就照你说的办。” 　　汇入车流，司机规规整整沿着俞晶晶指的路，顺着外环路往偏处绕。 　　这条道从头跑到尾差不多得一个多小时，正好合了俞晶晶的要求。 　　从后视镜里看到俞晶晶趴在窗户边，一动不动地往外瞧，司机心里当她是个傻的。 　　这么个转法，搭246路公交车不就得了，明明抠得很，却花这个冤枉钱。 　　很快，司机发现俞晶晶不傻，她这个走马观花很有点讲究。 　　走不一会儿，她就要求把车停下来，自己下车溜达一圈儿，完了上来，叫他再接着开。 　　一次两次还能忍，过了半个小时，看她下了四五回，司机就忍不住了。 　　“可是我付钱了。”俞晶晶指指手机。 　　“我开多远你付多少，这个不矛盾。这样，你看到那边的车了吗？来来来。” 　　司机下车，从路边提过一辆单车，顿到俞晶晶面前，“你骑这个行了，想转多久转多久。” 　　这个车俞晶晶认识，X市就有，共享单车。 　　她知道这个东西，但一次也没用过，一是不需要，二是要手机扫码付钱，不懂得怎么操作。 　　司机也考虑到了俞晶晶这个弱项，手把手一步步帮她开锁。 　　“就这样。你学会了也方便，以后去哪儿都能用。而且它便宜呀，才一块钱，多划算。” 　　司机从没料到过自已有一天会帮共享单车做推广，还这么卖力。 　　“好。”俞晶晶终于被说动了。 　　司机长舒一口气，忙不迭结束交易，送走了这个古里古怪的小姑娘。 　　自行车俞晶晶以前在村里学过，骑着挺上手，身体活动开人也觉得松散，比坐车舒服得多。 　　刚出站的时候俞晶晶也看到外面有，因为没用过，当时就没想到。 　　九点多，大道上已稀有行人，俞晶晶顺着地图指的路，沿街。 　　豆豆早从盒子里出来了，刚才坐车上不好说话，这会儿聒噪得要命。 　　“前面看看，前面。” 　　“这里不对，错了。这里以前是坟场，拆过，有味道也压在楼下了，没用。”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俞晶晶力气足，骑车根本不觉得辛苦，只是转了这么久，连一点点线索都没找到，稍稍有一点受打击。 　　“才第一天而已，不行明天再来，后天大后天。在这里上几年学，什么地方都能转到，肯定可以找到同类的。”豆豆帮她打气。 　　“我觉得很难。” 　　俞晶晶停下车，回首四顾。 　　这条路几乎横穿了整个上京城，虽然经过的地方都不是特别繁华，但也有许多密集的居民区。 　　前天刚补充过营养剂，俞晶晶的嗅觉处于极度灵敏的状态。 　　一路行来，她没嗅到任何属于同类的味道。 　　上京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如果连这座城市都找不到同类，其他地方找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 　　几个世纪里，每隔一段时间，豪叔都会外出采集制作营养剂的原料。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碰到不少同类。 　　能在那场世纪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同类，都是进化后的箐英，豪叔跟她是因为躲进了基地才侥幸存活，自身进化层级低下，和这些人格格不入。 　　发现无法融入同类群体，豪叔便放弃了加入的想法，依旧回基地跟她一起独自生活。 　　后来再出去，同类的数量就开始大幅减少。 　　食物短缺，进化冲刺失败，尸身自然破损等等原因，让残余的尸族濒临灭绝。 　　从基地出来的时候，俞晶晶也想过，万一找不到同类怎么办。 　　唯一的答案，就是自己制作营养剂。 　　营养剂制作起来并不难，难的是收集原料。 　　珍稀动物身上的骨头，矿石中某种精纯物质，采集大量药草，提炼出的残渣等等。 　　以及，人的血肉。 　　能进入上京医大，原先最难的血肉似乎已唾手可得，而其他原材，却成了麻烦。 　　不过再艰难也得做，只要她还想“活”着。 　　“活着有什么好的？死了才最好。” 　　捕捉到俞晶晶想法，豆豆发表意见。 　　“你看看那些人类，实在脆弱不堪！不论是情感还是肉体，但凡感知到一点丁伤害，就会饱受痛苦煎熬。尸族最好了，扛打耐摔，只要能突破进化关，就可以一直死下去，永不灭亡。” 　　豆豆对于自己的尸族身份向来骄傲，瞧不起俞晶晶不吃血食，看不中她谨小慎微混在人类堆里求生存。 　　“可是进化的最终目的，难道不是成为人吗？” 　　俞晶晶捞出豆豆，“你难道不想改变？不想改变，又为什么拼命进食，你明明可不用吃那么多的。” 　　豆豆如果是人，这下就得臊红脸，可它是尸鸟，昂着翘几根杂毛的青皮脑袋，只用靠凶狠口气就能扳回一城。 　　“那可不一样！进化后，还是尸族。虽然拥有人类的情感，拥有人类的身体和一切特征，但尸族就是尸族，永不灭亡！” 　　“也是，人会死，尸族不会。”俞晶晶也没跟它犟，倒认同点了头。 　　“我饿了。” 　　刚刚被俞晶晶抢白了一句，豆豆很不满，决定不再继续这个可能争不赢的话题，转到实际需求上。 　　“这么晚了，得找个住的地方。你先将就一下，吃点存货。” 　　看到俞晶晶打开密封罐子，挑出里头臭肉递过来，豆豆满心嫌弃，却又不得不张嘴接住。 　　顺着刚才的路往骑了十几分钟，路口就是几家快捷酒店。 　　俞晶晶办了入住手续，回到房间看看时间，发现才十点左右，就给张老师去了个电话。 　　“怎么这么晚才打过来？不是早上了车吗？给你打，你那边又关机，怎么老关机？” 　　张老师一直在等俞晶晶电话，这会接到了，才放心。 　　别人家的孩子去上学，大包小包家长送到，报完名还要在那边住几天才走。 　　也幸好俞晶晶神经粗，从不觉得自己孤身一人做事有什么问题，知道上京那边有工作，直接就收东西坐车去了，临出发张老师才知道她走得这么快。 　　“我明天就过去。”俞晶晶点头，“是的，已经安顿好了，不用担心。” 　　张老师在电话里叮嘱了几句，挂了又觉得差点什么，想想给雇主那边又拔了过去。 　　“已经来了？这么快？”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开学，要提前把掉下来的课补上的吗？我这个学生很优秀，学习能力强，性格也温和，不是那种闹腾的，晓勇这种孩子，就适合找这样的老师。” 　　马庆丽回头看了眼靠在床上吃蛋糕的儿子秦晓勇，忍不住皱眉，“说了不许吃，怎么还在往嘴里塞？今天吃了多少了？你看看书行不行？” 　　秦晓勇懒洋洋把蛋糕放下，拖着脚走到桌边，书还没拿起来，身子就趴下去了。 　　马庆丽看了他心里就烦，想着张老师还在那头等着，只能压下火气。 　　“那就让她明天过来。上午下午都可以，孩子一天在家。嗯，我要上班，跟晓勇说好，来了直接开门就行。” 　　张老师跟马庆丽确定了时间，定了心，又问：“价格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一个小时一百五，一天最少六小时，补三科。你看可以？” 　　“可以，怎么不可以。别说六小时，只要她愿意，补八小时都行。这个孩子我真是头疼死了！谁能领走，我照二十四小时付钱给他。”张庆丽抚额。 　　挂了电话，张庆丽回到书房，发现秦晓勇还趴着在桌上。 　　台灯打得大开，他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搁桌上，正在倒腾一只小兵人，动动腿动脚，懒洋洋地盘。 　　“唉，让你看书。”张庆丽一身疲惫，走过去把他手上东西拿下来，又把六年级下册数学书打开，翻到要学的那一课压桌上。 　　“妈妈，我困了。” 　　秦晓勇打了个哈欠，指指墙上挂钟，“十点二十，该睡觉了。” 　　“你下午两点睡到六点，起来吃个晚饭，完了躺沙发上看动画片，叫你一百遍都不起来！好容易进了书房，叫你看会儿书，你又要睡！”张庆丽深吸口气，“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做数啊？！” 　　刚想冲秦晓勇脑袋上呼一巴掌，手刚提起来，发现他已经趴桌上睡着了，还打着小鼾。 　　“行了，最后一天！明天就有人治来你！”张庆丽咬牙。 第031章 　　一早起来, 俞晶晶给雇主去了电话, 协调过时间后, 约定下午一点上门。 　　原本那边是想让她上午就去的，俞晶晶推辞了。 　　她打算用上午时间去书店附近转转, 找些辅导教材之类，提前做些准备。 　　家教这份活, 俞晶晶从没做过，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张老师再三强调对方是个六年级毕业生, 以她现在的知识水平, 随便怎么教都错不了, 俞晶晶才最终答应下来。 　　工地上的活是挺稳，却也做不了多久，毕竟大学在上京, 只要离开X市, 这份收入就会断掉。 　　张老师介绍的这个家教工作，不光时薪给得高，位置还就在上京医大附近, 正符合她对零工的要求。 　　这家夫妻二人工作都特别忙，小学都没时间辅导, 初中高中就更不提，只要教得好，可以一直往上带，是份可持续的收入来源。 　　俞晶晶需要面对的，只是一个孩子, 说的讲的也是书本上的东西，单纯干脆。 　　靠自己去找，很难再找到一份这么贴合要求的，所以知道那边人要得急，俞晶晶就直接背着包过来了。 　　事情谈得很顺利，对方没多问什么，确定她是张老师的学生，又问了高考分数，就直接确定了合作关系。 　　对方这么放心，俞晶晶更觉责任重大，必竟是张老师牵的线，做不好都难看。 　　退掉房间，俞晶晶背着书包，来到了大学城周边。 　　上京西南角临近衡海，自第一座国兴大学落在山边，其他大学如雨后春笋一般，都将校址选在这一片。 　　风林山紧挨着市区，背靠城市，群山环海，怀中抱着数所大学校区，是不可多的闹中取静之处。 　　背山面海，朝有林间鸟鸣，夜有海风吹拂。 　　有如度假区一般的环境，是许许多学子将选择来上京求学的一大缘由。 　　虽然还有一个月左右才开学，但像俞晶晶这样提前来京的人也不少。 　　大学城周边旅社酒店爆满，路边小吃摊随便抓一个，就是即将就读某大学的学生。 　　上京市国立图书馆，就建在大学城中间，俞晶晶到的时候，里面已是人满为患。 　　十几层的楼，一圈一圈的套上去，书柜做墙，仰头高望，密密麻麻全是书脊。 　　一至三层是书店，俞晶晶在这边转了一会儿，就去了上面借阅区。 　　书店有的，楼上都有，办个借书证也方便，不过拿学生证来，就不需要押金，也不收每月的管理费用。 　　手里虽有钱，但不能乱花，咨询过后，俞晶晶决定一个月后再来办证，省一笔是一笔。 　　找了些六年级教案坐下，俞晶晶打算快速过一遍，先背个七七八八再说。 　　实在不会讲，至少也能照着套一套。 　　大厅很安静，几百人挤在区，只能听到翻动书页声音。 　　X市的图书馆俞晶晶也去过，不像这么有规矩，儿童区和成人区并不分开，家长捧着绘本和尚念经，小孩子打打闹闹，很难不被影响。 　　看了一会儿书，俞晶晶听到角落有人说话，便抬头向那边看了一眼。 　　若是嫌吵，她其实可以屏蔽听觉，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偶尔能意外得到一些有帮助资讯。 　　“小点声，这儿是图书馆。”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左右看了看，提醒桌边正聊得起劲的三个人。 　　“这个位置偏，不会有什么影响。”鼻尖顶着颗大大青春痘的男生小声说。 　　他们这张桌子，正是图书馆的最边角，因为离着书架远，坐在附近看书的没几个。 　　只要不是大声嚷嚷，确实没什么人听得到他们说话。 　　马尾辫放下书，看几个人头碰头手机点不停，也忍不住摸了出来。 　　“不是说看书吗？都拿手机玩什么？”她虽然也划开了手机，却还是被好学生的基因控制，唠叨起来。 　　“不是玩。加群啊，你加了没有？咱们医学系建了个大群，所有今年入学的新生都要加。你没收到学校发的消息吗？以后有什么通知，全在公告里出。” 　　“早上加了。”马尾辫点开软件，“什么啊？这么多消息，好卡！” 　　“你该换个手机了。看，姓名前带L都是咱们临床的，看样子还没建群。我来拉小群加人。” 　　说话男生手指动得飞快，刷刷加人，一会儿就建了个群，拉进来七八十号人。 　　听起来好像是正事，马尾辫就没再多说什么，进小群看有人问话，就热心解答。 　　“大群建了好几天了，怎么还这么多人找不到自己系同学？宿舍号都公布出来了，一个系的差不多都分在一块，不提前联系好，到时候安排都麻烦。” 　　“就是。你看，我们宿舍说好都挂粉色床帘，地板也要重新翻新一下，估计没十天半个月都弄不好。”另一个女生点开红包，包了三百块发给宿舍长集资。 　　“我这边也有不少意见。同寝有个人鹅毛过敏，啧，我蓝登的特级鹅毛被没法用，得跟家里说让别寄了。” 　　几个人头碰头嘀嘀咕咕，嘴上说着话，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敲打，一片繁忙景像。 　　俞晶晶手上翻着书，耳朵一直竖着，等这群人聊完宿舍话题，注意力才收回来。 　　这几个人是上京医大新生，都是提前过来布置宿舍的。 　　能进医大的学生，家里环境都不错。 　　虽然医大宿舍全是豪华四人间，配阳台、独立卫生间和全套电器，对他们来说，却也不够。 　　计算着买沙发搬进去，翻新墙面换地板风格的，买各种小电器，扫地机器人洗碗机服务生活的，各有各的招。 　　看样子，家里也支持他们搞这些改造，听他们说了那么久，没一个人提到手里钱不够，需要在哪块节省些的。 　　原以为大学生活和高中区别不大，除了强制住校这一点不好，其他的都照原来流程走就可以了，甚至还能逃逃课，更自由些。 　　听了这些后，俞晶晶发现自己想浅薄了。 　　如果有特殊原因，学生可以申请离校居住，但必须监护人签名，划清责任。 　　学子都是金枝玉叶，呆在学校还能监管一二，去外面出了什么问题，随便一家闹起来都承担不了。 　　俞晶晶没这方面的困扰，自己管自己，签个字就能走，避开这些麻烦事。 　　可她能走吗？ 　　近十万一年的学费，除了课业上的，还包含住行等方面。 　　豪华四人间的宿舍，水电全包，全套配备电器随意使用，还有专人每隔两天上门清洗衣物打扫卫生。 　　所有费用都是一次性交付，不做具体划分。 　　这意味着就算不住也这份钱也没法退出来，上几年学就得老实交几年。 　　把这边钱扔水里，再花钱出去租房子，那可有点傻。 　　进入人类社会，就必须融入其中，能退一时退不了一世。 　　想通这一点，俞晶晶认命。 　　出了图书馆，她去了附近的手机营业厅，把电话卡的套餐改了，半天才选好一个流量爆棚却不包含通话，价格勉强能够接受的资费。 　　在营业员的指导下，俞晶晶很快把几个常用软件的操作弄明白，然后加入了医学系的大群里。 　　临床是L，口腔是K…… 　　俞晶晶把成员列表从上拖到下，只找到三个F开头的。 　　给其中一个发了消息，他很快就把俞晶晶拉进了法医学的小群里。 　　小群真的小，就加俞晶晶就四个人。 　　三男，一女。 　　俞晶晶一进群就受到了热情欢迎。 　　三个男生轮流做完自我介绍后，开始了疯狂的提问时间。 　　俞晶晶答得简单，寥寥两句话，在一堆刷屏轰炸中，显得份外特别。 　　[兴趣。] 　　[没有家人，我自己拿主意。] 　　[不会转系。] 　　[没有男朋友。] 　　最后一个问题答完，群里消息瞬间多了一倍，话题开始跟兴趣爱好挂钩。 　　俞晶晶翻了一下，发现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非必答题，就直接忽略掉了。 　　[听说学校为了配合时间，会把同系学生会分进一个宿舍。我个人在生活上没有禁忌，对宿舍环境也没什么要求。如果有需要集体出资的改造计划，可以贴出帐目，我会付我那一份。] 　　这些字打完，俞晶晶想了想，又继续敲屏。 　　[希望改造支出不要太高，最好个人控制在五百元以内。谢谢。] 　　原本刷刷翻屏，在她发送完这两条消息，瞬间静默下来。 　　俞晶晶等了一会儿，选择让步。 　　[五百不够的话，可以调整到八百。] 　　这回大家没再继续沉默，消息轰地一下爆出来几条，显出几分惊惶意味。 　　看完几个人颠三倒四的解释后，俞晶晶知道了大学宿舍不可以男女混住。 　　为了省钱，俞晶晶曾住过青旅，一间房八张高低床十六张铺，男女老少不论，按铺位收钱。 　　暑假打工时住的民宿，也有这样的混住间，工地上做工的同乡为了节省点，要个大间隔开，也住得挺好。 　　所以看到法学系只有四个人后，便自动代入了一起住四人间。 　　弄明白后，俞晶晶又问。 　　[法医学只有我一个女生，宿舍要怎么分配呢？] 　　俞晶晶这个问题几个男生也不知道如何解答，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让她联系辅导员，问问这个特殊情况该怎么处理。 　　还有一个月才正式开学，宿舍的事俞晶晶也不急。 　　看看时间差不多，她收了手机，背着包去了与上京医大一墙之隔的水苑新城。 　　这个小区虽然看着跟医大隔了堵墙，实际上开了小门，两边可以随意进出。 　　在这里买房的，多是医大内部工作人员，自已学校的地建的房子，价格也比较低廉，住在这边工作生活都方便。 　　俞晶晶找的这家，男主人就在医大教书，女主人是白领，在城中软件园做程序设计一类的工作。 　　因为两个人的工作都比较繁重，家里孩子没人照管，才特意请的俞晶晶上门辅导，也算是兼职照管一下了。 　　上到二号楼十七层，俞晶晶按下1703室门铃。 　　铃声幽远绵长，是一首很特别的古风编曲，能感觉得出这家主人很有些文化底蕴。 　　只是再好听的曲子，连着听上五六遍，也会审美疲劳。 　　最后一遍响完，俞晶晶直接抬手敲门。 　　她力气大，敲了才两下，门背后躲着的小孩就开始受不住了。 　　“别敲了！我家门都叫你敲坏了！” 　　秦晓勇气哼哼拉开门，瞪着俞晶晶怒吼。 第032章 　　十二岁的秦晓勇块头比同龄人要壮得多, 一米六的个头, 百来斤的体重, 把门缝堵得严严实实。 　　“我不补课，也不看书！你走！”他扯着嗓子吼完, 用力把门推上。 　　俞晶晶伸出两根手指抵住，轻飘飘将门支开。 　　木地板清明如镜, 秦晓勇穿着双拖鞋，被俞晶晶连门带人推得直打滑, 一直夹到墙角才靠体型卡住。 　　俞晶晶看到鞋柜上有鞋套, 自己拿来套了鞋, 顺手把门带上了。 　　再看秦晓勇，他眼眶含泪，反手抹个不停, 一副委屈上头的样子。 　　“你是男孩吗？” 　　“我不是男的你是啊？”秦晓勇气得要死。 　　“那哭什么？我以为男孩都不哭的。” 　　一句话把秦晓勇噎没了声。 　　俞晶晶往屋里走, “你的房间在哪里？” 　　“我不补课！我说了不补，你出去，别在我家！” 　　秦晓勇追上来, 攥拳头继续虚张声势。 　　原本看这个老师瘦瘦小小，只比自己高上一点, 还蛮有把握把人锤回去的。 　　现在看过她开门的气势，秦晓勇不敢出手，能使唤的就只有自己的大嗓门了。 　　“这个不是你说了算。” 　　屋子很大，装修风格简洁，朝阳位置最好的房间被用来做了书房。 　　看到桌上摆着的习题卷子, 俞晶晶就知道以后的工作地点是在这里了。 　　秦晓勇跟着嚷了嚷半天，俞晶晶也没理他，翻看完他做过的习题本后，对这个孩子目前的学习进度差不多就了解了。 　　秦晓勇倒是想把自己的本子抢回来，可手还没伸出去，俞晶晶就把他挡回来。 　　试过几次，俞晶晶没怎么样，他自己胳膊开始阴阴疼起来，就不敢了。 　　“六年级下学期，你一节课都没听过吗？”俞晶晶坐在椅子，指着一塌糊涂的习题册问，“最简单的都错了，为什么？” 　　“我听了！”秦晓勇感觉受到了侮辱，“我听了的！题也做了，还要我怎么样。” 　　“可这个程度，及格线都到不了。” 　　俞晶晶口气平淡，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怀疑表情，但秦晓勇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我成绩很好的！这段时间虽然降了，但是多做几道题，用用功就能赶上来，不用你教 。”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真实可信，他拉开抽屉，把五年级六年级的卷子扔到桌上。 　　卷子忽地散开，露出一连串鲜艳分数。 　　虽然没多少满分，但九十以上占大部分，偶尔有八十七十，都是六年级上册后期内容。 　　从这些卷子里，俞晶晶能发现秦晓勇成绩一路下降的轨迹。 　　六年级上学期尾，他的各科表现都开始下探。 　　这个时候初显征兆，到了六年级下学期，就开始坐了过山车，直线下滑。 　　扔出去的一百分卷子没吸引到俞晶晶视线，反而是那几张七八十分的被她拿着翻来看去，秦晓勇又快气哭了。 　　“先讲数学，从六年级上期第八单元开始，补补基础。”俞晶晶抽出书架上的数学书摊开。 　　不管秦晓勇怎么抗议，俞晶晶该讲的题一个都没拉下。 　　开始他还怒不配合，满屋子乱转，俞晶晶声调起得高，捂着耳朵也能往里钻。 　　转悠了十几分钟，听多了唐僧念经，秦晓勇就有些撑不住了。 　　看秦晓勇乖乖回到桌前坐下，俞晶晶以为他举了白旗，多少愿意听点。 　　没想到秦晓勇屁股落到凳子上，下一秒就趴桌了。 　　对于这种拒不配合的小孩，俞晶晶也没什么处理经验，只能先把题讲着，磨合一段时间再说。 　　趴着总比乱转好，至少比刚才离得近，不需要她提高音调。 　　“这一题大致思路就是这样的，其实很简单。我出一题类似的，你做做看。” 　　俞晶晶在草稿纸上把题型稍稍变幻了一下，推到秦晓勇面前。 　　秦晓勇两手叠着，脑袋搁在上面，一直保持着这个拒不配合的姿式盯住桌上台灯。 　　俞晶晶刚刚讲这道题的时候，还看见他撇了自己一眼，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会儿再看，他已经睡熟了。 　　动作没变，只是眼睛闭上了，之所以知道他睡得很熟，是因为半张的小嘴里开始吹出鼾声。 　　俞晶晶放下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在喊与不喊之间摇摆了一会，她决定放弃。 　　第一天，想给她个下马威，用这个方式来表达拒不配合的决心，可以理解。 　　坚持几次，看到事情绝无更改的可能，应该就会认清现实，稍微做点配合了。 　　收拾好桌上东西，俞晶晶闲着无事，便打量起这张间书房来。 　　这间屋子采光极好，大大的窗户，望出去就是漂亮的衡海和海边起伏山脉。 　　一座又一座的校区标志性建筑点缀山间，给这片风景增添了一份浓厚的学术氛围。 　　这家主人把书房选在这个方位，应该也是想孩子受些熏陶，将来能进入这些知名高校学习。 　　从秦晓勇以前的卷子来看，他学得还是比较扎实的，照这个步调走下去，应该是一路名校的水平。 　　五年级下学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走到了下降拐点的呢？ 　　问题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抛开了。 　　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能不能追上来。 　　不过掉了半学期课，只要抓紧些，一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俞晶晶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翻看，原本是等他自己醒了，再接着下面的课讲。 　　可书翻完了，秦晓勇睡得依旧香甜，连动作都没改一下。 　　课堂上趴着睡觉的同学俞晶晶见过几个，几十分钟课讲下来，睡得再沉也会忍不住变幻一下姿式，以免手腿僵麻。 　　秦晓勇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脑袋架在交叠的胳膊上，睡得呼呼有声。 　　如果说秦晓勇是用睡觉这招来抵抗学习，给俞晶晶软钉子碰，那不得不说他实在是煞费苦心，毅力惊人。 　　他不起来，俞晶晶就继续等，想看看他到底能犟到什么时候。 　　时钟滴答，指针指向五点，秦晓勇终于挪动了一下……换了个动作继续睡。 　　又睡了半小时，秦晓勇才有了动静，晃晃脑袋直起了腰。 　　看到他嘶牙咧嘴的样子，俞晶晶才知道他不是没感觉。 　　血脉不通，身上该麻木的地方早麻木了，只是睡得太沉没感觉到而已。 　　“你怎么不喊我去床上睡？嘶……” 　　秦晓勇两只胳膊跟灌了铅一样，动弹一下都难，稍稍挪动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一样，难受到抓狂。 　　“还有时间，来讲讲题。”俞晶晶把书摊开，继续工作。 　　看俞晶晶又开始巫婆念经，秦晓勇气得脑袋疼，全身酸麻，想跑开都没办法，只能硬挺挺听着。 　　“明白了吗？” 　　“有什么不明白？你当我傻子？这都学过的。” 　　好不容易身体活动开了，俞晶晶又瞅着时间递了笔过来，要他解题。 　　握紧笔杆，秦晓勇咬着牙把题写完了，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不蠢。 　　上学期的题，闭着眼都能写，她叨叨叨来回讲，真当他傻啊！ 　　“嗯，不错，做对了。” 　　俞晶晶看了看，点头表扬。 　　张庆丽推开书房门，看到秦晓勇跟俞晶晶肩并肩，正拿着习题册讨论，脸上瞬间挂上笑容。 　　“哟，学着呢？挺用功的嘛。” 　　“妈！” 　　秦晓勇垮着一张脸回头，满满的控诉欲都写在上头，一看就是经受了惨无人道的摧残。 　　他的这副模样，充分证明了张庆丽的正确选择，她冲俞晶晶赞许一笑，“还有一会儿，我先去做饭，你们慢慢讲。” 　　“妈！！” 　　门无情关上，截断了秦晓勇怒吼。 　　平时张庆丽不会这么早下班，今天是因为家里来了补习老师，想提前回来看看教学情况如何。 　　刚刚那一幕，让张庆丽尤其满意，这几个月她都没看过秦晓勇这么乖巧地坐在书桌前做题了。 　　她瞧俞晶晶也满意，朴实无华，一看就是老实学习的孩子，又有点教学手段，能治住秦晓勇。 　　六点是约定好的结束时间，看着还有半小时，张庆丽就挽袖子做饭。 　　第一天留人吃顿饭，彼此加深了解，有个好的开始。 　　时钟敲响，俞晶晶从书房出来。 　　秦晓勇抹着眼泪跟在后头，看张庆丽笑着看自己，气得冲进房间甩上门。 　　“一点到六点，一共五小时。你点点，看对不对。” 　　张庆丽擦擦手，拿出钱包点了个数，递给俞晶晶，“晚上就在这儿吃顿饭，正好聊聊今天的学习情况。” 　　俞晶晶接过，从里面抽了三百块，剩下又递还给张庆丽。 　　“今天只上了两小时课，用不了这么多。” 　　看张庆丽一脸讶异，俞晶晶就把秦晓勇睡了一下午的事说了。 　　“他又睡了？”张庆丽火冒三丈，“真是皮痒了！天天睡都睡不够，老师来了还趴桌上睡，有这么气人的吗！” 　　她说着话，抄起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气冲冲去敲卧室门。 　　门只虚带着，一用力就推开了。 　　俞晶晶站在外面，比张庆丽迟一步看到屋中情景。 　　“这孩子！”张庆丽捏紧掸子，气得身子都在打颤。 　　俞晶晶走过去，看了眼趴在床上已经睡熟的的秦晓勇，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下午也是，现在也是，他睡得太快太沉。 　　说是睡死了，倒不如说是晕过去了来得准确。 第033章 　　“妈？” 　　被张庆丽推醒, 秦晓勇揉揉眼睛坐起来, 想到下午遭的罪, 忍不住扁着嘴就想诉苦。 　　“妈，今天那个老师……” 　　话说一半, 秦晓勇突然看到俞晶晶就站在门口，瞬间把后头半句给咽下去了。 　　“一天到晚睡睡睡！睡不够啊你？成绩怎么降的？啊？上课也是睡, 提溜你罚站你也能睡着，这课能听进去？” 　　张庆丽恨铁不成钢, “专门找到了老师来家, 就是叫人盯住你, 叫你别分心的！现在倒好，睡了一下午，白费劲了！” 　　若俞晶晶是那种能听懂话中隐意的人, 这会儿就能听出张庆丽的不满是冲自己来的。 　　张庆丽挥着鸡毛掸子, 不轻不重地在秦晓勇背上打了两下，看他捂着肩膀扁嘴流泪，就把这套动作收了。 　　回过头, 看俞晶晶还站在门口，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不过张庆丽也知道这种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都有点轴, 就没太计较。 　　不在社会上历练几年，哪知道如何处事，还指望来拉劝，是她想多了。 　　张庆丽把门带上，留秦晓勇一个人在房里哼唧。 　　“这孩子习惯是有点不行, 平时太惯着。你今天刚来，肯定有点治不住，多来两天就好了。” 　　俞晶晶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吃完再走？”张庆丽招呼了一下，又说：“就是得等会儿，菜还没炒好。” 　　“不用了。”俞晶晶摇头。 　　“那明天时间改改，晚一点你看怎么样？三点到六点？让他午睡睡足一些，多养些精神。” 　　原本说好的六小时，一下砍了一半，张庆丽说的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俞晶晶今天下午表现，确实有些不尽人意。 　　孩子睡了，就不能喊起来？虽然没收钱，但时间就没浪费了吗？ 　　还有一个月开学，多紧张，每天这样混一混，那不要学好了。 　　先试几天再说，要是还这么不负责，混一天算一天，张庆丽就决定换个人试试了。 　　就算是张老师推荐的，不懂教孩子，也不能留。 　　俞晶晶对这个时间倒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点点头，很轻松就应了。 　　“那……你先回。”张庆丽拉开大门。 　　俞晶晶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秦晓勇房间，停了下来。 　　“晓勇这个孩子，挺聪明的。” 　　张庆丽不知道俞晶晶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话听着不赖，就笑着点点头，“他是挺聪明，从小就比同龄孩子强。就是懒筋没抽，不好好学……” 　　“他不是不想学好，应该是没有能力。” 　　“能力？”张庆丽疑惑。 　　“我觉得他需要检查一下身体，学习状态下降，嗜睡，有很大可能是大脑内部出了问题。具体说不好，还是要医院做判断才准确。” 　　一周过半，嗅觉不像前期那么敏锐，开启屏蔽部分后，俞晶晶并没闻出太大味道。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秦晓勇身体有问题，重点就在脑部。 　　接了这份工作，俞晶晶的任务就是帮秦晓勇提高学习成绩，在一个月内达到正常六年级毕业生的水准。 　　如果时间花了，双方都付出了努力，最终结果不好，她至少得承担一半教学不力的原因。 　　现在问题已经提前摆清楚了。 　　水滴进沙里，沙能吸收，滴到石头上，直接滚落一边，能沾上一点就算好的。 　　秦晓勇就是那块石头，再费劲往上浇水，最多就湿湿身。 　　张庆丽一小时付她一百五十块，绝不仅仅是这点要求。 　　“检查过后，拿了报告分析单。确定他可以维持正常学习状态，再上课才能有进度保证，不然的话……” 　　张庆丽勉强笑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嗯，我现在还有点事，有什么咱们下回再聊，好不好？” 　　“嗯。”俞晶晶点头，“那明天……” 　　“明天你就先不用来了。不是要检查吗？什么时候检查好了，什么时候我通知你。” 　　“可以的。” 　　俞晶晶出了门，没走两步，后面就传来砰地甩门声。 　　门外挂的装饰物弹跳两下，摔到地上滚落一边。 　　秦书是晚上十点回来的。 　　最近做新生入学准备，学校工作繁忙，他每天都忙到差不多这个点儿。 　　秦晓勇这段时间睡得早，秦书回来最多去房间看一眼，很难有时间跟他做些父子间的交流。 　　把包放到沙发上，秦书看到书房有灯，一瞧是张庆丽带着秦晓勇做作业，就笑着走了进去。 　　六年级毕业考，秦晓勇拿了班里倒数第十，做为他父亲，还是一个大学教授，秦书确实有些颜面无光。 　　他工作忙，根本没时间辅导孩子，因为张庆丽也是重本出来的，学习这一块能抓一抓，秦书就一直做了甩手掌柜。 　　成绩掉下来，又正逢暑假，张庆丽白天要工作顾不过来，她说要请人来家辅导，　　秦书二话不说同意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门，看到秦晓勇居然没早早睡觉，而是老实在桌前写作业，他觉得这个钱花得还算值。 　　“挺用功的，这么晚还学习。”秦书走过去摸了摸秦晓勇脑袋。 　　秦晓勇一脸哀怨抬头，“爸。” 　　“怎么了？有不会做的题吗？你妈不是在这儿吗？你问她。” 　　秦书笑着指指张庆丽，眼光下一秒扫过去，忽地一怔。 　　张庆丽拿着书本，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目光幽怨。 　　“怎么了？” 　　秦书推了把秦晓勇，“你又把你妈气着了是不是？” 　　“不是我气的，是今天来的那个老师气的她！我说了不要请老师来教我了，也没教几道题，还把我妈气着了。爸，你叫她明天别来了。”秦晓勇赶紧夹带私货。 　　“我已经叫她明天别来了。”张庆丽吸吸鼻子，“我再重新打听一下，最近到的新生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好的！” 　　这话一出，秦书就知道秦晓勇没乱说，张庆丽确实跟今天来的老师闹了矛盾，看样子这矛盾还不小。 　　“怎么了？也不说什么原因就换人，张老师那边叫我怎么交待。”秦书帮张庆擦擦眼泪，轻声说道。 　　秦晓勇是市人，阳明高中张老师带着毕业的，到上京念大学，一路顺风顺水留校买房结婚生子。 　　高三时成绩掉下去不少，不是张老师淳淳善导，他也不可能拥有如今的事业和地位。 　　这些年虽时时有联系，但张老师却从未拜托过他什么事情，这次是先知道他要给晓勇找家教这事，才把班里这个贫困生推荐过来的。 　　如果不是对方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错，一天就把人推了，确实是不太好。 　　一提到俞晶晶，张庆丽气又来了，眼泪直往外冒。 　　“你放心，我没冲她发脾气。一个学生，我能把她怎么样？话再难听，我忍着就是了。” 　　“她说什么了？” 　　张庆丽看了眼秦晓勇，心里又是一阵委屈，“她说晓勇脑子有问题，让我带去医院去做检查，看是不是个真傻子！” 　　秦书笑了，“不会。” 　　“不会？她说得一本正经，严肃得跟会上宣讲似的！新闻联播宣布首相逝世，全国降半旗也没她一半郑重！” 　　张庆丽拿纸巾擦擦脸，“不光叫我带晓勇去检查，还要我拿报告单给她，确定脑袋没坏她才能继续教！你说说她这什么意思？！” 　　秦书没说话，由着张庆丽倒苦水。 　　他知道张庆丽这段时间为了孩子的学习一直都绷着弦，在外面忙完了工作，还要回来辅导，已经透支了精力。 　　陡然碰到一个爆发点，就忍不住炸了，这他都理解。 　　哭了一阵，又跟老公诉了半天苦，张庆丽果然舒服不少，看到秦晓勇跟瞧稀奇一样盯着自己看，挥手把他赶开。 　　“你说说，这样的人我能留吗？请个家教，我还得去医院搞检查，证明孩子不傻？我都没检测她蠢不蠢呢！还不是直接把孩子交她手上了！让孩子趴桌上睡一下午，等醒了才讲两道题，自己教不动，就怪晓勇笨！气死我了！”张庆丽锤胸口。 　　秦书看了秦晓勇一眼，发现他又打哈欠，“睡了一下午，怎么又困了？” 　　“谁知道？懒筋硬是抽不掉。自从放了假，一天能睡十几个小时，平时上完班回来，他午睡还没完，拉才起来。” 　　“你刚刚说，那个女孩原话是什么？没能力的后一句。”秦书皱眉。 　　“学习状态下降，嗜睡，是大脑出了问题。她就是说晓勇又蠢又懒，你听不出来啊？” 　　秦书摇摇头，“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他起身，带着秦晓勇坐回桌边，用纸笔做了与专注力有关的小检测。 　　虽然秦书的专业是药学方面，留校也教的这一块，但也是系统学习过医学方面专业知识的。 　　检测做完，秦书面色凝重。 　　只看目前得到的结果，他知道事情不会乐观。 　　简单的测试，只能发现问题，了解问题和解决问题，还需要专业人士来判断。 　　张庆丽站在一边，开始还阻挠他做这些没用测试，觉得秦书有点傻，真相信那个女孩的胡说八道，给孩子做什么智商检测。 　　等结果出来，秦书简单解释了几句之后，张庆丽的表情就变了。 　　看看掩口不停打哈欠的儿子，张庆丽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 　　秦晓勇嗜睡的情况，六年级上学期末就开始了。 　　她只当孩子懒了，学习难度大不愿意用心，成天在家里责罚打骂，揪着他站着做作业，不许多睡一分钟。 　　后来出了成绩不理解，又气得做了许多糊涂事。 　　现在想想，要是那个时候就发现不对，孩子哪会遭受这么久不公正的对待！ 　　他不是不想学，是身体不允许！ 　　张庆丽泪如泉涌。 　　“行了，别自责了。我看情况也不是特别严重，先去医院看看，别自己吓着自己。”秦书摸摸张庆丽脑袋，轻声劝慰。 　　在学校附近旅社等了两天，俞晶晶没有等到张庆丽打来的复工电话。 　　虽然住宿费不贵，但每天都这样支出，还是有些心疼。 　　那天张庆丽说过检查出结果就通知她，既然不联系，很有可能是孩子问题比较大，进行治疗就不需要继续补课了。 　　俞晶晶没再接着傻等，她去了天桥招工处，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地上的活。 　　上京工地给的薪水比市高出不少，还有集装箱宿舍提供，只要勤快一点，收入不比做家教差。 　　俞晶晶很愉快地干了一个月，赚到一笔可观收入后，终于迎来入学的日子。 　　背着书包到了医大门口，俞晶晶才记起自己还没联络过辅导员，也没提前几天到校确定宿舍。 　　所以，今天她到底住哪儿？ 　　同系那个三个男生一个宿舍，好像还有个空床位。 　　实在不行，挤挤？ 第034章 　　迎新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连个插针的下脚地儿都没有。 　　俞晶晶本以为每个系都会有迎新处, 转着找了一圈, 发现只有几个热门专业拉条幅摆了桌子，为里三层外三层的新生与家长指点迷津。 　　稍冷门一点的专业, 则需要去公告牌那边，扫描相应二维码获取报到流程。 　　幸好这段时间俞晶晶已经把手机操作学得很圆熟, 等围在那边的人少了些，才过去寻找法医学的二维码。 　　冷门专业里还有冷门中的冷门, 在上京医大, 法医学就是吊在尾巴上的一个。 　　在公告牌密密麻麻二维码里找了遍, 俞晶晶终于发现贴在最边角上，那个标着法医学的方块码。 　　要扫到这个码，蹲下才对得正。 　　这个时候, 她才明白为什么张老师那么苦口婆心, 劝她就算要报，也换个学校，不要到这种全是私立医院子女镀金的学校, 学这种没人要的专业。 　　冷门专业，确实毫无待遇可言, 体验感极差。 　　蹲着扫了码，翻了一下流程，俞晶晶就顺着图表上的路线去了报名处。 　　学费是通过手机转的，收款的人反复确认了她的专业，才一脸古怪地把现场制作的学生卡递给了她。 　　这张卡全校通用, 校图书馆，食堂，宿舍热水电费等等，只要涉及到身份验证的，都需要通过它来完成。 　　“谢谢。”俞晶晶接过，转身要走。 　　那人喊了她一声，“同学，你加了年级群没有？找找本专业的人，看一下具体的宿舍分配……” 　　“加过了，谢谢。” 　　俞晶晶点点头，出门右转。 　　流程图上对于宿舍安排也有详细注释。 　　法医学宿舍安排那一栏，只有劲松二号楼四层。 　　画图的那个人比较懒散，只随意在平面图上描几根线应付差事，只能大致看出宿舍方位。 　　俞晶晶方向感较强，举着手机在诺大校园里转了半圈，就找到了地方。 　　劲松区这片都是男生宿舍楼，二号楼比较靠前，一眼就能看到。 　　学生来来往往，家长拎着箱子，像工蚊一样穿进穿出，喧闹忙乱。 　　俞晶晶背着只书包，气闲神定进了二号楼。 　　楼道里多的是父母亲朋帮着搬行李，俞晶晶虽是女生，却并不扎眼。 　　四层最里那间宿舍，门虚掩着，说话声零星传出，看样子已经有人入住了。 　　俞晶晶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三个男生正蹲在地上捣鼓几只纸箱。 　　东西搬出来，是最新型的游戏主机，他们忙着把七零八碎推到墙边，扯着线连接刚安装好的对战大屏。 　　“空箱子怎么办？堆这儿不行？扔了？”线连好，就有人开始纠结屋里乱七八糟的箱盒。 　　“怎么能扔？万一不行，退回去得有包装呢？” 　　尤康乐最先入住，坐实了宿舍老大名号，这些器材也是大家集资交到他手里买的，掌握着最高发言权。 　　倪兴和谢厚德都点头，“大哥有考量！” 　　尤康乐看看箱子，又看看采光最不好的那个空床位，指了指说：“扔那上面。以后有杂物，都放这儿，堆整齐些就行。” 　　床上已经摆了几只行李箱，堆在一起显得很杂乱，必须清顺一些，才好把这些纸箱挤进去。 　　“行。” 　　大家说干就干，抬起箱子往空床那边挪。 　　“请问……”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扎马尾，戴着大大黑框眼镜的女生站在门口。 　　“你找谁？”尤康乐左右看看，发现另两个人都一脸茫然，“这里是4015宿舍，你是不是走错了？” 　　俞晶晶划开手机看了一眼，“没错，就是这里。” 　　尤康乐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俞晶晶已经走进了宿舍。 　　三个人脑袋跟着她转，等俞晶晶走到空床前，一手一个把沉重箱子拎到一边时，才有了反应。 　　“喂？这是我们的东西，不能乱动。”倪兴冲上去，抱住自己那只。 　　“这张床位是我的。” 　　俞晶晶把书包放到清空的床板上，向四周打量。 　　上京医大的宿舍楼确实建得气派，不光外面设计感十足，内部也非常大气。 　　像这样一间四人寝，面积就有百来个平方。 　　中间是宽敞大客厅，左右四角是半隔开的独间，每间十平左右，配有床铺和书桌书柜，拉上隔帘，可以充分照顾学生隐私。 　　客厅朝南方向有半面墙的落地窗，外面的大阳台可以晒衣被，可以做朝读角。 　　双层隔间玻璃拉上，几乎听不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吵杂声。 　　卫生间和独立厨房都有，甚至还有间单独的洗衣室，洗烘一体机也配备完善了。 　　附近几所大学，没有一间能超得过这边的住宿条件。 　　看俞晶晶点点头，对宿舍环境表示满意的样子，几个男生都有点石化。 　　“女生宿舍在听涛区！东边，顺着这条路，下坡走十分钟就能到。”尤康乐拉开落地窗，指着外面说。 　　另两人点头如捣蒜，“这边是男生宿舍，你找错地方了。” 　　“我是法医学新生俞晶晶，宿舍号4015，没错的话，这张床位就是我的。”俞晶晶对照了一下房号，肯定地说。 　　三人一呆，等反应过来，差点没跳起来。 　　“我的天！你还真过来了！！” 　　“女生宿舍那边没给你安排吗？以后就住这边？辅导员说的？” 　　惊呼出声后，有人立刻冲回自己床位，把乱糟糟摆着的衣服全拢起来，塞到最里面用被单盖住。 　　剩下的两个反应虽慢点，但也不含糊，三两下就把自己这边不好入眼的东西全处理了。 　　“我没找辅导员，今天刚过来。扫外面法医系的二维码，上面提示的宿舍就是这间。”俞晶晶点点手机，“学校是这样安排的。” 　　学校是不是这样安排的，三个男生不知道，但一个女生住进男生宿舍，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几人理顺思路，觉得这样住绝对不现实。 　　“是不欢迎我吗？” 　　看他们几个嘀嘀咕咕聚在一块说话，俞晶晶站在床边，直白发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咱们四个都报了法医学，绝对是缘份！怎么可能不欢迎呢。” 　　俞晶晶点点头，开始收拾书包，“那就这样住下。” 　　“别别！” 　　尤康乐赶紧拦住她，“我们刚刚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事还是要找辅导员问清楚！这不光是咱们宿舍的事，还会间接影响到整栋楼。” 　　另外两人赶紧点头，“对对！这一栋全是男生，咱们这边搞特殊，肯定不行的。” 　　“好。”俞晶晶点点头。 　　辅导员接了电话，不到十分钟就赶来了，进门的时候气都没喘匀。 　　俞晶晶已经打开书包，把自己的衣服挂到了床头，另三个男生跟鹌鹑一样排排坐缩在沙发里一言不发。 　　看到这一幕，辅导员身上汗毛立了起来，背心冷汗直飙。 　　搞什么鬼！还真住啊！ 　　“所以，有给我另外安排宿舍？”俞晶晶奇怪，“为什么我没收到过消息？群里也人没提过。” 　　辅导员抹了把汗，“最近事太多，忙着就忘了。以为你到校肯定要联系我，谁知道你居然过这边来了……” 　　俞晶晶没听出他话里的埋怨，举起手机，指着流程图，“法医系宿舍只有这一间，我是按学校安排过来的。” 　　“行行行，是我疏忽好了。”辅导员投降，“赶紧把东西收一下，走了。” 　　送走俞晶晶，宿舍三个男生大松一口气，回想一下，又都忍不住笑了。 　　“你说要是咱们不找辅导员，她真住这儿啊？” 　　“你看她像是要走的意思吗？”尤康乐苦笑。 　　另两个人更乐呵了，想一想，都觉得俞晶晶这个女生挺有意思的。 　　原本以为法医学有个女生，大家都得照顾着些，没想到她比哥们还哥们，差点成宿舍四弟了。 　　辅导员解释了一路，俞晶晶听了一路。 　　“宿舍其他人都是药学，平时课对不上，会不会互相影响？”她提出疑问。 　　“也没什么对不上的。主要看你选什么课。你学法医，除了专业课以外，其他基础医学课也是必选的。第一年差不多都是大课，不会影响，等明年……”说到这儿，话一下卡住。 　　辅导员本来想说等明天法医学招到新生，就可以凑个宿舍出来。 　　可想一想，法医学已经连着五年都没进过女生，男生数量也在持续减少，今年四个人，明年说不定一个都没有。 　　只要知道不会互相干扰就可以，辅导员后面的话，俞晶晶也没太注意。 　　“到了。”她指指女生宿舍园区。 　　“就在五楼，你的宿舍信息我已经注入学生卡了，上去直接刷卡开门。” 　　女生宿舍楼有些类似于高端小区楼，大门有门禁系统。 　　家长帮着孩子搬行李，出入都需要进行登记确定，辅导员懒得过这道手续，挥手让俞晶晶自己上楼。 　　“少一个人，住着也舒服些。” 　　周芸坐在沙发上，吸着冰镇饮料，一脸享受。 　　空调开到最高，香熏加湿器散出淡淡烟气，给整间宿舍带来清淡花香。 　　另两个女生敷着面膜，点头不迭，“真是运气好。” 　　同系女生都是四人一个寝室，分到她们这儿，正好空出一个，不是运气是什么？ 　　“你这件衣服是在外街买的吗？前几天我去那边看过，觉得价格一般就没拿。”周芸瞟了眼徐纤巧的露肩纱裙，笑了笑。 　　徐纤巧弯唇，“外街那种货，我怎么可能要？你看的估计是仿货，我这个是欧牌正品，暑假海外游时带回来的，三千欧。” 　　这话一出，周芸脸就有点僵，笑虽在笑，但透着股勉强。 　　坐在东隔间床上的马若玲听了，瞬间瞪大了眼，“天，要这么贵？我看着也不怎么……” 　　徐纤巧摆摆手，“你不关注流行趋势，也不了解轻奢品牌，当然看不出什么。” 　　“我在家也常穿这个欧牌，外街有专卖就去看了看，一件才五千出头，知道不是正货就没拿。这件款式确实漂亮，你挺有眼光。”周芸笑笑，小捧了她一把。 　　徐纤巧冲周芸挤挤眼，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马若玲摸摸身上的国牌货，很有自知之名地没再吭声。 　　听到滴地开门声，三人忽地转头。 　　“怎么还有人过来？” 　　“系里不是已定好咱们三个人一间吗？其他人也都安排好了呀？”被惊到的周芸猛地坐直身子。 　　俞晶晶背着书包进来，带上门，看了眼地上几厘米深的厚绒地毯，还有屋里四处悬着的小彩灯，有点无处下脚。 第035章 　　俞晶晶愣在门口, 屋内三个女生表现也好不到哪儿去, 直勾勾盯着她, 从上打量到下。 　　“她身上的穿的什么？是与菲去年限量长恤吗？款有点像？” 　　“怎么可能。下摆都脱线了，一看就是国货, 质量特差的那种。”周芸肯定摇头。 　　“应该是地摊货。”马若玲小声，“看到那标了吗？英文都拼错了, 仿的。” 　　徐纤巧一脸嫌弃，“Ｌow。” 　　毛绒绒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 连阳台都换了同色地砖, 屋里摆饰无一不精, 透着高贵格调。 　　几个女孩坐着各色懒人沙发，蜷在上面敷面膜，小吃零食摆了一桌子, 边上还有只半人高的半透红色冰箱, 饮料堆得满满地，随时供人取用。 　　俞晶晶扫了一圈，看到屋里有个空着的隔间, 就弯腰脱了鞋，光脚踩到了地毯上。 　　“哎！”周芸抬手, “你别乱踩啊！” 　　“我是俞晶晶，法医学新生。学校安排我住这间寝室，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俞晶晶没理会周芸的叫喊，做了简单自我介绍，就进空置隔间开始整理床铺。 　　学校给每个床位都配了全套干净床褥, 不讲究的，用自己带来的被单铺上就能直接睡了。 　　刚才在男生宿舍那边，俞晶晶已经套过一回，临时换到这边来，只能把套好的扒掉，塞进书包带过来。 　　看她掏出皱巴巴的花床单往床上铺，周芸和徐纤巧扭过脸，完全无法直视。 　　马若玲倒没她们那么挑剔，虽然觉得俞晶晶确实不太讲究，但也没把表情做到脸上。 　　“我们这间宿舍已经定好是三个人了，群里也没发通知说要进人。你是法医学的，为什么不和同系同学一起住？”马若玲提问。 　　“系里只有我一个女生，男生宿舍那边不给安排，辅导员就让我过来住这间。” 　　“法医？”周芸皱紧眉头，嫌弃地摆摆手，“明天我跟辅导员说说，让他给你换个宿舍。我们都是药学，课程对不上，进进出出互相影响不方便的。” 　　话都让周芸说了，徐纤巧索性闷着，不得罪人。 　　“没有别的空置宿舍，这是唯一有空床位的一间。” 　　俞晶晶把床整理好后，回头看了看，“我只使用学校提供的基础设施，你们后期增加的这些我不会动用，所以集资经费应该划掉这部分。” 　　她从书包里拿出钱包，数了八百块出来，放到客厅长桌上，“这些应该够了。” 　　其实俞晶晶觉得最多付五百就够了，除了踩几脚地毯，闻闻她们弄的些熏香，其他东西她碰都不会碰。 　　不过宿舍弄成这样，应该花费了不少，她就多加了一点。 　　知道事情无法更改，周芸跟徐纤巧都黑着脸不说话。 　　马若玲看看她们，笑着冲俞晶晶摇了摇手，“这些事你本来就没参与，不用给的。” 　　“既然住进来了，还是负担一些的。”俞晶晶解释。 　　她能看得出这几个女生不太欢迎自己，必竟要长期相处，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第一步就是要弄清帐目。 　　“真按人头均摊，那就不是你这个数了！”周芸没好气地推开座椅站了起来，“一点好心情都败光了。” 　　徐纤巧也揭了面膜，提着裙子去了卫生间洁面。 　　一个两个都跑了，剩下马若玲就有点尴尬。 　　“她们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别介意。” 　　马若玲走到俞晶晶隔间，笑着冲她伸手，“你好，我是马若玲，药学新生。” 　　“俞晶晶。” 　　俞晶晶点点头，看了眼她递出来的手，“我不喜欢身体接触，抱歉。” 　　马若玲僵着一张脸把手缩回，“是吗。” 　　就这样调头离开，总觉得气氛会更尴尬，马若玲只能继续没话找话，渡过这段时间。 　　“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你是不是过敏了？” 　　盯了俞晶晶一会儿，马若玲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俞晶晶脖颈上的一点浅淡红痕问道。 　　仔细看的话，不光脖颈这边有，长袖下露出的手腕，还有光着的脚背都有这种淡淡的斑痕。 　　“到了新环境，是有点不适应，老毛病。”俞晶晶摸摸脖子。 　　“过敏可轻可重，不能忽视的。我家是开中药铺的，有几个特别灵的方子，我可以开给你。” 　　一说到这个，马若玲就来了兴致，“我给你把把脉怎么样？平时我爷爷忙了，我还能替他坐会诊呢。” 　　看她伸手就过来捉自己手腕，俞晶晶迅速退开，“不用了。” 　　“哦，对了。你不喜欢别人碰你。”马若玲恍然。 　　俞晶晶发现只要自己接话，这个马若玲就会说个不停，到后来索性一个字不应，终于把她给冷到一边去了。 　　周芸跟徐纤巧换了衣服出门，连正眼都没瞧俞晶晶一眼，跟马若玲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这样的冷漠态度，反倒让俞晶晶觉得自在。 　　马若玲要跟她们一样，保持一定安全距离是最好。 　　俞晶晶买的床单是学校外街的大路货，专门针对学生的，价格便宜质量普通，花色也很统一。 　　铺到床上，跟整间宿舍的粉调的公主风成了鲜明对比。 　　幸好装修时为了效果统一，每个小隔间都悬了一块粉色门帘，拉上就能隔挡住，让其他几个人眼不见为净，将就着接受她入住事实。 　　入学这几天过去，就会开始统一军训，学校已经在群内下发了安排通知，给大家提前准备时间。 　　刚把宿舍住安稳了就要换到条件艰苦的军训区，一去就是十几天，每个人都怨声载道。 　　虽然上京医大的军训只是走走过场，但平时都在家千娇万宠，在操场上顶着太阳定定站上几小时，想着都恐怖。 　　周芸跟徐纤巧商量着出去囤防晒霜，开始说五支，后来觉得十支都不够。 　　马若玲要理智许多，但也打算好了至少买三支。 　　“你去不去？”看到俞晶晶从阳台进来，马若玲拉开门，顺嘴招呼了一声。 　　“去。” 　　俞晶晶点头，背着书包跟出了门。 　　周芸跟徐纤巧狠瞪马若玲一眼，扭身走得飞快。 　　马若玲一脸委屈，又没机会解释，只能吊在后面。 　　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她们都算是摸透了俞晶晶的脾气。 　　俞晶晶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冷着脸独来独往，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基本上不跟大家交流。 　　因为存在感极低，周芸她们也刻意忽略掉俞晶晶，基本上不跟她做交流。 　　谁知道今天马若玲接错哪跟筋，居然嘴长跟她打招呼，俞晶晶也真的应了。 　　出都出来了，不可能老这样僵着不说话，跟上周芸她们以后，马若玲时不时就抛点话题给俞晶晶接。 　　“除了专业课和必上的基础课，你还选了哪些？” 　　“跟你们一样。” 　　俞晶晶对可以任意选择的副课并无要求，选课的时候就捡她们讨论得多的那几个随便填了。 　　马若玲讶异，“药学课程？全部吗？你对我们专业有兴趣？” 　　“不是，这样进出时间比较好配合，不容易互相影响。” 　　周芸笑笑，“这个想法不错，我支持。” 　　徐纤巧难得拿正眼瞧了瞧俞晶晶，看她又穿着那件错了英文字的长袖，实在有些忍不住。 　　“既然出来了，就买两套衣服。换去换来就这几件旧的，你不烦我看着都烦了。” 　　感觉三个人的目光都扫向自己，俞晶晶低头看了一眼，“我觉得挺好，不用买。” 　　衣服只要干净，没有破损，就不需要替换。 　　防晒霜就不一样了，这是每个女生必备品，为了在军训时不显得突兀，她才出来买一支应应点。 　　徐纤巧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翻了个白眼再懒得搭理俞晶晶。 　　“哎！看，秦老师。”周芸拉了徐纤巧一把，指着不远处四十来岁的儒雅男人两眼发光。 　　徐纤巧也是一脸惊喜，“不是说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了？” 　　“真的帅哎。我选的主课就是他的，专门蹲点抢，好难抢的！你不知道那一秒有多少人跟我抢，幸亏我手快。”周芸得意洋洋。 　　“有多难抢？我也抢到了。”徐纤巧笑笑，“抢到课只是第一关，上课时能不能抢到前排位置，才最关键。” 　　“对呀！以后秦老师的课我得早点到，幸好你提醒。” 　　看她们两个一脸花痴地盯着秦老师背影嘀嘀咕咕，马若玲扁扁嘴。 　　“我就没抢到。秦老师的课真的难抢，他名气大，教得也好，是药学青年教师里最热门抢手的。”马若玲抬头看看，“还长得帅。没抢到课真是可惜了。” 　　“你呢？”她转问俞晶晶，“不是选了跟我们一样的课吗？哪个教授教？” 　　“胡教授。” 　　“啊？那个老头啊。”马若玲瞬间心理平衡了。 　　经过秦老师身边时，周芸她们没忍住，凑过去打招呼。 　　原先跟他聊天的几个学生正好离开了，知道她们是新生，还特意抢了自己的课，秦书一一表示了感谢。 　　“你就是俞晶晶？” 　　听到马若玲喊身边女生名字，秦书打断了周芸的提问，讶异问道。 　　俞晶晶一直站在旁边等待，看她们拖得太久，本想一个人离开，又被马若玲拉住。 　　秦书这句发问，不仅让马若玲她们面露讶异，俞晶晶也有些怔然。 　　“您认识我吗？” 　　秦书露出大大笑容，“当然。咱们是同乡校友，你还去过我家。不记得了吗？” 　　“没印象。”俞晶晶摇头。 　　她记忆力极好，只要是见过的人，绝不会忘记。 　　周芸在一边拉她衣服，极力压低声音，“秦老师都说认识你了，你怎么这么不识相？攀个交情多好……以后分也给多点。” 　　“我真不认识他。”俞晶晶依旧耿直。 　　“是我没说清楚。”秦书拿出手机，划出一张病房照片递到俞晶晶面前，“你不认识我，总认识晓勇。” 　　看到病床上剃了光头的秦晓勇，俞晶晶抬头，“他的病情很严重吗？” 第036章 　　“不严重。发现得早, 只动了个不复杂的小手术, 正在恢复中。”说完, 秦书又跟着解释了几句。 　　秦晓勇脑内生了颗小瘤，压迫颅神经引发的嗜睡与记忆力下降, 幸而是良性，只需摘取掉就好了。 　　俞晶晶点点头, “我估计也不会太严重。” 　　问题大，味道就会特别浓重, 哪怕当天她嗅觉减退, 也不至于闻不出异味。 　　秦书的说明, 也正好对上了她的判断。 　　看她一脸认真，似乎对病情判断胸有成竹，秦书来了兴致。 　　“我还没谢你。不是你提醒, 晓勇的病估计还要拖一阵子, 肿瘤大了，手术就不会这么简单。”秦书笑问：“我能问问，你当时是怎么发现异常的吗？” 　　“我在老家学过一点相面观病的法子, 也见过跟晓勇情况类似的病人，才有了当时的猜测。”俞晶晶面无表情, 把原先胡掰那套加了点新意，继续搬来用。 　　一边站着的三个女生听两人谈话，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 　　对于俞晶晶能够诊病这事本就心存疑惑，再听她这个毫无科学根据的观病方法，表情都有些古怪。 　　“是这样？相面观病, 挺厉害的。”秦书倒没觉得什么，笑呵呵地问。 　　有些医生确实能从病人脸上看出些身体上的问题，中医的望闻问切也是由此而来。 　　俞晶晶跟着老家医生学了些，最主要是曾见过类似的病情，能指出问题也不稀奇。 　　只是她小小年纪，就能灵活运用所学，没有把晓勇的表现当作顽劣，一针见血给出建议，秦书倒真有些佩服。 　　“我只是略通皮毛，做了点提醒而已。诊治是医院的事，这个我也做不到，算不得厉害。” 　　“误打误撞，一点运气罢了。”周芸忍不住插嘴。 　　“是的，就是一点运气。”俞晶晶点头。 　　简单聊了几句，秦书已经对俞晶晶有了些初步了解，觉得这个女孩确实跟张老师说的一样，淳朴厚道。 　　明明是做了件好事，却不邀功，冷静地就事论事，没表露出半点自得。 　　这样性格的学生，正对了秦书的喜好。 　　又问了两句，知道俞晶晶报了法医学，秦书略有讶异，却也没多说什么。 　　人各有志，上京医大的法医专业虽是冷门，但师资力量却是国内首屈一指。 　　因为课程冷门，吸纳不来青年教师，课便是老教授在带。 　　这几个老教授在国内，都是法医方向的权威人物，常年参与国家级安全部门案件协作，除了授课会回校，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坐阵。 　　每年法医新生虽少，但从学校出去，只要知道是曾教授齐教授教出来的，个顶个的抢手。 　　考虑到俞晶晶的个人情况，秦书觉得她选择这个方向发展无可厚非。 　　学好了，去任何一部门工作，都是杠杠的铁饭碗，一生衣食无忧。 　　能力强，被部门捧着，各局借调也是常事，虽然这份工作说起来不太好听，但在某个范围内，却是很吃香的行当。 　　无父无母，靠自己吃饭，当然是稳定为上，体制外的路，谁知道会不会饥一餐饱一顿？ 　　看看俞晶晶身上穿的这身衣服，秦书知道她的经济状况确实是很糟糕。 　　已入炎夏，旁边几个小姑娘都是一身短打，有两个手里还拿着电动小风扇对着吹，一副酷热难耐的模样。 　　俞晶晶还穿着洗泛白的春装衣裤，脚上踩了双地摊塑料凉鞋，背只提手都磨毛了的旧书包，和这些富贵公主对比格外强烈。 　　“你过来一下，我有点关于晓勇的问题要跟你单独谈谈。”秦书对几个女孩点点头，招呼俞晶晶走到一边。 　　估计秦书是想跟俞晶晶聊上门补课的事，三个女孩冲秦书笑着道了别，就退到了树荫下。 　　“等她干嘛？咱们先走不得了？”周芸不耐烦。 　　徐纤巧拔拔头发，举起小风扇对着脖颈吹汗，“秦老师看着咱们一起过来的，扔俞晶晶一个人走了，他怎么想我们？” 　　“真没想到秦老师跟俞晶晶居然是一个地方的人！一个土掉渣，一个这么有气质，哪看得出来。”周芸感叹一声，拿纸巾擦擦汗，“热死了！人是马若玲叫的，她在这儿等就行了，咱们两个先走也没什么。” 　　觉得周芸说得也有道理，徐纤巧瞧了眼马若玲，“那你在这儿等，一会儿联系。” 　　不等她回答，两个人扭头就走了。 　　马若玲心里委屈，想到自己出门前嘴欠叫俞晶晶出来的事，再次后悔。 　　秦书跟俞晶晶站在路边，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俞晶晶摇摇头，一会儿又点了头。 　　秦书递了东西给她，她接了揣进兜里，又站了一会儿，才回来。 　　“秦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还叫你上他家补课？他家什么样儿？” 　　只等了五分钟不到，马若玲心情不错，跟俞晶晶肩并肩，一路好奇打听。 　　“补课的事要过段时间，晓勇还没完全恢复。”俞晶晶摸摸口袋里那张卡，“秦老师说让我买两件衣服，外街风丽城三楼是不是卖女装的。” 　　“你看，不是我们说你！秦老师也看不惯了。”马若玲笑了。 　　鉴于马若玲这种只要跟她搭上话，嘴巴就缝不住的特性，俞晶晶只点点头，没解释什么。 　　秦书给了俞晶晶一张风丽城的女装储值卡。 　　卡是张庆丽公司发的，秦书帮着领了，揣兜里还没热乎就给了俞晶晶。 　　担心她自尊强，不愿意平白收下，秦书就用了帮秦晓勇看病报酬这个理由。 　　俞晶晶推拒过，但秦书硬是要给，她就没多坚持。 　　秦书说让她用这卡买两件衣服，估计里面也没多少钱。 　　她身上恤30块，裤子49，照这样算，卡里二三百块顶了天。 　　秦晓勇的问题确实是她瞧出来的，虽然没有诊治，但相应收取一点微薄报酬，也没什么不对。 　　风丽城一楼护肤品专柜卖的都是中端货，对应附近大学的教职工阶层。 　　要是跟周芸她们一起，绝对要去对面的长薇广场，那里都是国外大牌，随便一套护肤品都是数千元起价。 　　上京医大和附近的渤云航天大学的有钱学生，是长薇广场的购买主力。 　　马若玲原本准备咬咬牙，跟着她们一起去长薇买几支贵牌防晒，用金钱击垮军训时毒辣阳光。 　　结果俞晶晶要来风丽城买衣服，她跟着顺道进来，就看到一楼护肤品专柜有自己平时惯用的牌子。 　　价格又适宜，马若玲忍不住下手拿了五支。 　　“你也买呀！这个牌子很好的。虽然只是中档货，比不上周芸她们用的那些，但多抹点抹厚点还是挺管用的。”买五支要了个八折，马若玲很满意，让俞晶晶赶紧搭波顺风车。 　　俞晶晶看看价签，犹豫了一下，把手里那只防晒放下了。 　　三百九十块，30ＭＬ。 　　她买这东西就是打个幌子，别人都抹就跟着抹两下意思意思，价格高了肯定划不算。 　　旁边就有家日杂店，马若玲跟着俞晶晶过去，看她连挑都不挑，就递五十块拿了只便宜大碗的杂牌防晒，眼都直了。 　　“你知道自己什么肤质吗？就乱买？” 　　马若玲抢下购买袋，拿出来一看，“油皮用的！你肯定是干皮，平时汗都出得少，拿这种怎么能行？” 　　“随便，我擦什么都可以。”俞晶晶接过东西，“去三楼。” 　　马若玲没见过哪个女生像俞晶晶买东西这样目的明确的，男生都没她果断干脆。 　　上了三楼，电梯正对着就有一家服装店，俞晶晶走过去，指着模特身上套着一件长袖帽Ｔ，对售货员说：“我要这个。” 　　看她把卡递出去，售货员眉开眼笑去接，马若玲劈手抢下。 　　“我们先看看，等会再过来买！” 　　还以为俞晶晶主意大，要费劲拉才走，没想到轻飘飘一扯，她就跟着出来了。 　　“你不是看中那件了吗？又不想买了？”马若玲疑惑。 　　俞晶晶问：“不是你说再看看吗？” 　　“真搞不懂你。” 　　马若玲边走边问：“那衣服有什么好的？跟你身上这件一模一样，就是多了个帽子，也不是什么好牌子。” 　　“只卖九十九，价格可以接受。” 　　马若玲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你都没看过价格标签呢。” 　　“看过了。” 　　昨天是服用营养剂的日子，俞晶晶听力、嗅觉、视力以及各方面状态都恢复到了鼎盛。 　　还没站上电梯，她就看到了这件衣服上的价签牌，还和隔壁几家模特款对比过，是最便宜的没错。 　　不过三楼服装店这么多，马若玲提出再转转的意见，俞晶晶也不会不接受，再找差不多的就行了。 　　知道俞晶晶眼睛这么尖，马若玲不解地问：“那你戴什么眼镜？不是重度近视吗？那么厚的镜片。” 　　“环境光亮，视力就会好一点。”俞晶晶推推镜框。 　　“啊，那就是夜盲症？不对呀，这和近视镜有什么关系……” 　　马若玲嘀嘀咕咕，俞晶晶大步向前，走到楼层阳光通道时，脚步一定。 　　马若玲正在琢磨事，没料到俞晶晶会突然停下，差点就撞上了。 　　“怎么了？” 　　站稳身子，马若玲才发现她们停下的地方是三楼的阳光通道。 　　这里除了下行楼梯，还有一处比较大的观海平台。 　　顾客逛得憋闷，到这边透透气，买两杯饮品闲坐片刻，也是一种消遣。 　　这会儿临近中午，日头毒辣，几家饮品店都拉了半边卷帘下来，也找不见一个顾客影子。 　　“喝东西上四楼，还有冷气吹。” 　　以为俞晶晶是想喝东西，马若玲提醒。 　　“那你先去上面帮我点杯喝的，我马上过来。”俞晶晶反手按住微微颤动的书包，又说：“乌龙茶，冰的。” 　　看她转身往观海平台上跑，马若玲本想跟过去，走了两步，就被外面的热浪给喷回来了。 　　“行，你快点上来！”马若玲摆摆手，迅速逃回空调安全区。 第037章 　　俞晶晶按着书包, 快速走到阳台角落。 　　附近几家饮品店有人探头, 看到不是过来买东西的, 就打下帘子缩回去了。 　　“怎么了？” 　　俞晶晶打开书包，把铁盒上的锁拿下, 豆豆迅速拱出来，扒拉着爬出。 　　“上哪儿？” 　　看它要往书包外面钻, 俞晶晶赶紧按住。 　　“你看！” 　　豆豆引颈向上，一双小眼紧盯住天空某处。 　　俞晶晶抬眼, 无惧刺目阳光, 直直迎着太阳, 敏锐。 　　“那是……” 　　碧蓝天空中，有几只海鸟展翅盘旋，因为隔得远, 只能看到几个小小黑点。 　　俞晶晶摘下眼镜, 看得便更清了些。 　　“那是海鸥。” 　　“是同类！” 　　豆豆按捺不住，跃出书包，站到俞晶晶胳膊上, 不断扑扇翅膀。 　　因为这段时间俞晶晶手头宽裕，也舍得买好料给它。 　　豆豆掉毛的现象缓解不少, 光秃的黑色肉皮上甚至还生出了一些刺扎扎的碎羽。 　　细碎新羽逐渐覆盖住原先斑秃的地方后，豆豆足足乐了几天，每天的爱好就是拿嘴仔细梳理，盼着再长长一些，恢复原先风采。 　　可这些新生羽毛, 做装饰尙不够格，哪有能力支撑它重回天际。 　　扑了半天，原本长得不扎实的新毛落了好些，气得豆豆又蹦又抓，把俞晶晶衣袖钩出好些细丝。 　　“行了，你上不去的。”俞晶晶安抚。 　　“那是同类！同类啊！” 　　觉得豆豆太吵，俞晶晶伸手将细嘴捏住，“我看到了。” 　　“那你怎么不急？快追啊！” 　　“我没翅膀，又不会飞，哪追得上。”俞晶晶看了眼正逐渐远去的几只海鸥，“一只尸鸟而已，以前也不是没见过。” 　　住在村里的时候，俞晶晶就曾见过一只。 　　发现那只尸鸟时，它正从空中摔落，俞晶晶赶到，发现它腿脚已折成数段，身体也干脆到了一触就破的程度。 　　除了身上羽毛勉强齐整，这只鸟就是个已经风干濒亡的尸体，再没有任何站起的可能。 　　她检查了一下，连救治都不必，顺手就埋了。 　　豆豆当时见了，还伤心了好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过不多久，也会被俞晶晶一把土埋了，闹了不少脾气。 　　“以前见过的那个，和今天这个能一样吗？” 　　豆豆激动振翅，“我有感应的！它很健康！非常健康！没有血食，它根本不可能维持住这种状态。” 　　“它是一只鸟，天高海阔，找到些腐肉，也不是不可能。你要是会飞，就自己去找，我不拦着。”俞晶晶把它往回塞，“可惜你飞不动，还是得靠我。”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找！现在都是火化，烧了一捧灰，吃个屁啊！”豆豆努力挣扎。 　　“我知道你的意思。” 　　俞晶晶提着书包，走到栏杆边，“你是说，有人喂它。” 　　“就是！就是就是！” 　　豆豆仰头，“你看！咱们在一起，做为同伴互相扶持，那只尸鸟肯定也有同伴，它的同伴，能为它提供血食！血食！” 　　说到这里，豆豆满腔委屈，“我跟着你，吃了什么？臭肉烂虾，连毛都长不齐整，都是营养跟不上造成的！” 　　“互相扶持？”俞晶晶笑了，“你扶持我什么了？我辛苦工作，努力赚钱，大半都进了你的嘴里。你的回报呢？” 　　豆豆根本没被这话顶住，气势十足，“你给我吃好了，恢复完全了我才能回报啊！毛都没有，飞都飞不起来，想我干啥？！” 　　“想你别啰嗦，别动不动就在有人的地方闹腾，行不行？就这点要求。” 　　豆豆根本不想俞晶晶讲道理，“不说这个。你不管我，也不管自己了？同类。你也是要找的呀！别忘了，你吃的也不多了！” 　　俞晶晶望着远处，没答豆豆的话。 　　过了半响，她才伸手指了指，“它落下了，就在岛顶那棵松树上。” 　　“什么？” 　　“要找，也得知道地方。我看了一会儿，它对那边环境很熟，应该是长期居所。如果真有喂养人，大概会在附近。” 　　豆豆一下兴奋起来，“我以为你不找呢！急死我了！走，现在去找！” 　　“不是现在。”俞晶晶按住它，“过段时间。” 　　“为什么！” 　　“暂时过不去。” 　　那是个面积较大，未开发的天然岛屿，要过去，俞晶晶只想到包渔民私人海船这一条路。 　　不过给足钱，渔民也不一定愿意登这种岛，附近没有停泊的地方，自己上岛让他们等待也不现实。 　　总之，这是个麻烦事，需要从长计议。 　　“我知道！你现在吃的还够，所以就不着急！那我呢？我要吃血食，我等不了了！”俞晶晶解释半天，豆豆还是气得要死。 　　“那你就自己去找。”俞晶晶抓住它，放到栏杆上，转身就走。 　　豆豆呆了，看俞晶晶居然真的往回走，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急得从上面蹦下来，弹跳着追过来。 　　摔下来的时候，重重磕到瓷砖上，腿上干皮刮掉半层。 　　皮毛难养，不知吃多少东西才能长回这么一点，心疼得豆豆差点没晕过去，却还得打起精神穷追。 　　“你等等！”豆豆爪子扒得飞快，却怎么也跟不上俞晶晶脚步，急得大叫。 　　俞晶晶止步，“不去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时候找就什么找。” 　　豆豆终于知道压下脾气，好声好气说话了。 　　“前两天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俞晶晶动也不动，睨着它问。 　　“我不去！我跟着你！” 　　“军训不允许带东西，除了必备品，多的搜出来会扔掉。最多十五天，快的话十二天，你考虑考虑。” 　　发现不答应，俞晶晶就不会带自己走，豆豆只能委屈巴巴地做了保证。 　　“行，我去。” 　　“今天就去。” 　　“……好，今天就去。” 　　被俞晶晶抓回书包，豆豆忽然发现原先觉得憋屈的小盒子居然这么舒适，怎么躺都妥帖，越发乖巧。 　　在俞晶晶拉上书包拉链前，它弱弱找了一句，“你记得多留些钱，别把我饿着。” 　　“知道了。” 　　没发现尸鸟这档子闹腾事，俞晶晶也是准备给豆豆一点苦头吃吃的。 　　去军训，肯定不能带它。 　　豆豆不讲道理，怎么说都说不通，除了让它了解了解现实情况，俞晶晶想不到更好办法。 　　虽然自私、闹腾，常常惹一些麻烦事，俞晶晶却从没想过要扔下它，去掉这个负担。 　　豪叔不在，她跟豆豆就成了彼此的唯一，在这个满是人类的世界，相依为命。 　　或许正是如此，豆豆才恃宠生娇，觉得俞晶晶离不开自己，就随时随地端出大爷范，想做主导的那一个。 　　今天有事实证明，俞晶晶并不是离不得它，而是它离不得俞晶晶。 　　想要尸鸟陪伴，刚刚就有一只，比它漂亮得多。 　　等顺藤摸瓜找到老窝，说不定有更多可以挑选，豆豆这只不再独一无二的老杂毛，有半点竞争力没？ 　　俞晶晶知道豆豆聪明，好好想想，就知道该如何摆正位置了。 　　到了四楼，马若玲早点好饮料，看俞晶晶上来，挥手招呼，“这边。” 　　接过冰冻乌龙茶，俞晶晶大大吸了一口，通身都舒爽了。 　　这个鬼天气，越来越热。 　　幸好宿舍冷气打得足，屋里还有冰柜可以用，平时多冻些冰块，也能吃些降降温。 　　以前在冷库打零工，每天冻一冻身体，每周难熬的那几天就能平稳渡过，现在就麻烦多了。 　　服用营养剂头两天，维持效果还比较好，剩下的五天，身体逐渐僵硬，肌肤冒出浅淡斑痕，是怎么也避不开的死循环。 　　为了维持尸身弹性与湿润度，大量补充血食是尸族最优方案，俞晶晶这样体质特殊一些的，靠营养剂也能维持。 　　如果还像以前那每周服用一支，身体就能一直保持完美状态，只可惜她必须省吃俭用。 　　要是能进化就好了，进化后，不光能拥有骨珠的随机能力，还能让体质更趋于人类，获取一定情绪感知能力，对营养剂剂量需求也会稍微减少一些。 　　俞晶晶摸摸颈间豪叔留下来的那颗成型骨珠。 　　她脑中的骨珠还未成熟，因此只能领会到一点点喜怒，更深的情感还处于模糊状态，与人交往时，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你戴的这个是什么？好漂亮啊。” 　　马若玲懒洋洋地伸了个腰，看到俞晶晶探身把空杯放到桌上，新奇地盯着她颈间悬着的蓝色小珠问道。 　　“这个？这是骨珠。”俞晶晶点了点珠子。 　　“古珠？好有意思的名字，看起来是挺有年代感的。”马若玲凑上去，“上面还有花纹，皱巴巴的，有点像大脑回路哎！” 　　虽然这些纹路有些古怪，但却不影响这颗蓝色骨珠的美丽。 　　透明玻璃质感，内里隐约有水纹波动，随着俞晶晶动作一荡一荡地，漂亮得让马若玲挪不开眼睛。 　　“多少钱买的？” 　　“长辈送的。” 　　“一定很贵，肯定是哪位名家的手作！”马若玲怀疑地看了俞晶晶一眼，“你家不会是很有钱？故意装穷？” 　　没等俞晶晶说话，她自己就先笑了。 　　有钱人家的小孩行事低调，故意藏富的是有，但像俞晶晶这样说话办事不灵光，把自己搞得土拉八几的，马若玲活这么久还真没见过。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走，我也想买两条裙子，刚刚看到两家不错的。” 　　俞晶晶跟着起身。 　　“唉，今天赶着买了也穿不上。” 　　想到明天的军训，马若玲脸就垮了，边走边抱怨，“军训服丑得要死！你说学校是不是故意整咱们？谁穿都跟绿蛤蟆似的，难看到了一个境界。你说是不是！” 　　军训服发下来，周芸她们几个试过就哭了。 　　马若玲还算是坚强的，除了吐槽几句，并没像某些女生那样拉横幅抗议要求改换款式搞得那么激进。 　　“我觉得还可以。” 　　“行，我就不该跟你讲这个。” 　　对俞晶晶的审美彻底失去期待的马若玲抚额哀叹。 第038章 　　即将军训, 俞晶晶辞了工地的工作, 留了一整天处理杂事。 　　原本时间打得很充裕, 就算临时加进了买衣服这一项，也不会耽搁太久。 　　但是有马若玲在, 进度就不由她掌控了。 　　“这件怎么样？” 　　马若玲拎着大包小包，又冲进一家高端时装, 指着店中模特身上全套搭配问。 　　俞晶晶看了一眼，“可以。” 　　“那我试试！” 　　把手提袋交给俞晶晶, 马若玲拿了这套, 又拿了另几套看中的进了试衣间。 　　拈了两个价格签看了看, 俞晶晶退到一边休息椅上。 　　穿一套出来转一圈，拍几张照又回试衣间，折腾了半个小时后, 马若玲满意拿下了两套。 　　“这两套怎么样？” 　　“可以。” 　　马若玲叹口气, “跟你逛街真的没意思。什么都是可以，也不说好不好，一点参考意见都不提。” 　　“你穿着都很好。” 　　为了融洽舍友关系, 俞晶晶陪逛了这么久，看她表达不满, 便多添了一句安抚。 　　从俞晶晶嘴里掏出个好字实在不易，马若玲终于笑了。 　　“呀，都这个点了。”看看时间，马若玲有点不好意思，“说是帮你买衣服, 光我试了。” 　　她回头看看，抓了件保守款的淡蓝长裙往俞晶晶身上比。 　　“这个颜色很衬你哎！” 　　俞晶晶皮肤白得近忽透明，哪怕戴个老土的黑框镜，穿着身旧衣，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马若玲皮肤偏黄，一向很羡慕生得白的人。 　　蓝色本就显肤色，硬是衬得俞晶晶白生生小脸又嫩了一截，惹得人心里发酸。 　　“不合适。”俞晶晶推开。 　　“不喜欢这件，那这件呢？”马若玲又拿过件桃色的。 　　一连几件，俞晶晶都摇头不试，马若玲估摸她是嫌贵，想到她说过有张朋友给的女装储值卡，就叫她拿出来看看 　　俞晶晶摸出卡片，马若玲接过，递给一边导购帮忙查询。 　　“五千？”得知数额，俞晶晶略有讶异。 　　“我就说肯定够用，几百块人家怎么拿得出手，半件衣服都买不着。” 　　马若玲看看最先拿的那条蓝色裙子，“这件折下来才九百块，蛮划算的，不如就拿这件好了。” 　　虽然这个数额远超预料，却也没让俞晶晶产生什么受之有愧的感觉。 　　秦书把自己儿子看得贵重，多给些也很正常。 　　百来块的衣服，整个三层只有几家卖，不管俞晶晶拿哪件，马若玲都一脸嫌弃把她拖出来。 　　钱变多，选择余地变大。 　　现在觉得哪件合适，不用管价格就可以拿下，俞晶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从选衣服这件麻烦事中解脱出来了。 　　俞晶晶拔开蓝色裙子，看到墙上挂着套丝绒款运动套装，指了指，“拿这个给我。” 　　“这是春装，马上下柜了，还没整理进仓库。”导购看了眼俞晶晶，提醒道。 　　一路过来，俞晶晶看中的没一件短装。 　　马若玲拿着长裙，看她一脸坚持，冲导购摆摆手，“就拿这套。” 　　不管怎么说，总比她现在身上这套款式强，还是新的。 　　“去试试。”捏捏料子，马若玲觉得可以，就催俞晶晶去试衣间试样子。 　　“不用了。” 　　俞晶晶按以前买衣服的习惯，袖子拉一拉比长短，再拢拢裤腰，觉得都合适，就拿去柜台刷了卡。 　　“衣服能穿，就行了。而且，我没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面对马若玲的质疑，俞晶晶如是解答。 　　她翻看一下袋子，防晒霜有，衣服有，任务完成。 　　“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不吃饭吗？八楼有好多小吃店……” 　　马若玲话还没说完，俞晶晶已经进了电梯，还礼貌向她挥手道别。 　　马若玲发誓，她以后再也不跟俞晶晶一起出来买东西了。 　　这不是买衣服，是买气受。 　　“寄养费一天五十，多退少补，收你一千。” 　　俞晶晶把钱交了，才将书包里的盒子掏出来。 　　眼睁睁看着她从盒子里头掏出个杂毛秃鸟，工作人员一脸惊吓。 　　“这……这是什么鸟啊？得什么传染病了？这样的我们这里不能收！” 　　“没有，它没病。” 　　俞晶晶把刚买的铁制鸟笼打开，推不情不愿的豆豆进去后，把送的笼套给套上，隔绝了工作人员视线。 　　“不放心的话，你就把它单独放在角落里。豆豆很乖的，不吵也不闹，就是吃得有些多，一天多喂两次。” 　　俞晶晶数了三千块放到桌上，“它喜欢吃生肉，你们看着买，越新鲜越好。” 　　“我们这里包饲料的……”话是这么说，工作人员还是把钱接了。 　　“它怕光，笼套不要揭，肉放到一边，开小门它会出来吃的。”俞晶晶提醒。 　　“行……行。” 　　看在俞晶晶额外多付三千块的份上，工作人员就没再挑剔这只生了“皮肤病”的丑鸟，当着她的面提着笼子摆到寄养格最里层。 　　“放这儿可以？这边光线比较暗。”工作人员回头。 　　“可以的。除了喂食，最好不要打扰它，它也不喜欢吵闹。” 　　“你这鸟还挺省心的。” 　　要真照俞晶晶说的这么养，这十几天的寄养费等于白赚。 　　鸟虽丑，但让进笼就进笼，搬来放去一声不吭，对比店里从早吵到晚的鹦鹉八哥，确实乖巧得多。 　　“嗯……是挺省心。” 　　回到宿舍，周芸她们已经拎了大包小包东西回来在拆。 　　俞晶晶一进去，发现屋里东西铺得到处都是，只能沿着墙角回房间。 　　“哟，你也买衣服了？”看到俞晶晶提着品牌服装袋，徐纤巧笑说。 　　“买了一套。” 　　“她自己挑的，要看着不好，可别赖我眼瞎。”马若玲小小声说了一句。 　　“好不好又怎么样？她穿什么都穿不出花来。” 　　周芸说完，忍不住又找了一句，“再大牌的衣服，挂她身上都得拉低格调。” 　　徐纤巧点点头，“不错。” 　　说是衣服衬人，不如说是人衬衣服，五官生得好，再有些气质底蕴，麻布袋子套身上都能出彩。 　　头发随便一扎，早起毛巾清水擦脸，完了连水乳也不用，再配上那身看得人眼睛起茧的旧衣服，磕碜两个字就跟刻脑门上一样，谁看都一目了然。 　　“看，这件怎么样？夏季新款，全店就一件，被我拿了。”马若玲抖抖手上长裙，转移话题。 　　“样子还行，牌子差了点。” 　　周芸摆摆手，举起自己下午的战利品，一件件地开始显摆起来。 　　俞晶晶放了书包，就去卫生间洗漱。 　　客厅聊得热闹，她穿着睡衣回来，自顾自整理东西。 　　把新买的那套衣服挂到空荡荡衣柜里，换洗几套旧衣服叠了堆在下面，外头就只剩学校下发的两套军训服了。 　　长袖长裤，还有帽子，对不在乎款式的俞晶晶来说，简直完美。 　　留一套明天穿，一套带去军训区，放上笔记本和笔还有新买的防晒霜，东西备齐。 　　拉上拉链，看到扁塌塌的书包，俞晶晶才有豆豆不在身边的实感。 　　自离开基地后，她跟豆豆形影不离，这还是第一次分开。 　　也不知道，它在宠物寄养店，过不过得习惯。 　　凌晨五点，天空墨蓝一片，只远远海平面，有丝隐约晕红的光。 　　楼下尖利哨声响起，俞晶晶在黑暗中瞬时睁开双眼。 　　第二声哨响，以及楼下一片整齐脚步声，让她意识到军训从这刻已经开始了。 　　翻身起床，套上军训服戴上帽子，进卫生间花半分钟时间简单洗漱，俞晶晶推开了宿舍大门。 　　“怎么了？” 　　听到响动的马若玲揉着眼睛，拉开帘子探头。 　　“吹哨了，下楼集合。” 　　随着话音落下，大门也被带上了。 　　马若玲打了个哈欠，倒头又睡。 　　过了十几秒，她忽地睁眼，一个激灵坐起，“集合了！！！” 　　昨天晚上讨论军训服怎么扎显身段，帽子里头发要掖到什么程度，露多少流海，三个人吵到了半夜一点多才睡。 　　周芸跟徐纤巧被她炸醒，都烦躁翻身，“吵死了！” 　　马若玲跳下床，慌张把衣服往身上套，“赶紧起来，集合了！第一天集合迟到，要罚跑圈的！” 　　“集合？！”周芸猛地坐起，“楼下在吹哨，第几声了？” 　　三声哨不下楼，就做迟到处理，之前学校就有过通知。 　　“不知道……俞晶晶早走了，你们赶紧的。” 　　马若玲快步卫生间出来，抓起包就走。 　　另两人惨白着脸从床上爬起来，连蹦带跳往身上套衣服，连洗漱都来不及，趿着鞋子就往门外跑。 　　路灯下，总教官拿着警棍，在手心上拍着，从头到尾一个个审视。 　　迟到的站一列，没迟到的站另一列，两边的女生精神面貌区别不大。 　　迷彩军训服有一百种姿式挂在身上，帽子歪歪斜斜顶着，裤子太宽大，来不及系皮带就拿手搂着，没一个精神爽利。 　　“你，出列。” 　　走到俞晶晶面前，总教官上下打量一番，用警棍点点她，高喝出声。 　　俞晶晶向前一步，站出队伍外。 　　女生们搓的搓眼睛，打的打哈欠，都在跟困顿做斗争，突然听到总教官拔了个典型出来，都警觉向这边看去。 　　“知道我为什么点你出来吗？”总教官冷着脸，紧盯俞晶晶不松。 　　“因为我做得好。” 　　俞晶晶面不改色，平视总教官回答。 第039章 　　总教官身后几个兵, 听到俞晶晶这句回话, 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俞晶晶一张脸绷得比总教官还冷, 这两个人面对面，倒说不好是谁在教训谁, 看着格外违和。 　　“不错，回答正确。” 　　总教官沉默片刻, “做人要懂得谦虚，你明白吗？” 　　“明白。” 　　俞晶晶提前了解过学校军训内容, 也看过一些相关视频与报导, 教官说什么就做什么, 肯定不会有错。 　　“归队。” 　　看俞晶晶退后，站得笔挺，总教官心里很是满意。 　　哨声响起后, 这个女生是第一个下楼的。 　　不光速度快, 衣物整洁，腰带系的地方也特别规整，一看就是仔细看过提前下发的制度, 对军训很上心的那种学生。 　　其他这些女生，稍好一些的, 也就是扣子扣齐了，鞋没掉跟。 　　和俞晶晶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拿俞晶晶做例子，总教官训人训了半个多小时，才让大家整理仪容, 准备转移到军训区。 　　天渐渐亮了，女生们用手抓拢头发，搜湿巾擦脸，甚至有人举着镜子涂抹乳液，整个队伍乱成一团。 　　俞晶晶依旧站在原地，背着自己的包，脚步没挪动一分。 　　“风头都让她抢了，以为自己是女战士还是怎么的？”有人瞧不惯她这副作派，小声嘀咕。 　　“也就是做做样子，你以为她能站多久？现在不松散一下，等会到了操场，有得受的。” 　　“她哪个系的呀？看得有点面生，平时楼里很少见。” 　　“不知道，管她的。哎，你看看我后面扎好了没有？帽子这样戴正不正？还是偏一点好看？” 　　这个时候，顾自己都难，没人再有闲心管俞晶晶，慌里慌张在总教官的催促下做着最后整理。 　　军训区就在大学城紧临山区，这一片是专门划出来给附近几个院校新生做军训的，一应设施齐全。 　　上京医大分配在半山区，和隔壁邮大牵了张铁丝网，左右划片。 　　从校区到山间，至少有十几公里，知道是专车接送过去，女生们都松了口气。 　　上了车，才知道这是只针对女生的优待，男生四点集合，早徒步过去了，又都一阵后怕。 　　意识到军训真的开始，残酷又严苛的训练项目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一些人眼眶红红，受人安慰又反来安慰别人，气氛愈加压抑。 　　俞晶晶坐在窗户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跟周边的愁云惨淡格格不入。 　　“你在看什么？”马若玲挤过来，拿纸巾擦擦眼睛，跟着探头。 　　“看鸟。” 　　“哪儿？” 　　马若玲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只看到几个小黑点。 　　见俞晶晶瞧得出神，她忍不住嘀咕，“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一会儿可得顶着太阳站半天，你受得住？” 　　“只是站着，又不用出活，会很累吗？”俞晶晶收回视线。 　　俞晶晶一回头，马若玲就怔住了。 　　早上列队天黑又忙乱，马若玲虽站在俞晶晶身后，却没仔细瞧过她。 　　现在光线好，猛一见，就感觉被她慑住了。 　　“你穿军训服真好看！”马若玲喃喃发声。 　　军训服绿得暗沉，带着杂乱斑块，实在算不得好看，但穿在清瘦白净的俞晶晶身上，却自有一种清爽的美感。 　　平时总穿那两件旧衣，猛地换件不一样的，肯定感觉不同。 　　虽然知道是这方面有加成，但马若玲还是败在了在这件丑出天际的军训服上。 　　或许不是军训服不好看，是自己穿错了方式？ 　　目光落到俞晶晶盈盈一握，被皮带束得紧致的小腰上，马若玲低头，迅速把皮带扣再往里紧了紧。 　　再看她裤腿扎在鞋里，马若玲又弯下腰，依样画瓢。 　　整理来整理去，是比刚才爽利些，但对比俞晶晶，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再仔细看看，马若玲总算找出了问题所在。 　　俞晶晶生得太白了，白得跟玉脂一样，光线从脸上划过，带出股灵玉的水头，又莹又嫩，让人忍不住伸手想捏。 　　反观自己，皮肤腊黄不说，早起还忘了做保养，虽然青春年少弹性足，比俞晶晶却还是差了十里地。 　　坐直身子，马若玲回头张望，发现其他女生也都跟自己差不多。 　　没了华衣丽服，统一束着头发，脸上又不加修饰，称得上天生丽质的真没几个。 　　反而是平时瞧着灰头土脸的俞晶晶，在这整齐划一的装束中，被神奇地突显了出来。 　　“你该多买几件衣服，修修眉毛画画妆。”马若玲一脸羡艳地说。 　　“有什么用？” 　　“说不定能当校花！你比咱们学校论坛推的那几个医大新生十大校花候选人，底子强多了！好好打扮一下，肯定能盖过她们风头。” 　　“评上这个校花，发钱吗？” 　　“不发，但是有名气啊。” 　　马若玲知道俞晶晶对钱算得精，也没计较她这股铜臭味，给她好好上了一课关于校花评定后的各项好处。 　　“所以，当了校花，名气大了，就有很多男生会围着我？帮我做很多事情？” 　　“哎，多浪漫的事，让你一说，成招民工了。你别以为是去帮你干活能收钱的啊！性质不一样，都是一些琐碎小事，为了感动你做的。” 　　俞晶晶没接话，转过头，继续望着天边飞鸟发呆。 　　她这明显对话题不感兴趣的态度，打消了马若玲的兴致。 　　也是一时被俞晶晶惊艳到，她才忍不住说了这么多，仔细一想，俞晶晶这种性格的人，哪可能去和别人争什么校花。 　　再说了，就算底子好，不打扮也没用，让她学人家维护形象一天换两套衣服，搭配不同妆容，简直是发梦。 　　到了地方，女生们一下车，就看到男生顶着朝阳站军姿。 　　操场空出来的位置，一看就是给她们留的。 　　“包放这边，不是必备品，会暂时没收，军训后归还。” 　　包一个个被扔下，大家在各队教官的带领下，列队站到了规定区域。 　　隔壁邮大早站上了，隔着张铁丝网，能看到有几个女生坚持不住，流着眼泪开始摇摇晃晃，被教官训斥的场景。 　　“不许交头结耳！手贴裤缝！抬头挺胸！” 　　随着教官呼喝，大家开始逐渐进入状态，操场上渐渐死寂一片。 　　俞晶晶站在队中，腰直腿直，纹丝不动。 　　教官经过，看她一眼，满意点头，“不错。” 　　一个多小时过去，大家疲态尽显，不是教官时刻盯着，早有人受不住软坐下去。 　　俞晶晶前后左右的女生脑门上都沁了汗，有累得狠的，身子开始发抖，控制不住摇晃起来。 　　“教官！” 　　一个女生倒下，有人惊呼呼喊。 　　校医早守在一边，指派两个人将晕倒学生搬到一边，简单做了点处理，人就醒了。 　　稍微休息一会儿，喝几口水，就得继续归队接着站。 　　和这些人相比，俞晶晶稳得出奇，连教官都忍不住频频向这边望来，在心中猜测她是不是部队子女，从小受过训练。 　　“教官！这边有人晕倒！” 　　有人盯着，脑袋不敢动，眼睛却是不受控制的。 　　顺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大家齐齐转眼，看向与医大一张铁网相隔的隔壁邮大。 　　骚乱是男生方队那边传出来的，有人倒下，三五个人围在一边，抱着他回头呼喊。 　　教官带着校医赶到，把人挪到一边。 　　“这边处理不了，得叫车过来。”医生做了检查，一脸凝重地抬头。 　　“什么情况？很严重吗？” 　　“不乐观。” 　　医生想解释得详细一些，但旁边都是军训学生，为免引发骚乱，就没把话说全。 　　“叫车。”教官举起对讲机，呼喊。 　　因为是第一天军训，原本协调好应该在一边等候的救护车还在山下没上来。 　　发出消息后，医生跟教官都守在学生身边，焦急等待。 　　别的学生晕倒，最多是中暑缺水引发的，吃两粒醒神药，抹些刺激性的药物再喝些水就能缓过来。 　　而这个男生倒下后，医生没做出半点救治行为，反而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坐在一边等，引发了不少猜测。 　　俞晶晶这一队的教官接了指示，叮嘱大家继续站军姿后与另两位教官集合，急慌慌上了车。 　　没了人盯着，大家终于不用崩那么紧的弦，小范围地开始活动起身体。 　　“教官招走也没用？这事该医生管。” 　　“好像是救护车半路抛锚了。不知道是下去把车拖上来，还是接医生回来，反正今天这事挺大，校医完全搞不定。” 　　“隔壁邮大那人到底怎么了？” 　　这句话问出了大家的心声，不光医大这边有猜测，邮大那边的学生也都开始不淡定了，交头结耳一片躁动。 　　“俞晶晶，俞晶晶？！”马若玲左右看看，抬脚轻轻撩了俞晶晶裤子一下。 　　俞晶晶回头，“什么事？” 　　“你说那人怎么了？你不是会看吗？”马若玲挤挤眼。 　　她们站的地方，离铁丝网最近，那个男生被搬到一边，也正挨着这一块儿，大概隔了不到十米的距离。 　　“太远，看不清。” 　　“那就站近点！” 　　邮大那边已经开始骚动，教官顾不上管理，刚扶倒下男生那几个学生都脱了队，跑过去问情况。 　　医大这边没有教官管理的几个队，也有人出列，凑到铁丝网边上瞧热闹。 　　看俞晶晶一脸不关心的模样，马若玲只能拉着她的袖子，挤到人群里头往外看。 　　“怎么样？这下看得清了？你说说，什么情况？”他们这边地势较高，很容易就能看到被团团包围住的那个倒地男生。 　　迎上马若玲期盼眼神，俞晶晶吐出两个字。 　　“猝死。” 第040章 　　“怎么可能！”马若玲惊呼。 　　挤在铁网边的学生纷纷转头, 马若玲赶紧捂住嘴, 拉着俞晶晶从人堆里出来。 　　“死了？真的？” 　　“还有一口气, 不过离死不远了。”俞晶晶想了想，解释。 　　“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马若玲大松了口气, 恼火地瞪了俞晶晶一眼，“也不说点好话。” 　　刚刚她瞧了一眼, 看到男同学脸色青白，嘴唇透着乌紫, 俞晶晶又说了那两个字, 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心上的问题, 血流不畅，淤堵。”俞晶晶根据自己判断到的信息稍加解释，“两个小时内不缓解情况, 必死无疑。” 　　在俞晶晶眼里, 这个人实际上已经死了。 　　气弱游丝，每一秒都比先前衰弱。 　　半小时内把人转移到大医院实施手术，医生能力要强, 各环节一丝差错都不能有，在这种最乐观的设想下, 才有些微获救的可能。 　　“怎么会这样？这才军训第一天……” 　　出身中医世家，马若玲多少懂点观色的法子，有俞晶晶提点，她也倾向于心脏发病这个判断。 　　“人各有命，本身底子差, 不是今天也可能是今后的任何一天。”俞晶晶面无表情地说。 　　看到校医跟教官都站在一边束手无策，同学们指指点点，那个男生躺在地上，性命垂危，马若玲焦急拉住俞晶晶，“两个小时……你确定？真能救回来吗？救护车上不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先救救急的？” 　　“校医应该给他服过救心丸，只是效果不大。不马上开胸手术，没得治。” 　　“不管怎么样？得想想办法啊！” 　　“你认识他？”看到马若玲这副急得跳脚的模样，俞晶晶问。 　　“医者父母心，看到病人却不救治，那还做什么医生？！念什么医科大学？” 　　见俞晶晶依旧冷着一张脸，毫不动容，马若玲恼火，“明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还这么无动于衷，你的心呢？！” 　　俞晶晶抬手摸摸胸口，“在这儿，凉的。” 　　“不和你说了！”马若玲跺脚，回头拔开人群钻到铁丝网边，“喂！这位同学情况很危急！能快点找救护车来吗？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家本就焦急难耐，有人喊了一句，立刻引发一边串的响应。 　　“是啊！怎么救护车还不来？” 　　“不能把人就这样扔地上，好歹做些什么！邮大校医不中用，我们医大出人！” 　　“别围在边上，这样容易让病人缺氧！都散开些，学生都散开！” 　　一群医大新生隔着铁丝网，冲着那边挥手叫喊，比邮大学生看起来还要激动。 　　闹得厉害了，教官便出面干预，邮大校医也站出来解释，“这位同学情况特殊，不是我们不做为，是需要更专业的医护人员过来，才能处理。” 　　医大校医早被请去了，已经在边上站了好一会儿等救护车消息。 　　邮大校医既然出面解释，他也不好干站着，向自己这边的学生简单做了几句说明，起哄声才渐渐小了。 　　这种场面，俞晶晶是第一次见到。 　　明明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跟医大学生没有半点干系，他们却为了对方校医的救治不力，振声疾呼，激动莫名。 　　马若芸说这是医者仁心，俞晶晶觉得是，又觉得不是。 　　人的情感很古怪，可以对亲近的人付诸热情，对陌生人亦可如此。 　　但凡觉得这个人弱小无依，便会感同身受，想办法伸手相助，似乎是大部分人拥有的品质。 　　就像是张老师，对她一样。 　　她与张老师还可说是师生关系，而地上这个人，却是真真正正毫无关联，连同校学子都不是。 　　在情感这种事上，俞晶晶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很多。 　　哪怕暂时无法做到与人共情，也不能在这样的集体事件上，显得突兀不合群，让人察觉出自身异处。 　　“你去哪儿？！” 　　看俞晶晶转头要走，马若玲一把将她拉住。 　　“我看看能不能帮帮他。” 　　“帮谁？” 　　“那个人。”俞晶晶抬手指一指。 　　马若玲把她胳膊按下来，“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教官说救护车是爬不动山路才没上来，已经请附近住家用拖车带医生上来了，再有几分钟就到。” 　　既然已经有了处理方案，自己的参与意愿也表达了，俞晶晶点点头，没再坚持。 　　站了一会儿，车终于上来了。 　　附近村民的农用拖车，三轮那种，后面带个大斗，两个急救医生被颠得七晕八素，下来时腿软得差点跪地上。 　　专业人士来了，同学们纷纷让开，这边学生都紧紧巴住铁丝网，盯着医生做检查。 　　“必须马上手术！” 　　“担架。” 　　这边的情况电话里就了解清楚了，做完检查，发现状况比刚才讲述的更糟，两人当机立断，指挥教官把备好的担架抬下来。 　　因为着急上山，急救车听从村民指挥拐了小路，卡到坡上能下不能上，才借用了村民的拖车上来。 　　军训区的车虽多，却都不好从小路进去，只能把人抬上拖车原路返回。 　　更好的急救设施都在车上，只要人能转移到车上，多少可以拖延一下。 　　看到拖车飞速离开，同学们都松了口气。 　　为了这一个突发状况，整个训练场成了一盘散沙，教官各回各位，开始集合列队，整肃纪律。 　　俞晶晶走回队列，隐约能听到拖车在山地上奔驰的轰鸣声以及两位医生的零星对话。 　　从他们对话中，俞晶晶知道这个人肯定是没救了。 　　急救车上对症的急救药物不多，距医院也有一定路程，说不定他都撑不到回车上吸氧。 　　“怎么了？医生也没说什么，情况应该没你想那么糟？”马若玲见俞晶晶一直望着拖车离去方向，小声问。 　　“隔得远，不一定准确，应该是我看错了。希望他能及时得到救治，尽快康复起来。” 　　俞晶晶试着迎和马若玲医者父母心路线，果然得到了良好反馈。 　　“嗯！他肯定会好起来的！”马若玲高兴点头。 　　假话比真话好听，又能说得空泛简单，不必反复解释，极省力气。 　　小小尝试，让俞晶晶觉得自己在为人处世这件事上，又长进了一步。 　　队列刚排齐整，教官接到了最新指示。 　　所有身体不适，或者有旧疾的同学，都必须去医务处进行检查登记，确定不适合参加军训的同学，会有专车送回学校。 　　这个消息一下来，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上京医大学生，全是家里娇生惯养，平时家务活不沾，出门三步就要搭车，体质都属于娇弱型，太阳晒晒要化的那种。 　　男生徒步上山，早就累得够呛，又站了这么久，每个人都觉得腰酸背痛，多坚持一秒都难。 　　女生就更不提了，脚掌脚跟痛的，皮肤晒起红疹的，还有几个受不住热差口气就要晕的。 　　紧临操场食堂二楼临时医务处，队列从楼上排到楼下，操场上还长长拖出去一排。 　　站着等登记，一个比一个精神，全没刚才站军姿的疲累样儿。 　　登记很简单，在校医面前做些指定动作，看完成情况分级。 　　故意偷懒装孬肯定是不行的，教官在一边盯着，动作假一点都能瞧出来。 　　身体是否有隐疾就更简单了，直接敲证件联网清查，如果继往病历有警示红标，一句话不用多说，直接把人请到外头车上等着拖走。 　　队列行进得很快，捂腰抱头进去，到被灰溜溜赶出来，平均半分钟查一个人。 　　“你的病历呢？不会从没生过病吗？” 　　校医敲击键盘，对着俞晶晶身份证号再次，得到的结果依旧是空白。 　　“从小在村里住，位置偏，头疼脑热都是土大夫抓药看，没进过大医院。” 　　“没有病历，不好下判断啊。”医生转头看总教官。 　　总教官看了眼俞晶晶，“不能参加军训，总得有个证明。” 　　他对俞晶晶很有印象，早上第一个到，操场站军姿也是笔挺标准，不像是身体羸弱的。 　　“可以给我高中老师打电话，他能证明我的身体状况。” 　　看看俞晶晶苍白小脸，总教官犹豫一下，按她报的号码拔了出去。 　　号码联网查了，确实是X市阳明高中教师持有，经过简单几句了解，知道俞晶晶在高中时就经常因身体问题请假后，总教官一脸严肃给俞晶晶名字后盖了章。 　　顶着一堆羡慕眼光，俞晶晶上了车。 　　先上车的三位同学，都东倒西歪靠在座椅上，发丝被汗水浸湿，沾在纸般雪白的面庞上，看得出被军训摧残得很厉害。 　　俞晶晶精神状态明显比他们强上一大截，难怪总教官有所怀疑。 　　医务处又分了三拔做登记，才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将所有人清查完毕。 　　连俞晶晶一块，车上最后坐了十五名学生。 　　一车老弱病残哼哼唧唧，看着乌云盖顶毫无朝气，心里却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车一启动，好几个蔫头耷脑的立刻就活了，攀着窗户往外瞧，看到剩下的学生又回操场继续站军姿，都跟喝了蜜一样甜。 　　“你是什么情况？” 　　车开了一会儿，大家慢慢静下来，坐在俞晶晶旁边的女生闲着无聊，找她搭话。 　　“先天性的病。” 　　“好巧！我也是！” 　　“嗯。” 　　“我是腿上的毛病，站久了就会发，小腿肿起来有碗口那么大。”女生一边比划，一边介绍自己这个稀奇的病症。 　　俞晶晶还没想到要怎么回她，车身忽地一震，接着猛地向右侧急偏。 　　整车人惊呼出声，都慌乱抓住身边能抓住的东西，司机拼命打转方向，脚将刹车抵到了极限。 　　俞晶晶一手撑住前方椅背，一手按住身边抱头喊出警笛声的女生，右肩紧紧靠住车厢，抵抗着接连袭来的撞击。 第041章 　　尘埃落定, 俞晶晶慢慢睁开眼睛。 　　车只是侧翻了, 并没有太严重的撞击。 　　幸而出发时大家都系了安全带, 虽颠得七晕八素，伤了表皮, 总体来说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松开安全带，俞晶晶将身边女生的手从腿上拿开, 攀着座椅艰难爬出车外。 　　车里隐约传出呻吟，大家都似醒未醒, 纯粹凭本能在微弱呼救。 　　俞晶晶走出两步, 看到前方翻掉的拖车, 才知道自己坐的这辆车，是为了避让这个障碍物出的意外。 　　拖车很眼熟，地上躺着那两个穿白衣的人醒目非常。 　　俞晶晶只扫了一眼, 就知道他们没什么大碍, 也是跟自己这边一样，摔晕了而已。 　　开车的人伤得有些重，腿骨歪向一边, 鲜血在身边凝了一片。 　　所幸，伤不及性命。 　　在这一片狼藉中, 损毁的担架以及翻滚了数圈，落到山田沟壑下的那个人，最终吸引了俞晶晶的视线。 　　这就是刚刚突发疾病被拖下山救治的学生。 　　感觉到他还有微弱呼吸，俞晶晶向前走了两步。 　　只两步，她便停了下来。 　　翅膀扑扇声由远及近, 一只海欧轻飘飘落到趴着的这个男生肩头，警惕抬眼，盯住俞晶晶。 　　“是你。”俞晶晶眯了眯眼。 　　海鸥偏头，疑惑打量俞晶晶片刻，紧接着眼睛中精光一闪，猛地收起双爪，扇翅腾到空中。 　　“这是你的食物？” 　　俞晶晶扬扬下巴，“他还没死。” 　　海鸥引颈，高亢嘹亮地尖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回答她的问话。 　　“有同类喂养你吗？还是只有你一个？” 　　俞晶晶没问话时，海鸥一动不动，认真聆听，待她说完，又扇动翅膀，利声尖叫。 　　很明显它能听懂俞晶晶的话，但自己无法开口，便不能交流。 　　豆豆也是几个世纪坚持食用人类喉管才进化到口吐人言，这只尸鸟虽然肉肥羽丰，在这方面却比它差得远。 　　“如果你有同伴，就叫一声。没有，就不用回话。”俞晶晶盯着它，轻声问道。 　　海鸥踩在男生肩头，蹦了数下，喉间低鸣。 　　这个意思，俞晶晶就不懂了，想要再问几句，这只尸鸟做出的答复却总是模拟两可，根本得不到确实有效的答案。 　　“你是住在那边吗？”俞晶晶抬手，指着远处未开发的海岛。 　　这次海欧不再含糊，很肯定地用叫声做出回复。 　　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车里已经有大半人开始苏醒，司机也在吃力地堆着车门，想从驾驶室下来。 　　“有空，我会去那边看看。你在的话，帮我引路。” 　　海鸥团团打转，也不知道是应了还是不应。 　　俞晶晶并不在乎它如何做答，那个岛她总是要去的，欢迎或是不欢迎，并不影响她的决断。 　　俞晶晶没说话，海鸥就开始动起自己的心思。 　　它低头叼啄脚下男生衣领，只三两下就将衣料啄成了碎片，衣下的皮肉被划伤，渗出点点血痕。 　　“别动他。”俞晶晶上前一步，挥手将尸鸟赶开。 　　尸鸟没料到俞晶晶倒出手阻止，挥翅退开，疑惑地盯她半响，又试探着落到男生身上。 　　“他是活的，你别动。” 　　海鸥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迟疑试探，又继续叼啄。 　　“如果要吃肉，就去找腐尸。或者他死了，我也不管你。”俞晶晶拉住男生，一把将他从沟渠中提了起来。 　　就算这只尸鸟听不懂俞晶晶话里死活的意思，却能看得出她这个明显的护食态度。 　　肉归她了，自己碰不得，吃不着！ 　　意识到这一点，海鸥毛翎根根竖起，张大嘴欧欧地冲着俞晶晶嘶号。 　　它眸子血红，嚎叫时嘴部裂张，喉间血肉纠结，带出根根透明粘液细丝，形状可怖。 　　俞晶晶一点都没有被它这副模样吓到，冷着一张脸，就像平时对待豆豆歪缠时一样，保持着坚定姿态。 　　海鸥扇翅猛过来，俞晶晶挥手，一把将它挡出数米外。 　　勉强顿住身体，它还想扑来抢食，俞晶晶一句话将其阻住。 　　“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就走。你看，他们都醒了。” 　　海鸥猛地扭头，看到翻倒的车旁有人爬出，有人伸手拉拽同伴，下意识便飞退回林梢，隐入枝干间。 　　俞晶晶只不过试探一句，看到海鸥这种警觉姿态，便放了心。 　　她猜的没错，尸族确实隐匿在暗处，不想让人类察觉。 　　这只海鸥肯定有人调教过，教过它规矩，才有这么机灵。 　　海鸥立在树梢，看到事态已变，盯住俞晶晶半响，最后挥扇翅膀，没入天际。 　　它一走，俞晶晶才放心查看伏倒的这个男生。 　　不需要做什么检查，俞晶晶就知道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不是这一分钟，就是下一分钟的事。 　　尸鸟天生就有寻觅血食的本能，人垂死之际，总会引大批猎食者盘旋其上，末世时俞晶晶见得极多。 　　因为知道人要死了，就来截路，经过数代进化过的尸鸟，确实心思机巧。 　　蹲在男生身边，俞晶晶只用十秒做了决定。 　　翻开书包，取出一直随身带着的保温杯拧开，俞晶晶倒出半杯盖水，撬开男生嘴角，慢慢灌了进去。 　　灌了半杯盖，似乎觉得还不够，她又倒了一点追加。 　　“你在做什么？” 　　不知几时，晕倒在路边的医生已经走了过来，捂着被血模糊了双眼的脑袋，迷迷糊糊冲着俞晶晶嚷。 　　“给他喂点水。” 　　“让开！他是病人，不能随便乱喂东西！”医生一把将俞晶晶拂开，伏身就想替男生再做检查。 　　可是头刚低下，晕眩袭来，不是俞晶晶扯了一把，医生就要倒头栽到男生身上，给他带来二次伤害。 　　“谢谢。” 　　医生站稳，抹掉眼睛血渍，冲俞晶晶难看地笑了笑。 　　“他这边情况应该稳定了，那边有同学需要做包扎，可以帮个忙吗？”俞晶晶问。 　　医生摸出口袋手帕，把脸擦了擦，回头看看翻车惨状，叹了口气，“行。” 　　拖人下山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是没救的了，出于人道关怀，才做了这一系列的抢救以及转移。 　　现在遇了车祸，人这样栽出来，就算身上完好无伤，生命终程也不可逆转。 　　俞晶晶说的稳定，他用自己的意思理解了。 　　车里还有许多人没出来，俞晶晶一个顶俩，跟着状态还行的大巴司机，连拖带拽把人搬齐活了。 　　“疼！” 　　“我骨头好像断了！怎么办？医生！” 　　“先给我看看，我这边凹下去了！嗞！医生！！看看我！”摸着自己下陷的肋骨，一米八高的男生泪流满面，惊惶失措叫喊，比旁边几个女生还大声。 　　两个医生都受了伤，比起车上一些同学甚至还要伤得重些，可是他们却一声没吭，互相做了简单包扎，就开始投入急救工作。 　　处理完伤势最重的几个，抹把汗歇口气，姓吴的那个医生回头，看到俞晶晶正跪在地上，帮着另一个医生给伤者缠绷带，这才记起来她也跟着忙活好久。 　　“喂！你！” 　　喂了好几声，俞晶晶才回头，“等等，我这边弄完就过来。” 　　“不是，我是问你，你有没有伤哪儿？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伤势再轻，也是遇了翻车车祸，一时能忍得住，再拖下去，怕出什么大问题。 　　俞晶晶摇头，“我很好。” 　　旁边那个医生也奇怪，“怎么就你没事？一点擦伤也没有？” 　　“肯定是运气好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正在包扎伤口那个女生吸着鼻子，一脸悲痛，“早知道就留在山上军训了！站十几二十天，我的腿也不可能伤成这样！” 　　俞晶晶这种情况，只能归于运气。 　　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全车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伤，只她一个完好，不是运气，难道是有什么神佛护体，挡灾渡劫不成？ 　　“这是你的护身符吗？真的好灵啊。” 　　信神佛的不是没有，坐在旁边一个男生在俞晶晶身上搜寻半天，眼睛一亮指着俞晶晶颈间骨珠问：“卖不卖？我买！” 　　“不卖。” 　　俞晶晶没承认也没否认这是不是护身的东西，调过头继续帮医生做包扎。 　　受伤的学生，有些伤势在外，看着血呼啦差严重得不行，其实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了。 　　还有些人，伤在里面，人完完整整没事，却哼哼唧唧说不出的痛苦。 　　医生当然是先处理有外伤的，带来的药箱里东西都齐备，弄起来也方便。 　　内伤不好诊治，只能暂时搁置，等去了医院再做详细检查。 　　被遗忘在一边的几个学生，泪眼汪汪看着别人都得到了有效处理，只有自己咬牙硬扛，泪水一股股往外冒，恨不得立时晕过去不遭这罪才好。 　　“拿着。”俞晶晶蹲下，递给靠在树边男生一块用布包好的石头。 　　“这是什么？” 　　男生满头大汗，哆嗦着伸手接过，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牵动伤处越发难受。 　　“合你症状的药。” 　　俞晶晶帮他摆好姿式，让男生用两手拿住石头，抵住腰间某处。 　　“这是药？”男生疼得面部纠结，却还挤出怀疑神色。 　　虽然包了层布，石头还是石头，坚硬硌手，抵在软软腹部，带来另一种难熬的苦楚。 　　说是药，不如说是刮骨钢刀，弄得他更疼了！ 　　“吴医生让我拿过来的，说是这么弄有用，你要有问题，就去问他。”俞晶晶起身，看男生似乎要松懈力气，提醒，“端稳了。” 　　他靠在树上，能勉强撑着不倒下就算不错的，哪能走过去问吴医生这药管不管用。 　　看俞晶晶说得郑重，男生赶紧加了把力气，死死将东西抵住，再不敢松懈。 第042章 　　卡在泥泞小路上的救护车被热心村民齐力推出路口, 接到消息, 迅速转大路前来接引伤员。 　　伤势较轻的, 坐上了山上紧急派下来的大巴，军训晕倒的男生和几个需要监管的同学, 则被搬进了救护车。 　　被俞晶晶叮嘱用石块抵住腹部的那个男同学，也在此列。 　　“谁给你弄的？”医生再次做完检查, 好奇地敲敲男生手里握着的石头。 　　“那个，那个长得很白的矮个儿女生。” 　　知道石块加压能起到减缓内出血的作用, 哪怕手抵得酸麻, 男生也不敢松动一下。 　　“挺厉害的。”吴医生摸摸被纱布包成颗球的头部, “到底是医大学生，有两下子。就是包扎不太专业……” 　　“能有这份眼力就不错，刚进校的学生, 还想怎么样？这种手上的活, 勤力一点就能练出来。”赵医生听了吴医生的话，不住摇头。 　　刚才一片混乱，没有俞晶晶帮忙, 光靠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处理好所有伤员。 　　在他看来，吴医生是过于吹毛求疵了。 　　吴医生倒也认同这个观点, 点头笑笑，“估计跟着家里耳濡目染出来的，进医大训几年，回自家医院又是一把好手。” 　　上京医大已成为默认的国内私立医院子女镀金圣地，别说一个小小内出血, 扔给她几把手术刀，给人身上刻出朵花来都不稀奇。 　　有的学生，从小就在香蕉皮上练缝线，辨认各项手术器械，学习简单的医理知识。 　　底蕴深厚的中医世家，更是学龄前就得认识药材背药名，大一点背古方，跟着祖辈出堂看诊，接受熏陶。 　　俞晶晶是医大学生，辨认伤势也有一定眼光，他们才放心将一些事情交给她处理，事实证明她也做得不错。 　　“医生，我就这样按着，能成吗？要不要再想想别的办法？给我治疗一下？”男生按着石头，一脸苦楚。 　　“不用，这样就能止住，回去做个微创手术，扎上就行了。” 　　没再搭理对伤势忧心忡忡的这个男生，吴医生按住脑袋，弯腰查看躺在担架上的那个。 　　“体征平稳，好像是缓过来了。”看吴医生在担架边盯了好一会儿，赵医生提醒，“药续上了，撑到医院应该没问题。” 　　“不应该啊。” 　　吴医生一脸狐疑，“明明都不行了，怎么突然又有了好转？难道摔了那一下，就给他摔好了？” 　　“我哪知道。”赵医生耸肩。 　　超出他们理解范围内，完全无法按常理论的事，多想无益。 　　就像是全车人都受了伤，只俞晶晶一个人毫发无损一样，硬要问个究竟，谁能给出解答。 　　“运气这个事啊，真是说不好。”吴医生心有余悸地坐下，“从车上跌下来的时候，我以为今天折这儿了，结果只伤了脑袋。” 　　“可不是！车翻了两圈，我就擦破了皮，可不是万幸么。” 　　赵医生说完，忽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那只鸟也是怪，偏偏往司机脸上撞，不是为了让它，哪会出这档子事。” 　　远远海平面上，几只海鸥掠过，以一种优雅的弧度，没入林梢。 　　“回去得拜拜菩萨了，我妈说我最近运道差，还真是说准了。本来不信这个的……”吴医生小声嘀咕。 　　救护车率先抵达医院，紧接着是大巴车。 　　十几个学生一下来，急诊室等候区被挤得满满地，挂药的挂药拍片的拍片，每个人身边都围了一两个护士帮手。 　　俞晶晶军训服被擦烂，脸上也蹭到了些灰尘，但手脚无伤，行走坐立都毫无问题。 　　虽然也被送进了急诊室，她副好手好脚的模样，却没吸引到任何医护人员。 　　忙完了一阵，终于有人过来询问，知道她经历了车祸却连一点刮伤都没有，都讶异非常。 　　有的学生伤势轻，但车翻倒时重挫过，为了保险起见，医院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单独安排了床位观察。 　　或许是为了不让俞晶晶落单，床位也有她一份。 　　“我想回校。”俞晶晶坐在床边，看着一病床哼哼唧唧的患者，提出意见。 　　“那可不行。”护士长摇头，“住院诊费你不用担心，是哪个学校的就归哪头付，今天这事他们必须担责，你安心治疗就行了。” 　　“我没受伤，不需要住院。”俞晶晶跳下床，动动胳膊腿示意。 　　护士长瞄了她一眼，“没有外伤，不一定没有内伤。明天做完详细检查，确定没事再谈这个。” 　　跟护士长说不通，俞晶晶就去找了急救吴医生，想让他帮着证明一下。 　　结果吴医生也给出让她留院观查的建议，还特别帮着申请了明天上午的几个需要排队的检查项目，以此表示感谢。 　　每个学生入院都做过登记，军训区那边和学校两方高度重视，已经派专人过来了解了情况。 　　病房无人看管，想走随时可以离开，但为了避免后期麻烦，俞晶晶选择留院。 　　下半夜的时候，走廊有医生经过，俞晶晶听他们聊到了被担架抬下急救车的那个男生。 　　手术成功，情况良好，目前人已经苏醒，父母也从外地赶过来了。 　　这两人从走廊一头走到另一头，一共讲了十来句话，就带了七八个与奇迹相关的字眼。 　　俞晶晶翻了个身，感觉病房冷气打得不是太足，人多热量也大，就伸手从包里取了保温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军训大约十五天左右，俞晶晶本就打算称病提前离开，所以只贴身带了两只营养剂。 　　600ML的保温杯，掺了治疗赵恒剩下浅浅一瓶底药水，兑成了满满了一瓶。 　　这瓶水是俞晶晶一天的量，用完了再滴些营养剂加水混合，又可以对付一天。 　　这个对付就真的是对付，只能保证在炎热情况下的皮肤状况，维持一些基本活动。 　　一周饮用四分之一瓶药水，份量虽少，浓度却高，可以一次性滋养到全身，帮她抵抗接下来一周的身体衰退状况。 　　吃饱饭管足几天，跟每顿舔一口，吊着不饿死的区别极大。 　　提前体验了两天这样的食用方式，俞晶晶就知道这个真的只能应急，平时要是这么吃，倒不如一次了结给她个痛快。 　　本以为至少要熬七八上十天才能出来，没想到第一天就碰上了状况，直接被刷出来，简直不能再完美。 　　那个男生能够存活下来，确实是一个奇迹。 　　若不是翻了拖车，大巴又正巧赶到，他就喝不到稀释后的营养剂，这会儿就不是躺在病床上，而被锁在停尸间了。 　　俞晶晶抱着水杯咕咕又喝了几口，感觉身体被滋养到了，才停手。 　　平躺下来，她望着天花板，又想到了那只尸鸟。 　　这是她离开基地后，除了豆豆以外，接触到的第一个同类。 　　如果那个海岛上真有豢养尸鸟的同族定居，他们会靠什么为生？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据豪叔说，一代代进化后的尸族已经不再拥有溃烂外表这种明显的特质了，他们的外观已与人类无异，行为举止也异常优雅。 　　最重要的，他们身上不再散发浓厚血腥气味，似乎不需要新鲜血食也能维持生存。 　　不是尸族与尸族之间的特殊感应，只从外表是根本看不出他们与正常人类有什么区别的。 　　俞晶晶长期服用营养剂，也差不多保持在这个状态。 　　同理可证，那些维持人类面貌的同族，或许也在大量服用类似的药剂。 　　找到同族，就能获取食物，豪叔站在她的角度，做出了这样的推论。 　　俞晶晶一直没怀疑过这个说法。 　　进入人类社会，她翻阅过大量往年报纸以及新闻刊物，只能找到很少量的疑似尸族觅食的案件。 　　哪怕存活的尸族数量稀少，按常量，对血食的需求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零星几个能牵扯到这上面的案件，根本不足以说明他们是靠这个维持生存，所以服用药剂的可能性就占了极大比重。 　　经过数世纪王朝更迭，丧尸这个名词已经逐渐消失，厚厚史书也只是用很小的篇幅做了记载。 　　除了历史学家，谁都不会再翻阅这段过往。 　　已被攻克下的病毒，就不再是威胁，就算死灰复燃，人类也能从先辈经验中找到千万种方法制约。 　　就像是天花、伤寒这种古早时能制死的病症，现在也不过几瓶药几枝针就能解决掉。 　　在这样恶劣环境下，能留存下来的尸族，都是优胜劣汰得来的。 　　只有隐秘而小心地游走在人类社会边缘，才能获取喘息之地。 　　大肆猎取血食的日子不复存在，像俞晶晶这样靠药剂维持生存，才应是常态。 　　俞晶晶本是这样想的，可是在看过那只尸鸟后，又有些不确定了。 　　尸鸟当着她的面就去叼啄将死之人，根本不像是长期杜绝血食的反应。 　　既然有人在背后教它规矩，那它今天的这种猎食行为，会不会是特意调教后得出的？ 　　找到同类，等于得到食物，这个信念遭遇到了前后未有的强烈动摇。 　　俞晶晶拿起水杯，又喝了几口，最后忍不住翻身坐起。 　　她这边一动，旁边几床本就疼得难以入睡的，纷纷响应。 　　“疼！” 　　“我想喝水，有人帮我倒杯水吗？” 　　“有止疼药吗？医生刚给的吃完了，帮我去医护台再要点行不行？” 　　今天接受过俞晶晶帮助的几个女生哼哼唧唧，向她投来了企求目光。 　　俞晶晶本也不需要睡觉，躺着反而想太多，趿着鞋起身帮着照料一下，倒也能打发点时间。 第043章 　　得知俞晶晶夜里一直在帮着照顾受伤同学, 不光吴医生钦佩有加, 连提出离院时对她横眉冷眼的护士长也改了脸色。 　　第二天的检查, 俞晶晶排在第一个做，护士长还特意叮嘱医生让她查仔细些, 确定没事才可以办出院手续。 　　面对各项仪器的挑战，俞晶晶灌了些稀释过的营养剂, 很从容地就应付过去了。 　　高考时体检她也没怵过，只要控制得好, 她要报告怎么出就能怎么出。 　　心跳脉搏血压, 都是可以调整的, 就像是锁闭部分嗅觉一样，随她心意。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身体各机能处于完美状态。 　　不然控制出了错, 检查时心跳漏几拍, 血压自由升降，医生都得吓厥过去。 　　回到学校，原本热闹的宿舍区变得冷清不少, 宿舍只有俞晶晶一个人住，也是自在。 　　要不要把豆豆接回这个问题, 俞晶晶只在脑袋里过了一秒，就很愉快地决定了。 　　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让它好好体会一下独自生活的艰辛，以后要闹脾气，也少些底气。 　　原本俞晶晶是打算回工地的, 可是学校似乎对她格外关心，每天都有人过来慰问，时间就被局限住了。 　　新生都在军训区，出了车祸的一堆都住在医院没出来，只有俞晶晶一个独苗苗回了校，当然要着紧一些。 　　俞晶晶手头上暂时不缺钱，不出工就不出，反正也没几天。 　　开始两天在学校图书馆泡着，看基础医学书籍为新课程做准备，后来得到大二学生每周两次的解剖课时间，她的生活路线就改变了。 　　同族没有营养药剂的可能性变大，俞晶晶也绝不会学尸鸟一样去猎捕血食。 　　唯一的答案，就是赶紧寻找原料制作营养液，避免断顿这种可怕情况的发生。 　　进入医大，为的就是合法接触到营养剂原料之一的血食。 　　医大学生大二才有解剖课，俞晶晶也是入校后才知道的。 　　干等一年不现实，既然有课，那就必须得蹭！ 　　“你怕不怕啊？我好紧张。” 　　沉默走向教室的学生中，吊在队尾的那个女生弱弱开口。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是没上过解剖课，这么点胆，还学什么医？！”她前一个男生回头，白着张脸，振振有词。 　　“可我真的怕……”女生眼眶忽地红了，双手紧揪住衣摆，不是后面还有人挤着她往前走，脚都得停。 　　“以前的课和今天的课一样吗？切切兔子青蛙切切鱼，那是做菜！今天可是切人！切人！谁试过？” 　　说话的这个女生声音有点尖，走廊本就安静，声音一起回荡在周边，让这燥热的天气莫名多了些寒意。 　　“行了，别说话了！安静点好不好？吵来吵去，不怕打扰到别人吗？” 　　这一层是专门用来上解剖课的教室，现在四间只开了一间，针对今天这节课的学生开放。 　　诺大空间，安安静静，除了上课的二十几个学生，还哪有别人？ 　　听了这话，大家寒毛竖得更高了，左右张望，生怕哪儿就飘出来个人影的。 　　“进来。”老师从里间出来，“来四个男同学。” 　　老师的出现，让大家瞬间定了心，可他说的这句话，又让男同学头皮开始发麻。 　　看大家都缩墙角，没一个人出头，老师就开始点兵点将了。 　　“你，还有你你。”点了四个，老师回头走进里间，“进来啊。” 　　四个男生进去后，剩下的那些男生都长舒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里间突然传来巨大声响，重物落水的声音以及一名男生的尖叫，将气氛渲染得恐怖又紧张。 　　“愣什么？捞起来呀！”老师呼喊声传来。 　　陆续传来响动和时不时的干呕，让外面的学生无比煎熬。 　　“我想去厕所……你去不去？” 　　进走廊时就怕得想跑那个女生缩着脖子，转头问站在门边的俞晶晶。 　　“不去。” 　　“去嘛！马上就回来，保证不误课。” 　　俞晶晶看了里隔间紧闭的铁门，“两分钟。” 　　女生如释重负，迅速转身离开，看俞晶晶走得慢，还使劲招手。 　　安静走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女生有了伴，倒没刚才那么害怕了，放松下来话就多了。 　　“以前没见过过你，你是哪个系的？”解决完需求，女生边洗手边问。 　　“……药学。” 　　“啊，药学。不是很热的专业，课也跟我没什么重叠的，难怪不认识。” 　　俞晶晶点点头，“嗯。” 　　“你不怕吗？以前上过课？不是第一回 ？” 　　俞晶晶一直跟女生一起跟在队伍后排，一路过来她的淡定自若她都看在眼里，对比自己的胆小，忍不住心生羡慕，“我要是有你胆这么大就好了！” 　　“一块肉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哎，可不能这么说，对大体老师要尊敬。”女生摆手，“老师对这个可注意了，你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说这个。” 　　“知道了。” 　　来到上京医大，这是俞晶晶第一次正式上课，对某些规矩不了解也很正常。 　　这个女生有点话唠，俞晶晶通过她的提醒，知道了不少课上的忌讳。 　　为表示感谢，俞晶晶便同意一会儿上课让她躲在自己身后，阻隔与大体老师正面接触。 　　解剖台宽大冰凉，从池子里提出的大体老师被摆放在上面，浑身皮肉皱巴巴地，泛出苍白色泽。 　　在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围着台子站了一圈，先低头做感谢才开始正式课程。 　　很多同学感情丰富，头还没低下，泪水便夺眶而出。 　　有抬手搓揉吸鼻子的，也有双手掩面，泪湿衣衫的。 　　老师早有准备，拿出包纸巾让人往后传，大家一个人扯几张，迫不及待地往脸上糊。 　　“这味儿也太刺激了……”好容易止住泪，有人低声诉苦。 　　大体老师身体上有不少肉眼可见的创口，从池子里带出来的福尔马林流出来，沾染了包裹身体的塑料布。 　　大家围在周边，没有一个人能逃过这种生化武器的杀伤力，几乎全军覆没。 　　授课老师胡林见惯了这种场面，看到有人哭泣不止，还有人背过身去，弯腰干呕，忍不住咧嘴一笑，“瞧你们那点出息。” 　　“老师！你还笑话我们！这味儿谁受得了啊。”有女生愤而抬头，在看到大体老师面容时，面色瞬间青黑，扭过头捂住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这些满脸狼狈的学生们，胡老师仿佛回到年轻时，跟着老师第一次进解剖室的那天。 　　在所有同学当中，他是表现最好的一个。 　　虽然脸色确实难看，但也直挺挺站着，哪怕泪水沾湿面部，也有反胃做呕的想法，却没有做出任何避让的动作。 　　当时老师着重点了他出来，第一个拿刀。 　　每每回想起来，胡老师都觉得那是自己的荣耀时刻。 　　“难受就先站一边歇歇，给你们五分钟调整，完了咱们继续课程。”胡老师宽容地摆摆手。 　　得了这句话，所有人都拔腿转身，迫不及待地退到墙角，尽量拉远距离。 　　“你……不休息一下？” 　　看到还一个女生站在台边，胡老师面露疑惑。 　　“不用了，我感觉很好。” 　　在其他同学被刺激得眼睛都睁不开时，俞晶晶已经从头到尾把这具身体打量清楚了。 　　身上虽有七零八竖的伤口，但未深达内部，看不出里面的情况。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具很不新鲜的食材。 　　福尔马林药水彻底侵蚀了肉质，把原本柔嫰的部位变得僵化，还影响到了整体的味道。 　　俞晶晶伸出手，戳了戳身体右上臂。 　　如皮革一样坚硬的质感，给她的推断带来了确实的反馈。 　　看到俞晶晶这个动作，胡老师的眼睛都直了。 　　虽然戴了手套，但也是直接接触到了大体老师，她脸上不仅没有害怕神色，反而带着一抹沉思。 　　在她的眼里，这不是大体老师，是教材，是急需掌握的课程！ 　　这……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 　　除了学习，没什么可以动摇她！ 　　胡老师眼中欣赏无法掩饰。 　　仔细打量了俞晶晶几眼，发现她看着有些面生，疑惑稍起，又被他很快抛开了。 　　解剖课虽是必修课程，但因为有几个老师带，每个学生选的课程时间也不尽相同，很难认全所有学生。 　　今天又是第一节 课，看着面生也是很正常的。 　　“来，你来试试。” 　　胡老师将器械盒推到俞晶晶面前，指点她使用哪几样工具。 　　退到旁边的那些学生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看到俞晶晶拿起手术刀，都忍不住靠向身边人，汲取一些温暖。 　　“哎……” 　　原本是想俞晶晶做一下手指的切割，没想到她刀子一举，就照着胸口划去。 　　胡老师正想制止，俞晶晶手起刀落，顺着原本就有刀口，直直向下拉了一刀。 　　福尔马林药水顺着刀口涌出，带出一股更大的刺激性气味。 　　胡老师都忍不住眯了眯眼，将头偏开了一些。 　　可是俞晶晶眼睛却眨也没眨，手下用力，将开口向下又开了几寸。 　　弯下腰，凑近看了两眼，俞晶晶满心失望。 　　“不新鲜。”她轻叹了口气，站直身子。 　　看到她将脸凑到大体老师剖开的胸口，只隔着不到三厘米距离，正面盯住她的几个同学再也忍不住，弯腰清空早饭。 第044章 　　一阵忙乱后, 谁也说不好是呕吐物的味道更冲鼻还是福尔马林更胜一筹。 　　在每个人都掩鼻皱眉, 迫不得已站到台边时，俞晶晶依旧神色淡定, 甚至还深吸了口气, 试图对面前的食材做更深层的判断。 　　原先跟俞晶晶说好要躲在她背后的那个女生，此刻远远退到队尾，根本不敢贴过来。 　　看过俞晶晶手起刀落的架势，谁也不想跟她离得太近，就怕下一手更加凶残, 带出汁液溅到自己身上。 　　“……行了, 我来吧。” 　　胡老师生怕俞晶晶又琢磨出什么, 要在别处试手, 见同学们都过来了, 赶紧让她退开。 　　俞晶晶倒没坚持, 很顺从把刀放进脏盘，站到一边。 　　再不情愿, 课还是得听。 　　最初的抗拒过去后, 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 看到胡老师刮出身体上厚厚油脂放到一边开始剥离肌肉时, 几个胆大的男生都有些跃跃欲试。 　　“一周两节课, 机会多的是, 今天就到这里。”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胡老师收拾好台面上的东西，招呼几个男生清理废弃物。 　　这具大体老师身高体胖, 脂肪尤其丰富，为了让学生们能清晰辨认肌肉内脏细节，胡老师刮了不少出来。 　　这些东西被放到一边的废物处理桶内，用塑料袋紧紧扎住，结束后统一送到专门的处理间销毁。 　　一个男生被分配到干这活，顶着大家幸灾乐祸的眼神，尖手指拧起袋子。 　　鞠躬致谢后，课程便正式结束。 　　这一批学生还没走到楼梯口，下一批上课的人已经一步三顿地走进了刚才那间教室。 　　大家一边下楼，一边竖耳聆听。 　　听到教室里传来的干呕和惊叫声，瞬间心理平衡了不少。 　　至少他们不是一进去就对上摆好的大体老师，还是有缓冲期的。 　　“哎！你们走这么快干嘛？等等我。” 　　拧着塑料袋的男生连追几步，前面的人腿绕得跟风火轮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一会儿东西送完，洗干净手再进寝室，不然轰你出来！”跟他同寝的两个男生声还没消，人已经冲到前面没影了。 　　其他同学宁可挤到一块，也不跟这男生并肩同行，前后拉开一两米的距离，把他孤立在中间。 　　男生也很嫌弃自己，手伸得远远地，尽量将塑料袋举到离更远的位置。 　　处理间就在这栋楼里，只是要下楼又要绕路，没个十几分钟到不了，这样一路走过去就很煎熬了。 　　下了楼，同学们做鸟兽散，男生继续僵着手臂，拐弯往楼后走。 　　“我帮你送吧。” 　　俞晶晶伸手，取过男生手里黑色袋子。 　　“啊……”东西猛地被抽走，男生吓了一跳。 　　俞晶晶拿了东西转头就走，男生追了两步，发现是刚才课上那个拿过手术刀的大胆女生，才停了脚步。 　　“你知道地方吗？”他在后面扯着嗓子喊。 　　“知道。” 　　男生大松一口气，“那……那谢谢啊！” 　　俞晶晶抬手绕了绕，拐过墙角没了影。 　　顺着楼后小路往前，俞晶晶很快就看到了处理间的位置。 　　处理间有两个工作人员正在里间搬运什么东西，门口桌上放着登记名册，还有一堆塑料袋供包装使用。 　　想了想，俞晶晶上前拿了只塑料袋，去背角处将手里东西分成两份，少些的那份被递进处理间做了登记。 　　因为是废弃物处理，只是需要简单登记一下内容物份数和任课老师就可以了。 　　离开的时候，俞晶晶掂了掂手里这份，估摸着约有一两斤沉。 　　这些油脂远达不到制作营养剂的原料标准，截留下来，只是想看看豆豆这东西有没有兴趣。 　　俞晶晶知道豆豆对食物的看法跟自己不一样，她厌恶非常的，豆豆从来爱得要命。 　　只是，今天这点东西，她真有点不太确定合不合豆豆的胃口。 　　一堆烂软软的油脂，没有它喜欢的腥香气息，反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气味。 　　晃晃手上塑料袋，俞晶晶想到不久前几个学生跟着老师捞尸时，从池子里传出的那股味道。 　　他们取出来的这具，估计腌的时间有点久，那池子里有较新鲜的，没取出来。 　　不过再新鲜，在俞晶晶看来，也都没办法做为营养剂原料来使用。 　　药水混上尸肉，那味道实在太醒神，根本没办法让人将它与食物联系起来。 　　对尸族来说，新鲜血食是最上等的食材，相当于现场宰杀的雪花肥牛，生食口感上佳。 　　豪叔豢养的那些政府军人，被他一点点省着用了，每次尝鲜回来，总会绘声绘色地点评肉质，回味良久。 　　库里那些积年的干尸，只能维持生存，根本谈不上口感。 　　风干百年硬成石块的牛肉干，都比这些存货嚼着有汁水。 　　俞晶晶觉得池子泡着的那些，若是类比人类食物，就只有瑞典鲱鱼罐头能与之一战了。 　　“你怎么在这儿？” 　　秦书抱着一摞书，看着俞晶晶从教学楼后走出，讶异发问。 　　“去观摩了一下解剖课。”俞晶晶回手指了指。 　　这几天俞晶晶经常能在学校碰到秦书，这还是第一次两人正面撞见，他主动跟自己招呼。 　　秦书最近课多，虽然有心多照顾一下同乡这位贫困生，却总也抽不出时间。 　　知道俞晶晶对解剖课兴趣极大，还特意过来蹭课，秦书笑着介绍了几个教得不错的老师课程时段。 　　蹭课这种行为一直都学校允许的，只要学生愿意利用额外时间学习，每间教室的大门都是随时敞开的。 　　秦书隐约记得俞晶晶是选过药学课程，细问了几句，知道她除了这门课以外，还选了中医学、康复治疗、麻醉等等学科，越发惊讶。 　　“只要是医学相关的，我都有兴趣了解。”课是随便选的，话却不能随便说，俞晶晶只能这样含糊解释。 　　“你确实不容易。”秦书点点头，沉默下来。 　　俞晶晶这种情况，为了将来前途多学东西打基础也很正常。 　　其他同学学精一门就能回家端铁饭碗，她却得面面俱到，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工作机会。 　　“走，去我办公室坐坐。” 　　正好有半天空闲时间，秦书决定跟俞晶晶多聊聊，帮她把握一下以后的方向。 　　秦书在上京工作这么多年，相关行业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别的不好说，以后帮着推荐一两个合适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俞晶晶有心拒绝，却抵不过秦书的热情相邀。 　　“张老师往我那边邮了点东西，是给你的。想着你去军训了，就没寄去宿舍，正好去拿一下。”秦书一拍脑袋，又记起这事来。 　　既然是这样，俞晶晶就更不好拒绝，跟着秦书去了办公楼。 　　二十几平的教师办公室，由五六个人共用。 　　进了屋，秦书跟坐在门边的两个同事打了招呼，就带着俞晶晶去了自己位置上。 　　秦书的位置靠窗，外面浓密树荫遮挡住阳光，风拂过时有丝丝凉风透来，令人心旷神怡。 　　“坐。” 　　秦书将手里书本塞进身后柜子里，小心带上玻璃柜门。 　　“这是什么？”俞晶晶一眼就看到这只柜子第三层上摆的几样东西，走上前指着其中一样问道。 　　“这个？呵，是我收集的药材。” 　　秦书点点中间那堆碎石一样的东西，“看着像石头，它其实是很古早的一味药材，只是近代已经没多少人用，也很难找了。你瞧着怎么样？” 　　“很漂亮。”俞晶晶紧紧盯住这些碎石，眼睛都不眨一下。 　　秦书失笑，“从哪看得出漂亮？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很稀罕，才收集过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其他几件，“这些也都是药，怪模怪样的，很多人都不认识。” 　　俞晶晶对其他几样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只锁定最先看中的那一样。 　　她盯得紧，鼻尖几乎凑到了柜子玻璃上。 　　“坐下吧，茶喝不喝？还是冰饮？” 　　上京医大办公室电器配备齐全，秦天位置不远处就是一个展示型的冰箱，许多饮品堆放在上面，供教职工随意取用。 　　“乌龙茶，谢谢。” 　　俞晶晶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虽是坐下了，她的心思还留在刚刚那东西上，接过秦书递来乌龙茶时，又忍不住偏头去瞧。 　　看出俞晶晶对自己以后发展方向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秦书就开始帮她从自身情况分析，划出这两年要侧重的一些课程。 　　等俞晶晶将自己推荐的一些课程做好记录，秦书满意点头，“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具体怎么实施，还要你自己定夺。” 　　“这样安排就很好，谢谢老师。”俞晶晶合上笔记本。 　　把张老师寄来的衣服装在手提袋里递给俞晶晶，秦书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票放在桌上。 　　“这是中医学校友会议入场券，后天你可过去听听。” 　　秦书知道俞晶晶懂一些中医上的东西，这个会议有业界权威人士到场做分享，她去肯定比自己去收益更大。 　　“谢谢。”俞晶晶接了票，随手放进包里，眼睛又瞟向柜里那堆碎石。 　　秦书失笑，“真这么喜欢？要不要拿一个回去玩玩？” 　　俞晶晶进来坐了这么久，大半时间都在偷瞟柜上这东西，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她是看中了。 　　“不用了，我就是想知道，这个东西您是从哪里弄到的？” 　　“知道地方，也不容易找。”秦书打开柜门，从一堆中间拈出块拇指头大小的灰色碎石，回头递给俞晶晶，“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稀奇了一点。你拿着吧。” 　　俞晶晶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能要。” 　　“客气什么？这么一堆，我收回来的时候也只花二百不到，这个十块顶天了，拿去玩！” 　　秦书非要给，俞晶晶就没再推拒，托掌接过，仔细看了看，露出丝微笑。 第045章 　　“又来捣乱。” 　　秦书猛地拉上窗户, 将上下扑腾的几只海鸟拦在外面。 　　俞晶晶听到秦书嘀咕, 一转头，正看到他手心脚乱地关窗户。 　　“这些鸟, 总是到处乱飞, 好几次冲到办公室，几个人赶都赶不走。”秦书拂开桌上掉落的几根鸟羽，一脸无奈。 　　俞晶晶望向窗外，发现被秦书赶落到树枝上的几只海鸟中，有一只特别眼熟。 　　那只海鸟似乎早认出了她, 扭头瞪眼, 紧紧盯住不松。 　　俞晶晶微微皱眉, “这些鸟经常过来？” 　　“装修后才来的, 以前这儿破破烂烂, 除了桌椅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可没这些麻烦事。隔三差五就要往外赶一回，又不好伤了它们。” 　　秦书回手锁住柜门, “那个会议记得去听, 票很难才拿到的, 别浪费。” 　　“嗯。”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 俞晶晶又回头看了一眼。 　　窗外几只海鸟已经不见影踪, 只有秦书冲她笑着摆手, “回吧，有什么事随时过来找我。” 　　从办公楼出来，俞晶晶就感觉被盯上了。 　　那只海鸥并没飞走, 而是紧紧吊在她身后，一直跟到女生宿舍，它才落在树上，远远盯着她进楼。 　　一开始俞晶晶还猜测它是不是为了自己手上提着的东西来的。 　　试探着挑出一块扔在草丛中，发现对它没有半分诱惑力，俞晶晶就放弃了这个假设。 　　这东西确实倒胃口，尸鸟对它不感兴趣很正常。 　　回到宿舍，把冰箱冷冻区的冰淇淋推到一边，俞晶晶将黑塑料袋又多套了几层，才放进去。 　　迫不及待坐到桌前，俞晶晶打开灯，摸出口袋里秦书送的那块石头仔细察看。 　　暖黄灯光下，这块灰色碎石中的金色砂粒放出耀眼光泽，随着手指推动，石块旋转起来，更是加强了这种美感。 　　在办公室的时候，隔着玻璃，俞晶晶还闻不太出这药材的味道。 　　现在拿在手中，就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药香味，从指尖淡淡散出，格外提神醒脑。 　　贪恋地深吸了口气，俞晶晶又将石头凑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 　　有点咸又有点苦，这是营养剂众多味道中的一种。 　　没错了。 　　阴金石，配制营养剂的原材之一。 　　以前基地里储存的配制原材极多，豪叔用起来大手大脚，怎么精炼怎么制。 　　到了后来，堆积如山的原料慢慢缩成了墙角一堆，他才学会手紧。 　　后期配制的营养剂浓度肯定不先前的，但是俞晶晶体质前期已经被推起来了，后面再用淡一些也没太大影响。 　　豪叔留给俞晶晶的营养剂制作配方，是最古早的那一种。 　　如果严格按照那个配比制作，就需要用到大量原材。 　　好在只要比例得当，十瓶也可以配，一瓶也可以配，实在料不够，半瓶也能凑和。 　　俞晶晶估计自己手上这块阴金石，按比例能配出两瓶营养剂，照秦书柜里剩下的那些份量，四五十瓶应该没问题。 　　只是光有阴金石还不行，另外的原材都得到位，不论多少，至少得有。 　　摸出原先装豆豆的盒子，俞晶晶当地一声把石头扔进去，又挂上了锁。 　　踏破铁鞋无觅得，得来全不费工夫。 　　刚琢磨着要收集原材，就碰上了阴金石，要是其它原材也能来得这么容易，她还愁什么呢？ 　　拿出刚才记笔记的本子，俞晶晶翻到最后一行。 　　临走的时候，她不死心，又问了秦书一次，想知道阴金石的来源。 　　秦书给了个地址，一个大范围的地址，只能模糊定到某省某市某个山区。 　　阴金石是他当时去那边出差，从路边药贩子手上收的。 　　那个药贩子摆出来的药材，据说都是取自附近山中，如果还想找阴金石，大概就在那一块了。 　　这个地址俞晶晶暂时记下了，要是以后收齐了别的原材，阴金石这部分差了，就去那边看看，总比完全摸不着头绪要好。 　　接下来的两天，俞晶晶发现那只海鸥完全盯上了自己，不管她去哪里，总会吊在身后，甩都甩不开。 　　俞晶晶也试图跟它交流，但这只尸鸟只会嘶吼，张着嘴欧欧一通喊，完全弄不懂它的意思。 　　她在地上，尸鸟在天上，赶不走就只能无视。 　　好在它还算机灵，人多的时候就隐藏起来，只有落单了，才会绕着她乱飞，一副急躁嘴脸。 　　秦天给的那张票，俞晶晶并没放在心上。 　　所谓的相面观病，只是托词罢了，她对中医兴趣不大，选课时也是听马若玲嚷嚷着要报才跟着填的。 　　周三的会议错过，票过期失了效，俞晶晶觉得它制作得挺精美，就夹在书里做了书签。 　　又过了几天，和俞晶晶一起遭遇车祸的那些学生陆续从医院返校，军训也结束了。 　　周芸她们一回来，就轮流冲进卫生间洗漱，恨不得把这段时间晒黑的皮给搓掉，还自己白嫩皮肤。 　　或许是贵价防晒霜效果出众，周芸和徐纤巧虽黑了一层，却比马若玲白了两个度。 　　马若玲在浴室呆的时间最长，出来后皮都搓红了，还隐约透着黑。 　　“看吧！我就说便宜货用不得。”周芸敷着面膜，嘲笑马若玲成了黄炭头。 　　马若玲本身就是黄皮，再加上晒黑了，确实比以前难看不少。 　　本来心里就不舒服，又被旁边两个人嘲笑，马若玲就拉俞晶晶做外援。 　　“晶晶你看看，我也不是特别黑吧？隔壁寝室有晒得比我还黑的呢。” 　　俞晶晶放下书，旋转椅子回头看了一眼，“还好。” 　　从三个人进屋起，俞晶晶一直背对着她们，周芸马纤巧也根本懒得搭理俞晶晶，从头到尾都各干各的。 　　现在她一回头，本来叽叽喳喳吵不停的三个人都是一窒。 　　她肤色清透雪亮，唇腮色泽虽淡，但就是粉粉嫩嫩地，怎么看都觉得舒服。 　　谈什么白呀黑的，在俞晶晶面前，这两个字眼任何一个都没得提。 　　再白的人，到俞晶晶这儿，都能扔到非洲老家去。 　　周芸跟徐纤巧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扭身走开。 　　马若玲倒是实诚一些，一脸羡慕地走到俞晶晶身边，“你不用军训，真好！看我们都晒成什么样了？腿全肿成了萝卜！幸好第一天就出了问题，训练量降低了不少，不然还有得苦头吃。” 　　“是没军训，但出了车祸。” 　　俞晶晶这段时间听到不少人抱怨那天大巴出意外的事，也跟着学了一句埋怨。 　　“你不是没事吗？都说你运气最好了。”马若玲拉过椅子坐下，“邮大晕倒的那个男生你知道什么情况吗？听说好了！我就说吧，你肯定是看错了。” 　　“嗯，是看错了。” 　　“他也是命大。”马若玲感叹。 　　发了病，翻了车，这样居然都没死，根本就是阎王爷不收啊！ 　　“哎？这是什么东西啊？” 　　周芸从冰箱提出冻得硬邦邦的一大块东西，举到客厅中间，“谁的？” 　　“我的。”俞晶晶起身，“这个不能拿出来，不然坏了。” 　　“什么东西就乱放！我的冰淇淋摆得好好的，都挤一堆了。”周芸一脸不高兴。 　　俞晶晶走上前，接过她手上黑色塑料袋，回身放回冰箱。 　　“到底什么东西啊？能不能放你就放。” 　　“吃的。” 　　俞晶晶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让周芸很是不爽，拉开冰箱就想把她放进去的东西再扔出来。 　　“都是一个宿舍的，冰箱公用，有需要就用，怎么不能放了？”马若玲将她拦住，“又不是放不下。” 　　“你还帮她说话是不是？” 　　马若玲笑，“不是。我是怕你这样拿出来拿进去的，弄坏东西就不好了，到时候还得赔。” 　　“赔就赔，以为我赔不起是不是？今天就给她扔这儿，看能把我怎么样！” 　　看到周芸已经把袋子抠破，手按在那堆冻得梆硬的油脂上，俞晶晶皱了皱眉，“那是肉质品，你这样拿，脏手。” 　　周芸猛一哆嗦，东西砰地一声落回箱底。 　　俞晶晶顺势推回，又把冰箱门关上，“今天过个夜，明天就不放这儿了。” 　　周芸哪还有时间跟她计较，感觉手上冰融了，搓起来油乎乎地，转身就往卫生间跑。 　　“你买肉做什么？想自己煮东西吃吗？”马若玲好奇地问。 　　每个宿舍都配了厨房和小家电，学生想要自己煮饭做菜都很方便，不过学校食堂饭菜味道是出了名的好，就没人多此一举了。 　　“不是，帮别人带的。” 　　俞晶晶回到桌前坐下，继续翻书。 　　马若玲凑过来，看到桌上扔着的那只书签有些特别，拿起来看一眼，捂嘴尖叫，“天！中医学校友交流会！你有票！” 　　“过期了。”俞晶晶头也不抬。 　　“没过期！你不知道这个分享会太受欢迎，又追加了两场吗？！第一场印的票多，后两场继续延用！拿着这个还能进的！” 　　看马若玲一脸激动，俞晶晶合上书，“那你去吧。” 　　马若玲瞪大双眼，“我去？你把票给我？！不是吧？” 　　没等俞晶晶说话，马若玲猛地摇头，“不行，票是你的，要去一起去！既然有票，我再想办法找人通融一下，多进一个人肯定可以。” 　　“随便。”俞晶晶对这个兴趣不大，马若玲怎么说，她就怎么应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啊？你知道这个会议分享是谁做吗？我敢说到场的女生，全是冲他去的！”马若玲抱着票，乐得跳脚，看俞晶晶一脸淡然，恨铁不成钢。 　　“哦？是谁？”俞晶晶问。 　　“白锦溪！闻名全国的中医世家，白氏医堂的第九十三代传人！你不知道他，总听过白氏连锁医堂吧？全国六百多家分店，是国内最大的中医药连锁啊！” 第046章 　　“白氏连锁医堂你不知道, 你是山里出来的啊？”马若玲不敢置信地问。 　　“是啊。”俞晶晶点头。 　　马若玲深吸一口气, 淳淳善导，“上京医大正门那么大的店, 你总该见过吧？就算以前住村里, 后来你不是在市里念的高中吗？哪怕是四线城市，也至少有一两家白氏医堂吧。” 　　“没注意。” 　　“你从没买过药？白氏医堂的风寒饮冬天每家都得备的。现在三伏贴正是旺季，每天买贴的人把店都要挤爆了，你进进出出难道没看见？对了，周芸跟徐纤巧每天都要喝的金银露, 也是白氏医堂出的。”马若玲一拍手, 给俞晶晶举了个身边的例子。 　　说到金银露, 俞晶晶才有了点印象。 　　她看了眼客厅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空瓶, “我知道, 这个一瓶六十九。” 　　手掌高矮的玻璃瓶, 里面灌着清亮液体，周芸她们每天至少喝两瓶, 总说这东西清热解暑, 解燥解乏。 　　“我们家也制过这种金银露, 味道不差。可是平时想喝了, 我还是要买白氏医堂的, 他们家效果就是不一样, 喝了心都能凉下来。” 　　马若玲从自己桌上拎了一瓶过来，啵一声打开盖子，“你不会从没喝过吧？来, 试一口。” 　　这金银露的味道确实清香，不过俞晶晶却不大感兴趣，看了一眼就拒绝了。 　　“不用，我不喜欢喝这个。” 　　“我知道，你喜欢喝乌龙茶嘛，还得是冰过的。这个金银露不能冰，这上面标明了，冻后大寒，禁饮。”马若玲指指瓶身上贴着的牛皮纸标签，美滋滋灌了一口。 　　“军训这几天，我一直欠着这口。舒服！” 　　说着话，她就把瓶里金银露喝空了，又将瓶子摆回桌上。 　　这些瓶子白氏医堂会回收，以防假冒产品利用真瓶罐装，影响品牌信誉。 　　购买的时候，会收取一定押金，退瓶才能拿钱。 　　周芸她们隔三差五就要回购，其他寝室女生也有不少喜欢喝的，楼下经常能看到几个女生提着一堆瓶子往外走的场景。 　　“以前是重复利用的，自从白锦溪毕业进入医堂工作，规矩就改了，回收后都必须统一销毁，重做新的灌装。你知道为什么吗？”马若玲说到这里，笑眯眯抛出一个问题。 　　许是自家也是搞中医的，她一提到白氏医堂就停不了嘴，俞晶晶没捧哏，也不觉得被冷落了，自顾自往下说。 　　“白锦溪有洁癖。因为自家的产品每一批都要亲自做评估，他又喝不了别人碰过的瓶子，就把整个消毒线都撤掉，全改一次性的了。厉害吧？”她放低声音，挤眉弄眼。 　　“嗯。”俞晶晶起身，开始整理书包。 　　“当时医堂有不少人反对，但是自从改了一次性包装后，销量就翻了倍，证明接受不了重复利用的人也很多的嘛！我觉得他这个洁癖并不是缺点……”不管俞晶晶搭不搭理，马若玲继续唠叨不停。 　　俞晶晶收拾好东西，回头看见周芸从卫生间出来，拎了个大大的袋子，冷着脸冲到冰箱，把冰淇淋全扒拉到里面。 　　“都拿出来干嘛？”徐纤巧转头问。 　　“不干净了，都得扔。”周芸一边说话，一边冲俞晶晶鼓眼睛。 　　冰箱是宿舍共用的，也没规定不能往里放肉制品。 　　隔壁宿舍就有人喜欢煮点粥，煲个汤什么的，冰箱里经常填一堆菜，也没谁说不行。 　　俞晶晶的袋子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算是封闭得很好的了，周芸想挑理都没得挑。 　　这些东西扔不扔无所谓，她就是心里不爽，咣咣往袋子里砸，间接发泄自己的不满。 　　看周芸将冰淇淋全扔进袋子，气哼哼拎着出了门，俞晶晶背着书包跟了两步，又在门前停下。 　　“你去哪儿啊？”马若玲追问。 　　“有点事，出去一趟。” 　　俞晶晶想了想，转身走到冰箱前，把黑色塑料袋取出来，又将冷冻屉拿到水管下冲洗了一遍，擦干才放回去。 　　做完这些事，周芸已经扔完东西回来了，看到俞晶晶关冰箱，微微一怔，“你干嘛？” 　　俞晶晶拿出钱包，数了三百块放到桌上，“没有经过同意，就把东西放进冰箱，是我不对。这些是赔偿。” 　　“你放你的，她放她的，需要谁同意？宿舍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马若玲觉得俞晶晶是迫于周芸气势才退让，帮着理论。 　　开始马若玲跟周芸她们处得还不行，但是时间久了，就发现还是俞晶晶好相处。 　　虽然俞晶晶话少，人也不怎么热情，可比起总喜欢冷嘲热讽，觉得她档次跟不上的周芸徐纤巧，马若玲更喜欢跟俞晶晶呆一块儿。 　　“三百块？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呢？我买的冰淇淋都是暮雪的，一盒至少是四十起步……” 　　“那你说多少？”俞晶晶静静望着她，心平气和问价。 　　她这么好说话，反倒让周芸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看看望着这边的徐纤巧，再看看义愤填膺的马若玲，周芸发现自己倒成碰瓷的那个了。 　　“军训前买的，放了这么久你不是本来就不打算吃的吗？”徐纤巧说。 　　“我自己不吃，跟被她逼着吃不成，是一个道理吗？”周芸声音小了一些。 　　“以后我不用冰箱。”俞晶晶说。 　　“凭什么呀？！”马若玲不服气。 　　“这东西，不应该放这儿，是我疏忽了。”俞晶晶推了推三百块，“我身上现金只有这么多，要是不够，你算过再跟我说。” 　　说完，俞晶晶拎起黑色塑料袋，推门离开。 　　“她打发叫花子呀……” 　　周芸脸上有红似白，看了眼桌上的钱，嘴里嘀咕。 　　“别总跟她过不去了，你摔摔打打这么半天，人家可一句嘴都没回，老老实实给钱补偿，还想怎么样？三百块少是少了点，但她也拿不出多的了。行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徐纤巧难得说了句公道话，马若玲跟着连连点头。 　　俞晶晶本没打算出门，只是马若玲一直念个不停，周芸又时刻拿目光扎她，只能出来避避。 　　看看手里又包了两层的塑料袋，俞晶晶能感觉到冰块已经逐渐开始融化了。 　　放不住，就只能赶紧用掉。 　　去附近超市买了只保温袋把东西放进去，俞晶晶坐车去了外街。 　　距离约定好的寄养结束时间还有两天，俞晶晶的提前到来 ，让寄养处的工作人员喜出望外。 　　“你总算来了！”工作人员神色激动，迫不及待引着她往后间走。 　　俞晶晶看了眼原先豆豆呆的笼子，那里有只虎皮鹦鹉正在偏头梳毛。 　　“在这边呆了两天，就放里头养了。”顺着俞晶晶目光瞧了一眼，工作人员解释。 　　“它闹了？”俞晶晶问。 　　“没……呃，闹是闹了，但不是闹得太厉害。我们还是有办法处理的，有办法！”俞晶晶的一脸了然，让工作人员选择实话实说。 　　隔间门一开，两人立刻听到一连串笼子与铁锁之间的清脆撞击声，丁丁咣咣透着股按捺不住的烦躁。 　　俞晶晶探头，一眼看到豆豆正笼子里上蹦下跳，精神头十足。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拉开一边的小冰柜，抓了一大把生肉往食槽里堆。 　　豆豆冲到食槽边低头猛啄了两下，忽又顿住。 　　它抬起头，看到俞晶晶就在门口，立刻兴奋起来，食都不吃拼命拿脑袋往笼子上拱。 　　不是工作人员扶得及时，厚重铁笼差点被它撞得从架上翻下来。 　　拿黑布盖住笼子，俞晶晶轻松提起，跟着如释重负的工作人员走了出去。 　　“到底是自己养的，你一来就把它镇住了，厉害！” 　　看俞晶晶铁笼拎得稳当，那只怪鸟在里面一动不动，乖巧异常，这几天受尽折磨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感叹。 　　“还要追加多少？”俞晶晶看了眼帐单。 　　提到这个，工作人员开始大吐苦水。 　　“你这鸟到底什么品种？不光能吃，还要吃好的！差一点的肉，放进去就往外甩，扔得满地都是，还专拣顾客上门的时候扔，差点滑倒好几个，搬进去才好些。” 　　翻开帐单，工作人员一条条指着说：“三天牛肉，三天羊肉！后面一直是牛羊混杂，每天至少八斤起量，少一点就闹，根本稳不住！你看这个，这是我们的采购单，每天早上都要专门为它跑一趟菜市场……” 　　“就说多少钱吧。”俞晶晶打断。 　　“你留的三千块已经都用完了，再差了一千七百二，这都是我们店先帮着垫的。”工作人员苦着脸说。 　　额外收了三千块，说是伙食费，还以为一只鸟吃不了多少能剩下些，谁知道用光了都不够。 　　俞晶晶没多说什么，扫柜台二维码，给他照这个数转了。 　　工作人员长舒一口气，“我真没跟你多要，这都说少了。” 　　“我知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道过谢，俞晶晶一手拎着笼子，一手拎着保温袋离开。 　　听到周边静下来，不再有人声，豆豆就开始扑腾起来。 　　俞晶晶坐到街心公园假山后的长椅上，把笼子端到腿上，掀开黑布。 　　“我以后再也不去这种鬼地方了！这鬼地方没法呆！你看看我身上的毛，都快落光了，吃的垃圾喝的垃圾人也垃圾！都是你害的！”豆豆一头撞出笼子，抠住俞晶晶衣袖痛斥。 　　“你状态起来还不错。”俞晶晶把它从身上扯下来。 　　虽然身上羽毛是落了几根，但精神头比以前更足了，看起来这段时间寄养处的工作人员确实有尽心喂养。 　　“状态？！我都快被他们养死了还状态！我要是死了，你一个人能有多好？别以为这几天过得舒服，时间久了你就知道没有我……” 　　豆豆嘶号嘎然而止，它仰起头，一动不动紧紧盯住盘旋在俞晶晶头顶那只海欧。 　　“你来了？”俞晶晶已经很习惯身边有这么个盯梢的了，举起手里保温袋晃了晃，“要不要吃点东西？” 　　豆豆僵硬转动脖颈，看看俞晶晶又看看那只落在长椅上的海鸥，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你！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有鸟了！”它声嘶力竭。 第047章 　　豆豆骤然发难, 惊得海鸥扑扇翅膀退开, 它落到不远处的枝衩上，保持住全身警惕状态盯住这边。 　　“滚！”豆豆冲它怒嚎。 　　“安静。”俞晶晶按住它, “你不是一直都想找同类吗？它不就是？既然见到了, 怎么不好好相处呢？” 　　“谁要跟那个东西好好相处！这个碗里就只有我一口饭！谁想跟我抢，我跟它拼命！” 　　豆豆费尽全力扇动翅膀，勉强飞到俞晶晶肩膀上，伸右翅罩住她半边脑袋，恶狠狠向海鸥宣誓主权。 　　俞晶晶伸手想要拔开豆豆秃毛翅膀, 划拉两下都被它又绕回来, 只能放弃。 　　“说！选它还是选我！”豆豆又冲着俞晶晶耳朵聒噪。 　　“你。” 　　“真的？！” 　　“嗯。”俞晶晶点头。 　　豆豆松了口气, 这才发现因为激动太过, 扑腾得身上毛又落了几根, 心疼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看远处那只海欧, 肥嘟嘟一身油滑翎羽，从哪个角度看都无法挑剔。 　　反观自己, 枯皮瘦肉, 杂毛都没剩几根。 　　拼姿色, 它还真是拼不过人家！ 　　心里虽委屈得要死, 可是看到眼前现实, 知道自己处于弱势, 豆豆高涨的气势也慢慢降了。 　　“你都有我了，还在外头招什么鸟……”它哼哼唧唧抱怨。 　　“它自己来的，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 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这句话，像是给豆豆了强心针一样，脖子立起来，黑瘦胸铺也挺高了，“呸，不要脸！” 　　俞晶晶有一些猜测，只是这只尸鸟在一边盯着，不方便跟豆豆提。 　　扭身拉开保温袋，俞晶晶将里面东西取出。 　　“这是什么？”知道俞晶晶对那只尸鸟不感兴趣，豆豆的注意力终于回来了。 　　“你看看。” 　　袋子一打开，微融的一团油脂便露了出来。 　　豆豆极力瞪大眼睛，从俞晶晶身一跃而下，落到这团油脂旁边。 　　“这是……” 　　俞晶晶转头，发现那只海欧还是跟上回一样，对这点人油压根不感兴趣。 　　“认不出来吗？”看豆豆也不像平时闻见血气那样激动，俞晶晶对自己弄出来的这点东西彻底失去了信心。 　　“人身上的吧。”豆豆不是没认出来，只是有些不确定。 　　“嗯。我上解剖课了，这是从大体老师身上刮下来的油脂。你以前不是总抱怨干粮身上没有油吗？这不就是。” 　　“呸。这也叫油？”豆豆一脸嫌弃。 　　它跳到这团东西上，用脚划拉了两下。 　　爪子尖利，瞬间冰冻的油块就被划开，混淆豆豆嗅觉的那股味道更冲鼻了。 　　“坏了。”豆豆点评，“这种东西，谁吃得进？” 　　它挥起翅膀，指指远处海鸥，“你问问它，它吃不吃？” 　　“不吃，试过了。” 　　“它都不吃你给我吃……”一阵委屈涌上心头，豆豆声音哽咽了，“你当我是什么？垃圾桶吗？” 　　俞晶晶知道豆豆血食吃得多，不光进化了语言功能，连情感都比自己丰富许多。 　　平时习惯了它大吵大闹，乱发脾气的表达方式，突然看到它这么娇弱的一面，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沉默片刻，俞晶晶回答。 　　“你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特意给你带的，很不容易容易才弄出来的。” 　　这句话说得豆豆舒服不少，它蹦回俞晶晶身边，“给我的带，那还问它干嘛？就算我不吃，你也不能给它！” 　　“知道了。” 　　确定豆豆不吃这个，俞晶晶把东西收拢了放进保温袋，“走吧。” 　　豆豆在笼子里呆够了，不愿意回去，俞晶晶就把它放进书包，还是呆在原处。 　　一进盒子里，豆豆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以前觉得每天被塞在盒子里，活动不开各种憋闷，现在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那只尸鸟只能远远吊在后面，连近前都不敢，它却能舒舒服服呆在俞晶晶书包里，享受最贴心的照顾，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它跟着你到底是要干嘛？”豆豆在盒子里翻了个身，探头询问。 　　“不知道，它不会说话，问也得不到回答。”俞晶晶走了两步，看到海鸥在头顶盘旋两圈，终于振翅飞走，这才小声说了一句，“我猜是为了阴金石。” 　　“什么？” 　　“营养剂原材，就在盒子里，你自己看。” 　　豆豆这才发现盒子多了块硌人的石头，凑过去嗅了嗅，闻见丝熟悉气味，精神一振。 　　“你找到原材了？！” 　　以前跟着豪叔，这些原材豆豆见过极多，只是它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见了也不往心里记。 　　只有看到了闻见了，才能隐约跟记忆里的对上号。 　　确定这东西没错，豆豆比俞晶晶当时还要乐呵，在盒子里扭来扭去兴奋得不行。 　　“只找到这么一点，差得还很多。” 　　“豪叔都说原材越来越难找，能找到就不错了。” 　　豆豆虽然用不上营养剂，但俞晶晶每用一支少一支，也让它极有危机感。 　　经过这段时间的分离，豆豆意识到自己离了俞晶晶连吃块肉都难，要是她因为食物短缺发生什么意外，自己是要跟着遭殃的。 　　“你能听得懂那只尸鸟的话吗？能交流吗？”俞晶晶问。 　　“不知道，没试过。”豆豆把阴金石垫到屁股底下保护起来。 　　“它身边应该有同类，那个人教过它不少东西。盯着我，盯着我手上的阴金石，或许就是那人授意的。” 　　顿了顿，俞晶晶又说：“秦老师办公室也有阴金石，这只鸟也盯过那边。我觉得，那人应该也是想找原材制造营养剂。” 　　“那不是正好吗？找到他，拿着咱们的东西加上手上凑一凑，吃喝不愁了。”知道那只鸟有主，豆豆越发放松。 　　“这只是一个猜测。下回它再来，你试着问问它，看能不能套点话出来。” 　　“行。” 　　回到寝室时，天色已晚，周芸她们累了十几天，疲得不行早早就睡下了。 　　马若玲隔帘后还亮着灯，俞晶晶关上门，能清楚听到她正在跟朋友视频，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真的！明天白锦溪回校做交流，我有票！你看！” 　　晃动门票声音刷刷地，诠释出了马若玲的激动心情。 　　“厉害啊！听说这个票很难弄的，礼堂八百个位置，只发了七百多张票，你才刚回来就拿到一张，佩服佩服！”视频那头的女生也是兴奋莫名，“有票就能多带人进场，你明天带我去呗！” 　　“那不行，我跟室友说好了一块去的。你要是想要签名，我帮你捎一张回来。” 　　“签名有什么用啊？我想参加会后问诊！只有去现场才有的。” 　　“那没办法了，你看看能不能等下次。对了，下次交流会是几号啊？我还想再弄两张票，多去两次。” 　　“不知道，好像要隔一两个月吧，人家也不是天天有闲过来呀。白氏医堂这一辈的独苗苗，那么多长辈一人带两天坐诊，半年都抽不出时间干别的了。” 　　“一两月什么？半年我都能等。”马若玲喜滋滋拿票拍着手心，“明天先去瞧瞧，过段时间他来了再复诊，完美。”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马若玲拉开帘子看了一眼，见是俞晶晶回了，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看她指指票，又比了个九，俞晶晶点点头，“上午九点，知道了。” 　　马若玲笑眯眯点头，带上帘子继续视频。 　　简单洗漱后，俞晶晶回到自己床边，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脚才躺下。 　　周四这天是最难熬的，身体各处都变得僵化，斑点也有点遮掩不住。 　　只有等到明天晚上，补充四分之一支营养剂，才能回复最佳状态。 　　摸摸肚子，俞晶晶忍住饥渴，闭眼放松。 　　“完了完了！睡过了！”马若玲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蹦起来，看到时钟指向八点，急得跳脚。 　　俞晶晶站在阳台远眺，听到动静，推门回到客厅，“还早。” 　　“早什么啊！九点的交流会，现在都八点了！” 　　“从这里走到会议厅，只需要十分钟。” 　　“十分钟？我打个底画个眉毛都不够！” 　　马若玲慌里慌张冲进卫生间，火速刷牙洁面，又扑回桌子开始倒腾化妆品。 　　“不是说有问诊环节？盖这么多粉，哪能看得出脸色？”俞晶晶靠在墙角，看马若玲拿着刷子往脸上糊墙，问道。 　　马若玲手一顿，紧接着又快速操作起来，“管他的！也不一定能点到我。要是真点到了，顶着素颜我也不敢过去，还是弄漂亮一点好！运气好，能留点印象！” 　　糊得差不多，她开始往脸上描红抹绿，手刷刷抖成一道残影。 　　“你要不要来点？”见俞晶晶干站在一边，马若玲举起腮红问。 　　“不用了。” 　　“你皮肤白是白，就是气色不太好，用一点人更精神。” 　　俞晶晶拦住马若玲举过来粉扑，“不用了，谢谢。” 　　“行行，你就素颜吧。万一真被点上去问诊，也能看得清楚点，不浪费机会。” 　　马若玲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完成了一个简单妆容，揽镜自照虽不太满意，但再精描细画又太废时间，只能放弃。 　　跟着俞晶晶一块到了会议场外，看到许多精心装扮过的女生都在排队等候进场，马若玲莫名有些紧张。 　　“你看我还好吧？头发怎么样？眼睛呢？”马若玲上下摸索，没自信地问。 　　“还好。” 　　“看到了吗？这就是战场！” 　　马若玲定了定心，指着入口处那些女生说：“你以为她们是来干嘛的？参加交流会？NO！都是来相亲的！都是！” 　　“相亲？”俞晶晶不太理解这个新名词。 　　“进去你就知道了！” 　　马若玲拽着俞晶晶衣袖，雄赳赳气昂昂冲进队伍。 第048章 　　马若玲跟俞晶晶进去的时候, 几乎是被人流拥着往前走, 想停下都止不住脚步。 　　进了会场，前排已被挤占一空, 后面的人生怕抢不到好位置, 不顾矜持地往前挤，马若玲好几次差点摔倒，都是俞晶晶及时拉一把才稳住。 　　“你看看！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好不容易找个人少的地方避开人群，马若玲扒拉着被挤乱的头发，心有余悸看着那些争位的女生们。 　　为了抢一个好位置, 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生们都化身为拣晚市一元一斤甩卖菜的中年大妈, 你推我搡好不热闹。 　　“前后有什么区别吗？”俞晶晶问。 　　会场呈扇型, 座位弧形排开, 比较密集, 就算是后排, 也能很清楚地看清台上。 　　自五排起，再往后的位置就没人抢了, 哪怕前面人已经堆满了, 后头来的人还在拼命往前挤。 　　“当然有区别了。交流会后, 会点选十几个人上台问诊, 这也是给医大学生的特别福利！坐前排, 被选中的几率肯定大得多, 要是不是来晚了，我也要往头去的。” 　　顺着会场侧边过道抄近路抢到个五排的位置，马若玲赶紧带着俞晶晶坐下。 　　前面确实挤不下了, 冲过去的女生只能退而求其次，很快五排六排也没了空位。 　　马若玲觉得自己占的这个座还不错，心情一畅快，嘴就兴奋得停不下来。 　　离会议开场还有十多分钟，见俞晶晶懵懵懂懂，马若玲索性就帮她做做科普。 　　“白氏医堂连锁店里配的坐堂医生，都是由总堂真传师傅带出来，随便进一家找个医生问诊，头疼脑热几副药就能下去，辨症开药个个是好手。白氏医堂往前数二百年，可是给皇家看诊的，本身名头就响，再靠着分店医师在民间这样一代代打下基础，才坐稳了中医界老大的名头。” 　　“是吗。”知道马若玲喜欢说话时有人回应，俞晶晶很体贴地插了一句。 　　果不果然，马若玲精神头足大了。 　　“分店的医师，是真传师傅带出来的徒弟，入医堂十年就能考核上岗，而真传师傅都是在医堂呆了三四十年的老医师，不用说你也知道实力有多强了。” 　　“但是这个真传，和真正的白家嫡传可是有区别的！”马若玲点点脑袋，“白锦溪是白氏这一辈的嫡脉单传，白家秘不示人，千金难换活死人肉白骨的方子，都装在他那颗脑袋里。” 　　“活死人，肉白骨？”俞晶晶偏头，“真的吗？” 　　“哈哈，死人当然是救不了。但是只要有一口气在，把人送到白氏医堂总部，不说治得活蹦乱跳，延长几年寿数是没问题的！真的，再严重的病，到了白家人手里，都不叫事。” 　　说到这里，马若玲羡慕摇头，“我家在周边几个市也是小有名气的医堂，但和白家比，就是蝼蚁与猛象的区别，人家吹口气，我这边能绕着地球飞三圈。” 　　“他做得好，不代表你们家就做得差，都是行医救人，没有谁高谁低。” 　　“你怎么这么会说话。”马若玲笑嘻嘻地拿肩膀撞了俞晶晶一下。 　　“实话实说。” 　　台上灯光到位，主持人出现维持现场秩序，简单讲了几句开场白，就把会场交给了第一位做分享交流的校内讲师。 　　这是中医学交流会议，会有不同来宾上台发言分享案例经验，虽然大家都是冲着白锦溪来的，但也礼貌给予掌声。 　　“看看，都装得人模人样的，刚才抢位置的凶残劲呢？哪儿去了？”马若玲小声嘀咕。 　　前排女生姿态优雅，认真聆听台上分享，偶尔轻轻击掌，一派恬静作态。 　　“可是能是挤累了。”俞晶晶理解地说。 　　“鬼，都是装的。”马若玲偏头，“听说白锦溪好静，她们就投其所好，前排位置那么好，万一瞧顺眼被点上去，可就赚大发了。” 　　“还能赚钱？” 　　“怎么脑子里就想着钱？你以为正统白氏嫡传的号是那好挂的？贩子炒到几千块一个号，放出来打破头地抢，要是被选中上台让白锦溪帮着把把脉，开两个方子吃吃，等于白赚上万。” 　　“不是一个号才几千块吗？上万怎么赚到的？” 　　“不还有药么？白氏的方子从不外流，开出方子，药配好熬好给到手里，再厉害的同行也摸不透其中关窍。不过免费的药只开三副，要是还想吃，就得去店里自己拿，必竟药材昂贵，白家开的药堂不是善堂，能福利一下咱们医大学生，就很不错了。” 　　俞晶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看来，做医生还挺能赚的。” 　　俞晶晶在网上查询过医生平均工资，能进大城市好医院，三五万顶天，差一点的二三线城市，一个月一万多。 　　她努力搬搬砖，差不多也能拿到这个数，总觉得这个行业也就普普通通。 　　听了俞晶晶的分析，马若玲嗤之以鼻。 　　“去公立医院？累死累活三五万，头都要熬秃。咱们学校，都是走私立，谁还看得起这点工资。” 　　马若玲看了眼俞晶晶，见她没什么表情，想了想又说：“你要是能转个专业，毕业后走走关系，也能进私立。这么多同学，谁伸手拉你一把都不会混那么惨的。” 　　“我觉得这个专业还不错。” 　　俞晶晶听劝，马若玲就没再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她也没那么闲去管别人的事。 　　“还有几个人呐？” 　　台上已经换了三个分享人，马若玲有点坐不住了。 　　“白锦溪压轴。”旁边一个女生看看表，“至少还有一个小时。” 　　交流会大概两小时结束，时间才过一半，有些女生坐不住，用去卫生间的借口分批离席，到外面透气松散一下。 　　只有前排抢到位置的那个人，定定坐着一动不动，连动作都没换过多少，维持着极标准的姿态。 　　“那几个，看到没？听说票是家里给弄的，想利用这个机会，跟白锦溪搭上边，刚才抢位置也有人帮着往边上拉人，都是有准备的。” 　　马若玲又指指前排周边的那些女生，“这些一看也都是相亲团，没点实力根本抢不着位置，一个都不敢挪窝，怕被人占了位。” 　　经过马若玲科普，俞晶晶已经知道相亲是什么意思了，这么一指点，在脑中自动换算成了史书中记载过的皇帝选妃场面。 　　“大三有不少学长学姐见过白锦溪，都说他长得好。有白氏医堂这个背景撑着，再稍微生得周正一点，可不是有这么多人上赶着抢么。”马若玲叹口气，“我们这些人就不想了，就算有机会上台，门不当户不对人家也瞧不上眼。” 　　“那谁说得好？灰姑娘还能当王妃呢。”旁边女生不服气地说，“世俗的偏见根本不重要，只要是真心相爱，所有障碍都能打破！” 　　马若玲瞧了她一眼，为了不给她本来就悲惨的人生再加一记重创，把吐槽的话硬生生憋回去了。 　　“我出去透透气。” 　　后排已经有不少人耐不住离席，俞晶晶坐久了四肢僵硬，跟马若玲打了个招呼也跟着往外走。 　　“那你快点回！我在这儿看着。” 　　五排的位置虽然比不前三排，马若玲也不敢掉以轻心，果然俞晶晶一走就有人想抢这个空，迅速用包包压住位置才把人赶走。 　　站到走廊角落，俞晶晶小范围活动手脚，觉得身体舒展了些才停下。 　　出来的女生陆续回场，俞晶晶跟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台上那些人做的分享，她并不太感兴趣，回去坐着也是听马若玲唠叨。 　　正在犹豫要不要先走，书包忽地震动了两下，知道这是豆豆在提醒自己它饿了，俞晶晶再没多想，直接转身离开。 　　会议厅离出口有段距离，俞晶晶慢慢往外走，正觉得身体越来越松动，脚步忽地一定。 　　“你闻到了吗？” 　　俞晶晶握紧书包带子，焦急询问。 　　“什么味道？” 　　豆豆被俞晶晶从书包里抓出来，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她举着到处绕了两圈，“你闻闻？很香的味道！” 　　“没闻见。” 　　“怎么可能！真的很香！” 　　俞晶晶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试图再次抓到这股奇特香味。 　　可越是想努力寻找，这气味却越捉摸不定，贪婪想要摄取更多时，它却骤然消失不见了。 　　这个味道很特别，特别到一抓住就不想放了。 　　俞晶晶咽了口口水，压抑了好几天的饥渴在这一瞬间猛然爆发，肚子叽里咕噜蠕动起来，跟刀搅一般。 　　“你饿了？”豆豆疑惑偏头，“以前不是一直都忍得住的吗？今天是怎么了？” 　　读取俞晶晶思想，豆豆能感觉到她对食物的极致渴望。 　　“不知道！真的有点古怪。” 　　俞晶晶转身四下走了两步，猛地抬头，向着会议厅的方向快步走去。 　　猛地拉开会议厅大门，俞晶晶发现牵引着自己的气味嘎然而止，截停在这里。 　　闭眼轻嗅，她转过头，发现有群人正往侧门走。 　　那味道来源，就在他们之中。 　　“喂！等等。” 　　俞晶晶紧追两步，那群人纷纷站定，回头向这边望来。 第049章 　　“拦住。” 　　人群中, 站得最前的那个高大背影淡淡出声。 　　紧随其后的几个保镖迅速围拢, 两个助理拉开门，护着那人进了侧门。 　　门摇摆数下, 最终合拢。 　　俞晶晶赶到时, 那气味又被截断了。 　　望着紧闭的门扇，俞晶晶焦躁难耐，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看看那味道究竟是从哪出来的。 　　“会议厅在那边，这边是进后台的门。”黑衣保镖拦在门前, 漫不经心冲俞晶晶摆摆手。 　　“后台？我就是要去后台的。”俞晶晶上前一步。 　　“要见白先生, 就去场里等。占个好位置, 说不定一会儿能点到你, 现在这么闹, 把你赶出场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几个保镖脸上都带着些不耐烦, 似乎见惯了这种场景，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俞晶晶试着又前往走了两步, 立刻引起这个保镖的警觉, “话都说清楚了, 你听不明白是怎么的？一会儿会议厅门关了, 你想进都没得进。” 　　回过头, 果然看到有人准备带拢会议厅大门, 俞晶晶想了想，选择放弃。 　　进后台的方式有很多，会议厅内也有小门可以直达, 等交流会结束，从那边过去比闯这个门要容易得多。 　　目送俞晶晶远去，几个保镖撇嘴摇头。 　　“提前来也避不开，拖晚一点，又多的是人堵这儿，真是够麻烦的。” 　　“今天算是运气了，就撞上这一个。上回可够呛，累死累活才把人都轰走。” 　　马助理推开侧门探头，“走了吗？” 　　保镖赶紧点头，“走了！进会议厅了。” 　　回到后台，看到白锦溪坐在桌前，正在翻阅随身带来的旧医书，马助理默默站到一边。 　　将翻到的这篇慢慢看完，在心中默诵一遍，白锦溪才抬头问：“怎么样？” 　　“已经记下来了，等会选人问诊的时候，会避过这位。” 　　“还有多久？” 　　马助理看了看表，“十分钟。” 　　推开座椅起身，白锦溪走到立式衣镜前，仔细整理衣着。 　　白衬衫配马甲，浅灰色西服微敞，一长双腿笔挺站立，黑色皮鞋闪着微光。 　　伸手拢了拢垂落额前的几络碎发，白锦溪冲着镜子微微一笑，“我看起来怎么样？” 　　“非常好。”马助理忙不迭点头。 　　长成白锦溪这样，随随便便一站，就自成一道风景。 　　哪怕穿着破衣烂衫，也像是在走时尚T台，亮眼得让人无法忽视，还需要什么打理？ 　　只是他自己要求严格，肩头一点皮屑都不能有，鞋上不能沾灰，衣上不许有褶皱，每个地方都必须合乎心意，才能保持良好情绪。 　　“后面呢？” 　　白锦溪扣上袖扣，掸了掸西服下摆。 　　马助理上前，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眼神忽地一定，伸手从他背后拈下一根头发。 　　“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当着白锦溪的面，马助理将头发扔进垃圾桶，一脸肯定地说。 　　“准备好了吗？马上上台。” 　　会议厅工作人员推门探头，看到白锦溪时，声音又放轻了些，“白先生，准备好了吗？” 　　“嗯，就来。” 　　再怎么维持秩序，场中喧哗也无法压制，不光女生都激动莫名，连男生都兴奋得不行。 　　“上一场选了五个男生八个女生，今天会不会变动一下，把男生名额提上来？”看到白锦溪助理上来，有人坐立不安地问。 　　“谁知道，都是助理选人，看他发不发慈悲了。” 　　“我真想找白师兄给我开两副药吃吃！医堂我也去了，根本挂不到白家的号，别的师傅我又信不过，今天这票好不容易弄的，就想试试运气。” 　　“不行的话，等会咱们去外头拦。怎么说都是医大学生，总要卖个面子吧。” 　　“人家讲完就走，保镖直接堵门口，你还想从他们手上抢人？”旁边男生连连摇头，指着四周那些蠢蠢欲动的女生说：“看到这些狂热粉丝了吗？要觉得挤得过她们，想去试试我不拦你。” 　　会议厅女生占了八成以上，男生零星夹杂其间，成为了异类。 　　三拳难敌四手，据现实考量了一下，大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盼着能被挑中上台。 　　“来了！！”马若玲猛拍俞晶晶胳膊，“你看你看！真的好帅啊！” 　　比起后排喧闹，前排静默依旧。 　　看到白锦溪走上台，这些女生眼中欢喜期盼根本压抑不住，但每个人又都很沉得住气，谁也不想失态被别人比下去。 　　助理已经提前上台处理过话筒和座椅，白锦溪笑着向大家招了招手，简单做了几句个人介绍，就开始坐下分享今天带来的内容。 　　“天，你看他的腿多长？看到脸了吗？那鼻梁，那睫毛！！”马若玲痴痴盯着台上，连头都舍不得扭一下。 　　不光是她，场中大半女生都是这个样子，白锦溪拧开水瓶喝口水，一片低呼，抬手拔弄一下头发，又是一片私语。 　　这个阵势，跟明星来学校礼堂开FM见面会都有得一拼。 　　明星遥不可及，白锦溪却不一样。 　　他是本校学长，除了偶尔回校交流能见到，挂到白氏医堂的号，还能面对面接触，是现实得不现实的人，每个人伸长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这样可以拉近的距离，让很多女生都心存幻想，坐在前几排抱着目的过来的女生，更是各有各有盘算，维持着最漂亮的笑容，目光追着白锦溪不松。 　　马若玲感叹了一阵，说渴了才记起喝水。 　　灌了一口饮料，转头看到俞晶晶也怔怔望着台上那个人，她噗嗤一声就笑了。 　　“果然谁都抵抗不了白锦溪的魅力！只要是母的，一准得在他这儿绊倒，连你这种万年冰山也不能免俗。” 　　女生宿舍每天晚上的卧谈会，十次有八次都离不开身边那些男生。 　　每回说得热闹，马若玲想拉俞晶晶讲两句，总是被她一张冷脸给顶回来。 　　“男生？我不关心这个。” 　　这就是俞晶晶的原话，马若玲背都能背下来。 　　果然她不是对男生不感兴趣，而是眼光高，一般的看不上，只有极品中的极品才能稍微透露出点兴趣。 　　“这个人，很香。”俞晶晶喃喃出声。 　　“什么？” 　　“你闻见了吗？他身有股香味，很重的香味。” 　　马若玲皱眉，“犯花痴能理解，幻觉就不用了吧？” 　　俞晶晶回过神，“嗯，应该是幻觉。” 　　俞晶晶觉得马若玲说得没错。 　　这肯定是幻觉。 　　自出生起，经历数个世纪，她是第一次发现世间有这样的美妙气味。 　　这个味道太不真实，突如其让，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感觉肚子又是一阵绞痛，俞晶晶伸手按住，望向台上那个人。 　　若不是真的，那她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好饿，真的好饿！ 　　这个味道，香得让人按捺不住。 　　就算现在谁给她递上盘平时最咽不下的清炒白菜，俞晶晶都觉得自己能吞下好几大盆。 　　白锦溪应该也知道自己来交流会的重点不是分享稀有案例，只用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这一环节。 　　看到马助理上来，等得辛苦的同学们都振奋了，纷纷高举双手，盼着能选中自己。 　　“十九号，三十五号，八号……”马助理拿着号牌，一一报出挑选出的座位号。 　　以为挤到前排就能大几率选中自己的那些女生都按捺不住了，看到后面有人被选中，没办法再维持仪态，纷纷起身举手。 　　“三号，十号。”马助理很善解人意，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薄，点了前排两位同学。 　　这次一共挑了十五人，被选中的同学欢天喜地，失之交臂的同学颓然坐下，一脸沮丧地看着这些人上台。 　　“喂！你要干嘛啊？” 　　发现俞晶晶居然站起来，跟着被挑中的同学往台上走，马若玲够着身子一把将她拉住。 　　“我到前面去。” 　　“没选中你，你不能去的！”感觉到周围扫来的目光，马若玲压低声音。 　　“我不上台，就在边上站站。” 　　俞晶晶拉开马若玲的手，很自然地跟上前面上台队伍。 　　保镖都守在后台一侧，台上只有白锦溪和马助理。 　　点的这十几人一块往上走，谁都没注意后面多跟了一个。 　　只有一些眼尖的同学知道里头混了个没点中的，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等人上得差不多了，马助理点数的时候才发现不对。 　　“这位同学……”发现是刚刚在外面堵截白锦溪的狂热份子，马助理赶紧下楼梯阻挡她继续前进。 　　“我不上台，就在边上看看。” 　　俞晶晶停下脚步，很乖顺走到台下，选了个正对着白锦溪的位置站定。 　　半米不到的高台，白锦溪坐在桌后，看到台下那个女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自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看了眼马助理，马助理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女生就站在台下，又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场面那么多人，无缘无故找保镖过来强行赶人绝对不现实。 　　白锦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移开目光，面向第一个来问诊的学生。 　　这是位女同学，看到白锦溪望着自己，脸刷地就红了，羞涩低头。 　　“手伸过来，号脉。” 　　白锦溪拿起一边纱巾擦了擦手，向她示意。 　　动作间，一股香气拂出。 　　俞晶晶站在台下，深吸了一口，眼睛雪亮。 第050章 　　俞晶晶尽量贴紧台边, 努力将距离拉近再拉近。 　　这种能撼动内心的味道, 让人忍不住贪婪地想汲取更多。 　　轻闭双眼，让鼻间盈满香气, 感官得到了极致享受, 肚子却离奇地越来越饿。 　　俞晶晶伸手按住腹部，发现饥饿感又再度加强了。 　　今天是周五，到了该服用营养剂的时间，饥渴比平时来得强烈很正常。 　　可一般这样的情况，晚上才会发作, 今天不知怎么的, 居然提前了。 　　俞晶晶包里常备着一瓶营养剂, 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腹中轰鸣再起, 她攥紧包带, 脚步轻挪。 　　下一秒, 俞晶晶又定住，咽了口唾沫, 重新站回台边。 　　饿虽饿, 但还能忍, 这个时候走掉, 难得的香味就没了。 　　两下抉择, 俞晶晶决定多熬一会儿, 等实在熬不住了，再去解决吃的问题。 　　白锦溪将手搭在女生微微颤抖的手腕上，用余光扫了眼贴在台下那个女生。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台边, 身子贴得极紧，以一种不正常的微倾姿式，尽量向台上靠过来。 　　一张脸小小的白白的，嘴抿得极紧，眼珠乌黑发亮，目光灼热直指向他。 　　看起来，比刚刚在大厅堵截他的时候，狂热更甚。 　　“不……不太好吗？” 　　最初的羞涩过后，坐在桌子对面女生终于镇定下来，发现白锦溪把脉时间比上次要久，忍不住提着心小声问道。 　　白锦溪回过神，“很正常。” 　　“我冬天四肢容易发凉，舌苔细薄偏白，是不是身体寒气……” 　　白锦溪收回手，取了块干净纱布擦了擦指尖，“我开些药帮你调养，中伏起吃三副就能解决这些问题。” 　　“我的情况……”女生还想询问，白锦溪已经看向后面那位男生。 　　“下一位。” 　　后面男生迫不及待冲过来，女生不情不愿站起，一脸委屈。 　　她跟白锦溪只说了两句半的话，连眼神都没对上几次。 　　第一个被点中第一个上台，还以为白锦溪会破例多说几句，没想到他还是这样惜字如金。 　　马助理快速上前，引着女生往台下走，“方子正在开，你先到后面做登记，下午可是以去门店领药。” 　　白锦溪低头，握住白色笔杆，飞速在平板上画出一堆常人难以辨认的字迹。 　　他指节修长，甲盖莹润，平板上散出的微光，将整只手衬得有如玉制一般。 　　不止离得近的那些女生暗赞不已，坐在他对面等候问诊的直男也看直了眼，时不时偷瞧一下自己糙短手指，对比这天下地下的差距。 　　用笔轻轻敲击了一下，方子便被发送出去了。 　　白锦溪抬头，看到男生一脸期盼地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开始吧。” 　　男生赶紧递出手腕，还卖力地将短袖撸到肩头，露出极健壮的一条臂膀。 　　或许早上刚打过球，男生身上有股较重的汗味，随着动作挥散出来，萦绕在方寸之间。 　　白锦溪眉头微挑，取了块干净纱布掩住口鼻。 　　浓厚消毒水的味道带了充分的安全感，也令鼻间汗味淡去不少。 　　“给他用一块。”白锦溪偏头。 　　马助理会意，从一边的消毒箱中取出块消毒湿巾，示意男生擦拭手腕。 　　男生一脸懵地接过，看马助理比划动作，学着把手腕反复擦了好几遍。 　　看着差不多了，白锦溪抬起指尖，轻轻搭上男生脉门。 　　这次就快得多，不到两分钟，白锦溪已经完成了看诊开方的一系列操作。 　　男生到底省事，不像女生啰嗦，知道身体没什么大碍，乐呵呵跟着马助理往后台做登记去了。 　　第三个女生早等得不耐，也没管白锦溪有没有叫到自己，一屁股坐下。 　　“白学长，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也是中医学的……” 　　“稍等。” 　　听他对自己轻言细语，女生立刻禁声，迷醉地盯住白锦溪完美侧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放下笔，白锦溪看了女生一眼，面上扬起礼貌笑容。 　　“开始吧。” 　　女生赶紧递上手腕，身子往前送，恨不得整个人扑到桌上。 　　这种渴求眼神与恨不得整个黏到身上的暧昧态度，白锦溪见得极多，只是身子微微向后退了一点，笑容丝毫不减。 　　擦过手，正要探脉，女生的手却突然向上，一把拉住了他。 　　白锦溪没来得及反应，一只黑耀石手串突然套了过来。 　　女生连推带拔，只用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就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操作。 　　“这是我亲手做的！觉得跟你很配，你的幸运色不是黑色吗？每一颗石头我都有精心挑选，一点杂质都不带。”女生轻拔了一下套在白锦溪腕上的手串，笑得甜蜜。 　　感觉到手串贴在肌肤上的滑腻感，白锦溪面色刷地转青。 　　“马助理。”他扭过头，看向正走回这边的马助理。 　　发现女生还紧拉着白锦溪的手不松，手腕上多了串东西，马助理的脸色比白锦溪还要难看。 　　他三步做两步冲过来，取出一张消毒巾擦在手串上，刷地将其扯下。 　　女生被拦到一边，呆呆看着马助理粗暴动作，连话都忘了说。 　　“你……你凭什么拿我东西！” 　　发现马助理把手串揣进自己口袋，女生终于反应过来，扑过去就想抢。 　　“白先生不接收赠礼，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打乱了会后问诊流程，影响了别的同学，资格取消。”话音刚落，马助理便冲后台招了招手，两个保镖上来，拥着女生就下了台。 　　事情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 　　台下学生们只看到女生趴在桌子上拉着白锦溪说了几句，保镖就冲过来把人拖走了，都有些目瞪口呆。 　　“不愧是白家嫡传掌门人，这安保效率，杠杠的！” 　　“那个女生也没把他怎么样吧？靠近一点也不行了？” 　　有男生嗤笑，“白锦溪可是有洁癖的，指不定那女生嘴太臭，把人熏到了呢？别说是他了，换谁都忍不了吧？” 　　边上几个女生都露出被恶心的表情，看到台上白锦溪抓起消毒纱布到处擦拭，竟觉得这个男生的猜测有些道理。 　　“十五个人，这个还没看就赶下去了，那不是差一个名额吗？应该补上啊。” 　　不知谁说了一句，立刻起发一片骚动。 　　台上似乎也是这么想的，马助理站到台边，直接点选了一位，火速把空下来的这个缺给补上了。 　　俞晶晶上台的时候还有点懵，“是我吗？” 　　“是你。” 　　马助理看了眼白锦溪，见他点头，再次肯定地说：“你不是想上来吗？好好站在这儿，马上就到你。” 　　“我没想上来……” 　　俞晶晶话还没说完，马助理已经火速跑回白锦溪身边，帮他紧盯住下一位看诊的学生。 　　队伍不是像在食堂窗口那样排成一长条，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站在五六米开外的距离，等着按顺序点中自己。 　　俞晶晶虽然站在最尾端，但比刚刚在台下与白锦溪距离隔得要近。 　　深吸了口气，她忍不住再度陶醉到了这勾人的美妙香味中，无法自拔。 　　白锦溪收回手，提笔在平板上书写，马助理叫了下一位，流程进行得很顺。 　　利用短暂空隙，白锦溪抬头看了眼站在最远处的俞晶晶。 　　她偏着头，双眼微闭，面上有丝淡淡笑意，摆出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对外界毫无所察的姿态。 　　似乎是为了证明白锦溪的猜测，站在她前面的几位同学都跟着被叫的那位集体往前挪了位置，只有她依旧站在原地。 　　“喂，你跟上啊！”排倒数第二的男生发现后面人没跟上来，回身提醒。 　　俞晶晶睁眼，发现大家都好奇地望着自己，赶紧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距离再次拉近，那味道就更浓郁了！ 　　不需要仔细体味，就能感觉气息围绕着自己，俞晶晶忍住饥渴，好奇地探出头，仔细打量白锦溪。 　　因为视力减退的原因，站在台下的时候，她根本看不太清白锦溪的长相。 　　只知道马若玲很激动，一直拉着她嚷嚷，说这个男人如何天香国色。 　　现在上了台，站近了，仔细去瞧…… 　　还是看不太清楚。 　　到了周五，身体各项机能确实会下降得厉害，只是离这么近也看不清，意味着她必须赶紧服食营养剂，维持住基本功能。 　　按了按书包，俞晶晶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有了刚刚那个意外，接下来流程走得就更快了。 　　白锦溪明显心情不太好，连笑容都少给，不过该做的事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甚至为了一个男同学肩颈上的毛病，还起身亲自帮着按捏了几把。 　　他才上手，男生身体就激得一抖，紧接着腰背酥软下来，跟着随着白锦溪力道摇摇晃晃，舒服得哼哼起来。 　　白锦溪手下微一错力，颈部突然发出卡嗒一声轻响，男生刚要叫唤，却发现一直困扰自己的肩颈痛已经不翼而飞了。 　　“行了。”白锦溪擦擦手，“只要平时注意端正姿式，就不会再犯。” 　　男生一脸激动，起身刚想捉住白锦溪的手表示感激，立马就被马助理不露痕迹地拖下去了。 　　“下一位。” 　　刷刷写完方子，白锦溪喊了一声，发现没人往这边走，便抬头看了一眼。 　　他点上来的那个女生，依旧站得很远。 　　她瞧也没瞧这边，闭眼蹙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051章 　　台上人多的时候, 俞晶晶混在里面不显眼。 　　现在就剩她最后一位了, 白锦溪喊完还站在原地，自然引发了不少好奇眼光。 　　白锦溪一直盯着俞晶晶, 想看她到底是装还是真站着睡着了。 　　马助理回得很快, 看到这副场景，赶紧过去轻推了她一把。 　　“到你了。” 　　俞晶晶半眯着眼睛，一副还未回神的模样让马助理有些着急，干脆半推半拉，扯着她的衣服往前走。 　　“时间不多, 赶紧看完赶紧结束。” 　　马助理算是看出来了, 这女生稀里糊涂的, 根本不像其他人那样是冲着白锦溪来的。 　　刚刚在外面, 估计也是撞巧。 　　虽然没法解释她为什么硬是要站在台下看白锦溪坐诊, 但可以肯定的是, 这个人对他绝对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白锦溪也是这么想的。 　　从俞晶晶站在下面盯他开始，他就看出这个女生跟别人不一样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生, 只要紧追而来, 眼里都能看出些东西。 　　见得多了, 白锦溪扫一眼就能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抱有什么目的。 　　恋慕居多, 带着功利的也有, 斗志满满想要挑衅的, 也不少见。 　　这个女生，却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甚至没法单列出来。 　　从行为举止来看, 她似乎有些傻呆呆地不在弦上，不过只要不是什么狂热份子，对他再做出些违背常理的举止，白锦溪都可以接受。 　　重新点选陌生人，又多一份不确定因素，所以选人补缺的时候，白锦溪才直接让马助理把这个把过关的提上来。 　　坐到椅子上，俞晶晶才反应过来。 　　“我不是来检查身体的。”她回头。 　　马助理点头，“知道，你就是想来凑热闹，随便看看，对吧。” 　　“嗯。” 　　“上都上来了，帮忙配合一下，花不了两分钟。” 　　俞晶晶正想说话，却被白锦溪打断，“手伸出来。” 　　正在脑海组织言词，想着怎么说明一下赶紧下去，听到这句话，俞晶晶下意识就把手伸了过去。 　　白锦溪凝视她递出的这截皓白手腕，双眸微眯。 　　这是他见过最白的皮肤，手腕嫩生生的，血脉隐在下面，显出几丝青蓝，看起来格外漂亮。 　　因为穿着长袖，所以手腕露出的部分不多，但只这一小小一截，就能猜出隐藏在衣袖下其它部位也是一样的雪色。 　　唯一的缺憾，就是这白色肌肤上，散布着隐约斑痕，东一块西一块，面积虽小，却很突兀。 　　脉都没号，白锦溪已经猜到这女生肯定有皮肤上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还不小。 　　念头一转而过，白锦溪微微抬腕，举三指按向脉门。 　　“别碰我！” 　　俞晶晶有些后知后觉，手放到腕枕上顿了两秒，才觉出不对，发现白锦溪的手已经快贴到自己，赶紧一把将手抽回。 　　白锦溪的手悬在半空，身体微僵。 　　“只是帮你号脉，别这么紧张。”马助理赶紧安抚。 　　“别碰我。”俞晶晶拉下衣袖，紧紧握住手腕，一脸警惕地盯住白锦溪。 　　她这副模样，仿佛是误入密林的小白兔遇见凶残灰狼，紧张得毛发根根竖起一般。 　　“不号脉，怎么诊得出病？” 　　白锦溪勉强维持着面部表情，弯唇挤出个笑，“不用太久，最多半分钟。” 　　“我不喜欢有人碰我！” 　　想到刚刚那一幕的危急，俞晶晶盯着白锦溪还悬在空中的手指，眉头皱紧。 　　因为表情调动不纯熟，这一点后怕又略带着的嫌恶神色远超预期，在她白嫩小脸上下笔又深又重，充分且完全地表达了十倍以上的心情。 　　白锦溪手颤了颤，最终缩回，指节蜷进掌心，握紧成拳。 　　“那……那就随便看看吧。” 　　俞晶晶不配合，这诊便看不下去，担心就这么直接走了，下面又要闹一个名额出来，马助理擦擦汗提议。 　　“就这样看，别碰我。” 　　“不碰你，放心！”马助理冲白锦溪递了个眼色，“就随便看看，开两副药就行了。” 　　“不把脉，没得看。” 　　白锦溪松了衬衣扣子，又扯了扯领带，极力压制才没露出烦躁神情。 　　俞晶晶眼眸微亮，盯着白锦溪露出的颈部皮肤，微微前倾。 　　果然！ 　　这味道就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刚才包裹得严实，味道已经足够诱人，现在敞开了一些，那香气更是不要钱地往脑门里钻。 　　受这味道吸引，俞晶晶差点没忍住直接趴过去，幸好是有桌子隔着，才挽回了一些理智。 　　“那……那就这样？” 　　“嗯！” 　　白锦溪偏过头，一眼都不愿再看对面那个女生。 　　只要看到这个人，就会让人想起她刚刚抽手时的惊惶，还有握住手腕时的嫌弃与警惕。 　　握紧拳头，白锦溪怎么也挥不去这拧巴感觉，只觉得脑门上有根筋一冲冲地，压不住的火气。 　　马助理跟那个女生说了几句，她站起来了，转身似乎是要往台下走。 　　刚想坐正身子，她又停下脚步回望，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白锦溪呆呆盯着桌上平板，尽力忽视她投向这边的目光。 　　“这是医堂的会员卡，拿着这个，随时可以去门店就诊，半年内有效。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多问问医生，至少三副药是不用花钱的。”马助理递了张卡给俞晶晶，算是给这个上台名额划下完美句号。 　　“谢谢。” 　　“等等。” 　　白锦溪起身，“校外医堂的邱医生对皮肤方面的问题不是很擅长。要去的话，就去明山街那家，找何医生看。” 　　“知道了，谢谢。” 　　俞晶晶没转身，白锦溪也没抬头。 　　直到马助理带着人去了后台做登记，白锦溪才松了口气。 　　没来得及休息，白锦溪迅速挂起微笑，为今天的交流会做了几句简洁的结束语，画上了完美句号。 　　“会员卡？我天！你居然拿到了会员金卡。” 　　马若玲从俞晶晶手里抽出卡片，翻过来倒过去看了，羡慕得不要不要地。 　　“说是用这个找医生看病不要钱，还能免费拿三副药。” 　　俞晶晶脚步加快，马若玲费了老劲才跟上她的脚步，气喘吁吁。 　　“不止是不要钱啊！拿这个卡，在全国医堂购药都是八五折，真的很划算的。”马若玲叹了几句，又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可惜了。你怎么没让白锦溪帮你瞧瞧呢？以后再想挂到这个水平的号，可是难了。” 　　“我没什么要看的。你需要的话，就拿去用吧。” 　　扔下这句话，俞晶晶也等不及马若玲了，快步上楼，回到宿舍把帘子一拉，迫不及待地摸出营养剂往嘴里倒。 　　“喂，你跑这么快，怎么不等等我？” 　　马若玲费了老大劲才跟上来，一进屋发现俞晶晶居然已经躺床上了，完全懵了。 　　“你累了？还没到中午就午睡？” 　　“嗯，我睡会儿，别吵我。” 　　“行，不吵你。不过这张卡真的给我吗？你确定？”马若玲凑到俞晶晶隔间帘子外，小声问道。 　　“是，给你了。” 　　俞晶晶声音弱下去，似乎疲乏得不行了，马若玲也就识趣不再打扰，笑眯眯拿着卡回了自己位置。 　　下午没课，马若玲跟人约了逛街，周芸跟徐纤巧也有自己的安排。 　　寝室只留了俞晶晶一个，从中午睡到了晚上。 　　她睡得并不沉，完全不像每个周五晚上，喝一点营养剂就能真正沉入梦乡那样。 　　四分之一的营养剂倒进肚里，像是水滴入了烧红的铁锅，嗤地一声冒出团白烟，消散不见。 　　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俞晶晶就被叽里咕噜的肚子闹醒。 　　柜子里存了点吃的，但不多，偶尔不出门打饭，她用这个随便顶顶就是一餐。 　　平时几小包香酥鱼，就能管上两顿饭的量。 　　可俞晶晶把东西翻出来，吃了个底朝天，十几小包下肚，连个响都没有。 　　这不是饿，是饥渴！ 　　俞晶晶知道自己不对劲，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对劲。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她重开了瓶营养剂，又喝了四分之一的量，才觉得好些。 　　再睡下去，又只顶了两小时。 　　翻身坐下，俞晶晶黑着脸，继续灌了四分之一。 　　一直到晚上，整瓶喝空了，她才觉得舒服了些，闭着眼沉入梦乡，睡了难得一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俞晶晶是被另三个人唧唧喳喳议论声吵醒的。 　　“真的啊？她上了台，却没叫白锦溪把脉？这不是浪费机会吗？” 　　“马若玲，你可不太不够意思了，早知道带我去啊。你说说，带她有什么用？现在好了，一堆人都知道咱们寝室有个傻子，巴到台子底下瞧人家，见了真章又不敢上。” 　　周芸的嘴格外毒，说得马若玲一声都不敢搭腔。 　　“她这个人，本来就内向。台下那么多人看着，估计是不自在不好意思了吧。”徐纤巧趿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 　　“她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能在底下站那么久？你看看这照片？看看看看，学校论坛上好几个贴子都发了。” 　　俞晶晶坐起身，伸手拉开帘子。 　　三个人正凑在一堆看手机，听到声音猛地转头，就看到俞晶晶蓬着头发，睡眼惺忪地揉眼睛。 　　“瞧，可不是个傻子么，人家可没说错。”周芸撇嘴笑笑。 第052章 　　“哇, 这照片照得可真专业！距离拉这么近, 头发丝都根根分明。” 　　马若玲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周芸手机上，伸手划拉几下, 瞪大了眼。 　　周芸收回目光, “拍得清楚吧？看看她这陶醉样儿，跟人家台上台下隔着这么远，就美出鼻涕泡了。真正上了台，又扭扭捏捏故作清高，也够能装的。” 　　徐纤巧对俞晶晶这几张照片兴趣倒不大, 划到最底下, 望着白锦溪那两张单人照, 露出甜美笑意。 　　“这么久不见, 他还是这个样子。”徐纤巧轻叹。 　　“你认识他？”周芸跟马若玲惊了, 一人一边拉住徐纤巧, “说说！什么情况？” 　　“我家有一部分药材生意，前几年过了白氏医堂品质关, 已经稳定供货很久了。每年医堂年庆会, 都会收到邀请。” 　　徐纤巧拔拔头发, 指着白锦溪照片漫不经心地笑笑, “去年年庆会的时候, 我跟他坐在一桌, 聊过几句。” 　　“你有没有让他帮你瞧瞧？这么好的机会，别的不说，至少得求几副补养药吃吃吧！”马若玲激动地问。 　　周芸嘁了一声, 把没见识的马若芸拔到一边，望着徐纤巧认真地问，“留电话了吗？” 　　“对对！电话电话！”马若玲眼睛星星亮。 　　徐纤巧挤了挤面颊，唇角勉强弯起个弧度，“我怎么会做这种事？主动向男生要电话？不可能！就是他主动给我，我都没接。” 　　马若玲捂住了嘴，“不是吧？！给你都没要？！” 　　“为什么不要？既然给了……”周芸微有怀疑。 　　徐纤巧当然不可能说说当天白锦溪就是来桌边打了个招呼，让助理发了一圈名片就走了。 　　当时激动得不行，接了名片就偷着回去发了短信，结果那边自动回复来一大段提前挂号的需知声明，气得她够呛。 　　“他这个人太冷，没情趣，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徐纤巧抛下这句话，轻飘飘回了自己隔间。 　　徐纤巧是宿舍四人中家境最好的，家族医院在国内大大小小数十间，还兼营药厂，平时一应花用从不眨眼，一身富贵派头。 　　她说自家跟白氏医堂有生意往来，周芸跟马若玲一听就信了，虽然不接名片这事有些匪夷所思，却也没提出什么疑议。 　　但是徐纤巧最后扔下的这句话，却是十成十透着假，来个大傻子都不会相信。 　　“谁还能从她手里把号码抢出来不成？”周芸小声嘀咕，“我看她就是要不到电话，还说什么没兴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马若玲在一边默默点头，与周芸站到了一队。 　　但凡自觉家世能与白锦溪匹配的医家少女，谁不把目光放在白锦溪身上？ 　　就算是马若玲这种家里只有间小小医铺的，也拥有着这样大大的梦想。 　　平时宿舍偶尔起提起白锦溪，气氛都会格外热烈。 　　虽然交流得多的都是他经手的一些精彩案例以及白氏医堂在业界的大动作，但也都暗暗从侧面将这些外在的东西堆填到那个帅气高大的身影上。 　　越是知道得多，对白锦溪这个人的印象就越趋于完美。 　　徐纤巧虽没明说，但一聊到白氏医堂就笑得格外不同，推已及人，她那点小心思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徐纤巧长得不错，还能透过关系进入白氏年庆会，到她这个层次，都没办法跟白锦溪搭上边。 　　周芸跟马若玲两个人想到自己，更觉得希望渺茫，一大早心里就有些犯堵。 　　收了手机，周芸神色恹恹地回了自己位置，坐下后还是心有不甘，回头说：“下回要是弄到了票，记得带我去。” 　　马若玲看了眼俞晶晶，偷偷冲周芸比了个ＯＫ的动作。 　　离开基地后，俞晶晶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身体上缠绵不去的僵硬，大脑运转时稠粥般的效率以及五感的弱化，经过一夜的休整，被彻底抛开。 　　伸臂过头，俞晶晶用力地拉了个懒腰，说不出的愉悦舒爽。 　　这样的轻松感，久违了！ 　　“晶晶，要不要一起下楼吃早饭？”马若玲凑过来，笑眯眯地问。 　　“不用了，我很饱。” 　　俞晶晶摸摸肚子，一脸餍足。 　　发现俞晶晶竟然难得地冲自己露出了一抹笑意，马若玲微微一怔。 　　平时总冷着脸，没发现她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唇边，双眼弯弯眯成了细线，整张脸生动诠释了她现在的好心情。 　　俞晶晶站起身，觉得身体格外灵动，不管想要做出什么动作，都格外顺利，情绪更加高昂。 　　看了眼桌上课表，她伸指轻点了几下，记下后就去卫生间洗漱。 　　“早饭都没吃，怎么可能会饱呢？”马若玲跟在后头，步步紧随。 　　“就是很饱。” 　　俞晶晶心情不错，也没嫌马若玲黏人。 　　“我想请你吃早饭嘛！”马若玲绕着俞晶晶打转，“拿了你的会员卡，总得报答报答吧，接下来半个月的早饭我都给你包了，怎么样？” 　　俞晶晶手微微一顿，放回毛巾，“不用了。” 　　被马若玲提醒，俞晶晶原先的好心情一挥而散，面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行，早饭就算了，不过这帐我记下来了，肯定要好好回报你的！” 　　看俞晶晶没答话，直接往自己隔间走，马若玲跟在后面提醒，“昨天会场上有不少人拍了你的照片，你一会儿有空看看。” 　　“什么照片？”俞晶晶回头。 　　“昨天你不是站在台下吗？有些人看笑话，就拍下来发到论坛上了。” 　　既然敢那么做，俞晶晶就不会是那种在意旁人议论的人，马若玲就是觉得提醒一下会比较好。 　　知道了这件事，俞晶晶果然没什么表情，只是“哦”了一声，就带上了帘子。 　　“一会儿上课，要是有人问，记得说我们跟她不熟。免得别人还当咱们跟她一样脑子有包，混为一谈。”出门的时候，周芸严正提醒。 　　“知道了。”马若玲赶紧把门带上，“走了走了。” 　　俞晶晶并没注意到室友间的对话，她坐在床上，捧着装着营养剂的木盒，怔愣无言。 　　马若玲提到昨天会场的事，她才记起那股异香，记起被饥渴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那些瞬间。 　　因为太过难受，她一夜睡醒几次，迷迷糊糊地，觉得饥渴就取了东西来喝。 　　叫嚣的胃被一次次安抚下来，不仅让她回复到了最佳状态，还难得地睡沉了。 　　这份愉悦，让醒来的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夜的消耗。 　　一瓶又四分之一的量。 　　捏起空瓶，看到里面一滴残留物都没有，俞晶晶觉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虚得慌。 　　每只瓶子她都保护得很好，一格一格地，按照月份划出了使用时间。 　　昨晚喝空的这只，原本是下个月一整月的量。 　　现在却全没了。 　　喝足量的感觉确实不错，但离死亡期限更近一步的实感，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是不是觉得自己疯了，没错，你就是疯了！” 　　豆豆从书包里探出头，力证清白，“昨天晚上你抱着东西就往嘴里倒，我劝都劝不住，我可真劝了！” 　　因为屋里有其他人在，豆豆不好大声叫喊，只能拿嘴去叼俞晶晶衣袖，结果都被她直接拂到一边，彻底无视。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尽了力，豆豆把自己滚落的两根翎羽叼过来，“看，我拦你，你还打我！全是你弄的！” 　　俞晶晶没心情跟它说话，抬手绕了绕，把盒子关紧，又落了锁头。 　　“照你这样用，顶一年都成问题。锁了又怎么样？钥匙不还在手里？”豆豆点评。 　　“昨天是特例。” 　　俞晶晶皱着眉头，把盒子塞进箱子深处，又往外面堆了许多东西，借此平复心情。 　　“原因呢？是什么原因引起的？”豆豆到底担心，追问道。 　　“不知道。突然就很饿，以前不会这样的，晚上拖久一点也只是一点点难受。”俞晶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什么诱因吗？” 　　俞晶晶坐直身子，沉思道：“记不记得昨天我问过你，会场那边有一种很香味道？你当时说没闻见的。好像跟它有关系。” 　　豆豆偏过头，仔细打量俞晶晶，“人的味道？” 　　“是。” 　　虽不知道豆豆为什么一下就抓到了重点，俞晶晶还是肯定点头，“是人身上的味道，特别香！” 　　豆豆扇了扇翅膀，落到俞晶晶手臂上，盯着她认真地说：“你应该是进化了。” 　　“准备药浴，二号药包，足量。” 　　电梯门打开，马助理一个箭步冲出，赶在白锦溪之前，向静立旁侧的王妈下达指令。 　　王妈轻抚右耳，透过紧贴唇边的话筒，将马助理的话复述一遍。 　　“已经开始准备了。” 　　看到白锦溪沉着脸走进房间，王妈示意身后几个工作人员开始提前做用餐安排。 　　花色长毯直通宽敞客厅，室内装饰古香古色，随着宁神香的引燃，空气也渐渐充斥一股微苦的熟悉气息。 　　坐进填着绵软椅靠的红木沙发，白锦溪闭眼轻嗅，这才觉得躁郁心情稍有好转。 　　上午交流会用时虽短，可比起前次花费的心力更大，一路回来，白锦溪紧皱眉头，一个笑脸都没露。 　　说多错多，马助理不敢多问，只进电梯时问了句今天的药浴安排，知道白锦溪挑了二号药包，就更不敢多言了。 　　药浴已经准备好了，但白锦溪却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马助理只能上前提醒。 　　“是先用饭，还是先泡澡？”马助理尽量放低声音。 　　“你觉得，我很脏吗？” 　　白锦溪实在想不通这个问题，终是忍不住摊开手掌，举到马助理面前，“照实说！” 第053章 　　“怎么会？！不脏, 一点都不脏！”马助理吓了一跳。 　　“是吗？” 　　看白锦溪依旧一脸狐疑, 马助理赶紧点头，“世上没有比你更干的净的人了, 千真万确！说假话遭雷劈！” 　　“没必要发这么重的誓。” 　　白锦溪心情稍好了些, 收回手继续仔细观察。 　　指节匀称修长，甲缝洁净无垢，因为保养得宜，指背连皱纹都很少，找不到任何可以藏匿污浊的地方。 　　光是用眼睛看, 还不足以证明这双手的洁净。 　　白锦溪摸出随身消毒盒, 抽出张消毒纱布又仔细擦拭了一遍。 　　消毒水的味道覆盖了双手, 再度举起, 终于安了心。 　　“真的不脏, 很干净。”他自言自语。 　　马助理瞟了白锦溪一眼, 发现他情绪好转不少，趁机提醒,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白锦溪对食物要求高, 出餐必须每盘菜都是刚出锅, 稍烫嘴的温度, 凉一点都不行。 　　平时菜上了桌, 白锦溪一秒都不会耽搁, 今天却破了例。 　　“药浴好了是吧？先泡澡。” 　　他站起身，摆摆手挥退马助理，向着浴室走去。 　　白氏老宅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 这一片以前都在皇城根底下，许多老房子都被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这座占地面积极大的院落在一众老屋中很是扎眼，数百年下来，风貌一直维持得不错。 　　白锦溪的住所，是后来另修的，因为年纪轻喜欢西式些的建筑，便做了这个三层小楼，给他单独居住。 　　因为划的地儿大，房间都打得宽裕，特别是每层的药浴室，按面积算比客厅卧室都要大一圈。 　　进了药浴室，白锦溪回手带上木门，脱了外衣扔到一边，向着已经配好药水的药浴盆走去。 　　因为持续加热的原因，水气氤氲升腾，蒸出淡淡药香。 　　白锦溪走得极快，衬衣钮扣还没解完，就已经抬腿踏进了浴盆中。 　　懒得再费工夫，白锦溪直接躺了进去，等药水浸染全身，才从盆底浮出，贴在盆沿放了垫巾的位置，露了个头出来。 　　白衬衣被药水浸得透明，隐约贴在略显壮硕的胸膛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荡漾。 　　水气蒸到脸上，又化为水滴滑落，白锦溪双眼紧闭，任深长眼睫被水滴柔顺梳理。 　　直到头皮上密密沁出带着些药香气的汗珠，他才深吸了口气，缓缓坐起。 　　抬起手，看了看圆润指腹，白锦溪露出丝笑意。 　　比起消毒药水，还是药浴更能有效清洁身体，不光皮肉被滋养，连骨血都似乎换过一遍，舒适且轻盈。 　　看了眼挂钟，午饭时间已经过了，白锦溪索性多泡一会儿，擦手取了边上一本药书看。 　　翻到最近读过的那一页，白锦溪看了几行，眉头忽地又皱了起来。 　　“肤白，生斑，或做狼疹判……” 　　一段很平常的句子，瞬间将他回忆勾起。 　　想到最后问诊的那个女生伸出的一截白嫩手臂，还有上面隐约浮出的淡色斑痕，白锦溪捏紧手中药书，狠狠摔了出去。 　　一心要抛到脑后的东西，却像烙在心上了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被牵引而出。 　　原以为过两天就能忘却，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半个月又走了，白锦溪却还是没能忘掉那个警惕而嫌恶的眼神。 　　那个女生长什么模样，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有一双令人生厌的眼。 　　眼眶大大的，眼珠黑亮，时而眯起时而瞪圆，每个变化他都能想得起来，特别是最后印象最深的那个神情，反反复复出现。 　　“白医生，我的情况怎么样？要不要再多开几副药吃吃？钱不是问题，重要是药要好，能补养身体。” 　　坐在桌子对面的贵妇双腿交叠，手支在椅靠上，拇指掐进食指甲盖深处，一边说话一边嚓嚓地往外剔东西。 　　她的指甲做得漂亮，闪着亮泽的红色美甲，缀满装饰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锦溪低头开方，听到这声音，偏头看了一眼。 　　指甲长且深，不知底下藏着什么污垢，她弹动的方向，又是冲着桌面。 　　虽然无法看清，只凭她这纯熟动作，就能感觉到有实物从中被剔出，落到台面的上发出细碎声响。 　　想到祖父叮嘱，白锦溪闭了闭眼，忍住心中不适，没向这位高官太太做出任何提醒。 　　直到她出了房间，白锦溪才重重摔了笔，拿消毒纱布掩住口鼻，开窗透气。 　　等马助理把桌面重新清洁过，他才从窗边转回。 　　经过竖立在墙角的穿衣镜前，白锦溪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自己。 　　镜中的他，有无法掩饰嫌恶的眼神和紧锁的眉尖，这副画面有如雷击一般，再度钩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今天这个程度，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 　　病人不在，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宣泄不满。 　　而那天那个女生，当着他的面厌烦就毫不掩饰，那表情他到如今都记得，比从镜中看到的自己，还恨烦了一百倍一千倍！ 　　连碰触都不愿，抽回手臂警惕护住自己的样子，跟走马灯一样在白锦溪脑子里打转。 　　他猛地坐回椅中，刷刷抽了十几张消毒纱巾，拼命擦拭双手。 　　手上原有的一点血色，被他擦得一丝不剩，直到每个缝隙都灌满了消毒水残液，白锦溪才收了手。 　　马助理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看什么？你也觉得我脏？”白锦溪怒瞪。 　　马助理不明白白锦溪这段时间为什么就跟脏这个字眼杠上了。 　　一天泡两回药浴，消毒纱巾消耗成倍上涨，每看过一个病人，至少要用掉两盒，坐车回家一路上就拿着擦来擦去，恨不得把手刮掉一层皮下去。 　　“都擦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脏的留下？” 　　马助理也没再单纯地说不脏很干净这种在白锦溪看来敷衍的词，只指着白锦溪干燥起裂的手指缝，用事实来论证道理。 　　消毒纱布是医堂为白锦溪特质的，消毒水的配比经过多次调整，按他每日用量做出了最完美的比例。 　　本来量就下得温和，就算多用一点，也不至于把手擦成这样。 　　可量再少，也架不住他成天这么下死力地用，不光纱布用得多，力也给得足。 　　原本一双玉竹般的手，被消毒水腐成了枯树皮。 　　马助理不信白锦溪自己看不出来，就算看不出来，动作时裂痕带来的痛楚总有感觉。 　　但他那个消毒的劲一上来，就什么都顾不到了，伤处擦沁了血，他也不吝惜力气。 　　“这里面，可能有细菌残留。” 　　白锦溪拔了拔甲盖两侧细小裂口，又按了按指上泛起一层干皮。 　　“就算刚才有，现在也没有。” 　　马助理拢起白锦溪扔在桌上的一堆消毒纱布，“看看，都用多少了？再厉害的病菌，也该被打败了。” 　　“嗯。” 　　白锦溪终于被说服，稍缓了一下，才伸手去拿医案。 　　消毒水挥散得快，干燥皮肤受了牵扯，指尖裂伤再度加深。 　　他手动得快，刚摸到医案，感觉不对的时候，血已经涌了出来，沾染了雪白纸张。 　　“哎呀。” 　　马助理吓了一跳，赶紧从抽屉里取了止血胶布，凑过去就要帮白锦溪贴住。 　　“我自己来。” 　　拿过胶布贴好，白锦溪蜷了蜷手指，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十指连心。 　　“包得这么严实，怎么探脉？”马助理问 　　白锦溪自己做包扎，严谨到位，每个可能受到拉力的部位，都被他仔细缠了起来。 　　“左手。” 　　白锦溪举起左手，这侧指尖也很不给面子，裂痕牵扯，冒出两颗血珠。 　　“我来吧！” 　　知道白锦溪右手不方便，马助理赶紧举了胶布过去。 　　这下白锦溪没再推拒，他也拒绝不了。 　　等马助理包完，看着两边被包成小粽子的手指，白锦溪想了想说：“今天的病人，往后推一推。” 　　“是。”马助理赶紧往外走。 　　“等等。” 　　马助理回头，“还有什么……” 　　“那天交流会上，问诊学生留的资料，你拿来我看看。”白锦溪终于下了决心。 　　“好的，马上拿过来。” 　　分配到白锦溪手中的病人数量并不多，但是每个人都有小有来头。 　　好不容易空出时间，却被告知要等几天再来，后面几位太太吵吵嚷嚷表达满意。 　　马助理早料到有这一说，举起手机，把这几天自己拍的那些触目惊心的照片翻出来递给众人看。 　　“天？怎么成这样了？白医生要好好保养啊！为了工作这么辛苦是不行的！” 　　“制药制的？磨三养粉？他还特意帮我们单独磨制了？”有人惊叹。 　　马助理点头，“当然得单独另制。白医生制的药，跟医房配的能一样吗？每天做得多，手就伤到了……” 　　“行！不用多说了！给我往后推半个月，等白医生养好了手，你通知我再来。” 　　“我也是，推二十天都没问题。家里药还多，够用的。” 　　几个太太一脸感动，纷纷展现高风亮节，把马助理感动得连连点头，“谢谢，谢谢理解！” 　　“没有？为什么没有？不是每个人都做过登记了吗？” 　　白锦溪费劲地翻看登记薄，一直划到最后一行，发现十五号女生被标注了一个待定，愤怒抬眼。 　　“没看诊，不用取药，就没必要登记了……” 　　马助理擦擦汗，“不过我给了她一张卡，可以免费去学校附近药房看诊，也能免费拿药的！只要她去了，肯定会留底。” 　　白锦溪猛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备车，现在就去查清楚！” 第054章 　　“马若玲！”周芸忍无可忍拉开隔帘, 探头怒目。 　　“就好就好！” 　　马若玲带紧厨房拉门, 手忙脚乱关火，将煮沸的药罐从灶台上端下来。 　　药本就是熬煮好的, 没有渣滓, 倒进碗里亮澄澄，散出浓重药味。 　　“有完没完？门带上就没味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在宿舍煮药！”周芸实在忍不住，捏着鼻子避到门外去。 　　徐纤巧正从外面回来，刚走到门口, 闻见传来的药味, 眉头微微皱起。 　　“别进去了！又在煮药！你闻闻我这衣服, 沾的一股味, 昨天出去还有人问我是不是病了！晦气！” 　　“去隔壁去坐坐吧。”徐纤巧转头, 带着周芸离开。 　　厨房门虽带着, 但门外话语还是清楚传入，马若玲面上带了些尴尬, 动作却依旧不停。 　　按医嘱, 把另配的药汁滴进热好的药汤里, 小心用勺子搅拌了一下, 端起来边吹边趁热喝进肚里。 　　直到碗底一滴不剩, 马若玲才不舍放下, 另倒了一小口白水漱口缓解苦味。 　　收拾完厨房又开窗透气，马若玲出来四处闻了闻，觉得味道根本没周芸她们说的那么浓郁。 　　“就是找碴。”她哼了一声。 　　看俞晶晶坐在书桌前安静看书, 马若玲笑着凑了过去，“热药几分钟的事，明明门也关紧了，哪有什么味道。你离厨房还近点，都没闻到味儿，她们不知道从哪里长的狗鼻子。” 　　“还有几副？”俞晶晶抬头。 　　“早上我去复诊了，又另开了一个星期的药。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好多了？” 　　马若玲从自己桌上拿过面小镜子，一边看一边指着额头下巴上不怎么显眼的暗红包块问。 　　“是好多了。” 　　“上京白氏医堂的坐诊医生确实厉害，比我们市那个小医堂高明多了。我脸上的痘痘吃了自家的药没好，市里医堂开了药效果也不明显，结果到这儿三副药就见了效！”马若玲一脸悔不当初。 　　她皮肤状态差，暗黄不说还总冒痘，平时用粉底盖着看不出来，洗完脸后自己照镜子，总觉得不堪入目。 　　原先开的药，都是克制住身体热性，让包痘不继续外发，这次的药却反其道而行，吃两天就冲得整脸都是，吓得她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 　　问过知道是这个医理，马若玲就试着又喝了两天，热毒发出来，果然一天一个变化。 　　现在这张脸，不光皮肤细腻不少，原来鼓凸的痘块都萎缩消退了。 　　问过医生再补一周的药效果会更好，马若玲直接四千多块扔出去，一点都没心疼。 　　马若玲嘀咕着药的事，俞晶晶手也没闲着，既然没法看书，她就拉开抽屉，把自己前几天捡的几个小玩艺拿出来择选。 　　“你怎么把这个带回来了？！” 　　马若玲正说得兴起，看到俞晶晶手里把玩的东西，惊得下巴都掉了。 　　几块颜色暗沉的骨头随意摆在桌上，俞晶晶手里还拿着一个，对着光线仔细察看，还不时拿指甲抠下些粉沫来。 　　“不是学校的，我从后山拣的。”俞晶晶纠正。 　　“你捡这个干什么啊？怪吓人的。” 　　马若玲搓搓起了鸡皮的胳膊，又忍不住好奇探头：“骨头怎么这么小？跟课上看的不一样啊。” 　　“应该是名弃婴，骨架还算完整，就是时间久了风化得厉害。”俞晶晶拿起两块骨头敲敲，落下些碎骨渣。 　　“你也真是够用功的。”马若玲摇头，“平时课上多看看不就行了？还特意去拣。” 　　“有用。” 　　俞晶晶说完，没再继续搭理马若玲，拔拔拣拣，从骨头里择出一块质地稍好些的。 　　大学城周边有好几家较闻名的妇产医院，除了最大的公立二院以外，其他几间都是以收费昂贵著称的私立医院。 　　那些不敢进公立看医生冷脸，又舍得不钱去私立享受高端服务的学生，就只有去一些个人经营的妇科诊所寻找帮助。 　　个人诊所没有大医院严格的处理污物流程，碰上后知后觉月份熬大了的过来，落下的东西就随便弃在后山，给杂草做养份。 　　时间久了，那边就成了著名的乱葬岗子，名声大到有些渣父渣母想要弃养，也会把人往这儿送。 　　发现情况有些开始不受控制，政府开始着手整治，每天都会分派专管部门派人巡视，能抓就抓抓不到只找见孩子的，就送到福利院抚养。 　　经过十几年的整治，情况已经好转许多，但总难以彻底杜绝。 　　因为山上枯骨多，便时常有医大学生去拾捡，像俞晶晶这样为了课业找些零部件回来的，不在少数。 　　只是大一新生敢这么干的，还是寥寥可数。 　　马若玲看俞晶晶认真对待这几块小骨头，也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本想对应一下所学，捏上手又觉得背后凉飕飕地，赶紧又扔下了。 　　“要的话，这些可以拿走。”俞晶晶只取了挑出的那一块，将其他的推到马若玲那边。 　　“不要不要。” 　　马若玲手摆得风车一样，“这个我拿着，晚上都睡不好觉的。” 　　“嗯。” 　　当时拣了带到教室，好些同学都想顺两块，马若玲不要，等下午上课随便发发都能处理掉。 　　周芸跟徐纤巧推门进来，发现屋里药味淡了不少，这才满意。 　　“药包泡泡就行了，没必要倒出来煮，弄得一屋味儿。我看你也差不多好了，没必要再喝这些苦东西。”周芸嘀咕。 　　马若玲没争辩药包隔水热到底好不好，只不好意思地笑笑，回了自己位置。 　　“票什么情况？” 　　周芸抱怨归抱怨，该办的事毫不含糊，走过去拍拍马若玲。 　　“已经托人去弄了，两张没问题。”马若玲肯定点头。 　　徐纤巧探头，“两张？一张最少能进两人。既然有多的，就均给我吧。” 　　“你不是对白锦溪不感兴趣的吗？” 　　周芸跟马若玲尽释前嫌，相视一笑。 　　“中医交流会呀。我也报了中医药课程的，怎么不能去听听了？又不是为了他去的。”徐纤巧不耐烦地说：“我不白拿你的，钱照算，多付一点都没关系。” 　　要两张票就是打算好了徐纤巧要的，马若玲笑点头应了。 　　等周芸转身，马若玲走到俞晶晶身边，试探问道：“下周你还去不去？去的话，我想想办法也帮你弄张票？” 　　“不用了。”俞晶晶头也不抬，答得飞快。 　　俞晶晶已经确定自己身体异状跟那天闻见的香气有关系。 　　按豆豆的理解，她闻到那味道便生出饥渴，和它平时闻见血腥气时的腹如雷鼓，是一样一样的。 　　既然已经渴望血食，那便是身体开始产生进化反应，需要更多的养份促成下一步。 　　豆豆这个进化论，乍一听是有些道理，可是经过论证，却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 　　如果因为进化，身体开始对血食产生原始渴望，那么只要是新鲜可食用的肉类，都会无差别引发渴求。 　　俞晶晶试过去医院急救科，近距离接触那些受创严重的伤患。 　　豆豆激动得头都快把盒子撞烂，她却捂住口鼻，因忍不了腥气夺路而逃。 　　而且，如果真的开始进化，她不会毫无所窕。 　　豪叔进化时，她就在一边，亲眼看到他蜷在墙角，捂着头闷哼了几个日夜才恢复意识。 　　皮肤色泽改变，指甲增厚变利，这都是他获取战斗能力的初级改变之一。 　　因为得到了战斗能力，进化后豪叔出门觅食和寻找制作原材，再没有伤痕累累地回来过。 　　不论是争抢资源的同类，或是手握强大武器围剿尸族的人类，都伤不到他一根毫发。 　　枪弹撞击在铜皮铁骨上，只落下淡淡几道印痕，同类利牙啃噬，也只会在皮肤上来回打滑。 　　俞晶晶不知道自己进化后会随机获取什么样的能力，但不论是什么，总不会一点征兆都没有。 　　摸摸颈间蓝色骨珠，俞晶晶仿佛听到豪叔离世前最后的那些叮嘱。 　　【遇到危险，就要躲开。不知道的事情，别去探究根源，这样能活得久些。】 　　当时没会意，现在想想，终于理解了。 　　那天狂吞了一又四分之一支营养剂，让她肉疼到现在。 　　那味道绝不是血食的召唤，她对血食天生厌恶，一想到那腥气，不倒胃就是好的，哪有什么食欲大增的可能。 　　也许是那人当天佩戴了什么东西，又或是其他无法说明原因。 　　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打算去深究。 　　那香气虽妙，但接近后却会急剧消耗为数不多的营养剂，不需要过多权衡，俞晶晶很容易便做出了选择。 　　想活得久一点，就别找刺激！ 　　豪叔的话，有道理。 　　“我们先走了。” 　　马若玲抱着书，跟俞晶晶打了个招呼，就和周芸她们一块出了门。 　　周芸又开始抱怨马若玲不该喊俞晶晶一块上课，不过每次俞晶晶都很识相拒绝，她也只是唠叨两句就闭了嘴。 　　“她选的课跟我们的课重叠很多，都是一个宿舍，不搭句话也不好。”马若玲解释。 　　“行了行了。” 　　周芸懒得多说，跟上徐纤巧，三个人快步前行，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阶梯教室。 　　“马若玲！” 　　听到有人喊，跟在后面的马若玲转头，看到同系几个女生眉飞色舞地向自己冲过来。 　　周芸跟徐纤巧站在教室门口也没进去，跟马若玲一块等人过来。 　　“怎么了？” 　　这些女生跟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和表情，让三个人都很好奇，周芸抢在马若玲前头发问。 　　“有人找你！马上就来了，你就在这儿等着！哪也别去就这儿等！”一个女生抚住胸口，抬手阻住其他人剧透，“别问是谁，你等着就行了！” 　　“哟……”周芸瞟了马若玲一眼，“行啊你，男生都追到教室来了。” 　　马若玲震惊之后，红晕泛上面颊，不轻不重锤了周芸一把，“别开我玩笑！” 　　过来报信的几个女生听到周芸这话，面色各异，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说不定是真的呢。”有人小声嘀咕。 　　“看看就知道了。” 　　几个人退到一边，跟着心如鹿撞的马若玲一起翘首远望。 第055章 　　俞晶晶慢悠悠收拾好东西, 背着书包出了宿舍楼。 　　今天这堂课是基础课, 每个人都必须到，她没有人可以帮着自己报到打卡, 就只能一个人去顶。 　　好在听半节就能提前走, 不然硬撑在那里，总觉得浪费时间。 　　基础的东西，俞晶晶自己看看书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只有实操课才值得她下心力去学。 　　进大学本来是想随便混混的，可是一期考试过后, 发现成绩不太理解, 俞晶晶就把心思往这边多放了一些。 　　高中时一直位列前排, 她已经习惯获取优绩了, 陡然变成一差生, 实在没法忍。 　　盘算了一下时间, 等课完了再去做零工也不耽误，俞晶晶就加快脚步, 向着阶梯教室走去。 　　离上课还有半个多小时, 俞晶晶打得比较宽裕, 准备提前过去把多余不要的骨头给有需求的同学分分, 维系一下关系。 　　多的是人去后山捡骨头, 但能出马不落空, 或是捡到合心意的，少之又少。 　　比起别人，俞晶晶找人骨自然是行家里手, 随随便便就能拢一堆回来。 　　只是去了几次，能留下的也只有两块。 　　痛饮营养剂后，俞晶晶产生了前所未的危机感。 　　嗅觉又不可能完全屏蔽，就算有心避让，但味道这种东西防不胜防，万一下次又再撞到什么离奇香气，营养剂能够她几次造的？ 　　未知的事物最是恐怖，她忧心了几天，觉得只有开源才能缓解焦虑。 　　泡过福尔马林的食材，连豆豆都不吃，根本无法拿来做营养剂原料。 　　学好专业，或许以后能接触到新鲜血食，但她现在哪等得及。 　　嫌合适的材料难找时，豪叔偶尔也会取些高品质骨粉替代血肉。 　　虽然制出的营养剂差点效力，但山珍海味吃不到，咸菜萝卜多少也能顶一顶，俞晶晶就把目光投向了后山那些无人认领的原材上。 　　弄了一堆，留下两块能用的，俞晶晶已经很满意了。 　　阴金石有了，骨粉也能制。 　　如果岛上真有同类在长期收集制作营养剂的原材，不管是交换还是购买，都是一个好的来源。 　　正琢磨什么时候抽时间去岛上探探路，俞晶晶面色忽地一变。 　　幸好脚刹得快，在那股味道还未变得浓重之前，俞晶晶悬崖勒马，急退了好几步。 　　前天刚服过营养剂，身体处于较灵活的状态，她才能这么有这么快反应。 　　要是再晚几天，嗅觉迟钝，腿脚也不灵便，指不定冲到跟前都没回过神。 　　辨认风向，俞晶晶走到避风拐角处，探头向远处望去。 　　味道来源其实离她极远，五十米开外的阶梯教室门前，围了一堆人。 　　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在人群中极度显眼，不论是谁都没法忽视。 　　俞晶晶更是一眼就锁定了白锦溪。 　　不是因为他帅气身姿，而是那股连风向都无法左右传播的味道，实实在撞得她脑袋发晕。 　　“怎么了？”豆豆感觉到俞晶晶情况不对，嗡声嗡气问道。 　　“又碰到那个人了。” 　　她伸手拉开书包，把豆豆托到掌心递到前方，“你再闻闻看！” 　　豆豆很尽心地替俞晶晶做雷达探路。 　　半分钟过去，它缩回脖子，疑惑摇头，“没有什么味道啊。” 　　“就我能闻见吗？”俞晶晶不解。 　　“谁知道。你本来就怪，还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你觉得好的味道，我从来闻不惯，我觉得血食香甜，你又不喜欢。”豆豆跳到俞晶晶肩头。 　　俞晶晶猜测，“绝对不是血食的味道，我觉得他肯定贴身戴了什么东西，特别香！” 　　“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吃吗？香有什么用？能比血食有营养？能像血食那样，促成进化吗？” 　　豆豆提议，“既然他身上带了让你闻见就饥渴的东西，不如想办法弄过来，随便抓个人混着血肉吃了，也能治治你这挑食的毛病。” 　　“我不吃人。” 　　去大街上随便猎捕血食的提议，豆豆提过不下百次，俞晶晶懒得再跟它啰嗦这些没营养的话，抓住豆豆塞回书包。 　　今天的课必须要上，走又不能走，俞晶晶只能继续守在这里，等白锦溪离开。 　　风向再度转变，味道愈发淡化。 　　原有的一点饥渴感，很快就被克制住，俞晶晶终于能分点心，看这个易燃易爆物到底是为了什么来这里搞麻烦。 　　侧耳聆听片刻，俞晶晶面露疑惑。 　　“问诊？开药？” 　　听马若玲说得多，她知道白锦溪这样的医家嫡脉一般是不会随便出诊的，就算是上门求问，号也千金难求。 　　不知道今天是刮了什么风，居然把他吹到学校来出诊，也是离奇。 　　最重要的，他问诊的对象还是马若玲，那个一提到他名字，就要脸红尖叫的超级粉丝。 　　马若玲的脸已经红成了杮子，两只手揪在一起，说话都跟蚊子嗡一样，没人听得清她在答什么。 　　旁边一圈人围着，眼光来来回回在她跟白锦溪身上打转，羡慕也有不解也有，更多的则是嫉妒。 　　女生当中，马若玲连中游都排不到，偶尔化化妆勉强能贴上中等的标签，下午妆容暗沉就又得滑落下位圈。 　　站在修长帅气的白锦溪身边，她就像只秃毛乌鸦，被衬得暗淡无光。 　　大家想破脑袋，都想不通白锦溪为什么偏偏找上了她。 　　“我还好……邱医生开的方子很好的，药我已经吃过几副了。”马若玲克制住嗓音颤抖，瞅了白锦溪一眼，又飞速垂下头。 　　白锦溪目光落在马若玲身上。 　　因为天气热，马若玲穿着件吊带小背心，露出的脖颈和手臂上，一点斑痕也没有。 　　做好问明真相的打算，白锦溪第一站就到了学校门外的医堂分店查看会员卡使用情况。 　　马助理给出的会员卡，第二天就有消费纪录。 　　看过登记资料本就可以了，但扫见坐堂邱医生开的方子，白锦溪就有些忍不了了，直接提出质疑。 　　明明疑似狼斑疹，却用了这样治痘的方子，明显不搭杠。 　　若是服用不当，说不定还会加重狼斑疹的症状。 　　邱医生当时就辩解了，说那个女生没有狼斑疹的症状，很肯定自己开的方子没有问题。 　　到底有没有问题，看过才清楚。 　　有了登记资料，马助理很容易就查到了这名女生今天的对应课程。 　　现在亲眼瞧了，白锦溪开始怀疑自己当天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我用着很好。”马若玲羞涩地说。 　　想到今天过来的目的，白锦溪抛开疑惑，左右看了看问道：“我有事要单独问你，现在方便吗？”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捂住嘴，压下尖叫。 　　徐纤巧站在一边，指甲掐进了掌心，周芸也是脸黑黑地，一双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把马若玲烧成焦炭。 　　平时总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提到白锦溪就羞涩脸红，摆着手说自己配不上，只是粉丝喜欢偶像那种喜欢。 　　可是看看今天这状况，明显两人不是第一次接触了！ 　　脸上长痘治个包，居然还劳动白锦溪亲自过来问，要是说这两人没点事，鬼都不信！ 　　“看吧，我就说没错，真是找她的！”有人低声喟叹，“不声不响就逮了个大的！这可是白锦溪！马若玲真的太厉害了！” 　　“幻灭了！”有女生捂住胸口，“白锦溪到底是什么眼光啊？我这么好的不要，居然看中了马若玲，这是什么世道啊！” 　　不敢相信的事成了事实，芳心被击碎的声音连成一片，久久不绝。 　　“马上就要上课了……”马若玲下巴戳到了胸口，声音更小了。 　　“不会耽误太久，就问一句。” 　　这句话的岐义就更大了，不光旁边人误会，连马若玲都觉得这事是千真万确落到自己头上了。 　　“好，好吧。” 　　她向前走了一步，羞涩站到白锦溪身边，“我们去树林那边说。” 　　“去哪儿说啊？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不得的？！” 　　“就是，人家告白敲锣打鼓，到你这儿扭扭捏捏的，这可不真诚啊！” 　　一堆人酸溜溜地起哄，让马若玲的脸更红了。 　　她偏过头，盯着白锦溪垂在一侧的修长手指不松，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好，就在这儿说。” 　　这么多人堵着，白锦溪早觉得呼吸不畅了，为了避免浪费时间，他索性直接把话说开。 　　“那天，你为什么要那样看我？” 　　“什么？”马若玲抬了抬头。 　　“在台上，你为什么不让我替你把脉。是什么原因，我想知道。”白锦溪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 　　马若玲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什么台上？把什么脉。” 　　因为害羞，白锦溪说话的时候，马若玲一直低着头，抬也不敢抬。 　　白锦溪个子高大，只能看到她的脑顶心，一直都没注意她的长相。 　　现在她抬起头，露出一张陌生面容，令白锦溪微微一怔。 　　他确实记不清那天那个女生的长相了，但是眼前这个人，明显不是。 　　五官再模糊，那双眼睛他却不会忘记。 　　敏感、嫌恶且带着深重警惕，那个眼神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出现，不下数百次。 　　这个单眼皮女孩，眼中虽透着茫然，但看向他时，那种恋慕却是怎么也无法掩饰的。 　　这两种情感，绝对是天差地别，根本不用仔细辨认就知道绝不可能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所以，他找错了人？ 　　白锦溪冷着脸，转头看向马助理，“这是什么情况？” 　　马助理一直站在一边，也没发现人不对，顺着白锦溪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才猛拍了一把脑袋，“不对，不是你！那天上台的十五号女生呢？你怎么用了她的会员卡登记资料？” 第056章 　　“十……十五号？” 　　马若玲瞬间明白过来, 面色渐渐转白。 　　周围扫来的惊异目光让她浑身上下有如针扎, 明明头顶烈阳，背心冒出的却是阵阵冷汗。 　　“没错, 那天上台的不是你。” 　　马助理上前一步, 仔细打量，“会员卡是我给那个女生的，怎么会在你手上，还去店里做了实名登记？” 　　他是问过才带着白锦溪直接来教室的，那几个女生把她围在中间, 还没近前就把人推了出来。 　　白锦溪腿长走得又快, 说上话马助理才跟过来, 两个人有问有答进行得还算顺利, 他哪知道找错了人。 　　白锦溪当他办事不利, 可马助理心里也委屈, 见这个女生支支吾吾也不说话，声音便加重了些。 　　“我们要找的, 是那天交流会上台的十五号女生。当时没能问诊, 白先生一直记挂着, 去分堂调取资料发现方不对症, 才特意过来看看。” 　　白锦溪亲自来学校找人, 马助理也没多阻止, 想着马若玲也是个本家，能有他帮着看看也是运气。 　　感觉到白锦溪针扎般的目光，马助理一肚子委屈没处诉。 　　“她的会员卡怎么会在你手里？那个女生人呢？” 　　马若玲颤着嘴唇, “你，你们要找的，是俞晶晶吗？卡是她给我的，她送我的。” 　　“送你？”马助理目瞪口呆。 　　这可是八五折会员卡。 　　当天马助理摸遍全身只摸到这个，看俞晶晶站在台上不走，担心又横生枝节，才咬牙把这卡给了出去。 　　普通人拿几副药，最多几百上千块，打八五折也就便宜一百两百算不得什么。 　　可这个卡是全国医堂通用的无限制折扣卡，拿医堂里的上等药材，一样也是按折扣价来算。 　　千年灵芝山参什么的，随随便便折下来，可不是个小数目，拿出去倒卖腰包都要赚肿。 　　给出去后，马助理颇觉后悔，一直在琢磨想办法另给些补偿，把这卡收回来。 　　今天跟着白锦溪特意到学校找人，他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这样的卡，随便送人？ 　　借出去用用还能理解，现在可是直接给这女生做了实名登记，真正挂在她名下了。 　　马助理脸上怀疑浓得要滴下来，旁边围观的同学也觉得马若玲这话有问题。 　　“医堂的会员，最少也是九八折吧？就是平时买买金银露也能省不少，谁会这么大方便送人？” 　　“听说会员卡是购药达到五万以上才能拿到，还不是免费送，找关系至少也要二百一张，正价是499。” 　　“499能买我就买了。平时金银露我都是当饮料喝的，能折一点是一点，等我回去算算积分卡消费金额，够了就去买一张。” 　　一说起来，那些本不知道会员卡有多难得的同学，看向马若玲的眼神也都变了。 　　马若玲扁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委屈辩解，“真的是她给我的！不信……不信等她来了，你们问她！” 　　周芸站在一边，早忍不住了，从人群挤出，走到马若玲身边拉了她一下，“你不说这卡长辈送的吗？怎么又变成了俞晶晶的了？” 　　白锦溪眉头微挑。 　　“俞晶晶？哪里可以找到她？”白锦溪对会员卡在谁手上半点兴趣都没有，直抓重点。 　　马若玲吸吸鼻子，“她也是今天的课，一会儿就来。” 　　白锦溪声音轻柔，问询时也没马助理那样不耐烦，若是平时，能这样近距离站在他面前，听他这样温和地跟自己说话，马若玲乐都要乐疯。 　　而现在，马若玲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当今天从没遇到过他才好。 　　“还有多久上课？”白锦溪转头。 　　马助理还没开口问话，旁边立刻有人抢答，“十分钟！最多十分钟就上课！” 　　抢话的人是个女生，看到白锦溪向自己点头致谢，激动得双颊通红，揪着身边同学的衣服拼命拉扯，“他看我了！他跟我说话了！” 　　十分钟并不算久，既然来了，当然要找人正主。 　　马助理将车停到不远处的林荫下，白锦溪坐到后座，“这次看清了，确定是她，再叫过来问话。” 　　“知道了。”马助理擦了把汗，把车内冷气打足，紧盯着教室不松。 　　围在那边的人群并没散去，不少女生目送白锦溪离开，又踮着脚往这边瞧，嘻嘻哈哈贴耳私语。 　　那个被认错的女生还没进教室，似乎被人堵住在台阶上，不知在说些什么。 　　“所以这卡真是俞晶晶给你的？还骗我们说是长辈送的？”周芸质问。 　　想进教室去路被堵，周芸又咄咄逼人，马若玲擦着眼泪，委屈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早知道是俞晶晶的，我们就不会用这卡了！你说你干的这是什么事！” 　　马若玲没法辩解，只能默默垂泪。 　　徐纤巧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好几次托马若玲帮着去校外医堂买折扣药品，脸色也不太好看。 　　她跟周芸对俞晶晶从来没什么好态度，想挤兑就挤兑，想挑刺就挑刺。 　　看不惯俞晶晶，无非是觉得她临时插进来，没有参与宿舍改造，白享受一应用设施是占了大家便宜。 　　因为穷酸，也不好跟她太计算这些，只能平时有事没事就把话扯出来说说，平衡一下心理。 　　俞晶晶似乎是默认自己理亏，对她们这些不好的言语，从没什么特别表示，一副老实姿态。 　　现在发现这段时间拿马若玲折扣卡占便宜买的药品，居然是俞晶晶的，徐纤巧跟周芸心里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俞晶晶从没说过这些，看着她们大包小包往宿舍提，还对这折扣赞不绝口，不知心里在怎么腹诽。 　　周芸买得少，算算也就占了俞晶晶一两千的便宜，徐纤巧却是买了好几样贵价补品给家里寄回去了。 　　算算折扣，两三万是有了。 　　为了感谢马若玲帮自己用折扣卡买药，徐纤巧这几天没少请她下馆子，还买了两件品牌小首饰送她。 　　现在想想，真是包子喂给狗吃了！她还拿得那么心安理得。 　　心里有气，徐纤巧也顾不得维持形象，跟着周芸一起数落起马若玲。 　　马若玲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旁边还有人捂嘴偷笑，跟后来人讲刚刚她误会白锦溪是来跟自己告白的事，更是让她的脖子一缩再缩，衣服角都快被搓烂。 　　八卦聊得再开心，课也是要上的，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纷纷回了教室。 　　“行了，上课了。”徐纤巧拉了周芸一把。 　　周芸狠瞪了马若玲一眼，“你自己胡吹乱坎就算了，别拉着我们一块儿丢人！再有下次，给你校公告栏贴大字报去！” 　　马若玲忍了没反驳，委屈点头。 　　明明是周芸跟徐纤巧图便宜，非要借会员卡买折扣药，她帮着跑腿受累也没得多少少好处，还弄得里外不是人。 　　看周芸跟徐纤巧进了教室，马若玲从包里摸出镜子，快速整理糊乱的眼线和花掉的粉底。 　　身边三三两两有人经过，每个人投来的眼神都别有意味，马若玲强压下难堪，飞速弄好踮脚向远处跳望。 　　事情都是俞晶晶牵出来的！ 　　等人来了，一定要叫她给个说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马若玲站在教室外面，一直等到老师到了，也没看到俞晶晶人影。 　　“站着干什么？不上课？”老师扫了马若玲一眼，催促道。 　　马若玲只能跟着他走进阶梯教室。 　　位置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只有零星空位，马若玲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艰难挤进位置，脸又开始烧红一片。 　　老师低头点名，叫到的人一个个喊了，他就在名字后面一个个打勾。 　　“俞晶晶。” 　　“到。” 　　马若玲猛地回头，正对上后排徐纤巧目光。 　　“你怎么帮她打卡啊？”周芸戳了戳徐纤巧。 　　“拿人手短。” 　　周芸听了也没话了，看马若玲望着这边，又狠瞪了她一眼，等她慌忙低头，这才收回目光。 　　盼着俞晶晶过来的，除了马若玲以外，就只有一直等着车里的那两位了。 　　看到教室已经开始上课，白锦溪不耐烦地敲敲玻璃，“还没到吗？” 　　“没有，我一直盯着呢。” 　　在车里怕看漏了，马助理一早就站在路边等，每个女生都仔细瞧过，却都不是那天的十五号女生。 　　在白锦溪的催促下，马助理摸到教室外，透过窗户从上扫到下，眼睛都盯疼了依然一无所获。 　　“逃课？” 　　“应该是……”马助理坐回车内，一边擦汗一边说：“知道名字再打听也容易，找到人我直接带她去医堂，好过在这里守着浪费时间。” 　　白锦溪耐性早已耗尽，烦躁地摆摆手，“回吧。” 　　车顺着校园大道急驰而出，出校门时连出入登记都没做就被直接放行，迅速汇入车流中。 　　俞晶晶坐在站台长椅上，猛然抬头。 　　那股味道一闪而逝，无踪可寻。 　　“走了……” 　　她起身远望，看到那个见过的车牌拐入弯道，这才安了心。 　　“喂？喂？” 　　俞晶晶赶紧举起电话，“喂，我在。是的，这几天确实有些事忙不开，麻烦秦老师帮我请个假了。最多一个星期，不用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钱也够。嗯，再见。” 　　公交车到站，俞晶晶收了线，扶着把手上了车。 　　“终点站到吗？” 　　“到，795路，终点站海湾码头！”司机提醒，“路远，至少四十分钟。” 　　“谢谢。”俞晶晶点头，足额投币入箱。 第057章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俞晶晶拉开遮阳帘, 推开窗户。 　　新鲜空气涌入，又带来一股热涌, 阳光落到她雪白面颊上, 莹莹生辉。 　　795路车型比较旧，空调虽有却等于摆设，窗关着反而憋闭。 　　后排坐着的两个学生本想让俞晶晶赶紧把帘子拉上，至少把光线挡挡，可是看到她长得漂亮, 就忘了初衷, 开始挤眉弄眼评头论足了。 　　俞晶晶并没在意旁人议论, 托腮远望, 想到刚刚自己看到听到的, 眉心不由自主地凝到一处。 　　她没兴趣去了解白锦溪找自己的意图, 只知道他这个行为非常危险。 　　若是真被他寻到了，找上门来, 自己将会再次面临极重大的损失。 　　就算白锦溪是来送钱的, 她也得避退三尺。 　　营养剂比钱可重要多了。 　　白锦溪在误以为马若玲是她的时候, 说话时面色犹为凝重。 　　俞晶晶并不太能从人的脸色中看出其想法, 但也约摸知道这人找她没什么好事, 所以在事情结束后, 毫不犹豫选择退离。 　　本就打算抽个时间去海岛探一探，也是择日不撞日了。 　　俞晶晶点开手机，划出地图细细搜索。 　　在半山看到的那个海岛, 距海岸极远，普通人站在码头远眺，估计只能看到一点点岛尖。 　　俞晶晶是因为目力好，才能发现那只海鸥的落脚点，真要坐船过去，来回都要花费不少时间。 　　“珠贝群岛……” 　　指尖点到海面上散落如芝麻的一小块岛屿，俞晶晶再怎么拉大，也没法确定当初看到的是其中哪一粒。 　　那个无人岛，连名字都没有，跟其他十几座大小不一样的岛屿，混编到了一块。 　　想登这样的荒岛，不是件易事，估计租船的时候得费一番口舌了。 　　“是准备上岛吗？” 　　坐在后面的男生没忍住，探头询问。 　　“嗯。”俞晶晶点头。 　　“这么巧！我们也是准备上岛玩的，这两天没课，听说汝留岛最近在办电音节，正好去凑个热闹。” 　　发现俞晶晶并不像一般女生那样对陌生人格外警惕，两个男生愈发殷勤。 　　“我去珠贝群岛，那边应该没有电音节。” 　　“珠贝群岛？” 　　两个男生茫然对视，“什么地方？” 　　附近著名的游览景点都在岛上，为了招揽学生生意，原先靠着古刹和遗迹为卖点的几个大岛纷纷改变路线，弄出许多青春味十足的项目吸引眼球。 　　汝留岛的电音节最近风头最盛，其他几个岛也不甘落后，天天在学校门口发广告，声势搞得极大。 　　就算是大一新生，看多了广告，对这些岛名也都如数家珍。 　　可珠贝群岛是什么玩艺？新开发的吗？ 　　俞晶晶没再搭理后面男生。 　　她冷着脸，低头划手机，两个男生自己说得无趣，只能把头缩了回去。 　　“珠贝群岛在哪儿啊？怎么从没听过？” 　　一个人也拿了手机搜，想再找找话题，结果搜出来发现是一片无人开发的荒岛，悻悻摇头。 　　知道俞晶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撩，话搭上却给个软钉子碰，两个男生彻底放弃了想法，开始联机搓游戏 。 　　上车五十分钟后，终点站抵达。 　　车上只剩俞晶晶一个，听到司机招呼，就背书包下了车。 　　下午两点，阳光正烈。 　　因为是工作日，码头人不多，轮渡也停在一边，并没按排班表上的时间准点出发。 　　俞晶晶沿着码头走了一圈，看到远处有不少等活的私人船只，往那边走去。 　　“什么？珠贝群岛？那是哪儿啊？” 　　“没听过。” 　　“轮渡到不到？知道大概方位吗？” 　　俞晶晶抬手，对着正西北方向指了指，“那边。” 　　几个船夫抬手搭棚远眺，眼睛眯成了线，也没发现俞晶晶指的是哪座岛。 　　“怎么了？” 　　远处走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浑身湿哒哒，看样子刚从海里起来，手上还拎着一条怪鱼，不时弹跳板动，新鲜劲十足。 　　“郝安，这个学生想租船上岛。”有人指指俞晶晶。 　　郝安看了一圈，发现平时抢生意抢碰头的几个人没一个站出来拉人，疑惑看向俞晶晶，“你想上哪个岛。” 　　“珠贝群岛，其中一个。” 　　俞晶晶把手机上的地图调出来，指着一片小芝麻说。 　　“那个地方？”郝安眉头一跳。 　　“你知道是哪儿？”立刻有人凑过来，“怎么走啊？” 　　“得了吧，他会告诉你？好不容易来了生意，当然是自己赚了。” 　　郝安摇头，“那是一片荒岛，有的地方连插脚的位置都没有，浪一打船撞上去就碎，这钱可不好赚。” 　　“撞船？” 　　听到船会有影响，几个船主都熄了抢活的心。 　　“得，这活你接吧。” 　　“能不能接自己掂量，数也提前说好，最好付一半定金，可别两头落空。” 　　有几个船主走了，还有两个留下来，想看看郝安到底跟这女孩怎么谈。 　　“你知道位置？”俞晶晶问。 　　郝安笑笑，“知道，捕鱼的时候绕过那儿。” 　　“包船过去，什么价？来回。” 　　“你真想去啊？去那儿干嘛啊？荒的，什么都没有。” 　　郝安上下打量俞晶晶，见她背着个学生书包，瘦瘦白白骨棒又细，根本不像是那种喜欢探险的旅行者。 　　“听说岛上有药材，想去采点。我是医大学生，老师布置的作业。” 　　“这老师太误人子弟了，什么不得了的药材，还非得到那种险地儿去取啊？你别是听错了吧。” 　　“听人说那附近有这种药材，从这边过去也近。要是到外省采，时间久来回路费也高，不合算。” 　　旁边有船主插嘴，“附近海岛上是有药材，前两年就有人租船出去采过，不过不知道是上什么岛。” 　　“肯定不是荒岛了，连个码头都没有，上下多不方便。” 　　“能去吗？”俞晶晶望住郝安。 　　“你能出多少钱？”郝安走到自己船边，把刚捞鱼扔了进去。 　　“你要多少？” 　　“你还是学生，肯定拿不出太多。钱少了我出这趟划不来，还是算了。” 　　“我必须去的，你开个价。” 　　“来回？”见俞晶晶诚意满满，郝安想了想说：“两万。” 　　旁边两个船主都瞪大了眼，“郝安，你也太黑了吧！上个岛就要两万，花得了多少工夫啊。你这不是宰人吗？” 　　自己接不了活，也看不得别人赚钱，郝安知道这些人的性子，撇嘴笑笑，“我说了，那不是容易去的地儿，你以为这钱好赚啊？” 　　他转身蹦上船，身子晃了晃又稳住，“你们要是能去，就跟这姑娘谈呗，少要点也是可以的。” 　　两个船主嗤之以鼻，“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开两万？有哪个冤大头上这个当。” 　　“可以，先付一万。” 　　俞晶晶早有准备，取下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沓扎好的红票，扔到郝安的船上。 　　郝安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俞晶晶连价都没还就应了。 　　看到砰一声砸到船上的钞票，他讶异抬眼，“你来真的啊。” 　　俞晶晶扶住边栏，利落跳到船上，“走吧。” 　　“喂！小姑娘，你上当了！” 　　“哪要两万这么多？你还还价呀，租船上岛按行情最多是收五千，就算远一点，你还个八千也可以啊。” 　　两个船主也没料到俞晶晶这么爽快，看到一万块的票子，眼都急红了。 　　郝安本来不太想接这活，现在人也上来了，定金也付了，再看两个船主跟着坏生意，二话没说就把船开出去了。 　　开了十来分钟，郝安回头，看到俞晶晶稳稳当当坐在甲板上，盯着要去的方向，忍不住走了过去。 　　“那边真的很危险。就算把你送上去了，走不了两步也被虫蛇赶下来。” 　　“没关系，我既然要去，就有准备。” 　　“路远，过去至少半天，到那边天都黑了，万一天气不好，再有个风浪……” 　　“能保证安全吗？”俞晶晶转头。 　　“只要不上岛，安全绝对可以保证。你别看我这船破，但质量杠杠的，再大的浪也拍不翻 。”郝安自信满满。 　　“那就行了。我上了岛，你就在外面等着，最多一两天我就能出来了。” 　　“一两天？”郝安失声。 　　“要采好几种药草，找起来估计有点麻烦，时间打充裕些。” 　　“你睡哪儿？吃什么？万一碰到毒虫野兽，怎么办？” 　　“我有准备。” 　　俞晶晶没再说话，郝安追问了好几句，看她油盐不进，只能作罢。 　　不管怎么样，一万块钱收了，地方总要送到。 　　那些个荒岛，从远处看就知道上不了，等去了看着了，估计念头就会打消了。 　　凭着这个想法，郝安很快就把船开到了群岛附近。 　　船开得快，天刚刚擦黑，海平线上还有桔色晚霞，把串起来的几座岛屿映得分外美丽。 　　因为荒凉，这里都是原生态的美景，从未被人为破坏过。 　　海欧远飞，树影摇曳，别有一番风情。 　　“就是那座。” 　　原以为找到自己看好的那座岛要花费些工作，没想到刚到地方，俞晶晶就一眼认出来了。 　　“开近一点。”俞晶晶站到船头，眼中闪着兴奋光彩。 　　“不是，你真去啊？”郝安白了脸。 第058章 　　俞晶晶预估了一下距离, 觉得直接游过去也不算远。 　　豆豆感应到了她的想法, 从运动衫宽大口袋里探出头，急不可耐地小声催促, “走走走！” 　　会对人类带来灭顶之灾的幽暗深海, 尸族却能如履平地，只要体力接续得上，在海里游上几天几夜都不是问题。 　　船只在岛边来回打转，就是不敢接近，别说豆豆不耐烦, 俞晶晶也有些耐不住了。 　　要是她一个人开船过来, 想下水就下水, 想靠岸就靠岸。 　　现在却因为这个船主的踌躇不前, 白白耽搁时间。 　　眼看着天际红光渐渐消失, 整片夜空化为暗蓝一片, 俞晶晶再次催促，“刚才的涡流也已经绕开了。还需要多久才能上岸？” 　　“天都黑了, 现在上去能干嘛？”郝安站在破旧船舱里, 推开玻璃窗劝道：“我看还是先回吧。” 　　这几年火起来的那几座岛, 以前也是荒芜一片, 直到有人上岛探到几处遗迹以及古建筑残体, 才靠着旅游业翻了身。 　　郝安算是胆大的, 跟船出海捕鱼时，几次特意绕路过来这边荒岛，也盼着在这些荒岛上找些能换钱的东西带出去。 　　珠贝群岛离岸远, 又有几处不好走的暗礁，不是没人打过这边的主意，却都是趁兴而来失望而归。 　　小些的岛倒有沙滩，有没有古建筑残体一眼就能看穿，根本没上岸的必要。 　　大一点的四周都是陡峭崖壁，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要是风浪大离得近了，直接就能撞成渣。 　　走远路绕到这边的都是出海的大渔船，为了不确定的东西冒失船的风险，这个帐谁都会算。 　　时间一久，这些破岛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也就穷得响叮当的郝安犹不心死。 　　正是因为探过，郝安才知道上岛风险有多大，不光陡崖枯树拦阻去路，连这附近的海鸟也贼凶贼凶的。 　　离得近些，落一船鸟粪都算好的，狠些的直接照着人扑啄，爪尖嘴利几下就能把身上钻得鲜血淋漓。 　　郝安见识过一回，就只敢远远绕边过。 　　海鸟也不是时常守岛，刚过来的时候郝安就注意过，岛上盘旋的鸟数量较少，他才放心靠近一些，让俞晶晶看清事实。 　　没想到的是她亲眼见了这岛上凶险，居然还执意要贴过去，用海上涡流的借口绕开也没用。 　　“回去？”俞晶晶转头，“都到这里了，为什么要回去？” 　　郝安也不好说送她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让她打消念头的，憋了半响只能说：“天太黑，船不好靠岸，不是不去。” 　　俞晶晶指向南方，“那个岛应该好上一点，先去那边吧。” 　　她指的挨着前面这座大岛不远的一小岛，借着月光朦朦胧胧能看到树影摇曳。 　　凭借方位，郝安记得那座小岛旁侧有片平缓沙滩，能抛锚停船。 　　但能停船又怎么样？黑洞洞的上岛采药？ 　　就算俞晶晶不在乎自身安危，他把人带到这里，也有一定责任在。 　　“那边也不好登岛，都是乱石，会撞船底。”郝安直接拒绝，“今天太晚了。先回去，明天一早咱们再过来。” 　　说着话，郝安就开始调转船头准备离开。 　　睡一晚，登岛的冲动劲也该消了，就算俞晶晶非得再转回来，他不开船就得了。 　　就算再迟钝，俞晶晶也听出这位船主是在找借口，不愿登岛。 　　“那边没有乱石，水面很平稳。” 　　俞晶晶走进船舱，将郝安舞得飞转的舵盘反推了半圈，船身立刻一偏，向着她所指的那小岛驶去。 　　“喂，你干嘛啊！” 　　郝安被俞晶晶的动作吓了一跳，想要把舵掰正，却发现俞晶晶力气极大，不管他怎么往下压，都撼动不了半分。 　　“你要是怕，就在船上呆着。”俞晶晶面色沉静。 　　这艘旧船驾驶方式极简易，一路驶来，郝安那几下操作俞晶晶早就烂熟于心，根本不用他掌舵就把能船开得稳稳当当。 　　“喂！你别加速啊！”郝安白着脸，一把扶住窗弦，失声大吼。 　　本就离岸近，再照这个速度冲过去，怕是要一头撞到沙滩上去。 　　俞晶晶对距离的估计比郝安精确，借着淡淡月色，轻松绕开两处暗涌，把船靠到了岸边。 　　“你来停。” 　　郝安没演示过怎么停船，俞晶晶便不会，主动让开驾驶位置。 　　吓得面无人色的郝安终于夺回了控制权，这才觉得找回一些底气。 　　“你不是真要上岸吗？疯了吗？你就不怕林子里有野兽？不怕蛇虫鼠蚁什么的？” 　　放下锚，郝安看俞晶晶翻出备好的塑料袋把书包套好，准备直接跳下水走上岸，赶紧拦住。 　　“我有自保能力。” 　　月光下，女孩面目沉静，语气虽淡，却带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笃定。 　　郝安垂眼，看了看她抓住书包的双手。 　　指节雪白纤长，细细瘦瘦地仿似一掰就断，可刚刚跟他抢舵的时候，却像钢筋焊住一样，下再大力气也没办法抢回。 　　郝安信了她有自保之力这个说法。 　　有这个怪力，就算对上几个青壮也不在话下，但岛中野兽不是人，不会按一拳一脚的套路出手。 　　“有电筒吗？借一个。”俞晶晶问。 　　郝安从口袋里摸出只电筒，犹豫递出，“防水的……” 　　“谢谢。” 　　俞晶晶接过，转身攀着船沿软梯正要往下走，郝安在甲上板上忙乱了一阵，背着个巨大包袱却也跟过来了。 　　“你一个女孩子，单独上岛实在不安全。我既然带你过来了，就有义务保护你的安全。” 　　郝安黑着脸继续说明，“只要咱们在岸边呆着，不要进林子太深，就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我没打算进去。”俞晶晶仰头。 　　听到这话，郝安绷着的面颊松缓不少，“那就好。” 　　还好没彻底失了理智，不然凭他的力气，想把人拽回来怕是难度不小。 　　船离岸极近，两人入了水，水线只齐腰间。 　　郝安本想走在前面引路，把控进岛方向，谁知道俞晶晶脚下像是装了推进器一样，完全无视水中阻力，用远超他一倍的速度上了岸。 　　“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豆豆钻出口袋，甩了甩身上海水不耐烦地问。 　　“硬要跟来，也没办法。” 　　俞晶晶拧了拧被沾湿的裤腿，弯腰左右打量。 　　这座岛极小，刚刚船只围着打转的时候，就已一眼望穿。 　　中间有一片密林，后面是乱石滩，能停船的只有这一侧沙滩。 　　岸上密密麻麻散布着被浪吹上来的蛤蜊空壳，因风化多年，踩下瞬间碎裂，发出脆响。 　　闭眼深吸了口气，除了腥咸海风外，俞晶晶没闻见任何与同类有关联的气息。 　　虽微有失落，她却并不气馁。 　　同类气味的讯息，经历数个世纪后已变得模糊不清，特别是那些气味中带有的鲜明元素，在目前社会中已极难寻觅。 　　身体腐烂的味道，满满的血腥气，哪怕隔着数公里，俞晶晶都能敏锐嗅到。 　　而现在，茹毛饮血的时代早已过去，连豪叔出门撞见同类，还需要仔细辨认，换成常年呆在基地底层的她，就更困难了。 　　“别往里面走啊！”郝安气喘吁吁地上了岸，发现俞晶晶背着包像是准备进林子，急得跳脚。 　　“就在周围转转，不进去。” 　　俞晶晶走得快，郝安追了几步，发现完全跟不上，只能停下脚步。 　　海风阵阵，吹得林间树叶噼啪作响，四周昏暗一片，不拿出手电连五指都辨认不清。 　　郝安缩缩脖子，飞速掏出根电棒按亮，向俞晶晶照去。 　　感觉脚下出现了一团光，俞晶晶定了定脚步，后知后觉地摸出手电，照亮前路。 　　其实不用这东西她也看得清路，要电筒只是为了显得正常一些。 　　“别走远！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事，就大声喊！” 　　“知道了。” 　　俞晶晶的声音远远飘来，电筒光亮也变得微弱。 　　郝安扯着嗓子又喊了两声，见她嘴上应着却依旧执着前行，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个女孩胆这么肥，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他就不会出这趟船。 　　虽是夏日，海水沾衣衫还是带来些微寒意。 　　郝安身子哆嗦了一下，赶紧把背上包袱打开，撑开了帐篷。 　　这是个小的双人帐篷，打了几块补丁，虽然破旧，但也勉强能遮挡风雨。 　　缩进去从防水袋里拿了裤子换上，郝安再伸头出来，已经完全看不见俞晶晶的手电光了。 　　心里虽焦急，但郝安却不肯再出帐篷一步。 　　不光没出来，他还迅速取了几块燃料点着扔进铁盆，推到帐蓬外再拉紧了拉链。 　　只要有火光，野兽就不敢近前。 　　除了偶尔往盆里丢点燃料，郝安一直缩在帐蓬里，头都不敢再探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郝安眼皮实在撑不住，开始上下打架。 　　记着火盆，他没敢睡熟，打几下呼噜就又清醒过来。 　　外面风声依旧，海浪拍打沙滩，两下合奏就像是催眠曲一样，让人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睡得迷迷糊糊时，郝安忽地听到几声异响。 　　帐蓬外火盆燃料几乎用尽，只隐约跳出微小火苗，维持着一点点光线。 　　几道虚影自这光中掠过，在帐蓬上投下诡异暗影。 　　郝安睁开眼，正看到一个诺大影子从帐篷门前滑过，吓得迅速抬手捂嘴，将惊呼扼杀喉间。 第059章 　　花了一个多小时沿着外围环岛走了一圈, 俞晶晶最终放弃。 　　她的目标本就不是这座岛。 　　船主不肯上大岛, 硬要调头回家，俞晶晶才退而求其次, 把船带到这座小岛停泊下来。 　　本想着趁夜游过去, 让船主在这边泊两天，自己事办完了再回这边上船。 　　谁知道他竟跟着一块下来了，还傻乎乎搭了个帐篷等她回。 　　要是直接这么走了，这人真的一根筋满岛寻，发现人不见了, 不知道要引发多大麻烦。 　　没鱼虾也好, 两座岛离得近, 万一有什么踪迹可寻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 俞晶晶才花了这么长时间四下搜寻, 最终落得一场空。 　　“你看看这边环境, 哪是人住的？尸鸟也只见了那一只，我觉得那座大岛上也不一定有同类。” 　　转了这么久一无所获, 豆豆比俞晶晶还失望。 　　“来都来了, 看看再说。” 　　俞晶晶虽抱着希望, 但也知道这希望并不很大。 　　岛上有喂养尸鸟的同类, 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而已。 　　就像豆豆说的, 这几座荒岛实在不是适宜居住, 哪怕对环境要求不高的尸族，也不会愿意呆在这种荒凉之地。 　　豪叔最后见到的几个同类，已经极懂得以安全面貌隐匿于人类社会之中。 　　根据这些同类的谈吐穿着, 豪叔猜测进化后的这些同类应该都在社会中取得了一定的地位与成就，和他们脑海中数世纪前的固有同族印象区别极大。 　　想在人类社会中获取财富，对于拥有长久寿命的尸族来说，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 　　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累计财富握在手中，享受过社会发展的种种便利，这些艰难存活下来的同类，怎么可能呆在荒岛野地里养鸟玩？ 　　不过那只尸鸟确实有驯化过的迹象，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这一趟还是必须走的。 　　万一，万一真能找到呢？ 　　俞晶晶摸摸书包。 　　因为有准备好的封塑袋，书包一点都没打湿，里面缠了好几层存了阴金石和磨制过骨粉的盒子也非常安全。 　　东西虽不多，但也是制作营养剂必不可少的原料。 　　找到同类就能找到食物，这话很正确，不然他们也没法存活至今天。 　　但这食物，不会从天上掉，拿不出交换物，食物再多也不会随便给人。 　　既然小岛上寻不到，就只能去大岛上找了。 　　反方向转回，远远看到帐篷，俞晶晶加快了脚步。 　　离得近了一些，她才发现这只简陋的帐篷在瑟瑟发抖。 　　蜷在一团的人影，手中举着只电筒，影子落在帐篷一侧，能看得出他背心紧靠角落，浑身上下筛糠一般。 　　帐篷抖得厉害，不是海风大，全是他在里面做发动机引起的。 　　俞晶晶觉得有趣，站着看了一会儿，才往那边走去。 　　郝安这个人，胆子还是有，不然也不会这么清楚荒岛路线。 　　她下船的时候，再不情愿，因为担心也跟过来了，俞晶晶知道他是好意，才没冷然拒绝。 　　还以为他有多大胆，自己一离开，就慌不迭地搭了个帐篷缩进去，也不知道一个人在这儿抖了多久。 　　离帐篷还有几步距离时，俞晶晶猛地抬头，目光锁定头顶掠过的几只海鸟。 　　这段时间一直盯梢的那只尸鸟混在其间，身型比其它几只要肥大得多，一双红眼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跟俞晶晶对上目光，它张嘴欧欧嘶号几声，似乎是在警告，又似乎是在打招呼。 　　俞晶晶还没做出反应，这只尸鸟便陡然俯冲下来，撞到帐篷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郝安嗷地嚎叫一声，四肢挥舞，吓得差点把小帐篷整个掀翻。 　　“滚滚！！滚开！” 　　他拼命绕动电筒，想用光亮抵抗外面的怪鸟，但海鸥却丝毫不惧，反用脚爪抠住几乎燃尽的火盆，腾身而起。 　　飞到帐篷高处，它爪子一松，盆里燃料倾倒下来，扬扬洒洒落到帐篷顶上，噗噗嗤出几团白烟。 　　俞晶晶抓住帐篷支架，迅速晃动数下，燃料四散滚落，这才没烙出一片窟窿。 　　俞晶晶晃动帐篷的动作，比起尸鸟攻击动静来得大。 　　郝安心跳得又急又快，呼吸都快凝住了。 　　外面虽没了光线，但他凭本能知道有个身型更大的野兽出现了，身子疯狂后退，顶在帐篷角上又觉得背后发凉，又弹起趴到中间。 　　“阿弥陀佛！耶苏玛丽亚！天使妈祖……嘛里嘛里哄！！”郝安抱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 　　他现在连躲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躲了，只能用这种鸵鸟姿态，靠着八方神佛来保佑安全。 　　帐篷拉链发出刷地声响，郝安身子又是一抖。 　　“你还好吧？” 　　俞晶晶探头，瘦白小脸上神色淡淡，声音也很平静。 　　郝安猛地抬头，看到是她，下意识伸出手揪住她衣袖，“快进来！外面危险！” 　　俞晶晶不防，被他扯得踉跄进了帐篷。 　　原先抖得拿不住电筒的手如今却又稳又快，郝安屏住呼吸，两秒不到就把拉链归了住，拦着俞晶晶往后坐。 　　“怎么了？”俞晶晶明知故问。 　　“外面……外面有东西。” 　　郝安也说不好外面是什么，他根本没敢探头去瞧。 　　因为有翅膀呼扇的声音，原以为就是几只迷了路的海鸟，但帐篷受到袭击后，这个想法就被迅速推翻了。 　　附近荒岛上会攻击人的海鸟郝安也遇见过，但却都没有今天碰到的这几只凶猛。 　　撞上帐篷的力道和声音，大得非同凡响，要不是布料结实，早就被撕开裂缝。 　　这些东西攻击得这么猛，郝安根本不敢想要是被它们撞进来，自己会被撕成什么。 　　还有刚刚那个从侧面撞动帐篷东西，听起来又是陆上的猛兽…… 　　郝安越想越心惊，背心冷汗顺着往下溜，面色看起来比俞晶晶还惨白。 　　“外面没什么东西，我过来时，只看到几只鸟。”看他怕得厉害，俞晶晶安抚。 　　“鸟！就是鸟！”郝安握紧电筒，“一群怪鸟！特别凶！” 　　“是吗？我看它们都飞走了。” 　　“真的？” 　　郝安一喜，沉下心仔细去听，外面静悄悄的，也没有刚才的密集攻击。 　　试探着拉开一条细缝看了看，他放松地一屁股坐回，“走了……” 　　俞晶晶将帐篷门彻底拉开，钻了出去。 　　亮着灯的小船在海上晃晃悠悠，周围波光粼粼，画面宁静美好。 　　上空盘旋的几道鸟影并没远去，俞晶晶知道那只尸鸟正在盯着它，而她也将它们看得清楚。 　　豆豆被放在外头，这会儿蹲在一块大石后面，脑袋缩到翅膀下，一副萎蔫神情。 　　“问过了吗？”俞晶晶走过去，将它捧起。 　　“问了。” 　　“它说什么？” 　　“知道我们要上岛，很欢迎。”豆豆有气无力地回答。 　　“岛上有同族吗？” 　　“不知道，问了它没答。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不太懂它的意思。” 　　“它是鸟，你也是鸟？这么难沟通的吗？” 　　豆豆恼火抬头，“同国还有几十种方言呢！我能听懂它的意思已经够可以了，还要怎么样？！” 　　“知道了。” 　　俞晶晶看出豆豆似乎受了什么打击，没再跟它争执。 　　郝安再也不敢呆在帐篷里了，东西收拾好就往船上赶。 　　俞晶晶已经探过岛，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遇到这种离奇的事，郝安身心俱受打击，连抱怨俞晶晶不懂事硬要上荒岛的话都忘了说，下了底仓缩床上就闭眼睡了。 　　俞晶晶不需要睡，坐在甲板上，看着日光渐起。 　　等大岛轮廓逐渐显出，她起身回了船舱，启动船只向着目标驶去。 　　郝安这一觉睡得极沉，恶梦做了不少，身上汗出如浆，却总也醒不过来。 　　直到船身一震，差点从床上滚落，他才睁开眼。 　　出去一看，郝安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趴着船沿就去瞧船身与崖壁相碰的地方。 　　他不知道俞晶晶是什么时候把船开过来的，现在停泊的地方正在陡峭崖壁下方。 　　她倒是挺会选地方，从这里进，没有任何暗礁阻挡，只要开稳下，虽有轻微碰撞，对船身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损害。 　　发现问题不大，郝安松了口气，急吼吼回船舱找祸首。 　　船舱没人，船头船尾绕了个遍，也没看到俞晶晶身影，郝安这才着了惊。 　　慌忙往下面看，海面幽蓝，深不见底。 　　从这个地方下水，别说上岛了，游远一些绕圈找下脚地都困难。 　　头顶忽然有碎石落下，正砸在郝安脑顶心上，疼得他猛地抬手捂住。 　　仰头望去，他瞪大了眼。 　　俞晶晶背着书包，手脚并用正在向上攀爬，动作灵活有如壁虎一般。 　　似乎感觉到了郝安的视线，她低下头，露出一嘴白牙。 　　“就在附近等我，出来时喊你。” 　　郝安正要说话，俞晶晶身影忽地不见，没入崖壁伸出的枯藤之中。 　　俞晶晶花了不到十分钟，就从崖底爬到了顶上。 　　站在顶峰四下望去，俞晶晶将整座岛屿收入眼中。 　　四面都是石崖，将整个岛屿封闭其中，中心和小岛一样有着更大一片深幽密林。 　　而这密林之中，一点灰暗的残旧建筑顶端，极为醒目。 　　“那里吗？” 　　俞晶晶低喃。 第060章 　　顺着高陡崖壁攀下, 俞晶晶一身衣服被刮蹭毛丝乱飞, 和着细碎枯枝烂叶和腐泥，狼狈得有如山野猿人一般。 　　俞晶晶并不在乎身上脏污, 随手拍打几下, 撸下皮筋将蓬飞碎发重新束住，利落扎了个短马尾。 　　白嫰小脸上虽有污泥，但因皮肤韧性强，并未受到损伤，头发束起, 便立刻显得精神利落起来。 　　俞晶晶双目炯炯盯住隐在林中的灰色建筑尖顶, 踏着杂草乱石, 大步向前目标走去。 　　这座岛面积极大, 建筑虽位处中央地带, 距起点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两点之间, 直线最近。 　　俞晶晶举着指南针遇水趟水，遇石越石, 根本不做半点绕路的打算, 直挺挺地向着一个方向突击。 　　走到一半时, 头顶忽有振翅声响, 眯眼透过林间浓荫, 俞晶晶看到几只欧鸟正在上空徘徊。 　　它们时而落到枝干间, 时而从林间穿过，偶有飞远，又会很快回转。 　　俞晶晶试着偏离方向, 向右侧走了几步，领头的尸鸟就猛地落到前方树丫上，冲着她欧欧嘶号。 　　看来豆豆确实跟它进行了有效交流，所谓欢迎不是假话。 　　见俞晶晶回转到正确方向，尸鸟飞到前头频频回首，若她走得慢了，还要停下来等候，引路人一般。 　　密林幽暗，只有叶片缝隙间落下点点光斑，证明外面天光耀眼。 　　俞晶晶走得极快，细碎光点在她发间面颊滑过，瞬间被抛到后面。 　　林子里，只有她踩踏腐叶发出的咕唧顺唧声和几只海欧穿行时振翅的声音。 　　清早登岛，俞晶晶一直走到下午三点，才来到这座崩塌损毁严重的古建筑前。 　　能在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之间露出一点峥嵘，也证明了这座建筑的高大伟岸。 　　站到建筑破损台阶上，俞晶晶觉得自己像是象脚底下的老鼠，被衬得渺小无比。 　　建筑框架虽在，内里却破损凋零得厉害，站在任何一个角度，都能透过断壁残垣看到后面幽暗林木。 　　简单来说，这个古建筑就是个骨架，是个结实的蛐蛐笼，八方透风。 　　俞晶晶转头，看了眼落在近前的尸鸟，“这就是你家？” 　　海鸥梳理完羽毛，腾身而起，绕着建筑飞了两圈，张嘴欧欧鸣叫。 　　豆豆从俞晶晶口袋探出头，“它就住这上面。” 　　“上面？” 　　据这建筑高度和环绕而上的残破楼梯，往上至少有十几二十层那么高。 　　似乎为了证明豆豆的翻译正确，尸鸟向上飞去，发出更大叫声。 　　原本安静的建筑，忽地发出了回响，从内里扑啦啦飞出一群利声尖叫的欧鸟，密密麻麻遮挡了原就不多的天光。 　　俞晶晶退开数米，避开那些兴奋过度的欧鸟从赠落的“礼物”。 　　她辛苦这么久，可不是为了来跟海鸟开会的。 　　进入密林后，俞晶晶便开始寻找同类气息，一直走到这里，也没得到任何结果。 　　若说原先有七成把握，现在便降到三分。 　　就这样放弃，不是她的作风，看天上尸鸟犹在带着部下狂欢，俞晶晶把豆豆从里掏出来，“你从左边开始，我从右边，围着这边绕一圈，找找线索。” 　　豆豆脚一落到腐叶上，身子便稳不住歪倒，扑腾了好几下才把脑袋从烂叶里拔出来。 　　“我怎么找？我腿这么短，又不会飞！”看俞晶晶已经开始往右走，豆豆急得直蹦跶。 　　俞晶晶没理它，顺着建筑外墙沿途搜寻。 　　这么荒凉的岛，有人居住的可能性确实极小，俞晶晶一路走来，已经做好了找不到同族的心理准备。 　　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 　　尸鸟对阴金石极感兴趣这件事，不仅仅是听秦老师提起，俞晶晶也仔细观察过。 　　偶尔路过办公室，一直尾随的尸鸟必定会飞到三楼对面的树上，连盯她梢这件事都抛之脑后，寻到机会就扑到窗台上，试图进入。 　　办公室常年有人，因为海鸟经常骚扰，窗户开得也少，尸鸟费尽心机也没成功过。 　　俞晶晶猜测有人驯化它，让它找寻制作营养剂的原材，所以尸鸟才对阴金石如此执着。 　　营养剂所需要的材料并不止阴金石这一项，若是在别处寻到了东西，必定会带回老窝。 　　俞晶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不过就算错了也没关系。 　　既然尸鸟喜欢收集阴金石，就不会只将目光放到一处，经过数百年累积，想必也存了不少。 　　掏人家老窝是不对的，但俞晶晶也没想白拿。 　　以后接触到合法食材，她就想办法多取一些，做为原材的交换物，想必尸鸟也不会拒绝，就看豆豆怎么跟它协商了。 　　“这边！快来！” 　　俞晶晶正低头拔弄一堆疑似物，听到豆豆哑着嗓子大叫，立刻起身向那边跑过去。 　　“怎么了？” 　　“你看！” 　　豆豆走得确实慢，在腐叶中挣扎前行许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走了五米不到的距离。 　　第七次跌倒后，它头狠栽进叶泥里，嘴尖当一声磕到了一块硬物。 　　扒拉几下，发现是块掩埋得并不深的钢板，它立马就扯着嗓子嚎起来。 　　把吵吵嚷嚷表功的豆豆拔到一边，俞晶晶蹲下身子，三两下拂开钢板上的腐叶。 　　发现钢板并不是方正一块，而是细长一条向前延伸，俞晶晶一边拔开掩埋物，一边向前挪动。 　　走了十几米，还没望到头，俞晶晶不耐烦起身，索性折了根树枝拔挑，一路划拉着渐行渐远。 　　尸鸟领着一群海鸟绕着建筑盘旋良久，兴致盎然，直到发现俞晶晶不在原地，才警觉搜寻。 　　“这是什么？” 　　“按按看？”豆豆仰头。 　　尸鸟寻到俞晶晶时，她正站在一根断裂的石柱前，伸手按下被藤枝缠绕的那枚黑色按钮。 　　这枚按钮看起来是纯钢制的，表面上坑坑洼洼，似乎被铁杆击打过千万次般，微微向下凹陷。 　　微微用力，按钮发出咔哒声响。 　　手刚一缩回，俞晶晶感觉到脚下晃动，警觉退到台阶下。 　　刚刚站立的那块石板无声拉开，露出一条地下通道。 　　“基地？！”豆豆猛地冲到入口，兴奋冲着俞晶晶招翅，“是基地啊！！” 　　“有点像。” 　　比起俞晶晶居住的大型基地，这个入口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不过切割平滑的石磨地板和两侧的暗蓝灯光，又给这条通道增添了一些时代感，看起来崭新得多。 　　还没来得及上前，俞晶晶忽地听到脑后风声，迅速偏头避开。 　　尸鸟猛地落到入口台阶，一双红眼紧盯住豆豆，嘴部大大裂张，冲它发出嘶鸣。 　　豆豆被吓了一跳，踉跄退了两步，又一屁股栽进了叶泥里。 　　看豆豆退开了，尸鸟才腾起，用嘴猛啄黑色按钮，发出当当刺耳声响。 　　刚才还奇怪那按钮上为什么有那么多铁杆钉过的痕迹，看到尸鸟的举动，俞晶晶立刻明白过来。 　　这个地方是它的，开关都由它啄击这黑色按钮操控。 　　“不欢迎我们？”俞晶晶问。 　　尸鸟扭头，急躁挥翅，发出不明意味的一连串叫声。 　　“它好像只是不想让我进……” 　　看豆豆委委屈屈缩在一边，一副不敢跟尸鸟直视的模样，俞晶晶伸手将它捉起，“问问它，我能进吗？” 　　“可以。” 　　尸鸟虽表现得不太情愿，但俞晶晶上前再次按动按钮，却也没做出任何制止的行为。 　　“你在外面等我。” 　　把豆豆放到一边栏杆上，俞晶晶一个人走进通道。 　　尸鸟在入口外绕了两圈，也跟着钻了进去。 　　豆豆刚想蹦下去瞧瞧，却被迅速归位的石板拦在了外面。 　　这个地下基地，显然是私人建造的，通道宽度仅容二人并肩同行，高度也矮，显得尤为逼仄。 　　因为通道有柔和灯光，俞晶晶能很清楚看到四周情况。 　　走了不到一分钟，她便到了大厅。 　　这座基地，只有一个极宽阔的大厅，没有任何配房和仓库，简洁利落。 　　厅内本没灯，俞晶晶进入后，灯光才逐渐亮起，将内部装置一一显露。 　　看到正对面三米高八米的宽的高大巨幕和四边摆放的通讯器材柜，俞晶晶才知道自己是小瞧了建这基地的人。 　　别的俞晶晶不认识，但摆在右侧的那台高新通讯仪，她曾在新闻中见过，据说是去年获取了世界专利的最新型全球通讯设备。 　　外面的古建筑濒临倒塌，地底这座基地一应器材却都是最新最好的，这一对比，让俞晶晶意识到她没找错地方。 　　这只尸鸟确实是有人豢养，修建基地的同族会来这里更新设备并做维护。 　　最近一次，至少是半年前。 　　俞晶晶扫了眼角落高大钢制储物柜，柜体亮泽，在灯下发出极具科技感的优美弧光。 　　几颗碎的阴金石堆在上面，第二层还有两棵目草，边上的寻舒毛也很显眼，绒绒堆成一团。 　　这些都是制作营养剂的原材，份量虽少，却是货真价实。 　　压下心头惊喜，俞晶晶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到竖立眼前的那根钢制圆柱上。 　　圆柱上有一个红色按钮，跟外面启动入口的黑钮一样，也密密麻麻砸出了许多坑。 　　圆柱摆放的位置，正对着巨幕。 　　俞晶晶没有犹豫，伸手将其按下。 第061章 　　配制室中, 一个碧眼金发的男人放下手中滴管, 按灭闪烁不停的提醒灯。 　　坐在十数米外沙发上的黑发男人抬眼，“哪边来的？” 　　“72号基地。” 　　金发男人说一口流利的华国话, 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散出愉悦。 　　“我去看看。” 　　黑发男人扣上西服扣子，推门离开。 　　配制室中几位女性工作人员悄悄偏头，目送黑发男人离开后，这才长舒了口气。 　　“这几天是怎么了？一直盯着咱们干活，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得了吧, 咱们还用透气？人才透气呢。我是觉得血脉不通, 身体僵得动都不能动, 配药手慢, 光挨骂了。” 　　“我也是！” 　　几个女人一边抱怨, 一边站起来活动身体。 　　一个穿着制服, 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也起了身。 　　她直直走到冰柜前，取了杯子打了杯浓稠饮品端回位置, 姿态高雅。 　　其他几个人看到她这个举动, 都有些羡慕, 眼巴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不住往下咽口水。 　　金发男人在一边看着也嘴馋, 举着自己的小杯凑了过去, “朱姐，来一口。” 　　“你要？”朱姐挑眉，风情四溢。 　　“好几天都没碰过营养剂了, 有点馋。” 　　“行，分你一点。” 　　朱姐往金发男人杯里倒了一点散着腥气的糊状饮品，这一点儿连底都没盖上，却喜得他眉飞色舞。 　　朱姐喝得很快，一口就倒进了喉咙。 　　金发男人则小口细抿，尝到糊状物中的碎渣时，还仔细咀嚼品尝，一副享受表情。 　　“这个品级的营养剂，都是内脏打的，解个馋可以，对身体用处却不是很大。” 　　朱姐眼尾细微皱纹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她揽镜自照，嘴里却还挑剔。 　　“原材难找，咱们能用上内脏配的营养剂，就已经不错了。基地工厂那边发的东西，比这稀了十几倍，不一样用吗？”金发男人笑说。 　　“主料现在是稳定了，就是辅料不好找。” 　　朱姐拿勺子刮了刮杯壁上残留的纤维塞进嘴里，回头看了一眼，“刚刚72号基地是有消息过来吧？要是有稀缺的辅料，咱们下半月的研究就能有进展了。” 　　“不一定有什么进展。方子来来回回试了那么多，配比根本把握不好，就算来了稀缺辅料，成功率也不高。”有人小声嘀咕。 　　朱姐向来听不惯这种泼凉水的话，从笔筒抽出只钢尺，直接甩出。 　　噗嗤一声轻响，钢尺直直插入刚刚说话那个女人的胸口。 　　“云铮最不喜欢有人说这种晦气话，你可得多长点心，踢到基地工厂那边干脏活就知道现在日子有多舒服了。”朱姐拍拍手，冷冷挑唇。 　　钢尺没入胸口极深，露出来的尾端还在嗡嗡震颤，挨了这一尺的女人听了朱姐的话，面露惊惶，赶紧捂住伤处，“我就是随口一说，不是真心这么想的！稀缺材料到了，肯定能制成纯度更高的营养剂的！” 　　“是啊是啊。”旁边几人赶紧附和。 　　朱姐没再说话，纤长手指敲击键盘，一副专心工作的模样。 　　知道她这是不打算深究了，其他人才敢帮着说话那女人拔出钢尺。 　　钢尺退出胸口时，伤处带出一抹暗色血痕。 　　这血遇到空气，瞬间胶化，黏糊黑稠，粘在尺上拉成细丝。 　　“你几天没喝东西了？怎么血都成这样了？”有人小声问。 　　女人忍着痛楚，撕了两块胶布把伤处贴住，“发的几支营养剂都给孩子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比我更需要。” 　　“那你这样不行啊？血脉不畅，动作迟缓，工作跟不上就得被裁……” 　　“没事，我还留了一支。今天喝了，能撑到下回发工资。” 　　“那就好。” 　　“还在说什么呢？都不干活了？” 　　朱姐一句话，立刻让大家闭了嘴，各归各位开始闷头工作。 　　“云铮怎么还没回？”朱姐回身，“他不会是要亲自去吧？前天才刚回来，这样来回跑，研究室的工作都耽误了。” 　　“怎么可能。上次是去大基地拖东西，不自己监督着，怕下面人手脚不干净。72号基地是个小基地，几十年才出一回东西，视频确定清楚，随便给个人过去，一只包就能拎回来了。” 　　“云铮实在辛苦，大事小事一把抓，幸好族里底子厚，特级营养剂不限制才能有这个精力。”朱姐感叹。 　　“唉，云家。我是没投到好胎啊……”金发男人叹息。 　　“你也不错了好吧。直接安插到配置室，一般人可没这权限。” 　　“朱姐你不一样吗？” 　　虽然没云家那样的顶级权势，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两人互相吹捧一番，都觉得身心舒畅。 　　云铮进入私人办公室，按下控制器，门窗玻璃色彩翻动，最终化为灰蒙一团。 　　选择72号机，敲击连接键，云铮松松衣领，散开西服钮扣，回身从酒柜中取出支两千年纯酿血脂酒倒进杯中。 　　举杯轻晃，面上一层淡淡血色油脂分裂又聚成花团，香气四溢。 　　“喂。” 　　晃动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云铮讶异回首。 　　“看得到吗？”屏幕中的女生举起手挥了挥。 　　云铮迅速上前，拍击数个按钮，将72号基地全部摄像头开启。 　　屏幕分裂成十数块，正中间那块最大，那女孩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瞪着眼睛直直望过来。 　　其他小屏幕上，是从各个角度录入的身影。 　　“你是谁？” 　　确定这个女孩是在72号基地大厅，通话请求也是她开启的，云铮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这是什么鬼？ 　　72号基地位于荒岛之上，因为产出极其有限，数十年才会采收一次。 　　那个地方极偏，而且地势险峻，人类几乎无法到达。 　　数百年过去，他从没发现有人报告72号基地有异族入侵的情况。 　　可是现在。 　　居然有一个人类女孩进到了地下基地，还打开了通讯设备，将基地内部的秘密一览无遗。 　　还有，她还看到了自己！ 　　想到这里，云铮下意识抬手捂住面庞，偏过身子想避开摄像头。 　　“你是尸族吗？” 　　那女孩再次发问。 　　“你说什么？”云铮猛地放下手。 　　“你是尸族吗？岛上的尸鸟，是你养的？”俞晶晶指指上面。 　　“尸鸟？” 　　云铮怔了怔，“哦，应该是。” 　　收集配置原材的方式有很多种，豢养尸化兽类是其中一种。 　　虽然屏幕中那个男人没有直接回签她的问题，但看他最后答的这句，俞晶晶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 　　尸鸟跟普通海鸥是有着极大区别的，虽然外形有九成相似，但腥红的眼睛和利爪钢嘴，都是不可忽视的异端，不可能是人类豢养。 　　收集营养剂原材，在地下建造基地，这也都不是人类会做的事。 　　最重要的，这块巨幕像素极其细腻，她连这个男人脸上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会错过他与自己类似的苍白面宠。 　　难得看到一个跟自己极相似的同族，俞晶晶心情很好，笑着再次冲屏幕摆了摆手，“你好，我也是尸族。” 　　“你……你是哪家的？你姓什么？” 　　屏幕里的男人怔了好一会儿，才靠前一步，试探发问。 　　“我姓俞。” 　　“俞？” 　　男人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俞这个姓。” 　　经过数个世纪进化，因身体素质问题没能留到最后的尸族大量消亡。 　　如今残留下来的，只有九个大姓，云家则是九姓之首，掌握着最大的资源和最多的古早数据。 　　俞这个姓，云铮真的没听过，不管怎么搜索，也找不到任何一个与其相关的家族。 　　“我一直住在地下基地，没出来过。”俞晶晶解释，“你对这个姓没有印象，很正常。” 　　“没出来过？你在地下基地，呆了很长时间吗？” 　　“不记得有多久了。” 　　对一个初见的男人，俞晶晶并不想给出太多资料。 　　“你来我的基地，有什么目的？”云铮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俞晶晶看了一边的柜子，那几样原材闪闪发光，简直让人恨不得立刻收入包里。 　　但是直接开口索要，肯定是不行的。 　　喜欢一样东西，尽量不要表现得太过，不然别人觉得你喜欢，就把价使劲往高了抬，买贵了就很不划算。 　　这是马若玲告诉俞晶晶的坎价心理，以前她不太会用，现在这个时刻，却无师自通了。 　　“看到有尸鸟在附近，我就跟着过来看看，没想到这里会有个基地……”俞晶晶揪着书包，“我没什么目的，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同族在这里。” 　　“你想找同族？你没有同族吗？”云铮疑惑。 　　俞这个姓，是有多小？ 　　“我一个人。” 　　俞晶晶站在大厅中央，个子瘦瘦小小，不仅皮肤苍白，衣服还脏污得看不出颜色。 　　云铮仔细打量了她一遍，忽地生出一股同情。 　　他从没见过混得这么惨的尸族，就算是基地工厂拿最低薪水的那些人，也比她看起来吃得好。 　　这副骨架，一看就是长期处于饥渴之中，从没得到过饱食的样子。 　　“你是想找吃的吗？”云铮问。 　　俞晶晶发现这个人居然很会猜心，立刻点头，“当然！” 　　“这个世道，吃的可不好找。你出来这么久，都是怎么过的？” 　　云铮拖过椅子坐下，轻声询问。 第062章 　　“你呢？你那边的食物很充足吗？” 　　俞晶晶并没回答他, 而是迅速反抛出自己的问题。 　　这个男人面色虽白, 但体格骨架以及皮肤质感都极为标准，几乎与人类无异。 　　每周能喝一支营养剂的时候, 俞晶晶比他的状态还要好。 　　那个时候, 她面部有血色，轻按皮肤能看到血管内青蓝血色退涌的路线，身体比真正的人类还要柔韧。 　　无法按量服用营养剂，突破不了进化瓶颈，状态持续衰退, 这都是俞晶晶切实感受到的差距。 　　视频里的男人, 虽不及她鼎盛时期, 但也看得出至少是吃喝不愁, 还吃得不错。 　　云铮并没在意俞晶晶没有答自己的话。 　　饥渴已久的落单同族, 会对食物格外敏感是肯定的。 　　“当然, 我们的食物很充足。”云铮双手交叉，露出一丝微笑。 　　俞晶晶目光落在云铮身后酒柜, 看到摆在上面的那杯带着血色的浓浆酒, 双眼微眯。 　　“你们……吃血食？” 　　“血食？那只是食物原料之一。现在这个社会, 血食可不好弄, 你应该知道世道不同了。” 　　听男人提到原料这个字眼, 俞晶晶心放了下来。 　　看来他们也是服用营养剂的。 　　“你呢？你吃什么？”男人回归正题。 　　他似乎对俞晶晶的食物来源极感兴趣, 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盯视，不放过她面上每一个表情。 　　俞晶晶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垂下眼睛, 双手紧揪住书包。 　　“你的食物，在包里？”男人倾身，“能给我看看吗？” 　　“不是什么好东西。”俞晶晶低喃。 　　“只是看看，我又抢不了你的。” 　　男人笑了起来，声音在厅中回响，极为悦耳。 　　俞晶晶没再拒绝。 　　她蹲下身子，将书包打开，露出里面用塑料袋包好的盒子。 　　云铮调整摄像头焦距，仔细辨认包内物品。 　　都是一些小零碎，只有那只盒子比较显眼。 　　盒子被打开，一块碎石和一小包灰白粉末露出。 　　“那是什么？” 　　“这个？”俞晶晶指了指阴金石，见男人点头，便说：“这是我在岛上捡的，看着挺漂亮，就收起来了。” 　　“这是好东西。” 　　“是吗？我随便捡的。你这里不是也有吗？应该不是很稀奇的东西吧？” 　　云铮顺着俞晶晶指去的方向，从右上角的小屏幕看到柜里摆的几堆原材。 　　阴金石就在其中一层，块数虽不多，但每个个头都比俞晶晶手里的要大。 　　“就因为是好东西，才收起来放在这里的。”他随口说道。 　　云铮并不担心这女孩听到东西有价值，会将其卷走。 　　这几块小东西，根本不入他的眼，有与没有毫无区别。 　　而且她拿走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一堆破石头，变不成黄金。 　　“是吗？” 　　俞晶晶果然没表现出太多兴趣，只是看了那边一眼，就从盒子里提起那一小袋灰白粉末晃了晃。 　　“我平时就吃这个。” 　　“骨粉？” 　　镜头拉近，云铮一眼看出这些是手工磨制的骨粉。 　　估计是粗暴锤制的，粉末大小不均，里头还混着碎骨碴。 　　骨碴自重大密密铺在下层，上面则是细碎粉末，这一袋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份量极少。 　　“嗯。”俞晶晶伸手里袋子里拈了一点，轻轻搓了搓，“泡水喝。” 　　云铮听说过尸族在生存最艰难的时候，曾组队偷掘墓穴，盗取人类骨材磨粉调制饮用维持基本生存。 　　这些老黄历，早就翻过去数百年了，他根本想不到现今社会，居然还有人会以骨粉为生。 　　“你也是……过得够艰难的。” 　　“能活着就好。我也没出来多久，存的粉还有不少，不过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所以必须尽快找到食物，不然……” 　　“所以你才跟着尸鸟，进岛寻找同族？想从这里，获得食物来源？” 　　“是的。” 　　云铮靠上椅背，沉默片刻。 　　“想要食物，我这里有。但你得证明自己的能力，能力越大，分发到手的食物便会越多。” 　　“哪方面的能力？”俞晶晶抬眼。 　　“你……几级进化？” 　　俞晶晶脸上多了丝表情，只是这表情闪得极快，快到云铮根本捉不住。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想要吃的，就别隐藏实力，实力越强，待遇就会越好，我这边对员工一视同仁，只凭实力论。” 　　员工？ 　　俞晶晶扫了眼男人身后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面积极大，装修非常简洁，四周堆放了不少大柜子，除了装酒的那只以外，其他的书柜里都塞满了资料，挤得连门也闭不拢。 　　办公桌上的书册也是堆积如山，虽然空间大，但看起来却给人逼仄之感。 　　如果这个人是运营公司的老板，那他的生意一定不错。 　　而且，俞晶晶从他话中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 　　做他的员工，能得到食物，那么这间公司至少有极大一部分，是尸族。 　　本以为自己只找到一个同族，没想到一下牵出了一串，就算俞晶晶再淡定，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几级进化？能力是什么？”这个表情云铮捕捉到了，便笑问。 　　“……没有，我没有进化。” 　　以为俞晶晶是因为自信才露出笑容，听到她这句回答，云铮面色微僵。 　　“没有进化？一级进化都没有？” 　　“没有。” 　　俞晶晶有点赧然。 　　能存活于世的尸族都是经过数次进化的族内菁英。 　　若是出门碰到了，豪叔回来时都耐不住激动，拉着她科普外面的世道，又感叹他们两个是跟不上时代落伍的老骨架子，活着都没意思。 　　豪叔还有一级进化，俞晶晶除了因为体质特殊，服用营养剂能达到近人的状态，比他都不如，说起这个只有不吭声的份。 　　出来一年多，俞晶晶一直身处人类群体之中。 　　和那些体质远逊于尸族的脆弱人类相比，她算得上是厉害的，所以一直没把进化增强能力这个当回事。 　　今天遇见同族，问到进化等级，俞晶晶才意识到自己是只不入流的菜鸟。 　　不过她想进化也没办法，不是她不努力，是食物跟不上。 　　没有营养，哪来的生长？！ 　　云铮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扫了眼俞晶晶抓在手里的骨粉，也没再戳她痛处。 　　“咳……你这样的，确实少见。” 　　俞晶晶重新低下头。 　　没脸。 　　“不过，来我这边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但得从最基层做起。食物，只能维持基本需求，但至少比你吃骨粉要强得多。” 　　“工作？做什么？”俞晶晶问。 　　“来了就知道。” 　　“我没时间。我要上学，平时课也多。” 　　俞晶晶没想过自己搜个荒岛，还能搜出个就业机会，下意识说出了现状。 　　仔细问过，知道俞晶晶出来后，居然上了高中还考了大学，云铮脸色愈发精彩。 　　“你，真的很有追求。”他点评。 　　“我只是不想做特别的那一个。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在做这些事，我不做，就不合群，容易暴露。” 　　“想法是好的，不过太呆板。” 　　听云铮说了些女生辍学打工的案例，俞晶晶才知道在这个社会，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 　　“失学的，只是一小部分。我觉得还是随大流比较好。” 　　俞晶晶为自己的无知找借口。 　　“好吧。” 　　云铮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从坟里刨出来的老骨头。 　　虽然她脑子僵，人又一根筋，但能维持到现在不暴露，还能进入到高级学府，也不算太蠢。 　　特别是能控制住食欲这一点，毅力确实能令人抚掌赞叹。 　　哪怕是进化三级以上的尸族，维持着最优秀的人类面貌，却也不能很完美地控制住狂燥摄取新鲜血食的欲望。 　　就算是尸兽，进化多次，驯化纯熟，遇到血源暴露的食物，也会凭本能上前扑咬撕食。 　　这个女孩，连定期服食营养剂都做不到，还能忍下这种种冲动，只靠着骨粉维持生存，实在是难能可贵。 　　虽然现在连一级进化都没做到，但究其原因，不过是催使突破的养份不够。 　　只要有合适的土壤，相信她的进步速度也会很快的。 　　“这个号码你记下来。如果考虑好了，就联系我，我再给你安排。” 　　看那男人写出一排号码举到屏幕前，俞晶晶翻出纸笔，认真抄下。 　　“你在上京。离我这边也不算太远，要过来就尽快，我最多等你一个星期。” 　　说完这句话，云铮看了眼小屏幕，“柜子上的东西，来的时候顺便带过来，我会相应支付一点报酬给你。”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俞晶晶走到柜前。 　　“食物配料之一。你到这边工作，就能领到用这些东西制做出来的工餐。” 　　云铮看到俞晶晶将阴金石放鼻前轻嗅，笑了笑说：“直接吃是没用的。配制营养剂的方子，只我们云家有，照方子调制出来的东西，才能对身体起效。不然，这就是块石头，在你手上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是这样吗？独一无二的配方？” 　　俞晶晶放下阴金石，面露思索。 第063章 　　“当然。独一无二！”云铮微笑。 　　其他家族就算给出再多原材, 也只能做为从旁辅助的角色围拢在云家左右。 　　曾有一族不服云家管制，放弃营养剂分配, 全族围捕血食维持生存。 　　最终的结果, 不是被人类剿杀, 就是因为进化速度太慢, 被其他人远超后衰竭而亡。 　　所以, 握住了这张配方, 就等于握住了尸族命脉。 　　做为云家人，提到这个，不得不骄傲。 　　“知道了, 我会带过去的。”俞晶晶点点头。 　　“好，等你消息。” 　　姓云的男人说完话, 伸手按了某处，巨幕闪动数下, 失去了光泽。 　　俞晶晶拉开书包，将柜上的原材取出，用塑料袋包好，放到盒中。 　　尸鸟从进来起, 就一直立在柜顶。 　　俞晶晶跟那边通话, 到柜里取药, 它看在眼里，姿态格外乖顺。 　　经过刚才的一番交流，俞晶晶知道这尸鸟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了那边分配来取东西的员工，才这么信任地带她进了基地。 　　“谢了。”俞晶晶冲它摆摆手, 背着书包向外走去。 　　俞晶晶出来的时候，豆豆已经急得满地打转，若不是翅膀没毛飞不动，它早蹦起来去啄那开门钮了。 　　看到门板打开，豆豆两只小短腿跑得飞快，差点冲过了一冲栽进通道顺着楼梯滚下去。 　　俞晶晶用脚一捞，拦住豆豆前扑势头，“不怕掉毛？” 　　“下面有人吗？是同类吗？！” 　　“有人，也没人。” 　　简单说明了一下，豆豆知道俞晶晶居然从里面找了不少原材出来，乐得翅膀直扇。 　　“有原材，自己就能配营养剂，还去人家手里讨什么生活？他说有方子，谁知道灵不灵？豪叔的方子才是最厉害的，当初制剂的那些人当中，就数他一等一的……” 　　“嘘……”俞晶晶伸手，准确捏住豆豆张合不停的嘴，“豪叔的事，以后不许说了。” 　　“喂嗯木？”豆豆不服，却挣扎不开。 　　“这方子只有云家有，独一无二才金贵。要是被人知道我手上也有一份，怀壁其罪你听过吗？” 　　“什么醉？” 　　豆豆话说得流畅，却没上过学，是个文盲。 　　知道它听不懂，俞晶晶就换了说法，“如果你嚷出去我手里有方子，不光你的头会掉，我的头也会。这个，明白了吗？” 　　豆豆瞬间乖顺，嘴闭得比焊接过的还紧，翅膀服贴拢在身侧，表达出了一万分的配合态度。 　　“什么时候过去看看，说不定人家弄的东西，确实好呢？” 　　如果工作不费什么事，俞晶晶倒挺愿意加入的。 　　去了那边，不光能与同族相处，还能定期获取工餐，这比她辛辛苦苦凑原材自己配要简单多了。 　　虽然那个姓云的男人看起来挺和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友好的举动，谁知道会不会包藏祸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豪叔一再教导过的。 　　只是根据以前豪叔的经历，像他这样的一级进化者，出去根本不会有同族将他放在眼里，连搭话都少有人理。 　　她这种一级都不级的，在那人眼里估计就更没价值了。 　　俞晶晶想了很久，也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设计的。 　　营养剂工餐的诱惑力实在是大，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抽时间过去瞧瞧。 　　真遇上状况，不行就报警。 　　尸族，应该都怕被人类围剿吧？ 　　坐在台阶上琢磨完这些问题，俞晶晶抬起头，发现天已经黑了。 　　白天的时候，穿过密林还能依靠透入的光线寻找去路，现在四处黑漆漆的，走两步都能撞到墙上，连月光都没一丝。 　　打开电筒，光线亮了一下，逐渐转弱。 　　知道是没电了，俞晶晶就把电筒扔进包里，抓着豆豆按下开关，顺着通道回到了地下基地。 　　晚上走不了，只有等到明天早上再出去了。 　　尸鸟完成了引人取货的工作，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豆豆顺利进入基地，看到四周景像，好奇又兴奋地四处蹦跶。 　　“我累了，先休息。” 　　俞晶晶搜寻了一下，找出几只破纸箱，撕开铺在地上做了张简易硬床躺了上去。 　　“把这东西搬出去换钱。换了钱，可以买肉。”豆豆走到体积较小的一个通讯仪器前，拿嘴啄得当当响。 　　“少开口，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俞晶晶翻身，面对墙壁不想再搭理它。 　　在上面都得注意，何况进到基地，这里四处都有摄像头，虽然没有启动联通，但谁知道会不会进行录制传送。 　　“知道了。” 　　豆豆委屈巴巴地应了，蹦到俞晶晶脑袋边，缩着身子一块休息。 　　云铮本没想再次开启72号机，只是关了之后，记起还没做收取标记，才单向打开做记录。 　　谁知道摄像头一开，就看到那个女孩去而复返，还带了一只病怏怏的尸鸟下来。 　　这只鸟，比那女孩还惨，一看就知道极度的营养不良。 　　一身毛快脱光了，黑皮肉枯裸在外，黑秃秃丑得冒泡。 　　云铮自己也养过几只尸鸟，除了人家送的，还有打小精心培养的，每一只带出去都是受瞩目的焦点。 　　养成过漂亮出彩的，猛地瞧见这么丑的一只尸鸟，云铮感觉自己眼睛受到了毒害。 　　看着这女孩摸了几只纸箱做床，躺得还挺顺溜，云铮知道自己确实没看错人，这就是个穷得丁当响，连口饭都混不上的同族。 　　这只丑鸟，更是证明她的境况窘迫。 　　一时兴起，破例从基层工厂给这个连一级进化都没完成的同族找份工的事，似乎也不算是做错了。 　　给出号码后，他本有些后悔。 　　这种利用职权安插不够格的人进入公司的事，别的几族做得多，云家却是从未开过先例。 　　不过这女孩实在可怜，破例就破例吧，也不算什么大事。 　　正想关闭通讯，听到那边传来的对话，云铮一下就愣住了。 　　“会说话的尸鸟？” 　　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嗓音还干哑粗糙，但尸鸟确实是开了口，还跟那个姓俞的女孩一问一答！ 　　怎么可能？ 　　他从没见过会吐人言的尸鸟，从没！ 　　推进摄像头，正要仔细观察那只尸鸟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云铮还没开口，那人就直接将门推开，探头进来，“小铮，你还在工作啊？” 　　云铮迅速伸手，切断72号机的通讯。 　　只是屏幕上的影像晚了一秒，被走进来的那个女孩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么？是鸟，还是人？” 　　屏幕熄得太快，想再看清一点就没了，莫桑走到云铮身边，伸手想按下开启键，却被他一把拦住了。 　　“你来这边做什么？”云铮不耐烦地关闭通讯总开关，回身走到办公桌前。 　　莫桑看了眼暗掉的屏幕，露出微笑跟了过来，“我不能来吗？我妈叫我过来的。” 　　“敲门，说了请进才能进，不然敲不敲又有什么必要？” 　　“想敲就敲，想进就进喽。”莫桑笑笑，“我们莫家，都是这种急性子，你得早点适应，免得以后磕碰多。” 　　云铮皱紧眉头，翻开桌上厚厚书页，不再搭理莫桑。 　　这样热脸贴冷屁股的场景，莫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没所谓地耸耸肩，坐到对面沙发，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游戏的声音开得大，吵得云铮根本没法静下心去看方子。 　　想请她出去，又有所顾及，云铮索性举着书放空，回想刚刚才只会说话的尸鸟。 　　会说话？ 　　挺厉害的！ 　　要是那女孩过来，他一定要好好领教一下。 　　俞晶晶攀着树藤从崖上下来时，船已经不见了。 　　跳下水，她绕着岛游了半圈，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找到了飘在海上的船。 　　这个船主还挺守信的，说让他等，就真的好好等了。 　　顺着软梯上了船，船上安安静静，只在底仓有呼噜声传出。 　　现在才早上五点，睡着很正常。 　　俞晶晶将船发动，往来路的方向开去。 　　郝安醒来的时候，感觉船身震得厉害，吓得一轱辘翻起来，往甲板上冲。 　　还以为遇上了风浪，船会吹撞到崖上。 　　出来一看，居然是租船的那个女生回来了，还握着舵盘，开得稳稳当当。 　　“你看，马上就到了。” 　　俞晶晶伸手一指，果然码头就在不远处。 　　郝安赶紧过去抢，“我来我来！” 　　他知道这个女孩会开，还开得挺好，但船是他的，要是让岸边那些人看到是个姑娘在开，不知道该怎么想他。 　　俞晶晶没跟他争，直接就把舵放开了。 　　郝安还费了大力，使劲一按，身子差点栽倒。 　　“不用开那么快，没多远就到了。”俞晶晶提醒。 　　郝安黑着脸往岸边开。 　　等到贴到码头边上，他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上船的？我明明开远了！” 　　“就这样上来的。” 　　俞晶晶背着书包，从船上跳到岸边。 　　郝安还没开口，就接到她扔过来的一万块。 　　“谢谢了。” 　　俞晶晶摆摆手，转身离开。 　　“喂！喂！你把话说清楚啊？你到底怎么上来的！” 　　俞晶晶攀崖的身手，已经让郝安颇觉惊恐，在荒岛上只身呆了一夜，清早又离奇登船，有如幽灵一般，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忽地想到什么，郝安赶紧拿着钱往下跑。 　　摸出藏在柜里的一万块，再对比手上的。 　　确定不是纸钱，郝安一屁股坐到床上，抹了把冷汗。 第064章 　　俞晶晶没想到事情会进行这么顺利, 原以为租船出海就要花费几天工夫，结果不光船轻松找好, 上岛后的收获也超出想像。 　　两万块这么花出去, 确实有些心痛, 但摸摸包里收集到的那些原材, 俞晶晶又平衡了。 　　除了阴金石以外, 目草也算是陆上比较易得的东西, 只要知道哪一块有产出，下功夫总能寻到。 　　但是寻舒毛却是稀罕东西，这是一种名为寻舒鸟身上的绒羽, 因常年居住在峭壁之上，一生又只换两次绒羽, 寻找起来颇为困难。 　　俞晶晶没少听豪叔抱怨一些稀罕的原材难找，但抱怨归抱怨, 她的营养剂却从没断过顿。 　　豪叔出去一两个月，总能收到满满一包袱原材回来。 　　说得虽艰难，但每回都能取回，俞晶晶那时总觉得豪叔在夸大其词, 一分难处说成了十分。 　　现在轮到她自制营养剂, 经过各方面搜寻和了解, 才知道有些东西真不是那么容易能弄到的。 　　只这一点寻舒毛，就够让她乐呵的了。 　　算算手头材料，按最少的那份比例算，再凑上十几种, 就能配出至少半年用的量。 　　坐在公交车上，俞晶晶很小农地拿着这点原材在心里左右配比。 　　这个多加点，那个少给点，配上暂时还没寻到的一些材料，居然让她打出了八个月，每周一支的量。 　　笑容爬到脸上，没停一会儿，俞晶晶就又叹了口气。 　　原材虽装在包里，却不是她的，还得给人家送过去。 　　也不知道那个人许诺的报酬，会是什么？ 　　要是营养剂就好了，正好试试那边的配比合不合她的体质。 　　一路琢磨着这些事，很快车就到了校。 　　回到宿舍，正是午休时间。 　　推开门，俞晶晶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气，知道周芸她们又点了蜡香助眠，便放轻了脚步。 　　周芸跟徐纤巧已经睡下了，只有马若玲在卫生间捣鼓。 　　“你们睡了吗？我洗发水差一点，谁借我用用？”马若玲声音传出来。 　　周芸翻了个身，“烦死，睡觉还吵。” 　　徐纤巧则直接没理，扶了扶眼罩，将头偏到一侧。 　　“都睡了吗？”马若玲声音小了些，心虚试探。 　　这两天，周芸跟徐纤巧都对她爱搭不理的，虽然聊起来她也能过去插上两句，但明显被排斥外头。 　　今天中午，她特意请周芸徐纤巧出去吃了顿高档自助，上千块花出去，才勉强缓和了一些关系。 　　放下洗发水空瓶，马若玲又后悔不该开这个口，怕把才修复了一点的关系又搞僵掉。 　　“我那瓶在三层架上，你要用，自己拿。” 　　俞晶晶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惊得马若玲身子一抖。 　　“你回来了？！”她猛地拉开门。 　　头发刚冲过水，湿哒哒地四散垂落，马若玲门开得急，根本没时间处理，整张脸都掩在后头。 　　透过发丝对上马若玲圆瞪双眼，俞晶晶点点头，“嗯，回了。洗发水不够，就用我的，才开瓶。” 　　“谁要用你的洗发水！以后，只要是你的东西，我碰都不会碰！”马若玲恨恨顿足。 　　拔开头发，正想气势十足地再狠瞪俞晶晶一眼，发泄这两天的憋闷不满。 　　结果头发还没拔顺，俞晶晶已经转头离开。 　　“喂！” 　　俞晶晶转头，“什么？” 　　“这张卡，还给你！” 　　马若玲冲到桌前，抽出那张让自己丢了大脸的白氏医堂会员卡，狠狠甩到俞晶晶脚下。 　　俞晶晶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拾起。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因为这张卡，被同学编排成什么样了？” 　　马若玲气恨恨地说：“该你出来解释的时候，偏要请假，我算是被你害死了！” 　　她扯着嗓子冲俞晶晶嚷嚷，周芸她们想睡也睡不成，纷纷从床上坐起，拔开帘子往外瞧。 　　“下午正好有大课！一会儿你和我一块过去，跟同学们解释清楚，说这张会员卡是你自愿送我的，不是我从你手里抢过来硬是要占你便宜的！” 　　看俞晶晶不说话，马若玲嗓门继续拔高，“你听到没有！” 　　“解释什么？事实不就是这样的吗？”俞晶晶淡淡开口。 　　马若玲眨眨眼，“什么？” 　　“如果不想占这个免费问诊购药折扣的便宜，给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拒绝。既然心安地得地接了，谢我才对，为什么表现得像是我做错了事？” 　　俞晶晶声音很轻，话说得不紧不慢，跟马若玲的暴跳如雷成了鲜明对比。 　　宿舍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才认识这个人一样。 　　“可……可这卡是你自己说要给我的，你说要给，我……我才拿的。”马若玲有点慌。 　　“她不知道这卡的价值，你可是知道的。要是谁说给你辆车，你也敢随便接吗？不就是欺负人家不识货……” 　　周芸慢悠悠起身，“吵死了，午休也没得睡。” 　　马若玲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回，僵立在卫生间门口，发丝上的水顺着脖颈滑落，将睡衣沾湿半边。 　　空调凉风一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冷得她打了个激灵。 　　俞晶晶没再说什么，连目光都没多在马若玲身上停留，捏着卡回了位置。 　　“可是，可是你必须得帮我解释！不然我以后怎么出门，人家都会笑话我，说我黑你东西，贪便宜……”马若玲回过神，赶紧抽了浴巾把头发裹住冲过来。 　　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不光同学们对她印象不会改观，白锦溪也会误会她是那种爱占同学小便宜的人。 　　一想到自己会在白锦溪心里留下那种形象，马若玲心如火烤，根本不管俞晶晶摆着张冷脸，攥住她的手臂哀求，“卡确实是你给我的，你说清楚这个就行了。” 　　“我说过了，不喜欢别人碰我。” 　　虽然隔着衣服，俞晶晶却依旧能感觉到从马若玲手上传来的热力。 　　俞晶晶冷眼一扫，马若玲下意识就把手放开了。 　　一样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因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森冷目光，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触到这双眼睛，马若玲寒毛耸立，忽地有了一种猎物遇到天敌的惊怖感。 　　下意识退了半步，直到俞晶晶收回目光，胸口的抽动才稍退了一些。 　　她一直以为俞晶晶言语不多，是自信不足没底气的表现。 　　必竟是村里出来的姑娘，哪上得了什么台面。 　　因着这个想法，两个人相处时，她一向占着上风。 　　有什么好东西，马若玲瞧着不错，只要多提两嘴，俞晶晶就很会主动地与她分享，或者直接送给她。 　　在马若玲看来，这是俞晶晶为了在宿舍立足，忍痛割爱做出的巴结举动，便一直安然享用。 　　而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以前错得离谱。 　　那犀利的眼神，像是能穿透灵魂一般，把她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别说像刚才那样提着嗓门怒吼，就是出气出大了，都觉得不该。 　　以前碰触她，俞晶晶只是轻声提醒。 　　今天莽撞拉拽，被这样严正警告后，马若玲才忽地意识到，俞晶晶以前的分享，真的是她不在意，不想要才随手给的。 　　什么巴结讨好，都是她的一厢情意。 　　真在意什么东西，俞晶晶绝不可能容人染指。 　　若是没及时松手，马若玲真信她能拿把刀捅过来，捍卫身体主权。 　　马若玲醍醐灌之际，俞晶晶开了口。 　　“如果有人问，我会说清事实。解释就没必要了，只有做错了事的人，才需要解释。” 　　俞晶晶扯了扯衣袖，将上面沾着的碎枯叶拍净，话说得不紧不慢。 　　马若玲猛地抬头，“是吗？真的？你愿意帮我澄清事实？” 　　“我只说事实，能不能帮到你，不做保证。” 　　俞晶晶向来说一不二。 　　这几天白锦溪找来学校回访十五号女生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要是俞晶晶没请假，怕是从早到晚都有人找过来打听了。 　　有人问，俞晶晶就会说清事实！ 　　马若玲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绝处逢生。 　　“那……那谢谢你了，说清楚就可以了。” 　　欣喜片刻，马若玲想到件事，赶紧追加，“我打听过了，这张卡好像不能转实名。要是你见到白锦溪，就跟他提一提这件事，让他把我的信息删除换上你的，这个他应该可以操作的。” 　　光是同学们知道真相还远远不够，最好是白锦溪那边也说明一下，她才能真正安心。 　　“白锦溪？”俞晶晶皱眉。 　　“白锦溪担心校外坐诊大夫不如他手艺精道，特意过来做回访，原本是找你的，结果你把卡给了马若玲，人家就找到她头上去了，闹了个大乌龙。” 　　俞晶晶是那天请的假，周芸估计她不太清楚这档子事的原由，就简单解释了两句。 　　“昨天那个姓马的助理还来寝室找过你，这两天他天天过来。你手机打不通，找不着人就亲自上门，挺执着的。”徐纤巧也起来了。 　　“没电了。”俞晶晶看了眼桌上手机。 　　手机她是带在身上的，原本就剩两格，出海后很快电就用尽了，这两天跟砖头一样扔在包里，连看时间的作用都没起到。 　　因为提前回来，俞晶晶想着跟秦老师讲一声，刚才已经插上电开了机。 　　“那你注意点，估计还会打电话过来的。” 　　俞晶晶瞬间警觉，捉住手机就准备关掉。 　　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她才拿起来，铃声就响了。 　　“是马助理。”马若玲站在边上看到号码尾数，赶紧提醒，“快接呀。” 　　俞晶晶握着手机，一脸犹豫。 　　“接吧，没坏事，那边就是想给你做个回访。运气好，还能让白锦溪亲自看诊。”周芸颇羡慕地说。 　　亲自看诊？ 　　她怕的就是这个好不好？ 　　俞晶晶看着手里又响又震的手机，一脸纠结。 第065章 　　那个人身上的味道确实很好。 　　好得让人忍不住, 想要近前，吸取更多。 　　但放任自己, 不做克制的下场实在太过严重, 俞晶晶试过一回, 就不敢了。 　　看出俞晶晶似乎不想接这个电话, 马若玲赶紧提醒, “快接呀！打不通电话, 马助理下午还是要来寝室的，知道你回来了，却不接电话, 印象就坏了。” 　　俞晶晶倒不在意坏不坏什么印象，只是觉得这个马助理如果真的每天过来找, 也是个麻烦。 　　想了想，她拿着电话走出宿舍, 顺便把门带上了。 　　马若玲想跟过去听，却被徐纤巧拦住了，“别讨嫌。” 　　俞晶晶有注意身后动静，知道没人跟过来, 把电话举到耳边。 　　“喂。” 　　“是俞小姐吗？总算是找你了！你电话怎么这么难打？”马助理兴奋声音响起。 　　“没电。” 　　马助理顿了顿, “啊, 是这样啊，难怪。”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马助理在电话那头一顿噼里啪啦，俞晶晶举着手机走到阳台，望着远处, 安静等他把话说完。 　　“既然选了你上台看诊，就是白氏医堂的病人，前面十四位我们都有做过跟踪回访，只有你这边……” 　　“我没病，不需要看。” 　　俞晶晶又说：“卡我给同学了，她已经去过医堂，拿过药。如果有什么后续回访，你们可以直接找她。” 　　“那不一样。”马助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其实他还挺同意俞晶晶这些话的。 　　既然卡真是她心甘情愿送给同学，又拿去医堂登记用过了，那他们该负责的就是姓马的那个女孩。 　　也不知道白锦溪是哪根筋搭错，每天都催他过来找人。 　　不管进办公室做什么报告，最后一句总是问他人找到没，有没有打通电话，人回校没有。 　　马助理被白锦溪催得焦头烂额，只能把手里的事暂时分给下边人处理，自己则专心干起了电话销售的工作。 　　从昨天起，他每隔半小时就给这位唯一客户打一次回访电话。 　　今天终于成功打通，响起铃音时，那种阻塞终于破开的畅快感，比做马杀鸡还舒服。 　　本以为电话打通，事情就能轻松解决。 　　必竟他还没碰到过不愿意接受白锦溪亲自看诊的病人。 　　结果这个俞晶晶成了他仅见的一个特例。 　　不管马助理怎么说服，那边都简单回答不需要，不用了，搞得他说到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了。 　　“真的，就算我请你，请你来一趟行不行？要是觉得耽误时间，没关系，我这边给你算工时费！” 　　马助理打听过俞晶晶的家境，知道她课上的不勤，经常出去打零工，便抓准了这个点突破。 　　他又追加，“你没病，我知道！就是随便看看，不给你开药，也不用吃，这些都不需要担心的！” 　　“不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嘛？”马助理急了，“实在不想过来，那行！我让白先生亲自过去，什么时候由你定，越快越好。” 　　找不到人，白锦溪整日狂躁不安，遇着病人都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不光脸黑得跟炭一样，闲下来时，一双手反反复复擦个不停，硬是被消毒纱布搓成了老树皮，指腹糙皮厚得连正常拿脉都有些拿不准了。 　　这种种反常迹象，似乎都跟这个女生有关系。 　　马助理想不透其中关节，但他知道要是自己不能把这件事安排好，就会落入失业窘境。 　　□□又被俞晶晶迅速拒绝了，这回她多说了几个字，表达出了更强烈的拒绝姿态。 　　“我不喜欢被打扰，来女生寝室找人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 　　“那你说，你说怎么办？这个回访，是必须要做的！别的不提了，你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件事办不好，我工作就没了。” 　　马助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心想要打动俞晶晶。 　　但俞晶晶似乎没点亮过共情技能，说得再惨，那边也是不冷不冷地回句不需要。 　　直到马助理再次拿出必杀技，要求登门商谈，俞晶晶才烦了。 　　“我请了一周的假，你应该知道吧？” 　　终于不是拒绝的话，让马助理燃起了希望。 　　“是，我知道。” 　　“还有几天我才回校，等我回校了，再约时间吧。” 　　“你这是答应了？答应让白先生替你看诊？！”马助理小心翼翼地确认。 　　“是，就这一次。这次过后，别再来烦我了。” 　　“行！保证不再打扰！保证！” 　　马助理乐得差点跳起来，举着手机挥舞一番，引起办公室其他几人侧目。 　　“喂！你还在吗？”兴奋过后，马助理把手机贴到耳朵忙，急吼吼地问。 　　“在。” 　　“你回校那天，应该是这周日。下午两点怎么样？我帮白先生把时间空出来。” 　　俞晶晶没想到马助理把时间算得这么准，她只是想把事情往后推几天，结果对方顺杆上爬，还把碰面时间都定好了。 　　“可以。”俞晶晶放弃挣扎，“不过地点我定，到时候电话联系。” 　　“这……你不能来医堂吗？或者现在就定个地方？要是当时临时有变动，我这边不好安排。”马助理有些为难。 　　“不好安排就算了。” 　　“不不，好安排好安排！就按你说的办！” 　　挂了电话，俞晶晶长吐了一口气，望向远方海岸边，舒散心情。 　　怎么推都推不掉，只能迎难直上了。 　　露个脸，当面拒绝看诊，相信那边也不会找人把她五花大绑，按病床上做检查。 　　有了准备，提前把嗅觉封闭上，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样想想，心情就好多了。 　　拿起手机，俞晶晶翻出秦老师的号码，拔了过去。 　　知道俞晶晶事情办得顺利，提前回了校，秦书帮她提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俞晶晶无亲眷，张老师打过电话，让他帮着看顾一点。 　　不止张老师这层关系，秦晓勇也是得了她的提醒才及时做了手术，就冲这份恩情，秦书也不能不管。 　　确定俞晶晶没有金钱上的难处，在学校跟同学也相处得不错，秦书想了想，决定从学业入手，给她提供些帮助。 　　“实习？” 　　“你才大一，专业课还没多少，想实习也没单位接收。这个不算是实习，就是跟着教授去感受一下现场氛围，提前接触一下这个行业。” 　　秦书担心俞晶晶胆小不敢过去，“不是你一个人，你们系的人都可以去。听说已经有两个人报了名，还有一个在犹豫。” 　　“既然提前回了，这么好的机会就别错过。下午有大课？如果不是很重要，就别过去了，反正请过假。下午教授就带人过去，你两点去三号楼报到，我帮你把名先报着。” 　　“好。” 　　他说了一大通，俞晶晶就没答几句，秦书怕她觉得是被自己硬推过去的，又说：“这种机会还是很多的，几个教授经常被请出去帮忙，带学生也是常事。要是没做好心理准备，下次也行。” 　　“不要下次，就今天。” 　　秦书笑了起来，“那好，给你安排上。” 　　被马助理那个电话影响到的心情，被秦书带来的好消息迅速抚平。 　　跟教授出现场！ 　　这么难得的机会，她当然不要错过！ 　　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出头。 　　俞晶晶回到寝室，把手机充上电，又把包里重要东西清出来锁进柜子，拿出套干净衣服进了卫生间。 　　身上这套，在登岛的时候已经划得不成样子，本想一回来就换的，被马若玲拉着说了一通，拖到现在。 　　清洗完身体，俞晶晶觉得舒服不少，虽然身体不会出汗，但肌肤退化时总会皮屑生出。 　　沾了海水又混了岛上污泥，也能搓下不少脏东西。 　　梳顺头发，擦干身体，俞晶晶换上新买的那套运动衫照照镜子，自己也觉得颇为精神。 　　“现在就出去？下午大课不上了？” 　　看俞晶晶背上书包往外走，马若玲追过来问。 　　“这还用问吗？马助理电话都打来了，这会儿肯定是去白氏医堂了。”周芸挤眼。 　　俞晶晶换了新衣服，一看就和平时散漫穿着区别极大。 　　衣服不是什么牌子货，还是按她古怪审美，一套长袖长裤把身体包裹严实。 　　但新衣服到底是新衣服，款式也还行，配上俞晶晶本就不弱的五官，整体效果就很不错。 　　这副精心装扮过的样子，见白锦溪也不算失礼了。 　　“你记得说卡的事。” 　　马若玲跟到门口，继续叮嘱。 　　“我不去医堂。” 　　“不去？”马若玲瞪眼，“那去哪儿？穿新衣服，见什么人吗？” 　　周芸跟徐纤巧都竖起耳朵，想听俞晶晶怎么答话。 　　“嗯，去见文教授。”俞晶晶带上门离开。 　　俞晶晶走了好一会儿，回到位置的马若玲才一拍大腿，“啊！文教授，那个喜欢盘人骨的老头！” 　　“谁啊？”周芸奇怪地问。 　　“法医专业的教授，平时常在警厅那边工作，很少来学校。有课要带才回来。” 　　知道俞晶晶要见的是本专业教授，大家都失了兴趣。 　　还以为穿套新衣服是去会情郎呢，结果是去找老头，太没意思了。 　　坐上来接文教授的警厅专车，俞晶晶压不住兴奋，仔细听着前排教授跟警员的对话，在心里梳理细节。 　　后排法医系的三个男生缩在一堆，蔫头耷脑地，跟俞晶晶的积极主动成反比。 　　“咱们去了，起什么作用啊？”有人小声嘀咕。 　　“就看着呗，还能起什么作用？听到了吗？今天这个是巨人观，都泡发胀了！大家都提前做好准备，忍住了别给教授丢人。” 　　听到巨人观这三个字，原本胃就不好的那位同学面露难色，感觉酸水现在就已经开始往上翻了。 第066章 　　入学这么久, 专业课也上了不少，警员跟文教授对话中的一些专用术语, 七七八八都能听得明白。 　　平时上课, 教授们经常会用到最近的一些案例来做分析。 　　教授们年纪虽大, 教学方法却也与时俱进, 手握遥控按键, PPT翻得飞快。 　　通过照片伤者部位, 甄别致命伤，探索可能遭遇到的袭击，都是大家要做的当堂功课。 　　有些照片, 看着确实惨烈，但因为是做教案用, 至少是面目可辨，伤口清晰锐利, 方便学生入门学习。 　　原想着大家都是第一次出现场，文教授肯定会找个简单的案子给他们跟，结果捞到这么个高难度的。 　　要不是车子已经开出去了，尤康乐都得领着头开门奔下去。 　　尤康乐虽是寝室大哥, 胆子却是倒数, 倪兴跟谢厚德虽面色青白, 却比他看着强太多。 　　“我胃真的不好。”尤康乐苦兮兮地卖惨。 　　“干这行，什么不得见识见识？要是这点事都经不了，趁早转专业。” 　　文教授一直留意后面，听到几个男生嘀咕, 笑眯眯劝了一句还没完，又看了眼俞晶晶说：“人家女生都没怵，你们男生还有没有点样子了？” 　　“她是女生？她可比我爷们多了！”谢厚德说完，另两人立刻猛虎点头。 　　俞晶晶的胆子大家可都领教过了，不光蹭大二解剖课，还敢傍晚去后山捡人骨，平时专业课翻照片，她也最积极。 　　再血淋淋再恶心的片子，到她眼里就跟盘小菜一样，随便扫两眼，笔刷刷一挥，一条条分析得清清楚楚。 　　法医专业一共就四个人，照理说个个都是宝贝才对。 　　可是三个男生被俞晶晶这个专业神级学霸一衬，妥妥成了后娘养的孩子，什么事都要点出来比较比较，横竖不顺眼。 　　尸首是一早六点在泥塘边发现的，这一片是荒地，平时很少有人经过。 　　芦苇密密麻麻遮挡了堤岸，就算从旁经过，也很难看到下面藏着些什么东西。 　　车停到堤上，文教授跟警员一块下了车，俞晶晶利落跟上。 　　以尤康乐为首的三个男生，在车上扭捏半天。 　　直到俞晶晶走到半路，回头望过来，才实在挨不过，你推我挤地走了下去。 　　堤岸高窄，跟下面的泥塘有近两三米的落差，风向由南往北，向芦苇吹得纷纷向泥塘伏倒。 　　站在这片野地的上风口，肺中充斥的都是清新气息，在车上晃晃悠悠闷了一路的几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就在那边。”周警员指指前方。 　　文教授戴上手套，转头看了俞晶晶一眼，“跟上。” 　　俞晶晶帮文教授拎着工具箱，快步紧随，面容镇静。 　　周警员一路都在观察这个女生，见到了地方，也还是这副镇定姿态，忍不住大加赞赏。 　　“她天生适合干这个。以后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班，怕是要交到她手上了。”文教授笑着说。 　　“今天这案子，其实您一个人过来就行了。都是学生，第一次出来就见这个，人都快吓跑了。”周警员笑着回头。 　　跟俞晶晶成强烈对比的那三个男生，远远吊在后面，别说主动过来帮着拿东西，连步子都怕迈得大了。 　　“跑了最好，跑了省事。” 　　文教授瞧不上他们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儿。 　　第一次弄个巨人观给他们开胆，确实是超过了一点，但文教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以前顾惜学生，担心他们承受能力差，这种长见识的东西一般都留到大二专业课增多以后慢慢跟上。 　　可是承受不来的人，不是说多上一年课就能改了根子，带到现场惊吓几回，哭着嚷着要转专业的海了去了。 　　一年多的专业课，全白费了，学生不觉亏，他们几个教授还觉得亏呢。 　　文教授当然不会说是心疼自己那些课时，好东西都喂了白眼狼，他主要是为这届学生考虑。 　　如果不合适就早点一拍两散，不要误人误已，耽搁年华。 　　俞晶晶文教授一直都挺看好，今天出了这么个难题，他从没觉得这姑娘会在这上头掉链子。 　　果不果然，一试就试出来了，这就叫真金不怕火炼。 　　后头那些胆子针尖大的，文教授连多一眼都懒得给，嫌他们丢人。 　　边聊边走，没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文教授从兜里摸出个塑料袋子套着的口罩递给俞晶晶，“戴上。” 　　俞晶晶接了，看周警员跟文教授都没做防护，便把口罩揣进了口袋。 　　“你不用？”周警员讶异。 　　“不需要。” 　　看到文教授笑眯眯的一张脸，周警员竖起了大拇指，“到底是您教出来的学生，挺厉害。” 　　“那当然。”文教授得意点头。 　　俞晶晶看向前方。 　　几辆警车一顺停在堤上，前后牵了一溜警戒线，有警员上上下下，在芦苇丛中四处搜寻。 　　警戒线的作用，是为了阻拦闲杂人等破坏现场。 　　这荒山野地的，想找个看热闹的都没有，只有一群黑鸦在上头来回盘旋，呱呱鸣叫。 　　这些黑鸦只是普通野鸟，俞晶晶看了两眼，收回了目光。 　　有过上回尸鸟拦路的经历，看到这些鸟，她下意识就进行了辨别。 　　事实证明，尸族在人类社会中的隐匿工作做得相当到位，岛上那只尸鸟驯化不够，才有了擅自猎食的鲁莽举动。 　　周警员带着文教授上前，出示了工作证件。 　　俞晶晶跟着一起翻过了警界线，没走两步，便从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味道。 　　俞晶晶嗅觉比普通人灵敏百倍，虽然风是向塘边去的，她站在上风处，却也能清晰闻到尸体上传来的腐臭味。 　　只凭这股烂味，她就知道下面情况很糟糕了。 　　“下去吧。” 　　文教授拿着报告略略翻看后，招呼了俞晶晶一声，没要周警员搀扶就一个人往堤下走。 　　“您慢点。”周警员担心他年纪大坡太陡，赶紧跟上。 　　俞晶晶动作敏捷，下坡时脚步飞快，几乎赶到了周警员前面。 　　越是接近，那味道便越发浓郁。 　　出来时，俞晶晶担心豆豆嗅到血食味道会闹腾，早把它安排得妥妥帖帖，盒子外都缠上了布条锁紧。 　　现在闻到这浓重臭气，俞晶晶知道自己想多了。 　　腐烂成这样的食材，哪怕能从里面拣出块好肉，那也沾了屎的人参鲍鱼，再营养也不敢嘴里塞。 　　豆豆安静如鸡，俞晶晶也将嗅觉屏蔽大半，用各自的方式退避。 　　看到这具胖大尸身的时候，哪怕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俞晶晶也下意识偏了偏头。 　　文教授似是司空见惯，先拿相机拍了一通，才正式开始检查。 　　“腐败性膨胀，绿斑，**血管网……”文教授做完记录后，脱下手套起身，“形成这样的外观，需要多少天？” 　　俞晶晶看了眼这具膨大得几乎一触就会爆裂的尸体，冷静做答。 　　“夏季，三至四天即可形成。从手脚皮肤呈手套状脱落这一点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周左右。因为有蝇虫破坏，尸体组织液化，或者时间会更久，需要做进一步检测才能得到精确数据。” 　　文教授讶异地看了俞晶晶一眼，“这些内容，你都背过了？” 　　目前的专业课，只是一些初级知识，从尸体外观辨别死亡时间，最快也要下学期，或者大二才会涉及。 　　他知道俞晶晶对专业课很上心，比普通学生要用功，却不知道她已经开始超前自学了。 　　“只是随便翻了翻书，没背过。” 　　俞晶晶说的是实话，只是她看过就记下了，从没刻意去背过。 　　文教授当然不信她只是随便翻翻书，对这个勤勉用功学生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文教授检查尸体的时候，三个男生就下来了。 　　口罩是早就备好的，每个人都戴了几层，却根本抵抗不住这股钻脑入髓的恶臭。 　　还没看到尸首，尤康乐就胃就已经翻腾好几次，在堤上就没忍住吐了一回。 　　被另两个人搀下来，听到嗡嗡蚊蝇震翅声，他就知道情况不好。 　　等看到地上那堆肿胖了两倍的人型肉堆，尤康乐直接抛弃了口罩，把胃里酸水都倒尽了，垂着头腰都直不起来。 　　“那……那是什么？” 　　倪兴咬紧牙关，硬着脖子走到俞晶晶身边。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三个大男生，被一个女生比下去，实在没面子。 　　就算是装，他也得装硬实了！ 　　俞晶晶扫了眼倪兴指着尸体腹部，颤抖得跟风落叶的手，淡淡说：“胃囊爆裂了，那是腹内组织，牵在一块的，是肠子，还有那块看起来跟碎布一样的……” 　　没等俞晶晶说完，倪兴头一扭，冲到尤康乐身边，加入呕吐阵营。 　　“过来，搭把手。” 　　文教授给正面拍完照做完检查后，试图从侧面将其掀起，查找致命伤。 　　尸体腐烂度太高，稍一搬动就骨脱肉碎，旁边虽有警员，但专业性不强，为了避免破坏，文教授便喊俞晶晶过来帮手。 　　俞晶晶戴好手套，过去依照文教授指点，小心挪动身体，露出了脊柱后方的巨大裂口。 　　文教授自己也有些受不了这味道，迅速拍了几张照片，就带着俞晶晶退开了。 　　“应该是车撞的，这个位置。交通意外，抛尸的可有性很大。” 　　“是吗？我让人去查查附近的天眼摄像头。”周警员得到线索，赶紧用对讲机联系分局获取调用权限。 　　一般情况下，这种横死的尸首会运到警厅冷库，方便做进一步调查和寻找亲属。 　　但是今天这具，腐烂度实在太高，根本不可能运回去，只能打殡仪馆电话，直接拖过去火化。 　　文教授的活到这儿也就完了，收拾一下东西，就带着俞晶晶往回走。 　　“你，别……别过来！” 　　文教授过去还没什么，俞晶晶走过来，几个男生就惊得连连退让，挤在一堆把上去的小路都堵住了。 第067章 　　顺着几人目光, 俞晶晶低头看了一眼。 　　刚才活干得急，脚上溅了些脏污, 裤腿上也沾了一点。 　　估计他们是怕沾到这个, 俞晶晶便弯腰抓了把草, 先刮掉裤脚上的脏物, 又把鞋在一边草丛里擦了几下。 　　衣服料子比较爽滑, 颜色又是比较深的那种, 简单处理一下，基本上看不出什么痕迹。 　　俞晶晶自觉清理得不错，结果男生们看她的眼神更惊恐了。 　　想她怎么样？ 　　还能把裤子脱了不成？ 　　俞晶晶走过去, 把挡路男生拔到一边，“让让。” 　　堤上到一半, 尤康乐才后知后觉发出利叫。 　　“啊啊啊！！她碰我了！她的手！刚刚摸了那东西的手，碰到我了！” 　　另两个人拔腿就跑, 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传染源一样。 　　俞晶晶刚才只是轻推了一下尤康乐肩膀，搬动尸体的时候，她也戴了手套，现在脱下来, 根本是干干净净。 　　哪怕想明白了这一点, 尤康乐也是接受无能, 身上密密麻麻起了层鸡皮疙瘩后，他毅然脱掉T恤，直接甩了出去。 　　两人上车等了好一会儿，三个男生才过来。 　　看到尤康乐裸着上身, 羞答答捂着重要部位侧身坐上来，俞晶晶没忍住，笑了。 　　“笑……笑什么！” 　　“没什么。”俞晶晶转头不看他。 　　“大惊小怪。” 　　文教授板着脸，冷哼一声，显然是生了气。 　　其实本来他也没想让这些学生做什么，能在边上站下地，就算是及格。 　　尤康乐他们虽然一直在吐，但也没连滚带爬往外逃，要求不高的话，也可以了。 　　可偏偏有个俞晶晶做对比。 　　问她话，答得也好，让帮着干活，不怕脏不怕累伸手就来，做得还格外合他心意。 　　两下一比，再看这三个，文教授就觉得脑仁疼。 　　他们的车来得最晚，只要往回倒出窄堤就能回去。 　　人来齐了，周警员准备回倒的时候，看到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大车，只能停下动作。 　　“什么情况？”文教授回头。 　　这荒凉地界，很少有外来车辆，突然出现在这里，八成跟案子有关。 　　“我问问去。” 　　周警员下了车，把门甩得砰地一响。 　　夏天炎热，他上车就把空调开了，四周车窗密闭，冷气在内部来回打转，格外清凉舒爽。 　　可这凉气，不是那么随便享受的。 　　文教授坐在前排，身上那股腐臭味还要淡些，俞晶晶跟三个男生坐后两排，味道就要浓郁许多了。 　　俞晶晶上车时，一个人坐到二排位置，三个男生上来时，都挤到最后一排，边都不想跟她沾。 　　现在凉气从前面吹过来，那味儿一阵阵飘过来冲鼻子，憋着几个男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盼着赶紧上路，能开窗透气。 　　周警员拦了后面的车，跟下来的司机聊了两句，带人走回车旁。 　　“文教授，相机给我一下。” 　　他伸手进来，文教授便把东西递出去了。 　　翻出刚刚拍下的几组照片，周警员递给跟过来的司机看，“必须直接拖去火化，这个没捐赠的可能性了。” 　　司机翻看了一下，确定尸体高度腐烂无法利用，便递出一个小本儿，让周警员签字。 　　“还要签这个？没必要吧？”周警员接过笔。 　　“需要的。既然签订了捐赠协议，死后协议便立时生效，因故无法捐赠，必须有证明人签字才行。”司机一边说话，一边摸手机把相机里的照片翻拍下来。 　　周警员摇摇头，边签字边嘀咕。 　　“才上报死亡信息，你们仁爱公司就来了，真是消息灵通。” 　　“等待器官捐赠的人太多，早一点获取捐赠物，就能早一点挽救生命。”司机解释。 　　周警官对仁爱公司极为了解，听司机解释，笑了笑说：“知道，你们是慈善机构，为病患搭建生命桥梁，值得尊敬。” 　　不是因为这个，警厅也不会将系统与仁爱联网，随时通报捐赠者死亡信息了。 　　等后面的大车离开，周警员才开着车顺原路返回。 　　“又是仁爱？”文教授问。 　　“是，这次空跑一趟。对了，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是一个小工厂老板，十天前失踪的，家里人一直在找。调监控看，确实是车祸，目前肇事车辆在逃，已经开始网上缉捕了。” 　　“嗯。” 　　文教授笑着看了眼俞晶晶，“不错，你估计的时间，差不离。” 　　俞晶晶点点头，并没答话。 　　文教授知道她性子闷，不以为意，转头跟周警员继续聊案子。 　　夕阳西下，在荒野上映下桔色光彩，俞晶晶望着窗外风景，将刚才的场景在心中回想了一遍。 　　腐烂得太厉害了，一点可用的材料都找不到。 　　搬动身体的时候，她还伸手进内部探了探，不管触到什么，都跟豆腐一样滑腻碎开。 　　因为表现得还不错，文教授说下次再有活还会带她出来。 　　这就够了。 　　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多出来几趟，总能撞到大运，弄点合适的材料。 　　其实按她手里这点原材来算，并不需要太多血食，有个二两掺进去就差不多了。 　　只是品质必须要好，越是品质高，份量就越是要得少。 　　原本准备好要混进营养剂的骨粉，俞晶晶已经打算抛弃掉了。 　　既然有了接触血食的机会，就没必要用劣质材料，浪费辛苦弄来的其他原材。 　　“喂，你电话响了。” 　　俞晶晶正在出神，忽地感觉到椅背撞了一下，回过头，谢厚德捂着鼻子，指着包提醒，“你电话，响了！” 　　俞晶晶摸了一下，发现是手机在震动。 　　拿出来一看，居然又是马助理打来的，忍不住一阵烦躁。 　　“怎么了？” 　　俞晶晶电话接得迅速，马助理松了口气，回头瞧了眼瞪住自己的白锦溪，压低声音问：“俞小姐，我知道你还没回校，但是这件事实在拖不得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行不行？早点把事情解决，咱们都早点解脱，你说是不是？” 　　“说明白点。” 　　“白先生今天就要见你。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不在本省也没关系，说个地方，我们很快就赶过来。” 　　俞晶晶很想翻白眼，又忍住。 　　“我不是说过了吗？等几天，我回校再联系。” 　　“我知道我知道……”马助理为难，“可是我说话没用，白先生这边我没法做主……” 　　“我明白了。” 　　早点把事情解决就能早点得到解脱，俞晶晶觉得马助理这句话在理。 　　“那……” 　　“学校旁边有一家路口饮吧，两小时后我在那边等你，过时不候。” 　　“两小时？你已经回校了？”马助理惊喜。 　　“还没到，在车上。” 　　“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马助理大松了口气，等俞晶晶那边挂了，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 　　“怎么样？” 　　白锦溪捏着消毒纱布，紧张追问。 　　“说好了。”马助理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医大外面的路口饮吧见。” 　　“七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白锦溪真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他现在严重到一闭眼，脑海就浮出那女生的嫌恶眼神，这眼神将他从头扫到脚，一分一毫都没放过。 　　原先只是觉得双手脏，到了现在，整个身体都似乎没有好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白锦溪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浴桶里清洗。 　　手还可以用消毒纱布时时擦拭，身体却是没办法时刻兼顾，那种离奇的酥痒感，闹得他连觉都睡不好。 　　定好这个约后，坐在办公室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现在就过去，说不定她会早到！” 　　白锦溪猛地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冲，马助理赶紧跟上。 　　周警官车开得很稳，遇灯等灯，有车并道也会退开极远，礼让为先。 　　后排三个男生忍无可忍，开着空调也要把窗户打开，热浪拂在身上都比闻那臭味要强。 　　车开得有如龟爬，他们也是忍无可忍，只恨油门不在自己脚下，不能赶紧冲回校脱离这禁锢环境。 　　车里其他三个人，似乎都很习惯这味道，两个聊得畅快，一个望着外面发呆，根本不觉得时间难熬。 　　到了接近八点，车才开到医大校门口。 　　三个男生冲下车，跟文教授打过招呼，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俞晶晶说了跟人有约，挥别文教授，去了路口饮吧。 　　这一家路口饮吧，真的就在路口。 　　一个路边摊，卖些凉粉小吃，支两张油腻桌子和板凳，生意还挺红火。 　　俞晶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白锦溪跟马助理一人一张小马扎，坐在距摊子五米外的路边，引路人侧目。 　　她放慢脚步，将嗅觉再度屏蔽一部分，微有忐忑的心才安定了一些。 　　因为下午就已经屏蔽过一部分，所以距离这么近，俞晶晶也暂时没没闻到什么让自己有反应的味道。 　　这样再加一重保障，应该就完全没问题了。 　　“都几点了？你到底约的几点钟？”白锦溪第一百次看表，烦躁问道。 　　“电话里说是在回来的路上。车的事，不好说，晚点堵车也是有的。” 　　白锦溪心烦气燥，“有约难道不该提前吗？太不守时了！还在选在这种地方碰面？饮吧？什么品味？！” 　　“你也知道约她不容易。一会儿人来了，可别埋怨，这女生脾气不太好。”马助理小心提醒。 　　白锦溪黑着脸，扯扯衣领，无话可说。 　　求到白氏医堂找他看诊的，从城南能排到城北，能真正进到他诊室的病人，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 　　什么时候事情居然反过来了？！ 　　换他求到门口，人家还爱搭不理？ 　　脾气？ 　　他也有的好吗！ 第068章 　　这个饮吧摊位于路口繁华地区, 八点左右正是学生出门闲逛的高峰时段，人流量极大。 　　但凡往摊边接近的女生, 马助理都要仔细盯瞧一番。 　　可那天接触时间短, 俞晶晶长什么样儿他记不太清了, 便只能另想办法。 　　原先两人是坐在车上等的, 意识到自己认不出人后, 马助理就赶紧带白锦溪借了饮吧老板的小马扎, 选了个面向街口的位置坐下当招牌。 　　认不出那女孩没关系，但有白锦溪在，那女孩总能认得出他的。 　　白锦溪在路边坐了近两个小时, 若每个路过的女生眼里都有把刷子，他这张面皮早被扫出森森白骨, 一丝皮肉都剩不下来了。 　　他能忍到现在，连马助理都觉得意外, 心中对这个惹到白锦溪的女生，好奇更深了几分。 　　“八点过五分了！”白锦溪再次偏头避过街口那群女生嬉笑打量，咬牙切齿地说。 　　“就快来了……” 　　马助理心里也没底，想摸手机打过去, 又记起那女孩强调过不喜欢接到打扰电话。 　　好不容易说通, 可不能把人催烦了, 再跑了他上哪儿约去？ 　　“他在等人吗？怎么在这里等？” 　　“都坐了一个多小时了，动都没动。” 　　聚在路口的那群女生盯着不远处的白锦溪，眼中满是好奇，有几个还跃跃欲试, 想过去搭几句话。 　　“我不敢。万一被赶回来，不是糗大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都等那么久了，既然人没来，那就是被放鸽子了，这个时候不趁虚而入，还哪来这种机会。” 　　“都想什么呢？人家就算来吃路边摊，也不是咱们能高攀得起的。” 　　除了挂高价号等几个月排位能见他一面，就只有学校牵头的系交流会能请他回校。 　　以前远远看到，只觉得他长相帅气，举止温文。 　　现在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越发觉得他不论长相气质都极为出众，原本三分心思就化了作十分。 　　可想归想，大家也知道阶层难以跨越，说是想过去，没一个人敢付诸行动。 　　不止路口这群女生一直在偷偷打量，附近几家茶吧和书店里抢占窗边位置的，也碰头擦脸地小声嘀咕议论。 　　路口饮吧老板明显感觉到今天生意比往常强太多，特别是女性顾客数量剧增。 　　凭借十几年的生意眼光，她很快找到了原由，趁着这会儿人少了些，赶紧冲了两杯茶饮送过去。 　　“不用了不用。” 　　看到老板特意支了个小桌子过来，还端了饮料要送，马助理赶紧摆手。 　　“送你们的，不要钱！你们等人是吧？就坐这儿没事，我十二点收摊，你们爱坐多久坐多久！”站近了看，老板也忍不住露出甜蜜笑容。 　　不光人生得俊，气质也好，穿西服坐马扎都不显拘谨。 　　长手长腿随意伸展，偏头远望，一股子随意的松散劲，看得她这四十来岁的少女心都忍不住蹦跶了两下。 　　又来了生意，老板赶紧回去忙活。 　　白锦溪看了眼脏油油的桌子，又看了看桌上那两杯塑封的茶饮，身子转向一旁。 　　“这家味道应该不错，生意挺好的。” 　　马助理知道他不会碰这种东西，自说自话取了一杯插上吸管啜了一口。 　　“嗯，挺浓的茶味儿！”马助理惊艳点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一个女生站到桌前，挡住了光线。 　　白锦溪抬头，路灯光拢在女生头顶，将她未扎顺的蓬乱发丝映出一圈金丝边。 　　一张脸隐在暗处，只听得到声音清冷。 　　“俞小姐？来来，快坐！”马助理赶紧起身。 　　“你坐吧。” 　　俞晶晶转身，从摊边另拖了张马扎过来，撑开摆到桌边坐下。 　　“老板，做一杯冻乌龙。”俞晶晶回头。 　　老板认识俞晶晶，一来就打过招呼，不用她点就知道要什么，手上已经开始做了。 　　本以为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是外带就是找个没人的位置喝完了再走。 　　等手上东西调好，再找人，发现她坐到了那个位置，面上掩不住的惊讶。 　　不光老板看呆了眼，周围一直观察这边的那些人，在片刻沉默后，迅速爆出了新一轮的热议。 　　“这边。” 　　白锦溪一直没吭声，俞晶晶也没主动开口，桌上气氛陷入僵持片刻，她冲老板扬扬手，决定先把自己的饮品搞定。 　　老板把东西送过来后，冲俞晶晶挤了挤眼，“多聊会儿，不够再叫。” 　　“嗯。” 　　俞晶晶看不懂老板的微表情，随意点了点头。 　　她看不懂，不代表其他人看不懂。 　　马助理猜出老板是误会了，憋着笑看了一眼白锦溪。 　　为了一个女生，在这种摊边守了个把两个小时，铁板钉钉的痴情种没跑了。 　　这一眼不看还好，看过后，倒把马助理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 　　白锦溪摸出消毒纱巾，紧紧捂住口鼻，憋了半响才回了两个字。 　　发现白锦溪脸色实在难看，马助理赶紧一溜小跑回了车里，取了保温瓶回来。 　　“来，喝点金银露清清心。”以为他是坐久了，中了暑气，马助理倒了满满一杯盖递过来。 　　白锦溪没吭声，直接用胳膊肘将他挡开，捂着面部的手一丝都不肯挪。 　　站到白锦溪这个位置，马助理才闻到那味道。 　　吸了吸鼻子，他目光落到俞晶晶身上。 　　小脸白白净净，头发虽有些蓬乱，但扎在脑后看着也很清爽。 　　一身暗蓝色长袖丝绒套装，掩住单薄身躯，这种天气里，虽厚了些，却也没捂出一身臭汗的样子。 　　那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夏夜微风无迹可寻，一时转了方向，那味道飘飘悠悠又没了，马助理正在纳闷，白锦溪稍透了口气，将手放下，“上解剖课了吗？” 　　“没有。” 　　“你身上有尸臭味！” 　　“是吗？” 　　俞晶晶面色淡然，连闻一闻自证的动作都没有，用两个毫无意义的字把白锦溪堵得严实。 　　“俞小姐……”看白锦溪脸色发青，马助理赶紧从包里抽了消毒纱布出来递给俞晶晶，“擦擦手。” 　　“我不看诊，不探脉。”俞晶晶看着马助理说。 　　马助理看了一眼白锦溪，见他松了口气的样子，连忙点头，“行，不看诊。不过，你上了解剖课，怕是沾了什么东西，拿这个擦擦吧。” 　　只要不是摸脉，这点小事配合一下俞晶晶也没所谓。 　　等她接过消毒纱布，仔细将手掌内外以及指尖指根都擦拭了一遍，手法又很专业到位，白锦溪的表情好了些。 　　猛地闻到那股味道，他确实有些不适应，但以前学解剖的时候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稍微适应一下就不会那么难忍了。 　　按经验来说，只要不是接触到，就没太大问题。 　　白锦溪本就不是来替俞晶晶探脉回诊的，现在她身上又有股这种浓重的尸臭气，哪怕擦过他也不敢碰。 　　放心之余，白锦溪忽地又记起那天她猛然抽手，不愿自己触碰的嫌恶的模样。 　　抓心挠肝的痒感再次升起，他迅速抽出消毒纱布，按在掌心来回擦拭。 　　俞晶晶对白锦溪的奇怪举止并无反应，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 　　“你们找我，具体有什么事？” 　　俞晶晶拿起冻乌龙吸了一口，一丝冰线顺着胸口落入胃中，让她想尽快离开的焦躁感减弱了不少。 　　虽然屏蔽了大部分嗅觉，但那股味道却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绕着她，根本避无可避。 　　好在屏蔽后，气味淡化了不少，闻着略有香甜，到不了能引发疯狂饥渴的程度。 　　这味道是真的好，嗅在鼻间，给人一种很舒适的享受。 　　若不是那严重的副作用，俞晶晶也是很想多闻闻的。 　　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偏过身子，想向那边靠拢时，她才略有警觉。 　　这似乎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味道？ 　　感觉到了危险，俞晶晶警惕看了白锦溪一眼，搬着小马扎向边上挪了半米左右。 　　“你觉得我脏吗？” 　　这眼神虽不像上回那么强烈，但躲避的举止却是瞒不了人，白锦溪紧攥住擦变了形的消毒纱布，一字一顿地问道。 　　“什么意思？” 　　俞晶晶能看出白锦溪表情有所变化，但她读不懂，“你能说清楚一点吗？最好直白些，拐弯抹角的话我听不懂。” 　　白锦溪确实直白地问了。 　　这些话在他心里组织过千万遍，该怎么问，她会怎么答，各种可能都想过了。 　　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马助理在一边瞪大眼，一顺摸清了白锦溪这些天的心路历程后，忍不住为他掬了把同情泪。 　　像白锦溪这样的洁癖重症患者，出生到现在，只有他嫌弃别人不洁的份。 　　突然有一天，他做为污染源被别人嫌弃了，这种打击，对他来说确实是致命的！ 　　“白先生很注重个人卫生的！你看看他这双手，每天消毒纱布都要用几百张，怎么可能脏？俞小姐，这种事你可要搞清楚的！不能乱说的！” 　　白锦溪话一问完，马助理赶紧帮腔。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俞晶晶捧着冻乌龙，思索地说：“如果那天，给了你这样的感觉，我可以向你道歉。” 　　“你的意思，这所有的事，都是我的误会？” 　　白锦溪不敢相信地盯住俞晶晶，“可你明明在躲我！不让我碰你！不是嫌我脏，还能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俞晶晶迎上白锦溪目光，“你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特殊味道。” 第069章 　　身上的味道？ 　　白锦溪微微一怔, 猛地拉开西服，抬手偏头, 鼻尖飞快擦过臂膀。 　　“没有……”马助理冲白锦溪摇手, “绝对没有！！绝对！她说是好闻的味道, 是吸引人的味道！” 　　吸引人的味道？当他傻吗？！ 　　刚刚闻见这女生身上的尸臭, 他第一反应就是捂嘴避让, 这是根本没法控制的条件反射。 　　只有在闻到异味, 才会出现这种抗拒行为，那天她避退的时候，明明就是类似的下意识反应。 　　“你别骗我！有还是没有, 直说！”白锦溪攥紧拳头，压住火气问。 　　“真的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 马助理还特意凑到白锦溪身边，很夸张地吸了几口气。 　　“没有狐臭, 一点都没有！”他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是狐臭？”俞晶晶插话。 　　“就是一种很恶心的臭味，咯吱窝里出来的……” 　　马助理话说一半，收到白锦溪杀人目光，立刻收嘴, “但是白先生身上没有, 白家人都没有！” 　　“哦。” 　　俞晶晶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了。 　　医学书里有提到过这个, 狐臭是遗传因素引发的汗腺分泌物臭味。 　　这种味道她以前闻到过不少，看过书才知道是一种病症。 　　这气味好像挺对豆豆口味，闻见了总要唠叨几句想吃血食什么的。 　　俞晶晶一直觉得这是人身上的分泌出的天然食用香料，就跟人类喜欢吃带臭味的腌制食物, 发酵臭豆腐什么的类似。 　　豆豆的口味跟豪叔很接近，估计他们两个以前没少找类似的东西打牙祭。 　　“你在听吗？” 　　俞晶晶失神之际，白锦溪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索。 　　“什么？” 　　“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味道？说清楚！” 　　“很香的味道，不是臭气。”俞晶晶到现在，才认真打量了白锦溪两眼，“你看起来也很干净，不脏。” 　　白锦溪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两句话，就像是最有效灵丹妙药一般，瞬间镇静了他身上全部的瘙痒感。 　　看白锦溪面上露出久违笑容，马助理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我就说不可能！你这么爱洁的人，哪有什么脏的地方？”马助理叹了几句，又好奇看向俞晶晶，“既然是香味，那天你为什么要躲开？” 　　“因为喜欢那个味道，当时才靠得比较近，没想到他突然伸手探脉，吓到我了，才躲开的。” 　　“是吗？”白锦溪有所怀疑。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这和脏不脏没关系，就是单纯地不想让人碰。”俞晶晶放下空杯。 　　她表情真诚，目光澄静，白锦溪盯了半响，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做为一名中医，触诊把脉是避不开的，他只有依靠消毒纱布反复消毒，才能减缓接触到人体的不适感。 　　害怕沾染细菌是对外说明的理由，不喜欢碰触到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肌肤，也是一部分内在原因。 　　这个女生，虽没有洁癖，却也不喜外人碰触，这个他完全能理解。 　　白锦溪也曾碰到过类似的病人，探脉的时候对方要求垫上一层纱布隔绝，也算是两下便宜。 　　“哎，原来是这样，说早清楚不就好了吗！”马助理一边感叹，“上回要是找到你，把话说清楚，也不至于白挨这几天。” 　　仔细看了看白锦溪粗糙干裂的双手，俞晶晶才收回目光。 　　这种洁癖强迫症，她只在书上看过，第一次见到实例，倒还是挺有兴趣研究一下的。 　　白锦溪扣上西服起身。 　　“你送俞小姐回校，我在车里等。” 　　心情放松下来，这段时间一时没睡好的困意席卷而来，既然事情解决了，他一刻也等不得要补觉了。 　　叮嘱完马助理，白锦溪又向俞晶晶点点头，“谢谢你今天能过来，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去医堂找我，让马助理安排就行了。” 　　俞晶晶很明显不愿让人替她看诊，这就是个客气话。 　　“有问题。” 　　俞晶晶也站了起来，“这个问题，我今天就想解决。” 　　没想到她会顺杆往上爬，白锦溪皱了皱眉，扫了俞晶晶一眼，目光微顿。 　　俞晶晶一直坐在背光处，现在换了个角度，白锦溪才发现她五官清丽，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如果只是漂亮，他的目光不会停驻得这么久。 　　俞晶晶面色苍白，眼圈下有一抹淡青色阴影，嘴唇血色也不算饱满，只有一点淡粉的颜色。 　　虽然满面病容，却半点不影响她的美丽，反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观感。 　　看到这样明显的贫血案例，白锦溪的职业病就起来了。 　　“你，去医院看过吗？” 　　“医院？” 　　白锦溪扫了眼俞晶晶露出的雪白颈项，“上回，我看到你身上有淡色斑痕。你血色差，肤上有斑点，这……” 　　“我不看诊。”俞晶晶拉了拉衣领。 　　“那你的问题是？” 　　“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能散发出香气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卖给我，或者告诉我去哪里能买到。” 　　俞晶晶将白锦溪从头看到脚，在胸口和腰间停顿片刻，又滑到腿上。 　　那味道明明是从他身上散出的，但很奇怪的是，分布得很均匀。 　　原先是猜测他随身带着什么特殊香料，现在看来，他把那东西抹在身上当香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是不是那个？” 　　白锦溪还没说话，马助理就凑过了过来，“今天不是带了吗？” 　　俞晶晶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白锦溪瞪了马助理一眼，似是嫌他多话。 　　“是医堂专为白先生配的驱味粉，这个他从小就戴在身上。” 　　“没有一直戴着好吗？半个月没用，今天才戴上的！”白锦溪气急败坏地说。 　　困扰了白锦溪这么久的事，俞晶晶过来几句话就解决了，就算是吃药没这么效的。 　　马助理觉得她这个要求也不过份，便帮着说话。 　　“看看是不是那个，要是的话，下回店里新配，就均一份给俞小姐，也算是谢她特意赶回来了。” 　　“谢谢。”俞晶晶冲马助理点点头，“不用送我，买也是可以的。” 　　“买什么？这东西可贵了！而且专门为白先生制的，材料也用得好，均出来的最划算。” 　　马助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白锦溪若是拒绝，就显得小气了。 　　俞晶晶又一眼期待地望着他，想要见识见识这香包，他也只能妥协。 　　看他伸指解开两粒衣扣，露出漂亮锁骨，俞晶晶并没和路人一起欣赏的想法。 　　她掩了掩鼻，正觉得那股淡香变得浓郁之时，就看白锦溪手指一勾，从里面扯出一根红线。 　　一只綉着福字的小巧香包被线带着扯了出来，绕头取下后，白锦溪攥着红绳将这东西举到她面前。 　　“是不是这个。” 　　香包悬在俞晶晶不到半米的位置，离得这么近了，她才闻出一点味道。 　　眉头轻动，俞晶晶下意识想将屏蔽嗅觉开启，又赶紧忍住。 　　为了闻得更真切些，她往前走了半步。 　　白锦溪反应很快，跟着退开，香包晃来晃去，依旧悬在俞晶晶眼前。 　　这明显就是不让她碰的意思。 　　一身黑色西服配白衬衣，脚下皮鞋铮亮，明明帅气装扮，却偏偏拿着个小娃娃用的香包，怎么看怎么违和。 　　白锦溪显然也知道这画面难看，不耐烦催促，“是这个吗？” 　　“我都没闻到，怎么知道是不是？” 　　俞晶晶忍不住伸手，一把香包拽过来，放到鼻头仔细嗅闻。 　　她猛地瞪大眼，一脸惊喜，“就是这个！” 　　“看吧，我说就是。”马助理笑了笑，“喜欢的话，制好给你一份。” 　　俞晶晶捏紧香包，根本舍不得放手。 　　“这个，这个能给我吗？” 　　“不行！” 　　白锦溪手上还抓着红绳，反手就往回扯。 　　俞晶晶抓得紧，他也力气也下得大，香包和线崩成一条笔直的线，僵持当场。 　　“我买。” 　　俞晶晶松了手，在包里翻找，“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这只香包是白先生爷爷给的，不能送人。”马助理解释，“制出来，就给你匀一份过来，我保证。” 　　“要多久？”俞晶晶停手。 　　“这个……估计两三个月吧，前一批制的还没用完呢。” 　　“店里有卖吗？” 　　“说了是为白先生特制的，店里可没有这些料。” 　　俞晶晶垂下双手，“是这样啊。” 　　“说了给你就给你，只是晚几天。”白锦溪把香包揣进口袋，“马助理，你送她回去吧。” 　　扔下这句话，似是怕俞晶晶还想争抢，白锦溪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因为是路口，车流也大，白锦溪走得急，根本没注意到周边情况。 　　一辆黑色轿车猛地带住急刹，眼看要撞过来。 　　白锦溪还没来得及反应，忽地感觉到一只冰凉小手探来，紧紧握住他右手，用力向后拉扯。 　　这只手，力气巨大无比。 　　白锦溪感觉自己像是被只猛象用鼻子卷扯了一般，狠狠退了几步，撞上什么东西才停下。 　　“你没事吧？”俞晶晶推开斜靠在自己身上的白锦溪，扶他站稳。 　　白锦溪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看了眼被俞晶晶握住的右手。 　　“流血了！” 　　马助理冲过来，抽出消毒纱布就往白锦溪伤处捂。 　　俞晶晶什么时候松的手，白锦溪不知道，只觉得这只右手微微麻木，即有着火辣辣的疼痛，又有着被一种挥退不去的异样触感。 　　“血？” 　　俞晶晶抬起手，指节微动。 　　从白锦溪手上沾染的几滴红色血痕，顺着雪白指侧向下滑落，带出一股奇异香气。 第070章 　　马助理慌手慌脚帮白锦溪缠好伤处, 再想寻那肇事车辆，却发现它早跑得没影了。 　　“我没事, 只是手上裂口撕了, 和车没关系。” 　　车来得虽猛, 但他避让得快, 连衣角都没扫到就退开了。 　　右手的血迹, 只是干裂创口受力破开的几处涌出的, 包扎好后就已经止住了。 　　“俞小姐，你没事吧？！” 　　确定白锦溪的伤不是那车造成的，马助理放弃了调监控追责的想法, 转头看向俞晶晶，“需不需要包扎？” 　　俞晶晶低着头, 正在仔细打量手上血渍。 　　她手瘦小纤白，鲜红血渍落在上面, 格外扎眼。 　　“俞小姐？”马助理提高声音。 　　“什么？” 　　俞晶晶回过神，一抬头，跟白锦溪扫来的目光对个正着。 　　白锦溪怔了怔，迅速扭头, 身子也跟着侧向一边。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帮了一把, 事情就麻烦了。” 　　不是俞晶晶身手敏捷反应快，这会儿白锦溪得躺地上等救护车来运。 　　这种救命的恩情，他没表示，马助理可不能装傻。 　　“……没什么, 顺手。” 　　明明在答马助理的话，俞晶晶两只眼睛不知聚焦在哪处，完全不在状态。 　　“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用，我没事。” 　　发现马助理一直盯着自己沾了血的那只手，俞晶晶赶紧将手背到身后，“这不是我的血。” 　　“那，擦擦？” 　　马助理知道俞晶晶这是沾了白锦溪手上的血，抽了两张消毒纱布递过去。 　　“我回去清洗一下就行了。” 　　俞晶晶不愿意接东西，马助理就把手收了回来。 　　“我的手需要重新包扎，走了。” 　　白锦溪背过身，“药包配好了，会再联系你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他走得又快，马助理愣了一会儿，赶紧跟俞晶晶解释，“白先生的意思是用这药包做为答谢，刚才的事……” 　　“我知道了，到时候再联系吧。” 　　俞晶晶走得比白锦溪还快，胡乱点点头，快步往反方向离开。 　　马助理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发现周边围了一堆看热闹的冲着这儿指指点点，赶紧一路小跑追着白锦溪去了。 　　俞晶晶走得又快又急，好几次撞到路人，飞快低头道歉后又继续疾行。 　　进了学校大门，路人逐渐稀少，俞晶晶又挑了较偏的那条路走，很快就到了一处无人的花圃旁。 　　借着路灯光亮，俞晶晶再次抬手。 　　血迹已经凝固干结，沾在手指上，带出一股黏腻感。 　　试探用拇指搓了搓，鲜红一团匀开，气味果然越发浓郁。 　　俞晶晶终是没忍住，将屏蔽的那部分嗅觉开启。 　　这股香甜的味道直冲鼻尖，钻进了四肢百骸，比她曾经在白锦溪身上闻到那股淡香还要勾人。 　　腹中雷鸣骤起，俞晶晶腰背蜷起，一直到蹲下来，用腿背抵住胃部才好受了些。 　　又来了！ 　　她就知道碰上这人没好事。 　　上回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糟蹋了一瓶多的营养剂，还以为今天很稳当，没想到又着了道。 　　“怎么了？”感觉到俞晶晶郁烦心情，豆豆拱出书包。 　　“饿。” 　　“还没到时间吧？这么快就饿了？” 　　“我今天又见到那个人了，他身上的味道，特别香……” 　　“你不是说要躲着些吗？怎么又撞上了？”豆豆不解。 　　俞晶晶胃中翻腾，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把刚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豆豆知道俞晶晶约了人见面，却没想到是那个香的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对于俞晶晶这种不爱惜营养剂的做法，豆豆表示了严正谴责。 　　“我有屏蔽嗅觉，本来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他受了伤，血一涌出来，味道就更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说不出来。我只知道看到这血，闻到它，就很饿。”俞晶晶用拳头抵住胃部，满脸纠结。 　　她真的不想再喝营养剂了，今天这种饥渴程度比上回更甚，一瓶能安抚住都算好的，就怕忍不了多开。 　　“闻见这血，就很饿？” 　　豆豆思索片刻，“我也是一样的，闻见人血，就忍不住想吃血食。不管再饥渴，吃到血食就能止住，比什么都饱腹。” 　　它怀疑地看了俞晶晶一眼，“明明是对血食产生反应了，你上回还不承认。” 　　“怎么可能？我吃不进血食，你知道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吃不进？不是闻着很香吗？” 　　豆豆这句话，让俞晶晶一怔。 　　她向来挑食，最初尸化的时候，跟着父母只有血食可用，为了生存下去，只能靠着粗制的食糜过活。 　　后来检测体质，被上面划到有活转可能那一列，开始服用营养剂，才彻底脱离了生食血肉的日子。 　　只要营养剂能维持生存，她就绝对不会再去食用血肉。 　　一想到那股带着铁锈的血腥气和肉食烂腐质感，她都忍不住作呕。 　　可是今天，闻到白锦溪身上的血气，她却没有任何排斥感。 　　甚至连马助理递来的消毒纱布都拒绝了，让那血渍继续凝在手上，一路带了回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吃不进？ 　　豆豆这句话在脑中盘旋良久，俞晶晶抬起手，将其递到豆豆面前。 　　“你看，就是这个。” 　　“血？” 　　豆豆好奇探头，用嘴在俞晶晶指上轻啄了一下。 　　舌尖刚触到，豆豆打了个哆嗦，低头在俞晶晶衣袖上来回涂擦，把嘴上东西抹得一干二净。 　　“怎么了？”俞晶晶瞪眼。 　　“这是血吗？一味子药味儿，难吃！” 　　要是豆豆吐口水，这会一定喷得满脸都是。 　　“不是，很香的。” 　　“哪里香了！” 　　豆豆觉得香的东西，俞晶晶向来不懂欣赏，现在事情反过来，她倒也很容易就理解了。 　　如果白锦溪的血真和普通人一样腥气十足，刚刚在路口沾上时，豆豆就该忍不住蹦跶了。 　　也正是因为它没有腥气，才闻着这么香甜。 　　盯了一会儿，俞晶晶深吸口气，伸出舌尖小心舔了一口。 　　只一口，便让味蕾爆开了花。 　　那一点点滋味抿过即逝，俞晶晶迫不及待将小指塞进嘴里，从根部到指尖一顺吮上来。 　　这一根手指咂摸完，剩下两根沾了血渍的，她也没舍得放过。 　　豆豆站在一边，看俞晶晶一脸陶醉地舔手指，跟小孩吃棒棒糖一样嘬得美味，黑豆小眼都瞪大了一倍。 　　“怎么样？” 　　俞晶晶吃完最后一点，恋恋不舍地点头，“好味。” 　　“看！你就是要吃血食了！今天……不不，明天！明天咱们出去狩猎，找个块头大些的，存起来慢慢吃。我不要多的，给我条胳膊就可以了，最好年纪不要太大，我不喜欢吃肉老的……” 　　俞晶晶把豆豆一把推开，“你别想太多。” 　　“你不是吃血食了吗？你说好吃的！”豆豆竭力争取。 　　“这不是血食。”俞晶晶摇头。 　　“那是什么？” 　　俞晶晶轻抿双唇，回味片刻，“这味道，和精制过的营养剂有些类似。不，味道要更好，更鲜美！” 　　“营养剂？你又说是血？骗我？”豆豆恼火地问。 　　营养剂还说得通一些，刚刚尝了一口，豆豆就被里头混着的药味苦翻了舌头，要真是血的话，它怎么可能不吃。 　　“我只是打个比方，它有些类似，又不完全相似。我，说不好。” 　　俞晶晶站起身，忽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痉挛的胃部，已经完全平复下来，原先充斥全身的饥渴感，也不翼而飞了。 　　拉起袖口，俞晶晶借着路灯光亮细看。 　　手臂上的淡淡斑痕，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皮肤细腻光滑，就像是刚刚服用过营养剂一样，维持在最好的状态。 　　俞晶晶抬头，望向校门方向。 　　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锦溪蹲在医大门口小茶摊，等一个女生等了两个多小时的事，已经在全校传开了。 　　做为故事的女主人公，俞晶晶从默默无闻一摇变成校园爆款，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跟在后面指指点点。 　　宿舍另三个人被探消息的人堵得烦不胜烦，力证白锦溪是因为上回交流会未能面诊成功，才特意回校找俞晶晶做回访的。 　　可这些解释，在事实面前，却是苍白无力，没几个人相信。 　　“回访不能白天做？非得晚上八九点，约在校外小茶摊？” 　　“就是。白锦溪是什么人？想找他看诊的，求到门口都难见一面！我可是亲眼看他从六点起就坐在摊边等，那女孩八点才姗姗来迟！这都能忍，不是喜欢，是什么？”说话女生愤慨挥手，引人侧目。 　　“到底是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旁边女生拱拱她说：“咱们一块过去，套几句是几句。” 　　“她在赶作业，哪有时间。现在过去，不是找没趣吗？”这女生又开始有些瑟缩。 　　“那是赶作业吗？明明在摸鱼发呆！走走，一起去！” 　　两个女生你拉我扯从教室后排走到前排。 　　大课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始，做为焦点人物的俞晶晶坐在最前排，吸引了不少视线，后来的人为了避让，都下意识往后走。 　　前三排只有俞晶晶一个，因为没什么拦阻，两个女生很容易就走到位置，一左一右坐到她身边。 　　“俞晶晶，你跟白锦溪到底是不是一对儿？大家都在传呢。说来听听嘛。”左边女生单刀直入，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是啊，我们都想知道。你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了？”右边立刻附和，盯住俞晶晶不松。 　　这个问题是很多人关心纠结的，大家本就注意着这边，这会都竖起了耳朵，探身倾听。 　　“他身上有很浓郁的香气……尝起来口感也不错。对我来说，很滋补。” 　　俞晶晶茫然抬头，下意识顺着手中未做完的笔记说出了后一句。 第071章 　　问话的两个女生石化当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面竖着耳朵的, 纷纷缩回身子交头结耳, 想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 　　得到统一答案后,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俞晶晶, 表情份外精彩。 　　看到后面不少人冲自己挥手, 一副急切表情，坐在俞晶晶左边的那个女生僵硬转头，“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话说出口, 俞晶晶才惊觉身边多了两个人。 　　抄录这些资料，花费了她大量时间和精力, 写到这里迷迷糊糊又想到了那血的滋味，哪还静得下心做事。 　　正在仔细回味, 忽地听到白锦溪三个字，才不知不觉答了刚刚那句话。 　　“我们，我们是在问你，你和白锦溪到底是什么……什么关系。”右边那个女生咽了口口水, 小声地问。 　　俞晶晶将笔记本猛地合上, “这是你们的位置吗？是的话, 我让。” 　　“不是，我们就想问问你……” 　　“我和白锦溪有没有什么关系，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俞晶晶面无表情反问。 　　她真的很烦这些死缠烂打，追着自己问个不停的女生。 　　自从那天跟白锦溪在校外碰过面, 她在学校就没过过一天清静日子。 　　还好这段时间文教授经常带她出去，有时早上出门，傍晚才回来。 　　寝室有周芸这个厉害的，想过来的串门子的也不敢过来，只要不随便外出，倒也能躲得一时清静。 　　今天是没有办法，大课必须点到，要不然她也不会把笔记带到这边来做了。 　　“你的意思，就是你们确实是有关系了？” 　　在两个女生眼中，俞晶晶没有正面否认，那就是间接承认。 　　听到这句话，再结合俞晶晶不经意之间透出的那点讯息，两个人脸黑成了锅底。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和当事人确认，得知真像的冲击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光这两人心情复杂，后排也开始喧哗起来。 　　“真的？二垒还是全垒？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听懂了吗？” 　　“不知道……我估计是全垒！” 　　“啊！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怎么可能！白锦溪的女朋友，怎么可能是这个瘦麻杆，还有，她还长得这么丑，衣品也差！”后排女生捂脸哀嚎。 　　说俞晶晶衣品差，这个谁都不会否认，不光不否认，只要提起来，都会联合起来喷到底。 　　不管是长袖上衣还是黑布裤子，还有脚上的帆布鞋或塑料凉拖，都得到过全方位的鄙视与唾弃。 　　但除了衣品以外，想从别的地方喷她，还真是有点找不着把柄。 　　俞晶晶皮肤莹白似雪，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自带光圈一样，绝对的吸引目光。 　　衣品不好虽是个拉分项，但只要暂时摒弃掉，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这点被拉下的分值就算不上什么了。 　　就算是看她再不顺眼，也没人能昧着良心说俞晶晶长得难看。 　　所以这个女生说她丑，基本上没两个人附和。 　　“怎么了？她有多好看？你们是没见美女吗？！”女生不服气，挥着书嚷嚷。 　　“只论五官的话，俞晶晶在咱们学校，也算排得上号的了。”不知是哪个男生嘀咕了一声。 　　如果她肯好好打扮打扮，舍得花钱把衣服品味提高一下，前五排不到，前十还是能进的。 　　这种客观评价，只出现在男生当中，听到他们议论，女生们都开始不爽起来。 　　“行，别的不说了，排不排得上号也不是咱们定的。就说白锦溪吧。白锦溪的眼光大家都是知道的，咱们医大美女云集，隔壁几个学校校花也不少了，他在这边念了四年书，传过什么绯闻没？”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说话了。 　　要不是白锦溪从没跟男人传过绯闻，估计都要猜他是有那方面的嗜好了。 　　因为是白氏医堂独脉传人，白锦溪从小就接受中医熏陶，不止各种精贵补品养着，还学了家传的拳法强身健体。 　　性向上猜测被抛开后，大家议论得最多的，就是他有没有练什么固阳的童子功法，有不能破身的规矩。 　　不然的话，那么多美人投怀送抱，他一概拒绝不说，还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是为了什么呢？ 　　无论校园网上发出多少张偷拍旧照，都能看到白锦溪总跟身边人拉出极远的距离，无论男女，都很少有跟他贴近相处的场景。 　　说到这个，大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都不得不承认能让白锦溪坐在小摊上等两个小时的俞晶晶，确实有两把刷子。 　　“我那天就在现场！他们抱一块了！抱得紧紧的！”有个男生小小声，插了一句。 　　“没有，不可能！” 　　“……我，我也看见了。” 　　随着一个女生举手，当天在场的另几个女孩，也跟着点头。 　　绯闻传来传去，都只是笼统说白锦溪校外约会的事，不明就里的一些人听到还有这样劲爆的消息，嘴都有些合不拢了。 　　“抱上了？光天化日之下？抱上了？！” 　　“你们谁拍了照？我看看才信！” 　　“没有，太快了。两个人手拉手，挨在一块几秒钟就分开了，手机都来不及摸出来呢。” 　　“是因为让车吧？当时不是有个车擦着那边过去的吗？她是想拉他退开……” 　　“拉就拉，还能抱上了？你以为是演偶像剧，英雄救美还抱起来绕镜头转几圈，天上撒花呢？” 　　“不是英雄救美，是美救英雄。”有人立刻纠正。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的关系，已经是铁板上钉了钉，没跑了。 　　俞晶晶不仅没有正面否认，还提到了那种暧昧的字眼，只要有脑子的，细细一琢磨，都能品得出其中深意。 　　女生们还比较懵懂，只觉得俞晶晶说的那句白锦溪味道尝起来不错，听着很有歧义。 　　男生们就不一样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各怀心思。 　　“什么呀？！到底什么意思？不就是亲嘴了吗？男女朋友，亲一下很正常吧？”平时说话做事一向豪迈的那个女生看不惯男生们的猥琐表情，拍桌子说道。 　　“你们也太单纯。” 　　“就是。” 　　“知道什么叫浓郁香气吗？知道什么叫很滋补吗？算了，跟你们这些小女生，说不通的。” 　　男生们摆摆手，聚到一堆各聊各的，再不跟女生们掺和。 　　“什么呀？”拍桌子的那个女生一脸茫然。 　　旁边坐着的几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不懂。 　　俞晶晶当然更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了，只知道后面乱七八糟聊了一通，最后终于歇了火，把她这个热得烫手的话题抛开，去聊下月开办的运动会了。 　　翻开笔记本，她拿起笔，把有关滋补的那句添了进去，又记录了一下那血中尝出来的类似药材味道。 　　有几种，真的跟营养剂里的原材很相近，连效果也很类似。 　　虽然只是沾在指上的一点点鲜血，俞晶晶却觉得跟喝了半瓶营养剂后得到的反应差不多。 　　越是回味，俞晶晶就是越是想再尝尝那味道。 　　不光香且鲜，对她来说还很补，营养剂虽然能达到同样功效，但喝进嘴里的味道，却是天差地别。 　　无意识地再次咂嘴，俞晶晶猛地甩甩头，迫使自己清静过来。 　　不行！ 　　味道再好，她也不能下嘴！ 　　白锦溪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起这种念头。 　　抛开这个一直绕在脑间的想法，俞晶晶拿起笔，在本子上继续做记录。 　　空了几行，她没再写白锦溪相关资料，而是画了个小小香包。 　　香包上支出几条线，每条线后，都写下了对应原材的名称。 　　仔细确认后，俞晶晶点点头。 　　不错，这才是她要弄到的东西。 　　白锦溪的香包一拿出来，她闻到味道，就知道内里的药粉都是配制营养剂需要用到的原材制成。 　　药粉一共用到了六种材料，没有任何一种是多余的。 　　这六样和她手里弄到的原材并不重叠，原本还差十几种材料，若是能拿到这些药粉，就能解决至少一半的问题。 　　大课完毕后，俞晶晶接到了文教授的电话。 　　因为得力，文教授隔三差五就要带她出去一趟，一两个星期的时间，加起来她已经见过五六具不同的尸体了。 　　见得虽多，但想从上面弄点东西下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过只要文教授愿意带她，就有机会。 　　俞晶晶挂断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飞奔前去会合。 　　“进来。” 　　厚重红木大门左右推开，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装的青年走进办公室，看到坐在桌后正在开方的白锦溪，笑着坐到了对面。 　　“有什么事吗？”白锦溪头也没抬，手转得飞快。 　　自从退了心病，手上的裂伤逐渐恢复，消毒纱布的使用量骤降，一双莹白修长的手终于养回来了。 　　“有什么事？事可大了！”白衣青年呵呵一笑，自来熟地从笔筒里抽出只磨甲刀，当着白锦溪的面就开始搓磨起指甲来。 　　擦擦声音响起，刺得白锦溪眉头直跳。 　　把笔一扔，他坐正身子，“说。” 　　白衣青年手一顿，“你妈一会儿来，这话我得留到她来了再说。” 　　“别卖关子！”白锦溪抽了支笔砸过去。 　　白衣青年灵活避过，见他面上真着了恼，举手投降，“行行。” 　　“到底什么事？还要等我妈来了再说？”白锦溪严肃问道。 　　“你……外头有人了吧？瞒得够好的。” 　　白衣青年站起身，走到白锦溪身边拍拍他僵硬肩膀，“都说我被你抛弃了。绿帽子戴到头上，还是人家告诉我才知道的，你说我这脸，往哪儿搁？” 第072章 　　白锦溪抽出消毒纱布, 使劲擦了擦被林梓天拍过的地方，远投进垃圾桶。 　　这种厌弃的举动, 林梓天不是第一回 见, 半点都不觉得尴尬, 反笑得更开了。 　　“咱们可是从小光屁股玩到大, 你身上哪块肉我没见过？连我碰碰都这么受不得,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能让你在大街上投怀送抱，小手拉着不肯松啊？”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锦溪起身，拿着平板走到书柜沙发前坐下, 避开林梓天不断贴进的攻势。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林梓天没脸没皮地贴过去，举起手机划了两下, 打开上京医大论坛，翻出情感版块标红加粗的置顶贴给他看。 　　“这是什么？”白锦溪扫了一眼。 　　“你看就知道了。” 　　林梓天手滑得很快, 偶尔停顿一下，念出些重要的字眼，提醒白锦溪注意。 　　看了不到半分钟，白锦溪的脸已经青白一片。 　　这篇贴子是目前论坛里综合性科普最强的, 被版主置了顶, 后面跟贴数千条, 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为了方便刚入校不久的新人了解背景，白锦溪的个人资料占了极大篇幅，贴子往下拉，排好版的拼图照片一张接着一张。 　　不论是旧照还是新照, 白锦溪各个角度都没死角的外貌，无差别攻击到所有吃颜的女生，在先期拿下百分百好感。 　　开场白结束，楼主放出一堆论坛内先期各种讨论贴的截图。 　　这些截图，从旁人视角，神还原了那天晚上，白锦溪在校外等候大一法医学女生两小时，二人摊边约会，共饮冰茶谈笑风声的场景。 　　因为每个人的角度不同，写出来的东西也有差异，但正是这样多角度综合，才让看贴的人产生出一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兼听则明，这件事讨论得越多，真像便越清晰。 　　抱，肯定是抱了！ 　　手也拉过，没跑。 　　有些贴子云山雾罩地说从某角度看到过嘴贴嘴，但更多人说的只是两人搂在了一起，如果按大部分人的说法，街头拥吻这件事应该是不存在了。 　　但事情当时没发生，不代表以前或以后没发生。 　　跟俞晶晶一块上过大课的同学，发贴提到过她本人亲口认证的几句话。 　　原话不可考，但大意就是俞晶晶嘴过白锦溪，而且还不是很单纯的那种贴碰，嘴得极其深入！ 　　那些靠着白锦溪神颜和事件热度将长贴看到这里的女生，心已经碎成八瓣。 　　前一分钟还在舔屏，幻想能与帅气的他做进一步接触，后一分钟就看到俞晶晶已经把这只猪蹄啃了，还是不吐骨头的那种。 　　听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一些女生，把贴子再往下拉，又看到了楼主精心准备的另一方当事人美照。 　　照片并不多，而且看得出都是偷拍的，或是从教学楼上拉长焦在人群里找出，或是透过树林，锁定抱书疾行的那只瘦小身影。 　　虽是偷拍，但无论什么角度，总能准确抓到那女生投来的一抹锐利目光。 　　就像是她早做好准备，在按下快门的这一刻，给出张正脸一样。 　　“贴子里都说真人很瘦，有些病态，都是胡编。我觉得挺漂亮，还很有镜头感，特别是这张。”林梓天点开倒数第二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在教室外偷拍的，俞晶晶坐在窗边，偏头看书。 　　这是所有照片里，唯一没拍到她横眉怒目直视镜头的一张。 　　头发依然是随意扎着，带着些凌乱，耳畔翘着的几簇发丝柔柔被风吹起，弯出一抹温柔弧度。 　　她的脸又小又白，眼仁黑亮，从侧面看，鼻梁挺俏，唇带微粉，漂亮得像是洋娃娃一般。 　　旁边几个女生打扮入时，撩发托腮不知在聊什么，笑得神采飞扬。 　　明明都是极亮眼的女生，在这张照片里，却像是在给俞晶晶做陪衬一样。 　　浓艳对素雅，精心装扮出的美，与那不经意中的一抹清丽相比，便落入了艳俗。 　　“这种女生，倒挺对我胃口。干干净净，跟玻璃筑的一样，又通透又舒服。”林梓天赞叹。 　　偷瞧白锦溪一眼，见他盯着照片发呆，林梓天笑眯眯又激了他一句，“你要是不喜欢，不如让给我。” 　　白锦溪挑眼，“让给你？怎么让？” 　　“哟！舍不得了是吧！”林梓天哈哈大乐，提拳锤了他一下。 　　既是同岁表兄弟，两家生意上又有牵扯，林梓天跟白锦溪几乎是打小一块养大的，很难不被做比较。 　　比起一般人，林梓天已经算是很聪明的了，但跟白锦溪站一起，就成了呆瓜一个。 　　背药方背不过，跟着长辈看诊也不如他能说会讲那么机灵，就是出去念书，他也是年级万年老二，白锦溪永远在头上压着。 　　好在林梓天性子爽朗，有事从不往心里去，才没被整出什么心理疾病来。 　　从小到大，林梓天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出白锦溪的弱点，好好反制他一回。 　　一直到了今天，他才发现这铜浇的实心人身上，终于崩了条裂口可撬。 　　白锦溪没吭声，盯着林梓天，表情是很难看。 　　自以为拿捏到了白锦溪的要害，林梓天拍腿笑了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摆摆手，“怎么说也是亲戚，我怎么好撬你墙角！看你吓的！” 　　“我跟这个女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林梓天被白锦溪推开，靠上沙发又弹起，紧跟着他追到窗户边。 　　“喂！你把话说清楚啊。” 　　白锦溪打开窗透气，看到后院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拿着只小巧的蓝绣手包走出。 　　女人一进院儿，便抬头向二楼望。 　　见到白锦溪站窗边，笑着扬了扬手。 　　白锦溪挥手回应，转头看向林梓天，“贴子大部分为捏造。那个女生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当天约在医大外做回诊，就这么简单。” 　　“回诊？回诊要抱着做的吗？可不是一个人亲眼看到你们搂一块了！”林梓天根本不信白锦溪的解释，“一个两个就算了，论坛里十几个二十个贴子做证明，这个赖你是抵不了的！”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要是不信我的话，医大路口监控很多，你想办法调几个看看，不就清楚了吗？” 　　看白锦溪这么斩钉截铁，林梓天有些不确定了。 　　从出生起，他们两个就玩在一块，白锦溪是什么性格，除了贴身照顾的几个人，就属林梓天最了解了。 　　他是亲眼看着白锦溪的洁癖强迫症一天天变严重的。 　　幼儿园的时候还肯跟人手拉手一起做个集体操什么的，到了小学，就开始单独坐一张桌子，一直坐到高中毕业。 　　不管摸什么碰什么，必须提前消毒，别人帮着弄的还不行，非要自己仔仔细细擦了才安心。 　　除了接诊病人时会暂时压抑不适进行接触，其他时间都是严格保持安全距离，贴近一点都会弹开。 　　林梓天很肯定，就算白锦溪真喜欢上了哪个女人，亲热前也会先把人从头到脚消毒一遍才能下得了嘴。 　　就这么在街上，直接抱上啃…… 　　想想，确实不太可能。 　　“别在我妈面前乱说话。”白锦溪警告。 　　没捏到确实把柄，林梓天当然不会乱说嘴，不一击即中，还打压个屁啊。 　　“知道了。”他爽快答应。 　　听到敲门声，林梓天快白锦溪一步走过去，很狗腿地帮齐秀珠女士拉开门，“二姨！” 　　“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坐？”齐秀珠笑着拍拍林梓天胳膊，“半个月没见，又壮了。” 　　“是吗？看来我苦力没白下，有效果！”林梓天撩了把衬衣下摆，露出几格整齐腹肌，“看！有货吧？” 　　齐秀珠白了他一眼，“没正形！” 　　“应该比他强吧？我练了好久了。” 　　林梓天握紧拳头，使劲回勾，拍着鼓出的肱二头肌回看白锦溪：“他不肯跟我比，二姨来帮我看看，谁厉害？” 　　齐秀珠笑笑，“不用看，你还差点火候，锦溪肩背可比你紧实多了……” 　　“妈！”白锦溪皱眉，“跟他说这些没用的干嘛。” 　　有林梓天在，齐秀珠就把正事放到一边，笑着聊了几句家常，把人送走后才坐到办公桌前，放下手里文件。 　　白锦溪拿起文件翻了翻，看向齐秀珠，“又卖了两座山头？” 　　“那边价开得还行，这两三年一直通过各种渠道施压。大家商量过了，觉得这两座山也没什么产出，就让了。” 　　“就算产出少，也是合适种植药材的山地，想想办法，还是能把产量提上来的。” 　　“算了。那些普通药材收价也不高，与其自己费心费力搞种植，不如转给别人，再低价回收来得方便。” 　　既然是几家商量后的决定，白锦溪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就把文件放到一边。 　　“听说你前段时间一天泡几次药浴，是身体不舒服吗？”齐秀珠关心地问。 　　白锦溪一个人住在新楼里，平时工作繁忙，齐秀珠也有家族产业要管理，很少坐下聊聊家常的时间。 　　“已经没事了。” 　　白锦溪捏了捏手，没有裂伤牵扯，确实感觉好多了。 　　“祖上传下来的养身药浴方，也是正合你体质，一般人泡两回就受不了，你一天睡里面都没事。”齐秀珠笑笑，“只要觉得对身体好，就常泡泡，你从小身子骨弱，不就是这药浴救回来的吗？”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张单子，“下半年新制的一批药包和香粉都已经装好配好了。你带马助理拿这单子去库里领，记得带上印章，别又忘了被拦出来。” 第073章 　　“今年的药材, 够得上制这些吗？”白锦溪接过单子看了看，“香粉我想多领一点。” 　　齐秀珠讶异看了看白锦溪, “你不是不喜欢用香包了吗？怎么又要多领？” 　　因为爱洁, 为了避异味, 白锦溪从小就戴着爷爷送的小香包。 　　遇上不舒服的时候就捂在鼻子上闻, 药气既能养身, 也能驱味, 他一向喜欢。 　　后来大了，可能觉得颈上悬个小香包，时不时掏出来捂鼻子显得幼稚傻气, 不是特别需要的情况，他一般都用消毒纱布替代。 　　“有用。” 　　白锦溪不想解释, 齐秀珠也就没深问。 　　“够的，怎么不够。你需要多少, 说个数我让他们制，量不大的话两天就得了。” 　　“随便做点，比往年多就行。” 　　白锦溪想了想又说：“如果有人觉得太费，就划到咱们自家帐上, 省得说嘴。” 　　齐秀珠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这有什么好说的？再精贵的药材, 不是制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到底是古药，现世难寻。除了老山上能有点产出，库里的用一点少一点, 全花费到我头上，难免有人不满。” 　　虽然白氏医堂到这一辈，只有白锦溪一根独苗，但族内家业并不单他这一支掌控，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别房的想法。 　　“你放心，家里的帐算得清清楚楚。那些不出力的，全靠咱们做出来等分红，有什么资格管药库怎么安排。” 　　齐秀珠今天过来，除了上两件事以外，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白锦溪最近的生活情况。 　　知道他身体不错，工作也很顺利，便拎着包起了身。 　　她在白家也不是闲人，外面店子和药厂一堆事要忙活，稍坐坐就得赶紧回去安排工作了。 　　白锦溪把齐秀珠送到门口，正要拉门，却又被她拦住。 　　“还有件事我忘说了。” 　　白锦溪挑了挑眉，“如果是那个，就别说了。” 　　齐秀珠总是把正事讲完再讲这些杂事，白锦溪早就习惯了她这套流程，连口都不开就知道她下句话要说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 　　齐秀珠一脸严肃，“白家到你这儿，就是一脉单传。都二十六岁的人了，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谁能安心？” 　　以前是几个爷爷在催，到现在齐秀珠自己也觉得有些着急，就开始主动想办法。 　　这一年来，她前前后后安排了十几次相亲，没一次能成的。 　　虽然知道白锦溪这洁癖强迫症不会因为传宗接代的压力有所改善，但不安排相亲自己这关又过不去。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人家姑娘不好？” 　　“没必要浪费时间。” 　　“你怎么这么挑剔！除了你，我就没见过有谁不肯让人家碰的！明明看诊把脉都可以，为什么不能跟女孩多亲近亲近？” 　　“有和我一样的人，只是你见得少了。”白锦溪面上闪过丝烦躁，完全不想再接着讨论这个话题。 　　齐秀珠深吸口气，“行！你不结婚就算了，咱们用科学的办法解决问题。” 　　“什么科学办法？” 　　齐秀珠的离奇让步，令白锦溪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代孕。你谁都不用碰，自己碰自己就行了，只要把你这边的事解决好，其他的事我来办。” 　　“妈！”白锦溪瞬间脸红，“你说什么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齐秀珠瞪他，“要是不愿意这么干，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相亲去。” 　　手机嗡嗡响起，白锦溪拿出看了一眼，“妈，有什么事下回再聊。我有点急事。” 　　他冲回办公桌，接通电话拿了笔在纸上做记录，左手也没闲着，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又急又快。 　　齐秀珠还想说话，可看他这副忙乱模样，只能把话咽回肚里。 　　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白锦溪松了口气，扔了笔靠上椅背，“外面呆两分钟再进来，别跟我妈撞上了。” 　　过了一会儿，马助理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看到白锦溪阴着脸，赶紧走过来。 　　“湖西店出了什么问题？车翻哪儿了？” 　　“没有，我看错报告了。”白锦溪轻描淡写把自己刚刚胡驺的急事翻了篇。 　　“哦。”马助理松了口气。 　　“这个单子，你看看。” 　　马助理接过，看到是新出的药包单，拿手从上到下划了一遍，点点头说：“嗯，看来是比上半年多制了些。最近用得费，跟那边说了要加做，果然加了。” 　　“香粉我也追加了一点，等领出来，你就叫那个姓俞的女孩过来取吧。”白锦溪划动鼠标，看着屏幕说。 　　“那天我看俞小姐挺喜欢的，本来准备把旧粉凑两包给她送过去，可是用剩下的半包也凑不足，这事就耽误下来了。” 　　马助理笑着说：“这两天我正盘算着新粉，准备给那边打电话的，结果你先提了。” 　　过了一两个月，白锦溪平时工作又忙，以为他早把这事忘了，没想到还记在心上。 　　看起来不在意，果然还是救命之恩，忘不了。 　　听马助理絮絮叨叨说起那天差点遭遇车祸的事，白锦溪思绪一下飘回刚才那个贴子上。 　　看过当街牵手搂抱的一系列话题后，那天被她牵住的右手，又开始生出那种陌生的酥痒感，使劲攥紧拳头才觉得好些。 　　贴子拖到底下，那女孩的照片一弹出来，他瞬间心头一紧。 　　本来抽象的回忆，在看到这张脸时，变得清晰了。 　　当时事发突然，手上又黏着那么多血，说实在的，对那女孩的肌肤触感，他真没太多知觉。 　　现在仔细回想，记得清楚的，就是那手上沾染的鲜血。 　　干净透明的一只手，红色血渍染在上面，格外刺目。 　　她也是不喜人碰的，遇到危急情况，却主动伸手，还染上了脏污。 　　说起来，倒是他的不对。 　　“打个电话，让她明天过来。下午取了药粉，分三包给她，就算是谢她那天帮手了。”白锦溪轻抚手背，叮嘱道。 　　马助理点点头，“好。” 　　看他摸出手机拔号，白锦溪偏头侧耳，望向窗外。 　　“喂。俞小姐是吗？我是白氏医堂的马助理，是，就是前两个月给你打过电话，约在校外见的……对对，是我，哈哈……”马助理笑眯了眼。 　　一回头，看到白锦溪正盯着自己，马助理赶紧转入正题，“是这样的，那天你不是说喜欢药粉的味道吗？现在新货已经制出来了，明天就能领。白先生说了，均三包给你作谢礼，就是谢你那天……什么？来不了？好，好，知道了。那到时再联系，实在没时间过来，我送去也行的。” 　　白锦溪盯着马助理打完电话，看他收了线才问：“什么意思？为什么来不了？” 　　“说是请假了，家里有事回去一趟。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半个月，取药粉的时间得往后推，到时候联系。” 　　“请假？半个月？”白锦溪皱眉。 　　“俞小姐上回也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到学校都找不着人。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总要来来去去。”马助理也是奇怪。 　　“药分好了，就拿过来。什么时候回了，让她自己过来我这边取。”白锦溪翻动平板病历，写画了几下，发现马助理还站着没走，“没事了，出去吧。” 　　“……到时候我送过去就行了，不用俞小姐亲跑一趟的。” 　　既然是谢礼，当然是主动送上门了，哪有叫人家过来领的，又不是救济。 　　“让她自己过来。”白锦溪顿了顿，“我有话问她。” 　　马助理虽心有好奇，但白锦溪说了这句就再没吭声，一副赶他走的表情，只能闷头离开。 　　下了火车，俞晶晶去报亭买了份海市地图翻看。 　　仔细观察了贡江区这一片后，她拿起笔，在贡江区长宁公安厅上面画了个圈。 　　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下，发现公安厅对面有一家猫猫咖啡馆，俞晶晶便把碰面地点定到了这里。 　　那边接到电话，对她提出的地点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把时间调整了一下，推迟到了六点。 　　俞晶晶知道这个姓云的开了家公司，生意好像还挺不错的，因为忙，中午不能离开也很正常。 　　火车抵达时间是上午九点，到下午六点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正好方便她踩点。 　　到了猫猫咖啡馆附近，俞晶晶一眼就看到贡江区长宁公安厅气派门头。 　　她到的时间挺赶巧，这边似乎正在出案子，十几辆警车带着股肃杀气势，呼啸从院中驶出。 　　几队警员穿着整齐制服，列队在附近巡视，每个人背上都背了枪，枪头上整齐划一尖刺闪亮，带着幽幽蓝光。 　　这种制式的长枪，是从上上个世纪流传下来的，一直都没有更改过。 　　一般人看起来，那枪上尖刺是用来恐吓歹徒的冷兵器，因为既尖又细，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但俞晶晶却知道，这是由古早猎杀丧尸的自制武器演变而来，只要使用者力气够大，一击即可刺穿尸族脑内骨珠，收割性命。 　　经过几世纪更迭，俞晶晶不清楚这些持械警员是否还有曾经猎尸者的高超技艺，但不管怎么样，拿尖刺刺穿丧尸脑袋这个活计，也该在教习书中科普过吧。 　　猫猫咖啡厅斜对着公安厅，若是这边发生什么状况，获取救援帮助的可能性极大。 　　万一约来的那个人不靠谱，借用警厅的力量，应该是个是比较简单有用的制裁办法。 第074章 　　这个地方, 本身就极具威慑性，就算那人真有什么企图, 也不会傻到在这儿动手。 　　在附近转了几圈, 将路线烂熟于心, 俞晶晶回到原点, 进了猫猫咖啡厅。 　　这个咖啡厅比她的想象的要大, 生意还特别好。 　　中午最热闹的时段已经过去, 这里却还坐满了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 　　俞晶晶平时不太喜欢挤人多地方, 但今天却觉得正好，人越多就越安全。 　　二楼人要少点, 俞晶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拿来餐单，她随便看了看, 点了盘沙拉和冻乌龙。 　　餐上得很快，看起来也非常美味，酱汁淋在堆满沙拉的餐盘里，散着股酸香气。 　　俞晶晶最烦吃这种生菜叶子, 点来就是装装样儿, 餐单上只有沙拉价格低于五十, 不选它选谁？ 　　拿叉子戳了一下午菜叶子，二十五块一杯的冻乌龙点了三杯，才挨到了五点。 　　闲着没事，俞晶晶拿出手机乱翻。 　　她向来看不惯软件右上角的小红点, 一个接一个地消灭掉，点了再关关了再点，做得认真。 　　交流软件是重灾区，加的学校大群和普课学习群蹦来跳去，法医学小群也是满满的99未读。 　　开了法医学小群，又是三个男生约游戏一堆刷屏，直接关掉。 　　点开大群，本也是准备消了红点就点叉，忽地看到自己名字，俞晶晶拇指一顿。 　　又是那件事。 　　过了这么久，不光没淡下去，倒越聊越火了。 　　白锦溪这个人在医大本就自带流量，难得传了个花边新闻，想压下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而且，这件事就没从没人压过，热度刚降一点，就又来一轮，今天这个女生寻死觅活，明天那个女生咬牙切齿，都能引发一波话题。 　　消息往下拉，看到点击量数十万的那个热贴链接，俞晶晶就点开了。 　　从头到尾看完，她半丝表情都欠奉，只在看到自己照片时，挑了挑眉头。 　　倒数第二张，拍得还挺不错的。 　　俞晶晶见过很多女生自拍，举起手机四十五度角明媚忧伤，滤镜一开人人都美得冒泡。 　　她也拿手机试过，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看到倒数第二张照片时，俞晶晶才知道，她差的是神韵。 　　对着前置摄像头，皱眉挤笑，怎么看怎么僵硬，调整得再好也假。 　　但是这张照片里，她唇角微扬，带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因为一点小表情，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画面中，她微微低头，用指尖捏着笔记一角正在翻阅，纤白颈项上马尾散乱，意境温柔。 　　表情真的很重要，看来平时还是要多做练习。 　　知道自己能展现出这样一张生动面容，俞晶晶暗下决心。 　　将这张满意照片存下来做了屏保，划动桌面的时候，她忽然记起这笑是从何而来的了。 　　那血的滋味，甜美得令人无法忘怀。 　　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沉浸其间，反复回忆。 　　俞晶晶抓起冻乌龙轻啜一口，试着再次寻觅记忆中的味道。 　　能想起一点点，却不及亲尝的浓郁，就像是美好梦境，每回味一次便淡一次，直到彻底忘却。 　　真不舍呀…… 　　“想吃就吃，忍什么？难得碰上合胃口的，错过还能去哪儿再找一个？人类脆弱，死起来也容易，随便想个法子，肉就到口了……” 　　豆豆感知到俞晶晶的渴望，在包里嘀咕。 　　包就搁桌上，特意拉开了道缝，免得它困里头憋闷。 　　看它扒拉包口，把头往外探，俞晶晶直接推了回去，“安静些，那人马上就到了。” 　　“来就来，我还怕他不成？”豆豆胸脯一挺。 　　“能存活到现在的尸族，能力都在你我之上，你嘴再利，也不定啄得穿他那层老皮。”俞晶晶点点它秃毛脑袋，“在不确定他有无恶意的情况下，你躲起来更安全。万一我着了道，你还能保条命。” 　　俞晶晶难得这么和颜悦色地跟它做解释，豆豆没再吭声，缩着脖子退回包里。 　　“那……那你小心点。”豆豆声音闷闷传出。 　　“知道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刚做过贴心提醒，豆豆就开始追加要求，“你把我挪桌底下去，放远点。” 　　俞晶晶没表情地拎起包，把这只贪生怕死鸟扔到了脚下沙发靠墙角落里。 　　六点多正是附近写字楼下班的点儿，行人鱼贯而出，在拥护车流中寻找出路，到了路口四散，汇入大大小小的饭馆中。 　　这边是极繁华的商业区，这些白领吃过晚饭还得回去加班，脚步疲乏容颜憔悴，浑身上下透着辛苦。 　　猫猫咖啡馆二楼也慢慢坐了人，店里有卖简餐，几分钟解决完就能离开，滋味好又省事，是附近许多职员的首选。 　　俞晶晶背后坐了两个穿着西服的职员，一个不停在吃，一个不停在说，嗡嗡嗡地跟蚊子一样挥之不去。 　　“在这边签字就可以了，合约明天起生效。条款刚刚已经介绍过了，就是前两页这些……是的，有回馈活动。只要身体健康，每年都能领取赠礼，还有一部分的返还金可以拿……” 　　往嘴里塞饭的那位职员四十出头模样，头发稀少，灯光从上打下来，油亮光滑。 　　听身边人又解释了一堆后，他抬手抹抹稀疏头发，“我身体很健康的，每年公司体检，从没查出过问题。” 　　“是，这个我们清楚，长丰公司那边的职工体检报告我们都看过了。所以说，这份合约对您来说是非常划算的，只要签下，返还金一直能拿到八十岁……” 　　“笔给我吧。”男职员放下筷子。 　　一边的推销员赶紧把合约和笔递过去，指着右下角空白处，“签这里就好了。” 　　男职员提起笔，在签名处顿了顿，问道：“遗体捐献后，我家人真能拿到抚恤金吗？” 　　“受赠者接收捐赠器官，都是需要支付一定谢金的，这部分谢金百分之九十返给遗体捐赠者家属，剩下百分之十，会做为仁爱运作资金，用来向大家支付返还金和每年的健康赠礼之用。” 　　“只抽取百分之十？是不是太少了些？” 　　男职员不解，“听说跟你们仁爱慈善机构签定捐赠合约的捐赠者，已经超过百万。我们长丰公司就有近半数的人做过登记，这样算下来，返还金就是一笔承受不起的数字，机构还需要正常运作，你们的人工屋租……” 　　“我们是慈善机构，盈利不是目的。”推销员微笑，“机构几方出资人都有庞大的家族产业，每年都从那边抽出一部分反哺仁爱，不少社会人士也会无偿伸手援助，政府更是强力支持。” 　　推销员又声情并茂讲了几个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案例，听得男职员连连点头，毫不犹豫地把名字签在了合约上。 　　“仁爱联合政府共同推行这份互助合约的目的，就是想敦促大家维持良好身体状况，提高国民体质。不要像器官求助者那样，拖到苦等移植的那一天才醒悟健康的重要性！”推销员起身，握住男职员递来的右手，“希望您能保持健康身体，将返还金一直领八十岁。” 　　“当然，我会的！”男职员肯定点头。 　　男职员拎包离开，推销员挥手送别，见人走了，看看时间，从包里抽出一份新合约，坐到楼梯口空位等待。 　　没两分钟，一个身体壮硕的五十来岁大妈上了楼，看到推销员，立刻笑着摆摆手。 　　推销员拖开椅子，点了饮品，开始刚刚一样，从头介绍起手里的合约书来。 　　俞晶晶瞧了两眼，坐正身子没再继续打量。 　　仁爱慈善机构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段时间跟文教授出门做事，十回就有五六回能碰上那边派出的工作人员。 　　验尸环节结束，案情告一段落后，只要不是需要留尸做进一步检查，仁爱工作人员就会照流程，跟家属进行交接，按合约接受尸体。 　　像第一回 碰上巨人观那样，腐烂得不能用的，必竟少见，一般来说他们赶来时，尸体还是很新鲜的。 　　现今医学昌明，尸体保存得当，一周内进行移植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像是肝脏，哪怕腐坏了一部分，只要面积不大，切掉后再将其它完好部位进行数日培育，一样鲜活好用。 　　俞晶晶能看到的，都是横死的尸身，时间才会拖久一点。 　　若是正常死亡，数小时内联系上仁爱过来收取，新鲜度还会更高。 　　仁爱的这个理念，社会上不少人都是很认同的。 　　不光有热心者向仁爱慈善捐助钱款，政府也大开便利之门，比如警局尸体认领这一块儿，就跟他们有合作。 　　有两次俞晶晶差一点就能从几具无名尸上弄些东西下来，结果仁爱公司一过来，直接整具拖走，连渣都不给她留。 　　看到仁爱公司的合约推销员，俞晶晶横竖不顺眼，多一句话都懒得听，扭头往外瞧。 　　一个辆流线型的亮蓝色跑车亮着炫丽彩灯从街头驰过，带出暗沉轰鸣。 　　路边不少人回望，俞晶晶的视线也被其吸引。 　　车从路口拐入，停到了猫猫咖啡馆的车位上，一个身量高大的黑发青年走下来，砰地甩上车门。 　　俞晶晶眯了眯眼。 　　来了。 第075章 　　最后一次服用营养剂是在上周五, 今天是周二，俞晶晶身体状况已经进入低谷。 　　不过眼神再差, 这么近的距离, 也能将这人面容看得清楚。 　　他穿着黑色仔裤, 黑色丝制衬衫, 袖口挽到肘间, 露出一节壮实手臂和腕上闪着亮彩的星钻表。 　　黑发黑眸, 鼻梁高挺，立体的五官轮廓，一见就令人难以忘怀。 　　那天在屏幕中见过的云姓男人, 就是他。 　　云铮按了按手中钥匙，听到车内轻响, 大步流星走进猫猫咖啡，完全无视路人投来的视线。 　　他一进来, 立刻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些女职员频频转头，侧耳低语，有些大胆的, 还举起相机偷拍。 　　“真的好帅！皮肤也好, 又壮又MAN！是我喜欢的型。” 　　“嘘, 小声点。” 　　“听不见的……” 　　说话的几个女职员离门边远，声音也压得低，盯着向二楼楼梯走的那个帅气男人，又笑着议论起他的长腿翘臀来。 　　正说到那里紧致, 拍起来一定手感十足，那男人忽从远处投来目光，瞬间锁定正捂嘴偷笑的那个女人。 　　心猛地一跳，眼中像是撞进了一块冰，从这一点起，浑身血液都开始渐渐凝固。 　　笑容僵在脸上，想低头避开这视线，又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女人急得攥紧拳头，拼命挪动身体。 　　“怎么了？”旁边人发现不动，伸手推了她一把。 　　那男人正好收回视线，举步上楼。 　　这边只是轻轻用了点力，僵笑女人就被推得轰然撞到椅子上，直挺挺倒下了。 　　几声尖叫响起，闹得旁边几桌都拥过来察看，还好那女人很快就醒转过来，扶着喝了杯热茶，才没哆嗦着喊冷。 　　下面喧哗渐起，俞晶晶正想凝神细听，一回头看到那人上来了，便端正坐好。 　　云铮目标明确，直直走到桌边，坐到俞晶晶对面。 　　“你好，我是云铮。” 　　“俞晶晶。” 　　两人对视一眼，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各自将头转开。 　　“要吃点什么吗？我请。”俞晶晶抬手，“服务员。” 　　俞晶晶这么主动，云铮就没说话。 　　餐单很快拿过来，他随便看了两眼，伸指从上到下点了几样。 　　看到他指的东西价都不低，俞晶晶闭了闭眼。 　　没关系，只要能从他手里弄到营养剂，一点身外钱财算不得什么。 　　虽是这样安慰自己，但想到最近花用，俞晶晶还是有些心疼。 　　天天跟着文教授往外跑，零工差不多都推掉了。 　　因为是隐性贵族学校，平时学材费还有要交的一些杂费又多又贵，别人入校就把钱充到了校园一卡通里，有帐直接就划了，看都不看去了多少。 　　俞晶晶一卡通里钱少得可怜，每次要缴费，都要很扣门地算清楚了，再从银行卡里往里转。 　　每转一笔进去，就跟落进无底洞一样，瞬间归零。 　　没有进项，又花钱如流水，哪怕卡里还有十多万余额，俞晶晶也觉得底子虚。 　　看他指了什么，俞晶晶就在心里做着计算，五六样加起来差不多七百块，要是再点些贵价饮品…… 　　“除了这几样，别的都上上来。”云铮把餐单递回。 　　“好的。” 　　服务员抿嘴，压住心头喜悦，转身就往楼下走。 　　“喂，等等！” 　　服务员脚步一停，云铮也望来。 　　“划掉的几项中，有你喜欢的吗？”他问。 　　“不是……我们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吧？点多了，也浪费。” 　　俞晶晶委婉说了，又盯着云铮，再次仔细打量。 　　这身油光水滑的皮肉，还有健壮骨架，一看就是营养剂不要钱堆出来的。 　　营养剂都吃饱了，还吃什么餐点？ 　　落进肚子里，也没二两油水不是？ 　　“浪费？不会。”云铮举起手臂，指尖轻晃，“就照我安排的上。” 　　服务员一句话没多说，跑得比兔子都快。 　　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俞晶晶面上虽没表情，心却一揪一揪地疼。 　　“你过得不容易吧？” 　　一上来，云铮就看见俞晶晶了。 　　楼上人虽多，她却是里头最显眼的，属于看过就不会忘的类型。 　　半旧的衣服，毛燥没型的头发，小脸瘦白，眼眶青黑，手搁在桌上，跟柴枝一样。 　　看到她的第一眼，云铮就想到了家里古书里夹着的老画。 　　尸族时代更迭，一代更比一代强，到了现今，身型体态皆与人类无异，已很难将二者区分开来。 　　而这个女生，却是很古早的尸族形象，干瘦枯柴，除了一双眼睛还算水灵，别的地方简直看都不能看。 　　感觉到云铮目光扫到自己胸口，缓慢盘旋一圈才挪开，俞晶晶也跟着低头瞧了一眼。 　　沾了油吗？ 　　“距上回通话，也有两个多月了吧？这么干瘦，还在喝骨粉？” 　　“嗯。”俞晶晶点头。 　　骨粉早在包里备着，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云铮要验证她也不怵。 　　直接拿出来泡水喝，是难咽了些，但要是卖惨能就得到营养剂，俞晶晶还能做更逼真一些。 　　看她弯腰摸包，云铮抬抬手，“别拿了，脏手。” 　　只看她这副潦倒模样，就知道这骨粉来路很有问题。 　　不知道掘哪座坟头挖出来的陈年老货，她肯吃，云铮还怕倒出来那霉味呛着自己。 　　因为是大客户，厨房专门拔了个灶给这边上菜。 　　平时普通白领来店里吃得多，一般做的都是盖浇饭之类现成的东西。 　　每天机械性地把菜加热后扣到饭上，厨子早做得烦不胜烦，看到这一堆东西，立刻发挥出了最高水平。 　　菜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来，花样繁多，每一盘都香气四溢，在灯下透出诱人光泽。 　　桌子差不多快摆满了，菜才全上齐，数一数有近二十样，俞晶晶为荷包流泪。 　　“这几道菜味道应该不错的，你尝尝。” 　　等餐的这段时间，云铮也就简单了解了一下俞晶晶近况，高中怎么过的，大学怎么考的，问的都是些家常问题。 　　俞晶晶倒是很想跟他聊聊营养剂相关的话题，但他不主动提，自己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急切，只能顺着他的话答。 　　“不用了，我不太爱吃这些。”俞晶晶看了眼中间那盘酱香肘子，想了想拿起了筷子，“我吃点这个好了。” 　　人类食材中，俞晶晶对肉类抵触较少，虽然吃不什么好滋味，但总比蔬菜强。 　　云铮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筷子落在盘里，灵巧点夹，收回碗中稍顿，就落进嘴里。 　　他吃东西的仪态很漂亮，带着股优雅味道，胳膊抬动间，黑色衬衣衣袖紧绷臂膀，露出的一截手臂肌块分明，极具男性魅力。 　　脖间银链亮眼，腕上钻表耀目，一张帅气侧颜更是杀伤力十足。 　　从他上楼起就落在这边的目光，折回又投来，刷刷扫个不停。 　　俞晶晶嚼着嘴里肉皮，咬着筷子偏头。 　　邻桌两个往这边偷瞧的两个女人正正与她对上目光，都吓了一跳，赶紧凑在一块聊天掩饰。 　　“不习惯是吧？”云铮笑了笑，“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看起来，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不用在意旁人目光，她们瞧不出什么的。” 　　他抬头看了眼俞晶晶，“你得再长些肉，这样干瘦，特征太强。若是碰上有心人，说不定会露破绽。” 　　“有心人？”俞晶晶心头一紧，“猎尸者？” 　　云铮挑眉，“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个词？看过古书？” 　　“没有……豪叔告诉我的。” 　　“哦，那个养育你的人。” 　　刚刚聊到过一块，俞晶晶有个抚养人，因为性子孤僻，一直带她住在山村里，很少出来外面。 　　看俞晶晶就知道她生活条件有多差，这个抚养人因饥渴不得满足而早早消亡，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猎尸者这个称谓，只有古书上才有记载，现在的新生尸族，哪会知道这个。 　　云铮对这个感兴趣，便一直追着古书不放，想从她嘴里探出消息。 　　俞晶晶手上没有东西，只能摇头。 　　“不知道，豪叔告诉我的，我也没见他看过什么书。我长大的时候，他已经很老了，说话都少。” 　　“是吗？”云铮若有所思。 　　目前存世古书极少，大多被云家和莫家收藏，营养剂的方子是云家从书里拼凑而成，靠着这个才得了九族之首。 　　莫家成日派人在书中寻找有用的资料，听说也掌握了一点东西。 　　虽然莫家行事低调，一直没露出什么，但因为收藏了许多古书残卷，大家也有多有忌惮。 　　因为对营养剂配方有调整优化的需求，这些年云家一直在搜寻更多的古书残卷，但每年能找到的量，也就在三五本。 　　越到后来，能寻到的书便越少，哪怕只得半册，也会倾全力谋得。 　　俞晶晶说没有，云铮就暂时放下这个话题，指了指面前餐点，“多吃点，你该长些肉了。” 　　“吃这个……能长肉吗？”俞晶晶戳了戳碗里肥肉。 　　这些肉食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吃了全无感觉。 　　也不知道这个云铮怎么这么能吃，一大桌子菜，已经被他卷了大半进嘴。 　　“当然。你虽然还没有一级进化，但看体质，应该也到了类人这一步了。既然与人类相近，这些食物就对你有养份，吃了自然有用。” 　　云铮以为俞晶晶挑食，直接拿起盘子往她碗里赶了一块肉，“多吃点。骨粉虽能维持生命，但想像人类一样生活，还是要多吃点这些东西，皮肉看起来才光洁。” 　　看他又开始举筷子猛吃，俞晶晶疑惑看了看碗里的肉块。 　　这些食物，对他来说，有用？ 　　什么道理？ 第076章 　　将疑惑压在心底, 俞晶晶端起碗，慢慢夹肉吃进嘴里。 　　虽然吃得并不算香甜, 但没像刚才那样挑嘴。 　　云铮吃得差不多了, 擦擦手靠上椅背, 斜睨着面前女孩, 见她听话乖顺, 便觉满意。 　　“以前, 喝过药吧？” 　　云铮开口说话，俞晶晶便松了口气。 　　“什么药？”放下筷子，俞晶晶抬头, 一脸茫然。 　　云铮笑笑，“养育你的那个人, 应该弄到过药剂，不然的话, 也不会把你养成如今这样。” 　　俞晶晶听不出云铮话中含意，便盯着他，等他解释。 　　“我是说，你虽然还未进化, 但身体却保持得很好。虽然干瘦, 但身上味道很淡, 外型跟人类几乎无法区分。不是吃过营养药剂，没法维持到这种程度。” 　　“是吗？豪叔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不知道吃没吃过你说的那种东西。”俞晶晶顿了顿, “豪叔不在了，我就吃骨粉，这两年，一直没饱过。” 　　“看得出来。” 　　云铮点点头，端了茶饮喝。 　　他没追问营养剂的事，俞晶晶心头一松，也捧起冻乌龙，埋进杯口轻啜。 　　虽交流不深，但俞晶晶已发现现今尸族很推崇古方古法，对数世纪前几乎称霸地球的那段时日极为怀念。 　　云家手中的营养剂配方，似乎就是从古书中得来，得了甜头，对于任何与其相关的东西，都格外警觉敏锐。 　　她无意提到猎尸者三个字，云铮眼睛便发了光，刨根问底想知道豪叔底细。 　　对方越是想知道这些，俞晶晶便越警觉，于是问多答少，一句话要在心里反复思量过，才说出来。 　　就算找不出古书，经历过那个岁月，活到这个年纪的尸族，已经称得上是一本活字典，任何一族得去都是宝藏。 　　云铮旁敲侧击，确定那位先辈是真的不在了，颇为遗憾。 　　“所以说，你只跟他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你父母呢？” 　　“不在了。” 　　俞晶晶的身世没什么可说的，无父无母的孤儿，遇到好心大叔收养，两人相依为命居住在荒野山村里，与世无争。 　　她看起来年纪小，不明世事又懵懂，云铮根本就没想过她能有多大年岁。 　　没有高进化等级维护身体，不服食营养剂滋养皮肉，落单的尸族能活过百年就算是运气不错的。 　　像俞晶晶这样的，绝对超不过五十年。 　　失了养育者庇护，断了营养剂滋养根本，成天拿骨粉糊弄自己，十年八年都撑不过去。 　　幸好这女孩还有点运气，遇到了他。 　　云铮看了眼俞晶晶苍白消瘦的巴掌小脸，又看了看她捧着杯子骨瘦如柴的手，在怀里摸了一把，取出只小瓶摆到桌上。 　　“尝尝吧。” 　　俞晶晶一脸平静地取过小瓶，举在眼前细瞧。 　　瓶中装着大半微透乳色液体，随着手指晃动，一丝微不可察的粉彩在其间闪耀，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营养药剂。养你的那个人，应该弄到过这东西喂你，你尝尝就知道滋味了。” 　　云铮交叉双手，饶有兴趣地等待俞晶晶服用药剂。 　　俞晶晶没什么仪器可以对这瓶药剂做检测，想知道药有没有效，只能靠闻和尝。 　　虽然对这东西没什么底，她还是拔开盖子，将其凑到鼻尖。 　　果然，是药剂的味道。 　　只是这味道太淡，淡得令人失望。 　　嗅觉虽不几日前灵敏，但她一闻就知道这东西没什么鸟用。 　　用平时服用四分之一的量做比的话，把那点东西倒进室外游泳池，满满灌一池子水搅和就差不多能得出来了。 　　这一瓶，就是从池子里灌的，除开水份，药效几乎等于零。 　　所幸今天是周二，面皮僵硬，俞晶晶才没把失望显到脸上。 　　“怎么？不敢喝？怕我害你？” 　　云铮看俞晶晶举着东西，半响没往嘴里倒，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我才给你试一支，你以为这东西很容易得吗？” 　　俞晶晶看他一眼，深吸口气，对上瓶口一饮而尽。 　　淡就淡点吧。 　　至少这里面还有药剂含量，总比抱着冻乌龙喝要强。 　　“感觉到了吗？那种滋养身体的力量？”云铮笑问。 　　“嗯。” 　　俞晶晶点点头，“有的。” 　　事实是没有，但她不能这么说。 　　就算俞晶晶不回答，云铮也知道服下这药剂身体会产生什么反应。 　　俞晶晶话不多，人也木讷，问一句答半句，就是闷性子。 　　所以她没表现得太过激动，也没像初次服用药剂的底层尸族那样满口溢美之词，云铮也能理解。 　　这东西的好处，也是用多了才能体会的，一次两次效果是弱了些。 　　不过，只要是尸族，服了这东西，就会知道好处在哪儿。 　　“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一周能领三瓶药剂。有特殊表现，可以增到五瓶。”给过甜头，云铮就开始聊正事了。 　　“什么样的工作？” 　　“朝九晚五，和他们一样，办公室里坐着干活。” 　　云铮指指二层正在用餐的那些白领。 　　若俞晶晶按照约定，在通话后一星期内来找他，云铮还没办法帮她弄到现在这份工。 　　临时塞人，只能往底层工厂里送，营养剂的品质也比不上他给的这份样品。 　　迟来两三个月，虽是失约，但也误打误撞，正好填了那个位置。 　　如果这个女孩能来，正好可以制衡几方势力，总不能另几家都往那边塞人，白家却一个心腹都没有。 　　从族里调人，总有些牵扯，不好拿捏。 　　这个女孩无亲无故，又潦倒至此，只要多给些好处，应该是能放心用的。 　　那么多人挤破了头想往上面钻，她却一进来就能坐位子。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懵懂的女孩，云铮都有些感叹她的好运气。 　　才在心里叹了一句，俞晶晶开了口。 　　“我得上学，没办法坐班。” 　　喝过这支营养剂，俞晶晶对云铮给出的这份工作也失了兴趣。 　　她弯下腰，从包里摸出只纸袋放到桌上，“这是你要我带来的东西。” 　　云铮没想过她会拒绝，笑意凝在面上，正想说话，却又被桌上东西吸引了目光。 　　数量虽少，但品质却都不错。 　　闻到这些原材散出的味道，云铮伸手取过，一一验看。 　　看着他东摸西捻，俞晶晶不舍更浓。 　　这些原材到手这么久，时不时看两眼，已有了感情。 　　现在物归原主，倒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夺了那么难受。 　　“这一块，好像是你拾的。” 　　云铮取出一小块阴金石，放到一边。 　　俞晶晶赶紧拿起来，“是的。” 　　这是秦老师办公室里拿回来的，东西放在一起太久，她都忘记挑出来了。 　　“岛上还有这样的石头吗？你只拾到这一块？”云铮随口问。 　　视频通话时，这一小块阴金石是俞晶晶从包里翻出来的，他看得清楚，才能挑出。 　　“当时一直跟着尸鸟走，我没往别的地方去。这是路边捡的，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 　　俞晶晶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当然不会满岛搜寻，云铮点了点头，没多问。 　　把东西收拢，放回袋中，云铮拿回俞晶晶摆在桌上那只空瓶，“靠喝骨粉，很难继续维持目前的身体状态。这个工作机会，不是常有的，错过这次，下次还想进来，酬劳就不是今天说的这个数了。” 　　“我……我考虑考虑。” 　　俞晶晶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喝了这么珍贵的营养剂，感受到了这么大的好处，却把获取它的唯一途径拒之门外，容易引人怀疑。 　　云铮似乎也料到她会这么说，笑了笑说：“可以。” 　　话谈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俞晶晶看看时间，把包从地上拎起来，取了钱包准备买单。 　　“不用了，这顿我买。” 　　云铮看她抽卡抽得艰难，直接取了自己的黑卡，递给服务员。 　　俞晶晶一句推拉的话都没说，就像是等着他说这句似地，刷地把钱包合上，塞回包包底层。 　　像她这样直白又单纯的尸族，云铮已经许久未见了。 　　经过进化的尸族，已经具备了类人的情感，在人类社会中讨生活，大家都学得圆融世故，比真正的人类还像个人。 　　而眼前这个女孩，一级进化都没有，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情感都达不到标准，说话做事又直又僵，透着股傻气。 　　看她盯着服务员刷卡，结帐打单放回桌上，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云铮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乎乎的，还挺有意思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俞晶晶没多客气，帐结完了就起身道别。 　　“别急，再坐会儿。我还有几句话要问。” 　　云铮坐在原处未起身，抬手按按，俞晶晶犹豫了一下，坐了回去。 　　“要问我什么？” 　　“你那只鸟呢？在包里吧？”云铮指指她怀里抱着的旧书包。 　　俞晶晶警觉，将包抓紧了些。 　　“我也喜欢养鸟，咱们算是同好。”云铮坐口袋里摸出个玻璃瓶晃了晃，“我带了点鸟食，你问它想不想尝尝？”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怀中书包开始剧烈耸动。 　　“豆豆……”俞晶晶把它脑袋往回按，豆豆却拼命从包里挤出来，往桌上蹦。 　　“挺机灵的，知道有好吃的。” 　　云铮笑着从玻璃瓶里拈出样东西，举到俞晶晶书包里钻出来的秃毛丑鸟面前，“请你的。” 　　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俞晶晶心头一跳。 第077章 　　比她心跳得还快的是豆豆。 　　这颗指尖大小灰白色的球状物, 早不是原先大小，皱巴巴干缩成一团, 表面上裂痕遍布。 　　云铮搓动时, 指尖划到, 还能听得到干擦音, 可见这东西水份脱得有多厉害。 　　若是普通人看到, 或许会将它当成干霉了的圆枣。 　　而俞晶晶跟豆豆, 却是一眼就看出这东西是什么了。 　　不光看得出，早在云铮摸出玻璃瓶的时候，豆豆就闻见气味了。 　　又腥又香, 还带着干制后的咸鲜。 　　就算是知道贸然钻出有风险，它还没克制住食欲, 从包里蹦跶出来。 　　见豆豆往前扑窜，想叼食手中零嘴, 云铮笑着往后一缩，叫它扑了个空。 　　“不礼貌。喜欢的话，一句谢谢总是要说的。” 　　“别……” 　　“谢谢了！” 　　俞晶晶话没说完，豆豆就哑着嗓子开了口。 　　云铮满意地将手中小球往桌上一抛, 看它闪电般冲出将其叼进嘴, 咬得咯咯响, 笑得越发得意。 　　“豆豆，跟你说过别这么馋嘴！”俞晶晶一把将它抓回。 　　有东西堵了嘴，豆豆再没开口，专心致志拿舌尖刺舔这球状物内部黏液。 　　俞晶晶抓着豆豆, 看向云铮面前摆着的那只玻璃瓶。 　　这瓶子半只手掌大小，内里装了大半瓶这样东西，拧动瓶盖里，互相撞击发出沙沙声响。 　　“怎么？你也想尝一颗？”云铮挑唇，“这个我一般喂鸟用，吃是能吃，但嚼着费劲，也没什么滋味。” 　　“不，我不要。”俞晶晶偏头。 　　这一瓶眼珠子，至少二三十枚，十数具尸体才能挖出这么小小一瓶。 　　地下基地的库房，多的是这种东西，干化的尸骸深深眼眶中，总有两枚，豆豆跟着豪叔下去取货，经常叼来吃。 　　没想到在外面，也能见到这样的东西。 　　“这个，是通过合法渠道得来的。”云铮猜出俞晶晶想法，举着瓶子晃晃。 　　“合法渠道？” 　　俞晶晶能想到的合法渠道，只有医院和警厅。 　　她进医大学法医专业，就是为了寻找这样的渠道，为自己的原材需求做准备。 　　制作营养剂，确实需要血食做为原材。 　　因为营养剂寡淡，不打算进入公司，她就没问过目前存世尸族人数，也没想过到那个群体去讨生活。 　　现在想想，云铮提了九大家族，又说过公司是这些家族合资开办，生意似乎做得很大，工作繁忙。 　　尸族数量多，营养剂需求便会增加，就算血食比例用得少，基数也摆在那里。 　　合法渠道？ 　　什么样的合法渠道，能获取数量庞大的尸源？ 　　“总之，就是有办法。等你进了公司，会知道的。” 　　云铮看了眼俞晶晶手里的尸鸟，“这只鸟，我挺喜欢的。卖不卖？” 　　“不卖。” 　　“为什么？” 　　“它不是宠物，是同伴。”俞晶晶将豆豆放回包中。 　　“同伴？” 　　云铮点点头，“也是，会说话，有自主意识，当然不能单纯做为宠物来看待了。” 　　从瓶里摸出颗眼珠，他再次递出，“还要吗？” 　　豆豆刚把那颗眼珠咽下，看到他居然还肯给，急得直往外蹦。 　　“跟着我，有好吃的。想不想，换个主人？”云铮诱惑道。 　　豆豆安静下来，回头看了眼俞晶晶。 　　俞晶晶脸板着，直视云铮，根本没注意豆豆回望眼神。 　　“你不是会说话吗？怎么想的，说出来。” 　　能开口说话的尸鸟，确实稀罕。 　　虽然长得丑陋了些，但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没有喂养好造成的。 　　只要带回去悉心照料，云铮有信心三个月内就将它养皮光水滑，带出去人人称羡。 　　“我……不。”豆豆不舍地看了眼云铮手里的眼珠子，一步三回头地钻回包里。 　　豆豆的表现，让俞晶晶非常满意。 　　虽然它平时挺不上道，但眼见美食在前，却放弃了优沃生活，选择回到她身边，也算是长了点忠心了。 　　“没关系。你也可以考虑考虑，到底过不过来我这边，两位都好好想想。” 　　云铮探身，将手上东西递到俞晶晶包前，“拿着，吃吧。” 　　豆豆没忍住，探头啄了，含着东西缩回去，嚼得嘎巴响。 　　俞晶晶关上书包，站起身，“我先走了。” 　　“找到住处了吗？没有的话，我帮你安排。” 　　“不用。” 　　云铮跟着俞晶晶一起下楼，边说边聊。 　　到了一楼大厅，发现不少人聚在门口，围着倒下的中年妇人指指点点。 　　看到蹲在妇人身边的那个青年，云铮越过俞晶晶，快步上前，“什么情况？” 　　青年抬头，眼睛瞬间一眼，恭敬低头行礼，“云先生。” 　　“说，什么情况。” 　　云铮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那位口吐白沫的妇人，抽回青年胳膊下夹着的合约翻看。 　　“……还没签字。”青年擦了把汗。 　　“救人。” 　　“已经打过急救电话了，救护车正在往这边赶。” 　　“嗯。”云铮点点头，“再发生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救人。” 　　俞晶晶走到人群外，探头往里瞧。 　　云铮跟那青年蹲在妇人身边，伸手探查，似乎在做急救工作。 　　只是手法有些奇特，除了探颈部脉动，就是试探呼吸，看了一会儿，俞晶晶发现他们就是在看人死没死，多一点帮助都没给到。 　　“怎么了？” 　　门被推开，一个漂亮女孩轻松拔开拥挤人群，走到云铮身边。 　　“你怎么在这儿？”看到是她，云铮皱紧眉头。 　　“我不在这儿，事情不就麻烦了吗？” 　　“莫小姐。”站在云铮身边那个青年再次恭敬低头。 　　莫桑鼻间轻哼一声，算是应了，抽过那份没签字的合约书看了看，“还真是不赶巧，早两分钟签完不就没事了。” 　　青年面红耳赤，“是我的错。” 　　“既然来了，就看看吧。”云铮说。 　　“当然。” 　　莫桑转头，透过人群看向立在后排的俞晶晶，“帮手可以。但今天这件事，你得跟我解释清楚。” 　　“我有什么需要跟你解释的？” 　　“背着我，出来见别的女人，这件事，难道不需要解释？”莫桑冷笑，“就算跟不我解释，你也得跟莫家解释。” 　　“莫小姐！她不行了！”青年猛地蹲下身子，探住已经开始偏头吐血的中年妇人疾呼。 　　“让让。”莫桑推开云铮，俯身触探。 　　俞晶晶看到她点按的地方正是那女人体内恶臭之源，比云铮跟那青年乱按一气有章法得多，不由得多了分好奇。 　　她一直以为尸族嗅觉都跟自己一样灵敏，能闻得到人身上恶疾散出的异味。 　　但跟云铮接触后，却发现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 　　云铮对每道菜的气味都进行过点评，说得犹为细致，一看就是个爱好美食的老饕。 　　从这一点，就知道他没有屏蔽嗅觉。 　　咖啡馆里人那么多，身体有疾的人不少，俞晶晶一进来就屏蔽了大半嗅觉，才觉得舒服一些。 　　那个服务员拿餐单过来时，右腿上臭气熏天，就算屏蔽了嗅觉，俞晶晶还得偏头避过。 　　云铮却毫无察觉，端起酒杯细嗅味道。 　　而这个姓莫的女人，似乎这方面更为敏锐，不光找到了根源，还能拿出解决办法。 　　俞晶晶刚刚站近人群，就隐约闻到那中年妇人腹内传出的臭气。 　　凭这股味道，知道她就算能撑过今天，也撑不出一周。 　　姓莫的女人自信满满，似乎出手就能救治，俞晶晶在一边看着她的手法，很奇怪她会怎么处理目前状况。 　　“得用针。”莫桑抬头。 　　云铮没犹豫，“嗯，用吧。” 　　“针？” 　　人群一阵骚动，看到这个没半点医生样儿的女孩从随身包包里抽出一只木盒，又从里取出两枚长针，都吓得往边上退。 　　“这能行吗？你准备扎哪儿啊？” 　　“你有从医资格证吗？随随便便就用针扎人家？我看还是等救护车过来吧。”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劝。 　　“叫他们让开点。” 　　莫桑觉得身边嘈杂，抬手挥了挥。 　　青年赶紧把人群拦开，在中年妇人身边清出一块位置。 　　“她在做什么？”俞晶晶走到云铮身边，站近了看。 　　“治疗。” 　　离得近，俞晶晶看得越发清楚。 　　这个姓莫的女人撩起妇人衣服下摆，露出肥白肚皮。 　　指尖点按两下确定位置，她很随意地从随身小盒里取出两朵湿棉球，擦了擦针头，就直接将针刺进了这人体内。 　　“哎呀！” 　　“妈哟，看着就疼。” 　　“这也太深了吧！扎对穿呀这是……” 　　众人纷纷捂眼，简直不敢直视。 　　那么长的针，直直没入肚皮，随着莫桑拈动，在内里四处钻插。 　　就是避开了，不去看这场景，也能感觉到那针在人体内胡乱搅动，自己都仿佛跟着疼了起来。 　　莫桑的手法，俞晶晶真的看不懂。 　　虽然只上了不到半年医大，但一些基础的救治方法，她也都是学过的。 　　用粗针插进肚里翻搅，完全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怎么样？”云铮问。 　　“不够。”莫桑摇摇头，“我再试试。” 　　她说着话，便把针抽了出来。 　　长长针尖沾满鲜血，肚上扎出的孔洞，也一股股向喷涌，看着令人不寒而栗。 　　站在一边那个青年见到这场景，心里也忍不住打晃。 　　“没事。”云铮看出他的担忧，轻轻摇了摇头，“她能做到的。” 　　莫桑从包里又取出只小盒，盒里依旧是浸了液体的湿棉球，只是这盒里的液体更多更浓。 　　她用这棉球重新擦过针头，再次探入妇人体内。 　　手法依旧是那个手法，但俞晶晶却看出了点东西。 　　她不是用针在救人。 　　用的是针上沾的那种液体。 第078章 　　躺在地上接受治疗的这位中年妇人, 并未完全昏迷，腹部受到针刺, 剧痛放射性传开, 反射性蜷起身子避让。 　　立在一边的青年按住其上半身, 莫桑一手制住腿部动作, 另一只手依旧狠准用针。 　　围观众人看到她手法利落, 一脸的波澜不惊, 每个动作都有的放矢，渐渐不再像初时那样害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敢出手, 自然是有信心能医。 　　想透这一点，几个热心快肠的, 就想过去帮着按按手脚。 　　没走两步，就有人将他们拉住。 　　听了几句劝, 他们也不敢上前了。 　　必竟不是正经医生，也没看到什么行医资格证，好心帮手，万一人治出问题, 责任就不好划分了。 　　没几分钟, 救护车赶到。 　　先到的年轻医生推开人群挤进圈中, 看到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正拿着枚长针在病人肚子上来回穿刺，脸色瞬间就变了。 　　“做什么呢？胡闹！”年轻医生冲上前，一把按住莫桑的手。 　　莫桑摆开医生的手，轻柔抽出长针擦拭, “我在行针。” 　　看到针上淋漓鲜血，年轻医生正要怒斥，却被跟来的医生扳住肩膀，拉得站了起来。 　　“是莫家针。” 　　后跟来的医生年纪较长，看了眼莫桑手上长针针顶透明圆球，小声提醒。 　　“什么莫……” 　　话说一半，年轻医生忽地住了嘴。 　　“什么莫家针？” 　　“不知道。” 　　人群议论纷纷，大家交头结耳，绕着这个三个字讨论了半天，谁都不知道莫家针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归不知道，看到这两个医生前后态度变化，大家也能猜得出来这针法肯定厉害。 　　莫桑退到一边，任两位医生蹲下替妇人做检查。 　　“血止住了……” 　　“嗯。”年长医生点头。 　　病人肚皮上留下了两个粗大针眼，第一次抽针时大家都看见这眼中鲜血直飙。 　　而现在，明明孔洞更大，却神奇地一滴血都不见。 　　“你姓莫？” 　　看到年长医生对着二十出头的莫桑尊敬态度，本就觉得她这一手挺高明的围观众人眼光又是不同。 　　“嗯。带回去处理吧，应该没什么大碍了。”莫桑拈了团干棉球，仔细擦着针，随口叮嘱。 　　“既然施了针，再用药的话，有没有什么避讳？”年长医生看了眼地上躺着病人，“如果可以的话，进和立医所是不是更好？” 　　“和立的诊费，她付不起。” 　　莫桑看过合约书，上面有这女人的基本资料，不需要太过详细，简单看看年收就知道了。 　　“可是她用过莫家针，后续治疗，也该配合莫家独有的治疗方案才合适。”年长医生站在病人角度上，提出看法。 　　“和立医所？” 　　说起莫家针，大家都没什么印象，但听到和立医所这四个字，都是一脸恍然。 　　和立医所，海市最大的私立贵族医所，能进这间医所进行治疗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民间富豪。 　　随便一间普通病房，一天的费用至少两万往上走，如果要享受VIP级的医疗服务，这个数还得再往上翻倍，无怪说这女人付不起诊费。 　　收费离奇昂贵的私立医院，普通百姓根本不会踏足，和立之所以声名广大，是因为他们对疑难杂症极为精通，再怎么棘手的病况，只要肯出钱，进到那里就有百分之八十的机会治愈。 　　富人家也有几门穷亲戚，眼见着不行的人，活生生地从那走回来了，回去当然要四处宣扬。 　　话过几道口，传起来就更神乎其神，虽然都知道和立厉害，但谁也没亲身体验过，光靠那边小道消息，总觉得有些虚浮。 　　可今天，大家是亲眼做了见证的。 　　医生嘴里的莫家针，显然就是和立的一种医疗手法，刚刚还倒地哼唧，口吐鲜血的病人，被她随意扎了几下，已明显好转。 　　两个急诊医生来做检查，也是不住点头，就是再不懂行，也知道她这一手极妙。 　　“进和立，预存诊费五万起，你联系一下她家人，看是愿意送过去，还是留你们那儿。”莫桑将针收进针包，也没直接拒绝。 　　年轻医生已经从女人身上摸到随身病历，翻看一下递给了年长那位。 　　“胃癌晚期？” 　　“我先联系一下她的家人。”年轻医生摸出手机，照着病历上的紧急联系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跟家属简单讲述了一下情况后，年轻医生收了线。 　　那边收到消息也没觉惊慌，只是让医生先带回医院保守治疗，看样子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电话里还提到了要筹钱的话，叫用便宜药顶着，很快就过来结算。 　　听过家人口气，去和立的建议就没必要再提了。 　　别说五万预存诊费，这女人家里好像五千都拿不出来。 　　妇人身体胖壮，担架抬进来，两个医生力有不逮，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一些人赶紧上前。 　　门口挤挤嚷嚷，莫桑向后退开，云铮示意那青年带着合约书跟上，转头搜寻俞晶晶身影。 　　俞晶晶本站在他身边，人一涌起来，不知被挤到哪儿去。 　　“你干什么！” 　　莫桑一声轻吼，引起云铮注意。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没教养！”莫桑劈手夺过俞晶晶手里盒子，啪地一声将盖子盖上。 　　“我看它掉到地上才拣起来的。” 　　“掉了也不许捡！我的东西，谁碰都不行。” 　　莫桑高俞晶晶半个头，声音拔高气势十足，一看就知谁强谁弱。 　　云铮快步上前，站到俞晶晶身边，“怎么了？” 　　“是我不对，我不该随便碰她的东西。”俞晶晶真心道歉。 　　“你护着她？” 　　莫桑看也没看俞晶晶，盯着云铮眉头一挑，“她是谁？哪家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云铮懒得解释。 　　“嘁。” 　　莫桑并没刨根问底，上下打量俞晶晶两眼，便扭开了头。 　　“你在外头玩，可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赖。事成不了，家里人怪罪起来，锅自己背。” 　　“你不也不愿意吗？成不了，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至少我这边单纯，真要逼得没法，随时都能顶上。你呢？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一堆牵扯不清的，你觉得咱们谁问题更大？” 　　云铮撇嘴笑笑，“你这是栽赃陷害，莫虚有的罪名往我头上套。”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经常会接触到公司内部女性职员，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少。 　　莫桑不愿意听家里指使硬跟他凑一堆，自己不回绝，还总装得特别主动，隔三差五就来办公室。 　　她来公司，除了坐着打游戏，就是举着手机抓拍他跟女性员工单独相处的场景。 　　云铮也不知道她回去怎么说的，反正云家的压力都在往他身上加，莫桑却一直舒舒服服扮委屈。 　　今天在咖啡厅偶遇，绝对是她收到消息，特意赶过来拿新素材的。 　　云铮实在厌烦她玩这些小聪明，见着从不给什么好脸色，偏偏又甩不脱。 　　“今天我帮了你，谢礼总要有的。”莫桑伸手。 　　“要什么。” 　　“你觉得呢？我可是动了针。你也知道，莫家的针不随便用，我今天可是费了不少药呢。” 　　莫桑擦擦手上装了药棉的小盒子，一脸痛惜。 　　“五瓶。” 　　“八瓶。” 　　云铮沉默片刻，点头，“好。” 　　“八瓶我都亏了，你知道这药难配。” 　　“莫家的药难配，白家的营养药剂，就易得吗？给你的药，是品质最好，我自己服的那种。要是嫌少……” 　　“就这样吧。” 　　莫桑不跟云铮啰嗦，收了针盒药盒，转身就走。 　　俞晶晶看着莫桑出门，看着她开车离开，目光一直追到街角才收回。 　　“下回要是遇上她，别搭理。问你什么，都别开口。”云铮推门，示意俞晶晶跟上。 　　“哦？好。” 　　俞晶晶跟在云铮身后出了门，随口应了，继续沉入思索。 　　这两人刚刚聊的话，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俞晶晶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莫桑手里那盒药棉上，根本没分心想别的。 　　莫桑取出擦拭长针后，就将盒子搁在一边条桌上，刚刚人多拥挤，药棉盒被撞落在地，俞晶晶看见，第一时间就将它拾了起来。 　　药棉盒是打开的，满满塞着一堆棉球，看过莫桑取用小心，俞晶晶不敢拿出瞧，只凑近鼻子闻了闻。 　　浸泡棉球的药水，有很熟悉的味道。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药水大半成分都跟营养剂撞了车，只是配比浓度不同，闻起来某些味道更重，某些味道淡些。 　　用泡过药水的棉球擦拭长针，再将长针刺入体内病灶，利用药性进行治疗，确实是一个直接了当的法子。 　　俞晶晶用过稀释后的营养剂治疗病人，知道里面的成份对人体愈合有极大帮助。 　　这个药水虽然是个山寨版，效果不及营养剂万一，但只要使用得当，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因为配比混乱，这药水估计只能外用，并不能做为营养剂替代品服用。 　　看莫桑以几团药棉为代价，换了云铮几瓶营养剂就知道，她自己的药要能喝，何必找别人讨。 　　云铮拉开车门，看俞晶晶懵懵懂懂地坐进去，扶着门框探身，“问你话呢。去哪儿？” 　　俞晶晶回过神，“我就在附近找间旅店住，不用送了。” 　　正要下车，云铮却将手一拦，“住旅店不如住公司宿舍，那边环境比普通酒店要好，还能省点。” 　　“宿舍？” 　　“云先生。” 　　听到有人喊，俞晶晶跟云铮同时转头，看到刚刚送病人上救护车的那个青年已经折返，向着边走来。 　　“怎么？” 　　“已经跟病人家属联系好了，等明天清醒过来，就把合约签了。”青年信心满满。 　　“嗯，记得跟进。” 　　俞晶晶盯了云铮面前这人半响，越看越觉眼熟。 第079章 　　很快俞晶晶就记起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了。 　　刚才下一楼, 注意力被病人和莫桑吸引，她一直没仔细打量过旁边这位。 　　现在离得这么近, 听到他说话声音, 再跟脸一对, 很容易就对上了。 　　六点左右的时候, 这人一直坐在后面那张桌子上跟人谈合约。 　　因为是仁爱的员工, 俞晶晶听了几句, 回头瞟过两眼背影。 　　到合约谈拢，他起身换桌找下家的时候，才扫到眼正脸。 　　“时间也晚了, 我正要回公司，顺路捎你一段吧。”云铮冲俞晶晶摆摆手, 示意她往里挪。 　　“这怎么好意思。” 　　看着云铮这台漂亮跑车，青年眼中闪着光亮, 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反正顺路，坐什么车不是坐。”云铮笑笑。 　　不等俞晶晶反应，青年道过谢，直接就往里钻。 　　她赶紧往后挪出位置, 下一秒人就坐上来, 砰地甩了车门。 　　“哇！云先生车真的气派, 什么时候我要有这么一辆，开到路上不知多拉风。” 　　“你是云成那边的吧？云……” 　　云铮将车发动，踩着油门汇入车道。 　　“云显知，上个月公司表彰会, 我在进步组里，云先生给我派过利是。”云显知一边答，一边探手抚触身下真皮座椅。 　　俞晶晶又往边上挪了挪，让出更多面积给他摸。 　　最初兴奋过后，云显知意识到身边这个女孩跟云铮关系匪浅，友好冲她点头，“你好，我是云显知。” 　　“俞晶晶。” 　　“俞？”云显知跟云铮第一次听到俞晶晶姓名时一样，一脸茫然。 　　“她是长远山那一脉的，出来没多久。” 　　“哦！” 　　云铮简单解释了一句，云显知恍然点头，“怪不得。” 　　俞晶晶没吭声，算是默认了云铮这个说法。 　　关于俞这个稀罕姓氏，云铮刚刚也问过。 　　俞晶晶只说父母离世时自己还小，不记得姓名，跟了豪叔后，名字是豪叔取的，一推四五六。 　　目前存世的九大家族，是近几个世纪慢慢整合的，初时并不只这九姓，后来尊从强者法则，由最厉害的人牵头建族，便立了这九姓。 　　长远山那边的同族，是早先由云家收编的，原先的姓氏一概抹去，都姓了云。 　　尸族不似活人，对姓氏有着执念，讲什么传宗接代入什么族谱的。 　　姓了云，便由云家庇佑，有饭吃有工做，还能获取一定的进化上升机会，只要有点脑子的，很容易就应了。 　　脑子有是有，但转得僵，哪怕姓了云，有了后辈还照着以前的姓来念也不是没有。 　　长远山位置极偏，那边的人都在做矿山的活，很少出来走动。 　　有了这样的背景，云铮一说是长远山出来的，云显知就没再好奇俞晶晶的稀罕姓氏了。 　　现今已没有游散尸族了，以前有，早被收编进各族，每家都想壮大自身力量，但凡遇见都不会放过。 　　长远山那边没见过世面，拎不清的一堆人，因有着云家庇护，随口乱说也不会有人追根问底。 　　但若是莫名冒出个没根没底，又在九大姓之外的人，落到一些人眼中，便是明晃晃的靶子。 　　云铮简单说了几句，俞晶晶听进心里，便知道以后更要谨慎了。 　　就像是贩子下乡收古董，你家扫来我家扫去，把见得着的好货都收拢到自己怀里，一个个标上了姓名，好叫人知道这是自己的东西。 　　搜刮这么多年，该扫的都扫完了，忽地又有一件旧货冒出来，谁都会多思量思量。 　　像俞晶晶这样，在某处藏匿又现世的尸族，以前也不是没有。 　　但凡寻出来，都是存活年数长的，对古早尸族讯息渴求的家族，争起来人可从不手软。 　　云铮开玩笑地讲了两个例子，听得俞晶晶心一跳一跳地。 　　都知道是好东西，当然要藏起来了，自家能问话，别家当然也能，这独一份的东西，人尽皆知就没价值了。 　　云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家将人关了，但到底是关了，还是把秘密直接锁进了地里，谁知道呢？ 　　云铮知道俞晶晶这个姓是豪叔给的，只当豪叔是那个稀罕人，才没在她这头细打主意。 　　因这个姓氏特殊，他才特别做了提醒，让俞晶晶以后注意一点，不要让其他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长远山这个幌子，就很好用，有了云家庇佑，俞晶晶就不是无根底的人了。 　　看云显知听到自己姓氏的反应，俞晶晶知道云铮半点都没诓她，便多了些感激。 　　从见面起，她便一直提防着，每句话都说得小心。 　　云铮却不以为意，不光提供了工作，还给她戴了个云家的罩子，听了拒绝也没说什么，真算是不错的了。 　　当然，他当面挖墙角，想用吃的诱惑豆豆这件事要除外。 　　这事可做得不地道。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后，俞晶晶看了看云显知。 　　他一直在跟云铮说话，虽然说十句云铮才简单应一声，但兴致半点不减，浑身上下都是粉丝遇到偶像的积极劲。 　　“今天签了四单。有三单是重症，一单轻症。重症这三位已经去过公司检测室了，按评估，大概都在半年以内。轻症的时间要久一些，评估是十年。” 　　说到十年时，云显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面色赧然。 　　云铮单手打方向盘右转，回头看路，利落倒入车位。 　　等停下来，他才回头，“只要能签下来，年限并不重要。长远储备也是需要的，不能都堆到近几年，也处理不过来。” 　　有了云铮这句话，云显知面上重新露出笑容，“嗯。” 　　“到了，下车吧。” 　　云铮站在车外，等云显知出来，才招呼俞晶晶。 　　下了车，俞晶晶抬头远望。 　　仁爱慈善机构一片高楼与院区，占了极广的面积，这个地方闹中取静，是难得的好位置。 　　云铮走在前面，云显知快步跟上，继续汇报今日工作。 　　俞晶晶慢慢跟在后面，心里一点点清明过来。 　　云显知是仁爱员工这件事，像是从杂乱线团中扯出的一根线头那样，顺着慢慢往外拉，慢慢就理顺了。 　　难怪云铮说那零嘴是合法途径得来的，仁爱公司做的事，当然是合理又合法。 　　不光合法，他们还有政府做背书，还有有人民的支持与参与者的强烈意愿。 　　能将公司做得这么大，涉及范围这么广，仁爱的处理方法，肯定是有章程的。 　　器官移植？ 　　一个人身上，有多少可供移植的器官？ 　　头上面的，零零碎碎，肚子里的，取了也就是内脏，碰到挑嘴的，根本都懒得碰这些东西。 　　剩下的，都是好皮好肉。 　　对外面说，当然是销毁了。 　　至于是销毁成灰，还是落进肚里成养份，只有仁爱公司内部才知道实情了。 　　“走这么慢？一会儿跟丢了。” 　　知道俞晶晶是长远山来的，对公司这边不熟悉，云显知就一直留意她有没有跟上。 　　见她越走越慢，就停下等候催促。 　　“来了。” 　　俞晶晶抬头，快步走到云显知身边。 　　“云铮呢？” 　　发现云铮不见了，俞晶晶四下张望。 　　“云先生回去了，我带你去宿舍。” 　　云铮能帮她安排住宿，还特意送过来，已经是算是照顾的，再要专程把人送进女职员宿舍，那就太超过了。 　　云显知也是有点八卦，听了刚才莫桑一番话后，忍不住打听了一下这个长远山来的女孩。 　　云铮得了提醒，也觉得自己亲自送去引人误会，便把这事交到云显知手上了。 　　看俞晶晶跟着云显知走了，云铮在远处站了一会儿，才回了车里。 　　云铮没说假话。 　　仁爱员工宿舍，确实比有些酒店的房间设施还要齐全。 　　俞晶晶在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衣服都洗好熨好送过来，早餐也有备着的。 　　吃过东西，俞晶晶打了电话给云铮。 　　得了照顾，总得感谢一二，这点礼貌她是有的。 　　只是这电话打过去，那边一直是忙音，打了两回，俞晶晶便放弃了。 　　离开仁爱公司后，俞晶晶背着书包在海市转了大半天，才坐车回了上京。 　　回上京第一件事，俞晶晶就联系了马助理，问药粉的事。 　　原以为找到同族，就能拿到营养剂，事实上拿是拿得到，也有办法持续获取。 　　但他们的营养剂，俞晶晶还真是看不上眼。 　　按云铮说的一周三支的量，不知存多久才抵得上她现在手上的一支。 　　想来想去，丰衣足食还得靠自己。 　　成品原材难找，俞晶晶本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打算用一年时间，将全副精力放在寻找原材上。 　　现在却是不用这么辛苦了，只要能拿到那药粉，事情便少了一半的麻烦。 　　“已经分出来了。没想到你回得这么快，我还说给你送去呢。” 　　“不用了，自己过来取就行了。哪间药房？” 　　“这种贵重东西，药房不可能放的。”马助理哈哈一笑，“分好的药包，都在白先生办公室柜子里，你过来的话，直接上二楼取就行。我给你发个地址……” 　　听到马助理的话，俞晶晶一愣。 　　“去白锦溪办公室取药？”她顿了顿，抱着一丝希望问：“他在吗？” 　　“当然，那是白先生的办公室，他不在那，能在哪儿？” 第080章 　　知道是去那里拿, 俞晶晶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 　　现在改口，却是来不及。 　　若是花钱买的, 要求送货上门还说得过去。 　　这药粉贵重, 又特是特地拔给她的三包, 白拿人东西, 哪能反复提要求。 　　想了想上次见面的情景, 俞晶晶稍一犹豫, 便没多纠结。 　　“好，给我地址，下午过去。” 　　挂了电话, 短信很快发来，俞晶晶看了, 估摸一下距离，就先回了宿舍。 　　平时周芸她们都会午休, 睡个美容觉什么的，雷打不动。 　　今天推门进去，却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学校要办晚会，每个系都会排节目, 药学订的是群舞, 周芸她们都报了名。 　　前段时间还只是周末排练, 现在事情临近，便把中午休息这块也切了，凑一块加紧练习。 　　看看墙上挂着的提示牌，排练时间见缝插针地挤在一堆课程中间, 看得出对这事是很上心了。 　　排练结束后，紧跟着就是下午的课，估计这三人不会再回宿舍，俞晶晶就把装了营养剂的盒子取了出来。 　　“今天不是周五，还差一天。”豆豆站在桌上，看俞晶晶取了营养剂打开，赶紧提醒。 　　“我知道。” 　　说是知道，俞晶晶手却没停，开了营养剂，又去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回来。 　　“你干嘛？” 　　“今天会碰到那个姓白的，我做点准备。” 　　将四分之一营养剂倒入矿泉水里，稍加摇晃，一瓶水变做粉白色，清清淡淡地挺漂亮。 　　喝了小半瓶，俞晶晶躺到床上，任药液滋养身体。 　　临近周五，身体各方面都在下降，不想办法恢复一些，遇到突发状况就不好应对。 　　上次见面，嗅觉屏蔽效果非常突出，哪怕闻见白锦溪身上的味道，也不会引发强烈反应。 　　原以为他身上戴着什么东西，是因为那东西味道香甜，自己才受其吸引。 　　事实证明他身上只药包，而她闻见的那股味道，则是从身体中散发出的。 　　沾染鲜血，并尝到滋味后，俞晶晶才知道豆豆心心念念的血食是什么。 　　以前觉得腥臭的东西，却意外鲜甜好味，不仅满足味蕾，还能给身体提供出忽意料之外的养份。 　　就算不愿意承认，俞晶晶还是知道，自己确实被这味道迷住了。 　　血只是润嘴的东西，肉才是实打实的食材。 　　每每回味起那天尝过的滋味，俞晶晶总在好奇，这人的肉质是否与鲜血一样的鲜美可口。 　　不过想归想，念头却当不得真。 　　俞晶晶并不打算开这个荤。 　　数世纪以来，她一直依靠营养剂为生。 　　虽然进化缓慢，但身体却保持得不错，只要保证来源，是可以以这种状态继续生存下去的。 　　经过配制的营养剂，比纯血食更能滋养身体，推动进化，她又为什么要退到茹毛饮血那一步？ 　　味道再好，也得忍住。 　　豆豆旁敲侧击地鼓动过她，俞晶晶却次次回绝，次数多了豆豆也熄了心思，有时还站在她的角度琢磨一下这事，说几句公道话。 　　有些话，倒很有警醒意味，俞晶晶也颇为认同。 　　她活了这么久，能接受的血食，就只白锦溪这一个。 　　若是真把他吃了，尝到了绝好滋味，再想找个这样的，又去哪里寻？ 　　基地里豢养的最后一个兵士，豪叔一直没舍得用。 　　倒不是说在一块时日久有感情，他只是怕唯一一块鲜嫩点的肉吃没了，困在下面永远只能吃干食。 　　养着养着，一直养到那人老死，豪叔难过了好几天，才带着豆豆去料理了。 　　那时困得久，以为永远出不去，后来世道好些，才慢慢出去走动，偶尔也能猎点血食润润肚腹。 　　虽有新肉进肚，但提到最后那个人，豪叔还是总会叹息，觉得省着的滋味最香，吃得最中意。 　　豪叔嘴馋了，还能出去想想办法，俞晶晶却是除了这个以外，再吃不进别的。 　　豆豆拿那最后一个兵士和白锦溪做比，倒让她更加坚定了决心，怎么也不能迈出去这步，在心里存个求不得的念想。 　　屏蔽嗅觉，就能抵抗大半诱人香气，俞晶晶能保证不受其影响。 　　今天就是去拿几包药粉，打个照面就能回，更不用想太多。 　　做好心理建设，俞晶晶将剩下的半瓶矿泉水放进书包，背着出了门。 　　到了白锦溪私宅门前，俞晶晶因为没有号牌被拦下。 　　门卫坐在小房里，透过玻璃打量，见她一副学生模样，穿着也一般，便稳稳坐在原处。 　　“没有号牌，不得入内。这里写得很清楚了。”门卫看也不看她，拿警棍点点墙上大字。 　　“是马助理让我来拿东西的。”俞晶晶站在窗边，认真解释。 　　门卫笑笑，转头懒得搭理。 　　马助理是白锦溪身边人，只要对白锦溪关注多些，都能叫得出名号。 　　没有号牌就想进白家，不是想钻空子找白锦溪看诊，就是生的别样心思，门卫守了这家大门十数年，不知拦了多少这种撞头就想往里钻的。 　　白锦溪到诊堂坐班，一般人运气好或许能瞅着机会挤进去，但这儿可是白家私宅，只有预约的贵宾级客户才会放行。 　　一看俞晶晶就知道她没那身份，就算好话说尽，这门钮也不能开。 　　“让让，别挡路。” 　　看到路口进来一辆豪车，门卫赶紧推开窗户将俞晶晶挥到一边，捏着遥控按开大门。 　　豪车进门时只减缓了速度，司机连眼神都没跟门卫对过，就顺利开了进去。 　　经过身边时，俞晶晶往里扫了眼，看到车后排坐着个雍容贵妇，一身珠光宝气。 　　对比自己，车上人确实有派头有气势，难怪门卫都没问她要号牌就放行了。 　　“走吧，白家不是随便能进的。想看诊，就去医堂。”门卫见俞晶晶站着不动，懒得多说，掩上窗户。 　　俞晶晶走到一边，摸手机给马助理打电话。 　　把这边情况简单一说，马助理连连道歉，说是事多忘了叮嘱。 　　本想要俞晶晶把电话给那门卫，由马助理亲自说明放行，可是俞晶晶站在外面敲窗户，门卫却理都不理，只当没听见。 　　俞晶晶敲几下，见他不开就停了手。 　　她还没觉得什么，等在电话那头的马助理倒是恼了，要不是手上忙着事，就要赶过来理论。 　　不好让俞晶晶一直在外面等，马助理便发了个号牌数给她。 　　这个号牌在电脑上做了登记，直接插到今天下午看诊的三位病人后头，查到就有通行权。 　　听到俞晶晶又在外面敲窗，门卫不耐烦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谁知她不仅没走，还把手机贴到玻璃上，敲得叮叮响。 　　手机屏幕上有一串八位数字，加粗标黑很是醒目，没有半点花哨。 　　敲了一下门卫还没反应，又敲了两三下，才吸引他转头看了一眼。 　　看到这串数，门卫一怔。 　　俞晶晶用手指了指，“号牌。” 　　不信地将这串号码输入电脑，姓名岁数都有显示，虽没有免冠正面照，却也差不多和学生对上了号。 　　“你是俞晶晶？你哪来的号牌？”门卫疑惑拉开窗户。 　　“可以开门了吧？” 　　俞晶晶把手揣进口袋，站到门边。 　　虽然满心不服，但她给的号牌货真价实，挑不出一点毛病。 　　今天下午明明只有三位贵宾，刚刚那位进去人就满了，新加的这个号牌，明显是谁利用特殊权限安插进来的，一看就不一般。 　　人还是那个人，衣服也还是那套衣服，门卫看俞晶晶的眼神，却是不同了。 　　俞晶晶并不在意这人前倨后恭的态度，背着书包进了白家大院，顺着环型花坛向西边坡路走去。 　　白锦溪的私宅就在西边，绕过前面老房子，再往后走就看到了。 　　门前停了三辆车，司机都在车里坐着。 　　俞晶晶到的时候，看到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捂着脑袋，被人扶着从楼里出来。 　　司机赶紧上去迎，将男人安顿到车里，调头顺原路开了出去。 　　看到这阵势，俞晶晶知道白锦溪正在忙工作，便觉得自己来的这个点正正好。 　　白锦溪办公室在二楼，一楼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大书架和沙发，再没别的。 　　俞晶晶走进去，左右看了看，发现一楼三面都是大的落地窗，外面绿地修剪整齐，松柏沿路林立，风景极佳。 　　前面的老房子年代感十足，一看就是旧时候的大宅，透着股世家底蕴。 　　白锦溪后修的这栋私宅，虽现代感十足，立在这院中，却也不显违和。 　　俞晶晶不大懂屋宅的好坏，但也知道这房子不错，在一楼转了一圈后，才走上二楼。 　　一上去，俞晶晶就看到比自己先一步进来那辆豪车上坐着的贵妇。 　　贵妇正在窗边饮茶，探手去取桌上小点，听到楼梯有人上来，转头去瞧。 　　发现是个学生，她眉头微挑，迅速坐正身子。 　　看这女人扯动纱巾，掩住颈上包块，俞晶晶只作不见，走到稍远些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安静坐了片刻，办公室红木大门被推开，保姆扶着一位老太太从里面慢慢走出。 　　白锦溪跟在后面，细心叮嘱，“药苦，记得别再拿糖拌。再拌着吃，又是没效的。” 　　“知道了。”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送了，你忙。” 　　将人送到楼梯口，看人稳稳当当下了楼，白锦溪才转身。 　　正想招呼下一位宋太太入内，却不料客厅里还坐了一人。 　　一晃眼，还以为是陪客，待看清样貌，白锦溪垂在身侧的右手，攥成了拳。 第081章 　　“马助理让我过来拿药粉, 说是已经分好了，放在柜里。” 　　俞晶晶先宋太太一步起身, 虽说着话, 却并没迎过去, 只站在原处。 　　“知道了, 你等会儿。” 　　白锦溪冲宋太太点点头, “您久等了, 请进。” 　　宋太太拢拢宽大纱巾，扫了眼俞晶晶，向着办公室走去。 　　俞晶晶赶紧跟上, 追着白锦溪说：“能先把药粉给我吗？我下午还有别的事，没多少时间等……” 　　“我是客人, 又是在你前面来的。要拿什么东西，也得等我这边事了了, 你们再交接。我下午也有事，拖不得。” 　　宋太太已将俞晶晶当成这边工作人员，看她挤到自己边上插话，不冷不热地顶了两句。 　　“你先等一会儿, 我还有话要问你。” 　　扔下这句话, 白锦溪带着宋太太进了办公室。 　　本想着趁有客人在, 拿了东西赶快走，结果被这两人一人一句顶在门外头。 　　俞晶晶拖着步子走回沙发，坐着等了一会儿，闲得无聊, 便探头往办公室瞧。 　　办公室红木大门虽关得严，但侧边却是玻璃隔窗，坐在外面，能清楚透过细窄隔窗，看到里面情形。 　　男性医生接诊女客，因着客人隐私，不好像一般情形那样将门打开一半，就用这样的透明隔窗避嫌。 　　白锦溪站在宋太太身边，一手撩了纱巾，一手按在颈部探查。 　　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俞晶晶刚才见过宋太太颈上包块，看他现在动作，应该是进行触诊。 　　门墙隔音，一般人是听不见里头对话的，但俞晶晶现今耳聪目明，闲着没事，就听了几耳朵。 　　“要吃多久？” 　　“先开三副，吃过后复诊再追加调整。以你现在情况，最多一个月就能恢复八成。”白锦溪用消毒纱布擦过手，提笔写药单。 　　宋太太拉紧纱巾，急切摇头，“不行的，一个月太久了。除了吃药以外，你能不能再给我开些外用的？内服外用，加起来效果是不是强一些？” 　　白锦溪停了手上动作，抬头看她，“不需要外用，你这是身体内热毒发出来的，只要内里调养好了，自然就消掉了。” 　　“可是我下个月二号就要去慈善餐会做主持，衣服那边都统一订好了。”宋太太在肩膀上比划了一下，“低领的，专门为我量身订做的。” 　　白锦溪听得懂宋太太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没办法，至少二十天以上。” 　　从今天算起，到下个月二号，满打满算只有十五天。 　　二十天以上，就算恢复八成，颈上的印痕也不会消失。 　　“那怎么办？这个餐会我是一定要去的！”宋太太着了急，“都说白家厉害，这点小病也医不好吗？只是不过是热毒，又有什么难的？” 　　“是不难，但需要时间。” 　　“你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或者，你把药改一改，开个速效的？” 　　白锦溪搁了笔，“白家开方，最重调养。速效的药或许是能配出来，但也快不到哪儿去，还会有伤身的风险。” 　　“快是多快？”宋太太直接忽略伤身二字，只问速度。 　　“再快，也不是半个月就能恢复的。” 　　宋太太不仅想要去除颈上包块，还想要肌肤回复原先状态，白锦溪按她的要求，开了这张方子，预估是一个半月能成。 　　就算真依她的，将药下重些，再辅以外用药双管齐下，至少也是一个月以上。 　　白锦溪接诊过很多刁难的客人，宋太太还算是温和。 　　她虽急躁，白锦溪还是慢慢解释，尽量让她理解。 　　“所以，真的没办法了？” 　　“嗯。” 　　“除了你这里，还有哪里能医我这个病？速度快点的。”宋太太犹不死心。 　　坐在这儿，却让他推荐别家，白锦溪只能笑笑。 　　“哎，都说白家最厉害，我还以为能有办法。”宋太太一脸失望。 　　“这方子很和您用的，试试就知道效果了。三副喝完，再来复诊，情况肯定比今天要好。” 　　宋太太没法，只能拎着包包起身。 　　往外走了两步，看白锦溪跟过来送，她又站定，“钱不是问题！只要半个月内能让我恢复好，五万十万随你开。” 　　“哪用得了这么多。”白锦溪微笑，“今天的三副药加诊金，八百就够了，只要按疗程服用，最多一个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宋太太这个热毒包块，还真就是小病，八百块的VIP上门私诊，也就是前两位的一个零头而已。 　　钱花少了，宋太太却一点都不满意，出了门还沉着个脸，捂着脖子上的包块蹬蹬下楼，一副气急模样。 　　“进来吧。” 　　俞晶晶赶紧站起，跟着白锦溪往里走。 　　到了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宋太太站在一楼，正摸了手机打电话，问哪个医生比白家的厉害，立马就要过去。 　　“门带上。” 　　白锦溪走到柜前，看俞晶晶还站在门口没进来，抬手敲敲柜门提醒。 　　“哦。” 　　俞晶晶赶紧关上门，进了办公室。 　　刚刚在外面，只能看到办公室一个小小角落，进来才知道这里面很是宽敞。 　　原以为办公室只是单独一间，没想到书柜边还有个小门，也不知里面是休息室，还是卫生间。 　　俞晶晶站在屋中东张西望，白锦溪却直直盯着她，一丝都没松。 　　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原是有些淡了的。 　　可只要林梓天过来，话题七拐八弯总要转到她身上，时不时拿手机出来翻新贴，在他面前念叨关于自己的桃色八卦。 　　和女生在一起，被人拍了照误会的事，白锦溪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可是哪一次，都没这回有争议。 　　以前那些女孩，或多或少都有能令人信服的地方，而这次被乱凑一堆的，有太多让人质疑的点，基本上没谁服气的，所以总有争头。 　　目前论坛上分了两派，一派势力壮大些，全是质疑不信的，哪怕有现场见着的人亲身下场说了，也只骂他眼睛糊了屎，天黑没看清。 　　而另一派，则坚决拥护俞晶晶正牌地位，跟质疑派经常短兵相接，闹得不可开交。 　　所谓拥护，说得有些笼统。 　　其实这一派并不是对俞晶晶有多大好感，非要把她跟白锦溪凑作堆。 　　而是他们都相信俞晶晶曾经在大课上说的那些自证的话，从各角度分析俞晶晶跟白锦溪已上了全垒，焊一块谁都拆不开了。 　　看多了这样的贴子，有时候白锦溪自己都会怀疑。 　　他们确实牵了手，也撞到了一堆，究竟有没有搂抱，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又懵住了，哪还记得起。 　　别人有鼻子有眼地说了，他越看就越糊涂。 　　叫俞晶晶亲自过来取药粉，也是想亲口问问，先把那天的事了解清楚了，再让她说清楚课上跟人抖落的那点所谓隐私。 　　“那天的事？你记不清了？” 　　还当他要问什么，心里七下八下的，听到是这事，俞晶晶放了心。 　　“当时车来得太快，我退得急，确实记不清了。” 　　既然他想知道当时情景，俞晶晶自然不会不答，反正她记性好，只要发生过的事，都在脑子里刻着。 　　连说带比划，俞晶晶一丝没差地把事情说清。 　　“你差点摔倒，我用肩膀挡了一下。你撞到这里，才站稳。”俞晶晶指了指肩膀，又举起手，“你的手裂了口子，流了很多血，也沾到我手上了，这个总记得吧？” 　　俞晶晶说得很清楚，白锦溪被她提醒，也慢慢想起来了。 　　贴子里的搂搂抱抱根本不存在，他只是撞上了，没有抱上。 　　听俞晶晶说到手上沾了血的事，白锦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本就不喜人碰，为了救自己拉了手不说，还沾了脏污。 　　白锦溪说了抱歉的话，俞晶晶倒有点不自在。 　　虽然只是几滴，但尝过后，不光滋味好，也得了好处，该道歉的也不该是他。 　　“没关系，擦过就好了。”俞晶晶捏住手指。 　　“这个，你拿着。” 　　白锦溪从柜子里取了药粉，装在只布袋里，递给俞晶晶。 　　“谢谢。” 　　俞晶晶赶紧接过，拉开袋子凑到鼻头闻了闻，满心欢喜。 　　“这药粉只是用来去味的，材料虽费，但实际上作用不大。而且，也没那么香吧？” 　　虽然喜欢这药粉的味道，但白锦溪可说不出个香字。 　　看她爱得要命，上次交流会还因为这味道一直追到台上来，白锦溪忍不住问了一句。 　　“香，怎么不香了！我就喜欢这味道。而且这药粉用的药材，也是很滋补的，如果拆出来另做别用，比只当香粉可强得多。” 　　俞晶晶得了东西，兴奋之余，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白锦溪皱了皱眉。 　　滋补？ 　　这个词，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俞晶晶闻了还不够，取了只袋子拉开，用手指拈了一点药粉，沾到嘴里尝。 　　看到俞晶晶这举动，白锦溪脸色刷地变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抢过俞晶晶手上药包，俞晶晶没防备，手一松，半袋子药粉漏出，洒到了地上。 　　“药怎么能随便进口。”白锦溪攥紧袋口，责备道。 　　俞晶晶正要说话，忽地发现白锦溪站到了自己身前，随着刚才动作，他身上的气息飘散而来，萦绕鼻间。 　　离得这么近，味道又浓烈，屏蔽掉的那部分嗅觉居然开始松动。 　　俞晶晶想再压制些，发现有点吃力，赶紧从书包里翻出矿泉水瓶，猛地灌了一口。 第082章 　　营养剂吸收需要时间, 若不是赶着来取药粉，像平时那样服下四分之一的量, 用一晚的时间慢慢调整状态, 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把控不住的情况。 　　稀释过的药剂量少, 效力会弱一些, 但正因为浓度不高, 临时补充就很方便。 　　一口下去, 数秒不到便尽数吸收，感觉身体里力量又充盈了些，她迅速增强嗅觉屏蔽范围, 抵挡住这一波攻击。 　　“你还好吧？” 　　俞晶晶动作有些慌乱，喝水的时候还洒出了一点, 看她闭眼凝神，眉心紧皱的样子, 白锦溪紧张询问。 　　“没事。”感觉好了不少，俞晶晶松了口气。 　　不光俞晶晶松了气，白锦溪提着的心也稍放了一些。 　　配这药粉的材料，都是现今不易得的古药, 因为药性霸道, 数百年前就已经被列为中医禁药, 不做为内服之用。 　　就算是外用，药量也得小心斟酌，若是一个配比不当，不是治人反成伤人了。 　　因为使用麻烦, 材料也难找，能代替它们的外用药又多，基本上不会有医师会选用古药来处理外伤。 　　所以这些古药，在别的药房已是绝迹，只有白家不仅在各地搜寻囤积，还在自家的山头上进行种植培育。 　　每年得的那一点东西，都被制成了白锦溪日常用的泡澡药包和药粉，只他一个人能抵得住这浓烈药性。 　　白锦溪自小身体就差，太爷爷换着方子给他调养，都没太大成效，直到翻出祖宗留下的几张古方，开始给他泡这药浴，才慢慢强健起来。 　　看着他身体被药浴滋养得硬朗，族里便有人将体弱的孩子送来，想跟着沾沾古方的光。 　　太爷爷倒是大方，那时古药库里存得多，有人要用，便按着体质分了药包让回去泡澡。 　　东西分出去，却没落到好，那几个孩子泡过后都出现了不良反应，厉害些的全身皮肉肿透，一碰就溃烂出血。 　　知道这东西一般人消受不了，大家就都熄了念头，只白锦溪一人从小泡大到，到现在都没停过。 　　外用尚且抵受不住，俞晶晶居然敢拈了往嘴里，白锦溪自然是吓了一跳。 　　“这药粉，不能随便入口的。”他严肃叮嘱。 　　“知道了。” 　　俞晶晶不动声色退了一步，顺着白锦溪的话答了。 　　她虽是应声，头却没抬，眼睛盯着地面，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看出她并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白锦溪皱紧眉头。 　　这东西他用着好，原料又贵重，俞晶晶要的时候，觉得能抵人情，才想也没想答应了。 　　谁知她要这药粉并不仅仅是做香包，不光说要另做他用，还做出试尝的举动，不得不令人警觉。 　　“如果你是想用些原料，自己另配成药，那这三包药粉，我得收回。”白锦溪稍一犹豫，便做下决定。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去取俞晶晶手上袋子，“想要类似香包的话，我让人另制几包给你，这个……” 　　“这是我的。” 　　俞晶晶护住手中东西，连退两步，“你给我了。” 　　刚才被白锦溪抢过手里药粉，是她一时疏忽，现在经了一糟，怎么可能再被他劈手夺去。 　　东西给出去又要回来，确实不太好看，但白锦溪自有道理。 　　“不取出来，只闻这气味，对身体不会有伤害。但用它配制成药，危险性就会很大，如果你是做的这个打算，药粉就不能带走。” 　　说完，他又简单解释了一下这药粉的烈性，神情严肃。 　　俞晶晶注意力并没放在白锦溪长篇大论提及的危险上。 　　听到他说起这古药原材只有白家库里存着，存世量极稀少时，忍不住插嘴，“你的意思是说市面上有的都被你们收了，就算想买，也没门路？” 　　“是。” 　　为了防止俞晶晶生出购买古药原材私自试制成药，白锦溪认真点头，“除了白家，很难再找这样的东西了。” 　　就算是俞晶晶在某本古医书看过使用这些原材配药的方子，没有原材试制，不经过多次效果对比，根本成不了事。 　　“是这样……”俞晶晶若有所思。 　　难怪在珍药论坛上发求购贴，回应的人特别少。 　　就算是有，那些人也不是成心卖药的，拍上来的照片，全是自家私藏，把这些药材当古物供着等增值。 　　就像是秦老师，也是把阴金石和另收来的古药摆在柜里做装饰，完全摒弃它们本来功用。 　　听马助理说，这药粉隔段时间就会统一制一批，看起来白家收得还不少。 　　“给我吧。”白锦溪伸手。 　　“你也说了，原材少，根本配不成药。我已经知道这药粉有危险性了，不会入口的。” 　　俞晶晶不光没把手里药粉还给白锦溪，反趁他不注意，将没撒的半包药粉抢到了手里。 　　白锦溪还要说话，俞晶晶却已经不愿听了，她蹲下身子，一点点将撒出去的药粉拢起来。 　　大理石地面干净光洁，药粉撒在地上，并没有弄脏，只是泼撒范围有点广，俞晶晶伸长胳膊，拢得有些吃力。 　　看俞晶晶缩成一团，为了那么一点药粉辛苦，白锦溪僵在原处片刻，最终也蹲了下来。 　　“我自己来就好了……” 　　“不是你这样弄的。” 　　白锦溪抽出块干净手帕，大面积拔扫，比俞晶晶拿手一点点拢快了几倍不止。 　　他比俞晶晶挑剔，只拂面上不沾地的那些。 　　最终归拢了一小堆，全装进袋子里，也只有洒出去的三分之一左右。 　　俞晶晶盯着地上没弄干净的药粉，很想自己再清扫一遍，可想了想，又忍住了。 　　落袋为安。 　　继续在这儿纠结，万一白锦溪又哪筋没搭对，还想把东西往回要怎么办？ 　　“东西也取了。我还有事，先走。” 　　把装了药包的袋子塞进书包里，俞晶晶指指大门，转身就走。 　　“等等。” 　　俞晶晶捂紧书包，“还有什么事？” 　　“是有点件事，要麻烦你配合一下。”白锦溪摸出手机，手指轻划，“这个贴子，你应该看过吧？” 　　只要不是叫她还药粉就行，俞晶晶往他举起的手机上扫了一眼，看到标题上那行字，点点头，“嗯。我看过。” 　　“既然看过，怎么不做澄清？” 　　“澄清什么？”俞晶晶疑惑。 　　“我们的关系，并不像这贴子里说的那样亲密，不是吗？” 　　白锦溪盯着俞晶晶，观察她每个细微表情。 　　“当然。”俞晶晶点头。 　　“可是他们偏要这样传，你不觉得困扰？不觉得影响到了正常生活吗？” 　　就连他这边，都有林梓天隔三差五过来打趣套话，白锦溪不相信俞晶晶身在医大校园，不会被流言所扰。 　　明明是以讹传讹，她却能淡然处之，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念头才刚升起，对上俞晶晶那双安静又清淡的眼，这点怀疑又迅速消散。 　　想跟他绑在一块，传出桃色流言的女生，见到他怎么会是这副冷淡表情？ 　　只看她进来以后的言谈举止，白锦溪就能肯定面前这个女生对自己半点那方面的兴趣都没有。 　　拿到了心心念念的药粉，她去意已决，虽留下来说话，身子却偏向门边，恨不得一秒就夺路而逃。 　　哪有一点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 　　“这件事又不是真的，时间久了，她们挖不到别的料，觉得没趣就不会再提了。”俞晶晶淡然作答。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在高中同学眼中，俞晶晶性格孤僻古怪，话少又爱一个人呆着，但凡有哪个男生跟她走得近些，都当成稀奇事做八卦聊。 　　开始还有几个男生愿意跟她说说话，后来被笑话多了，就都避得远远的，到最后只有一直跟她同桌的冯远敢跟她聊几句了。 　　俞晶晶从没为这些事解释过，虽然有时也觉得烦，但多拖几天，话题就会转到别的地方，时间久摸准了规律，就知道套路了。 　　有个男生不爽被人拉着跟她凑做堆，一直努力自证清白，反而被笑得更厉害，这就是无用功。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莫虚有事，问心无愧就好了。”俞晶晶耸肩，一脸不在乎。 　　白锦溪无话可说。 　　高中班里的普通男生，跟他这个闻名医大的特约教授，白氏医堂继任者的八卦属性能一样吗？ 　　要真像俞晶晶说的，不理这事就能慢慢淡化掉，这热贴也不至于一两个月了还顶在第一页。 　　其实白锦溪也不想老纠结这个贴子，但架不住这些人越传越离谱，这两天都有人回贴说亲眼看到他们两个到校外开房了。 　　再不处理一下，名声真得臭。 　　“回贴澄清，有报酬？”俞晶晶一双眼亮闪闪盯住白锦溪，“药粉能再给我几包吗？” 　　“除了这个。” 　　虽有些失望，俞晶晶还是点了头。 　　拿了白锦溪三包药粉，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反正也不费不什么事。 　　接过白锦溪的手机登了自己的校园网帐号，俞晶晶当着他的面在上面打了几行字，就把这事了了。 　　看了俞晶晶回复的话，白锦溪眼皮跳了跳。 　　“这样可以吧？” 　　“……可以。” 　　俞晶晶扫了眼白锦溪办公桌上摆的几件东西，抬手指了其中一样，“没有药粉，就把这个给我做报酬吧。” 第083章 　　她连想都没想, 就锁定了那样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早瞧好了。 　　白锦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稍一犹豫就点了头, “可以。” 　　俞晶晶看中的是他桌上十三支套装的银针。 　　这套银针白锦溪用得比较顺手, 一直放在这边, 家中私诊客人上门才会动用。 　　虽然是请师傅专门订制, 价格也比较高昂, 但只要能用钱买到，就算不上什么特殊的东西。 　　要是俞晶晶看中的是他抽屉里，太爷爷传下来的全套针具, 就只能另择目标了。 　　接过白锦溪递来的套针，俞晶晶抽出其中一根细瞧。 　　这套针确实是很像她曾经见过的那套, 只是那套顶上的珠子是玻璃制的，而这套则是直接在针顶上直接掐了条线, 用多出的一点融成银珠做标识。 　　“听说你念的是法医学？我看着，你好像对中医更感兴趣。” 　　“只要是医学范畴，我都喜欢。” 　　俞晶晶撵动针顶，扎着针袋做了几个试针的动作, 看着细针软弹变弯, 扁了扁嘴。 　　虽然看着像, 但这针却细了太多，用着似乎不太顺手。 　　白锦溪的目光落在俞晶晶拿针的手上。 　　纤白几近透明的指尖，配着明晃晃的银针，看起来格外干净舒服。 　　这个女孩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手细且嫩，顺着往上，单薄的手腕也是清清爽爽。 　　不由自主地，白锦溪再次轻攥右拳，指尖抵住掌心，才将那股由内而外生出的麻痒止住。 　　那天她就是用这只手握紧了自己，将他狠狠拉到一边，避过了疾驰而来的车辆。 　　白锦溪确实已经不记得当时具体场景，听了俞晶晶复述才有了些印象。 　　但被她握住掌心这件事，却总是让他再三忆起。 　　白锦溪向来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特别是不经由他的意志，突如其来的这种接触。 　　给病人做触诊，他是提前有了准备，并且两方都做过消毒才下手的。 　　而那天的接触，却是意料之外，防不胜防。 　　裂伤处流了血，后来自然是进行了消毒包扎，就算沾染了细菌，也都消除得一干二净才是。 　　被触碰到的难受感，一般是因为洁癖强迫症引发，只要做好清洁消毒，就会好转。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天意外来得突然，加深了印象，还别的什么原因，只要忆起那个场景，他总会觉得手心发痒，仿佛触感还留在原处。 　　现在看到俞晶晶捏针的手指，回忆不自觉浮起，麻痒止不住地再次生起。 　　指尖掐进掌心，还没能完全抵消这痒感，但也没什么法子控制，只能任由这感觉四处弥漫，挠着心肝。 　　“真给我了？” 　　东西已经拿到手上了，俞晶晶才再次确认。 　　既然白锦溪说了要给报酬，拿不到药粉，正好又看到桌上那套银针，她就随便要了。 　　白锦溪也是挺大方，二话没说就给了，东西得来这么顺利，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回了几行字，就白得一套银针，这也太好赚了吧。 　　“嗯，给你了。” 　　“谢谢。” 　　俞晶晶走到门边，又停下，“能留个联系方式吗？万一有什么事，也好联系。” 　　白锦溪微微一怔。 　　这么坦然地向他索要联系方式的女生，也是第一次见。 　　“有什么事……要联系？”他下意识问道。 　　俞晶晶被他住问了。 　　她当然是想多弄些药粉，但是白锦溪明显不想给，现在说出来也是自讨没趣。 　　原材都让白家收了，也没别处寻去，今天弄到三包，配完了要想再续上，指不定还得麻烦到这边。 　　不管是花钱买，还是像今天这样，给他帮点什么忙换都可以，总之这条路不能断。 　　看白锦溪似乎是不想给，俞晶晶也没硬拉着要的想法。 　　反正手上还有，不急在一时。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俞晶晶笑着摆摆手，“我有马助理电话，有事问他也一样。” 　　看俞晶晶带上门，白锦溪才反应过来。 　　“我送你下去。” 　　他追出去，跟着俞晶晶一块下了楼，知道她没有车，本想让司机送一程，却被拒绝了。 　　“出路口就有公交站台，不用送了。借你的车回学校，别人看到又要传话，刚刚不是才澄清过吗？保持距离比较好。” 　　话都让俞晶晶说了，白锦溪只能点头。 　　俞晶晶正要离开，又被白锦溪喊住，看他递了小卡片过来，便接住。 　　“既然不用车，那你回校给我发条消息，报个平安。” 　　将这张名片正反看过，俞晶晶又看看头顶。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太阳还烈着，出站台直接搭车，医大校门口就有站。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危险会发生，还要特意报个平安？ 　　白锦溪给了名片就没再说话，望向远处，一副神游状态。 　　虽然有点没想通，但能拿到白锦溪的号码，俞晶晶还是挺满意的。 　　怕他想通这个关节，又像抢药粉一样把名片抢回去，俞晶晶赶紧把东西揣进兜里，快步离开。 　　走到转角，俞晶晶回头，发现白锦溪还站在原地，向着自己这边望，便抬手挥了挥。 　　白锦溪不仅没回应，还猛地调转身子进了屋，跟瞧见什么毒虫猛兽似地。 　　俞晶晶缩回手看了一眼，耸耸肩走人。 　　出去比进来容易得多，门卫看到是她，赶紧站起身按动大门开关，笑着送她出去，站了好一会儿才坐下。 　　俞晶晶背着书包，顺着白家院外高墙往路口走。 　　没两分钟，她就看到前面有台眼熟的车。 　　司机站在车外，那位宋太太坐在后座，还在喋喋不休地打电话。 　　离得这么远，俞晶晶都能听到她问哪个医生靠谱的话。 　　“比白氏差？那不行！我刚从白家出来，看的还是VIP私诊。只给我开了几副药，说慢慢养着一个多月才能好。”宋太太心气还没顺过来，说话一股烦躁劲。 　　“光是好有什么用？一个多月，黄花菜都凉了。不行，我当然不能穿高领了，别人都是露肩装，我裹那么严实干嘛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司机看到有人往这边走，见是个女学生，就没太放在心上。 　　谁知道这个女学生，走近了就一直站在路边往这边瞧，似乎有点想过来的意思。 　　等宋太太收了线，司机才指了指路边女孩，“您认识吗？” 　　宋太太往外瞧了一眼，看到是刚刚在白锦溪办公室拿药的女孩，摇了摇头，“那是白家的人。” 　　俞晶晶看宋太太没再讲电话，便走了过去。 　　“是来找您的。” 　　“问问她想干什么。”宋太太靠上椅背。 　　被司机拦下，听他问了两句，俞晶晶便笑笑，“我是来给宋太太送药的。” 　　车窗本就开着，宋太太坐在里面，听到这句话，便偏头看了一眼，“药刚才就取了，还送什么？” 　　说了先吃三副，吃完了过来复诊，再调整另开，哪还有多送的。 　　“您不是要特效药吗？我这儿有。” 　　宋太太坐正身子，冲司机摆摆手，“让她过来。” 　　俞晶晶上了车，感觉宋太太一双眼睛从头到脚把自己扫了一遍，便没主动开口。 　　“什么特效药？拿来我看看。” 　　先入为主觉得俞晶晶白家人，宋太太便没什么提防，只对她说的药感兴趣。 　　“这药是我自己配的，不是白家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宋太太变了脸色。 　　肯让这女孩上车，就是因为她送的是白家药。 　　现在却说是自己配的，这不纯属玩笑吗？ 　　感觉自己受了哄骗，宋太太立时就要叫俞晶晶下车，一句话都懒得跟她多讲。 　　俞晶晶既然说了这话，也料到宋太太会有这样的反应。 　　“您不是说，只要能治好病，找哪个医生都没所谓吗？” 　　“是，我是说过这话，但我要找的医生，都是有名望的。你是什么东西？年纪轻轻，就敢自己配药拿出来卖？白家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宋太太冷眼睨她。 　　“其实我要用的，不是药。” 　　俞晶晶取出针包打开，露出明晃晃的十三支银针。 　　宋太太看到这些针，眼神都吓直了，生怕俞晶晶抽出一把就往自己身上扎，挥手就要喊司机把她拉出去。 　　可是俞晶晶的下一句话，又让她止住了动作。 　　“莫家针？”宋太太提高声音。 　　俞晶晶点点头，“是的，就是莫家针。” 　　宋太太当然听过莫家针，她不止听过，自己还曾试过。 　　“你不是白氏医堂的人吗？怎么又跟莫家有牵扯？莫家在海市，这是上京。”宋太太一脸怀疑。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白氏医堂的员工，您应该是误会了。” 　　宋太太盯着俞晶晶手上银针看了几眼，发现这针的样式，还真跟莫家针有几分形似。 　　只是莫家针更粗长一些，而这些针偏细软。 　　“有没有效，试试就知道了。我不收您费用，今天先扎一针，明天要是有效果，您再联系我继续下面的疗程。” 　　俞晶晶说着话，便从针包里取出一根长针，拈在手中。 　　宋太太迅速向旁边挪了挪，紧靠住车窗，“不……不行！怎么能随便给你扎，要是扎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 　　俞晶晶说着话，一只手已经撩了宋太太围在颈上的纱巾，不等她反应，就将针头刺入了她颈上包块。 第084章 　　宋太太年近四十, 保养得却如同三十出头的少妇，皮肤养得水水嫰嫩, 透得绝好气色。 　　而颈部突出的包块, 却将整体观感打破, 没有纱巾遮掩, 刺目又难看。 　　这包块长一指厚半指, 略带黑红, 正在肩颈交接的地方，蔓延而上，终止于耳下。 　　目标这样明显, 俞晶晶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中心位置。 　　包块在颈上生了近两个月, 已经不将初起时那样敏感，摸起来外皮还微微发皱, 似乎有硬化的迹象。 　　针扎进去时，宋太太根本没觉出什么，只拼命向后缩，想避开俞晶晶手上长针。 　　“别动, 再动就扎穿了。”俞晶晶拈动针尾。 　　“你……你真扎了？！” 　　宋太太浑身僵硬, 一脸惊恐地盯着俞晶晶, 动也不能。 　　“不疼，对吧？”俞晶晶弯唇，“好了。” 　　针尖在包块中穿插数下，估摸着沾过药水的针体已经完全没入其间, 俞晶晶便将针抽了出来。 　　从进针到抽针，加起来也就几秒时间，等站在外面司机发现车内情况不对，探身想要询问时，俞晶晶已经把针收入袋中。 　　宋太太捂住包块，愣了两秒，赶紧摸出镜子，仔细观察。 　　长针纤细软弹，跟发丝也粗不过多少，就算俞晶晶回来抽扎了几次，也看不出一点针眼。 　　而且宋太太是真的没觉得疼，比起进针的这个地方，被俞晶晶按住的肩头才是痛得要命。 　　也不知道这么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哪来那么大力气，她只是挣了两下，就被按得阴阴酸痛。 　　“谁让你给我扎针的！”猛地扯上纱巾，宋太太一脸恼火。 　　“免费的。” 　　“真要有效，再多钱我都付得起，你以为我是贪这种便宜的人？！没经过我允许随便上手，出了问题，你能负责吗？” 　　若不是看俞晶晶是从白家出来，跟白锦溪又是认识的关系，可就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解决的事了。 　　“能。” 　　俞晶晶点点头，看到车里有纸笔，便抽过来写了个号码，“第一次免费，如果觉得疗效好，再联系我进行二次治疗。” 　　看到纸上上京医大宿舍楼的地址，还有手写的电话号码，宋太太差点被俞晶晶气笑了。 　　看着像是个学生，还真是个学生！ 　　上京医大确实出过不少有名气的私家医生，白锦溪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这些人都是经过同年系统学习，才能出来独挡一面。 　　俞晶晶还是个在校生，居然就敢打着莫家针的幌子，强制行医？！ 　　“确实是莫家针，您试过就知道了。” 　　对于宋太太的追根问底，俞晶晶如是做答。 　　莫桑行针并无手法，起效的只是杂牌营养液，俞晶晶看得透透的。 　　她这针上沾的，是用四分之一瓶营养剂兑出来的药水，效果绝对比莫桑用的要强。 　　宋太太这点包块，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担心一次就给她弄好了图不来下回，俞晶晶只用这细针沾了一半的长度，用在包块下部，蔓延到耳下的地方却是碰都没碰。 　　“出了什么问题，我就找白家！让他们负责！”宋太太冷着脸说。 　　说是莫家针，是或不是无人能证，看俞晶晶这样子，也不是能负得起什么责的人。 　　人是在白家见着的，帐就找白家算。 　　“可以。”俞晶晶爽快点头。 　　虽然俞晶晶绝口不提诊费的事，但傻子也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一次免费，还想继续诊治，自然是要交钱的。 　　既然想靠着手艺赚上一笔，胡诊乱医的可能性极小，既然这么有底气敢让白家帮她做担保，宋太太也就没再纠结莫名其妙被扎了一针这事。 　　晚上的饭局，宋太太吃得极少，因为心里存着事，连几个牌搭子拉着一块凑局都推掉了。 　　自从颈上生了这包块，她就一直在寻医问药，白家不是第一个找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接到宋太太问询电话，知道她要求半个月内医好颈上的热毒疮，几个私家医生表示无能为力之后，又给出了去白家看诊的建议。 　　白家今天已经去过了，没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弯来绕去又转到这儿，宋太太心情越发烦躁。 　　第二天是试衣的日子，订做好的餐会礼服都要统一试穿，看尺码合不合，有没什么特殊要求需要改制什么的。 　　一早梳洗完毕，换上外出服站到镜前整理，宋太太拉开衣领，看了眼被掩住的包块，微微皱了皱眉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镜子里的包块，似乎比昨天小了，特别是下面较厚实的那部分，肉眼可见的萎缩了些。 　　“太太，车已经备好了。”家佣敲门。 　　“知道了，马上来。” 　　念着穿那件露肩礼服，她一天要检查好几次起了包块的地方，有时看着长大了，有时看着又变小了，一点小变化都会引发情绪。 　　白家拿回来的药，昨天才煎一副喝了，白锦溪都说过要喝几个疗程才会起效，哪有一天就出反应的。 　　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宋太太掩上衣领通讯员上丝巾，对着镜子拔了一下头发，拎包出门。 　　“这次的慈善餐会，是仁爱牵头办的吧？听说仁爱的云会长会亲自过来，真的假的？” 　　“假的。云会长怎么可能过来？你以为人人都像咱们这么闲，什么活动发贴就参加？规模再大上三倍，估计也请不来他。” 　　“也是，成天飞海外处理生意，哪里忙得过来。这么个小餐会，不值得他劳烦一趟。” 　　坐在试衣大厅的几位阔太端着玻璃茶盏，凑在一堆聊餐会的事儿。 　　说到仁爱慈善机构的云会长，一个个都眉飞色舞。 　　云会长虽然年近六十，但外貌体态都极健朗阳光，说是四十出头都不为过。 　　像他这样拥有雄厚海内外资产，生活干净，体壮貌端的富商，在上流圈子里极为少见。 　　想想自家腰圆肚肥的花花男人，再看看云会长，高下立现。 　　知道云会长亲自过来的可能性不大，或许会找后辈顶替出席，大家都失了兴致。 　　“齐太，你的礼服本就是特别订制的，今天还要过来重选肩绣样式，这是存心要把咱们压下去，你一个人风光啊。” 　　看气氛变得沉默，性子活泼的朱太太笑着打趣。 　　女人一提到衣服，再懒散也打能打起精神，几人笑着看向齐太太，难掩羡慕。 　　今天约着过来试衣服的这几位，都是上京商圈有头脸的，做姑娘时家境优渥，千挑万选又往上高嫁了一层，生活再没什么可忧心的。 　　从小就没在什么事上苛求过自己，年纪上来身子松胖一圈，也做不到节食锻炼搞那么辛苦。 　　虽能通过按摩和简单瑜伽维持体形，但比起肯对自己下苦功的齐太太，当然是有高下之隔了。 　　齐太太身型纤瘦，胳膊手腕跟柳枝条似地，一双腿又细又长，坐在那里斜并在一边，气质和另几人明显不同。 　　因是从小练舞打下的底子，举手投足韵味十足，只可惜五官略有逊色。 　　脸上没足够胶原撑着，不仅眼角皮肉松弛，法令纹也有些深，不笑的时候一副刻薄样子，清清冷冷。 　　看朱太太打趣到自己头上，齐太太眯眼一笑，虽多了些鱼尾纹，但也凭添几分媚态　。 　　“这是怎么说的？今天过来改样子，每个人都有想好的花样儿，又不止我一个要在衣服上做文章。” 　　齐太太看了眼向太太，“你不是说要在腰线上绣金纹吗？面积划得那么大，金光闪闪出场就晃得人眼瞎，要说艳压群芳，当然是向太莫属了。” 　　向太太抿着嘴，忍笑忍得辛苦，摸了桌上平板划到自己礼服那页，“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就是窄窄一条，前边细后面才粗一些，一直拖到裙尾，是个渐变的样式。” 　　礼服虽是餐会主办方统一订制，但也允许大家自由发挥，进行局部改动。 　　难得露个脸，谁愿意跟人家撞一样的衫？ 　　有的自己想花样，有的找专门设计师参详，总之就是要突出优势，掩盖缺点。 　　向太太臀翘，穿裙装就乐意着重体现这一点，设计师用金纹点晴，将目光着意吸引到那一块儿，确实极有巧思。 　　看过向太太的礼服例图，大家也开始翻找自己的，交头结耳议论起来。 　　“宋太怎么还没来？”朱太太端着杯子抿了一口，看到订制店员工已经把衣服架拖出来了，转头向外打量。 　　齐太太笑了笑，“应该是不敢来了。” 　　“怎么了？” 　　“宋家出什么事了吗？他们家的海运生意最近做得还不错呀……” 　　“不是生意上的事。”齐太太兴灾乐祸地笑笑，指了指脖子，“她这里生了个瘤，又大又肿，哪里穿得了礼服。就算穿，也得换个高领的样子，今天要是过来，估计就得让人改这儿了。” 　　宋太太颈上生了东西这事，大家也是第一回 听说。 　　齐太太跟宋太太一直都不对付。 　　听她绘声绘色说到那包块如何丑陋，看起来有多恶心，大家虽都配合点头，心里却并不太相信。 　　宋太太豪阔，为人大方不小气，在场几位谁没得过她好处，只有齐太太自视甚高，总想跟人缘好的宋太太别苗头，关系才搞得特别僵。 　　“你们要是不信，一会儿她来了自己看就知道了。” 　　齐太太说着话，扫见店外停住的那辆车，笑着抬手指了指，“看吧，遮着呢。” 　　太太们回头，看到正推门进来宋太太颈上堆着纱巾，迅速交换了几个眼色。 第085章 　　宋太太的餐会主持工作, 是大家推举出来的。 　　如果不能穿礼服，上不了台, 那主持就得换人, 另行推选。 　　除了宋太太以外, 顺位有资格的就是齐太太。 　　难怪她盯着人家这点不对, 煽风点火。 　　宋太太一进试衣大厅, 就感觉气氛不对, 再看大家眼神停在自己颈间，下意识伸手掩了掩。 　　“怎么来这么晚？”朱太太起身挽住宋太太，笑着带她坐下。 　　“路上有些堵车。” 　　宋太太坐下, 看到齐太太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盯住自己，冷冷偏头。 　　“这段时间换美容院了吗？怎么气色好了这么多？” 　　“是啊, 才几天不见，你皮肤又嫰了。以前这边还有斑的, 也淡很多了哎。” 　　宋太太摸摸脸，“是吗？” 　　“怎么不是！” 　　看这些人都凑到宋太太身边，一人一句地恭维，齐太太脸色难看许多。 　　宋太太五官比她生得好, 皮肤也养得不错, 虽然体态稍显丰腴, 但整体看起来都是美的。 　　齐太太只有身材这一点说得过去，五官可以靠化妆稍稍调整，但松驰皮肤和颊上的褐斑却没法遮掩。 　　论起家世，她不比宋太差, 上台做主持绝对有资格。 　　但就是因为面相弱一些，便被宋太太抢位置，心里一直不服气。 　　前段时间去私诊拿紧肤的药霜，恰好碰到宋太太也在，因为关系不好，她就没上前打招呼。 　　等宋太太走了，进去问过相熟的医生，知道是颈上生了包块，她才开始留意起来。 　　有次聚会，趁着酒水泼洒拉了她颈上纱巾，看到露出的包块一角，齐太太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脖子上长了这么丑陋的黑红包块，皮肤越白嫩越刺目，这副模样怎么可能穿着订制礼服上台？ 　　听这几位太太夸她皮肤又白了不少，摸着有多嫩滑，齐太太坐在一边，又是妒嫉又是庆幸。 　　自己颈上的东西，瞒天瞒地也没瞒过别有用心的齐太太。 　　看她这副兴灾乐祸的表情，还有身边人为了掩饰尴尬气氛，一直不住找话题的模样，宋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 　　“可以试衣了。”店员捧着衣款册走到众人面前，“哪位先来。” 　　朱太太举手，“我先试。” 　　她翻了翻衣款册，指着第五件，“这件是我的码。” 　　店员带着朱太太去了衣架边，找到订制好的第五款进去试衣。 　　没几分钟，朱太太就换好出来了。 　　站在圆台上，帘幕拉开，暖黄顶灯洒落全身，珍珠白礼服散出莹莹光辉。 　　身材虽然普通，但因为是量身裁制，腰线卡得极妙，胸口的位置也调整得非常好，露出半截香肩和一点点胸线，端庄与诱惑共存。 　　“哎，挺不错的这衣服！” 　　一开始知道是统一订制，大家都有些不满，知道可以自已微调，卯足劲想花样儿魔改。 　　现在看到朱太太上身效果这么惊艳，都觉得主办方到底是用了心，简简单单一件礼服，居然是这么高级的大牌设计，就算什么也不动，都挺拿得出手。 　　“我想这边加一块布料，下面围拢，这边再剪裁一下，做成这样的形状。” 　　朱太太虽然满意，但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调整要求，拿了平板划出改制绘图，跟一旁的设计师沟通。 　　接下来又有两位试了衣服，一一按需提出要求更改。 　　“下一位。” 　　齐太太举手，“我来吧。” 　　看齐太太进去，宋太太摸了摸颈上包块，心里一阵烦躁。 　　这个样子穿露肩礼服，肯定难看，知道今天瞒不过，她本也打算公开告知的。 　　可齐太太好像是把事情提前透出来了，虽然大家都表现得没事人一样，但若有似无扫过来的目光，还是让人不舒服。 　　自己主动说，和被别人爆料，完全不一样。 　　知道齐太太做的什么打算，就越发不想让她得逞。 　　“哇！果然身材不一样，效果就不一样。这件礼服，你穿真的很合适。” 　　齐太太一站出来，立刻引发一片赞叹。 　　虽然削瘦，但该挺的地方却是半点不少，线条玲珑，体态优雅，就算对她这个人不怎么感冒，但穿衣服好看是真。 　　齐太太牵着裙摆下台，跟设计师说了一下自己调整方案，目光就转到了宋太太那边。 　　“下一位。”店员也微笑看来。 　　宋太太起身，盯了齐太太一眼，大步向着换衣室走去。 　　看宋太太进去了，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也有些忍不住好奇，没再闲聊，都偏头等着她从里面出来。 　　宋太太换衣服的比其他人都用得久，等了近十分钟，大家才看到幕帘拉开。 　　灯光打在宋太太身上，将她皮肤映得越发嫩白，神色虽有些紧张，但漂亮的五官却将一切不合适都掩过了。 　　“看吧，我可没胡说。”齐太太笑了笑。 　　大家目光落到宋太太颈上系着的珍珠白纱巾上，都没吭声。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齐太太说的没有错，宋太太的颈上确实生了难看的东西，需要拿纱巾遮掩。 　　“这是我自己搭配的，颜色质地都选了同款。”宋太太跟设计师解释自己的改制方案。 　　“可是……这样不太协调。礼服不需要搭配纱巾，颈上用钻饰会比较出彩，设计这件礼服的时候，我有出过饰物搭配方案，您可以看看。” 　　对于宋太太的胡乱改制，设计师没直接提反对意见，只是给出了另外比较好一些建议。 　　“颈上生了疮，哪还能戴钻饰。” 　　看宋太太还不认帐，齐太太忍不住走到她身边，伸手就将丝巾扯下。 　　纱布本就松松系着，团成了朵花样，齐太太随便一拉，就松散落下。 　　看到颈上东西，齐太太一愣。 　　“呀，宋太，你这是烫到了吗？”另几人起身围过来关心。 　　宋太太恼火瞪向齐太太，“你干什么！” 　　“你脖子上的烂疮呢？”齐太太一动不动地盯着宋太太颈间，一脸地不敢置信。 　　“什么烂疮啊？这就是烫到了啊。” 　　宋太太下意识去捂，却被朱太太拦住，“烫到可不能拿手碰，容易感染的。” 　　“看这痕迹，有好几天了吧？得好好养，不然留印子。” 　　听大家七嘴八舌点评，宋太太觉出不对，快步走到沙边拿出包里镜子。 　　看到镜子里映出的那一块痕迹，宋太太有也有些发愣。 　　原本突出的包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下去了。 　　蔓延到耳下的一块，还是原来的轻微突起，而下面厚重黑红的部分，却退得只剩一层薄皮巴在颈上。 　　忍不住拿手触碰，皮肤还是干巴巴的触感，上下没什么不同。 　　这包块跟了她一两个月，长到这么大便没再变化过，就算偶尔抹药缩小一些，也轻微得几乎看不出来。 　　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居然一下好了这么多？！ 　　“林华私诊治烫伤是一绝。你去那边拿点药，不严重的话一个星期就能恢复，半点不留疤。” 　　“是，林华是不错。我家帮佣做菜的时候手臂烫了个大水泡，比你这还严重。我把林华的烫伤药给她用，几天就好了。” 　　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林华私诊名片，宋太太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又看了眼镜子，因为一层暗色薄皮巴着，这包块缩减得确实像是烫伤，难怪大家都会误会。 　　“怎么可能？我那天天明明看到这脖子上的包，那么大一个！鼓出来特别吓人呢。”齐太太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忍不住质问。 　　“你看错了吧。” 　　“明明是烫伤，应该就这几天的事，看这程度，也快好了。记得找林华，别留疤了，餐会之前肯定能好。” 　　还以为宋太太脖子上的问题有多大，现在亲眼看到，就知道齐太太果然是在危言耸听，宋太太没吭声，大家七嘴八舌帮着说话。 　　“就配这套吧。” 　　宋太太按捺住激动心情，直接点了推荐的一套搭配钻饰，把设计师乐得眉开眼笑。 　　这套钻饰极尽奢华，戴在模特颈上熠熠生辉，将优美颈项衬得更发纤细。 　　若是她颈上伤疤能恢复如初，配上这套绝对会是全场焦点。 　　昨天还担心半个月没法恢复，结果才过了个夜，就已有了这么明显的效果，就算努力平复心情，还是忍不住激动雀跃。 　　医生为了怕担责，总会把病情说得严重些，留些余地。 　　说是喝过三副药再去复诊调整药量，实际上一副就已经解决了大半问题。 　　宋太太对白家药到病除的手段，钦佩不已。 　　旁敲侧击将落败的齐太太奚落一通，宋太太迫不及待回家，将第二天的药煎来喝了。 　　满心期待睡了一夜，早上冲到镜前观察，却发现和昨天没任何区别。 　　虽有怀疑，但她还是坚持把第三天的药喝完。 　　三天药喝下地，不仅没起效，缩退的那层薄皮，竟又有了轻微向外鼓出的症状，把宋太太吓得不轻。 　　打电话去白氏医堂，那边给出的回复更让人失望。 　　白锦溪并不相信她颈上的包块会在一夜之间消退，否认这和他开出的药有关，还让宋太太尽快过去复诊，看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挂了电话，宋太太仔细回想后，急急拿过包袋，终于翻到了那张被她揉成一团差点扔掉的小纸条。 第086章 　　俞晶晶正跟着文教授出活。 　　一具突发心梗死亡, 一具无名尸，摆在警局的验尸房中, 专请文教授前来处理。 　　心梗的那位死在拥挤电车中, 因与人发生争执, 推搡打斗过, 验了尸才知道是自身原因, 现在家属正揪着另一方谈赔偿。 　　无名尸是溺亡的, 尸体被冲到岸边，几天都没人发觉，被野狗掏了肚腹, 身上一片狼藉。 　　文教授处理心梗尸体时，俞晶晶就拿无名尸试手。 　　跟文教授出了这么多趟活, 只要条件允许，文教授都会放手, 让她亲自试试。 　　虽然只是个大一学生，但在文教授看来，俞晶晶手上的活计相当不错。 　　戴着手套，说准了是哪儿, 直接就摸到地方, 辨认伤势写报告, 也极为专业。 　　这一看就是自学出来的，有些地方专业课都没讲到，她却连提点都不用，自己就能做好。 　　法医学一共就四个学生, 其他三位没她这份对专业的热情劲，点了跟来也插不上手，慢慢文教授就只带俞晶晶出活了。 　　说是偏心，他也认了，谁叫俞晶晶就是干得好呢。 　　“我出去一下，你在这边看着。”脱下手套，文教授走到门口回身叮嘱。 　　“知道了。” 　　这间验尸房是临时布置出来的，大的那间今天收好了几具，已经有人用了，文教授跟俞晶晶到的晚，只能用这间房。 　　等文教授出去，俞晶晶走到门边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走廊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便从书包里抽了个袋子出来。 　　“腿上！腿上的肉！”豆豆急不可耐地往外拱。 　　“腿上不行，只有腰上能取。” 　　这具无名尸已经被野狗祸害得不成样子，肠穿肚烂，身上肉东一块西一块，拢都拢不住。 　　四肢虽有牙印，但基本完好，莫名挖去一块，可对不上。 　　俞晶晶并没取太多，捡自己觉得合用的拿了两小块，又随便弄了些，给豆豆备着。 　　今天也是运气，正好有这样一具尸，又是临时布置的停尸房，没有摄像头对着，做什么都方便些。 　　袋子是俞晶晶一早就备好的，存了这么些时，总算派上了用场。 　　封紧袋边，把东西装进书包，文教授就回了。 　　“怎么样？” 　　“这是报告。”俞晶晶把自己写好的报告递给文教授，站在尸体旁边一一指认伤处。 　　“嗯，不错。” 　　就算是他亲自来做，也就是这样了。 　　“资料已经对上了，这人无父无母，平时在桥下拣垃圾为生，智力有些问题。”文教授在报告上签了个名。 　　无亲属家眷认领的尸体，按例由警局统一处理。 　　俞晶晶点点头，取了标签套到尸体腿上，决定了他下一步去向。 　　这边刚收拾好，就有警员带着人进来了。 　　两方做好交接，无名尸归了仁爱机构，俞晶晶跟文教授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套了袋子把人运出去，都没说话。 　　“这是怎么签的合同？”文教授疑惑。 　　资料上说这个人智力低下，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怎么可能跟仁爱签下捐赠合约？ 　　“指纹对得上，按过手印的。签得很早了，估计那时候脑子还没坏吧。”警员不以为意，说着话就走了。 　　“这具也是仁爱的，标记一下吧。”文教授指指心梗那具，等俞晶晶套好脚环，就一块出了门。 　　原本是要再去河路分局那边一趟的，但是俞晶晶临时接到一个重要电话，文教授便给她放了假。 　　送文教授上了车，俞晶晶去站台时，看到仁爱集团的运尸车从眼前经过，便仔细瞧了两眼。 　　据云铮话里透露，目前存世的九大家族，凑在一堆也不过万余人，以云家莫家数量最多。 　　住过仁爱集体宿舍，俞晶晶也知道公司内尸族比例不大，一般接触不到核心工作的岗位，都是雇佣人类职员来完成。 　　她所见到的尸族身份的仁爱员工，除了猫猫咖啡馆那一个，就是今天跟车的这位了。 　　车开得虽快，但窗户敞着，坐在大车副驾驶，面色苍白男青年侧颜一闪而过。 　　只这一眼，想辨明身份还是有些困难，俞晶晶是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才下了判定。 　　云铮和那天的云姓青年身上的味道都淡不可闻，包括莫桑也是。 　　若不是留心，就算在路边擦身而过，也不容易发现他们的尸族身份。 　　刚到上京时，俞晶晶用的老办法，凭借气味搜寻同类。 　　见过目前新生代尸族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方法有多过时。 　　以们目前进化程度，和人类几无区别，不告知身份，没人能认得出。 　　或许她以前就遇见过身边的尸族，却因为双方都掩藏得极好，对面不识。 　　今天见到的这个男人，顶着仁爱员工的身份，俞晶晶才留心了些。 　　之所以能认出，却还是凭借嗅闻血气的老法子。 　　这人带有的尸族独有气味本就比云铮浓郁，再加上沾染了血的味道，带着些淡淡腐气，因为半小时前才接触过，很容易就对上了号。 　　云铮说尸族都靠着云家配制分发的营养剂维持生存，事实却有略有偏差。 　　这个男人，明显是被那具无名尸诱惑，没忍住偷吃了血食。 　　他或许做过清理，但却逃不过俞晶晶灵敏嗅觉。 　　俞晶晶没过多纠结，坐上开往上京医大公交，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看豆豆就知道了。 　　尸族对血食天生有瘾，就算有别的东西可替代，却也垂涎那股腥香味道。 　　尸体是仁爱公司通过合法渠道收的，取了有用的那部分，剩下的是直接吃还是打成肉糜做原材，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现在要考虑的事，可比这点小插曲重要得多。 　　想到电话里宋太太的态度，俞晶晶唇角微弯。 　　第一次尝试这种治疗方法，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若是没看过莫桑行针，她也只想得涂擦外用，透过皮肤表层慢慢吸收。 　　要是当初就知道这个直接将药送入病灶的办法，赵恒胳膊上的东西，也不至于拖那么久才治好。 　　“打好招呼了，直接进来就行。” 　　接到俞晶晶电话，知道她已经到酒店楼下，宋太太拢住浴袍，从美容床上下来。 　　服务员摆上精致茶点，简单收拾一下退离。 　　俞晶晶一进女宾VIP休息厅，就有人将她领到宋太太所在的8号间。 　　看到俞晶晶，宋太太眼睛一亮，放下手中茶杯，指指对面沙发，“先坐。” 　　俞晶晶扫了眼宋太太颈项，看到包块消退不少，便点点头坐下了。 　　这次碰面，为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宋太太还想拿拿架子，等俞晶晶提了要求自己再开口，没想到她稳稳当当坐在沙发上，嘴闭得比河蚌还紧。 　　“吃点东西。” 　　“不用。” 　　“这里的花茶味道不错，尝尝。” 　　“谢谢。” 　　俞晶晶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又放回。 　　双方地位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谁是求人的谁是被人求的，不说也明白。 　　不管俞晶晶是故意拿乔还是天生这副看不懂眼色的脾气，既然想她替自己办事，宋太太也只能压着性子先开了口。 　　“你上次给我用的针，好像是见效了。”宋太太轻抚颈部微突包块，笑着看向俞晶晶。 　　“是的。” 　　看俞晶晶坦然面容，似乎对这神奇疗效早有预料，宋太太心里对她又多信了一层。 　　“像上次这样用针，需要几次能彻底恢复？下个月二号我有个重要活动，最好是一点痕迹都看不出，能做到吗？” 　　“可以的。” 　　和白锦溪的推三阻四不同，俞晶晶答得爽快利落，半点都没有被为难到的样子。 　　宋太太心中欢喜，起身坐到俞晶晶身边，“针带了吧？咱们现在就开始！” 　　那套针俞晶晶一直随身带在包里，每支都沾过药水，方便随时取用。 　　把东西取出来，摊到桌上，宋太太眼睛越发亮了。 　　前几年去海市游玩无意扭到脚踝，听说和立医所治疗这种小伤小痛，一针立时就能下地，宋太太也没计较收费昂贵，去就直接点了用。 　　效果自然是有的，扎过后肿胀立退，确实神奇。 　　但是那针看着却格外吓人，又粗又长的，直接扎进脚踝那层薄皮里，她都疑心针尖刮到骨头，忍了又忍才没叫起来。 　　而这个姓俞的女孩使的莫家针，却和她以前见过的不一样。 　　细长柔软，用不痛不痒，疗效还出众，哪有比这个更合心意的治疗方法？ 　　恨不得扎了今天这针就能立时康复，宋太太一刻也等不及，松开半边浴袍衣领，偏头亮出黑红包块，“来吧。” 　　“一针三万。” 　　俞晶晶抽出银针，拈在手中，“根据目前恢复情况，至少需要两到三针才能好彻底。” 　　听到俞晶晶这话，宋太太微微皱了皱眉。 　　那次脚踝扭伤，去和立医所扎针，也只用了两万不到。 　　那间私立医所不管服务还是环境都属上乘，哪怕贵一些，也让人觉得物有所值。 　　姓俞不姓莫，针法想也不算正宗。 　　一直等开口要价没等到，宋太太还以为她有些自知之明，由自己随意看着给呢。 　　没想到一张嘴，就是这么大的狮子口。 　　宋太太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俞晶晶再不识脸色，也看出来了。 　　“我用针，这是起价。如果觉得不值，那就另请高明吧。” 　　将针收回针袋，俞晶晶拎包起身。 　　“等等！” 　　宋太太赶紧将人拦住，“别走啊。我又没说不值！” 　　“这个价，一分都不能少，你考虑考虑，看要不要用。”俞晶晶又接着提醒了一句，“我不接受分期付款，一针就收一针的钱。” 　　听了这话，宋太太脸色一阵青红。 　　“三万而已，又不是多大的数目。你以为我没钱么？”摸出手机，宋太太黑着脸点开支付软件，“今天先付你两针的钱，再用再加。” 　　俞晶晶递出收款码接了六万块，半句话没多说，坐下替宋太太施针。 第087章 　　宋太太这笔生意, 俞晶晶做得轻松。 　　连着免费那次，一共给她用了四针, 到手九万块。 　　其实最后那一针可用可不用, 包块已消, 颜色也差不多与旁边皮肤做到一致, 就这样放着不管, 几天时间就能完全看不出了。 　　宋太太却偏要多出三万再买一针, 说是用了这针后皮肤都变好了，人见人夸。 　　再有几天就是餐会，这针的效果比去美容院做嫩肤还管用, 哪怕再贵些也值。 　　知道她用意在此，俞晶晶用针时便刻意向上靠了些, 尽量贴近面部。 　　针扎在包块上，感觉比较迟钝, 现在皮肤恢复正常，细针在皮下穿动，宋太太便能感觉到一丝微痛。 　　但这点痛感，比嫰肤仪噼里啪啦打在脸上强太多, 连牙都不用咬就忍过了。 　　疗程做完了, 宋太太还颇为可惜。 　　拿着镜子照了照日渐细滑的面部皮肤, 她又拉着俞晶晶约了下回。 　　宋太太要把这个当美容针用，俞晶晶当然不会拒绝。 　　营养剂本就有修复作用，用在颈部，顺带对面部皮肤起到了提升效果, 也有一定道理。 　　跟宋太太定了一个月用一次针，双方都很满意。 　　“介绍朋友过来，也是这个价？”宋太太坐到车上，探头问道。 　　“当然不是这个价。用于美容医疗，一针是五万起。宋太太算是我的老顾客，价格不会再提，只有新客户是另算的。” 　　跟宋太太见了几回面，俞晶晶也学到了一点说话的技巧，正好也想过熟带生这件事，便答得很顺。 　　听了俞晶晶这话，宋太太心里格外舒坦。 　　最近皮肤状态好，好几位太太都向她打听最近换了哪间美容院，也想一块过来做脸。 　　一次两次推得掉，说得多了再推就得坏关系。 　　平时去美容院，一个月花上十来万都是有的，现在一针管一个月，才三五万的价，真算是节省了。 　　宋太太家底厚，根本不在乎这点差价，只是俞晶晶这种对待老客的态度让她满意。 　　原想着只带要好的朱太太过来试针，现在觉得多帮她推几个人也没所谓。 　　上了车，她就开始打电话，约几位太太出来喝茶聊美容经。 　　收到宋太太给的诊费，俞晶晶没往银行卡上转，直接充进了校园卡里。 　　钱一进卡，直接就被划去了一部分交杂费，俞晶晶一条条拉下来，看到最后一条六百块的额外款项，忍不住心痛。 　　再几天就是元旦晚会，各个系的节目已经都排出来了，为了演出效果，自行集资购买优质服装道具已经成了风潮。 　　周芸她们所在的药学系报的是群舞，几十人的服装就不是小数目，系里的公共费用顶上去不够，私下每个人都出了大几百进去填当子。 　　法医学虽然只有四个人，但节目也不能缺。 　　三个男生上星期才把参演节目报上去，说排演个三分钟的默剧，实际上还没开始花工夫弄这个。 　　看他们在群里讨论，这两天才开始认真搞这个事，刚在宿舍排了两场，就开始着手置办背景道具什么的了。 　　两千多块钱，和别的系比起来花费要少，可摊到四个人头上，每个人就得出六百块，划下来个人支出和周芸她们也没差了。 　　原本男生们还想把俞晶晶拉上，把法医学四大将凑齐了排节目的，却被她无情拒绝了。 　　后来妥协的结果就是俞晶晶帮着摊道具费，出钱不出力，就算是参与。 　　破财免灾，钱虽花得痛心，倒也值了。 　　钱扣完了，本该一身轻松。 　　可回了宿舍，接到尤康乐打来的电话，俞晶晶脑袋就开始疼了。 　　“我说了！是晚会负责人那边过不了关。咱们系一共就四个人，你还是唯一个女生，不上台说不过去。”尤康乐也是恼火，“人不齐，节目不给报，算缺席，要给处分的。” 　　“可是我上台能做什么？节目不是已经排好了吗？”俞晶晶叹气。 　　“我们几个商量过了，实在不行，你就在背后举词牌。” 　　尤康乐打电话前就考虑过要怎么安排，跟俞晶晶简单做了说明，算是把事定下了。 　　他们排的这个三分钟默剧，是直接取的网上小段子，冷幽默的那种，主要用夸张的动作逗乐，词只有零星几个。 　　原本是准备把词打到大屏幕上，给观众做提醒，现在就换成俞晶晶举牌，在台前绕一圈算完。 　　“一定得这样吗？” 　　俞晶晶实在不想应这事，但尤康乐把处分挂在嘴边，又没办法推。 　　“当然，四个人必须到齐。举牌这活简单，也不需要提前排演，到时候提前来，咱们在台上顺一遍就行。”感觉俞晶晶态度松动，尤康乐心就定了。 　　“就是你得费点劲了。礼堂人多，牌上字得写大些，到时候举着可能有点重。能行吧？” 　　“行吧……” 　　字牌再重俞晶晶也有信心扛得起，就是绕场这一周这个活，让她觉得有些麻烦。 　　虽然已经在论坛上做过澄清，已经没多少人跟贴造谣，但是走在路上，还是经常有人驻足观望，指手划脚点评。 　　大课上得少，又经常跟文教授出去做事，大家能在校内碰到俞晶晶的机会并不多。 　　回贴平息这事，白锦溪是拿了银针做报酬的，俞晶晶也尽量低调行事，把影响降到最低。 　　眼看着话题热度在降，却要抛头露脸登台，给人光明正大点评热议的机会，确实令人头疼。 　　可再不情愿，这事也推不掉。 　　打开校园论坛，发现降下去的贴又被人顶上来了，俞晶晶一直拖到最底，看了眼最新回复。 　　【这两个人真的有问题！前几天我看到女方去男方家了，呆了好久才出来，有照片为证！】 　　这句话下，贴了两张模糊的图，一张是俞晶晶背影，站在豪车边跟司机说话。 　　另一张则是她拉开车门，弯腰进入的侧面照。 　　虽然没照到正脸，但俞晶晶换来换去就是那几套衣服，用前面照片做对比就能瞧出个大概。 　　豪车就停在白家院外，后面悬着那么大的白氏医堂几个字，证明了位置。 　　像这样的跟拍照片，贴子里不是一张两张了，但那些多是在校内拍的，哪有这张白家门前的有说服力。 　　俞晶晶才刷新了一下，后面就呼拉拉顶十几层。 　　随便扫了两眼，俞晶晶就把贴子关了。 　　该澄清的都澄清了，报酬她拿得一点不心虚。 　　原本说是去医堂取的，偏要叫她亲自到白家拿，这事要怪就怪做安排的人，冤不到她头上。 　　元旦晚会前一天，周芸她们去舞室做了最后的排演，带着一身臭汗回了宿舍洗漱。 　　徐纤巧第一个进了浴室，周芸躺在运动区用泡沫轴松驰紧绷的腿部肌肉，马若玲接到快递投递电话，放了东西就下楼取件。 　　三个人忙得团团转，俞晶晶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开了落地台灯看书，一身闲适。 　　徐纤巧擦着头发出来，羡慕地瞧了俞晶晶一眼，“你倒好，日子过得轻松。” 　　这段时间徐纤巧跟周芸对她态度有了转变，俞晶晶也有所察觉。 　　学校最近出了很多她与白锦溪的流言，不少来宿舍打听的，徐纤巧跟周芸拦了不少，也帮着解释过，俞晶晶也是领情的。 　　别人主动释放善意，俞晶晶也不会冷脸相对，一来二去算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正常舍友关系了。 　　“我也有节目。”俞晶晶放下书，回了个笑脸。 　　“我知道，你说过要举牌的嘛。”周芸插嘴。 　　“嗯。” 　　知道俞晶晶不是那种喜欢抛头露脸的人，能参与系里排演节目就算是出力的，周芸便没在举牌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在她看来，这种不入流的事，给一个女生做，等于是在欺负人。 　　要是系里排节目，给她干这活，她能直接把牌子摔人脸上去。 　　“听说那天白锦溪也要过来，是不是啊？”想到这个周芸转头问徐纤巧。 　　“不知道，没听说。” 　　宿舍几个人里，就徐纤巧家里跟白氏药堂关系近些，想知道白锦溪的消息，大家第一反应就找她问。 　　跟白锦溪传绯闻的俞晶晶，反倒被抛到了一边。 　　绯闻怎么传出来的，宿舍几个人心知肚明，谁都不会把这事当真，更不谈在她这边探消息了。 　　听这两人又开始聊白锦溪的事，俞晶晶起身走到自己桌边，不跟着掺和。 　　“白锦溪要是过来，那不是挺尴尬的吗？他在台下坐着，俞晶晶在台上举牌，绯闻男女主角在同一场合撞见，那不得有故事发生啊？” 　　说到这儿，周芸跟徐纤巧都笑着转头，看向俞晶晶。 　　“这件事我已经澄清过。开始就没故事，以后也不会有。”俞晶晶认真回答。 　　“是是是，你澄清过，我们又不是眼瞎，都看过贴了。” 　　周芸笑得倒厉害了，“你那个澄清贴，写得也是有意思。白锦溪这样的你都看不上，那谁还能入你的眼啊？” 　　“如果要找伴侣的话，我会找个比我命长的。” 　　“就这点要求？”周芸乐得直不起腰，“要论命长，白锦溪也是第一人选啊。他可是有白氏医堂做保，自己能医会诊，又有大把的高级滋补药品，绝对比一般人活得久。” 　　俞晶晶笑笑，没接话。 　　门被推开，出去取快递的马若玲抱着两只小箱子费劲关门。 　　“这么多东西？”周芸注意力转到马若玲身上，“买了什么？” 　　“一点零食。” 　　马若玲把其中一只箱子放到周芸面前，“你开吧，喜欢吃什么就拿。” 　　“那个呢？” 　　“这是俞晶晶的。” 　　俞晶晶转头，疑惑看了眼被马若玲摆到桌上的那只快递箱，“我的？” 　　她很少在网上买东西，最近这两个月更是连购物软件都没开过，怎么可能有快递到。 　　“寄错了？明明是你的名字啊。” 　　为了缓和关系，马若玲特意帮着把快递箱搬上来的，要是弄错了，吃力不讨好这劲不是白费了吗？ 　　仔细看了看箱子上的收件人，马若玲肯定点头，“是你的。” 　　俞晶晶拿起小刀划开胶带，把箱子打开一看，又迅速盖拢。 　　“是什么？我看看。” 　　看俞晶晶这动作，周芸好奇心大起，凑过扒箱子。 第088章 　　“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家寄来的干货。” 　　俞晶晶手按在箱子上, 周芸想拉没拉过来，听她这么说, 嘴就嘟起来了。 　　“干货？菌菇还是木耳？我妈总说想买点正宗山货, 价钱没所谓, 主要货得真。” 　　徐纤巧笑着走了过来, “既然是从老家寄来的, 那肯定是好东西了, 你平时又不怎么开火，放着也容易坏，不如分点给我。” 　　俞晶晶家里条件困难, 有点时间都抽出来做零工赚钱，平时缴纳学校杂费也总是为难, 拖到最后才交。 　　平时宿舍不开火，去食堂也吃得少, 特意让老家寄山货过来，除了倒手卖掉不做他想。 　　既然关系处得还算融洽，花点小钱帮一帮也不是什么难事。 　　徐纤巧话说出来，周芸立马就听懂了, “那我也买点, 家里平时都要用的。” 　　马若玲要迟钝些, 半响才跟着说了一句，“买的话，算我一份。” 　　“这个……没法卖。”俞晶晶为难。 　　“是不好分吗？到底什么东西，我看看要是合用, 就一起全拿了吧。” 　　徐纤巧已经站过来了，周芸也围在边上。 　　看两个人紧盯着手上箱子不松，一个劲地刨根问底，俞晶晶只能松了手。 　　“就是一点糖枣。” 　　她没把盖子全掀开，只伸手进去取了其中一瓶。 　　一掌高的玻璃小瓶，用铁盖子做了密封，放到桌上，里面存着的干货互相撞击，发出一连串沙沙声响。 　　“糖枣？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周芸伸手取过，借着灯光细瞧。 　　瓶里确实是像是装的干枣，一颗颗干皱紧缩，外面糊着层红色脆皮，撞击时碎落成渣，瓶底集了一堆。 　　“风干的枣子，沾糖制的，吃起来是脆甜口。”俞晶晶根据这东西形模，精细化地解释了一番。 　　“听起来味道很好的样子。”徐纤巧点点头，“怎么卖？我拿几瓶。” 　　看这瓶子大小，箱里应该有六瓶左右，不管好吃不好吃，买一半也是帮忙了。 　　“这个不是零嘴，是药，山里土方制的。听说白氏医堂收这个，就让乡亲们送了一点过来，看能不能帮着打开一点销路。” 　　俞晶晶越说越顺嘴，“这六瓶是样本，一瓶都不少。那边验过成份觉得可以，才会大批量定。这是乡亲们的东西，我不好做主的。” 　　“哦，是药啊。” 　　既然是药材，又找到了销路，徐纤巧就没坚持。 　　周芸跟马若玲也都失了兴趣，回到桌边拆她那箱零嘴，你一个我一个地分起来。 　　把箱子抱回自己桌上，俞晶晶拉上帘子，将里头六瓶东西取出来，露出箱底一封信。 　　打开看了看，俞晶晶就把信撕了，扔进垃圾桶又倒了水泡，看到字迹模糊不清才收了手。 　　不等她做完这些，豆豆就耐不住了，在书包里一拱一拱地，无声挣扎。 　　在宿舍里，它知道不能闹大动静，只能用这种强烈的肢体语言表达情绪。 　　被它闹得没法，俞晶晶拿了只玻璃瓶，背书包出了宿舍。 　　上了顶楼，豆豆被放出来，第一时间就扑到瓶边，拿嘴叮叮地啄。 　　开盖取了一颗，豆豆迅速叼到嘴里，跟吃脆豆一样，把这粒沾了血糖的眼珠嚼得卡卡响。 　　一颗吃完不够，又接连吃了三四颗才停嘴。 　　“美味！” 　　终于过了嘴瘾，豆豆趴在书包上，完全的享受。 　　“这一瓶，也就够你吃三五天的。” 　　俞晶晶晃晃手上空了小半的玻璃瓶，“一共就寄来六瓶，吃完了怎么办？” 　　豆豆刚尝到滋味，听俞晶晶说这种晦气话，很是不满，“既然有了来源，怎么会完？没了就跟他要呗，还怕不给？” 　　“第一次白给，第二次就得拿东西换了。” 　　这一招俞晶晶刚玩过，云铮紧跟着就来。 　　他在信上写得很直白，这几瓶糖渍眼珠子就是送给豆豆尝味儿的。 　　要是吃得好，就请豆豆过去用大餐，不光有眼珠子吃，还有各种调过味的零嘴，都是根据尸鸟口味研发的，保君满意。 　　豆豆鼻子又灵，东西寄到了瞒不住，不给吃还不行。 　　吃上了瘾，再想接着找，不就得卖身了吗？ 　　俞晶晶当时就看出来了，这个云铮眼睛有点瞎，这么丑的鸟也一眼看上了，恨不得立时就抱过养。 　　难为他过了这么些天还记着，这么大手笔下钩子来钓。 　　一张信纸，大半写的都是尸鸟适用的零嘴，各种精制法子，若不看原材，一般人瞧了口水都要滴下来。 　　一直看到最后，云铮才提了两句工作的事，问她考虑好没有，要不要来公司上班。 　　这事俞晶晶根本不用考虑，当时就拒了。 　　虽然说得不是那么肯定，但主意不会改。 　　云铮手下能用的人那么多，看起来也不是非缺她这一个，才只用几句话提醒。 　　既然不打算去，信就直接扔了，吃完这几瓶眼珠子，豆豆要闹她也不会给人送过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豆豆得了零嘴，就止不住地替云铮说好话，鼓动俞晶晶过去那边，自己也跟沾光。 　　嫌它啰嗦，俞晶晶直接抓了豆豆塞书包里，罚明天没得吃，才消停下来。 　　第二天下午，所有参演元旦晚会的学生都提前到场进行现场彩排。 　　法医学因为人少，需要的场地小，就在后台找了个位置自己演练。 　　俞晶晶到的时候，三个男生已经重复排了六场，每一场都能弄出点小岔子，一个个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 　　“早说要提前排了！临时抱佛脚，可不就出问题了吗。”倪兴揪着头发，不满嘟囔。 　　“是谁说不急不急，先打把两把游戏的？” 　　“就是，你还有脸说！” 　　倪兴举手投降，“行行，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们就没打游戏，没一块玩。” 　　尤康乐跟谢厚德不吭声，坐了一会儿又站起，“再来再来！” 　　其实也就是个三分钟的小默剧，穿插在几台大型节目中间做调节的，演得好或不好对整体影响不大。 　　只要大面上不出问题，动作错几个，也看不出来什么。 　　排到一半，看到俞晶晶过来了，尤康乐就停下招手，“这边。” 　　“看到我们排的节目了吗？怎么样？说说。”谢厚德抹把汗，一脸期待地问。 　　“我看不懂这个。” 　　三个男生脸立刻垮下来，刚打起的精气神又没了。 　　“不是说你们演得不好，我只是看不懂默剧。以前呆的城市小，剧院都没两个，所以没见过些。”俞晶晶解释。 　　“没关系，多看几场就好了。看不了现场，看视频也一样，挺逗的！” 　　“是是，看不懂没关系，我们跟你讲讲就懂了。” 　　担心俞晶晶觉得自己是小地方来的，不懂艺术自尊受挫，大家不仅连声安慰，还拉着她坐下细讲内容。 　　俞晶晶心思没那么细腻，看不出这几人用意，听了今天这出默剧介绍，认真点头，“嗯，挺有意思的。” 　　她说得一本正经，就像是课上弄懂了答案一样真诚。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感受到了挫败。 　　比手划脚演了一通，还以为能逗她乐呵两声，结果这不还是没懂么。 　　看大家都不吱声了，俞晶晶偏头，指着墙边靠着木板问：“我是举这个吗？” 　　“是，有点重，你先试试，不行再换。” 　　尤康乐走过去，双手握住木板下长柄，略有费劲地高举过头。 　　木板上方有两个铁夹子，夹子下有五张白纸，每张都写了词。 　　这些词都很简单，多是拟声词，用来突出场面的。 　　比划出打斗姿式时，亮出来就可以，用夸张的表情与动作，和安静的字幕来制造出笑果。 　　“我试试。”谢厚德接过来举了举，“还行。” 　　他身量高大，力气也足，比尤康乐显得轻松许多。 　　俞晶晶站在他身边，足足矮了一个头，对比木牌更为明显。 　　“俞晶晶怕是拿不动吧？”倪兴左右看看，一脸怀疑。 　　俞晶晶没说话，伸手从谢厚德接过木牌，轻松举起。 　　她不光举起来了，还绕着房间走了圈。 　　正在这边进行排演的几队人，看到她这举动，都跟着一顺地转脑袋。 　　“厉害！”倪兴竖起大拇指，两眼放光。 　　俞晶晶上专业课时就比他们显得爷们，没想到不光性子硬，力气也够。 　　谢厚德举着的时候，眉头还皱了皱，她却跟没事人一样，像是在举气球玩。 　　“我平时背包背得多，这点东西，不算重。” 　　俞晶晶去工地打零工这事，从没瞒过人，有时碰上大课点名她不到，就知道她又上工地赚钱去了。 　　原本还笑着，看她这么说，几个男生嘴就抿起来了。 　　“喂！过来过来，快呀！”一个女生冲进来，冲着要好那几个直招手，“快点，来了！” 　　虽然没明说是什么事，但这几个人心里却是明镜似地，连排演都放到一边，急赶赶跟着那个女生跑了出去。 　　“怎么了？谁来了？”被抛下的两个男生一头雾水。 　　这几个女生出去后，剩下另两拔人还在继续排演，可没排两分钟，就又有人过来喊。 　　女生一个接一个地出去，都乐得跟什么似的，男生也生出了好奇心，跟着往外走。 　　“咱们也看看去。”谢厚德向来爱凑热闹，手上东西一甩就往外走，“听说今天晚会，请了两个压轴的明星，估计是他们过来了。” 　　“就这么走了？不排了啊？”尤康乐还有点责任感。 　　“还排什么，都差不多了。一会直接上得了。”谢厚德冲俞晶晶招招手，“走，前台瞧瞧去。” 　　因为不想再回来一趟拿牌子，俞晶晶就把家伙扛上了。 　　呆会节目上了她就直接从后台楼梯进去，现在出去也是正好。 　　看一堆人挤在前台侧门往里张望，谢厚德拔开人群，踮脚探头。 　　“谁啊？明星呢？” 　　前面两个女生被他挤没法，恼火让开，“你挤这儿干嘛？这儿又没明星。” 　　“那你们看什么呢？”谢厚德好奇。 　　“白锦溪呀！你看，他来了，在嘉宾席！” 　　前面有人抬手指向前排，“帅的哎！” 　　“对呀对呀！今天这套西服真的很衬他！”女生们纷纷点头附和，脚踮得更高了。 　　听到白锦溪三个字，俞晶晶脚步一定。 　　下意识摸了摸背上书包，确定带上了稀释后的营养剂药水，这才松了口气。 第089章 　　知道这些女生急冲冲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姓白的学长, 男生们都泄了气，三三两两人堆中退出。 　　“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女生就是肤浅, 只看脸。” 　　不知道是谁走时嘟囔了一句, 立刻引女生们的群起攻之。 　　“看脸怎么了？你还连脸都没有呢！” 　　“能做为特邀嘉宾被安排到贵宾席, 你以为学校也看脸的吗？没得过国家级以上的医学奖项, 可坐不上这个位置。” 　　“知道国家医学奖吗？这可不是花几个钱就能拿到的东西。人长得帅气, 实力又强，你们哪样比得过人家？有什么好不服的。” 　　这几句话，波及面太广, 有几个男生不服气想回嘴，又被身边人拖走了。 　　真要去争辩, 也不一定争得过，反白挨通嘲笑。 　　最先挑起争端的那个男生, 是大一的新生，对白锦溪并不了解，看他靠着一张脸就吸引这么多女生过来偷看，才忍不住酸了一句。 　　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课业门门优等, 在人家年年拿国奖面前根本不够看, 已经有些后悔。 　　实力拼不过, 颜值也是天地之别，被十几个女生利眼扫过，黝黑面颊瞬间红得跟颗柿子一样，拔腿就跑了。 　　“嗨, 是白锦溪。” 　　谢厚德常逛论坛，热贴看得极多，白锦溪一露脸他就把人认出来了。 　　笑着看女生们闹了一场，记起俞晶晶还在站在后面，挤出来打趣。 　　“还排吗？不排我就先去后台了，要上场了叫我。”俞晶晶话茬，扛着牌子往后台走。 　　“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人家都澄清了，怎么还揪着这事不放。”尤康乐白了谢厚德一眼。 　　“开开玩笑嘛。玩笑也开不得了？”谢厚德摸摸脑袋，有些不服。 　　倪兴看着俞晶晶扛着木牌大步疾行的背影，摸下巴摇头，“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乱传的。白锦溪怎么可能看得上俞四哥？瞧这力气，这性子，哪像个女人。” 　　谢厚德赶紧点头，“就是。平时笑都少，还不会撒娇，哪个女生是这样的？白锦溪那么高的眼光，能看上她才怪了。” 　　尤康乐一人拍了一把，“怎么说话的？俞四哥可是咱们自己人，这么贬像样吗！” 　　“实话实说嘛。” 　　倪兴点头，“四哥这个外号不也是你叫出来的？本来还想喊四爷的，嫌吃亏才换了四哥……” 　　“去去！” 　　尤康乐摆摆手，“都到后台去，提前做准备，第四个节目下了就该咱们上台，别在这里婆婆妈妈聊些没用的。” 　　“你说这些妹妹，是在看你还是看我呀？” 　　坐在白锦溪身边的林梓天转头，瞧了眼不住向这边望来的那些女生，挑唇微笑。 　　林梓天生得也不错，母亲白家这边的基因在他身上体现得较多，虽及不上白锦溪五官精致，但一身痞气配上八分长相，也是帅气非常。 　　女生们似是得了信号，面上笑意越发浓郁，胆子大些的冲他招手，羞涩点的就偏头撩发，避开目光。 　　“当然是看你。” 　　顺着话头恭维一句，白锦溪放下水瓶，取手帕点按唇边水痕。 　　帕子雪白，只有边角绣着金线，修长手指握住半边，骨节均匀，抬起放下的动作又格外好看。 　　一直盯着这边的女生们压下心头尖叫，抓紧身边人衣服，眉飞色舞。 　　白锦溪坐在前排，不管是挤在台下还是坐在侧边席位，都能近距离地看清他的一举一动。 　　能靠得这样近的机会，哪是易得的，越是看得清，就越觉得他生得好，不管从哪个角度，都是完美无缺。 　　若不是有保安两头拦着，怕是立时就有人挤过来要签名。 　　几个保安本是为一会儿即将到场的压轴特邀嘉宾安排的，这两位明星势头正火，走到哪里都有粉丝围堵，学校在安保上也是下了功夫。 　　不光在外场派了人手，内场上台的两边通道，也被守得严实。 　　明星还没到，守内场的活本该比外面轻松，谁知道白锦溪一来，人气比大热明星还要旺，严防死守才没让人涌到前排来。 　　“什么时候开演？都半个多小时了。” 　　虽然很享受被女生注视追捧的感觉，但林梓天却是个天生坐不住的性子，才呆了这么一会儿，屁股就开痒痒了。 　　“八点。”白锦溪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再十分钟。” 　　“还得十分钟啊！啧，腰都坐酸了。”林梓天摸着后腰，浓眉微挑。 　　这挑眉撇嘴的帅痞模样，立刻将落在白锦溪那边的目光争过来一部分，替他除了不少压力。 　　“叫你别跟过来，偏要跟。”白锦溪点划屏幕，“校内办的晚会，又不是大场子，不知道要死要活跟过来做什么。” 　　“我当然要来了！不亲眼看看，怎么知道你那个地下情人，到底有没有照片上那么漂亮呢。” 　　“说过不是了，要我解释几遍。”白锦溪皱眉。 　　“不是？” 　　林梓天一把抽过白锦溪手机，“不是你还关心这个做什么？真要没关系，不早把人抛到脑后了，还成天翻着看。” 　　“还我。”白锦溪伸手去夺，林梓天动作却比他灵活，偏着身子半靠在旁边空位上，刷刷往上翻贴。 　　白锦溪开贴子就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应该是在看最新回复。 　　后面跟贴有照片，林梓天平时没事也会打开翻，一眼扫去，就认出来了。 　　“哟，后台照。” 　　往下拉，刷新一下，又有新回复出现，林梓天举起来在白锦溪面前晃了一把，又瞬间缩了回去。 　　白锦溪只来得及看到照片上硕大一块木牌，连脑袋都没瞧见，手机就转成了背面。 　　“还我。” 　　“急什么。”林梓天笑着看回贴内容，“绯闻女主角，今天变力士上场了。知道她什么节目吗？默剧背景板，扛牌的。啧，这照片是怎么照的，一个后脑勺，完全不专业！” 　　白锦溪转头，懒得再搭理林梓天。 　　平时闹得厉害，不理他就慢慢消停了，今天这股兴奋劲却是一直没退下去，林梓天拿着手机一翻就是半天，根本没有还回来的意思。 　　“这是什么时候回的贴？” 　　翻到俞晶晶用自己帐号回复的那一条，林梓天坐正了身子。 　　校园论坛都是实名制，注册后帐号名默认为真实姓名，包括专业年级都是必选的注册项。 　　一般人登上后，第一时间就会改换成自己喜欢的网名，这个俞晶晶却很梗直，默认头像后就是默认姓名，一步都没多没操作的。 　　热贴每天都有近百条回复，不是时刻刷新盯着的，很容易漏掉一些回复。 　　林梓天还是最开始的时候看过这贴子，后来偶尔翻翻，并没有一直跟进。 　　现在翻到这条回复，顿时来了精神。 　　白锦溪警觉，再次伸手抢夺，这回一击得手，瞬间掌握了主动权。 　　刚把手机揣进口袋，林梓天就摸出自己的，熟门熟路进校园论坛开了贴。 　　“搞了半天，是你单相思啊？人家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把俞晶晶回贴再看了一遍，林梓天鄙夷扫了眼白锦溪，“叫马助理去女生寝室堵人，这也忒低级了点吧？换成是我，也看不上你这样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锦溪恼火解释，“就是做复诊回访，因为一直联系不到人，马助理才多去了几次。” 　　俞晶晶简单几句回复，把前因后果解释得非常清楚。 　　白氏医堂多次约诊时间难碰，就着双方便利，才将复诊地点定在了校外茶摊。 　　身体接触也承认了，俞晶晶择了贴子里一条中肯回复，补充了拉拽白锦溪使其避免车祸的一部分说明。 　　前面解释都挺中正，一板一眼地叙事，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 　　“……我对白锦溪并无好感，也不会发展进一步的关系，特此说明。”林梓天拉长语调，一边说一边去瞟白锦溪脸色。 　　白锦溪绷着脸，双眼直视台上，看都不看林梓天。 　　林梓天叹道：“绝是绝情了点，但挺干脆利落。一句话就把你这边的路堵个严实，以后再想往人家那边凑，可得先把脸皮磨厚点，不好再摆这高傲架子了。” 　　白锦溪忍无可忍，“开场了，消停点吧。” 　　“切，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不是看中了人家小姑娘，蹲摊上守两小时等人？回访复诊？鬼都不信。” 　　收到白锦溪如刀目光，林梓天撇撇嘴，终于没再吱声。 　　等这么久，本也不是来看节目的，林梓天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差点没被前面几个歌舞表演晃睡过去。 　　听到主持人报幕，再看了眼手里节目单，林梓天这才来了点精神。 　　台上默剧演的什么内容，林梓天根本没往心里去，看到那个举牌上场的纤瘦身影，他才用力拍了身边人一把，“来了！” 　　白锦溪有什么反应，林梓天也来不及看，一双眼睛锁紧俞晶晶，跟着她移动。 　　俞晶晶穿着一套白色长裙，跟表演默剧三个男生全套黑衣成强烈对比，一上场便引动众人目光。 　　这套长裙式样普通，肩袖宽大，只略略在腰线上打了几个褶，裙摆拖到小腿肚，板板正正没有一点花哨的地方。 　　虽是第一次上台，俞晶晶却半点紧张神情都没有。 　　她眼眸低垂，并不往台下看，平静着一张脸，规规矩矩顺着定好的路线从左走到右，高举字牌。 　　见人走到跟前，林梓天从上扫到下，忍不住惊艳。 　　照片里的俞晶晶，从来都是长袖长裤，全身上下遮得严实。 　　平时只露一张脸，哪看得出她全身肤色都是一样的雪白。 　　俞晶晶扬臂举牌，从这个角度看去，连胳膊肘都没一点暗沉，整个人跟雪娃娃一样通透漂亮。 　　皮肤白皙，五官亮眼，一头黑发柔柔散在肩上，哪怕没什么表情，也吸引到不少赞叹目光。 　　林梓天感叹摇头，“干净漂亮，看着就舒服，难怪能入你的眼。” 　　像白锦溪这样有洁癖强迫症的，确实得配这种干干净净的女孩。 　　脸上一点粉都没抹，唇色也淡淡地，天生的漂亮，拉到怀里亲热一下，也不怕尝一嘴的油。 　　回想自己吃过的各种唇膏味道，林梓天皱眉舔唇，觉得以后得向白锦溪的审美靠拢一下了。 　　“跟你说话呢。”林梓天偏头，拿胳膊拱了他一下。 　　白锦溪浑然未觉，略略仰头，目光追随着俞晶晶身影，没入后台。 第090章 　　“好看吗？”林梓天饶有兴味地问。 　　“什么？” 　　白锦溪回过神, 发现林梓天探身过来，盯着自己的眼神不怀好意, 抬手推了他一把, “别凑这么近。” 　　“还说对人家没意思, 盯人家瞧半天, 魂都飞了。”林梓天嘲笑, “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还以为是块榆木疙瘩，万年开不了窍呢。” 　　任林梓天怎么嘲讽，白锦溪再没搭理他一句, 抽了张消毒纱布，闷头擦拭。 　　右手紧紧攥住, 松开都有些难，掌心沁了汗, 粘粘地难受。 　　消毒水擦过后，带来一丝凉意，那点麻痒也跟着挥散出来，不再像刚才那样难忍。 　　心刚定了一些, 俞晶晶又出场了。 　　知道她从台前经过, 白锦溪也没再敢抬头去瞧, 用余光扫到那白色裙摆没入侧边幕帘，下意识攥紧的右手才放松开来。 　　“喂，不要这样吧？你这样很LOW啊。” 　　发现这女孩在台上来来回回，白锦溪就是不敢再抬头瞧人家, 林梓天坐在一边，一声叹过一声。 　　他可从没见白锦溪在哪个女生面前紧张过，就算遇到了天仙儿，也都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淡漠表情。 　　在异性而前，白锦溪是站在食物链顶端，拥有着随意摄取猎物的实力却懒于行使特权的天生王者，这样高高在上的他，一直是都是林梓天想要效仿的对象。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什么？ 　　狮子被只小白兔唬住，有贼心没贼胆！ 　　人家冲他呸了一口，就连看都不敢看了，这副孬样儿，林梓天都替他觉得丢人。 　　看白锦溪捏了水猛灌，真恨不得直接揪住他衣领，让他别摆出这副丢人熊样，看了来气。 　　“我可能，是犯病了。” 　　白锦溪松开被捏扁的矿泉水瓶，回应林梓天的质疑。 　　“怎么了？”林梓天忽地紧张起来。 　　白锦溪从小身体不好，虽然他年纪比较小，却也被家人托付了照看的重任。 　　只要发现情况不对，就得赶紧向大人回报，这是自小脑子里刻下的规矩。 　　哪怕这么大了，一听到犯病这两个字，林梓天还是下意识抓紧了电话。 　　高中的时候，白锦溪就犯过病，电话打回去，白家就把人家拖回去了，听说泡了两天药浴才缓过劲来。 　　虽然只那一次，却也能证明白锦溪体质并未完全改善，还是得处处提防。 　　“被碰过的这里，一直都不对劲。” 　　这件事，白锦溪没跟人任何人提过。 　　只要忽略这件事，就不会有任何症状，这段时间他一时克制得很好，尽量不去多想这方面的东西。 　　刚刚俞晶晶上台，一双小手紧握木牌，指节雪白细长，他一眼扫过去，便看进了心里。 　　右手麻痒根本止不住，握再紧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拱动一样，痒意一直钻到了心尖尖上。 　　“你是说，她摸过你的手，那感觉一直留到现在？”林梓天目瞪口呆。 　　“……大概，是这样吧。” 　　虽然听起来有些歧义，但白锦溪也没办法另做解释，轻轻点头。 　　林梓天愣了半响，“碰过你之后，消过毒了吧？” 　　“嗯。” 　　“还是难受？是觉得脏吗？” 　　脏？ 　　白锦溪看了眼台上。 　　三分钟默剧已结束，台上换了另一拔人表演，热闹喧哗，再没那个白色身影。 　　“没有。”白锦溪轻轻摇头。 　　以前上学的时候，解剖课他也做过，抚触内脏的黏腻手感现在都能忆起。 　　不管碰过再脏的东西，只要消毒做好，就不会再有心结。 　　当时被拉住，他也没往这边想，后来包扎消毒，也没有清洁后的解脱感。 　　所以，这件事的症结，并不在脏上。 　　“行了，我知道了。”林梓天摆摆手。 　　“知道什么？” 　　林梓天弯唇一笑，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你还是个雏，懂什么啊。才摸个手就忘不了，要是再深入一些，怕不是要成天都想着那些东西。” 　　白锦溪开始还没听明白，等林梓天斜眉细眼压着声又解释了两句，脸腾地就红了。 　　“胡说！我没有！” 　　“有没有，试过就知道了。以毒攻毒听说没？看准了，再摸一回，什么感觉自己体会。” 　　林梓天以过来人的身份，各式各样的招都出了一遍，中心思想就是让白锦溪勇敢些，在女人面前不要缩头缩脑自灭男人威风。 　　白锦溪本是拒绝的，但经不住林梓天一拱再拱。 　　林梓天那些把妹套路，白锦溪并没放心里放，只记得那句以毒攻毒。 　　抬起手，看看被掐出印痕的右手掌心，白锦溪缓缓握住。 　　这个症结，确实得想办法除了才行。 　　白锦溪知道这件事的缘头在俞晶晶身上，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见到她，总会引动掌心痒意，上次来取药粉，这次台上台下，都能证明不是他的错觉。 　　之所以答应学校晚会邀约，白锦溪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果不果然又中了。 　　林梓天的话，虽然没什么科学道理，但也没有别的法子。 　　上回给了俞晶晶一张名片，她却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 　　手机号就是社交软件帐号，若是有心，第一时间便会添加。 　　打开软件，每天都有新申请的联系人，翻来看去，总不是她。 　　还说有事联系，拿了名片，难道是扔了吗？ 　　要想再试一次，总得有个什么由头约出来碰面才行。 　　与异性相处时，白锦溪一直是被动那方，说得最多的，就是面对示爱的一些委婉拒绝。 　　他根本没试过对异性主动做过邀约，以至于一时竟想不出理由，构造一个见面的场景。 　　“怂。就说你喜欢她，约她出来喝茶，打直球。” 　　林梓天指点，“别看她回贴，口口声声说对你没兴趣，那都是假的！女人都是这样，口不对心。” 　　“可是……”白锦溪正要解释，说自己对俞晶晶并没那方面的意思，又被林梓天打断。 　　“最好是找人多的地方，捧把花，给足她面子。虚荣心得到满足，保准什么都应了。”林梓天笑笑，“约出去几回，培养培养感情，别说牵牵小手了，再进一步也不难。” 　　林梓天花花肠子，交过的女朋友，手脚数完都不够，这方面的经验格外老道。 　　以前是因为白锦溪身边没有女人，这些宝典传了也没用，现在难得有了突破，林梓天就恨不得把自己那些招往他脑子里灌，一天就把人教熟了最好。 　　“这样不好，不尊重。”白锦溪皱眉。 　　“尊重？又不是老师学生，公司上下级，男女之间，你尊我我敬你还有什么意思啊？要的就是不尊重。”林梓天很不耐烦白锦溪这副古板腔调。 　　“不是要摸手吗？不确定关系，怎么摸？你想直接耍流氓啊？那更不尊重。小心人家报警，给你抓局子里蹲着去。” 　　白锦溪懒得跟他辩解，林梓天洋洋洒洒讲这么多，脑回路根本和他搭不上。 　　手部接触，难道只有那么猥琐的方式吗？就不能正常握个手？ 　　想到晚会结束时，有个颁奖环节，白锦溪头顶上的灯一下就亮了。 　　“不能先走吗？”俞晶晶坐在后台，抱着高大提词牌探头，“那么多人上去，少咱们几个也看不出来吧。” 　　“当然要上了。没听说要评优秀节目吗？咱们虽然只是个三分钟的小节目，但也有资格参与评选的。” 　　三个男生舞台服都没脱，就是等着搞评选，见俞晶晶不肯上台，一个劲鼓动。 　　“三奖有五千？一奖呢？” 　　“两万。”尤康乐竖起两根手指。 　　“我们能评上一奖吗？”俞晶晶迅速起身，几个男生赶紧捂脑袋避开，才没被她抱着的大木牌晃到。 　　只要一提到钱，俞晶晶精神就来了，尤康乐捉准了她这个心理，直接把奖金抛出来，果然上了钩。 　　“一奖落不到咱们头上，两个群舞节目争得厉害，刚刚就有人去望风，想提前看排名了。” 　　“三奖肯定有戏。一共出六个三奖，每个类型的节目都要挑一个，咱们默剧独一份，稳的！” 　　苍蝇也是肉，五千块四个分一分，一人能拿一千多呢。 　　尤康乐他们并不把这千把块放在眼里，只是对这个荣誉奖项有兴趣，俞晶晶反之，于是瞬间变得积极。 　　参演同学穿着表演服列队走回台上，一排叠一排，将不大的舞台齐得满满当当。 　　表演球艺的一队男生，拿手指转球高举过顶，动作整齐划一，试图用这种方式博取评委眼球，争个好名次。 　　跳群舞晃着头顶翎羽，提裙摇摆，裙上亮片闪闪发光，是最为醒目的一批。 　　表演其他节目的同学也不甘落后，用各自的表演方式吸引目光，争取最终票数。 　　都是各系出的节目，校内后援团也极为强大，为了给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打气，台下掌声一阵接着一阵，风头几乎盖过了压轴的两位明星。 　　系里人员单薄的那几队，被挤在边角，虽是跟着摇晃挥手，劲头却是提不起来。 　　“你怎么把牌举上来了？”看到俞晶晶手里还抱着那块提词牌，尤康乐抽空子问了一句。 　　“忘记放了。” 　　上台时人太涌，也没时间再回去放东西，反正拿着也不重，就顺手带上来了。 　　“没事，这样还醒目些，省得评委把咱们忘了。”谢厚德高举双手摇摆再摇摆，尽量给自己这队找点存在感。 　　投票告一段落，接下来是评委打分，最终排出一二三奖，由嘉宾上台颁奖。 　　白锦溪翻看了一下颁奖卡片，从最下面抽出一张，混到分给自己的那几张里。 　　另几个嘉宾拿了卡片，按顺序上台。 　　白锦溪走在中间，站到台上时，向边角扫了一眼。 　　俞晶晶正好也探头往台中望，发现白锦溪站得离自己极远，便安了心。 　　他旁边站的都是获了二奖的队伍，白锦溪应该是被安排到了那边。 　　颁发三奖的，是个年纪大的老教授，这会儿已经开始给第一个队伍递送卡片了。 第091章 　　集体舞有两个, 经管系的拿了一奖，药学拿了二奖。 　　虽然得了一奖, 但整个队伍的兴奋度还及不上药学二奖高。 　　秃头教授给这边颁奖, 一个个小奖牌递到手上, 大家接了, 眼睛却还往药学那边瞟。 　　白锦溪身边带着个工作人员, 他手里捧着盒子, 装满了专为二奖订制的校徽银制小奖牌。 　　白锦溪从盒里取一枚奖牌，就向受奖者道一句恭喜，女孩们伸双手接了, 眼睛还粘在他脸上拔不下来，脸红红地, 笑根本就止不住。 　　明明自己这边发的金奖牌，一个个却都垂涎那边二奖的银奖牌, 恨不得白锦溪走过来在这边也发一遍才好。 　　一奖二奖群舞人数多，颁奖环节比较慢，这边只颁发了一半，三奖就已经都发完了。 　　“刚才没听错吧？咱们是得了三奖吧？”尤康乐看着老教授抱着空空如也的盒子离开, 一脸不解。 　　“没错啊……” 　　奖项一早就宣布了, 嘉宾上台只是颁发奖品, 明明听到念过自己节目名，现在却什么东西都没领到，也是奇了怪了。 　　看看身边人一个个拿了铜制校徽奖牌的乐呵劲，法医学四个人手空空站在中间, 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问问？是不是漏了？”谢厚德摸脸挠腮，总觉得台上几百双眼睛都在往自己这儿瞧。 　　“问谁啊？”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颁奖教授也下去了，台上剩的几个嘉宾都在一奖二奖那边忙活。 　　“要不，咱们下去吧。我站这儿，难受。”倪兴偏过身子，尽量往尤康乐背后缩。 　　“不能下去，就这儿等，一直等到有结果为止。”俞晶晶寸步不让，抱着牌子坚守。 　　一奖二奖差不多发完，大家戴上奖牌，笑着向台下挥手，分享喜悦心情。 　　在一堆闹腾人中，四个站着不动的就显得格外醒目，特别是里面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还举着块那么大牌子，想不注意都难。 　　“怎么回事？他们是三奖吧？” 　　“没发，可能弄错了。” 　　“这可够尴尬的，哈哈。” 　　“看到那是谁了吗？俞晶晶。”有女生掩嘴偷笑，“白锦溪也在台上呢。” 　　“哎，他们到底有那事没有啊？俞晶晶好像回贴澄清过了，说是不喜欢白锦溪那样的，真的假的？” 　　“死鸭子嘴硬。前几天不是被人拍到照片了吗？她找到白家去，人家关了门不让进，在外头堵着车要死要活，不知道演什么苦情戏码呢。” 　　“哦，那天！我知道，她回贴发声明也是被人拍到照的那天。” 　　“肯定是翻了。” 　　女生翻个白眼，“就凭她，还想搭上白家？当初我就说不可能。自己瞎炒一通，炒糊了想赖上，人家不搭理，这才装出副清高样，说是自己看不上。” 　　“难怪！”众人恍然。 　　对白锦溪没好感？怎么可能！ 　　那样的男人，哪个女生能抵挡住？ 　　说什么不喜欢，不会发展关系，明明是人家不肯跟她发展，还把自己吹得那么高冷。 　　看俞晶晶扛着块木牌，站在台上丢脸，不少人都觉得这场景莫名舒服，掌声不要钱地往那边送。 　　尤康乐最先觉出不对，感觉台上不少人都在自己这边角落瞧，脑袋上的汗止不住外冒。 　　“这灯有点大，又热又晃眼。”他抹了把汗，抱怨。 　　也幸好是台上亮下面黑，不然看到那些兴灾乐祸的表情，几个人也没法坚持到现在。 　　颁完奖后，集体合唱一首校歌才算正式落幕，领了奖的也都在台上等着，数着最后几枚奖牌颁完。 　　“怎么还有铜牌？”白锦溪身边的工作人员看到最后一个银牌被拿走，奇怪地拔弄了一下剩下的四个铜制奖牌纳闷。 　　“那边三奖的。” 　　白锦溪奖手中奖牌递出，“恭喜。” 　　女生接了，红着脸道了谢，“白学长，能给我签个名吗？” 　　她说着话，手已经把本子摸出来了，一脸羞涩地往前递。 　　“现在不方便，呆会台下再说吧。” 　　白锦溪礼貌点头，带着工作人员往反方向走去。 　　颁奖嘉宾下台都是走右边通道，白锦溪却一个人往左边走。 　　前面两位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往后一瞧，都愣住了。 　　“好像是三奖东西放错了，现在过去补上。”刚在边上听了一耳朵的工作人员帮着解释。 　　“哦。”知道是这么回事，两人点点头，先下了台。 　　看白锦溪往这边走，不清楚情况的都探头往这边瞄，站着前排的费很大力气才保住位置，不叫后排人挤挪了地方。 　　台上的骚动还算轻微，台下没人维持秩序，一片嗡嗡议论声响起。 　　舞台并不大，十数秒后，白锦溪便站到了法医学四人身前。 　　“恭喜。” 　　尤康乐左右看了看，见所有人都盯着这边，赶紧伸手接过白锦溪递来的铜制奖牌，“谢谢。” 　　拿了奖牌，白锦溪的手却还没缩回去。 　　尤康乐怔了一下，待看清他的手势，这才赶紧递右手，迅速握住上下摇晃了一下，“谢谢！” 　　消毒纱布早备在一边，手一收回，白锦溪迅速擦拭了一下，站到下一位同学面前。 　　“恭喜。” 　　谢厚德接过奖牌，也莫名其妙地跟白锦溪握了握手。 　　“谢谢……” 　　说完这个谢字，谢厚德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转头看了眼尤康乐，发现他眼睛一直盯着白锦溪的右手，便也跟着看了一眼。 　　白锦溪抽了一张新的消毒纱布，正在仔细擦拭。 　　谢厚德手心爱出汗，湿哒哒的，接触过免不了沾到一点，便多费了几秒钟的时间。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有些不得劲。 　　既然嫌弃，那还握个毛啊？ 　　握都握了，要不要现场打脸，直接消毒搞这么夸张？ 　　“借我一张。” 　　接过奖牌，倪兴手指着白锦溪的消毒盒说。 　　白锦溪虽不明他用意，但也没拒绝，抽了张新的递出。 　　倪兴没拒绝白锦溪递来的右手，尖着指头碰了碰，不等他缩手，自己就先抽了回来。 　　他甩开消毒纱布，一根一根地撸手指头，“我这个人呢，有点洁癖。看是你学长，给你面子，但是消毒还是得做的，不然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恶心到自己就不好了。” 　　白锦溪抽纱布的手顿了顿，一抬头，正对上倪兴挑衅双眼。 　　“应该的。” 　　白锦溪不气不恼，反倒笑了，“我也有点洁癖，咱们很像。” 　　倪兴翻了个白眼，一转头，看到尤康乐跟谢厚德都在冲自己挑大拇指，得意挑眉。 　　站到俞晶晶身前，周边议论声越发响了，白锦溪虽知道这些人在闹什么，但也不打算就此罢手。 　　“恭喜。” 　　“谢谢。” 　　俞晶晶头也没抬，一手抱住沉重提词板，一手接过白锦溪递来的铜制奖牌。 　　跟前三次一样，白锦溪再递伸出右手，举到她面前。 　　刚刚从白锦溪手上收了二奖的药学群舞女生们，看到他把手递到三奖那个女孩子面前，一个个从心底往外冒酸水。 　　能跟白锦溪亲密接触的机会，居然给了三奖！太不公平了！ 　　正在感叹三奖比二奖多了隐性福利，一些人又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白锦溪的手，举的时间太久了。 　　那个女生低着头，一声不吭，没有半点反应。 　　这是，拒绝了？ 　　尤康乐他们几个看到俞晶晶这态度，心里是一百万个满意。 　　切。 　　长得帅怎么了？ 　　家世好，能力强，屋里堆了座金山又怎么样？ 　　瞧不起人就是瞧不起人。 　　嫌弃咱们法医手脏，那就不要握好了，装什么好人，谁稀罕？ 　　白锦溪本想着颁奖环节，这么多人瞧着，正常的握手礼节，总不会被拒绝。 　　没想到前面做得很顺，到了俞晶晶这儿，却卡住了。 　　手悬在空中僵住，想收回来，却又不甘。 　　失了这次机会，下次再想找这么合适的场景，就难了。 　　正想着要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俞晶晶慢悠悠地抬起了头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 　　她叙述事实，并不考虑这句话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难堪与尴尬。 　　“……是，你说过……” 　　白锦溪瞬间被点醒，这才记起她也不喜人碰的这个事实。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主动实施行为，俞晶晶却是被动接受者。 　　她不喜欢这样做，自己便没有理由强制。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搞砸了，但白锦溪的手还悬在原处，一时竟不愿缩回。 　　离得这么近，看到她接过奖牌的纤白小手，那麻痒感再次出现，更为强烈。 　　手递在前面，微微发抖，想紧握成拳，又想要有什么东西抚触，止住这痒感。 　　以毒攻毒。 　　这四个字在脑海中来回游荡，白锦溪目光便忍不住往她手上扫。 　　旁边人看不出这边的凝窒气氛，台下更不知道白锦溪为什么一直站在原地不挪窝。 　　但尤康乐他们，却是瞧得真真的。 　　白锦溪目光热切，一直追着俞晶晶不松，明明都拒绝了，他还执意不收手，分明是想逼她做出回应。 　　在女生眼里，白锦溪是天大的了不得的人物，个个都想往跟前凑。 　　可是在男生眼里，这就是不要脸不要皮的绝顶大猪蹄子。 　　想来啃法医学白嫩嫩的俞四哥，也得问过他们同意不同意。 　　有了刚才握手消毒的小插曲，三个男生看白锦溪横竖不顺眼。 　　再露出这副猪哥像，谁还再跟他客气。 　　“重不重？我来扛吧。” 　　倪兴劈手夺过俞晶晶手里提词牌，顺着力道就把这重物往肩上挥。 　　提词木牌本就沉重，倪兴认真下力还得费些工夫，更不用说这么随意一挥了。 　　俞晶晶闪得快，身子一蹲就避过了。 　　白锦溪的反应也不慢，感觉到木牌带着风声呼过来，疾退半步发现不能完全避开，便伸手挡了一下。 　　倪兴还是有点分寸的，只是想把白锦溪挥退，没打算伤他。 　　只是这么沉重的东西，控制起来难免有些不如意，白锦溪手向上抬起，被木板尖利边角扫出一道血痕。 　　鲜血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闷响。 　　俞晶晶听在耳中，那浓烈气息又扑面而来，在脑海中回味过一百遍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 　　台上乱成一团，大家纷纷涌来，推推搡搡想看白锦溪伤势。 　　倪兴呆呆举着牌子，也没想到会伤到人，被人一挤，退得老远。 　　“没事。”白锦溪捂紧伤口，笑着摇头。 　　一个女生挤过来，递出干净手帕，“赶紧，赶紧包扎一下！” 　　“不用了……” 　　话还没说完，白锦溪发现腕上搭了一只冰凉小手，紧接着那手下了力气，猛地将他拽出人群。 第092章 　　踉跄挤出人堆, 白锦溪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要将其摆开，却发现这只手攥得极紧, 看着纤瘦, 却像铁箍一样紧紧环着, 带着股一往无前的执着劲继续向前拉去。 　　“你……” 　　身边人纷纷退开, 那个瘦小身影露出, 白锦溪哑了壳。 　　原想站定的脚步, 不由自主地跟着迈动，一路穿出拥挤人群，走入后台。 　　在台上围成一堆的吃瓜群众, 眼睁睁盯着俞晶晶把人拖了下去，一个吭声都没有。 　　过了半响, 才有人疑惑转头。 　　“这……这是干嘛？他们，怎么下去了？” 　　“不知道。” 　　大家纷纷摇头, 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这些人把台上堵得严实，台下人只知道白锦溪好像是受了伤，正交头接耳议论着, 就看他疾步下了台。 　　“受伤挺严重的吧？这是赶着下去包扎了？” 　　“好像挺厉害, 那么多人围着。是个护士带人走的, 穿白衣服。” 　　“哦。” 　　下边人不了解情况，没起什么大反响，只有那些极关心白锦溪的女生，提着心担忧不已。 　　而上台这些人, 在最初的忡怔之后，终于咂摸出点意思来了。 　　“白锦溪跟着她走了！哎，看到没！这两人真有事，不是胡吹乱盖的。” 　　看明白这事的人有好些，但嚷嚷出来的只有一两个，女生们都阴沉着脸，浑身上下透着恼火，听到这话，心窝子又被痛戳了一把。 　　流言是一说，亲眼看到白锦溪跟那个女孩手拉着手亲密下台，又是一说。 　　这么多女生，比俞晶晶强的哪止一个两个，论身材论五官，排起队都轮不到她。 　　谁知道白锦溪眼真就这么瞎，偏看中了这个。 　　谁都看得出白锦溪是被猛拉过去的，差点都没站稳，结果却恼也不恼，一脸顺从地跟着走了…… 　　这还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对任何女人都不假辞色的白锦溪吗？！ 　　震撼之余，痛心一阵阵袭来，恨不得跟俞晶晶异位而处，也体味一下他的小意温柔。 　　因为人都在前台，后面灯开得不多，一条走廊又黑又暗。 　　白锦溪被那只手拉着，深一脚浅地跟着走，看她晕头转向地带，忍不住问道：“去哪儿？” 　　俞晶晶似是没有听到，手依然钳得紧。 　　到了走廊出口，左右张望一下，发现不远处的会议门虚掩着，便拉白锦溪冲了过去。 　　会议室里黑洞洞地，窗帘被风扬起，偶有月光落到地上，又忽地隐去。 　　俞晶晶带上门，呼吸变得愈加深重。 　　在密封空间里，这股血气变得更为浓郁了。 　　伤口划得并不深，但血却一直在往外渗。 　　随着俞晶晶的一路拉拽，血顺着手侧流到腕上，沁入掌心，被握住的地方黏腻湿润。 　　感觉俞晶晶的手松动了一下，白锦溪试着往回收，很容易便挣脱开了。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没了肌肤相触，那微微麻痒的感觉终于开始消退，白锦溪轻吐了口气，低声问道。 　　“没……没什么。” 　　俞晶晶沉默半响，哑着嗓子回答。 　　她已经尽力在克制了，但那股蠢动，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下来。 　　轻轻将手抬到胸前，俞晶晶低头看了一眼。 　　湿热的血，沾了满掌。 　　窗边虽隐约透出一线月光，却只能照亮一点桌椅轮廓，两人站在门边，与黑暗融为一体，连对方面容都难以看清。 　　知道白锦溪不会看见自己动作，俞晶晶将手凑到唇边，小心地舔了一口。 　　尝到味道，她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白锦溪比俞晶晶高出极多，这个角度，勉强能看到她一点头顶轮廓。 　　虽看不清，但也知道她在偷摸做些什么，悉悉索索地，引人好奇。 　　从台上将他拉下来，拖进这空无一人的暗室。 　　一句解释也不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我的手伤了，你能帮我包扎一下吗？” 　　白锦溪想到自己跟来的目的，压下质问，转而提出要求。 　　俞晶晶动作一顿，紧接着向后退了半步。 　　“帮我把血先止了，咱们再说别的。” 　　白锦溪伸手，递向俞晶晶右侧，等她用手来握。 　　被攥住手腕，似乎还远远不够，那股痒感诡异生出，惹得他又想握拳掐指。 　　若不是担心动作会令伤口裂开，也没法一直忍到现在。 　　像上次那样，握住她，或许能得到解释？ 　　手悬在空出，血透过伤处向外渗出，慢慢在指尖凝成珠，紧接着落到沾染了灰尘的地面。 　　“帮我。”他催促。 　　空气静默片刻，终于，有两只冰凉手指搭了上来，轻轻捏住掌缘。 　　紧张瞬间袭来，呼吸仿佛都凝住了，右手神经敏感到轻轻一触便会颤抖。 　　白锦溪心跳得很快。 　　他本想将注意力放在那奇异麻痒上，看它究竟变重还是减轻。 　　可当她指节一根根搭上来，思想却根本不受他控制，游离身外。 　　俞晶晶手指冰凉，抚过掌心时，带出一种消毒水挥散的凉意，莫名地清爽。 　　安静室内，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她气息极淡，凝神才听得到一点点。 　　但只这一点的急促，也能听出紧张。 　　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因这黑暗中的贴近而感到慌乱，白锦溪深吸一口气，抬起左臂摸索。 　　“做什么？”俞晶晶被他这个动作打断，下意识停手。 　　“开灯……这里太黑了。” 　　“别开。” 　　正在摸索开关的左臂，被她一只手按住，白锦溪一怔，正想说话，却被她下一个动作给惊住了。 　　递出的右手，已被她整个握住，还没去探究这种接触是否会带来麻痒感觉，正流血的那处，就被一点温热给堵住了。 　　伤口正在小指下侧掌缘，斜斜向上，划到了根部。 　　因为一直垂着，血向下流去，整根小指已被浸染。 　　“你……你干什么！” 　　虽看不清她动作，但白锦溪却知道她正在做什么。 　　自己那手指，已被她整根含住，齿尖轻触着骨节，小小舌头温顺包裹。 　　随着俞晶晶的进一步动作，白锦溪全身肌肉都变得僵直，大脑空白一片。 　　她在吮？ 　　不论是掌心麻痒，还是平时被人触碰到的厌恶感，这一刻，都没出现。 　　他能感觉到的，只有这个正捧着自己手掌，认真舔吮女生的微温口腔。 　　她的体温，似乎比常人偏低。 　　手也是冰冰凉，嘴的温度也不高。 　　被裹住的手指，贴靠着湿软内部，竟一点不适都没有，反有种被妥帖安放的快慰感。 　　“嘶——” 　　不知何时，她忽地加大了力道，破裂伤口被压迫到，带来一丝痛感，白锦溪才恍然惊醒。 　　猛地将手抽出，竟没遇到一点阻碍。 　　“不……不是这样止血的。” 　　白锦溪脸轰地烧红一片，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止血？” 　　俞晶晶抹去唇边血渍，茫然看了白锦溪一眼。 　　见他神色慌张，偏头不敢望向自己，目光落下，扫到白锦溪右手伤处时，俞晶晶心猛地一提。 　　掌缘血渍已被吮得干干净净，原本渗血的伤处，略略泛着白，露出整齐裂口，已是一丝血迹都找不见了。 　　尝到这新鲜热涌的滋味，俞晶晶根本没想到要克制。 　　吮完边角，伤处渗出的那些她都没舍得放过，吃完一点那边便又涌出一些，便一直衔着没松。 　　嫌东西来得慢，她差点就用牙把伤口切深了，不是他觉到疼及时抽手，多给些时间，把他吸人干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就是没忍住！ 　　浓浓懊恼浮上心头，将那绝美滋味带来的愉悦抵了个干净，俞晶晶握着拳头，恨不得往自己脑袋上狠锤几下。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静默半响，俞晶晶低声开了口。 　　“我知道，你，你是太着急，急着处理。” 　　两个人各有各的慌张，幸好屋内黑暗一片，看不清彼此脸色，不然更有得尴尬。 　　“你不是有消毒纱布吗？按一按，暂时先包着，等出去再做处理。” 　　“嗯，好。” 　　有了需要关注的事，注意力一转开，凝固气氛便被成功打破。 　　白锦溪摸消毒纱布，俞晶晶接了，快手快脚帮他裹住。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句交流都不用，不到半分钟就把这事弄完了。 　　就这么简单一件事，刚才却费了那久的时间。 　　一个认真用嘴帮着弄，一个就这么递着手，由她动作。 　　回想刚刚那一幕，白锦溪的脸又烧了起来。 　　这件事，还说不好是谁错了。 　　明知道不对还不提醒，弄完了才说不行，相比起得他指示，慌乱中用这种方式处理的俞晶晶，他好像错得更厉害一些。 　　“好了。”俞晶晶把纱布结系紧了些，将手收回。 　　“那出去吧。” 　　白锦溪回身，迅速将门拉开，逃也似地往外走。 　　俞晶晶动作比他还快。 　　门一开，就挤着缝钻出去了，比白锦溪还早一步迈出。 　　想到刚刚自己差点把这个人当茶喝空了，到现在心都怦怦蹦个不停。 　　俞晶晶现在只想立刻回宿舍冲个凉水澡，把自己被那香气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冲清醒一点。 　　正想着白锦溪要是往东，自己就往西，看他出门左拐，俞晶晶抬腿就向右转。 　　还没走出两步，胳膊被拉住。 　　“先躲躲！” 　　白锦溪退得快，不等台上人群涌下来，一把就拉着俞晶晶退回了刚才那间房。 　　砰地将门带上，白锦溪按住俞晶晶，紧贴大门聆听外面动静。 　　门带得急，他没来得放手，俞晶晶就这样困在他与门之间，由他拉着，紧贴着，一言不发。 　　这是进后台的一条过道，人挤人涌过来，又人挤人地涌出去。 　　不到半分钟，外面归于平静，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好了。”白锦溪松了口气。 　　没听到回话，他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被自己拉进来的那个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拥在了怀中。 　　俞晶晶侧手一抬，啪地按下门边开关，“可以走了吗？” 　　四周灯光大亮，她瘦白小脸扬起，一双漆黑的眼正正盯过来，带着丝问询意味。 第093章 　　白锦溪猛地弹开, 一时没调整好呼吸，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他身量高大, 长手长脚, 动作幅度一大, 看着就很夸张。 　　“你没事吧？” 　　“咳咳……没, 没事。”白锦溪偏过身, 极力掩饰尴尬, “人都走了，现在出去，不会被看到。” 　　“那我先走, 你呆会再出去。” 　　俞晶晶拉开门头也不回离开。 　　听到门被砰地一声带上，白锦溪扶住桌子, 晃晃悠悠坐到椅子上。 　　心情还未平定，门再次推开。 　　白锦溪身子一绷, 紧张回望，正看到林梓天嬉皮笑脸探个脑袋进来，“怎么样？事成了吗？” 　　俞晶晶走得又急又快，到了更衣室, 听到里面还有人声, 赶紧退到一边。 　　等里面人走了, 赶紧换了衣服拿上书包，飞也似地回了宿舍。 　　周芸她们还没回，估计是拿了二奖一块跟着吃庆功饭去了。 　　“你身上是血的味道吗？有点淡，闻着像, 又不是。”豆豆刚从书包里钻出来，就看俞晶晶冲进浴室。 　　这个澡，一洗就是大半小时。 　　上京这个地方，冬天是要命的冷，一月的天气，暖已经供上了。 　　屋内暖融融地，浴室却是冰寒一片。 　　平时洗澡，都是用偏低温的水，这次没开热水龙头，抽出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的。 　　冷水柱打到身上，迅速带走体温，虽然身体一直比正常温度低，但像这样冻到跟冰水一个度，还是第一回 。 　　俞晶晶并不怕冷，只借着这点冰凉，仰头梳抹头发，任水流打在脸上，努力想要理清思绪。 　　吃下那血，肚腹里暖洋洋的，连思维都跟着惰懒起来。 　　这种饱腹感，还是在基地时，一周服食一次营养剂时才有过的。 　　营养剂只能满足身体上的需求，今天尝到的鲜血滋味，却是在精神层面上，得到了饱足。 　　马若玲最喜欢吃火锅，天冷下来，一周能出去吃三五回。 　　每次吃完回来，总能见她抱着肚子懒洋洋躺在床上，美滋滋一遍一遍回味那羊肉的鲜，麻酱的香。 　　那种吃完心爱美食，心满意足的模样，以前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俞晶晶发现自己眼神中的餍足，比马若玲那种外露的喜悦还要醒目。 　　拔下淋浴喷头，贴近了往脸上冲，俞晶晶一边抹去水流，一边张嘴漱口。 　　其实嘴里味道已经很淡了，每吮到一滴，都会咽入腹中，根本不会留存下来。 　　但是舌尖尝到的滋味，却反复在脑中出现，哪怕冲得再干净，也忘不掉。 　　身体上的反应，已经很清楚地做出了说明。 　　今天吃到的东西，起了效果，比起上回，这次的量足以抵得上半瓶左右的营养剂。 　　省着服食营养剂，身体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像这样一次性补足大半，实在是难得。 　　可是，明明已经得到了满足，怎么还会觉得不够呢？ 　　今天是个意外。 　　虽没忍住吞食了些，但只要以后不再接触到，还是能克制得住的。 　　这个想法，一路回来都在脑子里打转。 　　就像是上次，舔食了指上鲜血，虽觉得滋味不错，却也没生出主动获取的想法。 　　可以克制住自己欲望的想法，是因着上回的经验。 　　本以为冲过澡，能彻底把对这滋味的迷恋抛开，谁知道越是回想，那渴望便越强。 　　擦着头发坐回桌边，俞晶晶怔怔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竟失了神。 　　镜中的她，满头满脸沾着水气。 　　原本苍白无血色的面颊，居然染上了一丝红晕，唇色也深了些，像是周芸涂过淡彩唇釉，泛着红莹莹地光。 　　明明冲的冷水澡，竟像是泡了温泉浴一样，把她洗成了水润润地一朵娇花。 　　营养剂敞开了吃的时候，也没把她养得这么像个人。 　　不过吃了一点鲜血，竟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伸手点触，面上浮着的血色四散，剩了中间一团润白，手一松，那血又涌了回来，又是粉嫰嫩的腮。 　　“这就是血食的力量！尸族就是要吃血食的，只有血食才最补养。早说过了，你不听。” 　　就算俞晶晶没说，豆豆也看出来了。 　　不光身上有血气，精气神也是饱足的样子，不是吃了好东西还能是什么？ 　　“没有，不会是这个原因……” 　　血食是血肉，肉为主血为辅，不生嚼活咽肉块，怎么能称得上是吃？ 　　虽是这么说，俞晶晶却也没什么底气。 　　必竟效果是实打实的，事实是吃了一点点血，就得了这样的好处，无可否认。 　　听俞晶晶把事情说了，豆豆激动得扇翅膀，“那还等什么？吃了他！” 　　“不行。”俞晶晶斩钉截铁摇头。 　　“既然这个人这么有效，吃了他，说不定就能突破进化障碍！到现在一级进化都没有，你就不着急？剩些边角料留给我，说不定我也能冲一把。” 　　天天嚷嚷吃血食，除了满足食欲以外，进化也是豆豆的诉求之一。 　　不说获取能力，至少能还回一身好皮肉，丰了羽翼，也能重回天上转转了。 　　俞晶晶看上的这个人，它虽闻不出好，但只要有效，没味也吃得下肚。 　　“不行……” 　　俞晶晶握紧拳头，猛地锤了把桌子，“不行！” 　　豆豆被她吓了一跳，蹦到桌角，警惕望来，“发什么脾气啊？我就是劝劝你，又没推着你去。” 　　俞晶晶转身拉开柜门，将里面存着药粉和一点阴金石原材拿了出来。 　　“不，不是因为这个人特别，是我太饿了！”她肯定点头。 　　将药粉分做堆，俞晶晶一份一份端到鼻前闻，进一步筛选。 　　药粉磨得并不算细，拔开还能看到没有碎化的固块。 　　靠着嗅觉和碎化大小，配制药粉的几样原材被各自归拢，并不精纯地分别摆放出来。 　　“还差六样东西。” 　　俞晶晶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现有的几样，又把缺失的六样，用红笔特别做了标注。 　　“这是做什么？” 　　俞晶晶做得认真，豆豆在一边一直没敢打扰，等停下来才凑过去瞧。 　　字它不认识，但分出的原材却能闻得出。 　　听到她数着没弄到的六样东西，豆豆偏头，“准备制营养剂？” 　　“嗯。”俞晶晶点头，“一直吃不够量，身体受不住，才会对血食生出反应。” 　　一块浸饱水的海绵，就算扔进水盆里，也不会因再度吸收而改变色泽大小。 　　干裂失水的海绵就不同了，一滴水都能引发内部争夺，瞬间抽得一干二净。 　　她现在的身体，就是那干燥的海绵。 　　太渴水，才会失了控制。 　　虽然打定主意要自制营养剂，但俞晶晶却一直没有特别跟进这件事。 　　总觉得手上还有，差的东西慢慢凑就行了，不急于一时。 　　可出了这件事，营养剂就必须紧急提上日程了。 　　出了那种在台上鲁莽拉人的行径，俞晶晶对自己的自制力已经彻底失了信心。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了一口吃的就敢把人往回拉，要是下回再遇见，又被那香气引动食欲，失了理智，直接把人撕了怎么办？ 　　若是月黑风高无人夜，还能有办法补救，人多的时候发了狂，被警察制住，拖到研究所切片…… 　　俞晶晶打了个哆嗦。 　　营养剂必须赶紧制出来，她再也不能一直处于饥渴状态了。 　　周芸她们回来，发现俞晶晶已经早早上床睡下了，都没什么好脸色。 　　“算了，没什么好问的。就是那回事，咱们都被瞒住了。”周芸扔下包，一脸没劲。 　　“如果是我，也不会愿意到处张扬。”徐纤巧皱着眉头，“不过瞒了咱们不说，也是不该。” 　　马若玲狠狠点头，“就是，咱们帮她挡了多少人，帮她解释多少回？不光骗了别人，咱们也被骗住了。你们还以为她多老实，我早说她猴精猴精的，偏不信。” 　　要瞒就一直瞒到底，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白锦溪往台下拖，宣告主权是怎么一回事？ 　　白锦溪受伤的时候，好些女生都挤过去想帮他包扎，马若玲刚挤了个好位置，就被俞晶晶把人拉走了，气更是不顺。 　　若是没主，大家都还有个念想，不管能不能成，希望总在。 　　俞晶晶把这块每个人都盯着的肉夹到了自己碗里，眼看着她当着面把肉咽下去了，还吃得格外香，谁都压不住心里那股酸意。 　　为着借用了会员卡的事，徐纤巧这段时间一直对俞晶晶态度不错，关系算也是缓过来了。 　　可出了台上这件事，态度便又冷了下来，出出进进都板着张脸，正眼都不带往这边瞧的。 　　周芸跟马若玲也是一样，这回根本不帮俞晶晶挡人了，隔壁宿舍有过来打听的，直接就引进来，摆明了不管。 　　俞晶晶知道这件事又炒起来了，论坛热贴顶了又顶，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人冲自己指指点点。 　　别人对自己什么看法，她一向不在意，唯一担心的，就是白锦溪那边出问题。 　　贸然拉人下台，引发争议，原先的澄清贴被当成笑话到处转发。 　　拿了套针做报酬，事情却还弄砸了。 　　万一白锦溪找过来追责，再碰上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制得住。 　　开始几天，俞晶晶还提着心。 　　可事情越传越烈，严重到她一露脸就有人拿着手机追拍，白锦溪那边却仍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俞晶晶并没深想其中原因，松了口气后，心思便转到搜集原材上了。 　　从药粉里分出的几样原材，加上手头有的阴金石，已经算是凑齐了大半。 　　剩下的六样原材，白家肯定有，但俞晶晶却是不会往那个方向走了。 　　原先是打过这个主意的，还要到了白锦溪的号码。 　　可现在，那边就是主动喊她去取，自己也得反复掂量，有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考虑了几天，俞晶晶终于做了决定。 　　找出云铮号码拔过去，俞晶晶直接跟他谈起了生意。 　　“收，怎么不收。还是上回那块阴金石？小是小了点，但也收。” 　　云铮摸过桌上请柬，随手盖了个章，“这东西在你手上一钱不值，到我这儿可是能顶大用。要是能多找些过来，价钱随你开。” 第094章 　　俞晶晶要的就是这句话。 　　“是吗？那我得多想想办法了, 有时间回那个岛，再好好找找。”顿了顿, 她又说：“那个地下基地里, 除了阴金石以外, 还有目草和寻舒毛这两样。这个你也要的吧？不知道岛上有没有。” 　　“就算那座岛上没有, 附近也应该能寻得到。” 　　为了加办慈善餐会的事, 这几天工作都放手给下面的人做了。 　　天天往邀请函上盖章, 也是闲得无聊，俞晶晶对这个感兴趣，云铮就多提点了几句。 　　配制营养剂的原材, 都是由驻守各地的工作人员进行收集发送的。 　　俞晶晶上回去的那个岛，附近资源应该不是很多, 才只放了只尸鸟慢慢搜集，存多了才去取一回。 　　知道俞晶晶手头紧, 日子一直过辛苦，她想靠这个赚点外快，云铮也不拦着。 　　钱这种东西，来得再容易不过了, 拿原材来换, 不亏。 　　“最近手头很紧, 一直缺钱。我念的这所大学，收费特别高，平时做零工赚的一点，填进去都不够, 平时还得上课……” 　　俞晶晶在那头絮叨，云铮也没觉得烦，有一搭没一搭答了，慢慢就把话题绕到了豆豆身上。 　　“它爱吃么？” 　　“嗯，挺喜欢的。谢谢。”俞晶晶看了眼在一边扒拉空瓶的豆豆，“就是吃得快，总嫌不够。” 　　“这东西我这多得是，喜欢就再寄两瓶过去，只要它愿意吃。”云铮笑眯眯地盖着章，“什么时候再来海市？自己过来取也行。” 　　“这几天就有时间。” 　　云铮在那边下套子，俞晶晶也不含糊。 　　“哦？你是准备过来？来公司工作吗？上回跟你提过的那个位置，现在还有缺。”云铮坐正身子。 　　俞晶晶一直没答复，云铮估计她是不愿意，就没再多提这事。 　　给豆豆寄零嘴过来，顺便在信里提了两句，只是表达一个善意的态度而已。 　　想要用人，白家多的是，挑一两个精心培养了，不会比外来人差。 　　提供这个工作机会，只是看俞晶晶过得太惨，顺手帮一把而已，并不是非她不可。 　　“不是，我这边有课要上，怎么能去那边工作。只是这两天有假，有同学约我去海市玩，你刚才说要给我打印一套图谱，正好顺便去了取了。” 　　“是这样啊。” 　　云铮没想到俞晶晶这么会顺杆往上爬。 　　知道她想卖原材，就顺嘴说了一句可以帮她弄套图谱出来，上面有详细采集地形可以参考，弄到了可以直接销过来，换些零用花。 　　本就是顺嘴，说的时候云铮也没多想，什么时候给这图谱，是寄还是自取，都没详细说过。 　　结果俞晶晶一下就听进了心里，这就追过来要了，还真是会讨东西。 　　“打印应该很快的吧？要是早上到，下午能取吗？”俞晶晶还不放过，步步紧逼。 　　“这个我还得找人调出来，看看才知道打多少。一天……最多两天就能搞定。” 　　“两天时间有的。” 　　他说一句，俞晶晶下一句就跟过来，像是恨不得立马就能弄到手一样。 　　“你过来先联系我吧，到时候再安排。”云铮笑了笑，又说：“过来的时候，记得把你那只尸鸟带上。我瞧着挺喜欢的，既然来了，就借我玩两天，成不成？”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听到云铮这个要求，俞晶晶一时竟卡了壳。 　　“成成！”豆豆在旁边扇翅膀。 　　云铮笑声从话筒中传来，吵得俞晶晶把手机挪开了还听得到。 　　“你看看，它都答应了，你可没理由不放啊。说过的，你们只是同伴，得尊重它个人想法。” 　　“知道了，我会带它过来。” 　　俞晶晶挂断手机，瞪眼盯住豆豆，“翅膀硬了，想飞了？” 　　豆豆讨好地蹭过来，“吃完了，我还想要。” 　　“不是给你吃过肉了吗？血食难道不比干眼珠子强？”俞晶晶没好气地说。 　　上回从无名尸上弄下来的边脚料，豆豆一顿就包圆了。 　　当时吃着还觉得不错，花言巧语把她大赞了一通，可是转头吃上干眼珠子，那乐得冒泡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谁高谁下了。 　　这眼珠子外头沾的是血糖，又甜又鲜，眼珠外壳香脆，内里却包含浆汁，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这是豆豆给她形容的，俞晶晶没尝过，根本体会不出这些硬球有什么好滋味的。 　　不过她现在也不会一口否定了，必竟自己也尝过好味道，知道吃到合心东西是什么感觉。 　　云铮养鸟绝对是一把好手，鸟食都做得为么精巧对胃口，难怪豆豆忘不掉。 　　六瓶干眼珠子，本以为能顶一段时间，结果它成天闹着要，一次几颗一次几颗很快就吃没了。 　　成天拿嘴叮叮敲这个空瓶子，吵得俞晶晶脑仁疼。 　　“反正也是要去的，吃饱了不比饿着强？我又不是不回来，对吧？”豆豆挨擦俞晶晶胳膊，浑身上下都透着谄媚。 　　俞晶晶很想说句那倒未必，但看到豆豆这副模样，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豆豆跟着她过足了苦日子，就算是在地下基地，吃那些干尸身上的东西，也只算是维生而已。 　　出来后，更是只能吃些普通肉食，甚至是烂成了渣水的，也得忍着往肚里咽。 　　其实有很多次，豆豆都有机会自己出去寻食，是她觉得这样会引发麻烦，强行按下了。 　　闹归闹，其实不让它做的事，抱怨几句便忍了，算是听话的了。 　　实际上，豆豆不是她的私有物。 　　如果能有更好的生活，就算离了她，也不算是背叛。 　　摸摸豆豆的秃毛脑袋，俞晶晶点头，“要是能在那吃饱，你就多吃些，吃够本再回。” 　　“当然了！看他给什么东西喽。说不定，我能吃进化了再回呢！”豆豆兴奋蹦跶。 　　这次请假，俞晶晶没让秦老师帮着办，自己找到办公室递的假条。 　　假条上的理由很简单，只说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老师一句话没多问，痛快批了一周的假，“正好最近也没什么专业课，文教授那边也忙着，回去多休息，少出来晃悠。” 　　俞晶晶跟白锦溪的八卦，可不是学生之间在传，老师这边也早有耳闻。 　　平时在学校碰见，俞晶晶就跟明星似地，身边总有几个人举着手机跟拍，上课的时候大家注意力也都在她那边，很影响课堂纪律。 　　猜出俞晶晶是怕了那些人，想休息几天找找清净，这还哪有不批的。 　　收拾好东西，出校门坐车，看到街对面的白氏医堂，俞晶晶犹豫了一下，向着那边走去。 　　“可以，医堂全国连锁。只要做好登记，哪位专家的号都能挂得上。” 　　“白锦溪的号有吗？” 　　店员一脸了然，“我看看。” 　　像俞晶晶这样，来医堂点着要拿白锦溪号的，多如过江之鲫，一水的女生。 　　白家所有坐诊医生，号都是对外开放的，只要愿意等，想找老爷子看都能排得上。 　　只是这个时间，就不受人控制了。 　　首先VIP贵宾是有优先权的，这是会员公认的优势，谁都得认。 　　电脑上一敲，白锦溪名下的普通号排到了三万以后，这还不算每天都要往里插的贵宾号。 　　“三年起。”店员笑眯眯看了俞晶晶一眼，“要挂吗？号费五十。” 　　普通号就是这个价，服务大众，平价优选。 　　“不了。”俞晶晶摇摇头，“这个面上显示休诊，是什么意思？” 　　“这是病休，已经休五天了。” 　　店员看了一眼，也有些好奇，“怎么病了？很少一连休五天的呀。” 　　正要再问一句要不要号，发现俞晶晶人已经走了，店员摇摇头，问旁边坐诊大夫，“二把手怎么休了？” 　　一把手是白氏如今正当权的老太爷白盛昌，白锦溪虽进医堂不久，但手艺好名气大，已经压下父亲白展拿到了二号出诊牌，大家私底下一般都用二把手称呼。 　　“不知道，这位身子本来就弱，听说小时候泡药浴泡大的。估计是最近天凉，身子伤着了，养养就能好。” 　　“又有小姑娘过来挂他的号。这人长得好，号也卖得多，光是这样排着卖，一天就能收不少呢。”店员笑嘻嘻。 　　俞晶晶并不是真的想要挂白锦溪的号，她避着都来不及，哪会主动送上门去。 　　知道白锦溪这段时间这么消停，是因为身体不适，在家休养，不知怎么地，心总觉得些虚。 　　那天好像也没吃多少吧？失这点血也扛不住？ 　　看着人高马大，身体也太差了。 　　“上不上？” 　　后面人推了一把，俞晶晶瞬间惊醒，“上。” 　　坐上了车，里面闹轰轰的，也静不下心来多想，俞晶晶塞上耳机，闭眼听着音乐，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海市。 　　打了云铮电话，这会没再叫她多等。 　　从办公楼上下来，看俞晶晶就站在仁爱集团立牌下面，云铮笑着扬扬手，“这边。” 　　俞晶晶走过去，看云铮眼睛不住往自己书包上扫，便把盒子摸了出来。 　　“你怎么老把它关这里面？不憋吗？” 　　接过盒子打开，看到豆豆精神探头，云铮笑得越发真诚。 　　他是真喜欢这鸟。 　　会说话的，多带劲！ 　　“饿了吗？”从兜里摸出颗糖球抛起，看豆豆摇晃着身子去啄，又因为翅膀上没有羽毛扑腾不起来，重重跌倒，云铮忍不住摇头，“怎么喂的，养成这样。” 　　“我自己都吃不饱，哪还得顾得了它。”俞晶晶摇头。 　　“没事，这几天我带着它。好吃好喝管够，要什么都有。”云铮托着豆豆往回走，“喜欢吃什么？炖香肝？口丝？吃了这么久的零嘴，也得吃点主食，多养养，毛能齐活，放心。” 　　豆豆听得一愣一愣地，“我不挑嘴，给什么吃什么！” 　　听到豆豆开口，云铮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明天正好有个餐会，那菜可多了。你要是口味杂，我就带你过去，一样挑一点，保证给你撑得走不动道。” 　　“去去！要去！”豆豆激动了。 　　看云铮跟豆豆一唱一合，完全忘记还有自己这么个人，俞晶晶默默跟上。 　　“对了，你要的那个图谱已经在印了，最迟明天晚上就能到手。”进了工作大厅，云铮才想起后面跟了个人。 　　“这么快？”俞晶晶心头一喜。 第095章 　　制作营养剂的原材, 都是淘汰已久的烈性古药，现代医书上几乎绝迹。 　　老医书上或许是有, 但也只是模糊介绍药性, 不光没有具体使用方法, 产地也不清楚。 　　俞晶晶把学校图书馆翻了个底朝天, 也没找到需要的几样原材出处, 知道靠自己一个人很难弄到, 便把主意打到了云铮这儿。 　　这边出的营养剂，俞晶晶试尝过。 　　虽然味淡如水，但也品得出这里头共用了多少原材。 　　比起她手里现有的营养剂, 云铮给的那支，用到的原材数量几乎翻了倍, 有许多不必的东西也添加进去了。 　　俞晶晶不知道他手上的方子是怎么写的，估计一代代传下来, 总有添改，一股脑把觉得有用的东西都往里堆，搞成了个大杂烩。 　　东西给得多，并不代表效果就好, 更何况还稀释成那个鬼样子。 　　俞晶晶对这营养剂并不感兴趣, 只想打听出这些原材的出处, 顺藤摸瓜自己去寻。 　　近万尸族，就算是稀释过的营养剂，每日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没有稳定的原材来源，怎么维持得住？ 　　说想做这门生意, 寻来卖给云铮，他才提了几句自己收了几座山头正在尝试种植，虽是含糊带过，俞晶晶也知道他们不缺这东西。 　　但人工种植的古药，和天生天长年份高的，药性上差别极大，俞晶晶从岛上带出来的那些品质就很高，云铮也乐于回收。 　　原材的出处散布全国各地，知道哪里出得多，就在那里布线，派专人收集。 　　俞晶晶参与这份工作，其实也算是仁爱的下级员工，只是不按月领薪，换成多劳多得罢了。 　　“上京那边，有几个地方出产这些东西。找起来虽然费点劲，但只要品相好，价格一定不会亏待你。”云铮看了眼俞晶晶，“你最近，在吃上用了心吧？” 　　“什么？”俞晶晶疑惑抬头。 　　云铮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出奇不意伸手，在她稍长了些肉的面颊上戳了一把。 　　猛地退开半步，俞晶晶捂住脸，怒目而视。 　　“我早说过了，多吃点，对身体有好处。你看着，比上次精神多了。” 　　虽然衣服旧，身材还是蔑片儿一样，但原先尖尖的小脸丰盈了一些，血色也出来了。 　　“是，最近吃得多了。”俞晶晶犹豫点头。 　　“不光是吃得多，还有营养剂的功效。”云铮挑唇，“虽然只尝了一支，但你这么久都渴着，有了补养见效就快。” 　　“嗯。” 　　看他这副得意洋洋，把自己那支营养剂吹成神药的样子，俞晶晶垂下眸子，隐住情绪。 　　“如果能找到药材，换钱也可以，换营养剂，也行。看东西多少了。”云铮大方摆摆手，“不是正式员工，这份公司没法出，我私人补给你。” 　　“谢谢。” 　　有了原材，还要他那营养剂做什么？ 　　真拿去换的，才是傻子。 　　上电梯到了十九楼，俞晶晶跟着云铮走出，四周环视。 　　整层工作大厅闪亮气派，格子间里伏案工作的员工乌压压一片，敲键盘打电话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片忙乱。 　　“这是仁爱总部，由我分管。云家生意多，这一块只是分支，比海外产业差得远了。” 　　看俞晶晶东张西望，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云铮托着豆豆边走边走，“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个分支，却是核心生意，一天不转都不行。” 　　职员行色匆匆，见到云铮侧身低头行礼，他只作不见，带着俞晶晶一路进了办公室。 　　“先坐。” 　　“谢谢。” 　　接过云铮从冰箱里取出的冰饮，俞晶晶坐到窗边沙发上。 　　想着多探些关于原材的消息，心里才组织好语言，就发现云铮已经走到了房间另一角落，完全没有跟她闲谈的意思。 　　云铮对豆豆的兴趣比对她大得多。 　　笑眯眯带它去了窗边悬着的铁架旁歇息，又取了许多零嘴过来一一挑拣。 　　铁架上，有两只漂亮鹦鹉，毛丰眼亮，云铮一过来便振翅扬头，一副亲热模样。 　　这两只鸟看着和普通鸟类毫无不同，仔细辨别后，俞晶晶才看出它们也是尸鸟。 　　“换不换？” 　　发现俞晶晶一直盯着自己这两只鸟细瞧，云铮笑着转头，“二换一。” 　　俞晶晶赶紧摆摆手，“养不了。” 　　这两只尸鸟一看就是云铮精心养育的，放吃食和饮水的小碟，都是镶金细瓷，价值不菲。 　　豆豆尚且养不活，拿他这两只过来，纯属糟蹋。 　　云铮就是随口一说，知道俞晶晶肯定不会让，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两只尸鸟虽口不能言，但心思灵巧，只到云铮要把它们拱手让人，翎毛竖起，冲着俞晶晶厉声吵嚷。 　　“吵死了！” 　　豆豆正在享用肥美煎肝，被边上这两个蠢货弄糟了心情，恼火回头喝止。 　　两只尸鸟骤然失声，呆呆盯住豆豆，有若木雕一般。 　　豆豆也没料到它们会是这种反应，嘴里衔着东西，一时竟忘了下咽，对立当场。 　　云铮笑着肩头耸摇，拿手抵了唇，还止不住笑声外溢。 　　“它们听得懂，但开不了口。” 　　云铮伸手点点豆豆脑袋，“你不一样，你厉害。” 　　豆豆偏头，正想问问能开口是个什么厉害法，忽地记起俞晶晶提醒，又把嘴牢牢闭上了。 　　说多错多，事情起了头，往深了聊下去，有得麻烦。 　　自己吃过千万兵士喉管，才得来这一点进化能力，若是被云铮问出来，势必要挑出二人存活年月这档子事。 　　其中利害关系，俞晶晶已经再三说明过，豆豆还是惜命的，不为着她也得为自个儿着想。 　　“住处找好了没？没有的话，我帮你安排，就上回住的那间怎么样？还空着，住的话我就给安排。” 　　云铮逗了会儿豆豆，记起俞晶晶还在一边坐着，这才走过来。 　　“来得急，还没联系上这边的同学……”估摸着云铮是想送客，俞晶晶抓着书包起身。 　　“别联系了，就近住也方便。” 　　就算俞晶晶有住处，云铮也要想办法把人留下的，现在倒是正好。 　　打电话把安排了一下，就有人过来领路。 　　“坐车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晚上那边有工餐，你拿这个牌直接领就行。伙食不错，比你在外面买要强。” 　　云铮把人往外送，俞晶晶跟着走了两步，步子越迈越小。 　　豆豆还在碟里挑拣，啄自己喜欢的东西出来吃，根本没注意她要走了，头都不抬。 　　“豆豆。”她轻喊了一声。 　　豆豆抬起头，这才发现俞晶晶已经背着包站到了门口。 　　它扑扇翅膀，想要跟过来，可又拢不住风，最终还是没敢从架子上直接蹦下来。 　　“既然来了，就让它在我这儿呆两天。回宿舍也没吃的，反正离得近，想过来随时都能见得着。”云铮伸手指指窗外宿舍楼。 　　宿舍楼离这边步行十分钟的距离，说近确实也近，但就这样扔了豆豆离开，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俞晶晶的犹豫，云铮都看在眼里。 　　这只鸟确实合心，但他也没想要硬抢，如果俞晶晶不愿意把它留这儿，他也不会强留。 　　托了豆豆过来，云铮将它还给俞晶晶，“不放心，就带走吧。” 　　“没有不放心……” 　　只是从没分开过，有些放不了手罢了。 　　虽然做过心理准备，却也不代表她能干脆利落，把豆豆直接扔给这个人。 　　俞晶晶还在纠结，豆豆却偏着脑袋，一直盯住碟里那点吃食，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它这点小动作，云铮哪里看不出，笑着抚了抚它头顶，“回吧，想吃好的，明天再来。” 　　带着豆豆回了宿舍，稍做休息，便到了晚饭时间。 　　因为跟云铮说起过最近食量大增，身体上的一点变化，都是营养跟上得来的，餐牌就不得不用了。 　　去了员工餐厅，俞晶晶很快就发现了几个同族。 　　他们混在人堆里，气味轻微，谈笑推搡，看起来和人类毫无差别。 　　跟在其中一人身后，看他打了些什么，俞晶晶便也照样点了，满满端了一盘子菜坐回位置。 　　仁爱员工数量多，每个部门几百号人，走的走来的来，有生面孔出现也不为奇，没一个人往她这边多瞧一眼。 　　云铮没说假话，这里的员工餐，确实极为丰盛。 　　照着前一位打的菜，样样都是荤菜，堆在盘子里色泽鲜艳，喷香扑鼻。 　　只要不是素的，俞晶晶都还吃得进。 　　正在想明天拿了图谱，是直接照着去寻，还是在这边多留几天，让豆豆饱食几顿再走，就被身边拖动餐椅的声音打断。 　　俞晶晶选的位置比较偏，看着这边没什么人，才端着盘子绕远路过来的。 　　没想到有人也选了这儿，还走过来要跟她共一张桌子用，俞晶晶眉头微皱，将盘子挪远了些。 　　坐下那人看也没看她，将自己的餐盘放在桌上，又从随身包包里，取了袋东西出来。 　　俞晶晶还没看清那东西是什么，豆豆脑袋就拱了出来，探头往桌上够。 　　对面男人无视俞晶晶目光，拆了袋子里的肉泥挤到米饭边上，又取了桌上调味辣油往上淋。 　　暗红色的肉泥，透出股腥气，淋了辣油和醋之后，异味才勉强被盖住，不那么明显。 　　俞晶晶鼻子灵敏，被这味呛得别过头去，男人拿起勺子搅了肉泥拌饭，往嘴里满满塞了一大口。 　　“看什么？” 　　咽下后，发现对桌女孩一直盯着自己瞧，男人冷眼扫来，不客气质问。 　　“没什么。” 　　俞晶晶看清这人样貌，迅速低头，专心对付面前食物。 　　这个人，她见过。 第096章 　　她取过肉的那具无名尸, 是这人押车，带仁爱员工过来拿走的。 　　车经过时, 她闻见这人身上血气, 便认真瞧了一眼。 　　身形瘦削, 面色苍白, 捏着勺子的手, 跟枯柴一样, 那日他扶着车窗，伸出的手也是一样。 　　俞晶晶衔着筷尖，忍不住向那边偷瞄。 　　从这个角度, 能看到他眉头微微锁着，一下一下拿勺子刮着餐盘, 嘴唇张合，吃得认真。 　　二十五六的年纪, 头发有些长，流海掩了半边脸。 　　其实这个人五官还算不错，要不是瘦得这么厉害，也能当得起个帅字。 　　黑色薄袄微敞开, 搭着里面的白色潮Ｔ, 胸口垂着根中粗银链, 气质和餐厅里其他穿正装的员工格格不入。 　　不是看过他押车，现在又进了员工餐厅吃饭，光凭这身穿着打扮，根本看不出他会是仁爱的员工。 　　餐厅里其他几位尸族,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吃边聊。 　　只有他，单独一人，找了这么个偏的位置，跟她拼桌。 　　原以为他是看出了自己身份，特意过来的，待看到他只顾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吃的，连多看自己一眼都懒，俞晶晶就知道猜错了。 　　其他尸族吃的东西，都是餐厅做的员工餐，而他却是自己备了东西，除了米饭以外，多一点的菜都没打。 　　他吃的是什么，俞晶晶一闻就知道。 　　豆豆虽然被这血食引动了兴趣，但在云铮办公室已经吃得顶到喉咙，虽闻见香味，也只是拱动了两下，一按就回去了。 　　从气味上，能估出这应该是内脏打的肉泥，因为放的时间久了，有些不新鲜。 　　加醋和辣油，也是为了掩住这不好的味道。 　　因为其他人都没像他一样自己加料，俞晶晶猜这行为应该是个人举动，不算是主流。 　　云铮并不赞同直接食用血食，曾举过因为弃服营养剂回归生食而引发一系列不良反应的例子。 　　既然是公司员工，这些道理应该明白的，俞晶晶有点想不通这个，便一直偷摸观察。 　　“说过多少次了，要吃这个就拿回家吃。弄到餐厅来，是想恶心谁？” 　　一直坐在远处的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结束用餐，走到桌边，一脸恼火提醒。 　　“别以为你是云家人，我们就不敢动你！半路截留货品，这是违规行为！按公司条例得重罚。” 　　“云双城！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 　　看男人端起盘子，把最后一点肉泥拌饭往嘴里刮，连眼皮都不撩一下，说话男人恼了火，伸手猛推了他一把。 　　他出手又快又急，身边人没来得阻止，手便拍上了云双城肩头。 　　在俞晶晶看来，这人并没用多大力气，就是一时气急，随手一推而已。 　　可是云双城却没抗住这一掌，身子被推得一仰，盘餐咣当落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整个人没稳住，侧身摔倒。 　　倒地时，他手臂还在桌上狠狠磕了一下，那声音听得俞晶晶心都跟着一揪。 　　她对疼痛并不敏感，平时做力活，磕磕碰碰时有发生，就算划伤了，简单包扎一下，很快就会回复如初。 　　可是这些进化后，与人类更为接近的尸族，除了情感与人类相仿，触痛反应也是一模一样。 　　为了隐匿在社会中，这些微小的反应也力求真实，疼痛不会对身体造成大的伤害，但感觉却是实打实的。 　　云双城疼得起不来身，捂住被磕到的右臂，蜷缩在地板上，咬牙硬撑。 　　“装什么装……我又没用多大力气。” 　　推他的那个男人变了脸色，嘟囔着往旁边退。 　　“他本来就弱，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下手。一会儿讹上你，看怎么办。”边上人提醒。 　　“讹我？这事就算闹到云家，也是我占理！”男人一脸不服。 　　“就是点边脚料，已经跟上面报备过了，偶尔吃一点也不违规，争不过的。他不吃这个，光靠省下来那一支两支，怎么撑得下去？现在碰一碰就倒，要再饿狠了，吹口气都能飞。” 　　云双城的情况这几个人其实都知道，但就是看不惯他端着东西到这边来吃。 　　他弄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新鲜，却掩不住那股腥香气。 　　明知道吃生食对身体并没益处，但闻到这气味，尸族体内天生对血食的渴求却总也压不住。 　　他能吃，是跟上头报备过的，其他人营养剂都能够得着用，就没办法额外取点东西回来打牙祭。 　　自己不在乎生食对身体的影响，族里也不会放任内部子弟去做这样的事。 　　一群不能吃的，看他一个人吃得香，就算躲得再远，也总不服气。 　　“没事吧？” 　　有人伸手，想拉云双城起来，却被他一把拍开。 　　“死不了。”云双城闷闷出声。 　　“搭理他做什么，跟这种人说话，掉价。” 　　“走走，回了。” 　　推翻云双城的那个男人走在最后，回头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了，才安心出了门。 　　云双城坐回位置，捡起摔到地上的餐盘。 　　看到上面还沾着一些肉泥饭没吃净，重拿了只干净勺子，一点点刮完。 　　从那些人的态度，以及他的消极回应，能看出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明明是尸族一员，体质却弱成这样，旁人轻推一把，就整个倒头栽下，这样的同族，俞晶晶还是第一次见。 　　身为仁爱员工，每个月都是有福利发放的，云铮特别提过，俞晶晶记得。 　　就算他是最底层的员工，也能得到维持基本生存的营养剂，若是工作出色，还能超量获取，进一步提升体质推动进化。 　　他现这个样子，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足造成的，哪怕吃了这些内脏打成的肉泥，也弥补不了亏空。 　　俞晶晶本觉得自己一瓶营养剂要分四次用一个月，日子过得凄惨。 　　看到这个人，才知道有人比自己过得还苦。 　　起码她还有把子力气，刚才几个人要是找她动手，就算打不过，也能扛上好一会儿。 　　听他们说话，云家应该是知道这人情况的，做了些通融，但远远不够。 　　他还是云家人，在仁爱也只混成这样，要是自己答应了安排，真进来工作，指着上面发的那点东西，怕不是更惨。 　　俞晶晶转着心思，眼睛一直盯着云双城没往回收。 　　吃完盘里那点东西，他咣地扔到桌上，挑眉望来，“看够了吗？” 　　俞晶晶没被他吓着，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指指嘴角。 　　云双城皱眉接过，胡乱在嘴边抹了一下。 　　看到纸上黑红色的酱汁，他团起来扔到垃圾桶里，“谢了。” 　　“营养剂要不是够，不能向上面多申请一点吗？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云双城打量俞晶晶两眼，目中多了分了然。 　　“你是哪家的？” 　　坐过来的时候，只知道这边有个人，是同族还是人类，他没关心过。 　　看到她比一般人更显苍白的脸色，还有瘦伶伶的身子，云双城的语气又温和了些。 　　“你的情况，看起来也不妙。” 　　俞晶晶笑了笑，“嗯，彼此彼此。” 　　家族中，有身处高位的，就有处于底层的。 　　不过地位再低，尸族该有的供给还是会给足，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沦落到像云双城这样，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地步。 　　特别是女性族人，因为有繁育的职责，更是有优待。 　　像俞晶晶这样，明显吃不饱，又不像是拥有什么能力的，确实是少见。 　　知道俞晶晶是刚从山里出来的，云双城点了点头，“难怪。” 　　“每天做这么多活，还拿不到足够的食物，这边看来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好。”俞晶晶又找了一句，“还不如山里。” 　　“我情况特殊一点，一般人过得都还行。你是女人，吃饭是不愁的，在这边养半年，就好了。” 　　“女人就不愁吃饭了吗？不用做活？”俞晶晶疑惑地问。 　　“活当然要做的，但轻省。呆久了，这些事你都会知道的。” 　　云双城并不是喜欢闲谈的人，看着俞晶晶一脸懵懂，刚过来什么都不知道，才多说了两句。 　　她点点头，没再问新的问题，云双城收拾桌上东西站了起来，“我走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都是云家人，以后有什么不懂，我再问你。” 　　云双城犹豫一下，报了个号码，俞晶晶赶紧记了。 　　回到宿舍，豆豆又饿了，闹腾着要俞晶晶找云铮送吃的过来。 　　这个要求俞晶晶当然不会答应，只说明天由它，便关灯上了床。 　　第二天一早，云铮就过来敲门。 　　豆豆蹦到他手上时，激动得不行，接了递来的吃食，乐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图谱晚上才出，白天闲着没事，不如一块过去，正好也帮我看着一点儿，免得忙起来顾不到它。”云铮把豆豆托到肩上，对俞晶晶做出邀约。 　　“慈善餐会？” 　　“是，场面挺大的。我要招呼客人，它这个样子，不太好露面，只能委屈在后面小餐厅呆着了。” 　　云铮也不是嫌豆豆丑，只是它这羽毛零落，干皮枯骨的样子，对人类来说有些太过惊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是要避着一点。 　　俞晶晶知道云铮的考量，她平时也是把豆豆锁盒子里，不轻易示人的。 　　“不方便的话，就别带它过去了。” 　　“那怎么能行，我都答应要带它过去的，那边食物品种多，味道也做得好。小餐厅都是特供，肯定合它胃口。” 　　听到云铮说了几道菜，豆豆激动得在肩上蹦来跳去，恨不得立刻就过去尝尝。 　　“好吧。”俞晶晶点了头。 　　云铮说得也没错，闲着也是闲着，去餐会看看，还能近距离观察一下其他同族日常，不亏。 　　出了宿舍楼，云铮将俞晶晶从头扫到脚，摸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秘书。 　　“身材？” 　　云铮看了看坐到后座的俞晶晶。 　　上面宽松旧棉衣，下面夹棉黑布裤子，将整个人包裹得有些臃肿，只有从露出来的净白小脸和纤细手腕上，才能看得出她有多瘦小。 　　“反正挺瘦，小码差不多？不行你调监控吧。昨天下午两点左右，我带上十九楼那位。中午餐会前拿过来就行，直接送到地方。” 　　俞晶晶抱着豆豆，正向车外打量，听到门砰地一响，才坐正身子。 　　“得提前过去，那边还有事等着我安排。你去了就先到休息间等，饿了就先吃点这个顶顶。”云铮扔了几盒东西到后座，油门一踩将车开出。 第097章 　　今天的慈善餐会, 已经是举办的第二场了。 　　半个月前第一场规模比今天要小些，因为势头造得大, 一些未被邀请到的社会名流得知后, 纷纷致电求加开一场。 　　人比上回多一倍, 场子自然就要增大, 不管是餐点还是工作人员数量, 都要重新安排。 　　餐会只是引子, 正头戏是为仁爱慈善基金会进行的捐赠。 　　每个到场人士都会慷慨解囊，为这份慈善事业尽一份心力，除了顶级富商, 一些官员政要也在邀请之列。 　　这样的慈善餐会，仁爱牵头举办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因这项基金受益的贫苦患者, 数以千万计，影响力已经扩大到全国乃至海外各地。 　　不论捐赠多少钱款, 都能将公司名头挂到同年慈善基金滚动栏里，让所有关注仁爱公司或与其签约的民众都能看到。 　　这样大的广告效用，有点头脑的人都懂得算，餐会人数一加再加, 按估算场子已经快要容纳不下, 才开始关闭申请通道。 　　俞晶晶跟着云铮到了餐会现场, 确实有点被这规模震到了。 　　千余平的大厅，绕着中间演讲台摆满了餐桌，鲜花装饰每个角落都有，墙线都被挡得严严实实, 步入此间，仿佛踏入花海一般。 　　云铮一到场，就被分管各处的工作主管围了起来，每个人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报备，搞得他焦头烂额。 　　本说是带她去休息室再出来工作的，但是看这阵势，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俞晶晶只能抱着书包，坐到过道长椅上等。 　　云铮给的零嘴，都装进了包里，豆豆泡在里头，东一嘴西一嘴吃得不亦乐乎。 　　按云铮的说法，这些东西俞晶晶也是能吃的，过过嘴瘾没问题。 　　但俞晶晶对这些炒咸干指节，糖渍眼珠子半点兴趣都没有，一骨脑全给豆豆了。 　　时间虽早，但提前过来的人也不少。 　　除了云铮以外，还有几个云家的人站在门口迎客，每到一位就被带到专门的休息间候场。 　　盯着门口那几位同族看了好一会儿，俞晶晶终于瞧见了一张熟面孔。 　　“怎么是你？” 　　莫桑穿着一套紧身礼服裙，拎着只钻饰小包走到俞晶晶面前，一脸疑惑地问。 　　“云铮带我来的。”俞晶晶转头看向被工作人员包围得严实的云铮。 　　莫桑跟着看了一眼，撇嘴轻嗤。 　　“切，他还真是挺胆儿肥的，什么人都敢往这儿带。本来说好是跟我做搭子的，现在可好了，有你在，这不就是叫我乖乖让位的意思吗？” 　　话虽这么说着，莫桑面上却没半点恼意，反而一脸释然。 　　“我只是帮着看鸟，不出席餐会。”俞晶晶拍了拍包。 　　莫桑扫了一眼，大约从包缝里瞧见个杂毛脑袋，忍不住烦躁。 　　“什么看鸟？来就来了，还怕没你一个位置吗？他不让你出来，你就真躲着啊？知道什么叫争取吗？” 　　俞晶晶听不懂莫桑这话什么意思，不解地望着她。 　　争取什么？争取出来吃东西？ 　　“衣服呢？他也没给你准备？你就穿这个出场？” 　　不等俞晶晶开口，莫桑一把揪着她衣袖拉起来，“走走，我给你找套衣服去。” 　　“是去休息室吗？” 　　衣服什么的俞晶晶不需要，休息室在哪还是想知道的。 　　“是，不然在这儿干坐着吗？一会儿还要摆餐具上菜什么，你在这儿也坐不住。” 　　莫桑一边拉着俞晶晶往里走，一边谨慎回头盯住云铮。 　　见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把人带走了，面上得色浮现，越走越快。 　　还没到休息室，接了云铮指示的王秘书就抱着盒子找过来了。 　　“俞小姐是吗？这是云先生让我送来的。” 　　看了数十遍监控，王秘书第一眼瞧见俞晶晶，就把她认出来了，抹着汗快步上前，把盒子递了过去。 　　“礼服？”俞晶晶还没动作，莫桑眉头一扬，劈手截住。 　　王秘书这才看到莫桑跟俞晶晶站在一块，表情瞬间僵住。 　　云铮跟莫桑是云莫两家正在促成的关系，两个人看着都没什么那方面的意思，但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还是得看家族安排。 　　虽然不知道这个位俞小姐跟云铮是什么关系，但能劳动他亲自找人挑礼服，想也不会太普通。 　　莫桑经常来办公室堵人，拍云铮跟女职员照片拿把柄的事，王秘书件件清楚。 　　那些事都还好解释，只说是工作关系就行，可今天这个，却是不好说了。 　　想到自己挑那些东西，王秘书盯着盒子，打主意要趁莫桑不注意抢回来。 　　可莫桑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摆摆手说：“衣服拿来就走吧，这儿没你事了。” 　　“这是……这是给俞小姐的……”王秘书伸手，还想把东西拽过来，又被莫桑一巴掌拍开。 　　“嘁，你以为我贪她东西啊？”莫桑把盒子往俞晶晶怀里一塞，“走，带你换去。” 　　看俞晶晶跟着莫桑走了，王秘书赶紧往外冲，想找云铮提前报备一下，看这事情怎么处理。 　　云铮接了电话，出去接人了，王秘书转了几圈没找到，电话拔了也一直占线，急得一头的汗。 　　“还说不是……” 　　所谓休息室，就是楼上开的酒店套房，盒子整个被打开，衣服取出铺在大床上，莫桑拎起角落里那套蕾丝内衣，笑得不怀好意思。 　　可让她捉住了。 　　以前那些照片，不疼不痒地，根本不能彻底击垮两家联姻的想法。 　　现在可不一样，云铮是真有人了，还是这么重视的一位。 　　今天要是出去露了脸，坐实了关系，莫家被当场扇这么个耳光，应该是不会再逼她了吧？ 　　“这是什么？”俞晶晶凑过来，好奇地看着莫桑手里的网状布条。 　　“内衣。订制礼服的搭头，配套买的。”莫桑举起来在俞晶晶身上比划了一眼，摇头叹气，“干巴巴地，穿上也不会好看。” 　　“给我的？”俞晶晶皱眉。 　　内衣她有，纯棉布的，贴身又舒服。 　　身上这件，还是以前豪叔出门帮她买的一打，这么多年换洗下来，起了毛边都没舍得扔。 　　莫桑手上这套网布的，又小又薄，不说是内衣，根本猜不出来还能有这功用。 　　在俞晶晶看来，当抹布都嫌料不够。 　　“穿吗？” 　　俞晶晶摇头，“不穿。” 　　莫桑也没兴趣管云铮这些私事，俞晶晶说不穿，就把东西扔一边去了。 　　“衣服总得试吧？正好，这有条腰带，要是大了，系一系还能看。” 　　这套礼服裙样式也就一般，一看就是临时买来的成品，取个中规中矩不出错算完。 　　样式虽差点，料子却是上等，拿在手里抖一抖，一圈圈光泽荡漾开来，美不胜收。 　　“我只过来看鸟的，不出席餐会，用不着穿这种衣服。”俞晶晶拒绝。 　　“既然买来了，就是让你穿的。去，换上吧。” 　　莫桑把衣服往俞晶晶怀里推，“先穿着，不出去也行，我看看好不好。” 　　俞晶晶推挡不过，只能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拎着书包进了里间。 　　莫桑在外面等了两分钟，就看人出来了。 　　看到俞晶晶穿着礼服裙的样子，莫桑怔了怔，走过去帮着拉了一下腰带，顺手摸了把细腰，“挺好的。” 　　本还笑云铮眼瞎，找这么个土拉八几的，身材干柴没看头，也就是一张脸勉强瞧得过去。 　　现在看着，却是她眼瘸了。 　　剥了一身土掉渣的袄子，穿上礼服裙，这个女孩就像是脱胎换了骨一样，清丽非凡。 　　肩膀虽瘦削，却也不失圆润，两条手臂线条流畅均匀，嫰白手指拎着裙摆，从上到下都无可挑剔。 　　看着干柴，只是因为骨架小，衣服又宽大的缘故。 　　事实上，该有肉的地方她也有，斜肩领穿到腋下，雪白胸口起伏的那处玲珑可爱，就是莫桑看了，也觉得形状生得极好。 　　再不用说盈盈一握的小腰，还有那骨肉均匀的一双长腿了。 　　以俞晶晶的身高，这腿长还是有点逆天，一路顺着往下看，发现她脚上还踩着那双旧棉鞋，莫桑忍不住叹气。 　　“你这是怎么搭的？鞋呢？” 　　王秘书办事也是毛躁，内衣都搭好了，偏偏鞋也不拿一双过来。 　　“穿多大码？35？你等着。”莫桑转头就往外走。 　　俞晶晶跟了两步，看到门被带上，便停了下来。 　　她本就不是来参加餐会的，有鞋没鞋毫无区别，带着豆豆就在这间套房等着，吃的书包里也有，根本就不用出门。 　　莫桑说是一会儿就回来，也不知道出去碰着什么事了，好半天都没回转。 　　本以为这间套房是单独给她开的，没想到坐了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领人过来。 　　套间客厅极大，沙发围满一圈，看样子是早准备好同时给几位客人休息用的。 　　几位太太进来，看到房里已经有人在，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可是转脸一瞧，发现是个小姑娘，还从没见过，就都歇了心思，三三两两聚到一块聊起八卦来。 　　俞晶晶一个人坐在边上，偶尔听上几句，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便没多关注。 　　又过了一会儿，新进来一位太太，这个她倒认识。 　　宋太太一来，就被一圈人围住了，拉着她讲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坐下。 　　“哟，你怎么在这儿？” 　　刚坐定，转头看到俞晶晶居然也在这间房里，宋太太倒吓了一跳。 　　“你也来参加餐会的？谁带你过来的？” 　　“一个朋友。” 　　俞晶晶被宋太太拉到这边沙发上坐着，其他几位太太看到宋太太待她这亲热劲，都有些不解。 　　仔细回想，觉得这个女孩确实不认识，就有人过来打听。 　　“这位就是俞大夫，我说过的那位美容师，能施针的那位！”宋太太拔高嗓门，让旁边几个听清楚。 　　“俞大夫？是她啊？这么年轻？” 　　“说是能施针，我还以为个老头呢。” 　　几位太太盯着俞晶晶，从头看到脚，满脸不信。 　　“不是都问我最近皮肤怎么养这么好吗？全是俞大夫的功劳，她的针法可是……” 　　宋太太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俞晶晶轻轻拉了自己一把。 　　“有点事，我想跟您说一下。”俞晶晶小声说道。 　　“哦，好好，咱们进去说。” 　　外面这些太太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宋太太却把她们都扔下，单独带了俞晶晶进房间密谈。 　　看到她这个举动，原先的一点不信，又慢慢淡去了。 　　若不是这位小俞大夫真有两把刷子，宋太太至于这么捧着吗？ 　　“不能说？” 　　“嗯。”俞晶晶点头，“我这个针法，确实是从莫家学到的，但私下行针，又不是莫家人，说起来……” 　　“我懂！” 　　宋太太肯定点头，不用俞晶晶再多做解释。 　　“针的事，不用担心，顶不顶这个莫家针的名头不要紧，只要有效，她们就会用！信我！” 　　宋太太拉着俞晶晶往外走，“这可是笔大生意，成了你得谢我。” 第098章 　　宋太太皮肤上的变化,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到。 　　开始问，她含含糊糊只说换了家美容院, 做了什么手法又用了什么新产品, 具体在哪里做, 怎么做, 却是一个字都不提。 　　知道她藏私, 却也没办法硬从她嘴里撬出东西, 只能时不时追问几句，盼着能透出点口风出来，自己也能试试这效果出奇的技术。 　　也不知是问得多, 还是宋太太自己想通了，前段时间才透了真话, 说是找高人在脸上用了针，才能做到如此紧致嫩滑。 　　美容线雕针好几位都做过, 不光疼痛难忍，还会引发表情僵硬，刚用时看着还行，过两个月吸收掉就又回复原状了。 　　知道宋太太也是用了这手段, 大家都有些失望。 　　说起线雕针, 宋太太嗤之以鼻, 不仅让人上手摸脸，还贴近了给人瞧。 　　远看只觉得光滑细腻，近前却发现连毛孔都缩得几乎不见，眼角鱼尾纹和以前深重法令纹也没了痕迹。 　　不仅瞧着好, 上手也格外软弹，跟十几二十的小姑娘一样的水嫩。 　　几位太太既然不信，宋太太也不愿多费口舌，给人看了效果，就没再接着提这事。 　　可她不提，几位太太哪忍得住。 　　如果自己的皮肤也能养成宋太太这样，别说是线雕针了，就是拿刀把层老皮生刮下来，贴张新的上去都忍得住疼。 　　吊了几天胃口，看她们穷追不舍，诚意十足，宋太太才答应牵线搭桥，把人介绍过来。 　　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慈善餐会主持的工作，宋太太海市上京两地跑，就把这事一直搁下了。 　　刚刚宋太太一进来，几位太太把人围住，就是记挂着这个。 　　谁知道口还没开，宋太太居然说能行针的大夫就是一直坐在边上那个姑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也是有点懵。 　　看她们俩个进去说话，几位太太外头低声议论，最终推了位胆子比较大的陈太出来。 　　陈太年近五十，因为生得肥胖，面上皮肉松驰，颈间更是层层叠叠。 　　一般来说，胖人皮肤总要比瘦人强，必竟下面肉脂撑着，不会显得苦气。 　　但陈太年少时跟着先生吃过苦，眉间竖纹似刀刻，皮肤上暗斑遍布，一张脸团团胖胖，更是把这些缺点都摆到台面上来了。 　　比起其他几位太太，陈太对宋太太说过的这个美容针更为看重。 　　就算对这个年轻面嫩的小大夫没什么信心，她也愿意亲身尝试一下。 　　看宋太太带了人从屋中出来，大家赶紧摆出笑容，目光在俞晶晶身上来回打转，各怀心思。 　　这些人的顾忌，宋太太哪里看不出来。 　　见陈太上前，说是要试试针，她摆摆手，“知道你们信不过俞大夫，今天这针我来用，正好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针包俞晶晶一直是随身带着的，每支针都沾过药水，就是为了防着宋太太召唤，给自己带生意用。 　　取出长针，俞晶晶坐到宋太太身侧，提针轻扎入面，贴着皮肤底层穿插两下，提手拔了出来。 　　从进针到出针，三秒都不到，大家正要瞪大眼细瞧，事就已经完了。 　　“按一按吧。”俞晶晶取出备好的干棉球递过去。 　　宋太太接了，举起化妆镜看了一眼，“血都没出，就不用按了，免得把妆蹭花。” 　　几位太太赶紧围过去，发现进针处居然真的连血珠都没冒一颗，都啧啧称奇。 　　“我这个人，老怕疼了，俞大夫的针用得轻，还没试出疼就收了。你们看着呢，我眉毛皱过一下没？”宋太太得意挑眉。 　　先开始是有些疼的，提过一回后，俞晶晶就仔细注意了手法，只要做得快，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宋太太本就对这美容针的效果格外满意，俞晶晶又能顺着她的心思做出调整，念着这份好，才不遗余力地帮她介绍生意。 　　“这就完了？”陈太太看俞晶晶收了针，把包拢了放回，一脸茫然。 　　“你以为要扎多少针？”宋太太嫌她没见识，“这可不是线雕针，左边右边一条条地排过去，拉来扯去看着就疼。” 　　“一个月扎一针就行？”有人问。 　　“三个月一针也是可以的。”俞晶晶解释，“一个月一针能把状态保持到最好，一般来说建议以这个周期用针。” 　　“来来，给我试一针！” 　　“我先来。” 　　宋太太已经亲身验给大家看了，原有的那点担心早烟消云散，几个太太你挤我我挤你，都想第一个试试。 　　争来挤去，还是陈太抢先。 　　跟宋太太的流程一样，直接以针入面，几秒钟就解决问题。 　　问她什么感觉，陈太面有疑惑地转头，“扎完了？” 　　“ 该我了。” 　　早等在一边的胡太将她拉起，一屁股坐到位置上，“我不怕疼，针多停一会儿，要的是效果！ 　　顾客既然有要求，俞晶晶当然不会拒绝。 　　银针细长，就算在皮下多停几秒，痛感也比线雕针弱的多。 　　有了胡太这个例子，其余几位太太也要求多停针，倒让陈太觉得亏了，硬是又重补了一针才完事儿。 　　价是宋太太提的，俞晶晶给了收款二维码，四位太太一人五万，共收了20万进账。 　　余晶晶面容镇定，拿了这么多钱，眉毛都不抬一下，更让人觉得她这外活没少做，越发安心。 　　刚试完第一针，就有人想约下回。 　　宋太太拦着没让，说是余晶晶档期排的满，等回去看过日程才能再约。 　　这几天，就先看看效果，好是不好，自己评判。 　　这样压一压，倒把大家胃口吊起来了。 　　看过宋太太这张脸，大家还有什么不信，恨不得提前把钱付了，定下档期。 　　正闹成一团，工作人员来通知入场。 　　餐会是今天的头等大事，针下还能再约，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太太们立刻四散而坐，翻出手包仔细补妆，抹了粉又涂唇，仔细检查有无遗漏。 　　宋太太这边最省事，皮肤好气色好，拿粉扑随便按按就比一圈人都要亮眼。 　　二号餐会是她做的主持，这次本来还请她上台，宋太太却推了。 　　那次稿子是精心备的，总不好一份讲两回。 　　在台下端着酒杯随便转转，轻省不说，还能拉拉人脉，多认识些事业上的朋友。 　　几位太太做好了准备，三三两两走了。 　　宋太太见俞晶晶没等来朋友，便要带她一块出去。 　　正要拒绝，莫桑派来的工作人员把鞋送来了。 　　“你朋友眼光不错，这鞋跟衣服很搭。” 　　宋太太帮着开了鞋盒，取出里面那双银色高跟鞋递给俞晶晶，“赶紧穿上，趁还没开场，咱们早点出去，再拉几笔生意。” 　　今天餐会来的人多，俞晶晶又在现场，不趁这个机会出去露露脸，下次再想凑这么齐就难了。 　　听她提了一串对美容针有兴趣的人名，这些人也都在今天餐会上，俞晶晶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利落把鞋穿上了。 　　莫桑想得很周到，不光送了鞋，盒子里还附了只嵌了亮钻的浅粉色手包，样子简单，握在手上是个极好的装饰物。 　　俞晶晶颈上腕上都没饰物，拎上这只亮钻包，十指纤纤，倒是颇为吸睛。 　　宋太太急着出门，俞晶晶没耽搁太久，去了趟洗手间把豆豆安置了，便跟着去了餐会大厅。 　　厅里已是人头济济，到场宾客或坐或站，三五成群聊得热络。 　　宋太太的位置离演讲台不远，桌边已坐满了人，见她过来，都笑着起身相迎。 　　“这位是……” 　　看到宋太太身边站了个漂亮的小姑娘，便有人主动打听。 　　“这是俞大夫。” 　　宋太太简单介绍了几句，大家立刻就明白了俞晶晶的身份。 　　宋太太的专职美容医师，名牌大学毕业，使得一手好针法，效果拔群。 　　有几位太太本就在打听这个，见她居然把人带来了，都热络地凑上前，拉着问个不停。 　　俞晶晶并不懂这些太太提的美容经，各种各样的面部问题，到她这里，都是一针解决。 　　宋太太知道俞晶晶嘴拙，只会做不会说，见问到什么她都只说用针，便主动把话题揽过来解围。 　　“不同的问题就用不同的针，具体怎么用，说是说不出来的，试了才知道。” 　　“我这皮肤，还有假？” 　　“这是四针的效果，一个月一次，美容院几万块扔扔就没了，还只能顶一时用。这是治疗，那是心理安慰，肯定不同……” 　　俞晶晶站在边上，听宋太太舌头灿莲花，真有些自愧不如。 　　到底是生意场上混出来的，家里那么大的产业，天上可掉不下来。 　　宋太太以一挡十，聊得眉飞色舞，做为主角的俞晶晶被挡到一边，闲得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肩头被人一拍，俞晶晶回头，看到是莫桑，正想谢她送来的鞋包，却被站在她身边的云铮打断。 　　“豆豆呢？” 　　“什么豆？”莫桑疑惑抬头。 　　“在里边儿。” 　　俞晶晶将手包拧开一条缝隙，递到云铮面前。 　　看到豆豆缩在里面，衔着颗眼珠子嚼得香，云铮笑意满满，“这样带着也行，只要它不觉得憋。” 　　莫桑挽着云铮胳膊探头，看到包里那只秃毛尸鸟，嘴撇到了耳根下。 　　云铮这个爱鸟的性子，打小就没变过。 　　带着内定未婚妻撞见小三，第一反应居然是问鸟，也是够新鲜的！ 　　“我在主宾席给你安排了位置，比这儿好。” 　　看他们两个居然无视自己，开始凑一块逗起鸟来，莫桑恼火松开云铮胳膊，拉了俞晶晶就走。 　　主宾席的位置可不好弄，她费了好劲才把俞晶晶的名字插进去，要是不坐过去，今天这台戏可没法唱了。 第099章 　　莫桑力气不小, 俞晶晶被她拽住，踉踉跄跄拖出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为补救莫桑的鲁莽, 云铮从背后托了俞晶晶一把, 帮她站稳。 　　礼服裙面料紧贴背心, 托扶时指尖触到她单薄脊背, 云铮眉心微皱。 　　这个女孩, 比看起来要纤瘦得多。 　　托起时, 轻飘飘地没什么重量，难怪随便拉一把就会歪倒。 　　光是吃普通食物，对她来说还是不够。 　　只有按时按量服食营养剂, 才有可能改善身体状况。 　　“你怎么这么弱？” 　　莫桑也没料到俞晶晶居然一拉就倒，赶紧松了手。 　　“她连一级进化都没有, 哪经得住你的力道。”云铮站到二人中间，把莫桑隔远了些。 　　“不是吧？”莫桑瞪大了眼睛。 　　俞晶晶被她盯得有些发窘, 不自在地偏了偏身子。 　　和人类一起，她算是强的，但和尸族一比，她好像真是弱到没边了…… 　　莫桑一脸稀奇, “你是怎么看上的？就这么不挑？”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铮冷嗤一声, 懒得跟莫桑多做解释。 　　但凡跟异性走得近些, 莫桑总要乱猜一通，恨不得立刻往他脑袋上扣个黑锅，自己早早抽身。 　　虽然云铮也不想跟她搭上这条关系，却也不能明着反抗族里的意思。 　　他消极对待, 莫桑倒是一直在抗争，只不过劲全使到他身上，不肯担一点责任。 　　想到莫桑刚刚说的那句话，云铮斜睨她一眼，“主宾席？你安排的？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既然是你带来的朋友，当然要坐主宾席了，这是基本礼貌吧？”莫桑笑笑，“怎么？想金屋藏娇不成？” 　　云铮冷冷一笑，对俞晶晶扬扬下巴，“走。” 　　云铮大步向前，俞晶晶赶紧跟上。 　　比起莫桑，还是跟着云铮更有安全感。 　　莫桑追了几步，看云铮把人往主宾席那边带，一副坦荡模样，忍不住垮了一张脸。 　　主宾席有四张，云家莫家都有人到场，虽然都不是坐高位的，但在族里也有一定话事权，能前来出席慈善餐会，也算是给云铮负责的仁爱撑足了场子。 　　两桌正位早被几族代表坐满，另两桌都是邀请的重要宾客，莫桑费了力气弄到的，就是最右那桌的位置。 　　云铮带人过来，已经落座的几位宾客都起身微笑示意。 　　寒暄两句后，云铮转头回望，等莫桑跟来。 　　“她是这个位置。”莫桑没好气地指指自己席位边的空位。 　　俞晶晶远远看到宋太太一脸惊讶地冲自己招手，也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在这里坐下，不再过去了。 　　“坐吧。” 　　云铮拖了椅子，等俞晶晶坐下后，也跟着坐到了边上。 　　这桌的宾客不是商界要员就是各行业出彩的人物，并不太了解云铮跟莫桑的关系。 　　见他带俞晶晶坐下，便以为他们是一对。 　　等到莫桑紧贴着云铮坐下，还宣示主权般紧揽住了他的胳膊，这才发现事情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 　　虽知道这情况有点不对，但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会轻易表露声色，依旧笑意盈盈，谈天论地。 　　该招呼的客人已经招呼过了，餐会开始自有专人主持，云铮需要做的只是在慈善捐赠仪式开始前上台说几句感谢，传达一下仁爱精神就可以了。 　　他的席位本不在这边，之所以留下，只是防着莫桑私底下搞小动作，传些不利于自己的流言而已。 　　“松开些，我又不跑。” 　　想伸手端水，却被莫桑牢牢捆住手臂，云铮不耐烦地拍了她一把。 　　手背被打得啪地一响，莫桑咬牙，“二叔在往这边看，你不能配合一点吗？” 　　云铮偏头，见莫家二叔正望着这边，端了酒杯遥敬，便也举酒迎了迎。 　　莫桑笑眯眯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后，看二叔转头跟旁人说话，这才把手从云铮胳膊上收回。 　　“这么装样儿，要装到什么时候？不愿意就早些说清楚，成天缠着我，不是嫌烦吗？”云铮靠上椅背，不紧不慢地说。 　　“你不是也不愿意吗？你跟云家说了，我就跟莫家说。” 　　“想得挺美。” 　　看莫桑挑眉瞪眼，云铮笑笑，“就这么耗着也行，反正我有闲，能陪你玩段时间。” 　　“你有闲？我看你是从没来闲过。跟公司职员那些事就算了，今天这个你可赖不掉。” 　　顺着莫桑眼神，云铮看向俞晶晶。 　　她低着头，正拿手钩着手袋里小盒，把里面东西弄出来喂豆豆。 　　手袋不大，有豆豆挤里面，还塞了不少吃的，塞得鼓鼓囊囊地。 　　俞晶晶伸了两只纤白手指，灵巧挑拔，一脸地认真。 　　“我来。” 　　云铮拿过手袋，把豆豆从里面拎出来，抓了一把零嘴托在掌心，递过去喂它。 　　这些都是在桌子底下做的，没人能瞧得见。 　　豆豆早挤得难受，出来透气格外高兴，在云铮手上蹦跶来蹦跶去，差点没乐得嚎几嗓子。 　　“别闹。” 　　俞晶晶看它被宠得得意忘型，沉着脸照着豆豆脑袋顶心敲了两下，以示警告。 　　“轻点，它可经不起这个。”云铮被豆豆急躲的样子逗笑，赶紧帮着挡开。 　　俞晶晶严肃提醒，“不能惯着它，得寸进尺！” 　　“怎么会。啧，别打。” 　　莫桑坐一边看着，越看心气越顺。 　　还说没事，这看着哪像没事的！ 　　看着是在逗鸟，不知道还以为夫妇两个教育孩子呢。 　　说是教育，俞晶晶也没多大力，一个伸手一个拦，还闹得挺有劲的。 　　最终是云铮败了，俞晶晶收了手袋，使劲把豆豆往里按，咔嚓合上袋口，眼不见为净。 　　“要是真喜欢，给人家一个名份不好么？跟我这么挂着，她看了也不舒服，对吧。”莫桑喜滋滋地说。 　　“没你想的那回事。”云铮扫了眼桌上名牌，看到其中一个名字，饶有兴味地摸摸下巴，“你这么急，是想催我让位吧？” 　　“什么意思？” 　　“那位，不是你请来的吗？一共三个主宾席邀请名额，你就让了那边一个，还说没私心？” 　　莫桑请的这位，向来跟仁爱没什么牵扯，以前的慈善餐会也从没出席过。 　　莫家跟那边还有工作上的往来，云家这边，明面上却是半点干系也没有，只云铮私下有点生意挂钩。 　　之所以知道莫桑这点私心，是因为云铮也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就跟她在自己身边上插人一样，算是礼尚往来了。 　　莫桑被云铮一语戳中心事，脸瞬时胀得通红，“他是爷爷让我请来的客人，又不是我自己要请的。” 　　“哦？你的意思，是说莫家太爷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云铮皱眉，“这样说来，莫家是想脚踩两只船了？” 　　“没有，怎么可能呢！”莫桑赶紧否认。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特意请人过来？今天的慈善餐会，跟这家可搭不上边。” 　　云铮似笑非笑，一脸了然的模样，看得莫桑心头狂跳。 　　“你……你查我？”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就没查过我吗？我坦坦荡荡不怕你来查，这么久了，你查到过什么？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而你这边，一查一个准。”云铮拈了张纸巾到手，轻搓成团，嗖地一下弹到那个名牌上。 　　名牌晃了两下，轻飘飘倒在桌上，因为动静小，没引起旁人注意。 　　俞晶晶正捧了茶饮喝，听到声音警觉抬头，发现是对面名牌倒了，便收了目光。 　　“是，我是喜欢他，那又怎么样？你可以今天换这个明天换那个，我就不能了？”莫桑恼羞成怒，索性敞开了说。 　　“谁说不行，随你意。”云铮负手，“要断关系，你自己跟家里说去，别把锅扣我头上。” 　　“行！说就说！” 　　莫桑答应得这么爽快，倒让云铮颇觉意外。 　　依她的性子，一定是要死缠到底，不把脏水糊他一头不会罢休。 　　今天捉住了俞晶晶这个把柄，正是揪准了不松的时候，结果他才点了两句，就把她激得要跟家里摊牌。 　　扫了眼倒下的那个名牌，云铮对这个能左右莫桑意志的男人，多了些钦佩。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魅力，能把这么个鬼灵精收得服服贴贴。 　　“你们到哪一步了？确定关系了吗？向家里坦白，能走下去？” 　　云铮并不是喜欢八卦的人，却对这件事忍不了好奇。 　　“没有……”莫桑搓着桌布，轻轻摇头，“只是见了两面，还没定呢。” 　　“怎么见的？普通见面，还是约会？” 　　“相亲。” 　　云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相亲？莫家太爷安排的？” 　　“不是，是我妈。” 　　“秦伯母？”云铮面色微冷，“我知道她对云莫联姻不看好，但两家正在促成这件事，她却私底下安排你和外人相亲，这种行为……” 　　“是我求她帮我安排，不是她愿意的。”莫桑赶紧否认，“她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事情安排得很隐秘，没有人知道的。” 　　“最好是这样。我不在乎你们私底下的小动作，不代表云家不在乎，如果这事被翻出来，就是莫家没理，到时候逼着你我履行约定，可管不了你愿不愿意了。” 　　“我知道的。” 　　看莫桑认错态度良好，云铮便没在这种小事上过多纠结。 　　别说相亲了，就算是莫桑找十个八个男人睡到一起，跟他也没半分关系。 　　“他这个身份，想要让莫家同意，可有得麻烦。你既然决定了，就得做好心理准备。” 　　莫桑把心底事吐了出来，明显轻松不少，看她一脸美滋滋，云铮好意提醒。 　　“嗯。”莫桑面上笑容淡了些，“他是人族，我是尸族，天生就有壁垒，想在一起，当然会有难处。不过，肯定能找到办法的！” 　　“人族和尸族并不是没有联姻的例子，只是获取后代要艰难一些。如果他的体质能过得了关，母体也强悍，阻碍就会少很多。”云铮提点。 　　“体质关绝对能过！他从小就用古药浴体，血脉都和一般人不一样，你看过就知道，他跟我最合了！” 　　云铮扫了眼倒下的那只名牌，欠身扶起。 　　“白家手上的古药，比仁爱下面几间加工厂存的货都多。卖到我手上，能制出活命的东西，他们却收了留给白锦溪泡澡，是不是太过浪费了些？” 　　俞晶晶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皮一撩，就看到被云铮扶正名牌上的三个醒目大字。 　　白锦溪。 第100章 　　“人家的东西, 爱怎么用怎么用。有本事，你去抢来呀。”莫桑挑唇, “我知道你一直馋白家那几座山头, 等我这事成了, 卖你一座。” 　　“是吗？卖给云家？”云铮根本不信她的鬼话, “真能握住那几座山头, 莫家还会让云家出手？” 　　“让给谁, 还不是我一句话说了算。白家只有白锦溪这一根独苗，安抚好了他，万事尽在掌握之中。” 　　莫桑信心满满的样子太过耀目, 俞晶晶坐在一边瞧着，竟也能从这表情中看出几分胜利在望的意味。 　　莫桑跟白锦溪是什么关系, 俞晶晶并不关心。 　　桌上既然有他的名牌，意味着人马上就到, 得尽快做好准备了。 　　人在上京都避过了，谁知道来了海市还能撞见，俞晶晶总觉得自己头上团乌云罩着，事事不顺。 　　迅速屏蔽嗅觉, 满室花香荡然无存, 提起手袋凑到鼻头, 凑这么近也闻不见里头腥臭零嘴的味儿，俞晶晶定了定心。 　　看过莫桑跟云铮一脸镇静的样子，俞晶晶就知道白锦溪身上那股异香，确实是只有自己才闻得见。 　　想想也是, 如果每个尸族都能闻到那股能激发猛烈食欲的味道，白锦溪哪能好端端活到现在，早被人撕得渣都不剩了。 　　偏头看了眼莫桑，她正一脸兴奋地跟云铮说起前两次相亲的事。 　　不是提白锦溪有多帅气，就是说他医术如何高超，比起莫家取巧的针法，实力更胜一筹云云。 　　看她这副兴致满满的样子，俞晶晶总觉得她是不是也能闻见一点味道。 　　说什么相亲，联姻之类的话，大致能理解到这两人是打算以后一起生活的。 　　常在一块，没有意外也能制造意外，如果天天能尝到那一口，家族压力也不算什么了。 　　正在俞晶晶满脑子乱想的时候，莫桑嘴里没停过的那个人，来了。 　　云铮是第一个看见的，他坐正身子，在桌下轻踢了莫桑一脚。 　　莫桑正说得起劲，手还拽着云铮胳膊，要他接着听自己讲，忽地挨了一脚，抬眼怒瞪。 　　“心上人来了，你不装装样子啊？”云铮冲她挤眼。 　　莫桑身子一僵，转过头，看到白锦溪远远走来，立刻松开拉住云铮的手，摸了镜子照个不停。 　　“怎么样？我的妆还好吗？” 　　俞晶晶被莫桑拉了一把，看她举着根唇膏往嘴上划拉，看着颜色是比刚才深了些，便点点头，“挺好的。” 　　在云铮面前，莫桑大大咧咧根本不压着性子，跟哥们一样肆无忌惮。 　　可是看到白锦溪，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脸红红地，拧着两只手眼都不敢抬。 　　俞晶晶在一边看着，疑心她是有什么精神转移能力，才能瞬间变作不同人格。 　　塞进来的那点零嘴早就吃得一颗不剩，豆豆在包里闷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伸嘴叮叮啄那包上的马口铁。 　　俞晶晶赶紧按住，却怎么也压不服它，包一跳一跳地，几乎要跃出掌心。 　　“有吃的吗？拿点。” 　　记得云铮口袋里总存着东西，俞晶晶赶紧伸手去掏。 　　“怎么了？又闹？” 　　云铮笑着伸手，压住放在俞晶晶腿上的手袋，不让它蹦到地上。 　　“吃完了？”贴着右边口袋摸了没找见，俞晶晶够着身子，环过云铮腰身去摸左边的。 　　白锦溪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看着白锦溪一丝血色都没有清瘦面庞，莫桑一脸心疼地拉开椅子，“快坐。” 　　白锦溪扫了闷头掏兜的俞晶晶一眼，垂眸坐下。 　　也不知是身子虚，还是没有站稳，坐下时白锦溪晃了晃，扶住桌面稳住。 　　“找到了。” 　　左边口袋里的存货也不多，俞晶晶掏了半天，也只摸出两颗眼珠子，赶紧塞进手袋，先行安抚。 　　“先在外面坐会儿。一会儿带你们去小餐厅，那边有不少适合它吃的东西，你也可以尝尝。”云铮偏头，小声对俞晶晶说。 　　“好。” 　　俞晶晶合上手袋，一抬眼，看到白锦溪居然已经坐到了桌边，提着心赶紧点头。 　　坐在这边本就无聊，桌上摆的一些小点，都是她跟豆豆瞧不上眼的。 　　豆豆本就心心念念要吃云铮说过的新鲜货，一直窝在这里难免不闹，现在桌上又多了个白锦溪，俞晶晶更是坐不住了。 　　“没事。” 　　接了莫桑递来的水杯，白锦溪摆到一边。 　　白锦溪爱洁的性子，莫桑早打听得一清二楚，知道他不会用外面餐具，便没在意他不领自己好意的行为。 　　“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怎么回事？是天凉的缘故吗？” 　　知道白锦溪已经休了一个多星期的假，莫桑心都跟着疼。 　　白锦溪小时候身子不好，一直泡药浴泡大的，现在体质该是调过来了才对，没想到还这么弱不经风。 　　说什么看中的人绝对能过体质关，听到病了一周有余，云铮在边上嗤地笑了起来，惹得莫桑怒目回头。 　　“身体不好，在这儿挨着也是辛苦。稍坐一会儿，一会儿咱们就下去休息，菜要是不合口味，就让人上几个你爱吃的，多调理调理才能壮实些。” 　　云铮说着话，取了桌上果盘过来，拈一块放进俞晶晶面前餐盘里，“先吃点水果。” 　　“谢谢。”俞晶晶捏了西瓜，小小啃了一口又放回。 　　她其实不喜欢吃水果，跟蔬菜一样脆生生的没味儿，不过当着云铮的面，还是要意思意思多吃一些。 　　不然的话，怎么解释最近长的肉是打哪来的？ 　　想到身上多的几两肉，就想到那天夜里，吃下肚的东西。 　　滋味涌上心头，俞晶晶没忍住，往白锦溪那边瞟了一眼。 　　这一眼瞟过去，正对上他冷洌如刀的目光，森森地发着寒，就是再迟钝，也能冻个哆嗦。 　　俞晶晶心里一紧，疑是他知道自己被占了便宜，可是念头转过，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又没露破绽。 　　只是……那天没忍住，好像是吸得有点多了。 　　顶着这刺眼目光，俞晶晶又飞快看了看白锦溪。 　　果不其然，面色青白，眼眶下面透着一圈的黑，也不知道是病里顾不上，还是没有精神打理，唇边隐约有点青色胡渣显现，头发也没打理得很精神。 　　不过，他就是憔悴了，也是好看的。 　　比起平时的清逸儒雅，这样略带些散漫，一点点的不精神，倒别有一番诱人韵味。 　　总听人说白锦溪生得帅气，不论在哪里，出场就是瞩目焦点。 　　但凡是个母的，总能被他戳中心窝不设防最软的一处，迷得不要不要地，几无例外。 　　听宿舍讨论得多了，俞晶晶也找来白锦溪的照片盯着瞧过，想试试把审美往人类这边靠一靠，以后聊起来也能多点真心话题。 　　可是看来看去，她也只能看得出两只眼睛一个嘴，除了周正点，和普通男生并没什么特别的。 　　非要说他哪里有些不一样，只有面对面的时候，闻见那气味才能感觉得出来。 　　可是今天，俞晶晶却发现自己那个点被戳中了。 　　他这样青白着面孔，神情中带着疲惫，整个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斜眼睨来。 　　真的好看。 　　仔细回想，俞晶晶发现自己的审美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以前在基地等着父母觅食回来，附近同住的那几位丧尸青年在四周游荡，从门前晃过，她就觉得其中一位特别帅气。 　　只是丧尸青年面色更惨淡一些，不像白锦溪这样整洁干净。 　　俞晶晶还记得他头发沾了血渍，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球还破了一个，导致自己望过去的时候，他总不能很好地对上眼神。 　　因为进化慢，情感这部份缺失得厉害，虽然觉得那位丧尸青年帅气非常，是个很合适同住的对象，俞晶晶却也没想过主动做出邀约。 　　父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看对了眼，才搭伙过日子的。 　　那个丧尸青年，跟她连眼都对不到一块去，好像是少一点缘份。 　　发现俞晶晶一直低头抬头，偷摸打量莫桑定好的那个男人，云铮侧过身子轻声问：“认识吗？” 　　“见过。来我们学校，做过分享。”俞晶晶点头。 　　云铮点点头，“嗯，他也是上京医大毕业的，算起来，是你学长。” 　　虽听不清，但看这两人表情，明显是在说私话，还说得挺对路，一问一答。 　　白锦溪盯着那边，眉头越锁越紧。 　　“还不舒服吗？身体要是不舒服，其实不用过来的。” 　　嘴上虽说着担心的话，但看到白锦溪这样重视自己的邀请，病着都要参加今天的慈善餐会，莫桑心里还是甜滋滋地。 　　“那是谁？”白锦溪扬扬头。 　　莫桑顺着他的眼神偏头，心咯噔一跳。 　　“仁爱集团的云董事长，跟我爷爷很要好。”莫桑咬定界限，瞬间把云铮推到了爷爷辈。 　　“哦。”白锦溪垂眸，状似随意地又问了一句，“他边上那个呢？” 　　“那个？”莫桑来了精神，“他女朋友！今天特意带来餐会，准备给家里介绍的。怎么样？是不是很配？” 　　“女朋友？” 　　白锦溪眉心拧了拧，“应该不是吧？” 　　白锦溪寻俞晶晶做复诊回访的那段时间，马助理就把她的事调查得很清楚了，连在市寄住那家的资料，也整理得明明白白摆在案头。 　　高中怎么过的，大学怎么考的，马助理的办事能力一等一，不需要白锦溪特别做提点，就事无巨细地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没进城前，在村里的生活无从查起，这项调查一直到前几天她搭车来海市，都还在继续。 　　若是白锦溪喊停，马助理就不会坚持做这些。 　　但他每天递了报告，白锦溪总是要翻看一会儿，就不得不接着做下去了。 　　所以，俞晶晶这个人，有没有男朋友，白锦溪还是清楚的。 　　市念高中的时候没有，上京念大学没有，来了海市才两天，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 　　“怎么不是，就是。”莫桑肯定点头，“不是女朋友，会带她来这种餐会吗？还安排坐在一起？” 　　虽然承诺了这锅要自己背，但不代表云铮就能洗刷得干净。 　　但凡有一点能往他头上泼脏水的机会，莫桑都不会放过。 　　莫桑的话，白锦溪并不入耳。 　　事情究竟如何，眼见为实。 　　他一言不发，任莫桑在耳旁聒噪，定定望住对面那个瘦小身影不松。 　　云铮闲着没事，看俞晶晶太瘦，就又递了西瓜过去投喂。 　　这块切得比较大，两只手才能捏得稳。 　　俞晶晶伸手拿了，雪白指尖搭在红瓤上，纤细指节并住，将最甜的尖头送进嘴中。 　　西瓜多汁，咬下汁水四溅，顺着手指流下，嘴角也沾了一些。 　　咽下这一口，俞晶晶照样把剩下的弃了。 　　看到指上有汁水，便递进嘴里吮了吮。 　　看到她吮指动作，还有那红唇边溢出的清甜瓜汁，白锦溪轻抿双唇，僵直了腰线。 第101章 　　她那双饱含警惕带着些许厌烦的眼, 曾纠缠得他整夜不能成眠。 　　心结虽是解开了，但这眼却烙进了心里。 　　一想到这个人, 第一时间浮出心头的, 就是那双扰人的眼。 　　可自从有了那件事, 他便只记得这唇了。 　　淡淡地, 没什么血色, 因着皮肤雪白, 隐约看出一点桃粉，唇珠饱满，唇角微弯, 就算冷着脸也自带两分笑意。 　　当时黑着灯，她唇角染血的艳态, 当然是隐过了。 　　可午夜梦回，那唇儿微张, 一点血色凝在中间，衔着他修长指节，斜眼睨来的样子，却是总也挥散不去。 　　眼虽没见, 心却不由自主地回味那刻。 　　每每挣扎着醒来, 额上沁出一层密汗时, 身体中犹未散去的一点难耐，是怎么也忽略不掉的。 　　瓜汁染在唇边，仿佛淡去的鲜血，她小舌轻舔, 勾入唇中。 　　大脑本就困顿，身体上的疲意也挟裹而来，眼前这副似曾相识的景象，竟让白锦溪生出几分恍然。 　　他是发着烧，陷在床上昏沉，还是真来了餐会，见到了梦中常在的那个人？ 　　她抽了纸巾擦手，看到主持人上台说话，转头认真聆听，跟在场的每一位宾客一样，做足了表面功夫。 　　有人鼓掌，便跟着拍手，大家笑起来，她也抿唇眯眼。 　　这一切动作，都做得格外顺畅，只有目光转向这边时，会迅速掠过，现出一点不自然。 　　在梦里，她不是这样的。 　　虽做着让人面热心跳的事，却会睁着一双眼，无辜又纯真地看着他，让人避无可避。 　　环住她紧贴门边，她抬起头时，就是这种不以为意的眼神，仿佛根本不觉得与异性贴近至此，有什么难堪一般。 　　那一点懵懂，今天却是没了，不经意对上眼神，总会飞快闪躲。 　　因着这一点细节，白锦溪知道了这并不是在梦中。 　　脑中剧痛传来，他偏过头，以拳抵住额角，将这一波忍过。 　　那晚回去，他就发了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睡了四天才醒。 　　醒来时，人已泡在浴桶中，桶里浮着大大小小十数只药包，看样子也不是一天加进来的。 　　母亲齐秀珠一直陪着，从小到大药包剂量都是她帮着调整，因着这次太过凶险，才破例下了猛药。 　　见他悠悠醒转，还是不敢大意，又换水重加了退热养身的药包泡了半日，才把人架出来。 　　病得最厉害的，也就是前四天，躺在床上休息了两天，热便退了。 　　只是后遗症有些厉害，最初脑子一团混沌，想多些就剧痛无比，到昨天才慢慢恢复，只是偶尔才犯了。 　　白锦溪给自己探过脉，爷爷也专门过来瞧过，两个人得出的结论，都是已无大碍。 　　或许是底子弱了，这么些年难得大病一场，才不容易恢复，并不是身体有什么大的问题。 　　成天在床上躺着，抬抬手都酸软，不能思虑过重，就只有一睡再睡，吃些补品慢慢将养。 　　可是睡得多了，梦便做得多，那些不愿想，想起来就觉得难堪的事，梦里却能肆无忌惮地反复回味，越发让人亏了精神。 　　除了头疼的毛病未愈，身体基本上是恢复过来了。 　　不愿再睡，白锦溪起来便要开诊，想借着杂事，压下那些念头。 　　齐秀珠当然不会让他拖着病体开诊，接了莫家太爷递来的邀请函，便把他打发过来了。 　　莫家与白家都是中医世家，在这个圈子里，各有各的名气，平时往来也多，才能收到这样的主宾邀请。 　　齐秀珠打的什么主意，白锦溪清楚。 　　先前不知莫桑身份时，齐秀珠便安排她挂VIP私诊，插了好几位老客，选了个好日子上门。 　　脉象一搭，白锦溪就知道莫桑什么毛病都没有，比自己身体还要健康。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和那些寻常女人没什么不同，再听她提起齐秀珠的名字，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白锦溪就知道这又是一次变相相亲。 　　虽不喜齐秀珠的安排，白锦溪也没当场下莫桑面子。 　　必竟两家是世交，撕破了脸皮谁都不好看，依着流程开了些养身的药，就结束了这次会面。 　　齐秀珠许是看着他没排斥，隔了段时间，又照样来了一回。 　　第二次也是凑巧，正碰上忙的时候，挪了几分钟时间给莫桑做了复诊，多一句话没讲，就让马助理把人送走了。 　　经了这次，白锦溪便把话跟齐秀珠说透了，让她别再安排这些无用的见面，若有三回，再没这么客气的。 　　才消停了两个月，齐秀珠就又动心思了。 　　餐会是莫家太爷下的邀请函，先前提过，白锦溪早应下的。 　　虽知道齐秀珠推自己来的想法，白锦溪也没拒绝。 　　他不愿意的事，齐秀珠再下力气，也是无用功。 　　莫桑要了公筷，将桌上餐点夹到白锦溪盘中。 　　估计是提前打听过白锦溪口味，捡的都是他爱吃的菜。 　　一边劝着白锦溪多吃一些，补养身体，一边小口小口地托手往嘴里填东西，那股秀气范，让云铮在一边忍笑忍了好几回。 　　这假惺惺的样儿，太过作秀，不认识的人还能被唬一唬，知道她这人什么德性，哪看得过眼。 　　对于莫桑的体贴殷勤，白锦溪不为所动，为着礼貌，拿筷子取了点菜放进碗里，却是连唇都没沾的。 　　云铮往边瞧了好几回，每次都能对上白锦溪投向这边的目光。 　　莫桑也发现白锦溪往那边看得勤，心越发虚，后悔刚才不该拉着云铮胳膊说话，要是误会了什么，解释都不好开口。 　　大厅内济济一堂的社会名流，谁都不是冲这点吃食来的。 　　简单吃了餐饭，流程便走到了慈善捐赠这一环节。 　　每个人进场前都发放了号牌，号牌后面的空白区域，可以自行填写捐赠金额。 　　工作人员将号牌收集起来，由主持人在演讲台上一一宣读。 　　抱着捐赠箱的工作人员到每桌收取号牌，众人纷纷起身，说说笑笑将号牌投入。 　　谁捐赠的数额填得大，周遭的恭维声便越响，一时之间整个会场闹成一片，比用餐时还喧哗。 　　宣读号牌前，云铮照例是要上台的。 　　趁着收牌的空档，他先带着俞晶晶下了桌，找人把她领去小餐厅。 　　“这边事了了，小餐厅那边才会开。现在过去，估计没什么人，正好放豆豆出来，看它爱吃什么随便挑。不要担心弄乱东西，会有人安排整理的。” 　　已有人过来喊云铮上台，他摆摆手将人挥退，“你要的东西已经弄好，一会儿我让人送过来，不用专门回趟公司取了。” 　　“这么快？” 　　原以为晚上才能拿到的东西，下午就出来了，俞晶晶瞬间安心。 　　要是送得早，还能赶上回上京的车！ 　　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多呆两天，再深入了解一下这边的情况，看到白锦溪后，这个想法立刻被打消了。 　　没见着他还好，见着了，看到他这副模样，原本就悬着的心，又虚了几分。 　　俞晶晶只记得自己尝了便不肯松，到底落进肚里多少，还真是个未知数。 　　竖着耳朵听了，知道白锦溪发了几日高烧，面色难看是因为身体还未复原，这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人高马大，失那么一点血，想也不至于生出这么严重的反应。 　　虽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过失，但面对白锦溪，总免不了心虚，还是能不见就不见，避着些为好。 　　翻手机查找最近几班回上京的车，听到前面领路人脚步加快，俞晶晶低头跟上。 　　“什么？还有几桌没收上来？是我负责的，好，马上来。” 　　领路的工作人员接了对讲，停下脚步，给俞晶晶指了指远处挂着竹兰轩房牌的偏厅，“就是那边，餐已经上齐了，您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好。”俞晶晶点头。 　　工作人员转个弯就离开了，俞晶晶拧了裙摆，放慢了脚步往前走。 　　高跟鞋她本就穿不惯，刚才跟宋太太在场里绕了两圈，就觉得脚底心硌得慌。 　　工作人员走得快，她跟了一路，感觉脚尖都抵变了形。 　　走了两步，还觉得难受，俞晶晶索性扶着墙，挑脚脱了一只。 　　挤到一处的五指脚趾终于得了解放，松开晃了晃，便踩上绒绒地毯。 　　嫰白小脚踏入暗黑色花纹的长绒地毯，一下就陷了进去，这可比踩着硬邦邦鞋底舒服多了。 　　依样画瓢脱了另一只，俞晶晶将两只鞋子拧在手上，悄无声息地往偏厅走去。 　　嗅觉虽屏蔽了，听觉却依旧灵敏。 　　光着脚踩在地上，与地毯摩擦发出细软声响，前方偏厅有人走动的声音，还有餐盘撞击声。 　　除此之外，长廊里静悄悄地，再无别的声响。 　　慢慢走了几步，俞晶晶忽地停住脚步。 　　身后有人。 　　这人脚步声虽轻，她却听得清楚。 　　原是二楼上来的，到了拐角停了一会儿，转而跟上，一直吊在身后。 　　看到俞晶晶停下，那人也止了步子。 　　确定是在跟踪自己，俞晶晶捏着拳头转身，横眉冷对。 　　“干什么！” 　　一声喝出，惊得白锦溪眉头轻跳，下意识退了半步。 　　“是你？” 　　俞晶晶也被吓住了。 第102章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气氛犹为尴尬。 　　“这……这附近，哪有卫生间。” 　　白锦溪最先打破沉默, 提拳掩面, 侧头四顾。 　　“不知道。”俞晶晶摇摇头, 忽地往下指了指, “大厅就有, 左右门各有一个, 你没看见吗？” 　　“没注意。” 　　“哦。” 　　说明了地方，白锦溪却没有挪步的意思。 　　俞晶晶拎着鞋子站在原地，□□脚尖不自在抓紧地毯绒毛, 借以克制拔足离开的冲动。 　　“脚伤到了？”白锦溪问。 　　“没有，就是有点挤, 不舒服。” 　　虽然不是那么熟的关系，但也见过几面。 　　俞晶晶不好直接离开, 他问一句便答一句，局促感倒减轻不少。 　　白锦溪这副病弱模样也不是她造成的，那些血，就算自己不吃, 也是白白流了。 　　这样一想, 心理就平衡多了, 本低着头说话，慢慢也敢抬头看他两眼。 　　“餐会还没结束，你来这边做什么？” 　　聊了几句，白锦溪心态也放松了, 看了看远处偏厅问道。 　　看云铮带着她出去，站在一边交待事情，又有人领着她往楼上客房区走，白锦溪一时没忍住，就跟了过来。 　　四楼这一片都是单独的小型宴客厅，既然是私人另开的席面，他是不好贸然闯入的。 　　可见她扶着墙，脱了鞋走得慢，也不知怎么地，下意识就跟过来了。 　　俞晶晶捏紧手袋，“这边也有一个小型餐会，云先生让我过来的。” 　　“云铮跟你什么关系？”白锦溪追问。 　　以他跟俞晶晶的关系，直白问出未免有些失礼。 　　只是这个问题在心中盘恒许久，就算是失礼，他也想知道答案。 　　“……亲戚？”俞晶晶有点不确定地回答。 　　按云铮给自己设定的身份，她这个从山里出来的矿区女孩，也属于云家一份子。 　　说是亲戚，好像没什么不对。 　　“哦？远亲？” 　　“嗯。” 　　看俞晶晶肯定点头，白锦溪笑了笑，“原来如此。” 　　马助理调查得还是很详尽的，她身边异性朋友都少，哪会突然冒出个男友？ 　　莫桑的话，十句信一句都难。 　　“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看起来，有点差。” 　　虽听过白锦溪跟莫桑提到病情，俞晶晶还是想亲口证实一下，才能彻底安心。 　　“最近一直发着高烧，这两天才好些。” 　　“是因为那天伤得太重吗？你流了不少血……” 　　白锦溪飞速看了俞晶晶一眼。 　　她一脸关切，提到那天的事，没有半点不自在的表情。 　　还以为她刚刚的躲闪，是反应过来那天行为鲁莽，羞涩所致，看到她这副坦然神色，白锦溪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她是真的单纯，一点都不明白，那件事能延伸出的许多释义。 　　“只是破了一点点皮，也没流多少血。我身体底子本就差，这场病的引子，或许是吹了凉风，又或许是洗了冷水澡……” 　　话到到这里，白锦溪顿了顿，没再继续说明。 　　一月的天气，为什么要洗凉水澡，问起来，也有些难以解释。 　　“哦，不是失血的原因，那就好。” 　　俞晶晶根本没在意白锦溪后面说了些什么，确定事情与自己无关，轻松半截。 　　她双眼眯着，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白锦溪虽不知道自己说了哪句话让她一下高兴起来，却也跟着弯了唇角。 　　见了几回面，看过不少偷拍照片，他却从瞧见过俞晶晶笑起来的样子。 　　虽然只是一点浅淡笑意，却让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那一点冷冰冰，拒人以千之外的神情消退后，莫名让人觉得与她距离拉近不少。 　　“以后要注意，别随便受伤。”俞晶晶心情好，便多提点了一句。 　　“一点小伤而已，恢复起来也是很快的，不碍事。” 　　白锦溪抬起手，亮出那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伤痕，“我用的药特别见效，泡两回药浴，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也不知道是这几天药浴浓度提高的缘故，还是伤口本就不深，这个恢复速度，也是远超白锦溪预料。 　　扫了眼白锦溪手上伤痕，俞晶晶也有些讶异。 　　就算没学医，她也知道一般这样的外伤，想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至少是半个月以上。 　　他手上的伤痕，却是已经完全愈合了，连一点硬痂都找不见。 　　白家古药多，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方子也说不定。 　　可就算是用了了不得的古方，也得有个过程，像这样眨眼就愈合的，确实少见。 　　俞晶晶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细盯住伤痕瞧。 　　她凑得这么近，鼻息都能扫到掌缘，白锦溪手僵直伸出，不知是继续这样摆着，还是缩回。 　　“你家的药，真的厉害。”俞晶晶肯定点头。 　　“嗯。” 　　白锦溪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是，很有效。” 　　俞晶晶站直身子，看白锦溪慢慢收手，正想就这伤势再点评几句，忽又愣住。 　　“等等！” 　　她拽住白锦溪还未退回的右手，握紧掌心，猛地拉回到眼前。 　　白锦溪不防，整个人被她扯得向前半步，差点撞到身上。 　　就是脚步刹得住，还是免不了撞到俞晶晶向前探过来的脑顶心。 　　胸口被不轻不重地抵了一下，白锦溪赶紧伸另一只手扶住墙壁，不让自己身子再向前倾斜。 　　“这……这是什么。” 　　俞晶晶握紧白锦溪的右手翻到背面，盯着指甲上的几道微不可见的血丝，颤声问道。 　　“什么？” 　　来不及感受她冰凉指尖抚触带来的异常，听出她声音中的紧张，白锦溪低头看去。 　　“这个，这是以前就有的吗？” 　　俞晶晶捏住白锦溪食指，指着上面两道血红细丝，“还是这两天出现的？” 　　不是俞晶晶指出，白锦溪还真没发现自己指甲底下长了这种东西。 　　想抬起手细瞧，俞晶晶却还紧握着，一丝都不肯松。 　　白锦溪抿唇，弯下身子就着看了一眼，“以前没见过。” 　　“没见过……”俞晶晶轻咬下唇。 　　看过食指，她还不放过，依次检查了另几根手指，掰过来看过去，认真又仔细。 　　被她这样摆弄着，白锦溪却没半点不耐。 　　她的手依旧冰凉，紧紧捏住他掌缘，又嫩又软。 　　一样是突如其来的接触，没做过心理准备，可是他却一点不抵触，反觉得被这样握着很舒服。 　　因为变幻动作，原本捏着边缘的手，又更进一步握稳了些。 　　这样一来，她的小手就整个落入了白锦溪的掌心。 　　她还在仔细检查指甲，白锦溪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这只冰软小手上。 　　四只手指被托着一根根对比，大拇指却被忽略掉了。 　　一时没忍住，他动了动拇指，抵住了俞晶晶手背。 　　这样一来，就偈反客为主，拉住了她一样。 　　牵动手指时，本就有力道，白锦溪轻轻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那嫰滑手背，俞晶晶也没感觉出来。 　　“怎么了？” 　　发现她没再检查，只托着自己几根手指木木发呆，白锦溪舍不将手抽回，轻声询问。 　　只见她眨了眨眼，紧接两颗水珠，打在他手背上。 　　白锦溪心头一提，紧接着用力反握住她，“怎么了？！” 　　俞晶晶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锦溪个子高，低下头只看得见俞晶晶尖尖下巴，一滴泪水顺着面颊滑下，凝在底下，闪着光亮。 　　“问你话呢。怎么哭了？” 　　女生在自己面前落泪，白锦溪并不是第一回 见，但哭得他心揪的，却只有眼前这一个。 　　黑发披散在光裸肩头，小脸瘦白，整个看起来纤弱又无助，莫名惹人心焦。 　　俞晶晶不答话，白锦溪越发着急。 　　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托了下巴，迫她抬头面对自己。 　　因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手便有些没轻没重，看到她尖巧下巴被自己捏出一道白痕，白锦溪烫手般缩回。 　　“对……对不起。” 　　俞晶晶没再低头，看着白锦溪，小声道歉。 　　她漆黑眼眸中盈着水光，看得出已是强忍泪意，却没办法将其锁住。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刚才的行为，太过莽撞，白锦溪已是后悔了。 　　他还没道歉，俞晶晶却先开了口，说的还是他想说的话，这哪里听得明白？ 　　慌忙摸出手帕，塞了两下俞晶晶不接，白锦溪只能捏着边角，小心上手帮她沾干泪痕。 　　这回倒是知道细省着力气，避了眼睛在两颊轻按，可泪痕才干，又有两道滑落，根本没法擦尽。 　　俞晶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情绪一下起来，便止不住落泪。 　　上一回这样爆发，还是埋豪叔入土的时候。 　　白锦溪性子好，她不说也不一直追问，握着手一直轻声劝慰。 　　俞晶晶终是慢慢镇定了下来，接了白锦溪给的手帕，自己擦脸。 　　进化不足，本不会有太过强烈的情绪。 　　这情绪来快，也走得快，擦干眼泪，俞晶晶又回复了平时的镇定模样。 　　发现白锦溪还握着自己的手，俞晶晶赶紧抽了回来，再不去看他指上红色细纹。 　　掌心空落落地，心也跟着空了一截。 　　看她情绪好了许多，白锦溪蜷起掌心，轻声询问，“好些了吗？” 　　“嗯，我没事。我……我记起还有事要办，得走了。” 　　俞晶晶咬了咬牙，拔腿就走。 第103章 　　看她落荒而逃, 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白锦溪怔了半响, 才回身离开。 　　刚刚没细想, 只知道顺着安慰。 　　现在仔细琢磨一下, 他再次确定, 俞晶晶真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两个人统共才见几次面？就算是要做些什么, 也得有时间才行。 　　可是, 她那副模样，完全是心虚后悔至极，连眼神都不敢与他接触。 　　说跑就跑, 像是他会追着讨债一样。 　　怎么想，也想不通。 　　虽然想不通这一点, 但手上细滑感觉仍在。 　　用拇指搓了搓掌心，白锦溪唇边笑意微现, 路过走廊玻璃展柜时，看到镜中掠过面容，自己被惊到了。 　　这样的春风得意，还是在第一次领到国家医学贡献奖时有过。 　　太过愉悦的神采, 掩盖了苍白的面容和浮出的疲态, 白锦溪站定脚步看了一会儿, 才轻快离开。 　　虽在走廊耽搁了一会儿，但偏厅还是没别的宾客过来。 　　俞晶晶一进去，里面摆餐的工作人员便齐齐回头，眼中满是探究。 　　“是云先生请来的客人吧？”有人上前, 小心问询。 　　“嗯。” 　　俞晶晶撩了撩头发，掩住自己哭过眼眸。 　　“是云先生的客人，打过招呼的。”问话那人冲另几位工作人员使眼色，大家立刻会意。 　　原本还有几样餐点没上，现在客人过来了，大家纷纷退下，把整间偏厅都让给她一个人。 　　俞晶晶站在厅中，等人走了才将抬头起。 　　豆豆闻见香气，早忍不住拱动身子，手袋一开，便使劲往外挤。 　　将它放到餐桌上，豆豆盯着面前几盘菜呆了呆，很快就欢乐地蹦了起来，扑过去啄食。 　　这些菜有连汤带水的，也有干制的，每一盘都和外面的席面差不多，就连菜式也没什么变化。 　　可是俞晶晶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拿什么制的。 　　内脏比较少见，大部分都是纯肉制品，新鲜度也高。 　　难怪云铮说这些菜式肯定会对豆豆的胃口，这些以血食做为原材的菜，它当然爱吃。 　　“你尝尝啊！”豆豆吃得兴奋，看俞晶晶呆站一边，赶紧慷他人之慨。 　　“我不吃这些……” 　　俞晶晶坐到椅子上，又开始发怔。 　　若是没有刚才的事，看到这满桌以血食精制而成的食物，她绝对是有兴趣探究一番的。 　　可是看到白锦溪指甲上的红色细丝，现在她是什么念头没了，只觉得心跳得很快，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怎么可能？ 　　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哪有一点被感染的迹象？ 　　手上那一点征兆，并不能说明什么！ 　　指甲里出现一些红色血丝，正常情况下的人类也会有，不光是红色细丝，白色斑块，血色疱痕都会有。 　　他病了，身体不好，甲床上起了些反应，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俞晶晶下意识点了点头，再次做了自我肯定。 　　几个世纪过去了，人类在对付丧尸病毒上，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目前的综合防疫针，其中就包括这一项，每个公民都必须接种。 　　要是这么容易感染，九大家族下面遍布世界的族人，都是活体感染源，怎么就没见到过任何人类被感染的例子？ 　　慢慢想明白了这些事，俞晶晶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反应过激了。 　　三个小时，五个小时，二十四小时的关键期，就是豪叔没教过，以前父母在的时候，带活食回来，她也是亲眼见过的。 　　能熬过去，便是同族，熬不过去，就是食物。 　　二十四小时的关键期早过去了，白锦溪要是真被感染，早该成为尸族才对。 　　开启嗅觉，俞晶晶抬手闻了闻。 　　白锦溪留在手上的味道，依然浓郁，那香气扑入鼻间，激得她咽了口唾沫。 　　他依旧是食物，不是同族。 　　长舒一口气，俞晶晶开始有些后悔在他面前那样失态了。 　　所幸没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要不然真的难以解释。 　　转过头，看到豆豆躺在盘子里打滚，汤水沾了一身，俞晶晶这才有点精神管它。 　　“闹什么？别人还得吃，你这是什么样子！” 　　“都是我的！谁都不许吃。”豆豆贪婪展开翅膀，护住自己看好的汤盆。 　　“哎？”俞晶晶捏住它的翅膀，拉到眼前仔细观察，“你长新羽了。” 　　“什么？” 　　豆豆身子一颤，使劲扭头，看到原先秃得只掉几长翎的肉翅上，居然真的多了一层细软新毛，激动得浑身发抖。 　　“我长毛了！我能飞了！能飞了！”它满桌子打转，腿一弹一弹地，恨不得立刻跳上空中四下盘旋。 　　可惜这新羽太过短小，也不怎么密实，连皮肉都遮挡不住，哪能借得来风力。 　　扑腾几下没个结果，豆豆也不气馁。 　　原本吃得有点撑，这会儿又开始雄心勃勃往嘴里塞吃的，恨不得一天就能把养份都吸收了，让翅膀上的羽毛再长厚实些。 　　“看来以前是亏了你了。”俞晶晶伸手抚摸豆豆新羽，“你跟着云铮，确实比跟着我强。” 　　“当然了！”豆豆偏头，“跟着你，我早晚得饿死。” 　　“所以，你是想留下来了？” 　　豆豆啄食的动作慢下来，犹豫了一下，轻轻摆头，“不，我不留下。” 　　“可是这边有吃的。” 　　“今天吃够就好了，哪里天天有这丰盛的。他想引我过来，才好饭好菜伺候，真要是长住，哪天看上别的新鸟，我算什么东西？”豆豆一针见血分析时势。 　　虽然云铮办公室那两只鹦鹉也没被扔出去，但它们吃的喝的明显不如初来乍道的豆豆，一看就高下立现。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不光有自知之明，我还长情。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块出来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一个人享受算什么？吃好的心里也不舒服。” 　　原本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听了豆豆一句略显谄媚的剖白，俞晶晶又忍不住笑了。 　　“我说真的！我可不是见利忘义的鸟，你要是这么想我，可就错了。”豆豆瞪眼。 　　“知道了。” 　　“打包盒拿几个，先装起来。一会儿人多了，想带都没得带。”豆豆指挥。 　　俞晶晶依它指示，按铃要了几只打包盒。 　　工作人员送过来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很是诡异。 　　俞晶晶并不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照豆豆点的食物包了，用袋子装好，放到角落餐柜里。 　　“咱们隔段时间来一趟，他肯定还好菜好饭招待，吃不了就往回带，能省不少。” 　　豆豆当然看得出云铮待它的态度，根本不愁没好东西吃。 　　天天跟在边上，久了就腻味了，偶尔在面前晃晃，却又弄不到手，那才是金贵。 　　除了这点小心思以外，豆豆也是确实不愿意跟俞晶晶分开。 　　云铮人虽不错，但只接触了几回，摸不透性情。 　　豆豆跟俞晶晶几个世纪相依为命过来，虽然天大地大食物最大，它那颗小心眼里，还是有俞晶晶一点位置的。 　　一个人有金山千座，愿意取两锭金相赠，算不得大方。 　　俞晶晶自己辛苦做活，赚到的一点点钱，全拿出来给它买肉食，虽然不对口味，但这样倾尽全力喂养，豆豆也是知道好赖的。 　　不管怎么说，它跟俞晶晶是一体的，谁也分不开。 　　反正云铮这边东西多，偶尔过来打打秋风就够了，天天在这儿呆着，没人吵嘴也是无聊。 　　这点心思豆豆从不跟俞晶晶提，怕她太过骄傲，觉得自己非她不可，平时拌嘴要落下风。 　　说了不走，俞晶晶大包小包帮着提，豆豆觉得自己处理得挺到位，得意就不说了，吃像更是凶猛。 　　或许是这些血食真起到了改善体质的作用，原本能吃撑的量，现在吃多一倍也能塞得下。 　　消化起来，也是比平时快得多，豆豆肠子就像没底一样，四处收割着美食。 　　工作人员得了消息，知道这是云先生请来的贵宾，便主动退到后厨，不随意打扰。 　　直到俞晶晶叫了打包盒，有人出去送，这些人才觉出不对。 　　“这是什么贵宾，吃了还要拿？” 　　“胃口挺大的！她好像没吃多少，带的那只尸鸟就跟饕餮似地，胃袋鼓成了球还在吃个不停。” 　　“糟蹋多少东西了？要重上吗？” 　　有人探头小心瞧了一眼，“还好，只有门边那张桌子被弄乱了，收拾起来也快。” 　　正在心中腹诽俞晶晶乡下土妞，一点规矩不懂，前面下场的宾客就三三两两过来了。 　　能来这边小餐厅的，都是尸族要员。 　　外面那些东西，虽能饱腹，但要说打牙祭，还得是精制过的血食有味儿。 　　这些血食都是仔细挑选过的，品质绝佳，适宜烹制。 　　用来熬煮的汤料，也是掺了营养剂的，吃下去不光能过嘴瘾，还能提升体质，淡化直接食用血食的不良影响。 　　云铮跟着第一批人到的，莫桑也跟在后面。 　　“呵，你可是真是会疼人儿。客人都没来，就把她给弄进来先吃上了。”看了眼俞晶晶身边那张乱糟糟的桌子，莫桑没好气地说。 　　“你自己有火，就把气撒到我头上？” 　　云铮冷笑，“人又不是我赶走的，要找自己找去，别赖我招待不周。” 第104章 　　场中陆续进人, 一片喧哗。 　　两人压着声音说话，表情又维持得不错, 听不见谈话内容只看表面, 谁看都是相处得极其融洽。 　　心里再不舒服, 场面还是做足的, 被云铮刺了几句, 莫桑反而笑得甜了些, 牢牢挽住云铮胳膊，向四周迎来的宾客打着招呼。 　　云铮被她拉着场中转，根本没时间去俞晶晶那边。 　　扫见她正在拔拉豆豆, 想把它塞回手袋，豆豆却挣扎着挥扇翅膀, 把碗盘掀得乱转，云铮眯了笑眼。 　　得了云铮催促, 弄乱的桌子已经多调派人手处理了，用过的菜换了大半，被扫空的盘子也撤了，很快恢复了整齐。 　　工作人员围过来, 豆豆就没再坚持, 俞晶晶得以顺利将其抱开。 　　先头进来的几个人, 看到有人比自己还早来，也冲着俞晶晶打量了几眼。 　　既不是熟面孔，也没主动上前打招呼，心中虽有疑惑, 碍于身份也没有主动探听。 　　人越进越多，各大家族代表陆续到齐，那女孩还单独立一边，不像是个有身份的，这点关注就淡了。 　　能进小餐厅的，在各族内都是有头脸的人物，云铮特意单独办了这一场，也是重视的表现。 　　最后一个宾客到场，门便被关紧，工作人员内外两名，将入口守死。 　　其实云铮将这一整层都包下了，不会有外人进来，但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做得谨细了些。 　　他这种安排，让到场的客人也极为心安。 　　看着桌上摆满的精制血食餐点，哪怕仪态维持得更好，眼中也有掩饰不住的渴求。 　　小厅不像大厅，要听完一堆冠冕堂皇的开场白，才能坐下细品佳肴。 　　云铮简单招呼了两句，主动端盘子取了餐，宴会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大家外面也吃了些，肚子有货垫着。 　　可普通饭菜，哪能比得上掺入了营养剂，精心烹制的血食？ 　　挑了块肥美的肝肉进嘴，一位老者眯起眼，美得摇头晃脑。 　　“尝尝这个！这个味儿正。” 　　身边人听他招呼，很快就将这盘肝肉分食一空，赞不绝口。 　　云铮备的量很多，一盘取空，另一盘很快就会续上，不存在有什么东西前面人吃过，后面人就取不到的情况。 　　“还是上回去云家尝过这种餐点，一年也享用不了几回。”一位中年男士端起血脂酒饮了一口，满是感叹。 　　边上几个人都连连点头，这么美味的东西，这回吃过下回难等，想想就难受。 　　“喜欢吃，自己回去找人做呗，还偏得等云家请？”旁边人喝着汤，夹了里面煮烂的指骨放进嘴里打了个转，噗地一声将骨渣吐出。 　　“自己做？怎么做？肯花心思想办法，倒是能弄得到材料，可谁能做得跟云家一样？这些菜，哪盘不是预煮过的，尝尝这味儿，营养剂可没少添。” 　　“没有营养剂配在里面，可就没那么稀罕了。”大家都点头附和。 　　若只是馋这肉味儿，吃不吃云家这一口也没什么要紧，虽然血食难寻，但走点黑路子还是能弄到一点的。 　　大家吃得这么带劲，一盘盘往肚里倒，图的不就是掺进去的那些高品质营养剂么？ 　　煮进肉里的营养剂，比平时发下来的浓度高出不少，和新鲜血食融在一起，效用是最大的。 　　几句话顶回来，喝汤的那个人就不吭声了。 　　熊家和云家最近有点小矛盾，这个说不稀罕云家的请的，就是熊家人。 　　知道他说这话是想拆云家的台，可又没什么说服力，大家都懒得再搭理他，把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了。 　　姓熊的这位说是这么说，吃得却比谁都猛，汤一碗接一碗的灌，指骨吐到桌上一堆，跟着清理都清理不过来。 　　厅里满打满算也就三五十人，一起划拉碗盘，看着还是挺热闹的。 　　离开基地以后，这是俞晶晶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同族共处一室。 　　刚才在外面，零散着坐开，想辨认还是有些困难的，而在这里，连服务员都是尸族，找不出一个人类。 　　为了不显得突兀，俞晶晶也端了只盘子，夹了些菜装在里面做样子。 　　看到哪里聊得热闹，便凑过听两耳朵，从旁得知不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熬制血食的营养剂，比发放的要浓郁不少，这一餐进肚，对身体的好处不用言说。 　　听到这个，俞晶晶对碗里两颗碎肉丸生出兴致。 　　也不知道云家哪请的厨子，原本腥气扑鼻的血食，被烹制得一点异味也没有，反透出诱人浓香。 　　这个香气，是别人点评的，俞晶晶闻着也就和普通菜式差不多，并不被其吸引。 　　她好奇的，是这肉丸中吸饱的营养剂汤汁。 　　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浓郁，跟自己手中的营养剂有多大差别。 　　要想知道，必须得亲自尝尝，可俞晶晶拿筷子把肉丸戳烂了，都没下得去嘴。 　　从无名尸上取下来的肉块，已经被烘干制粉，放入密封袋中做为原材保存。 　　制作时干粉掺和其他原材混成一团，煮出汁水后被沥掉，服用时根本看不出原料形模，用起来也算心安理得。 　　哪怕这肉丸已没了那股让她作呕的腥气，看着这肉碎的原始形态，也没法入口。 　　云铮望来时，俞晶晶就端起碗做做样子，等没人瞧见，就打开手袋让豆豆消化。 　　一圈转下来，她倒也“吃”了不少东西，和其他人没二样。 　　“还添吗？” 　　“嗯。” 　　年纪较长的一位女士笑眯眯端着盘子，再一次回到场中取食。 　　这边是休息区，俞晶晶“吃”得差不多了，过来时和这女人擦肩而过。 　　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个年纪和俞晶晶相仿的女孩，两只胖乎乎的手臂搁在面前几案上，嘴馋地盯着那个帮她取餐的妇人不松。 　　这个女孩好像是一进来就坐在这边的，俞晶晶刚才也瞧见过，看到好几次有人帮她拿了东西，送过来吃。 　　还以为是她腿脚不便，现在坐近了，才看到她腹部高高隆起，腰身胖大。 　　新取来的食物三两下被吃空了，这个女孩不知饱足，指着远处桌子上几样新上的菜再提要求。 　　食物被她吞下，像是落进了无底洞，俞晶晶看了又看，也不知道她这肚子到底是食物撑起来的，还是里面真有个孩子。 　　这点疑惑，很快就被解决掉了。 　　吃饱喝足的宾客纷纷回到休息区，或是开瓶酒对饮，或是用些水果，重新回归了闲适姿态。 　　肚胖腰圆的那个女生，摇身成为关注的焦点，不止许多年长的女性围过去关心，男士们也坐在旁边，大小声议论起来。 　　“熊家真是运气，嫁个人到徐家，又是一胎双生。当初就说好了，双生子一家一个，这都第几回了？” 　　“要不怎么说熊家脑子灵光呢？送出来的女人，都是易孕体质，还有双生的基因，一年这样收几胎回去，人数马上就要超过徐家了，排到第五位了。” 　　“易孕的女人好找，愿意听安排的，少。”有人摇头叹气，“现在的孩子，哪是服管教的。指着给她的人不要，非要自已挑，若看中的也是同族倒好说，怕就怕被人族勾了魂，等于白丢。” 　　这话说中不少人的心事，看到边上熊家姑娘圆滚滚的肚子，那羡慕就没法说了。 　　在厅里呆了这么久，俞晶晶多少也了解到了一些尸族现状。 　　九大家族总人数加起来，也超不过万余人，云家莫家人口最多，又手握关键资源，毫无意外成为了九族之首。 　　能避过人类捕杀存活下来的尸族，实力都不容小觑，没有两把刷子，早消逝在历史洪流之中，哪有如今的安稳。 　　为了维持族群数量，各族拥有的资源都是共享的，比如云家的营养剂就并不垄断，只要付出劳动，所有人能获取。 　　这样一来，九族人实力基本不相上下，用来区别层级的，只有人数。 　　哪一族拥有的人口多，哪一族就有更大的话事权，资源分配时，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现今环境之下，获取人口的途径，好像只剩生育了。 　　尸族的生育能力，最初是由变异体质得来的，经过几个世纪进化，这项能力已变得更强了。 　　胎儿在肚中坐实，便会顺利降生，绝不会像人类孕产妇那样娇弱，需要时刻担心意外发生。 　　强悍且毫无缺点的婴孩，成长起来，便会成为族中中坚力量，为族群的壮大添砖加瓦。 　　而尸族与人族通婚，首先受孕几率小，孕育时也有可能产生排异反应。 　　千难万险生下来，体质也不如纯尸族血统的孩子，甚至不能依靠营养剂提升进化能力。 　　这样的孩子，生下来有什么用？和脆弱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些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女孩，根本不会考虑族群利益，被人族勾去了魂，便忘记了自身责任。 　　尸族总数本就不多，能孕育后代的女性就那么多，走一个都是损失。 　　“要不怎么说熊家厉害呢？他们那一族，就没有一个跟外族通婚的，老老实实听组织安排，一个个地轮着产双生子。原先排七位，眼看着就要升五位了，羡慕不来……” 　　“熊家再厉害，能越得过云家？” 　　说话的人抬手指了指莫桑，“莫家手里的几册古书，过不几年怕也得归了云家，云莫联姻，云家可是占尽了便宜。” 第105章 　　熊家寻易孕会双生的女人联姻这一招, 还是跟莫家学的。 　　莫家手上存有几册古书的事，不是秘密。 　　开始照书制药, 用族人做试验的时候, 还引了不少人嘲笑, 觉得这是无用功。 　　后来莫家女人一胎两三个地生, 持续了近十年, 大家才知道他们从那古书上弄下来的东西, 确实有神效。 　　靠着这样的生育速度，莫家人数一增再增，原先排四位, 一举跃到二位。 　　若不是云家握着能促使进化的营养剂，龙头老大的位置早被莫家用人头攻下了。 　　其他几族没有这多孕的药方, 只能按步就班地提升人口，倒是熊家有点小聪明, 用双生子这个法子步上了莫家后尘。 　　俞晶晶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再看那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受重视了。 　　这些消息，从云铮口中肯定是打听不出来的, 只有在这种场合多带双耳朵, 才能搜集到这么多的辛秘。 　　“我和他？这件事……还没准呢。” 　　莫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面对旁人的连声恭贺，要笑不笑地扫了眼俞晶晶。 　　“不一定？这件事，云莫两家不是已经说好了的吗？” 　　“怎么回事？” 　　听出莫桑话中未尽之意，一些人互相丢着眼色, 各怀心思。 　　莫桑笑笑，“他还有些不定心，我也觉得没必要这么早，过两年再说吧。” 　　“不定心？他有别的女人？”有敏锐的，立刻抓住了莫桑话中漏洞。 　　莫桑正要开口，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工作人员搬到桌上的那只银色箱子吸引住，纷纷迎了过去。 　　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等着别人喂食的那个孕妇，也在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摇一晃地往那边走。 　　看到这个情景，俞晶晶心生好奇，“那是什么？” 　　莫桑站着没动，看俞晶晶这副土包子像，撇了撇嘴，“云铮没跟你说过吗？这可是好东西。” 　　能把俞晶晶带到这种场合，她在云铮心中的地位已毋庸置疑。 　　明明是他先找了新欢，却要自己跟莫家坦白，莫桑想来想去，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云铮带着工作人员一起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一一分发。 　　拿到东西的人，有直接投到嘴中的，也有仔细包起，留作后用的。 　　这东西精贵，数量有限，数着人头发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了三枚。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莫桑才带着俞晶晶过去。 　　“我的呢？”莫桑伸手。 　　“给。” 　　俞晶晶还没看清，莫桑的手就合拢了，她抓着东西直接拍进嘴里，连个边角都没让人瞧见。 　　“你的。” 　　见俞晶晶呆呆站在一边，也没主动伸手，云铮便将剩下两枚递到她面前。 　　“偏心呐！”莫桑赶紧伸手拦住，“她怎么有两个？” 　　“她用一颗，豆豆一颗。” 　　原本计划是多出一枚给豆豆用的，现在俞晶晶也来了餐会，他也不能吝啬，才多备了一枚。 　　“这是什么？” 　　俞晶晶看着掌心里两粒淡蓝色的柔珠，微微皱眉。 　　这个蓝色柔珠的样子，实在有些眼熟，不过只是形模有些相似，事实上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东西。 　　“进化颗粒。” 　　俞晶晶猛地抬头，“进化？” 　　“乡下土妞，啧。”莫桑摇摇头，“什么也不知道，居然就能混上这个，不知道撞什么大运了。” 　　她看了眼云铮，“要是舍得用这个推，一级进化指日可待。没想到你对女人这么大方，以前真是看错你了。” 　　“我一向大方。” 　　“哦？我可没看出来，你对我就抠得很。” 　　“那是因为你不值得。” 　　云铮根本不在乎莫桑想法，话说得特别直白，听得她眉角一跳一跳的，火头压都压不住。 　　“这个，怎么用？”俞晶晶小心地捧着蓝色进化颗粒，好奇追问。 　　“直接服食就可以的，你看他们。” 　　俞晶晶转头，很多人和莫桑一样，都是直接丢进嘴里的，吃完了也没什么反应，就像是吃粒糖那么简单。 　　犹豫了一下，她还没敢把这东西直接送进嘴里。 　　“你别以为他对你好，这个东西吃上了，就得一直用。要是断了顿，可有得烦。”莫桑唯恐天下不乱，直接把进化颗粒的弊端挑明。 　　“是。”云铮痛快承认，“就是莫桑不说，我也会跟你提前说明的。用或不用，都在你自己。” 　　俞晶晶看看云铮又看看莫桑，心里有点打鼓。 　　“先拿着，考虑好了再用。要是不吃，别扔了，转手或者还回来都可以。” 　　“嗯。” 　　虽然觉得这东西有点问题，但想到进化颗粒这四个字，俞晶晶又有点舍不得直接还给云铮，取了张餐巾纸包起来，塞进包里。 　　餐会虽没正式结束，却也没云铮什么事了。 　　发放了进化颗粒后，场中气氛比刚才用餐还热烈得多，每个人都在感叹云家大手笔，莫家过来的几个代表与有荣焉，偶尔提几句联姻的话，引得旁人一阵恭维。 　　莫桑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像是雪花没入水中，没激起半点声响。 　　就算是云铮那边真有什么问题，只要云家实力在，莫家这联姻就得老老实实往下走。 　　直到云铮带着一个陌生女孩提前离场，莫桑又明里暗里跟了几句，才有了小范围的一点议论。 　　不过刚得了云家进化颗粒，没有谁会这么傻，在人家的场子里，还去把事情往对云铮不利的方向推。 　　“那个女孩？不可能，云铮怎么会瞧得中？” 　　“肯定有什么地方误会了。又瘦又干巴，一看就是八百年没吃饱饭的底层，这种体质还能孕育后代了？于情于理云铮都不会挑中她的。” 　　“不是去拿资料吗？仁爱员工吧？这种工作上的事，没必要太疑心，以后在一块了，总揪着这个自己也累。” 　　本是想收一波同情分的，结果被东劝一句西劝一西，说起来倒是她没理了。 　　想到刚刚云铮还在催她回莫家坦白事实，莫桑就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借着这个餐会，用进化颗粒收买人心，也是厉害。 　　就算云家知道他动用了这东西，其他几族受了好处，也会帮着说话，根本伤不着筋骨。 　　莫家替她选了云铮这个联姻对象，确实是有考量的。 　　可就是因为挑的这个太过厉害，才被他处处制住手脚。 　　“有意思吗？” 　　“什么？” 　　俞晶晶一直按着手袋，防着豆豆啄食她塞进去的进化颗粒，云铮忽地开口，才一时没会过来。 　　“今天这个餐会，应该还不错吧？我看豆豆吃了不少，你呢？还满意吗？” 　　“嗯，挺好的。”俞晶晶赶紧点头。 　　“进化颗粒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个确实是隔段时间就必须继续服用的。” 　　云铮顿了顿又说：“只吃一颗的话，也不会有太多感受，接不接着吃，对身体没有损害。” 　　“损害？” 　　“长期服用，对进化有极大帮助。习惯了之后，突然停药，就会产生损伤。当然，这一点点身体上的损伤，对它起到提升来说，是微小的。” 　　这个意思俞晶晶听懂了。 　　用了它，进化速度会提高，体质也会增强，若是停服，会受到损害，但这损害相比与它带来好处，微不足道。 　　走十步退一步，对自身进化有要求人，肯定知道要怎么选了。 　　“这个和营养剂不同。我不能保证长期给你提供，因为我自己能拿到的也不多。” 　　云铮接过职员递来的文件夹，转交给俞晶晶，“今天是大家都有，就顺便给你了一颗，用了肯定是有好处的，你可以试试。” 　　“谢谢。” 　　打开文件夹翻了翻，看到图谱上详细标注的古药出产地点，俞晶晶分外满意。 　　“进化颗粒，豆豆也可以吃。不过要少量多次，免得承受不住。” 　　俞晶晶点点头，“知道了。” 　　“我这边环境你也看过了，有没有考虑过，让它留下来？”云铮试探。 　　俞晶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手袋拉开道小口。 　　“下次我再来。”豆豆探头，小小声说了一句，又缩了回去。 　　它的样子看起来委屈巴巴地，也不知道是受了俞晶晶威胁才做出这个决定　，还是自己本身就这样想的。 　　云铮点点头，“好，下次。” 　　云铮是尊重豆豆意愿的。 　　正是因为豆豆能独立思考，才显得格外不同，若不是心甘情愿留下，成天聒噪吵闹相处起来也不会愉快。 　　该交待的也交待了，云铮准备离开时，又被俞晶晶喊住。 　　“生育？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铮面色古怪，上下打量了俞晶晶几眼，满是不解。 　　“我想知道，尸族现在是只能通过生育来增加数量了吗？有没有别的什么方法？”俞晶晶小心地问。 　　从这个切入口找寻答案，是认真考虑后得来的。 　　在厅里听了那么些八卦，又瞧见那个孕妇倍受荣宠的样子，以一个乡下丫头的身份，问问与自己利益切实相关的问题，很正常吧？ 　　“你是想给自己估价？” 　　云铮伸手戳了戳俞晶晶肩膀，看她瘦小身板因着自已力道微晃，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体质，还想孕育后代？先想着怎么把命保下来吧。” 第106章 　　“只有生育了吗？” 　　俞晶晶根本不在乎云铮的调侃, 一脸认真地继续追问。 　　“是，只有生育。所以女性是很宝贵的, 只要诞育后代, 就会受到族人尊敬, 也会获得相对安逸的生活。” 　　云铮笑容慢慢淡去, “不过, 如果你是在做打这方面算盘, 可能要失望了。” 　　“为什么？” 　　听到云铮肯定回复，俞晶晶慢慢吐了口气，顺嘴问了一句。 　　“因为你不够格。一级进化都没有, 生育能力近乎于无，至少三级以上才能生育出体质强悍的后代, 不要觉得有个肚子，生活就稳了。” 　　“我没这么想过。” 　　心情放松下来, 俞晶晶声音都轻快不少。 　　“既然没有这么想，那为什么要问？”云铮狐疑地看着俞晶晶，有些不解她的态度。 　　“就是，就是觉得尸族太不容易了。这样一个一个地慢慢生, 永远赶不上人类的数量, 永远是这个世界的异端。” 　　俞晶晶随口一句, 却让云铮神情严肃起来。 　　“……你说得对，尸族是没落了，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靠这种方式回到鼎盛时期。”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大家日子过得也不差……” 　　“错了。日子很难过，你看到的只是表象。” 　　俞晶晶不解，“表象？” 　　“人类从没放弃过对尸族的剿杀，我们能存活到现在，所有的进化方向都是往类人的路子上走，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人类比尸族更优秀吗？不论是体质还是智力，尸族都比人族强，为什么要进化成他们？你说？” 　　俞晶晶怔了怔，“因为，因为要隐匿身份。” 　　尸族追求类人状态，首先是为了保持身体的完整性，不继续腐化，其次就是为了更好融入人群，进行猎捕行为。 　　直直冲进人堆，扑上去撕咬，费时费力还容易被围杀，而以人类面貌潜入，则能很轻松地获取食物。 　　正因为能得到便利，尸族才会向这方向进化，这是俞晶晶一直以来的理解。 　　到了现在，尸族处于弱势一方，想要在数量庞大的人类中生存下来，进化得更像他们，是保护自己的一层外皮。 　　“不错，要隐匿身份。明明我们比人类更优秀，却要装成他们的样子，才得以苟活，你觉得这就叫日子不差吗？” 　　人落入猪圈，想存活就必须学着它们哼哼唧唧，扑到槽里拱食，会过得好吗？ 　　在尸族眼中，人类与猪无异，把自己降到这个层级，并不会好受。 　　“是这样吗……”俞晶晶从没想过这个。 　　从基地出来，融入大环境，她觉得自己与人类似乎并无不同，自然也体会不到云铮说的这些。 　　“你当然不会知道，你懂得太少了。” 　　俞晶晶一直都跟着豪叔在地底生活，对尸族这数百年来的变迁毫不知情，没有经历过烽火岁月，哪能体会得出尸族对人类的切齿之恨。 　　“再回不到鼎盛时期了……” 　　云铮望向远方，“那个时候，尸族还是尸族，每个人体内都有血性。为了生存而选择了错误的进化方向，现在不光皮肉跟人一样，连尸族最核心的能力，也荡然无存。” 　　“核心的能力？什么能力？” 　　云铮说的这些，俞晶晶从没听人说过，每一句听起来都格外新奇。 　　“感染。”云铮伸出手掌，轻攥成拳。 　　随着力道，手背上皮肤紧绷，几根血管突起，看得分外鲜明。 　　“不论是鲜血还是体液，都是最优秀的感染源。将这东西注人类体内，就能获得同伴，很早以前，我们就是这么干的。” 　　尸族内部有许多翻印的教学书籍，每个族人幼时都会学到这一部分的历史。 　　最辉煌的时候，集结数十亿同族扑杀人类，饿了便撕咬血肉饱腹，若是人数减少，就四处散播感染源，再度集结同伴发出冲击。 　　这样的日子，何等畅快！ 　　可是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进化，尸族把这最核心的能力给丢失了。 　　到了现在，居然学了人类，要靠着生育来增添数量。 　　看似都已经习惯了，但每个人的骨血里，却都有着不甘的因子在流淌。 　　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事，却要用这种低效的方式来完成，尸族到底是进化还是退化了，深究起来谁也没办法说个明白。 　　“我看过许多古书，都找不到回复这项能力的办法……”云铮长吐了一口气，一脸疲惫，“你还觉得，尸族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吗？” 　　俞晶晶默然。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与不好，她真没云铮这么多体会，她没受过尸族一直以来的基础教育，自然对人类也没那种愤恨的情感。 　　最重要的，她连一级进化都没有，七情六欲对她来说模糊得很，喜怒还能点感觉，再深一些的就无能为力了。 　　简单来说，她对尸族也没什么感情，哪有什么感叹。 　　“我们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找。” 　　本以云铮已经长篇大论说完了，没想到他还有感情要抒发，俞晶晶只能老实听着。 　　“研究所一直都在找寻感染源。国内国外所有远古尸族曾有过活动迹象的区域都进行过探索，也找到过几个标本。前几号失败了，现在的八号标本感染源正在进行培育，如果成功的话……” 　　“什么是标本？”俞晶晶抬眼。 　　“五世纪前存活下来，未能进化，体内留有感染样本的同族。很难找，但有。” 　　俞晶晶轻轻呼了口气，攥紧拳头，“是吗？他们，还活着？” 　　“不知道。算是活着吧，也可能死了。做为未曾进化过标本，只有提取感染样本的做用，是死是活都没所谓，只要身体能用。” 　　看俞晶晶一脸沉默，低着头闷不吭声，云铮忽地笑了起来，“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很没意思？对不起，一提到这个话题，不自觉就说多了。” 　　“没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说的话，我还当大家都过得很好。” 　　“你一直跟养父住在山里，消息闭塞，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 　　云铮顿了顿，“养育你的那个人，你把他安置在哪里了？” 　　“原本是埋在山泉边的，那一片是震区，强震后成了堰塞湖，现在都不知道具体位置了。” 　　“哦。”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俞晶晶摸出一看，“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你已经订好车票了？这么早？” 　　看俞晶晶打开购票软件查询，云铮问道。 　　“有车就订了。我同学这两天没时间招待我，就想着早点回去。” 　　“我帮你叫车。” 　　“不用了，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俞晶晶快步向外走去，“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吃的！” 　　豆豆挤出手袋，“吃的！” 　　云铮笑了起来，“哪用这么急？要走，总得先换了衣服吧？你打包好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送到房间了。” 　　“谢谢。” 　　看俞晶晶快速进电梯，云铮刚想挥手道别，门就关了。 　　换了衣服，俞晶晶从手机上叫了车，下楼坐上后就去了车站。 　　手里虽抱着心心念念想要拿到的图谱，心却沉沉地，根本高兴不起来。 　　云铮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她脑中徘徊不去。 　　未曾进化的远古体质还不是她最需要担心的，至少云铮没发现这一点，她就还是安全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白锦溪到底有没有被感染。 　　进化后的尸族感染能力是一点点失去的，人类的疫苗也在更新换代，每有一点变动都会进行对应更改。 　　就算白锦溪接种过疫苗，也只是针对最近这数十年残余的丧尸病毒。 　　而她体内的病毒，却不是那简单的东西。 　　想到白锦溪虚弱身体和苍白面色，俞晶晶简直一刻都坐不住。 　　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海市还是回了上京，如果身体继续出现异状，该怎么应对，她一点谱都没有。 　　数百年间，一个被尸族感染的人类都没出现过。 　　如果白锦溪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不光会在人族中掀起轩然大波，尸族也会集结力量寻找感染源头。 　　越是深想，俞晶晶越是觉得浑身发凉。 　　这样的冷意，她从未体会过，就算是赤足走在冰天雪地里，也不过如此了。 　　坐上回上京的动车，俞晶晶勉强将脑中的乱麻理清，终于从里面清出一条头绪来。 　　翻遍书包，在角落里找出白锦溪给的那张名片，她赶紧拿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输入手机号发出一条好友申请。 　　熄屏再开，开了又熄屏，一路上她反反复复地捉着手机瞧，旁边坐着的人疑心她脑子有问题，抱着包换了个远处的位置坐。 　　临下车前，那边终于有了回应。 　　看到鲜红的圆点出现在最新联系人上，俞晶晶赶紧点开。 　　那边先发消息过来了。 　　医者：【？】 　　晶：【我是俞晶晶。】 　　白锦溪握着手机，看到俞晶晶发来的自我介绍，感到了一丝紧张。 　　俞晶晶的社交帐号，马助理给的资料里有，她的名字也起得简单，一看就知道身份。 　　名片早给过了，那边却一直都没主动添加，虽知道俞晶晶的号，白锦溪也找不出理由去发这个申请。 　　没想到，今天见过一面，她就变得主动了。 　　手机捏在手里，掌心微有汗意，正在想该做什么回复的时候，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现在感觉怎么？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 第107章 　　“喂,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林梓天不耐烦地推了白锦溪一把。 　　“别闹我。” 　　虽被林梓天按了肩膀，白锦溪却只是将他手摆开, 不仅没拿出消毒纱布擦拭, 连多看一眼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看什么呢？” 　　林梓天够着脖子, 想看白锦溪在手机上捣鼓什么。 　　可是白锦溪却很警觉, 长指一按, 屏幕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林梓天眼神再好，也只能干瞪眼。 　　“都在这边绕几圈了，怎么还不停？你到底是想去哪儿？” 　　林梓天悻悻坐正身子, 看到司机还围着会议馆慢悠悠地晃，不耐烦催促。 　　司机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透过后视镜去瞧白锦溪的眼色。 　　白锦溪望着窗外，白衬衣衣领微微松开, 露出些许锁骨。 　　这段时间因着身体一直没恢复，比以前清瘦了许多，虽略显憔悴，但眉眼微带笑意的模样, 更添俊逸。 　　他似是想着什么, 怔怔出神, 司机跟林梓天投来的目光，半点都未有察觉。 　　“你笑什么？”林梓天盯了一会儿，忍不住追问。 　　白锦溪回神，表情微凝, “我笑了吗？” 　　不光林梓天点头，司机握着方向盘，也是点头如捣蒜。 　　“想到什么好事了吗？分享一下嘛！”林梓天得寸进尺，拿胳膊肘拱他。 　　白锦溪摸出消毒纱布，擦拭了一下被他触碰到的地方，“为什么要跟你分享？你有好事，也不见说来听听。” 　　“怎么没说过？你自己不爱听罢了！”林梓切了一声，右眉挑动，“想听的话，我跟你好好唠唠。” 　　白锦溪皱眉，“不必了。” 　　林梓天所谓的好事，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每次忍不住吹嘘，都被他顶了回去。 　　这种分享，不做也罢。 　　“以前你不爱听，是学了没处使。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这些招数，都是经过验证得来的，随便学个三瓜两枣，你都受用无穷。” 　　“现在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白锦溪嗤之以鼻。 　　林梓天伸手，点点白锦溪手机屏幕，“以为我眼瞎啊？跟哪个妹子聊呢？就算不叫我看，瞧你这惷心荡漾的表情，我也看得出是怎么回事。” 　　白锦溪表情一僵，“没那回事，只是工作……” 　　“屁！” 　　林梓天不信神情和斩钉截铁吐出的一个字，彻底打破了白锦溪的伪装。 　　“白先生，有女朋……” 　　白锦溪闪烁神情，就是司机也瞧出了不对，从后视镜中收到他利刃般的目光，赶紧把下半句咽回肚里。 　　“有是没有？”林梓天可不会跟白锦溪客气。 　　知道他厌烦自己碰触，偏要伸手在他身上乱摸一气，闹得白锦溪躲也不是踹也不是，气得脸都红了。 　　“你都多大了？怎么一提到女人就这副模样？又不是高中，怕家长捉早恋，要是真有情况，你妈只有高兴的。” 　　林梓天终是收了手，“是莫家那个吗？” 　　白锦溪身边的女人，林梓天个个有数，自打过了二十五岁，齐秀珠就开始各种相看，只要瞧得过眼，一股脑地往他身边塞。 　　一开始白锦溪还配合，后来烦不胜烦统统往外拒，齐秀珠没办法明着来，只能出奇招。 　　这个莫桑就是以看诊的名义，被齐秀珠插VIP插进来的。 　　第一次林梓天没赶上，第二次倒是碰巧，他去的时候人正从里面出来。 　　从头倒脚扫了一遍，还觉得挺过关的。 　　相貌在及格线之上，而且还是莫家人，跟白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比起以前相看的那些，林梓天觉得莫桑能排上等了。 　　反正白锦溪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娶进来能履行白家媳妇的职责，在事业也能稍微帮点手，这就行了。 　　齐秀珠是这么想的，林梓天也是。 　　见到白锦溪终于有点开窍的样子，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莫家头上，必竟她是最适合的那个，也是白锦溪最近接触过的。 　　“不是。” 　　白锦溪这句否认，只是否认了不是莫桑，却没有说这个女人不存在。 　　若是齐秀珠或许还会失望，但林梓天听了，却越发兴奋了。 　　“看！我就说！！鬼鬼祟祟的样儿，还不承认！”林梓天一拍大腿，乐得后槽牙都出来。 　　“开慢些。”白锦溪忽地坐身子，扣上西服衣扣。 　　这副郑重举动，林梓天瞬间警觉。 　　顺着白锦溪目光远望，林梓天很快便在会议厅路口隐秘拐角发现了一个瘦小身影。 　　“是她啊！” 　　林梓天眼神一顶一的好，那人只露出一点点巴掌小脸，半个身子还隐在墙后，却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曾经的热贴绯闻女主。 　　白锦溪按下车窗开关，瞬间隔绝了林梓天火热目光。 　　“你们约好的？在这里碰面？难怪绕大圈。”林梓天按捺不住兴奋，伸手抢着去开窗，却被白锦溪制止。 　　“没有，别惊着人家。”白锦溪严正提醒。 　　话音才落，林梓天就看到那个女孩嗖一下闪到墙后，没了身影。 　　车停到会议厅入口，白锦溪跟林梓天下了车。 　　得了提醒，林梓天也没往那个方向多看，最多借着余光瞟一眼，又赶紧收回。 　　果不其然，那个女孩又探头探脑往这边瞧了，扒着墙根，一直望到白锦溪进了楼才缩回去。 　　林梓天走在后面，确定那女孩走了，才快步跟上。 　　“人走了。”他凑到白锦溪身边，“还绷这么紧？够帅气的了，模特走步也没你亮眼。” 　　白锦溪站定脚步，下意识想回去，又把这股冲动下了。 　　“她看见你没？” 　　“当然看见了，我这么大一人，还能瞧不见？你以为全天下女人，眼里就只装得下你吗？我也是很可以的好吧。”林梓天弹弹肩膀莫虚有的灰尘，一脸不服。 　　“我是说……” 　　“我没盯人家，不小心扫见的，我挠头了，脑袋偏了一下，很正常吧？没对上眼，没发现。” 　　这个回答白锦溪似是满意了，没再就这个问题继续，看见一同出席会议的几位长者，快步迎上。 　　林梓天虽有一肚子话想问，但也知道这会儿不宜讨论私事，摆出一副正经模样，笑着跟上。 　　回去的路上，林梓天再没放过白锦溪，不管他配不配合，都死磕到底。 　　既然林梓天已经猜出大半，剩下的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林梓天问一句，白锦溪答一句，这段时间的交往情况，就很清晰很铺出来了。 　　“所以，她每天早中晚三次问安？你都据实回答，说自己身体很好，连个喷嚏都没打？” 　　“是这样。”白锦溪点头。 　　“除了说这些，你们还聊些什么吗？” 　　白锦溪摇头，“没有。” 　　林梓天挠挠下巴，一脸疑惑，“除了问安以外，真没说些别的？就这么简单？” 　　白锦溪想了想，“有。让我每天定时定点量体温，拍照给她看。” 　　“你拍了？” 　　“是的，每天体温都很正常，她看了好像也很高兴。叫我多喝水，别受凉。”说到这里，白锦溪脸上浮出温暖笑意，“她会是个好医生。” 　　问来问去，白锦溪能给出的信息就是这么多。 　　这么明显的医患关系，就是林梓天想从这里头找出一点暧昧因子，都找不出来的。 　　怀疑白锦溪是在忽悠自己，林梓天抢了他手机，直接划拉聊天纪录看。 　　将一条条严肃对话和体温图片从头看到底，林梓天关了软件，看白锦溪的眼神充满了对智障的关爱，“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喜欢不喜欢？” 　　白锦溪清俊面庞上泛起丝可疑红晕，眼神想要躲闪，却被林梓天牢牢摄住。 　　林梓天知道这是个蠢问题，但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看到他这副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明有这个心思，每句回复都还那么严谨，就是对方想要多进一步，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顺着他的步调来。 　　林梓天知道白锦溪在这方面少根筋。 　　必竟都是女人捧着他，他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别人，在女人身上下过心思？ 　　再怎么看着是高材生的料，也得从一加一学起。 　　这个领路人，看来只有他来当了。 　　“打听到你的行程，就偷摸过来瞧，人家小姑娘对你什么想法，再明显不过了！你现在只是没把人往外推，但也没给出一点机会！继续这样下去，人家觉得没戏，早晚得跑。” 　　“机会？什么机会？” 　　“人家问你吃了没，你说吃了，这还怎么继续？说饿着，一起用餐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看白锦溪还没会过意思，林梓天只能手把手照着教。 　　“你是说，做假？”白锦溪皱眉。 　　“有什么不好的？照片就别发了，说最近身体又有些不舒服，先冷她两天，要对你是真关心，就不会暗地躲着瞧，得主动上门了。”林梓天笑得不怀好意。 　　看白锦溪凝着脸，对自己的计划不置可否，林梓天索性再度打开软件，直接按了一句话发过去。 　　“你做什么……” 　　林梓天担心他抢过撤回，偏着身子把手举到高处。 　　白锦溪探身过去抢，林梓天百般护住，两个人在后座缠成一团，气喘吁吁。 　　车已经停到了白锦溪私宅门前，司机知道后面闹得凶，就没提醒下车。 　　因有事要交待，齐秀珠一直在这边等，看车到了，便快步迎了过来。 　　“太太。”司机见了打开车窗行礼。 　　“行了行了！给你！”拖过了时间，林梓天也扛不住白锦溪力气，把手机扔到角落，推着他起身。 　　两人从后座上搀扶起来的动作，从某些角度上看起来很有些可疑。 　　站在车外的齐秀珠，目光如刀，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第108章 　　“你们在做什么？” 　　齐秀珠一声厉喝, 没把后座两人惊到，倒是把司机吓得够呛。 　　顶着齐秀珠锐利目光, 司机缩着脖子, 心里满是委屈。 　　表兄弟两个人打闹, 是他能扯得开的吗？又不是两个小孩子, 他就是想扯, 也没这把子力气。 　　更何况, 白锦溪从不叫人碰他，谁敢伸这个手。 　　“二姨！他挠我！你得给我评理！” 　　林梓天下了车，恶人先告状, 指着白锦溪痛斥。 　　争抢手机的时候，力道没轻没重, 他颈上确实被刮出了一道红痕。 　　只是这痕迹太过轻微，要不是使劲拉着领子, 拿指尖指着，想瞧见都难。 　　“怎么不说你抢我东西。” 　　白锦溪翻看手机，见那消息已无法撤回，一脸烦躁。 　　“二姨, 他手机里存了片儿, 全是美人儿。我要帮他删了, 他还气得不行，不信我翻给你看……” 　　看白锦溪黑着扬手作打，林梓天赶紧缩到齐秀珠身后，“看吧！他又急了。” 　　这么一闹, 齐秀珠的脸色明显好转不少。 　　看白锦溪迅速把手机揣回兜里，一副心虚模样，正对上了林梓天指认的事，笑也爬上了眼梢。 　　“这种事轮不到你管。” 　　齐秀珠不光没帮着林梓天教育白锦溪，反伸手把他拍了一巴掌，瞪眼警告。 　　白锦溪对女人不感冒这件事，一直是齐秀珠心上一块疤，不管谁碰了，都要痛得跳脚。 　　外面那些不好的传言，都被齐秀珠用他醉心事业，暂时还没有成家打算这个借口给压下了。 　　但是不想成家，和交不交女朋友并不冲突。 　　林梓天跟他岁数差不多，一年能换七八个，他却跟和尚一样，连女患者来就诊，也要尽量拉远距离。 　　那些不好的话，齐秀珠听听就算了，一直都没往心里去。 　　自己的儿子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但不代表他就喜欢男人，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一视同仁，近一点都躲。 　　对这种传言虽不在意，但到底留了印象，刚刚看到白锦溪跟林梓天在后头闹成一团，可把她吓得不轻。 　　林梓天极会看眼色，齐秀珠脸色一变，他立马插科打诨，把这事圆回来了。 　　到了楼上，齐秀珠已经没了这方面的猜想。 　　知道这对表兄弟关系好，原本想自己说的话，就喊了林梓天帮着转达。 　　都是年轻人，指不定说话比她管用。 　　齐秀珠在这边指挥林梓天，白锦溪坐在沙发上划着手机，眼皮都没撩就拒绝了，“不见。” 　　“为什么不见？这个你都见了三回了，比以前那几个相处时间都多，应该是可以继续发展的。”齐秀珠着了恼。 　　白锦溪犟了这么些年，她对儿媳妇的要求已经降到最低，只要能开枝散叶，母猪也能拉回来配一配。 　　莫家这个女孩她看着不错，虽然没太深入了解，但既然能得莫家针真传，就是得看重的。 　　家世也匹配，看着也是健壮的，现在娶进门，要是明年能抱个孙子，她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不见。” 　　白锦溪一向都是这么拒绝的，不给理由不给原因。 　　看齐秀珠憋着脸色又要发火，他捏着手机起身，“我休息一会儿，台上站久了，头有些晕。” 　　“怎么？又不舒服？” 　　刚刚要说什么，齐秀珠瞬间就忘了，一脸紧张地看着白锦溪，打量他脸色。 　　虽然比前段时间还是好了不少，但脸上憔悴依旧，白锦溪又刻意做副恹恹之态，齐秀珠的心就又揪了起来。 　　“外面的事，少操些心。你不做，自有人去做，赶紧去睡会儿，下午的诊就先推了。” 　　“嗯。” 　　若是平时，拒诊的事白锦溪是绝对不会做的，现在却顺着齐秀珠的话点了点头，更让人觉得他确实是到了那个难受点儿。 　　“怎么回事？”齐秀珠拉过林梓天，“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开个会回来，人就蔫了？！” 　　这个会议本该白锦溪一个人去的，就是担心他身体没恢复，时间久了扛不住，才派林梓天跟着。 　　出了问题，第一个就要找他问话，治个看顾不周的罪。 　　“可能是又烧起来了吧。三十九度？”林梓天嬉皮笑脸地看了白锦溪一眼。 　　白锦溪正走到卧房门口，听到这句话，恼火回瞪。 　　林梓天这个玩笑可把齐秀珠吓得不轻，知道他是随口乱诌地，气得狠拍了几下出气。 　　看白锦溪进了房，林梓天食指在嘴上比了比，带着齐秀珠下了楼。 　　“什么？你说真的？” 　　听完林梓天说的这事，齐秀珠瞪大了眼。 　　“所以呀，这事您就瞎愁了，莫家那个女孩再好，也不如他放到心上的那个。” 　　“哪家的孩子？你说说，看我知不知道？”齐秀珠兴奋地问。 　　“医大学生，外地考来的。长得还行，就是穿得有点寒酸，家庭情况应该不……” 　　“家世没关系，小城孩子更质朴，我就喜欢这样！你再说说，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谁主动的？” 　　齐秀珠再不提莫桑，拉着林梓天继续追问。 　　知道这两人好几个月前就传了绯闻，自己却一直瞒在鼓里还帮着瞎牵线，就又数落他一通。 　　口气虽差，心里的喜气却止也止不住地往外冒，人还没见，就已盘算着该订间酒店办婚宴，礼服又要制什么样式的了。 　　白锦溪的人生大事，并不是齐秀珠一个人在操心。 　　白家几个上辈不好直接找白锦溪过问，就把压力施在齐秀珠头上。 　　半年前，她牵了莫家这根线过来，上面也算消停了些。 　　虽然进行得不是很顺利，但这种事也不是安排了就能成的，白锦溪才二十来岁，晚两年也能等得过。 　　可是前段时间，他忽地犯了重病，烧了近一个星期，第四天才勉强醒过来，认得出身边人。 　　虽慢慢恢复了，但身体也虚了不少，大家看在眼里，免不了着急。 　　白家子嗣本就艰难，到这一代，只剩了这一根独苗苗，若是断在了这里，白氏医堂该由谁继任？ 　　白锦溪身体还没完全养好，莫家发来了餐会邀请函，齐秀珠就催着他去了，这也是上面给来的压力。 　　以前还能由着他混两年，现在却不行了，赶紧娶个老婆进门，早点养出下一代才能安心。 　　齐秀珠知道白锦溪不会轻易妥协，本想着今天是场恶战，谁知道林梓天却带来了意外的好消息。 　　齐秀珠问题多到林梓天都发了烦，直接翻出那张热贴发了过去。 　　“自己看，资料都在上面。”走了两步，林梓天又回头，“听说马助理那边还有更详细的东西，是你儿子让调查的，想知道就去找他。” 　　“行了，走吧。” 　　翻着贴子，齐秀珠的笑就没停过，特别是看到那些喊这两人肯定上了全垒的，更是满意。 　　白锦溪知道林梓天嘴上没个把门的，扔他跟齐秀珠一起，绝对要抖落些东西出来。 　　但是情况也分轻重缓急，比起这边的麻烦事，林梓天贸然发出的消息，带来的结果会更严重些。 　　医者：【我又开始发热了。刚量了，39.5度。】 　　这条消息静静躺在几条严肃对话下，尽显凝重。 　　手指悬在屏幕上，想要解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纠结半响，正想着用一句玩笑话带过，那边就回复过来了。 　　晶：【不可能。】 　　林梓天下的套，俞晶晶没踩进来。 　　简单三个字，不带半分质疑，就这么笃定地否认了。 　　这个反应，并不在林梓天的预料之中。 　　白锦溪握着手机，回想他教过的几种回复方式，竟是一条也对不上。 　　犹豫半响，他没忍住，敲了几个字回过去。 　　医者：【你怎么知道不是？】 　　晶：【就是知道。】 　　晶：【给张图我。】 　　林梓天说过不要回复，不要发图，冷她几天，那边耐不住了，就会主动要求上门探病。 　　俞晶晶的反应，从一开始就不走林梓天套路，白锦溪本也没想按他教的去做，看到她这么机敏，忍不住笑了。 　　医者：【好。】 　　看到温度计上的36.5，俞晶晶紧绷的肩膀松驰了下来。 　　心落回原处，火蹭地就冲上去了。 　　噼里啪啦按了一通，狠狠点了发送。 　　晶：【别拿身体跟我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医者：【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白锦溪的态度这么好，俞晶晶也没有理由再揪着这点事不放。 　　看到消息的时候，她确实是有点惊着了，但很快又反应过来。 　　这绝对是个玩笑。 　　白锦溪对自己身体的判断，并不一定准确，从他那边得到的消息，仅能做为一方面的参考。 　　只有亲眼瞧见了，确认他的情况并无恶化，俞晶晶才能彻底定心。 　　白锦溪的行动轨迹，那群迷妹门清，只要登入论坛分版，就能轻易获取。 　　就近观察，每隔三天都要实行一回。 　　今天刚刚才见过面，根据她的判断，一切情况良好，哪可能一下烧到39度多。 　　又仔细看了看照片，俞晶晶便准备把软件关掉。 　　每天都是这个流程，发了图就收线，谁都不会再多说一句。 　　可是今天，白锦溪话却变多了。 　　医者：【还有两天就放寒假了，怎么安排的？回老家吗？】 　　俞晶晶手又滑了回来。 　　晶：【不，留在这边打零工。缺钱。】 第109章 　　回了这句, 俞晶晶就把软件关了。 　　白锦溪不是那种喜欢闲谈的人，正好她也不是。 　　开始几天, 她提着心, 生怕白锦溪身体因接触到的病毒产生变异, 根本没管对方愿不愿意, 抱着手机一天查几次岗。 　　虽是打着关心的幌子, 但这样频繁骚扰, 那边不做回复也很正常。 　　白锦溪却是好脾气的，只要她问便认真作答。 　　若是感染严重的，一天之内就会有反应, 先是高热，再是通体冰凉, 跟真正死去了一样。 　　能扛过去的，回复清醒后, 便是难耐的饥渴，哪怕是生身父母站在一边，也会红着眼扑上去，嘶咬啖食。 　　白锦溪的情况, 跟俞晶晶知道的那些, 完全不同。 　　他只是发了一场高热, 然后手指甲床上出现了一点异变的血丝，这已经是他身上产生出最严重症状了。 　　他并没有饥渴地寻求血食，不再发热也没有发冷。 　　确定情况稳定，俞晶晶便没有再对饥渴这个点做出询问。 　　白锦溪没有异变, 就不是丧尸，自然不会贪食血肉。 　　可是身体上出现的症状却不容忽视，所以俞晶晶便把关注点，放在冷热上。 　　一天三次回复体温情况，晚上发张测过温度的图片过来，保证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之中，俞晶晶才能在床上躺得安稳。 　　过了这么久，其实不继续追踪下去也可以的。 　　因为情况好像不会再发生了改变了，每天体温都很稳定，没有任何波动。 　　不过俞晶晶还是打算多观察两个月，反正也不费什么事，那边也很配合。 　　临近寒假，学校的课也变多了，还面临着各种考试。 　　就算拿到了图谱，俞晶晶也没办法依着指出的地点进行搜寻。 　　原想着利用寒假时间，去几个地方试试，可是宋太太那边又介绍了不少人过来。 　　按着先后排一排，俞晶晶发现寒假一个月的时间，至少大半个月都有上门出诊的工作。 　　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就不可能反悔，这笔生意她还打算长期做下去的，得罪顾客就是坏了财源。 　　从这本图谱中，俞晶晶还知道每一处都有当地药农在囤积野生药材。 　　如果自己寻不着，花钱向这些人采购也是很方便的。 　　原先他们是卖给仁爱公司，自己到地头上收购，当然得出高价才能拦截下来，这样一来，钱就更不能少赚了。 　　天寒地冻，就算有野生药材也难找，还不如趁着这工夫赚点钱，等暖一点再过去。 　　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俞晶晶就向学校递了申请，想寒假留校，勤工俭学。 　　上京医大的学生，没人会因着要做零工赚钱就不回家过年的。 　　收到俞晶晶的申请，老师们都挺稀奇地，凑过来瞧。 　　“这个学生，家庭条件很困难呐。”看了俞晶晶随申请附上的资料，不少人都发出同情叹畏。 　　“学校好像有贫困补助，帮她申请一个吧。” 　　“咱们学校，还有这种东西？”今年新招进来的老师摸摸脑袋，一脸疑惑。 　　“有，怎么没有。每年都有三个贫困名额，只是从来没人申请过，并不是不存在。必竟能来这边念书的，都是差不钱的主。” 　　“那倒是。”新进老师纷纷点头。 　　光是每年的学费都能把贫困生吓翻个跟头，家里要没这个条件，怎么可能报这所大学来念。 　　“我帮她打申请报告吧。本来也想过这事，忙起来就忘了。”秦书拿过俞晶晶的资料，打开校网站进行填报。 　　秦书是知道俞晶晶情况的，这个贫困生名额，一早就替她打算着。 　　申请通道开启的时候，就进行了预填，现在把资料补齐，又多加了寒假留校这一点，很顺利就申请下来了。 　　俞晶晶接到秦书电话，知道他帮着申请了一笔每年五万的贫困补助，连声道谢。 　　“这件事早该帮你办的，幸好还能赶得上。其实学校有三个贫困生名额，一共是十五万的补助。除了你，其他两个名额都空着，这笔钱不拿出来做这个用处，也是一直累积在那边……” 　　秦书申请的时候顺便算了算补助闲置年限，以前也有人申请过，但条件通不过，钱就一年一年留下来了。 　　这么一算，有近百万的款子囤在这里面，要是没人申请，就得继续烂着。 　　知道秦书还打算帮自己多争取些权利，利用这笔款项申请学费减免，俞晶晶赶紧拒绝了。 　　“收入还行吗？做什么？” 　　听俞晶晶说自己最近赚很多，不需要学费减免，秦书好奇地问。 　　“呃，也是医学方面的，在一个小诊所打下手。按提成算的，针扎得越多，收入越高。” 　　课业评测的时候，俞晶晶拿了Ａ等，Ａ等证书下来，就已达到了基本的行医资格。 　　虽然是学生身份，不能看病开药，但在诊所帮着打打针，配配药什么的还是能做的。 　　“诊所的工资，好像开得也不高吧？” 　　能开高工资的诊所，绝不会请学生做工。 　　俞晶晶虽尽力解释，秦书却并不信她这些话，只觉得这个孩子太懂事，宁愿自己挨苦日子，也不愿给别人添半点麻烦。 　　“要是那边做得不好，你还是来我家给晓勇补课算了。课时费我给你多算一点，必竟辛苦。” 　　“不用了，我这边做得挺好的。” 　　秦书叹了口气，“好吧。我这边帮你留意一下，要是有好活，就跟你说。” 　　秦书这么替她着想，俞晶晶倒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她又不能说自己是在帮太太们扎美容针，把收入实说，只能点头应了。 　　寒假才过了三天，俞晶晶这边连订金带诊金，一共收了近四十万进帐。 　　宋太太最先介绍的那一批，尝到了甜头，恨不得一次交一年的钱。 　　因为数额太大，收多了自己也有压力，俞晶晶便拒了。 　　只要针在手，还怕钱没有？什么时候交不是交。 　　给她们扎过了，就又有新客人介绍过来，每天只要去酒店晃一晃，把排着人做满钱就收到手软，日子简直不要太轻闲。 　　俞晶晶其实挺喜欢上工地做活的，但出力的活必竟有上限，手只有一双　，从早干到晚，也就拿那么些，比起来还是扎针安逸。 　　正适应了这个步调，俞晶晶就接到了秦书的善意安排。 　　“白氏医堂？”俞晶晶讶异抬眼。 　　秦书把报名表放到俞晶晶面前，“已经说好了，你把名签了就可以直接过去报到。” 　　他抬手看了看表，“正好有时间，我带你过去，顺便打个招呼，以后做事也方便些。” 　　“可是，我已经有工作了。”俞晶晶捏着这张报名表，很是犹豫。 　　“诊所的工作，还是辞了吧。每天配药打针，学不到什么东西。白氏医堂虽是中医，但你也上过这方面的课，想来也是有兴趣的。” 　　秦书指指报名表下面的工资栏，“按天结算，两千底薪，如果做得好，还另有奖金拿。这样优厚的条件，哪个诊所给得出？” 　　白氏医堂每年寒暑假都会放出勤工俭学的名额，除了上京医大以外，附近其他几所医科大学都是择选的对象。 　　特别是上京中医学院，简直是白氏医堂的对口学校，名额基本上都是被他们瓜分掉的，很少能落到别的地方。 　　上京医大本就没有贫困生，哪会递资料过去申请，这些年基本上都直接忽略掉了。 　　正想着替俞晶晶寻个收入高些的工作，那边就发来了几张申请书，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想什么来什么。 　　白氏医堂为什么今年要来上京医大要人，秦书并没深究，反正这边就算出人也就一个，根本占不到别校名额。 　　“不用考虑了，直接签了吧。这不仅仅是寒假一期，表现得好，暑假也会直接录用，接下来的三年，只要不出大错，都能过去，这是一份很稳定的收入来源。” 　　秦书还没说这是白氏医堂的人材培养渠道，表现优异的，毕业后就能直接入医堂工作，拿到正式编制。 　　想进白氏堂的医学生，何止千万，这简直是想都想不来的好处，俞晶晶居然还在这犹豫不决，秦书也是不理解。 　　“好吧。” 　　纠结半响，俞晶晶点了头，在报名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对了嘛！” 　　秦书拿着包起身，“走，我送你过去。” 　　出了咖啡厅，外面已飘起了大雪，秦书的车就停在路边，接开车门让俞晶晶上了车，秦书便一脚油门去了白氏医堂总部。 　　今天主要是先递交资料，走个基本审查流程，确认无误后，晚上就能拿到通知，第二天正式上班。 　　医堂里有秦书教过的学生在，笑着招呼后，知道是送贫困生过来实习的，就提前带人进了办公室做资料录入。 　　“俞晶晶……” 　　资料输入电脑，看到俞晶晶名字后有个高亮提醒，录入员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看看，是哪儿出错了吗？”带秦书进来的配药员凑过去，“点开看看。” 　　秦书跟俞晶晶站在一边，看到两个人眼睛逐渐瞪大，齐齐偏头望过来，都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秦书上前，“资料不对吗？身份已经核认过了，是贫困生没错，填报表格也是你们这边发放的。” 　　“没有不对。”配药员赶紧摆手。 　　录入员古怪看了俞晶晶一眼，伸手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名牌递给她，“拿着吧，你今天起就开始上工了。” 第110章 　　名牌不是空白的, 俞晶晶的姓名和工号，已经清清楚楚写上去了。 　　接过来看了看, 俞晶晶转头望向秦书。 　　秦书今天才拿报名表给她, 这件事是考虑后, 不久前才决定的, 可名牌却提前做出来了？ 　　秦书也是一脑子浆糊, 感觉到俞晶晶疑惑眼神, 赶紧摇摇头，“都是按流程走的。” 　　从填报到递交，每一个步骤都是走的正规程序, 就算他有心把俞晶晶安插到好位置上，也没这个能力。 　　就算想这么干, 也不会做得这么明目张胆，提前就把名牌印出来, 扔话柄给人家说。 　　今天来递交报名表的，不止俞晶晶一人。 　　他们进来之前，屋里已经有两三个学生在一边现场填写，俞晶晶因为有秦书指导, 填得很合规范, 才提前做了录入。 　　每个人都是递了表格回去等消息, 俞晶晶却能提前拿到工作牌，今天就开始上工。 　　坐在旁边填写的几个学生并不是久经职场的老油子，有点心思就显到了脸上，看俞晶晶的眼神, 很是古怪。 　　不光这几个学生，录入员和配药员看她的表情，也是极其丰富。 　　俞晶晶只是略有疑惑，倒并没想太深。 　　也许是秦老师帮着说了话，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提前一天上工和等消息后明天再来，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区别，旁边投来的怪异眼神，都被她直接无视了。 　　秦书虽觉得不对，但也不会当面质疑白氏医堂的人员安排。 　　送过来了，就是医堂的人，当然要服从指挥。 　　看了看俞晶晶手上名牌，见名字下面印了第二医室四个小字，他看向配药员，“这是？直接进医室？” 　　听到医室两个字，坐在远处的几个女生都竖起了耳朵。 　　“是，进医室。”配药员点头。 　　名牌上写得这么清楚，想当是眼花都不成。 　　一般来说，新进的实习生，都是从大堂开始做起。 　　学药的，在大堂跟着师傅分药，一天下来爬下爬下，腰酸胳膊疼。 　　学临床的，跟着各分堂看诊师傅打下手，脏活累活都得抢着干，磨上小半个月，看着是这块料，才真上手教东西。 　　总的说来，实习生进医堂，都是底层的底层，光是寒暑过来做零工，熬上两三年都不一定进得了六层以上的医室。 　　一至五层是普通诊室，坐诊的大夫都是有名头的，随便一个说出去，全是行业的顶尖人物。 　　全国各地的患者慕名前来，大多都是在一至五层里寻心仪的大夫看诊。 　　普通门诊也是白氏医堂总部最热闹的地方，每年门诊量近八百万人次，每天使用的中药饮十吨以上。 　　这个数据还是前两年的，近两年随着白氏医堂扩建展开，后面起了两栋新大楼，分别做了住院部和检验部，能容纳的患者数量翻番都不止。 　　五层以上，是特级专家门诊，每层只配三四名专家，空间划分开来，每一片都有单独的功能室和调养室，为前来看诊的患者提供较高端的服务。 　　虽然接诊患者数少了，但收入却不比下面走量的门诊差，必竟敢踏入五层以上的患者，腰包都是满的。 　　只要治疗效果好，他们并不会吝啬金钱，而白氏医堂的特级专家，也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五层以上都称为医室，下面才是门诊。 　　实习生刚进医堂，能跟门诊就算是烧了高香，实力差一点的，直接扔到一层做接待，天天累得要死要活，一点真东西都接触不到。 　　旁边三个女孩成绩都很优异，填写报名表的时候，还是不敢往高层填，放弃了三四五层，只敢填了个中等的二层。 　　听到俞晶晶居然直接被分配到五层以上的医室，心里控制不住地泛起了酸。 　　她们都是单独过来的，俞晶晶却是有人领着，一看就是开了后门，真是同人不同命。 　　说是贫困生，背后却有人撑腰，也不知道那资料是真是假。 　　“算了。”一个女生拉住身边人，冲她使个眼色。 　　被拉住的那个瞬间反应过来，想到自己这个贫困生的名额也不尽不实，只能暂时将这口气咽下。 　　就算进了上面医室，也都是实习生，工作虽分了上下等，宿舍却不会另行分配。 　　想问的话，总能问得出来，不急在这一时。 　　门诊跟医室的区别，秦书是知道的，除了他以外，这间屋子里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俞晶晶并不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只当是份普通工作，没多问就拿着往外走。 　　“哎，等等。”录入员将她喊住，“我带你过去。” 　　看他跟着俞晶晶一起往外走，旁边几个女生都急了，“我们的报名表还没录入……” 　　“一会儿就回。”录入员摆摆手，“等着。” 　　不光安排进医室，还有专人引路，秦书也是看不懂。 　　“第二医室，在三十二层。那边是单独的电梯，自己找，找到天黑也摸不见地方。” 　　录入员一边走，一边打量俞晶晶，“上面有人？” 　　因着秦书跟配药员这层关系，他就没绕圈子，问得直白。 　　俞晶晶连医室跟门诊都搞不懂，拿着东西直直就要下楼，很明显这条路是秦书铺的。 　　实习生直接安插到上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但这种好事，从来都落不到勤工俭学贫困生头上。 　　首先家世要硬，家世硬才有人帮你开这个口子。 　　再者个人实力得强，不然就是进了特级专家门诊，也得被那些吹毛求疵的老专家给轰出来。 　　“没有，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安排。我们走的是正常流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秦书摇头。 　　跟着录入员进了电梯，秦书左右打量一圈，眉心微皱。 　　只看这电梯，就知道要去的地方不简单。 　　崭新明亮，空间宽广，角落熏着香，闭上门非但不憋闷，反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一闻就知道这香用得贵。 　　电梯的位置很偏，顶上也没安置摄像头，很明显是在照顾进入此间的患者隐私。 　　上边的医室秦书曾去过一次，是亲戚挂了特级专家号，指名要他陪着才来的。 　　那个时候坐的是普通电梯，和另两位患者一块上的楼，各找各的医生，一切都很正常。 　　而这部电梯，却是只有二十层往上的按钮，很明显又划分出了一个层次。 　　“反正上面是这么安排的，照着办就行了。” 　　见秦书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录入员也没多八卦，只是多看了俞晶晶两眼。 　　“今天开始上工的话，是做什么工作呢？”俞晶晶看了看工作名牌，问道。 　　这上面只写了第二医室，并没具体工种。 　　旁边的录入员，名牌下面有录入二字，配药员的名牌当然是配药，她这个却是空白。 　　“……这个，你上去自己问吧。”录入员挠挠头，“下面诊室，都是帮着大夫填病历，第二医室我就说不好了。” 　　“别紧张，实习生要做的事，不会太复杂。”秦书安抚。 　　“嗯。”俞晶晶点点头，没再多问。 　　电梯很快抵达三十二层，开了门，录入员先探头左右瞧了，才领着俞晶晶走了出去。 　　看到这层装修布置，俞晶晶很有点眼熟的感觉，越是往里走，这种即视感就越强。 　　“马助理。”看到马助理出来，录入员松了口气。 　　“你是……”马助理皱眉。 　　“我是二层录入室的，带新人过来。” 　　录入员赶紧递了自己的名牌过去验明身份，“今年寒假招收的实习生，安排来第二医室。” 　　“实习生？” 　　马助理递还名牌，不耐烦地摆摆手，“搞错了，三十二层从不收实习生，从哪儿带来的从哪带回去。” 　　看到马助理这个反应，录入员心里也有点打恍。 　　“可是，系统是这么安排的……” 　　“我们这边没要人，就算是要，也不要实习……” 　　话说一半，看到录入员身后站着的那个女生，马助理卡了壳。 　　“怎么是你？” 　　俞晶晶表情也不是很好，跟马助理大小眼对了两秒，将脸别到一边。 　　马助理大步上前，盯着俞晶晶手里名牌看了又看，“这是怎么回事？谁安排的？” 　　“应该是弄错了，咱们先下去，再核实一下吧。” 　　俞晶晶抽回马助理捏着的名牌，迅速转身，顺便带了秦书一把。 　　录入员也很机警，感觉事情不对，也跟着俞晶晶快步往电梯那边走。 　　不管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死板照着系统指示领人上来，没提前打个电话问询，就是失职。 　　俞晶晶干净利落抽身，让录入员感激不已，看她进了电梯，赶紧冲进按钮。 　　“等等！”马助理拔腿追到，一手拦住了电梯门。 　　三个人被马助理从电梯里拖出来，排成排坐到了沙发上。 　　“稍等，我先问问，再给你确切答复。” 　　“我还有事……”俞晶晶刚站起来，就被秦书拉着坐下了。 　　“秦老师。” 　　“听听他怎么说。” 　　秦书环顾四周，看到对面立柜中挂着的各类医学奖项还有获奖人姓名，小心地给俞晶晶递了个眼色。 　　秦老师的眼色，俞晶晶没看懂，但衣服被他拽着，也不好直接推了走人，只能硬着头皮坐等。 　　没两分钟，马助理从里间冲出来，“没错没错！是我这边收消息晚了，俞小姐确实安排进了我们第二医室，由白先生直接监管。” 第111章 　　看到马助理, 俞晶晶就猜出安排给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了。 　　想走没走成，又把话说到了这里, 再想推出去, 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马助理挂着一脸地笑, 跟秦书做着解释。 　　一会说什么贫困生特殊关照, 一会儿又说上京医大学生素质强好带, 把实习生直接提到三十二层这件事, 彻底合理化。 　　马助理的理由或许并不是那么令人信服，不太符合常理，秦书却没提出半点疑议。 　　“好好干。”他拍拍俞晶晶肩膀。 　　“秦老师……” 　　“别怕有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以你的能力, 能应付得来的。” 　　实习生进入五层以上的医室工作，就已经是越级对待了, 秦书根本没想到俞晶晶会有这样的运气，能跟在白锦溪身边做事。 　　刚才跟马助理聊了一会儿，他才知道二十层往上，都是白家各支嫡传大夫坐诊, 比五层以上的特级医室, 又高了一个档次。 　　白锦溪年纪不大, 却已尽得白氏真传，凭着自身过硬实力，拿下了三十二层排号第二的私诊医室，比积年的老人还强出许多。 　　俞晶晶能跟在他身边做事, 就算学个一鳞半爪，也是受用无穷。 　　之所以将俞晶晶安排来这里，秦书有自己的理解，马助理说的些套话，在他看来都是给外人听的。 　　白锦溪毕业于上京医大，俞晶晶是正儿八经的学妹。 　　以贫困生身份来白氏医堂申请勤工俭学，带到身边亲自教导，也是对母校的一种回馈方式。 　　这样的安排，必竟不是常规操作，秦书能意会，却无法言传。 　　看俞晶晶低着头略有紧张的模样，秦书也不好多说，安抚几句后，跟着录入员离开。 　　“俞小姐，您先坐。” 　　只剩了俞晶晶一人，马助理就自在多了，一扫刚刚的严肃，笑着领她进休息室喝茶。 　　“我能换个地方实习吗？”俞晶晶捏着杯子，小声问道。 　　马助理怔了怔，“换哪儿？” 　　“随便吧，只要合适。我只是个实习生，三十二楼这种地方，不太适合我。” 　　刚才听马助理跟秦书谈话，俞晶晶大约也知道以自己现在这个菜鸟级别，是不够格进这里工作的。 　　能换地方工作是最好，实在不行，只能把这份工辞掉了。 　　马助理摆手，“都安排过来了，还哪有地方接收？实习生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换到别的地方，就把人家的位置占了，那别人再往哪儿安排呢？” 　　知道俞晶晶想说把人换到这边来，马助理赶紧把她这个想法堵住。 　　“系统都排了表了，改不了。你看，名牌都印好了，还有工服，一换全都要换，不是一个小工程。” 　　“……我过年可能要回家，干不长。”俞晶晶绞尽脑汁找理由。 　　“表上填的一个月啊？其他空闲时间，只要过来都算工时，这里写得清清楚楚。不干的话，算违约的。” 　　俞晶晶沉默片刻，正想问违约金怎么算，就听到电梯门响了。 　　虽隔着休息室一道门，俞晶晶却依旧能闻见从白锦溪身上传出来的，那股好闻的味道。 　　所幸离得远，气味较淡，只略略品到一点，俞晶晶赶紧闭锁了部分嗅觉。 　　反应虽快，却也抵受不住这诱人香气，肚子咕地一叫，饥渴感随之而来。 　　既然知道自己要来白氏医堂，该有的准备也是提前做好的。 　　俞晶晶迅速从包里摸出只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稀释后的营养剂，很快便缓解了胃部不适，感觉还差一点点，就又对着水瓶喝了两口，才彻底抵消了那股忽略不掉的饥渴。 　　马助理对电梯开启的声音极为敏感。 　　推开门，看到白锦溪从电梯走出，赶紧迎了过去。 　　白锦溪并不是一个人上来的。 　　他穿着白色大褂，套着听诊器，手里握了本厚厚病历正在翻看，身后跟了两位患者，年轻的搀扶着年长的那位，走得极慢。 　　“给她们先做登记。” 　　将病历递到马助理手中，白锦溪抽出消毒纱布擦了擦手，回身进入诊室。 　　“白先生……” 　　“怎么？”白锦溪停住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来了新的实习生，登记的活，要不要分给她做？”马助理仔细打量白锦溪的脸色。 　　“实习生？”白锦溪皱眉，“三十二层从不收实习生。谁安排的？退了。” 　　“是齐女士安排的，刚刚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了。” 　　“她？” 　　知道是齐秀珠弄过来的人，白锦溪面色微沉，“又来这套。” 　　拒绝了正式相亲，齐秀珠的手段就开始花样百出。 　　让相亲对象扮成问诊的患者就算了，这次居然披个实习生的身份送过来，这是打算好要跟他朝夕相对了。 　　“把人送走，齐女士那边，我来说。” 　　白锦溪正要转身，却被马助理伸手拦住，“要不要先看看？打个招呼？” 　　“不用。” 　　白锦溪进了诊室，头也没回。 　　马助理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先招呼两位患者在外等候，才回了休息室。 　　白锦溪说的话，俞晶晶早竖耳朵听得清楚。 　　“可以走了吧？”拎着书包起身，俞晶晶一身轻松。 　　“这个……要不，你明天再来。” 　　“三十二层不接收实习生，明天来也是一样。如果能安排别的岗位，我可以去那边工作，如果实在安排不了，这份实习就算了。” 　　俞晶晶快步走出休息室，马助理赶紧追上，“俞小姐。” 　　在外等候的两位患者看到有人出来，都转头望向这边，俞晶晶与年长那位对上眼神，很快又移开。 　　这个人，活不久了，面色灰败，目中无光。 　　哪怕屏蔽了部分嗅觉，也能闻得见从她身上传出的腐臭气息。 　　白锦溪手段再厉害，对上这种患者，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念头一闪而过，俞晶晶已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俞小姐，你再坐一会儿，等白先生忙完……” 　　“马升？”白锦溪推开诊室门，“做好登记没有？下一位患者约的是四点，注意时间。” 　　俞晶晶下意识回头，见白锦溪向这边望来，赶紧偏过身子。 　　白锦溪怔了怔，目光落到马助理身上。 　　俞晶晶站在马助理身侧，虽被他遮挡了大半，但白锦溪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段时间，俞晶晶经常在各种路口拐角，隐蔽的地方探头偷瞧他。 　　见得多了，哪怕只露个头顶，白锦溪也能从那乱翘的发丝上认出她来，百试百灵。 　　看出白锦溪眼中质疑，马助理赶紧退一步，将俞晶晶暴露出来。 　　“俞小姐是这期的寒假实习生，分来第二医室工作。” 　　马助理介绍都做了，俞晶晶还能往哪儿躲。 　　慢悠悠转过身子，飞快扫了白锦溪一眼，俞晶晶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先做登记。” 　　笑意隐在唇间，白锦溪递了眼色给马助理，“让小俞处理，你先进来，有别的事安排。” 　　“好。” 　　马助理快步走到问询台，取了病历纸笔递给俞晶晶，“本来是用电脑录入的，你刚来，就用手抄的，速度快点，别耽误时间。” 　　俞晶晶接了东西，刚想开口，马助理就一溜小跑进了诊室，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回过头，那两位等候已久的患者已经站了起来，年长的那位因着腿脚不好，身子还打着颤。 　　自己还顶着实习的身份，没办法一走了之，看到患者已准备好登记，俞晶晶只能走了过去。 　　具体病情进展，病历上已经都写得很清楚了，俞晶晶一边抄录下来，一边做着简单问询。 　　最近的体温情况，进食用药情况，有没有药物过敏，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虽然没做过相关工作，但学校学过一些，校医院也能看得到部分流程，俞晶晶一路做下来都比较顺利。 　　“俞……俞医生。你看我奶奶的病，有希望治愈吗？” 　　一直搀着王奶奶的中年女人是她孙女程颖，看俞晶晶合上登记表，忍不住追问。 　　“这个得看白医生怎么说了。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手术后恢复得还算不错，各项指标也很好。按现在的治疗方法继续进行，应该是不会错的。” 　　虽知道王奶奶肯定是没得治了，但俞晶晶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能说实话，只照着检测报告上面给出的信息做了回复。 　　手术做得不错，恢复得也好，各项指标都完美，挑不出一点错漏。 　　就是白锦溪来看，也没有别的话说。 　　王奶奶是胃癌，胃已经切去了一块，剩下的那一块功能有点弱，最近吃什么吐什么，人也消瘦得厉害。 　　西药吃多反胃恶心，就想着看看中医，换点汤药喝喝。 　　今天过来，看的本不是胃癌，但王奶奶孙女程颖却觉得放化疗对身体伤害大，想着要是白锦溪真如传闻中那样厉害，就把后续治疗也交到这边。 　　俞晶晶说的指标和恢复状况，程颖都清楚，正是因为情况很好，她才对白氏医堂抱了希望。 　　“疼……”王奶奶按住胃部，满是皱纹的额头拧锁成结。 　　“还要等多久？”程颖焦急望向大门紧锁的诊室。 　　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我去问问。” 　　“这件事，是你跟我妈透的底？”白锦溪的声音从诊室传出，听不出喜怒。 　　俞晶晶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接着加大了力道。 　　“呃……” 　　马助理正纠结着要不要坦白，就被俞晶晶打断。 　　“登记做完了，可以接诊了吗？”俞晶晶探头。 第112章 　　虽然知道躲也只能躲得了一时, 但马助理还是很感激俞晶晶把自己解救了出来。 　　不过感激归感激，对于俞晶晶提出的离开请求, 他还是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签了合同, 就好好工作, 哪能一点不如意就说要走？学校是这么教育的吗？秦老师也说让你好好干。” 　　把俞晶晶当成新进实习生看待, 说话便有了威严。 　　马助理一本正经以上级的口吻安排工作, 俞晶晶无可反驳, 只能老老实实坐回位子。 　　王奶奶进了诊室，呆了很久也不见出来。 　　到了约定时间，下一位患者进来, 俞晶晶依着马助理指示，又开始新一轮的登记。 　　有过刚才的经验, 这回登记速度就快很多了。 　　以前这事一直是马助理做，换了个漂亮小姑娘, 今天过来的男患者张先生挺满意，出手也大方。 　　看俞晶晶端了杯茶递过来，张先生直接从指头上撸了个玉戒指扔过来。 　　“拿着。” 　　“这……”俞晶晶茫然转头。 　　马助理倒像是司空见惯一样，冲她点点头。 　　这个意思, 就是让拿了？ 　　“扭捏什么, 拿着玩, 当谢你这杯茶了。”张先生肚肥腰圆，笑起来跟弥勒佛一样喜气。 　　虽然看不出玉戒指成色好坏，但俞晶晶也知道这东西肯定比较值钱。 　　这个男人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精品, 小指上的玉戒指，算是里头成色最差的一个了。 　　腰上玉牌，脖子上的天珠挂链，十个手指上加起来十来个戒子，哪个都比扔桌上这个强。 　　俞晶晶道了谢，捡了玉戒指放到抽屉里，并没摆出副急财样儿。 　　张先生也是一时的兴致，坐了一会儿，喝了杯浓茶，还是抵不住睡意，靠在沙发上打起了鼾。 　　晚上失眠到天亮，白天有生意要谈，趴在桌上睡成只死猪。 　　因着这个毛病，一连坏了几笔差点谈成的生意，张先生也是急了，去了好几家医院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后来还是有熟人推荐，把自己排的号给了他，这才来了白氏医堂，直上三十二层找最好的大夫瞧。 　　睡过去了，自然就不在意时间，王奶奶在里面拖得久了，也没什么影响。 　　人出来的时候，张先生还没醒。 　　马助理在这边摇醒张先生，俞晶晶就送王奶奶跟程颖进电梯。 　　王奶奶捂着胃部，看着比刚刚还憔悴。 　　听程颖说了几句，知道白锦溪在里面帮她施了针，俞晶晶点点头，“白医生针用得不错，隔段时间过来做一做，能很大程度减缓痛苦。” 　　虽然没看过白锦溪用针，但俞晶晶手上那套从他办公室里顺来的针，针柄处都磨得精亮，一看就是常用的东西。 　　不论什么东西，熟即能生巧，俞晶晶这样说，也不算错。 　　程颖点点头，“是好些了。就是奶奶的胃病，这边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治疗方案，只是减缓痛苦不能断根，也是不行的。” 　　在俞晶晶看来，程颖的要求实在是太过了一些。 　　以王奶奶现在的情况，能减缓痛苦就很不错了，断根那是奢求，只看能拖多久的事。 　　吃不进东西，最近天气又凉，年纪大的人本就对冷热敏感。 　　要是注意得好，能撑过这个年，稍有疏漏，怕就是这十天半月的事了。 　　“俞医生，你能帮我约第一医室的号吗？你是内部人，肯定有办法的。” 　　程颖站在电梯前，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不白叫你帮忙，按行情来。” 　　“行情？” 　　程颖以为是俞晶晶要她主动给价，便伸了两根手指，“白老太爷的号，行价是两万。你要是能约到这几天的，我再给你翻个倍。” 　　白锦溪的名头虽然已经盖过白老太爷，但必竟年纪轻，这边要是说没办法，程颖只能把希望寄托到白老太爷身上了。 　　“两万？” 　　只是一个号而已，没想到能卖到这么高的价。 　　要是真能通过内部人这个便利挂到号，一天卖几个出去，比扎美容针都来轻松了。 　　扎针虽然简单，应付那些太太各种提问却是难事。 　　俞晶晶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每次被围在中间问个不停，都觉得头大。 　　要是能有更简便的来钱方法，那边的活就可以少接点了。 　　“有号就联系我，随时都可以。” 　　程颖把俞晶晶的沉默当成了正在认真考虑，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硬塞到她手上。 　　名片是站在电梯里递的，没有摄像头拍不到，程颖自认很为俞晶晶考虑了，冲她挤挤眼，“放在心上哦，俞医生。” 　　电梯门关了，王奶奶佝偻着的身子和程颖挂着笑容的脸消失不见。 　　俞晶晶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将名片蜷进手心，回了位置。 　　桌上有台电脑，一直开着。 　　原先是马助理用来做登记的，俞晶晶一直用纸笔抄写，都没碰过。 　　看她在这边整理刚做好的登记资料，马助理就过去指点。 　　“电脑你肯定是用过的，学校也有教，对吧？” 　　看俞晶晶点了头，马助理就把桌面上的登记软件打开，调了几份老病历出来做例子，教她做录入。 　　俞晶晶上手很快，马助理教了十来分钟，她就已经做得很顺畅了。 　　原以为俞晶晶是山里考出来的孩子，不一定会懂得电脑操作，现在看她这么聪敏，马助理松了口气。 　　“既然会用，以后就直接用电脑登吧。目前你的工作就是这个，以后有别的安排，再通知你。” 　　“好的。” 　　俞晶晶也没再说要走的事，盯着电脑屏幕，鼠标点按不停。 　　俞晶晶既然接管了这边，马助理就去忙别的事了，一会儿去侧间打电话，一会儿又进诊室听白锦溪安排，一副忙碌模样。 　　他不关注这边，俞晶晶正好抽空多看几份老病历报告。 　　马助理做的登记，比她刚刚做的要详尽得多，不光有每个病人的病历资料，开的方子收的钱款都写得一清二楚。 　　除了一些很普通的病症以外，稍微严重一些的，用的药价格都比较高昂。 　　刚刚还在感叹一个号卖出两万的天价，现在看到只要是跟癌症治疗沾边的，一个疗程就十几万的药开出去，俞晶晶连连咋舌。 　　当然，白氏医堂药价高，疗效却也是一等一的。 　　外面医院下了病危通知的患者，抬到这边来，几副药灌进去，坐起来能吃能喝的也不少见。 　　不过药虽好，却也不是仙丹。 　　那种阎王爷把刀架在脖子上，硬要是往下面拉的，就是白老太爷出手，也没得救。 　　看了几例这样的，上百万药钱给出去，白氏医堂各种套路使劲，人还是丢了，俞晶晶就忍不住可惜。 　　这么多的钱，打了水漂，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怎么看都划不算。 　　虽是救治不了，但白氏医堂的药好，临终时能缓解痛苦，能让人在比较舒服的状态下离世，对于患者家属来说，已是救赎。 　　心里叹过一场，俞晶晶伸手摸摸书包里矿泉水瓶，感觉自己摸到的不是冷冰冰的塑料，而是上亿钞票。 　　这些例子里面，能靠营养剂救回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送到白氏医堂这儿糟蹋了，人也没钱也没，还不如扔给她，至少能落一样。 　　送走今天最后一位患者，白锦溪站在门边，透过单向玻璃往外瞧。 　　俞晶晶工作得极其认真，手在键盘上飞速游走，挥动鼠标点按，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 　　外面天色已暗，她又不知道把大厅的灯打开。 　　旁边幽暗一片，只电脑屏幕光线照在脸上，映得整个人都在发亮，想不看见都难。 　　电话响起，白锦溪举到耳边。 　　“不用上来了，你直接回吧。” 　　“下班时间过了，俞小姐怎么办？宿舍得安排吧？没人带，她自己找不到地方的。” 　　“我找人带她去。”不等马助理说话，白锦溪就把电话挂了。 　　站着看了一会儿，见俞晶晶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抱着电脑不松，白锦溪回到位置，找出齐秀珠的电话拔了过去。 　　“什么？人已到了！”齐秀珠声音嘹亮，震得白锦溪将手机举远。 　　“谁让你胡乱安排的？” 　　“怎么是乱安排了？梓天可把事都跟我说了啊。你既然喜欢人家主动，那就得制造机会，成天光在手机上按，什么时候我能抱孙子？” 　　“他说什么了？你别听他乱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秀珠哪还听得进白锦溪的话，高跟鞋将地砖踩得蹬蹬响，“人还在楼上吧？等着，我马上过来，上电梯了啊。” 　　那边直接挂了机，白锦溪将手机拿开，怔了会儿，猛地站起身来。 　　扒了身上白大褂，从衣架上取了西服套上，白锦溪砰地推开门。 　　俞晶晶看得津津有味，正是入神的时候，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从电脑后探出头来。 　　“走。” 　　白锦溪冲过去，直接按熄了屏，一把将俞晶晶拉了起来。 　　“去哪儿？”俞晶晶只来得抓起书包，就被他带着跑出好几步。 　　冲到电梯前，看到灯已经跳到二十五层，白锦溪迅速转头。 　　紧急出口的门晃了晃，人影消失不见。 　　一分钟后，电梯门打开，齐秀珠拎着手袋疾步走出，看到漆黑一片的大厅，顿住步子。 　　人呢？ 第113章 　　按下开关, 白炽灯啪地亮起一圈，整个接待大厅照得明晃晃。 　　推开诊室门, 没人。 　　休息室, 也没有人。 　　齐秀珠高跟鞋叮叮响了一圈, 站在紧急出口门前停住脚步。 　　楼道灯是声控的, 一直黑着, 她走过来有了响动, 才亮起。 　　透过门上玻璃窗口瞧了一眼，灯光幽暗，楼梯上空荡荡的, 一个人影都没有。 　　周围太过安静，门缝又透了丝冷风进来。 　　齐秀珠打了个寒颤, 裹紧围巾快步走回电梯边。 　　进了电梯，回拔白锦溪号码, 那边却传来关机提示音，齐秀珠虽恼火，却也拿他没法。 　　白锦溪长吐了口气。 　　他一直带着俞晶晶躲在紧急出口大门背角，齐秀珠透过窗户往外望的时候, 只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 　　料定她不敢推门, 走这空无一人的楼梯, 果然赌对了。 　　“走了。” 　　这两个字刚从口中吐出，声控灯便熄了，整个楼道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环境暗下来，听觉触觉瞬间变得敏感。 　　白锦溪这才意识到, 自己一直拉着俞晶晶的手没松。 　　两人隐没在黑暗中，仿佛回到了那天的会议室。 　　白锦溪喉结轻动，努力调均呼吸。 　　想要将手缩回，又有些不舍，俞晶晶几根冰凉手指被他握在手心里，异常乖顺，也没有主动离开的打算。 　　几秒时间，像是过了几年。 　　正希望这年数再久一些，俞晶晶却不合时宜地咳了一声。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 　　声控灯瞬间点亮，带来刺目光线。 　　白锦溪微微眯眼，下一秒，就感觉到俞晶晶将自己的手托了起来，反客为主。 　　“你……” 　　见她托着自己的手，往唇边凑，白锦溪瞬间胀红了脸。 　　这样的情景，在梦中见过千万次。 　　她将尾指含住，眼波流转，红唇微微抿动，发出细碎啜吸声…… 　　那画面刚浮现脑中，热力便抵达了不可言说之处。 　　白锦溪不自觉地调整了身体角度，遮掩尴尬。 　　“别动。” 　　感觉到白锦溪似是要将手往回缩，俞晶晶赶紧加大了力气钳住。 　　手上传来的微弱痛感，瞬间将绮思打断。 　　俞晶晶把手拉向自己眼前，虽离得近，却并没往唇边凑。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那热度重回脸上，原先灼热的地方，终归平静。 　　心上忽地空了一块，说不好是身体放松带来的，还是期望未成的失落。 　　“你，你看什么？咳嗯。” 　　话说出口，白锦溪才觉出声音暗哑，赶紧清了清嗓子掩饰。 　　“你看，已经淡很多了！你快好了。”俞晶晶欣喜抬头。 　　难得抓到机会，当然得仔细观察。 　　跟着他躲到门，手被紧紧握住时，俞晶晶就存了这个心思。 　　楼道灯光虽暗，但也足够她看清白锦溪甲床上的新变化。 　　想要知道身体具体状况，光是打量脸色，看看体温是远远不够的。 　　病毒感染，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甲床上的鲜红血丝。 　　初时只有几根，随着病毒侵袭入体，这些血丝便会逐渐爬满甲盖，最终聚为腥红一片。 　　待到彻底尸化，血色将不再艳红，十根指头变得坚硬黑紫，成为丧尸的有利武器。 　　一般情况下，快则一天，慢则三五日，只要受到感染，尸变基本不可逆转。 　　不过白锦溪却是个例外。 　　若真受到了感染，哪能撑这么久？ 　　观察这么些天，俞晶晶心也算定了，但甲床上的血丝，却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点。 　　发现血丝仍在时，俞晶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一根根仔细瞧过后，看到血色转淡，比上次看到的情况要好转不少，一颗心才慢慢落回了肚里。 　　白锦溪或许是被感染过，但不知因着什么原因，竟将这病毒克制住了。 　　或许是疫苗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他的体质本就异于常人？ 　　各种猜想在脑中浮现，最终被俞晶晶抛开。 　　什么原因造成现在这个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好转！ 　　照这个方向继续下去，血丝终有消退的一天，没了这个特征，尸化是绝不会出现的。 　　俞晶晶性情冷淡，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 　　上次拉着他的手，泪落如雨，而这次，却笑得如花绽放。 　　看着她闪动着欣喜的眼，白锦溪微笑点头，“是，好很多了。” 　　面对旁人，她向来不假颜色，热贴楼里数百张抓拍，从未有人捕捉到这样鲜亮的笑意。 　　她的情绪，只对自己展露。 　　这种认知，将他那颗略显空寂的心，重新填满，快乐饱胀得几乎要溢出。 　　“今天量过体温了没？” 　　俞晶晶一边说话，一边松开了白锦溪的右手，回身将门拉开。 　　下意识伸手去追，却只拂到她疾转时背过来的肩头。 　　“怎么？”俞晶晶回头。 　　“没事。” 　　迅速将手揣回口袋，白锦溪抿住笑意，跟在她身后走出楼道。 　　进到大厅，白锦溪开了灯，俞晶晶走到电脑前点亮屏幕，选择关机。 　　“这么晚了？”她看看窗外，“已经可以下班了吧？宿舍在哪边？” 　　整栋女生宿舍已经没人住了，只有俞晶晶递了申请，孤零零住在那边。 　　寒假宿管阿姨不在，单独为了她一个，还要特意派人过去巡视，门卫也得配备，是个麻烦。 　　既然进了白氏医堂工作，这边还有宿舍提供，学校宿舍就用不着了。 　　秦书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如果今天能安排进来，俞晶晶现在就能拎包入住。 　　她的行李都在书包里，一套换洗外衣，登记要带的全套身份证件，还有一些杂物。 　　书包虽旧，容积却很大，满满当当拎起来，跟她身量极不相符。 　　“我带你过去。” 　　白锦溪进了电梯，看着俞晶晶背着大大的旧书包站进来，下意识退了一步。 　　这样一来，俞晶晶站在按键旁边，他却走到了中心，中间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这部电梯空间宽阔，不用和别人贴得太近，空气都多几分洁净，白锦溪一直很喜欢。 　　看到这有如鸿沟的距离，他忽地觉得位置太宽了也不好。 　　就算想靠近些，也找不到理由。 　　“量过体温了没？” 　　这话刚刚问过，白锦溪忽略掉了，俞晶晶却记得牢。 　　每天三次查岗是必须的，现在面对面，省了敲手机这道工序。 　　“量过了，36.8。” 　　白锦溪也已经习惯了，到了下班的时间，就用测温枪量一个，拍下照片。 　　一般都是俞晶晶主动发消息，他再把照片回过去。 　　今天却是不一样了。 　　这个温度对男性来说属于正常，俞晶晶听了点点头，“挺好的。” 　　虽不像刚刚笑得灿烂，但唇角也弯了起来。 　　看到她这副神情，白锦溪也跟着笑了。 　　“我也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把握。” 　　“那可不一定，多一个人多一分判断力。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句话并不科学。”俞晶晶认真地说。 　　顶上数字缓慢跳动，电梯运行声轻微，两人都不说话时，空气都变得安静了。 　　“我……能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俞晶晶偏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白锦溪。 　　白锦溪目光闪到一边，略过她投来视线。 　　“为什么这么关注我的身体状况？那天餐会，你情绪有些激动，又向我说了对不起……我不明白。” 　　林梓天教的是打直球。 　　直接把话摊开了说，问到她面热心跳，无法抵赖为止。 　　这种事林梓天是做惯了的，说起来轻飘飘，可换成从没跟女性面对面进行过深入交流的白锦溪，却是念头才起就瞬间压下了。 　　迂回一点，好像比较适合他。 　　问完话，白锦溪感觉脸又烧了起来，微有忐忑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因为我有责任。你身体上出的问题，和我那天的鲁莽行为脱不开干系，只有你彻底康复了，我才能安心。” 　　俞晶晶望着白锦溪，面容冷静，毫无林梓天预测的慌乱不安。 　　她的言行举止，全都不在林梓天的判断范围之内，白锦溪本就对这种事毫无经验，听了下意识就点头，“哦，是这样。” 　　如果林梓天在，绝对气得打挺。 　　碰上对方死鸭子嘴硬，说一百句都不如直接行动来得有效。 　　换成林梓天，立马扑过去用寸不烂之舌狠狠撬开她的嘴，让她知道说话不走心，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这样直接就顺着人家话往下接，还怎么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掰啊！ 　　白锦溪这个没经验的，错失大好机会！简直没得救了。 　　白锦溪现在可收不到林梓天的马后炮，慌着回了一句，又意识到不对。 　　“你有什么责任？你又没做错什么。” 　　“没有帮你好好包扎，消毒也做得不到位。伤口感染，引发高热，都是我的不对。” 　　过了这么久，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俞晶晶心中早有成算，说得连个磕巴也没打，完全的真心诚意。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关心我的病情发展……” 　　“是。”俞晶晶答利落干脆，一点不含糊。 　　白锦溪攥紧拳头，握住又放开。 　　从头到尾，她都在担心自己行为的引发不良后果，所有的关注，都起源于此。 　　是他想多了，会错了意。 第114章 　　俞晶晶住进了单人宿舍, 据说是马助理特别安排的。 　　单人宿舍是正式职员的福利，新入职的员工和实习生, 都住的是四人间。 　　白锦溪送她过来的, 并没解释太多, 只说用名牌刷卡, 就有入住提示。 　　他话不多, 俞晶晶也一样, 送到地方白锦溪直接离开，俞晶晶刷过名牌，不需要任何人指引, 就住进了五楼单间里。 　　俞晶晶直接被安排进三十二层的第二医室，最初只在一起招进来几十个实习生内流传。 　　一个陌生女孩, 出入正式职员楼层，上班进入白氏大楼, 走的也是直达二十层以上的私人电梯。 　　有心人自然知道往哪边打听，左右一问，知道俞晶晶是有特殊照顾的，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 　　平时都在三十二层工作, 除了面对顶头上司白锦溪, 就是跟马助理打交道, 就是想套近乎，也没这个机会。 　　俞晶晶又不爱交际，在楼上一整天都不下来，回宿舍也大门紧锁, 明摆着不想跟下面人交流。 　　开始还以为她是什么富家子弟，天生傲气。 　　后来才知道她是贫困生里条件最差的，受了老师特别照顾，登记当天送过来走了人脉，才一举塞到三十二层，大家的眼神就变得不同了。 　　别人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俞晶晶压根不care，每天上楼一堆的事等着，忙这些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别的。 　　送过今天第三位客人，俞晶晶照例打开往年旧病例一一翻看。 　　长年在白氏就诊的老病号，病历几乎就是一生的写照，从病起到病故，短短几页纸就写过了一生。 　　从这些病历里，俞晶晶也了解到了一些白氏看病的手段。 　　什么病该配什么药，怎么根据轻重缓急调整剂量，看完这些病历上给出的详细数据，俞晶晶心里已有了一整套的方案留存。 　　普通实习生，进白氏半个多月，能亲手理上几份病历，得师傅两句提点就已经算是很得看重了。 　　二十三楼病人少，时间大把，俞晶晶又有翻病历这个爱好，短短时间一气啃下这么多来，也是前所未有。 　　望闻问切，各种口诀脉像，在选填的中医课程里也学过一些。 　　就算全背下来了，也只算摸了个皮毛，实际操作起来，绝对不像书上讲的这么死板。 　　探不出病人具体身体状况，就算一肚子诊疗方法倒背如流，也是白搭。 　　不过对俞晶晶来说，想知道病人身体状况，并不需要学太多东西，搞那么麻烦。 　　只要确定浓重恶臭来源的具体位置，再结合科学检查报告，就能摸清大致情况。 　　针对病况，直接调取历年病历中的成功案例对症下药，不说治个十成，八九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刚刚离开的那位病人是过来复诊的。 　　盖住病历下边新开的方子，俞晶晶在心里调了几份旧病历解决方案往上靠。 　　手缩回来，俞晶晶眼中露出笑意。 　　这就像是马若玲常玩的迷题游戏，找到对应的钥匙，就能开对应的门。 　　白氏医堂的这个游戏，她已经算是入了门了。 　　电梯发出轻响，俞晶晶起身，准备迎接上午预约的第四位患者。 　　根据资料提示，第四位患者是位年近七十的老者。 　　可是从电梯里出来的，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半长头发梳得油光水滑，齐齐倒向脑后，黑色墨镜挡了大半张脸，薄唇微挑，带着丝浅笑。 　　宽松白色羽绒服半敞，里头只搭了件黑底Ｔ恤，单薄仔裤配大头皮鞋，两条腿又细又直，潮范十足。 　　看到问询台后站着的俞晶晶，林梓天猛地站定脚步，将墨镜拉到鼻下。 　　被人这样直直盯着，从头看到脚，绝对会有压迫感。 　　俞晶晶却没任何反应，面色淡然，任他扫视。 　　俞晶晶的表现，让林梓天颇感意外。 　　被他这样盯着，还能镇定回望的女孩，基本上没有。 　　确定俞晶晶不是强装镇定，而是真的不以为意，林梓天收起那点挫败感，上前递出右手，“俞小姐是吗？久仰。” 　　“您有预约吗？” 　　俞晶晶直接忽略了他这个举动，拿出登记薄，“姓名。” 　　“没有预约，我来找白锦溪的。”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 　　俞晶晶啪地合上登记薄，正要将他请出，就被匆匆赶到的马助理打断。 　　知道这位是白锦溪表弟，过来玩的，俞晶晶直接坐回位置，眼皮都没再撩一下。 　　能把俞晶晶从电脑前请开的，只有工作上的事，不是患者，就不用她额外费心了。 　　“她怎么这样？木木呆呆的，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林梓天跟着马助理往诊室走，回头看见俞晶晶居然真的一眼都没多瞧自己，自信心再度受挫。 　　“俞小姐年纪小，刚进社会，人际交往上是有些欠缺，但……”马助理笑着帮解释。 　　林梓天打断，“二姨怎么跟你交待的？这么帮着她？已经当未来的白太太哄了？” 　　马助理摇头，“齐女士只是把人安排过来，多一句都没交待过。具体什么情况，得问白先生。” 　　“人都领门口了，还没进度呢？” 　　林梓天也是今天才知道齐秀珠办的这事儿，听到消息就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 　　看马助理一问三不知，知道事情不像自己想得那么顺利，他皱眉推门，“喂，你怎么回事啊。” 　　白锦溪正低头抄方子，见是林梓天，冲马助理摆了摆手。 　　等门被带紧，白锦溪才开了口，“过来什么事？” 　　“终身大事！” 　　林梓天拉开椅子坐下，指指外面，“人是你妈请来的，都在外面坐了大半个月了，你怎么还没搞定？这都过了明路的事。” 　　白锦溪低头继续抄写，“这是个误会，以后不要再提了。” 　　“误会？”林梓天坐正身子。 　　把整件事追着问到底，林梓天眉头皱得比白锦溪还紧。 　　“这样看来，还真是误会了。” 　　知道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看法，白锦溪越发怅然。 　　林梓天并没关注白锦溪脸色，走到门边，透过玻璃向外打量。 　　“一眼都不带往这边瞧的，要是真对你有意思，怎么可能不关注？”林梓天摇着头坐下，“平时也不聊了？没再要你发图片，没再继续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白锦溪点点头，“嗯。” 　　“啧。”林梓天叹了一声。 　　“只是软件上不联系了，平时还是有问的，一天一次。”白锦溪又追加了一句。 　　“这是跟你客气，不好意思直接断。” 　　林梓天分析，“照我看，开始肯定是有点意思的，来了这边呆了段时间，看厌了，那什么形象破灭，就失了兴趣。” 　　白锦溪脸色灰了一层，下笔的力道也变重了些。 　　“说得很清楚了，她就是觉得自己处理不当，担心造成不良后果，才特别关注了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从头到尾都没有过。” 　　林梓天刚想说这是俞晶晶找的借口，话在唇边又顿住。 　　像他这样的帅气男人，俞晶晶见了尚不入眼，白锦溪五官虽比他强上一点，也不一定就看得中。 　　搓了搓脸，林梓天对自身魅力再次产生了怀疑，看到白锦溪表情比他还差，才稍微平衡了一点。 　　“行，就当她没那个意思好了。”林梓天一拍桌面，“重要的是你，你想不想？” 　　白锦溪抬头，“我的想法，重要吗？” 　　俞晶晶来第二医室已经大半个月了，每天的交流只局限于工作上，多一句都没有说的。 　　偶尔出去取东西，能感觉到她目光落到自己脸上。 　　白锦溪知道，她只是在观察自己的脸色，就跟每天下班问体温一样，例行公事而已。 　　不需要白锦溪主动拉开距离，俞晶晶早在两人之间筑下一道公事公办的墙，退得比他还远。 　　“你这个意识就不对！” 　　林梓天一脸不满，“你是男人。难道要等女人主动？就算她没那个想法，只要你有，这事就成了大半。” 　　“我没有。”白锦溪望向一边。 　　“还说没有！明明就难过要死，自己在这儿憋着，你等女人从天上掉啊？你看中的这个，跟那些哭着喊着剥了衣服往里怀里钻的可不一样！” 　　俞晶晶确实和普通女人不同，这个白锦溪再清楚不过。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不同，他才额外给出了几分关注。 　　越是注意得多，那个影子便在心里停驻得越久，哪怕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接近自己，却也无法拔除了。 　　“不同的病人，还开不同的方呢。照你以前的做法，只要是个女的就推出十丈远，那这关系还怎么往下走？” 　　见白锦溪转过头，似是认真在听，林梓天继续往深了说，“既然不是对你失望，是一开始就没这想法，那感情是完全可以培养的嘛。” 　　林梓天对追女仔这件事，有着极深入的研究。 　　白锦溪这种感情上的雏鸟，只能走纯情路线，招给得太猛，怕是手都不敢出，还能有什么效果。 　　如此这般教了一通，林梓天功成身退。 　　白锦溪笔记本上抄了半面，琢磨了一会儿，抬头望向门外。 　　预约的客人已经过来了，俞晶晶正带了往这边走。 　　见他望来，俞晶晶礼貌微笑。 　　窗外阳光正好，那笑意极暖，嗖地一下溜进心里。 　　本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心思，忽地萌出新芽。 第115章 　　白锦溪午餐都是在办公室解决的, 有固定的餐厅送餐，菜式都是提前定好的，每天都会更换。 　　这个广式餐厅, 是试尝过十几间后, 确定口味才定下的。 　　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必须要吃得清淡些，为了弥补口味，菜式安排得多, 量较少，最近一直都还挺满意。 　　马助理电话都拿起来了, 正要叫餐，白锦溪却换了衣服出来。 　　“职工餐厅？” 　　马助理怔了怔, “那个地方怎么能去呢？环境不好, 卫生也差。” 　　“白氏职工餐厅，做得这么差了吗？”白锦溪扣上西服钮扣, 看了马助理一眼。 　　马助理虽然是他的私人助理，但白氏下面许多工作也都由他安排。 　　职工餐厅卫生环境具体不是他在管，但每周报告肯定得送过来签。 　　“没有，卫生达标的。还拿了特级评定, 市检查组过来都没说什么呢。”马助理赶紧摇头。 　　“那就行了。” 　　跟着白锦溪进了电梯, 看他真的打算去职工餐厅吃饭，马助理赶紧打电话做安排。 　　“是是，餐具全套要新的，提前消毒。位置……位置就定在西边小厅吧, 那边人少一点。” 　　马助理一边说着，一边拿眼风扫白锦溪脸色。 　　见他没说这样安排不对，下面的话就说得更顺畅了。 　　“不是过来搞检查，就是吃个饭。如果能单独做的话，炒几个时蔬菜，调味品少用点，白先生口不重……” 　　“简单一点，别搞那么复杂。”看马助理越安排事越多，白锦溪提醒。 　　“好好。” 　　说是简单，马助理还是抱着手机讲了快十分钟才挂。 　　俞晶晶其实很喜欢白氏医堂的工作餐。 　　因为是医堂内部餐厅，做的菜都很讲究营养搭配，素菜虽多，肉菜也不少，不像外面卖的东西，绿的总盖过红的，吃起来没滋没味。 　　进了餐厅，瞬间收到许多满怀情绪的视线，这样的场景俞晶晶在学校见得多，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递出餐盘，打了一份纯肉菜，又要了一点点素的，估着差不多是正常女性的食量，俞晶晶就收了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云铮影响，他说多吃这些普通食物对身体有好处，俞晶晶就试着吃多了些。 　　一时肯定感觉不太出来，或许量变能引起质变呢？ 　　至少现在那些尸族都是这么做的，她也学学，试着融入吧。 　　“让让。” 　　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实习生端着盘子走到俞晶晶这张桌子边，一个挤一个地坐下。 　　俞晶晶找的位置比较偏，本来是不太有人会选这边的，现在全挤过来，很明显是她着来的。 　　看俞晶晶端着盘子准备起身，边上一个女孩伸手就她按住，“别走啊。我们有话问你。” 　　俞晶晶很少下来员工餐厅吃饭的，一般都是直接在三十二层解决了，听说吃的是白锦溪从外面订的餐。 　　马助理向来是在楼上吃，从来没人说过他什么，必竟三十二层就他跟白锦溪两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冷清。 　　可是俞晶晶是什么东西？ 　　一个才来的实习生，居然就敢赖在上面混吃混喝，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新来的实习生里，就她一个人被招到楼上做事，还得了这种特殊待遇。 　　原本就对她眼红的那些人，早想着好好问问了，可一直都难找机会。 　　开始想着等分了宿舍，有的是时间夜谈，可俞晶晶却住进了单人宿舍，又是独一份。 　　今天好不容易在餐厅看到她，哪能这么轻易放过。 　　“有什么话，说。”俞晶晶胳膊一扬，将按住自己的手摆开。 　　旁边女孩翻了个白眼，“你还挺拽喽？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 　　“谁给你牵的线？上京医大的秦教授对不对？或者，是你自己玩了什么阴招，用了不敢在明面上摆出的手段？” 　　问话的女生眼睛在俞晶晶身上打了个转，看到她一身旧衣下的干扁身材，笑得别有意味。 　　俞晶晶的那些背景，打听起来再容易不过。 　　乡下出来的丫头，砸锅卖铁进了以收费昂贵著称的上京医大，连学费都几乎交不起，靠着在外面做零工维持生活。 　　真对医学有热爱，除开上京医大以外，那么多学校可供挑选。 　　为什么偏偏选了自己根本承受不住的地方？咬了牙也要硬撑？ 　　结合背景资料，再看看她现在爬到的位置，答案自己就出来了。 　　穷女人削尖了脑袋往富贵地儿钻，图的是什么还不简单吗？ 　　秦教授被她迷惑住，用自己的人脉帮她打了条通天路，上到三十二层以后，也不知道靠的什么法子，居然也稳住了马助理，没被踢出来。 　　接下来，该被她攻略掉的，就只有白锦溪了。 　　想到自己踮脚都够不着的神仙人物，居然要被这么小丫头片子拿下，桌边围坐的几个女孩，都是满肚子不服。 　　白氏医堂寒假实习生招收名额并不多，一共才三十几人，女性只限十五名。 　　想要买到这样的名额，可不是花点钱就能解决的，有些人打定了主意要来这边工作，就算给座金山也不会松口。 　　十五个女性贫困生，只有六个人是真的，其他九个都是以各种方式卖了出去，被富家女拿到。 　　这份勤工俭学的工作，对于她们来说，不是一般的辛苦，过年也不能舒舒服服呆在家里休息，还得出来受这份罪，图的是什么？ 　　白锦溪虽然在三十二层工作，但平时也会下来巡查。 　　她们看中的，这就是这份能近距离接近他的机会。 　　哪怕希望再小，也是有一份可能的。 　　在同一个地方上班，已经比许许多多觊觎他的女生占了优势，如果能想办法制造几起偶遇，希望就更大了。 　　原本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俞晶晶却作了弊，直接站到了终点的位置，时刻抚摸奖杯，还想抽空抱进怀里。 　　光是看着她，眼里就恨不得射出刀子。 　　现在离得这么近，见到俞晶晶一脸淡然，拿着勺子往嘴里塞食物的样子，几个女生撕了她的心都有。 　　“问你话呢！”坐在对面的女生一拍桌子，气势十足。 　　“你想上三十二层吗？” 　　俞晶晶放下勺子，直直望向她。 　　女生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顿时卡了壳。 　　“是，我们都想去。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另一个女生接过话头。 　　“去问问马助理，看他怎么说。上面工作并不轻松，只我一个人也做不来，你们谁想去，都有机会。” 　　“真的？” 　　不知谁叫了一声，立刻收到其他人扔过去的眼刀子。 　　“找马助理就能办成这事，那三十二层早塞满了！” 　　“就是。” 　　“或许马助理是能帮得上忙，但怎么才能请动他出手，是个问题。” 　　对面女生探身，“你是走了马助理的路子吗？付出了什么代价？说出来参考参考。” 　　俞晶晶还没开口，边上人就说话了。 　　“代价？那还用问吗？”边上女生伸出手指，在俞晶晶肩膀上划拉了一下。 　　俞晶晶衣服穿得单薄，指尖贴紧，一下就触到了肩胛骨，半点脂肪都感觉不出来。 　　女生眉头一跳，“啧啧，瘦成这样，也不知道哪来的本钱。马助理也是太不挑食了。” 　　俞晶晶听不懂这群人话中隐意，虽知道她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也没法立时反驳。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马助理，就是拿了她这条命，才把人送上去的。” 　　“哇。那她这条命很贵重了，能换来那么好的位置。瞧这副穷酸样，也不怎么值钱吧？” 　　“拿什么命？她又没死？” 　　有个女生比较单纯，跟俞晶晶一样，也没听得太明白。 　　“床上的命呗。要死，要活……”说话的人拖长了尾音，挤眉弄眼引出几声笑意。 　　原先听不懂的那个女生，瞬间红了脸，看向俞晶晶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这种鄙夷的目光，俞晶晶倒是看出来了，必竟这不是第一回 见。 　　“没有……真没有！”马助理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连连摆手，恨不得以死明志。 　　白锦溪面色阴郁，紧盯着俞晶晶不松。 　　她还拿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塞吃的。 　　旁边那些女生说的脏话，就像是耳边风，从东边穿过来西边穿出去，半点都没被影响。 　　“这几个，都是做什么的？”白锦溪的声音压得低，带着隐忍的愤怒。 　　“实习生，都是新来的。跟……跟俞小姐一样，以贫困生的身份签的约。” 　　“贫困生。”白锦溪冷笑。 　　这几个女生，穿的戴的无一不是名牌。 　　白锦溪只认得出齐秀珠常背的几款包包牌子，每一只都在五万以上。 　　这边坐了六个女生，四个女生就背了这样的包袋。 　　这些女生还在冷嘲热讽，逼俞晶晶说出上位的手段，她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到这副场景，白锦溪再也忍不住心头愤怒，拔开马助理大步上前。 　　刚走了两步，白锦溪就被前方传来的一声尖利嚎叫阻住了步子。 　　所有人都转过头向那边打量，连打饭的师傅也把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瞪圆了眼睛往这边瞧。 　　“松……你松开！” 　　俞晶晶不光没松手，还多用了些力气。 　　看到自己几乎整个弯折过来的手腕，女生张着嘴直吸气，哭嚎都没了声响。 第116章 　　俞晶晶出手太快, 围坐在桌边那几个人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人被她拧到地上了。 　　被俞晶晶捏住腕子的那个女生，疼得浑身冷汗直冒, 开始还尖叫了几嗓子, 到后来只能咬紧牙关，抵抗这剧痛。 　　顺着俞晶晶力道，她的身子一直往后偏，直到重心不稳, 咚地一声栽到地上，才重新厉叫出声。 　　俞晶晶没有放手, 提着这个女生手腕，跟提溜着破布袋子边角似地, 半点不耗力气。 　　“你……你松手！”女生拼命欠起身体, 不让自己的重量拉扯到伤处。 　　“松手？”俞晶晶低头，“我喊你松手的时候, 你不也没松吗？” 　　说着话，她又将这女生手腕向上拉了拉。 　　骨头裂断的地方，发出细微擦响，只有俞晶晶跟她两人能听得到。 　　女生仰面盯着俞晶晶, 浑身发抖, 牙撞得卡卡响。 　　她怕极了这张脸。 　　明明占了上风，却不见喜意，更没一丝怒色。 　　俞晶晶神色漠然，垂眼看她的时候, 就像是在看一条死狗，半分情绪都不给。 　　笼罩在这视线之下，女生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再这样继续下去，俞晶晶是真敢把她弄死！ 　　感觉俞晶晶又将自己手腕向上拽了一把，女生痛呼出声，“对，对不起！” 　　她再不管其他人看法，拉住俞晶晶裤腿，低声哀求。 　　“求求你！放开，我手真的断了！” 　　“求你。” 　　“是我不对，不该先动手，我知道错了。” 　　俞晶晶冷眼瞧她，见这女生哭得泣泪皆流，糊了满脸，这才松了手。 　　断掉的手腕，软软折向一边，女生咬着牙托住，疼得心都在发颤。 　　俞晶晶一直握着这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伤势。 　　女生虽叫得厉害，但大家都以为俞晶晶只是钳着她的力道大了些，不会真造成什么严重伤害。 　　松手的一瞬，离得近的几个女生被这可怖一幕吓得齐齐色变，看向俞晶晶的眼神都透出惊恐。 　　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被捏断了骨头？ 　　那个女生比俞晶晶高出半个头，体格壮实，竟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简直难以置信。 　　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发生在大家面前，也玩不出半点花巧。 　　俞晶晶收了手，五指活动了一下，轻攥成拳。 　　看这小巧拳头落到身侧，离得近的几个女生齐齐向后仰面，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照着这边挥过来。 　　“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静默一瞬，对面坐着的那个女生仗着隔了张桌子，猛地站起身，指着俞晶晶质问。 　　“就是……” 　　“欺负人。” 　　其他几个女生虽在附合，但声音小得跟蚊子嗡一样，似是生怕俞晶晶听见。 　　“她先动的手，我自卫。”俞晶晶转头，指了指角落摄像头，“这个方向，照得很清楚。” 　　正挣扎着起身的那个女生听到俞晶晶的话，瞪大饱含泪水的眼睛，跟着往上瞧了一眼。 　　那个摄像头，正对着这张桌子，按刚才的坐位，俞晶晶照出侧身，而她则露了大半张脸，一点小动作都能拍得一清二楚。 　　心骤地往下一沉，女生捂着手腕，低头无声哭泣。 　　俞晶晶不拿她们当回事，从头到尾都在往嘴里塞吃的。 　　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激怒了所有人，言语攻击无效，她一时气急才出头动了手。 　　她真没想把俞晶晶怎么样的。 　　抓住俞晶晶胳膊，最多也就是想把她的手按进餐盘吃剩的菜里，当众给她个难堪。 　　可才抓上去，俞晶晶就察觉了，冷眼叫她放手。 　　她手上也是用了力的，一触到就试出俞晶晶力气比自己强得多，计划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边上这么些人看着，她叫松就松，明摆着要丢脸。 　　想着放两句狠话，再找个台阶下，结果俞晶晶没等她开口，反手就把她腕子拿住了。 　　咔地一声脆响，紧接着整个人被提着往上拉，到摔落地上，她才泪眼迷蒙地回过神来，知道手被她捏断了。 　　真狠呐！ 　　虽然是自己理亏，但俞晶晶下手也未免太重了。 　　不敢跟她当面理论，女生只能拼命流泪，姿态摆得越低，就越能招人同情。 　　果不其然，旁边围观群众看到她这副模样，都交头结耳议论起来，冲俞晶晶指指点点。 　　“就算是她先动的手，你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整。”桌后那名女生看到舆论都向自己这边倒，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疼！” 　　“看！断了，你把她的手掰断了！”轻托住手腕，看到皮肤上的异样隆起，出头的那个女生厉声痛斥。 　　“不是吧？真断了？” 　　“这是怎么弄的？骨头也太脆了吧？就是拉了一下。” 　　站得远的那些人现在才知道伤情严重至此，纷纷围过来。 　　女生哭得越发大声了，想抬手抹泪，却得托着软绵绵的手腕，只能拿胳膊往脸上糊弄。 　　粉底融了，眼线花了，艳红的唇膏斜着抹出长长一条，狼狈不堪。 　　若是平时，看着这张花红柳绿的脸，少不得要笑上几声，可是现在，却都生出不少同情。 　　“都是实习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闹得要动手？” 　　“把人伤这么重，有理也变没理。王大夫，这个你拿手，你弄弄？” 　　“我来，两分钟。” 　　都是医堂的工作人员，接骨这种小事多的是人会做，说话间已经有人过去上手了。 　　女生坐在凳子上，几个人在边上按住，前面一个托一个拉，疼得她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好了。” 　　在断裂处捏了两下，确定对上了，接骨的找旁边人借了几只笔和一卷纱布，简单做了支撑，就给她吊上了。 　　骨折这种事，在普通人眼里是大事，在干这一行的医堂工作人员眼里，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小活计。 　　伤筋动骨一百天，手不能用，干什么都麻烦，说起来也不算是小事。 　　“后续医疗费用，我负责。” 　　旁边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俞晶晶只听进了责任划分这一条。 　　“你负责？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出头的女生叉着腰，一样样补养品往外数，数额越报越大，听得俞晶晶眼皮直跳。 　　这些女生，平时保养皮肤喝的各种补剂都不是个小数目，现在伤到骨头，更是样样都要用好药养。 　　在医堂工作，昂贵药品有哪几类都门清，揪着俞晶晶痛处数出一堆来，看她终于变了些脸色，几个女生才痛快了点。 　　“穷得裤子都没得穿，你买得起哪儿样？不谈医疗，暴力伤害还没跟你算！赔偿金……” 　　“报警吧。”俞晶晶想了想说：“调监控定责，看几几开。该我支付的，一分不会少。” 　　这话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捂着手腕的那个女生白着一张脸，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求了家里多少回，才允了寒假来白氏工作，上班才半个月，就闹到跟同事打架报警。 　　事情闹起来，亲戚圈里传遍，名声还要不要了？ 　　“行啊！你报警啊！只要你有脸报。怎么闹起来的，警察来登记，我一字一句都要说清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德性！” 　　受伤的女生还没说话，就有人抢先替她出头。 　　“她敢这么嚣张打人，不顾后果，还不是背后有人撑腰？都是实习生，她一进来就上了三十二层，你们听过这种规矩吗？”女生环视四周，提高声音嚷嚷。 　　见大家都被自己带动，开始议论这件早让人心生疑惑的事，女生冷笑出声，“不过问了你几句，就恼羞成怒要伤人，明显就是心虚！“ 　　“既然你要闹，那咱们就闹个大的！你犯了事，总要有人收场。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看谁来出头，就是谁在偏帮她！” 　　“不错。”女生们纷纷点头。 　　俞晶晶破格调到三十二层的事，一直有人议论。 　　虽觉得不对，但也没人敢质疑上面的安排，必竟那是白锦溪的地方，若是他不同意，俞晶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呆到现在。 　　可是听这些女生话中之意，俞晶晶背后那个人，似乎另有来头。 　　如果是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蒙混白家人，走了歪路子，这事倒确实是要好好理一理了。 　　大家交头结耳，各有猜测，马助理站在人圈外头，背心凉飕飕地。 　　眼看着话赶话，已经快擦着自己的边了，白锦溪却一言不发站在原地，马助理急得抓耳挠腮。 　　能进第二医室，是因为她跟白锦溪都是上京医大出来的，有着学长学妹的这层关系。 　　资料报过来，负责实习生这块的工作人员看到了，就自作主张做了这样的安排。 　　跟录入员上楼，马助理的讶异和白锦溪的拒绝，都说明了她这个猜测的确实性。 　　这件事，纯粹是误打误撞。 　　所以，偏帮她的人，自然是没有的。 　　看这些女生信誓旦旦撒播传言，百分百肯定会有人替她出头，要揪出这个人，俞晶晶低头摸出了手机按下110。 　　能帮她的只有警察叔叔了。 　　“你干嘛？你真报警啊？” 　　发现俞晶晶行为，旁边人讶异询问。 　　闹到警局就是大事了，要是影响太坏，实习工作怕都保不住。 　　断手的女生也慌了，捂着胳膊冲过来就要阻止。 　　她一动，旁边围着人赶紧避让，你退我挤乱成一团。 　　还没冲到俞晶晶身边，一个高大身影忽地拦住了前路。 　　“白……” 　　女生急急刹住步子，心忽地急跳起来。 　　能跟他贴得这样近的机会，再不会有了！ 　　念头一起，只犹豫了一瞬，她就假借向前冲的力道，柔柔靠了过去。 　　听到身边响起一片惊呼，俞晶晶举着手机偏头去瞧，就看到白锦溪向自己这边退了一步。 　　靠向他的那个女生，直直往前扑去，摔了个大马趴。 　　吊着绷带的那只手被狠狠压在了下面，就是没听到声音，大家也都能脑补出那清脆的骨擦音。 第117章 　　虽躲得快, 衣角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女生拽了一把。 　　白锦溪抽出消毒纱布在那处使劲擦了擦，紧接着揉成一团，扔到脚边。 　　这么明显的嫌弃, 谁都看得出来。 　　白锦溪严重洁癖这件事, 在白氏医堂不是新闻。 　　平时在楼下偶遇，大家都会小心避让，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说得夸张一点，若是实在有什么事必须要靠近, 呼吸都得尽量放轻缓，免得自己身上不洁的细菌飘到白锦溪身上。 　　白锦溪性格温文, 对待下属极有礼貌，就算是觉得不舒服, 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 大家才特别注意，以免给对方带来困扰。 　　可是现在, 白锦溪那厌烦情绪毫不遮掩，看向那女生的眼神，比看到一团排泄物还要恶心。 　　大家看看白锦溪，又看看地上那位, 心中的天平向着正义倾斜。 　　这女生也是不长眼, 难道不知道白锦溪不喜欢别人碰他吗？ 　　明明都站住了，看到是他，又一脸娇羞地往人身上拱，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 　　摔得好，不摔一下，哪知道自己还断着手？脑子里尽想些花里胡哨的，没点自知之明。 　　对白锦溪抱着心思的，何止这几个刚进来没半月的实习生？ 　　外人看的是白锦溪身家背景，还有他那颠倒众生的帅气面庞，白氏医堂内部员工，在这两样基础上，还多加了一项对实力的崇拜，地位更为牢固。 　　进来工作几年，连白锦溪面都没见过几回的那些女职员，看到这个女生居然腆着脸就敢往他怀里送，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就算人痛得在地上打滚，也分不出半点同情，只有斜眼冷嗤留给她。 　　相比起来，男职员的反应就很正常了。 　　扶的扶拉的拉，刚刚帮着正位的那个医生再次出手。 　　费了半天的劲，疼得这个女生哇哇大叫，在白锦溪面前也顾不上维持形象，他才摇了摇头，“粉碎性骨折，对不上了。手术吧。” 　　真是摔得稀碎，正骨倒是可以正，但恢复后腕骨不一定能保持平滑。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生，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手术虽然留疤，但也能戴上些饰品遮遮，总比七拱八歪要强。 　　“都是你！你干的好事！” 　　扶着哭得几近晕厥的受害者，刚围坐在俞晶晶身边的几个女生同仇敌忾，冲她怒目而视。 　　“你得负责！人伤成这样，你得负全责。” 　　俞晶晶看了这几个女生一眼，又皱眉望向白锦溪。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成心给她帮倒忙呢？ 　　“马升。”白锦溪回头。 　　马助理赶紧上前。 　　“按工伤报。” 　　“是。” 　　马助理上前，看了一下那女生胸前名牌，走到一边摸手机打电话。 　　他在这边做安排，周围人听了，议论声越来越小。 　　不管俞晶晶是透过什么关系上去的，总归是白锦溪手底下的人。 　　现在很明显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要有脑子，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揪着俞晶晶不放，非要她为这件事负什么责。 　　“工伤？这怎么能算是工伤呢？明明是她！是她伤的人。” 　　实习生里有聪明人，也有笨的。 　　看俞晶晶收了手机，没事人一样站在边上，最先出头的那个女生气哼哼瞪住她。 　　“先动手的人，不是她吧？”白锦溪问。 　　说话的女生卡了一下，“萌萌就是轻轻拍了她一下，她怎么能还这么重的手！” 　　“不还手，就挨着？” 　　想到刚才俞晶晶被这几个女生围着骂，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场景，心里刚压下的火苗又腾地燃起来了。 　　听出白锦溪口气中的不善，女生面上浮出一丝疑惑。 　　可看到白锦溪面色淡然，并没太多表情，刚刚那句话像是只在就事论事，这点疑惑就消退了。 　　“她就是仗着背后有人，才这么无法无天！不是被我们说得心虚，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就是心虚，有鬼！” 　　女生回头看向身边姐妹，“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几个女生不是偏过身子，就是头点得轻微，没有半分助力。 　　看到她们这副模样，说话女生越发来了气，“这件事总要有人说出来，不然就这么忍着吗？大家都是实习生，凭什么她就搞特殊化？真要公平，三十二层应该轮流去，一个都不落下。” 　　这句话倒是深得人心，女生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白锦溪还没说话，打完电话走过来的马助理先笑了。 　　“轮流？呵呵，你们也真是想得出。” 　　刚咧着嘴笑了两声，收到这些女生愤怒目光，马助理脸立马僵了。 　　在这些人眼里，他就是俞晶晶的强硬后台，是反派人物，哪有立场站出来嘲笑。 　　“为什么不行？你能把俞晶晶安排上去，就不能安排安排我们了？想要什么直接说，俞晶晶给了你多少好处，我们一分也少不了你的。”女生冷笑。 　　“可不是我安排的……”马助理反驳。 　　“想去三十二层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白锦溪的话，不仅打断了马助理，也打断了所有议论。 　　“真的？” 　　揪出这件事，只是想彻底曝光俞晶晶背后的恶势力，让她再无倚仗。 　　女生们根本没想到自己的诉求会被接纳，一个个瞪眼望着白锦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年的综合病历，十天内背下来。不管抽查哪一年哪一天的，问了就得说上来，做得到的话，明天就来三十二层上班。” 　　白锦溪话音一落，周围就有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很多吗？”看到周围职员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打头那个女生悄声问身边人。 　　“不知道……五年的病历，应该多吧？” 　　“不会太多。三十二层每天最多接诊十位患者，如果有外事要出差的话，还会有空档，白锦溪经常有会议，还会去药厂巡查……” 　　大家掐着手指算了算，发现就算是一年休半年，五年的病历累积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个要求不合常理。”打头的女生看向白锦溪，说道。 　　扔这种题出来，神仙都难解，明摆着不想让人上三十二层工作。 　　“很合理。” 　　白锦溪转过头，看向站在一边百无聊赖的俞晶晶。 　　“去年八月九号，胡先生过来，是看什么。” 　　“急性结膜炎，热毒内蕴，桅子金花丸……成药配伍与药茶送服。” 　　俞晶晶虽一时走了神，但听到白锦溪的问话，还是不假思索地将病历中几个重点说了出来。 　　胡先生是个啰嗦人，光是自述目痒刺痛、白睛暴赤、怕光、流泪种种症状，都记满了三页。 　　为了表示对高端客户的重视，对方打了个喷嚏，也得在病历中体现出来。 　　碰上话多的患者，病历也会变得冗长，这在下面门诊是很少见的。 　　白锦溪只问了胡先生是来看什么病，俞晶晶就没背全套。 　　要是问细一点，说病历具体写了些什么，语速快些至少也在五分钟往上走了。 　　俞晶晶答得迅速，连个磕巴都没打，白锦溪也在旁边点头。 　　这很明显是答对了啊！ 　　领头的女生看了看白锦溪，几乎要疑他跟俞晶晶做了笼子，引着自个儿往里跳。 　　这份病历，肯定是提前背过的，要不就是今天刚翻阅了，有了印象，才特意选了这天说。 　　白锦溪当然能看出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分别又点了前年的年头与年尾两份问她。 　　俞晶晶照样是想也不想就答了，一点都没觉得为难。 　　去年的病历能记下来，还说得过去，正值年尾，也是盘点的时候，才看过也不稀奇。 　　可是前年的，也记下了，两份三份都答得出…… 　　难道真是提前对好了答案，白锦溪带着她一唱一合？ 　　谁也不信俞晶晶真能把五年份的综合病历全背下来，就算她有这个脑子，也没这么多时间。 　　才来白氏医堂半个月，天天什么活也不干，抱着啃，看一遍背一遍都勉强，哪能这样对答如流。 　　“前年，五月二十七号，当天登了几份病历，各是什么病症？” 　　看白锦溪没再出题，有人忍不住，站在人堆里嚎了一声。 　　俞晶晶看了眼白锦溪，见他轻轻点头，便转身冲着那个方向，一一答了。 　　“八份。红斑狼疮，肺病，头部外伤……” 　　“九月一日呢？” 　　“十份，小儿肺热，慢性支气管炎……” 　　俞晶晶语速很快，基本上没有停顿，就算是现编，也没有编得这么快的。 　　问题答完，全场一片安静。 　　连一直咄咄逼人，想从俞晶晶身上挑刺的那几个女生，这会儿也都说不出话来。 　　“我的天，你还真是全背下来了啊？”马助理也是目瞪口呆。 　　他知道俞晶晶喜欢看病历，坐在电脑前，能从早上看到晚上下班。 　　偶尔开开玩笑，也会抽几份问问，每次她都答得很好，还能提出不少自己的想法来。 　　不过马助理挑的，都是最近两个月的新病历，只要肯下苦功，能背下来也不稀奇。 　　可是五年内的全部病历，居然也都记得这么清楚？ 　　马助理真的很想知道俞晶晶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你们能做到这个程度？为什么上不了三十二层，知道原因了吗？” 　　白锦溪把目光从俞晶晶身上抽回，冷冷扫向面色刹白的那几个女生。 第118章 　　“这……这怎么可能！哪有人会去背这种东西, 背了又有什么用？” 　　“就是，病历电脑上就能查啊。” 　　“没有别的本事，就只有玩这种花巧。也就是记性好, 算得了什么？” 　　“哗众取宠而已。” 　　最后这句话, 是站在前面的那个女生说的，白锦溪听了，着意望了她一眼。 　　“就是这种算不了什么的事，你们也做不到。不是吗？” 　　女生被他堵得没话说, 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怎么做不到？我们只是不愿意去做而已。” 　　“当然, 你们不会愿意做这种事。因为你们衣食无忧，根本不需要下这样的苦功。” 　　白锦溪眼睛在这些女生鞋包上打了个转, 抬手招了马助理过来。 　　“到底是贫困生, 还是挤占了别人名额的鸠鸟，查清楚。” 　　几个女生脸色刷地就变了, 这紧张的反应，已经说明了全部事实。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不找出真凭实据，随意把签了合约来勤工俭学的贫困生往外赶, 怎么都是白氏医堂没理。 　　几个电话打出去, 资料就发到马助理的邮箱上了，拿出来一一对应，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被抛开的影子。 　　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白氏医堂这样的工作单位, 只要是学中医的，都会削尖脑袋往这边钻。 　　肯卖名额的学生，不是困难到了一个份境，怎么可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拱手让人。 　　为着这份考量，偶尔发现一两例这样替代的事，也没谁深究，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是事情既然捅到了白锦溪眼前，就不是那么容易抹平的了。 　　资料亮出来，几个女生没法抵赖，马助理一个一个收名牌，也只能含泪取下。 　　跟在白锦溪身后出了餐厅，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那个断了手的女生脖子上名牌也被取了，现在半靠在桌上，似是陷入了昏迷，俞晶晶脚步微定。 　　“她没那么脆弱，只是觉得丢脸，才那样趴着。马上有车过来，会送她去医院手术的。” 　　“我知道。”俞晶晶点头。 　　真昏过去，呼吸声不是这样的，不需要白锦溪提醒，她也已经听出来了。 　　虽说是按工伤算，但她也担心这个女生揪着自己不放，非要什么贵价赔偿。 　　所幸只是装样，还好。 　　看俞晶晶依旧是那副淡然表情，既没为那个女生担心，也没因自己替她出头流露出感激，白锦溪微感挫败。 　　能引起她情绪变化的，好像只有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你刚刚为什么不还嘴，由着她们那样说你？” 　　“我嘴笨，不会骂人。” 　　白锦溪忽地笑了起来，“所以就动手？” 　　“我力气还可以的，在这上头吃不了亏。” 　　“看出来了。” 　　走到白氏医疗大楼门前，见白锦溪跟着自己往里面走，俞晶晶疑惑地问：“你还没吃东西吧？” 　　白锦溪到餐厅去，应该是准备用餐的，现在却跟着她一路走出来了，肯定还饿着。 　　“嗯。” 　　俞晶晶提醒了，白锦溪才觉出胃部不适。 　　平时吃饭准时准点，现在已经超了近一个小时，胃饿得阴阴地疼。 　　刚才一直替她紧张，竟没感觉出来。 　　“不吃饭怎么能行呢？营养不良，抵抗力就会下降，对身体有很大影响的。”俞晶晶瞬间紧张起来。 　　白锦溪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一向看顾，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调理得很好。 　　马助理也是个很不错的生活管家，白锦溪考虑不到的，他也会提前预备好。 　　这段时间，除了问问体温看看脸色，俞晶晶多一分的心都不用操。 　　今天可好，居然省了一顿饭，这怎么能行？ 　　“回去订餐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的。” 　　看俞晶晶急慌慌要出去给自己买饭，白锦溪阻止了她。 　　“现在订还来得及吗？” 　　“当然。” 　　确定白锦溪常订餐的那家店随时可以配送新鲜饭食，俞晶晶跟着上了三十二层，暂时替代马助理的位置，盯着这餐饭送到。 　　“你好像也没吃多少，一块吃点吧。” 　　东西很快就送到了，白锦溪摆了碗筷，招呼俞晶晶坐下。 　　“我吃饱了，不用。” 　　那几个女人骂得痛快，她吃得也痛快。 　　闹起来，也是因为不需要再吃了，随时可以走人才动的手。 　　白锦溪虽是饿狠了，用餐的姿态还是极其优雅，一看就是严格训练出来的仪态。 　　俞晶晶并不懂得欣赏，只觉得白锦溪吃得有点慢，没有云铮豪爽。 　　“均衡饮食，肉也多吃点。” 　　当面盯着，俞晶晶才发现白锦溪是食草类动物。 　　菜点得清淡不说，就是有肉菜，也很少递筷子。 　　现在是血丝消退期，病毒正逐渐被击退，没有好的身体素质，不将对方压着打，万一卷土重来怎么办？ 　　白锦溪虽是顺从听了，但也只在那盘肉菜上点了点筷子，夹几根肉丝配着饭落了肚，就再不沾了。 　　俞晶晶干脆拿起自己面前那副筷子，狠狠夹了一堆往他碗里放。 　　“吃啊。为了身体，多吃点！” 　　就像是她，最不喜欢吃叶子菜了，但是听了云铮的话，最近也咬牙多吃了，还不是为了自己着想？ 　　白锦溪这么大人了，又是学医的，这种事难道还要别人说吗？ 　　俞晶晶在边上看得着急上火，没忍住自己动了手，这样的行为，说实在有些超过了。 　　换成另一个人，白锦溪这会儿就得掀碗。 　　他根本忍不了吃饭的时候有人自作主张往碗里扔东西，就算是用的公筷，也不行。 　　哪怕是母亲齐秀珠，在白锦溪上了初中以后，也再没给他添过一筷子菜。 　　看白锦溪盯着碗里东西，半响没出声，也没任何动作，俞晶晶催促，“吃啊。” 　　“嗯。” 　　将堆成山的肉丝暂时拔到一边，白锦溪挑了一片叶子菜回来，卷了其中一块肉，和着饭递进嘴里。 　　“肉很好吃的，特别香！”俞晶晶盯着他，“对吧？” 　　白锦溪抿唇，轻轻点了点头，“是，好吃。” 　　马助理回来的时候，白锦溪已经将桌上几份菜扫得差不多了。 　　俞晶晶却还不满意，指着盘里剩的那些，不停地说浪费，劝他再加把力多吃一些。 　　白锦溪虽有这个心，却是实在没这个力了。 　　“再吃就撑了，太撑对身体也不好。” 　　只一句话，就让俞晶晶闭了嘴。 　　虽知道她的这份关心，只是冲着自己的身体来的，并没有任何额外的想法。 　　白锦溪却依旧觉得心里暖暖地，笑意越发温柔。 　　“我还想着你没吃，准备点些东西的。”马助理看了眼俞晶晶，“挺好，以后我不在，也有人管这事了。” 　　这几天药山那边出了点状况，白锦溪暂时脱不开身，马助理就得顶着去一趟。 　　眼看着马上过年，这趟差出得是有点不情不愿，但药山的事一直是白锦溪直接负责，马助理不过去，也没人能办。 　　看俞晶晶挺会安排，马助理就把中午工作餐的事交到了她手上。 　　“可是我中午要下去吃饭，时间配合不了……”俞晶晶很是为难。 　　俞晶晶很少下餐厅吃饭，中午都是在留在楼上用餐的。 　　在别人看来，她一直是跟着白锦溪和马助理吃高级餐厅外卖大餐，日子过得格外滋润。 　　可实际上，俞晶晶总是早上在便利店买了便当，中午就拿到十五层员工操作间用微波炉加热了吃。 　　二十层以上的员工跟二十层以下的，都不是一个生活圈子，所以她在这边吃饭的事，鲜少有人知道。 　　知道俞晶晶是顾忌这个，马助理直接做了安排。 　　他不在，每天订餐加的量，就直接归了俞晶晶，这不是正好的事儿吗？ 　　餐厅送来的东西，总比便当强吧。 　　如果俞晶晶吃着合口，以后回来也照这样订，三个人一块吃饭也热闹些。 　　白锦溪对马助理的安排很满意，起身说了句就这样办，回了诊室。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都说就这样办了。我走了，就剩你一个人，要注意工作安排……” 　　马助理唠唠叨叨交待一堆，“白先生的私事，需要处理的不多，我这边有个流程，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俞晶晶的实习生身份，根本不容她拒绝上级的工作安排，就算是零碎琐事，也得样样做好。 　　接过马助理交过来的行程表，俞晶晶发现他没说假话，白锦溪真的事不多。 　　再几天就过年了，除了每天来诊室上班，没有别的额外活动。 　　原先每隔几天就有的会议安排还有各学校的交流会等等，都推到了年后，年后马助理就回了，这也归不到她管。 　　就算这些事更复杂一些，俞晶晶也不会有怨言。 　　唯一觉得麻烦的，就是中午在三十二层吃饭这件事。 　　跟白锦溪在一起，得一直把嗅觉屏蔽开到最高，基本上是什么味儿都闻不出来的。 　　饭菜气味都闻不到，吃起来味同嚼蜡，想想都难受。 　　可这事又推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马助理说走就走，接下来两天，俞晶晶每天中午都是盯着白锦溪吃饭的。 　　自己少吃些没所谓，白锦溪的营养必须均衡。 　　被她这样照管着，确实有几分甜蜜涌在心头，可是几餐之后，发现俞晶晶饭量骤减，白锦溪自己也不太吃得进了。 　　“中午换个地方吃。不点这家了，这家口味太差。”白锦溪披上外套，阻止俞晶晶打点餐电话。” 　　“外面吃？”俞晶晶看看窗外。 　　腊月二十八，下了好大的雪，天寒地冻。 　　这么冷的天出去吃，真的好吗？ 第119章 　　俞晶晶不怕冷, 最近天气极寒，她也只是在长袖卫衣外面套了件轻薄羽绒装装样子，免得旁人看了古怪。 　　比起寒冷的天气, 夏天的炎热才最叫她吃不消。 　　白锦溪却是怕冷的, 出入都要披上厚实的羊绒大衣，围巾和手套也是必备的，少一样都走不出去。 　　黑灰色长款羊绒大衣穿在白锦溪身上，越发衬得他身量高长, 皮质手套和格纹围巾，更是突显气质。 　　看他已经收拾好了, 立在门边回眼望向自己，俞晶晶只能跟上。 　　在哪里吃饭她没所谓, 只是担心出去一冷一热, 白锦溪身体受不住。 　　来了白氏医堂这么久，就是不刻意打听, 也知道白锦溪身子骨弱，自小泡药汤长大。 　　成人后才稍强些，不再每年生病，只在前段时间发了一场高热, 休养了好些天才回来工作。 　　白锦溪是怎么发的热, 俞晶晶有数。 　　奇的是这样孱弱，连一点小小风寒都经不住的身子，却扛下了那样厉害的病毒，也真说不好他这体质到底是弱是强了。 　　“假期准备怎么过？” 　　“嗯？”俞晶晶抬头, 这才发现电梯已到了一楼。 　　走出电梯，见白锦溪还望着自己，才记起他刚刚问了什么。 　　“回宿舍呆着。这几天大雪，也没地方去，等开工了再回来上班。” 　　“一个人吗？” 　　“不回老家，自然就是一个人了。” 　　俞晶晶并不知道白锦溪了解过自己的家庭情况，随口应了一句，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明天就放年假了，一年工作再忙，这几天也得休息的。 　　七天假，从二十九号开始，一直放到初五。 　　吃得少，又瘦，一个人窝在宿舍七天，不知该多难熬。 　　这段时间，就算是外卖，怕也没得吃。 　　她身量瘦小，薄薄一件羽绒衣套在身上，愈显宽松。 　　上身宽大，下面支着两条细腿，顶着风雪拉那车门，似是下一秒就会被吹走。 　　白锦溪定定看住俞晶晶背影，心中怜惜更胜。 　　白家过年也不热闹，家中长辈都喜清净，各处亲戚平时常有往来，便不挤在这几日上门叨扰。 　　就是齐秀珠，最近忙着处理药山那边的事，也有近半个月没回了，估计这个年是要在外面过的。 　　家中无人，马助理也不在身边，要是可以的话，俞晶晶或许代替马助理，来家里…… 　　念头刚起，便被俞晶晶急呼打断。 　　“快上来，外面凉。” 　　一直停在门前等候的私家轿车暖气打得很足，门一打开便有热气往外涌。 　　俞晶晶盯着白锦溪，见他怔在原地不动，再次催促。 　　车虽停在门廊下，但风雪极大，一阵一阵刮过，不仅带来了阵阵细雪，还刮起了白锦溪大衣下摆，露出长腿。 　　一看那瘦直小腿，俞晶晶就知道白锦溪里头肯定没衬多少，越发急着催他上车。 　　等白锦溪上了，俞晶晶砰地关上车门，自己绕到前头，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一向是马助理坐的，现在暂代职责，也就换她坐了。 　　回头看，见白锦溪皱着眉头，俞晶晶赶紧把怀里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喝点热水，暖一暖。” 　　“嗯。” 　　白锦溪伸手，接过保温杯的时候，不经意触到了俞晶晶指尖。 　　目光一转，刚抬眼看去，俞晶晶便把手缩了，乌溜溜两只眼睛看着他。 　　不用她开口，白锦溪就知道自己得赶紧喝。 　　注意身体，天冷了，千万别着凉。 　　这是俞晶晶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白锦溪现在光是看眼色，就能知道她什么意思。 　　“你喝一点。手很冰。” 　　白锦溪倒了一杯盖，递还回去。 　　“我还好，不冷。”俞晶晶搓搓手。 　　“喝点吧，捂捂手也是好的。” 　　他手一直伸着，就没法赶紧喝到热水，俞晶晶只能接过。 　　原想端着就行了，结果白锦溪一直看着她不松，俞晶晶只能举起来小小啜了一口。 　　微烫的水浸润了红唇，氤氲烟气被吹起，笼住了她精致面容。 　　白锦溪唇边泛起笑意，也举着水杯，凑到嘴边。 　　杯举得急，热水猛地倒出，触到舌尖。 　　白锦溪打了个激灵，迅速拿开，腿上却也溅到了一些，舌头更是火辣一片。 　　“怎么？”俞晶晶捧杯抬头。 　　“没事。” 　　白锦溪慌忙用大衣掩住湿的那处，偏头望向窗外，呼呼吹杯里热水。 　　俞晶晶并不是很想喝水，但杯盖里还有那么多，放也不是倒也不是，也就小口喝完了。 　　抽张纸巾把杯盖余水擦净，俞晶晶接了白锦溪喝过递来的杯身盖好盖子。 　　刚收拾好，一转头，就看到司机老吴正表情古怪地望着自己。 　　看看俞晶晶手上的杯子，又看看她嘴角还未抹尽的湿意，老吴脑袋子里一堆问号打转，撞得叮叮响，一路车都没怎么开好。 　　白锦溪给得随意，俞晶晶也接得随意，一个给一个喝，谁也没觉得不对。 　　这可是白锦溪专用的杯子，就是马助理接手，也不敢把手往盖上搭，更不用说拿餐巾纸在里头搅干了。 　　俞晶晶不光做尽了这些事，最重要是还对着嘴喝了！ 　　这样的行为举止，完全超出了老吴的理解范围。 　　难道，白先生的洁癖症好了？ 　　老吴把目光从俞晶晶身上收回，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一眼。 　　白锦溪拿了块手帕，正在认真擦拭身上沾染的灰尘。 　　这不是还是那样吗？！一点脏都受不了！ 　　再回头看俞晶晶，老吴的眼神里就多了点东西。 　　俞晶晶看不出那是恭敬，只觉得老吴待自己态度客气了许多。 　　“还有多远？” 　　车已经开了二十来分钟了，就算是因着风雪大，刻意放慢了速度，时间也未免太久了些。 　　“马上就到。百鲜馆生意一向很好，不过提前订了位，肯定是有预留的，晚点也没关系。”老吴解释。 　　老吴话少，就是马助理问话也答得简短，今天却是破了例。 　　俞晶晶很少坐这车，跟老吴也没打过什么交道，听他又说了一堆，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没再接话。 　　她晚点吃没关系，白锦溪是得正点正餐的。 　　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这种天气还有闲情到外面下馆子。 　　看看时间超出了许多，俞晶晶眉头就皱了起来。 　　“百鲜馆的菜很不错，口味比较重，你应该会喜欢。”白锦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吃什么无所谓的……” 　　俞晶晶刚想回头，感觉口袋手机震了几下，赶紧摸了出来。 　　看了看号码，她想也没想就按下了接通键。 　　“喂。是我。” 　　俞晶晶开始讲电话，白锦溪自然就被冷落到一边了。 　　车内是密闭空间，就算是私人电话，也没法得足够的隐私尊重，俞晶晶也不在意自己的对话被人听见，维持着正常音调。 　　白锦溪知道俞晶晶没有家人，也没见她有什么朋友。 　　这么长时间，除了见她接过几通广告电话，就再没人会主动联系。 　　想到她在老家还有个远亲，现在近了年关，或许是喊她回去一起过年，白锦溪就竖起了耳朵。 　　本还想着让她顶马助理的职，假期这几天，来家里帮着处理一下杂事，若是就这么回去了…… 　　眉头才皱起，听到俞晶晶惊讶地提高了声调，白锦溪身子又向前探了探。 　　“真的吗？”俞晶晶握紧了手机。 　　云铮笑声自那边传来，透过听筒，在安静的车厢中回荡。 　　这是年轻男人的声音。 　　白锦溪心跳了跳，看向俞晶晶侧脸。 　　她唇角也扬了起来，跟着这笑声一起，充满了喜悦的气息。 　　“你没骗我？” 　　“怎么会骗你？刚收到的消息，要是这几天过去，还能拣不少漏，等主人发现了，围起来搜捡，就晚了。” 　　感觉到俞晶晶的兴奋之情，云铮又笑问：“消息是给你了，你有时间过去吗？最近天气不好，那个位置偏，车船都难到的。” 　　“再难也得去。对了，你去吗？” 　　“不会，公司有人过去。” 　　听到云铮说不去，俞晶晶笑得更满意了。 　　“……看你运气了，多少我这边都收。品相无所谓，只要不是烧焦了，失了效用就行。图册你带过去，比照着看，不会有错的。” 　　“谢谢你给我这个消息。”俞晶晶算了算时间，“正好明天放假，一会儿我就订票。” 　　“自己小心些，这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别叫人捉住了。” 　　“我知道的。” 　　挂断电话，俞晶晶还沉浸在兴奋之中。 　　云铮还是真没话说，够义气。 　　知道她情况不好，就主动放了这个消息给她，还承诺不管收到多少东西，都能拿去换钱或者换营养剂。 　　还以为不肯把豆豆留在那边，又拒了他帮着找的工作，云铮再懒得搭理她了。 　　没想到人间自有真情在，关键时刻还是同族给力！ 　　“谁？” 　　俞晶晶回头，对上白锦溪不善目光。 　　“是云铮。” 　　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刚刚那通电话，俞晶晶老实作答。 　　上次餐会大家都见过了，说起来白锦溪也认识的。 　　“你们是什么样的亲戚？近亲？远亲？出五服了吗？”白锦溪冷着脸问。 第120章 　　五服这个概念, 俞晶晶只在书上看过，大略知道是判断血缘远近的东西。 　　那天被白锦溪问到她跟云铮的关系，想到自己编入了云家, 就挂了个亲戚名头。 　　这种白捡的亲戚, 远亲都算不上，更不用说五服内了。 　　实话当然是不能说，要问为什么搭上这个姓，就涉及到九大家族内部的事, 越扯越麻烦。 　　其实俞晶晶是不用答的，这种私事上司管不着, 也不该过问。 　　问题出了口，白锦溪也有些后悔。 　　见俞晶晶抿着嘴, 没有立时回话, 便更觉尴尬。 　　“是远亲，不太近, 也不太远。”俞晶晶想了想，最终给出一个比较中庸的答案。 　　“嗯。” 　　感觉到了刚刚那一瞬突然静默的空气，再有问题，白锦溪也不好问出口了。 　　他有什么立场追问这些？ 　　就算那头是与俞晶晶要好的男同学, 或者更亲密些的关系, 也没有理由责问。 　　想到林梓天责怪自己进度慢，白锦溪心情莫名低落，也有些懊恼。 　　要是能再进一步的话，这通电话就能问得更清楚些了。 　　车停到了通往百鲜馆的路口边。 　　这是一家私房菜馆, 大大的老宅院，林木茂盛，外面一溜红墙将院中盛景围裹，只露些许风韵。 　　风雪映着鲜红墙面，给冬日带来一丝暖意，或许是为了借这点光，前来尝鲜的食客都把车沿着墙边停放，几乎排满。 　　这个馆子白锦溪以前跟朋友来过，他不喜味重的食物，尝过虽觉得好，但也没想过多来几回。 　　这几天看着俞晶晶没什么胃口，才记起了这个地方。 　　提前预约了，车位餐位都有，只是不由人随便挑选，店家安排的车位离入口较远，需要步行一段。 　　因着进去还有一段路，俞晶晶下车便走在风口边，想借自己的小身板帮白锦溪挡挡风雪。 　　没走两步，位置就换了，反是白锦溪绕到过来帮俞晶晶挡雪。 　　只这一会儿，他半边身子就被雪扫湿了，眼见着薄薄白了一层，俞晶晶赶紧伸手扑打。 　　“快点快点！快点进去。” 　　雪是打不净的，白锦溪还把她往边上扯，俞晶晶只能回手反拉他胳膊把人往前面拽。 　　看到她一脸紧张，生怕自己受了风寒，心头那一点不快被抛开，白锦溪面上总算有了点笑影。 　　热腾腾的锅子端上桌，光是闻见这汤底香气就令人食指大动。 　　锅里铺的底菜咕咕煮得冒泡，边上还配了好些盘切好的肉片，猪鱼牛羊还有一些认不出的肉菜，满满排了一桌子。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些。”白锦溪抽了筷子，放到俞晶晶面前。 　　俞晶晶脑袋从左转到右，发现蔬菜只有两三盘后，古怪地看了白锦溪一眼。 　　怎么转了性了？不是挺爱吃菜的吗？这个比例不对吧？ 　　“天冷，吃锅子暖身。” 　　白锦溪先夹了几片菠菜扔进去，才拿筷尖点点旁边那盘牛肉片，“吃这个吗？我看你喜欢吃牛柳，前天一直捡那盘菜挑，牛肉就多点了些。” 　　“我自己来。” 　　不等白锦溪帮手夹，俞晶晶端起盘子，把整盘牛肉片都下了进去。 　　原本鼓着泡的汤锅一下安静了，俞晶晶伸筷子在里面搅了搅，把烫得半生不熟的牛肉片捞出，放进碗里。 　　调料沾不沾没所谓，她也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牛肉本身的气味就不错，虽然屏蔽了大半嗅觉，但这样简单烫一烫，尝着也挺鲜嫰地。 　　也不知道是段时间吃多了这些东西，体质真的增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俞晶晶觉得自己比以前更能接受这些食物了，不再像刚出来的时候，除了营养剂什么也吃不进。 　　看俞晶晶埋头大口大口地把牛肉往嘴里塞，白锦溪微微松了口气。 　　果然是平时那些菜式不合胃口，换了家新店，就吃得香了。 　　从火锅里挑菜出来，沾进调好的酱料送进嘴里，白锦溪在心里点了点头。 　　味道果然不错。 　　火锅是这家店的招牌，天稍冷一些，便有大量食客慕名而来。 　　上回跟朋友来，因着他的挑剔，便没点这个。 　　筷子伸进一个锅里，放进嘴又放回去，只看着这样场景，白锦溪就觉得心里发堵，哪还有胃口。 　　他对火锅其实挺有好感的，平时若是想吃了，就一个人单独点。 　　虽冷清一点，但吃得自在。 　　而现在跟俞晶晶在一起，他却丝毫没有那样的心理抵触。 　　帮她夹了菜送过去，或者她自己举了筷子添菜，都不会有任何反感。 　　这样的亲密界限，是他试探过很多回，最终得出的。 　　身体接触，没问题。 　　共用餐具，同吃一盘菜，也没有问题。 　　她对自己来说，是不一样的，这个白锦溪早就清楚了。 　　目光在俞晶晶吃得艳红的小嘴上打了个转，白锦溪抿了抿唇，举杯子喝了口水，将窜起那团火压了下去。 　　他可以肯定，就是更进一步，与她做更深入的接触，也不会有半分抗拒之心。 　　甚至，还很期待。 　　“不吃了吗？”俞晶晶抬头。 　　白锦溪今天吃得比平时少，更多时间是在往她碗里夹菜，似乎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够不够？不够再叫。”白锦溪又往锅里倒了盘牛肉片。 　　“你一片都没吃，还下这么多。” 　　倒进去的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就算俞晶晶是有心多吃一些，却也到了极限了。 　　倒不是说她消化不了，想要控制身体解决这点东西，还是容易的。 　　只是闻不到味，肉再鲜吃多了也没感觉，云铮吹的养份，她也没觉出多少，就没必要再多塞了。 　　“你不是喜欢吃吗？”白锦溪微笑。 　　养了这么久，眼下青黑是消了，脸色却还是有些苍白，带着点大病初愈的憔悴。 　　和以前比，他清瘦了不少，五官却更加立体鲜明。 　　这样微微一笑，眉眼扬起，好看得让人心惊。 　　俞晶晶盯着瞧了一会儿，挪开目光，“味道是还不错，但我饱了。” 　　她的审美，总算是人类搭上界了。 　　难怪那些女孩都说白锦溪生得好，以前没觉出来，现在总算是开了点窍。 　　“有喜欢的菜吗？打包带回去，再要点锅底，晚上还能重新开个锅。” 　　“不用。” 　　俞晶晶摇头，制止白锦溪按钮呼叫服务员过来打包。 　　她吃不吃，吃多少真没什么要紧的，白锦溪才是重点关注对象。 　　“别浪费了，下进去的牛肉，你也吃点……” 　　俞晶晶抽了双干净筷子，把煮好的牛肉片往白锦溪的碗里夹。 　　白锦溪不仅没拒绝，还把碗端起来，方便俞晶晶递东西。 　　这么美好的场景，却被急促的电话铃音打断了。 　　俞晶晶夹到一半的肉又缩了回去，白锦溪皱了皱眉，放下空碗。 　　接起电话，没说两句，白锦溪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有山火？没人照管吗？” 　　那边解释了一大通，白锦溪一声不吭地听着，偶尔问上两句，表情越发不好。 　　俞晶晶坐在一边闲着没事，就把手机点开，翻看里面拍下来的图谱照片。 　　有些原材她认得，有些却是第一次见，虽然制作营养剂时用不上，但也不妨碍她放大了，仔细辨认。 　　她着重查看的，是图谱四十五页至八十页的内容。 　　这里面包含的原材，全是营养剂必须用到的，也正对上了云铮刚刚电话里说的那些。 　　如果按着图谱上指点的方向去找，欠缺的六种原材就得分别去六个不同的地方。 　　近些的，一天车程能到，再远些的，三五天都有，光是耗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少，更不用说在那大的片区里花功夫搜集了。 　　而云铮给出的那个地方，却是将这六种原材集结到了一处，只要眼睛瞪大些，行动小心些，全收齐也不是什么难事。 　　“丰林山全毁了吗？旁边几座药山呢？” 　　听到只有丰林山一处受了火灾，其他几座药山都没受到波及，白锦溪长舒了一口气。 　　俞晶晶忽地抬头望来，“丰林山？” 　　“药厂附近的山林，那边是药材产地，白氏目前用药十分之七都是那边产出的。昨天晚上起的火，已经扑灭了。” 　　以为俞晶晶一直在关注这通电话，白锦溪便简单做了解释。 　　说完这些，白锦溪又接了那边话头，“知道了。今天就过去，你帮我订一下最近的机票。” 　　他看了看表，“现在两点，最好是四点前的票，天黑前能赶到。” 　　“马助理吗？”等白锦溪挂了电话，俞晶晶才问。 　　“嗯。” 　　白锦溪按了按额角，“我得亲自过去处理，有点麻烦。” 　　听白锦溪的口气和那边的回应，俞晶晶很容易就猜出了电话是谁打来的。 　　马助理出差，就是去处理药山那边的事，现在山林失火，白锦溪又要订票赶过去，看起来事情很有些严重了。 　　俞晶晶捏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开口，“我能不能一起去啊？” 　　“你？你过去做什么？”白锦溪讶然。 　　“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能帮得上忙。”俞晶晶顿了顿，又问：“是全海市的丰林山吧？” 　　两头信息一对应，她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问了这一句。 　　“带我去吧。” 　　见白锦溪点了头，俞晶晶赶紧学十五层女职员要求男性员工帮忙时做出公式表情，使劲挤了挤眼。 第121章 　　俞晶晶面部表情调动, 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因受了太多打击，她花了好些功夫对着镜子练习，和着学校课业一样, 当了门主修课下力气。 　　平时需要用到表情的地方不多, 除了微笑以外，基本上没有更高难度的了。 　　不过用得少，不代表她不会做，只要看过的, 知道含义的，都能照搬出来。 　　俞晶晶眉眼本就生得好, 若有似无地一眯，唇边再带一点浅笑, 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白锦溪呼吸都凝了一瞬, 等俞晶晶板回脸，这口气才慢慢顺了回来。 　　疑心自己学得不到位, 俞晶晶差点想扭头对着旁边明镜似的装饰玻璃花瓶再做一遍，看是哪里出了漏子。 　　明明一模一样照着做的，白锦溪却呆怔怔地盯着她，什么反应也不给。 　　正常套路, 难道不是笑着好好好, 再难的事不会拒绝的吗？ 　　果然，想别人替自己做事，只做做表情是没用的。 　　那些女职员，肯定还有别的招数在后头, 以后下十五层，还得再多观察观察才行。 　　“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那抹略带风情的笑还印在心上，还没咂摸完其中甘甜，发现俞晶晶又黑了脸，白锦溪赶紧补救。 　　全海市是著名的风景名胜区，山水最美，上京这边天寒地冻，那边却是四季如春。 　　这个时间过去，正好避寒，俞晶晶可能是想到了这点，才一时兴起提了这个要求。 　　那边的事情处理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带俞晶晶过去，多少也能帮点忙，是正当工作行程。 　　俞晶晶还什么话都没说，白锦溪就把所有的理由都替她找好了。 　　想到这几天又能朝夕相对，心上又绽出了一朵花。 　　“真的？” 　　俞晶晶怀疑自己表情没做到位，正在懊恼，没想到事情居然朝着自己期望方向拐了个弯！ 　　看到白锦溪重新打电话联系马助理帮她订票，俞晶晶握了握拳头，终于确定这个招数有用。 　　不过俞晶晶来说，能用这一招的场景实在太少，就算验证有效，也没什么大用。 　　想做的事，一般靠自己就能完成了，哪需要求别人帮手。 　　不过能多掌握一门技能，还是好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多换几个人试试效果。 　　白锦溪并不知道俞晶晶脑子里在转什么东西，只看她表情兴奋，眼睛发亮，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得不错。 　　“全海市的天气跟这边不一样，趁有时间，回去收拾一下，带两套换洗衣服。”压下心头欣喜，白锦溪淡定安排。 　　“好。” 　　俞晶晶比白锦溪动作还快，站起来就往外走。 　　等这边结完帐，俞晶晶已经坐到车上等了，完全是一刻都忍不了的表现。 　　连帮他挡风雪这么重要的大事，都忘了。 　　看着她和以往不同的兴奋模样，白锦溪笑着上了车，“回职工宿舍。” 　　俞晶晶的东西并不多，一只旧书包就能装下了。 　　所谓换洗衣服，就是平时穿的卫衣套装，到了地方把外面的薄羽绒脱了就行。 　　手机里虽有图片，俞晶晶还是把图谱带上了，塞在了书包最深处。 　　这本古药图谱，是云家数百年的累积，许多药材已经绝迹，就是去国家图书馆把医药区翻个遍，也不可能找出一点资料来。 　　这种东西，可不能叫白锦溪看见，不然的话，还真不好解释自己是从哪儿弄来的。 　　于是图谱虽带了，但俞晶晶一路上就没找到机会翻阅，只能趁白锦溪不注意的时候，在手机里看看。 　　上飞机前，俞晶晶帮豆豆办了宠物托运。 　　白锦溪从不知道俞晶晶还养了鸟，见她现场买了笼子，从书包里掏出只黑得嘴脸都看不见的瘦鸟塞进去，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鸟？” 　　一身羽毛乱糟糟，有长有短，脑袋缩在翅膀底下，看不出一点品种特征。 　　“乌鸦。”俞晶晶随口答了，迅速把笼子盖上，隔绝了所有人投来的视线。 　　看到这么丑的鸟，办理托运的工作人员也很好奇品种，边上几个填单的乘客，也一直扭头往这边瞧。 　　听到乌鸦两个字，有人忍不住笑了。 　　“乌鸦，这种破鸟也养？不觉得晦气吗？” 　　俞晶晶并没被旁人的议论影响到，把笼子递出去，转身离开。 　　那人还要嘲笑，却被白锦溪一个眼神给制住。 　　说话的男人个头瘦小，白锦溪肩宽身长，又比他高了大半个脑袋。 　　冷着眼扫过来时，气势凛冽，感觉到那股压迫力，男人瞬间闭了嘴，转到一边。 　　“你别听他们的。只要你喜欢，养什么都行。”白锦溪跟上俞晶晶步伐。 　　“听谁的？”俞晶晶莫名其妙地问。 　　“那些人说，你的鸟……” 　　“没事。它就那个丑样，不是一个人说难看了，很正常。” 　　确定俞晶晶是真不在意，还和那些人一样，也觉得自己的鸟丑陋不堪，白锦溪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还养着干嘛？自己都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和养不养它不冲突。既然跟了我，我就得对它负责。” 　　哪怕不喜欢，只要跟了她，就不会被抛弃？ 　　白锦溪若有所思。 　　上了飞机，俞晶晶似是疲了，拿毯子蒙了头，一路睡到了下机。 　　手机一开，就被打爆了，赶去的路上，白锦溪一直在接听电话，俞晶晶也落得清静。 　　翻出手机里记录的地址信息，俞晶晶对应了司机行驶路线，心中越是笃定。 　　没错了。 　　云铮说的那座可任人打劫的药山，就是白氏药堂的丰林山。 　　据说山火是昨夜起的，烧了将近一天，今天早上才被扑灭。 　　那山极大，说是扑灭了，也可能有余火，白锦溪匆匆赶过来，就是要集结附近药农，再进山做一次清查。 　　俞晶晶其实是可以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不需要非得求白锦溪带着。 　　下了飞机，有车直达，这边药山产量高，除了供给白氏医堂以外，还对外售卖。 　　直接坐班车，就能抵达山脚，不存在找不着路的情况。 　　之所以跟他一路，就是因为有这个进山的便利。 　　哪怕发了火，守林人撤去大半，一个人单独摸上山，还是有可能被发现的，云铮在电话里多次提醒。 　　现在跟白锦溪一块儿，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俞晶晶这个算盘，打得对了方向。 　　还没到山前，坐在车上就看见那边还在冒着黑烟，虽没有明火，却能肯定有什么地方还在烧着。 　　山脚下的守林人确实是散了，但为了扑火，附近村民又来了好些，几处进山的路都有人围着，对地势不熟的人，想插空钻上山，根本没可能。 　　“怎么还有烟？”白锦溪肃目远望。 　　马助理拿手帕抹去面上黑灰，灰头土脸地向白锦溪报告，“下午才起的，已经派人上去了。看势头，火是没了，不会有太大影响。” 　　“东南方向还有西北看过没有？”白锦溪拿着地图，指着上面标出的几处问道。 　　这几个地方都是采过药的荒林，因为土地要休养，那边绿林较少，一片片都是枯枝败叶，极容易引发火势 。 　　“看过了，晚上看的，那边火不大。”马助理指了几个点，“火是从这几个地方起的，都是今年新开的药圃。” 　　白锦溪皱紧眉头，“好几个起火点？人为的？” 　　“应该是。”马助理点头，“已经报警了，警员过来查看，也是这么推测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余火必须扑灭，谁下的手，倒还放在其次。 　　几拔人手已经上去了，马助理带的这一队正要出发，白锦溪来了就耽误了一会儿。 　　大家蹲在一边，聊得热络，俞晶晶跟着听了几句，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这片药山的事。 　　知道山上有那几种稀罕的古药没有被尽数毁去，零星还落了不少，俞晶晶蠢蠢欲动。 　　“不行，这怎么能行！”马助理声音拔高。 　　俞晶晶转头，看到白锦溪挽了袖子，已经在往山上走了。 　　“分十五人跟我，另外十五人跟你。我去西边再看看，不去不放心。” 　　马助理给的报告，全是昨天晚上的消息。 　　眼见着山上火势复起，又再追加了人手扑火，白锦溪担心荒林那边出问题，一定要自己亲自察看才安心。 　　“让老黄带队就可以了！老黄对这一片地势最了解，昨天也上山扑过火，知道哪些地方不能走。” 　　“那正好，让老黄进我这队，带着上山。” 　　看白锦溪还不听劝，马助理赶紧冲上去拦住，“要真要有山火复起，你就更不能过去了。” 　　还以为白锦溪是过来指挥坐阵的，马助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要亲自往上冲，吓得汗都出来了。 　　白家现在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哪能进这种险地！ 　　白锦溪懒得跟他多说，一把将马助理拂开，向老黄点点头，“走吧。” 　　老黄是药农，替白家做事二十余载，对丰林山感情极深。 　　看到东家少爷白锦溪居然撸了袖子要跟大家一起上去扑火，老黄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他冲马助理猛地一拍手，胸脯拍得啪啪响，“不会有事的，有我照看呢！一汗毛都擦不掉，放心！” 　　山火瞬息万变，大家早耐不住想上去，听老黄一声号令，都拿着家伙往上冲。 　　白锦溪身高腿长，走得不比任何人慢，一下就冲到了最前头。 　　马助理急得跺脚，想自己追上去，身后又跟着十几人的队伍，等着去另一处。 　　“没事！我去看着他。” 　　原本说好在山脚等待警员重新过来检查着火点的俞晶晶，背着书包就往上冲。 　　“喂！你别添乱啊！”马助理扯着嗓子喊。 　　上山的那队人已经走得没影了，小小个的俞晶晶背着个大书包顺着陡峭山路往上爬，看着就让人胆寒。 第122章 　　俞晶晶虽是跟着前一队人去的, 但选择的路线更险更陡。 　　也不知她是没看清，还是刻意选的这条，这条路虽难走, 但上山明显更快, 想追上也更容易。 　　马助理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根本不敢自己上前去追。 　　等到找身手矫健的山民，俞晶晶影儿都不见了。 　　骤起的飓风, 吹得林木摇晃，想分辨她走的哪条线都难, 更不用说在这样的情景下去追人了。 　　“这姑娘挺会爬山的，认方向也厉害, 一般人可没这本事。肯定能追上队伍, 不会有事的。”看马助理一脸担忧，旁边几位山民安慰。 　　俞晶晶上山时一往无前的劲头, 还有那伶俐身手，一看就知道常在山野混。 　　丰林山险峻之处都在几处峰上，下面这几条上山的道，看着不好爬, 实际上有点经验的, 都不会放在眼里。 　　俞晶晶上去时，距离前一队上山也只有十几分钟，她又走得那么快。 　　听了山民的话，马助理稍稍放心了一些, 又开始操起了别的心。 　　“风怎么这么大？” 　　马助理仰头看天色。 　　从早上起天就一直是阴的，刮过两阵风又没了，接着开起了太阳。 　　上山的灭火小队本指望有场雨砸下来，借借老天的力道，结果却大失所望。 　　现在已近六点，天虽还亮着，时间却不早了。 　　天色阴沉下来，也不知道是快黑了，还是乌云盖了过来。 　　全海市虽以四季如春著称，但到底是近了年关，白天时感觉还好，眼看要入夜，忽起的狂风吹到面上，也有些刮刀子的感觉。 　　“怕是要下雨了。” 　　常年看天色的药农扫了眼远处黑压压的积云，接了话头，“下雨就好了，人找不见的余火，也能被水浇熄，省了不少事。” 　　药农的话说进了大家心里，感受着越来越烈的风势和缓慢推来的黑云，各自拉拢了衣服抵御寒气，笑得畅快。 　　马助理跟着咧了嘴，刚笑了两声，就像鸭子被扼住了脖颈一样，止了声息。 　　他猛地转头望向山上。 　　说话的功夫，天就黑过来了，山顶上的林木已经糊成一团，只余个影子随风摇摆。 　　似是有人打了电筒，隐约能看见一点光亮，出现又消失，飘忽不定。 　　“快啊。最多半小时，这雨肯定能下下来。”药农凭着多年观天象的经验，铁口直断。 　　马助理在山下打了半小时电话，换了好几个方位都没找到足够强烈的信号。 　　有两回差点通了，那边响一声又断掉，把他急得跳脚。 　　半小时一到，雨如约而至，原本要上山寻火头的几只队伍一直等的就是这个。 　　雨砸到头上，比砸钱过来还高兴，大家举着手哦哦地乐呵。 　　马助理抹了把脸，反冲天骂了句脏的。 　　对这些常年混在山上的药农和附近山民来说，淋这么点雨根本不算事。 　　有时候为了抢收，砸雹子都要冲上去抢，不然一季的收成的就没有了，必须得跟天争饭吃。 　　雨其实下得不大，就是风刮得猛，体重轻些的，扶着旁边人才能稳住身子。 　　大家都在讨论这雨来得及时，若是下不下来，山火借着这风势怕是要发得更猛，再多人手都不够灭的。 　　雨滴被风扇到脸上，又疼又辣，马助理眯眼顶住，冲到几个药农身边，指着山顶喊了几嗓子。 　　知道是要他们上山寻人，药农们都摆手摇头。 　　“天都黑了，下雨山路又滑，现在上去不安全。” 　　他们对这山是熟悉，但也很少晚上上山。 　　附近这片山头虽被圈起来种药，但还是很原生态的，林间孢子野鸡多，到处都下着套子。 　　套子上都是有标识的，白天一眼就能瞧见，能绕开了走。 　　天黑风雨急，路湿滑，万一撞上了，不是找倒霉么。 　　知道山上居然还下了不少陷阱，马助理手都哆嗦了。 　　“那怎么办！早知道这么危险，说什么也得拦住不让他上去啊！”马助理捶胸顿足。 　　“跟着队伍上去的，肯定能跟着队伍下来。都是山里人，知道哪边下来安全。” 　　大家都觉得马助理这心操得太过了，白锦溪去的那个方向是荒林，鸟兽都少有，陷阱都不会往那边下。 　　带队的老黄上山的经验足，从原路下来或许会遇着点麻烦，但直接绕到后面，另寻出路不就行了，这个他肯定会安排的。 　　听了药农们言之凿凿的分析，马助理举了把小破伞，顶着风雨走一步退三步地跟着他们往西边赶。 　　盼星星盼月亮，在这边下山小路口上等了一个多小时，马助理终于看到一条蜿蜒的电筒灯光在山腰出现。 　　“这不是下来了吗？” 　　“下来就好，下来就好。” 　　雨势比刚才大了，马助理借来的花伞几乎撑不住，双手握紧了才把住没飞掉。 　　又等了十来分钟，手电光才下到山脚，马助理等不及，赶紧迎了过去。 　　老黄打头，浑身上下淋得透湿，半长的灰白头发耷拉下来，糊了半张脸。 　　见到马助理，老黄脚步放慢，后面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白先生呢？”马助理手里也举着电筒，往队伍里一晃，脸就白了半截。 　　十五人的队伍，一个不少，偏偏第十六个不见了。 　　不对，是十七个！ 　　“女的？没见有女的跟过来。”老黄摇头。 　　白锦溪跟丢了队伍，若是身边有俞晶晶陪着，两个人有商有量，还不至于叫人那么担心。 　　现在知道俞晶晶连队伍都没跟上，现在人也在山上不知所踪，马助理直叫糟糕。 　　“是在三叉角走失的，雨下得急，一时没看清路，大家都滑到沟里了，等起来的时候，就没见白先生人。”有个嘴快的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下，一直跟在马助理身边宽慰他的那些药农都不说话了。 　　“沟里？”马助理气都喘不匀了。 　　“那条沟浅，就算爬不上来，顺着往外走，也能下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老黄安慰。 　　那条沟是为了从山上引水下来灌田挖的渠，这样的渠山里有不少，从哪儿起到哪儿止，都能查得到。 　　马助理在山下等人，一双腿站得肿胀不说，淋了半天雨又担着心，这会儿收到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已经是撑不住了。 　　晃了两下身子，边上人扶着才勉强站稳。 　　看他情况不好，大家赶紧把他挪到附近看林人的屋子里休息。 　　屋里烧着柴，暖融融地，马助理换了一身粗布棉衣，休息半响终于恢复过来了。 　　自己在这边暖身，白锦溪却在山上淋雨挨冻，在泥沟里摸爬滚打，马助理手上热水杯怎么都拿不稳，急喊着药农把图纸拿过来，查看位置。 　　老黄手指在图上画了个圈，“大概在这一片。” 　　他这么随便一指，就是方圆十几里的地，面积还不小。 　　若是白锦溪直接倒沟里，哪儿都不去，那位置还能缩小些，可依老黄的判断，他应该是摔迷了，摸着黑就往别处走，大家起来才没找见人。 　　这沟渠四通八达，任何一个方位都有可能，这个范围是根据白锦溪失踪时间，凭脚程算出来的。 　　集结了人手准备上山找人，雨却下得更大了。 　　就是穿着厚厚雨衣打着手电，走出去两步也被淋得透湿，一点看不清前路。 　　马助理急得满屋乱转，报警电话也打了，因着位置偏僻，警察赶过来都要一两个小时。 　　就算过来，也不是带着大批人手帮着找人的，说是先来做个登记，看现场情况再决定如何救援。 　　指望警察，还不如指望这些常年在山上活动的药农，就算是找专业救援队，也不会有他们路熟。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按脚程算范围的话，搜索面积又要增大。 　　马助理靠在椅子上，已经彻底失了斗志，呆呆望着窗外大雨，看它几时停。 　　俞晶晶小心抖开塑料袋，把手上那颗刚刚擦干净的药草放了进去。 　　药草被雨砸进了泥里，旁边杂草成堆，若不是嗅觉灵敏，差点就要错过了。 　　上山几个小时，她已搜集到了四种原材。 　　按云铮的说法，这座药山的古药多到随便走几个步，弯腰就能拣到的程度。 　　实际上到了地头，俞晶晶才知道这话水份有多大。 　　大得，就像是头顶上瓢泼下来的雨水，真实的含量近乎于没有。 　　原以为古药是划片种植，一堆一堆地，结果转悠好几个小时，才勉强找到几株合用的。 　　白药的古药种植，好像是随意将种子抛洒下去，不局限在一处，只看哪里合适就往里栽，稀疏得简直不像是人工培育。 　　好在俞晶晶找到的这几样东西，确实肥壮，比以前豪叔找回来的要强上许多。 　　看在药材品质高的份上，俞晶晶也就不计较花费了脚力，背着书包哼哧哼哧地四处寻找。 　　雨水顺着发丝流入眼中，模糊了视线。 　　俞晶晶睁着眼眨也不眨，在暗黑夜色中直直望向前方，凭雨水冲刷面容。 　　很快，任凭着灵敏嗅觉，她感应到数百米外的一株原材，喜意忽现。 　　向前冲了两步，她猛地刹住脚步。 　　停得太急，脚跟顺着泥泞滑出半米，紧接着稳稳顿住。 　　为了寻找原材，她将嗅觉提至最高，一里外的气味都能敏锐发现。 　　感觉到白锦溪的味道在远处闪现，俞晶晶原地顿了两秒，下意识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第123章 　　快走了两三分钟, 俞晶晶放慢脚步，回头瞧了一眼。 　　她所处的位置地势较低，而白锦溪所在方向, 正是山势向上的拐角处。 　　味道虽淡, 想要判定位置还是很容易的，不然她也没办法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找到那几样原材。 　　从这个方向往上望，只有一些枯枝杂草，基本上看不到什么遮挡视线的林木巨石。 　　天这么黑, 雨势又大，俞晶晶看不清远处情景, 却知道那个方向没有光亮。 　　将暂时锁闭的嗅觉开启一些，俞晶晶呼了口气, 闭眼轻嗅。 　　刻意去搜寻, 那味道便更浓烈了。 　　香气未被大雨掀起来的泥腥味阻隔，悠悠飘散过来, 引人垂涎。 　　只一试到，俞晶晶便再次封闭，不敢多闻。 　　或许是习惯了，这一点点气味, 并没引发令人狂躁的饥渴感。 　　这点担心被抛开, 俞晶晶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那个方向，除了白锦溪的气味以外，再没有别人的。 　　跟着十五人的队伍上山，现在却是独身一人。 　　周围暗不见五指, 雨又四面八方砸落，白锦溪连手电都没有开，停在那边，是做什么呢？ 　　不好的猜测浮出心头，俞晶晶抓紧书包背带，踩着泥水向着那边快步走去。 　　四周一片漆黑，雨声又大得像是以钉敲地，俞晶晶只能时不时开启嗅觉屏蔽，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寻找白锦溪踪迹。 　　伴随着饥渴带来的肚腹鸣叫，俞晶晶终于在一片巨大山石附近，发现了白锦溪。 　　这一片的山石较多，从山体中凸出，横竖错落，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空间。 　　最浅的地方，勉强能缩进去个兔子，深一点的，就是白锦溪选择的那个凹陷的洞窟。 　　说是洞窟，也就是两块巨石之间的缝隙，头顶上有山体遮挡，实际上并没多少深度。 　　白锦溪靠在石壁上，双腿微微蜷起，外衣罩在头顶，看不清面容。 　　这地方实在是小，俞晶晶看得出他已经尽量缩着身子了，可是雨水依旧砸了进去。 　　有半边胳膊都被雨淋着，水顺着衣服褶皱形成纹路，再由轻触及地的指尖滴落。 　　俞晶晶取出手电照了过去，那手已被雨泡得白皱，没有一点血色。 　　离得这么近，俞晶晶听得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死是没死，可是…… 　　目光下滑，落到白锦溪指尖，俞晶晶蹲下身子，托起这只手细瞧。 　　这只被雨淋得白皱的手，一触到便有股无法忽略热力传来。 　　看到甲床上的血丝比前段时间又多了几条，又变得更粗，俞晶晶呼吸都停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盯得紧，一点错漏都不敢出，就是怕病毒卷土重来。 　　原是靠着特殊体质压下去的，烧了近一个星期才见成效，眼看着快要好了，偏又遇到了这种意外。 　　俞晶晶低着头，雨水将发丝冲散，贴在面颊上，凌乱不堪。 　　怔了半响，她弓起身子，用力将白锦溪向内推去。 　　不管怎么样，这雨是不能再淋了！ 　　风吹雨淋，病情只会更重，体质进一步下降，连残存的一点点抵抗力都失了，事情才真是要糟糕。 　　这洞窟看着不大，实际上里面有一些倾斜的空间可容纳。 　　推着白锦溪靠进去后，还有多余的位置能塞下小个头的俞晶晶。 　　蜷手蜷脚肯定不会太舒服，但至少雨淋不着了。 　　试了试白锦溪额温，俞晶晶将他衬衣衣领最上面的扣子松了两颗，又伸手在外面接了水，轻轻拍在脸上。 　　白锦溪身上泥泞遍布，看来是摔过，脸上也有泥印子。 　　拿水拍了一会儿，俞晶晶从他口袋里搜出消毒纱布，把头脸上的水珠擦了。 　　手电筒灯光下，他面色苍白，失了血色的唇微微颤抖，灼热鼻息喷出，将俞晶晶递过去的手指烫得往回缩。 　　看他嘴都烧得干裂了，俞晶晶并拢双手，接了一点雨水缩回来，试着往他嘴边喂。 　　水顺着脸侧滑过，全滴到了胸口，沾湿的半边唇动也不动，连抿动的姿式都没有。 　　深长睫毛盖在眼下，随着眉头拧紧，变幻了形状。 　　身体上难以承受的苦楚，令白锦溪轻哼出声。 　　他偏了偏头，无意识地调动了姿式，身子向下滑动了些。 　　本来就是勉强塞进来的，人靠下去，脚就伸到了外面。 　　俞晶晶伸出双臂抱着白锦溪的腰，用力往上举，推回原来位置后，又把他的腿合起来，尽量摆出一个还算舒适的姿式斜躺。 　　举着电筒往外照了照，放到嘴边咬住，俞晶晶冲出去又回来，扛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把洞口堵了大半。 　　石头又重又宽，堵的地方又正是白锦溪靠的那边。 　　就算他再将腿伸直，也只会抵到石头上，不会淋到雨水了。 　　从露出的空隙钻进去，俞晶晶从书包里取了换洗外套后，将包推到白锦溪的头下垫着。 　　豆豆被关在盒子里，感觉俞晶晶在外头捣鼓半天，接着有什么东西砸到顶上，忍不住把头探了出来。 　　看到书包被白锦溪脑袋压着，它赶紧从里头钻出来，蹦到了旁边突起的石角上。 　　“他怎么了？” 　　“病了。” 　　洞内还算干燥，又有些枯草，俞晶晶把白锦溪上衣剥了，用自己打底的衣服帮他擦干净身体，再把外套盖了上去。 　　裤子虽然也是湿的，俞晶晶却是没法顾到了，总不能剥得赤条条，就这样裸着什么也不盖吧。 　　她倒不是怕扎眼，只是白锦溪本发着烧，再这样赤条条晾着，怕病得更重。 　　又试着接了水，俞晶晶想尽了办法，也没把白锦溪紧咬的牙关撬开，灌进去一滴。 　　浑身滚烫，进出气越来越急，看他情况变得更遭，俞晶晶颇有些束手无策。 　　“还想什么呢？趁着新鲜，吃了他！”豆豆在一边看得早不耐烦了，蹦到白锦溪胸口，拿爪子抓挠。 　　还没等皮肉被利爪划出血痕，豆豆就被俞晶晶一把抓起，扔到了一边。 　　“他都成这样了，你还救什么救啊？看看这手！再不赶紧些吃，等变异成功，成了同族，那肉就没法进口了。” 　　上不了身，豆豆就蹦到白锦溪手边，拿腿去划拉指头。 　　俞晶晶扫了一眼，看到甲床上的血丝愈加明显，越发心烦意乱。 　　若是白锦溪真成了同族，自己携带古早病毒的事，暴露是迟早的事。 　　尸化反应强烈的话，会进行无差别攻击，不管身边是同族还是人类，都会扑上来撕咬。 　　要么现在就解决掉，要么就赶紧离开，总之不能让自己身处在危险之下。 　　“等什么？杀了他！”豆豆在一边摇旗呐喊。 　　变异前下手，这就是一顿美食，挨到变异后醒转，那就是一场恶战，还白白浪费一身好肉。 　　俞晶晶伸手触了触白锦溪额头，拂开散落在他脸上的湿发。 　　这张惨白又俊美的面容，实在是晃眼。 　　越是细瞧，便越觉得他生得好。 　　若是成了丧尸，双目血红，面上浮出根根青筋，又有利齿突出，不知该多难看。 　　这段时间，她跟白锦溪相处得不错，每天问询身体他都没一点不耐烦，脾气简直再好不过。 　　就算对人类的感情了解不深，俞晶晶也知道他待自己很好，快赶上张老师和秦老师那样的关照了。 　　上了飞机，俞晶晶才后知后觉猜出中午那顿饭，是白锦溪特意为自己办的。 　　在餐厅和那几个实习生吵了一场，也是白锦溪替自己善的后，不光辞了人，还把事件全公司通报，洗清了她一身脏水。 　　知道她是白锦溪罩的，再没人敢背后偷嚼舌根，去到哪里都轻松自在。 　　知恩要图报，俞晶晶读过的书多，知道这个道理。 　　想通这一点后，俞晶晶从书包里摸了只营养剂出来。 　　“你干什么？你疯了！”豆豆瞪大眼睛。 　　“只能靠这个了，应该可以把病毒压下去的。” 　　若成了丧尸，这营养剂便是补身的良药，可白锦溪现在还是人，用了这支猛药，体质一定能得极高的提升，抵抗病毒侵袭。 　　看俞晶晶拔开盖子，豆豆赶紧蹦过去阻止。 　　“你是不是傻？用一整瓶的营养剂去救他？这是严重的浪费，浪费你知道吗！” 　　营养剂对俞晶晶来说，是救命的东西。 　　少一支，就是等于少了一个月的寿命，若是原材集不齐，或者集齐后制作出了问题，这边断了档，还能从哪里变出东西。 　　云铮那边的营养剂，一气喝上几十上百支，也顶不上俞晶晶手里这小小一瓶，更不用说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换取了。 　　“还差两样原材就集齐了，不要紧的，我能制得出来。” 　　知道豆豆是在担心自己，俞晶晶解释。 　　“那也不行！”豆豆气急，“谁知道另两样原材什么时候才能找齐，剩下的营养剂最多只能再撑一年半，你……” 　　俞晶晶把豆豆拔到一边，“行了，我有数。” 　　她弯腰向前，一只手捏住白锦溪两腮，一只手举着营养剂，塞进了他嘴里。 　　有了刚才喂水的经验，她不敢一下倒得太猛，只微微倾斜了瓶身。 　　粉白色的浓稠药剂涌出，瞬间汇满了白锦溪唇间缝隙。 　　俞晶晶正想看他会不会主动服食，就见白锦溪皱紧眉头，猛地抿住双唇。 　　药液被挤出，顺着唇角往下滴，俞晶晶跟豆豆的心都猛地提了起来。 　　糟糕！ 　　要浪费了！ 第124章 　　“快快！接住！” 　　豆豆只恨自己没有双手, 不能递过去接住。 　　眼看着药剂顺着嘴角缓慢下滑，豆豆耐不住，蹬着两条细腿往前冲。 　　哪怕是拿身子堵上也可以！ 　　落到草堆里, 那是一点都找不着的。 　　还没等豆豆冲过去, 俞晶晶已经弯下腰，凑过去了。 　　以唇截住药液，舌尖顺着来路，向上滑至嘴角。 　　感觉白锦溪还在抗拒, 越发紧抿嘴唇，俞晶晶索性堵上去, 将些浮于表面的药液都吮了个干净。 　　豆豆长松了口气，也不顾新长的尾羽脆弱, 一屁股蹲到了地上, 搭着两只翅膀直哼哼。 　　“糟蹋东西！糟蹋！” 　　“没有，我吃了。”俞晶晶回头。 　　“行行, 你吃吧，你都吃了！最好把这个男的也吃了，反正他也不用你的药。”豆豆放松挥翅。 　　豆豆说得没错，白锦溪根本滴水不进。 　　俞晶晶加大了力气, 想将他的嘴捏开, 可是脸上都掐出白痕了，他的牙关却依旧紧紧咬住，一丝缝隙都撬不开。 　　“现在怎么办？想救救不成喽！吃了他吧！哪肉嫰从哪儿下嘴，我就喜欢吃喉管, 一会儿把他下巴卸了，我自己掏。” 　　“闭嘴。” 　　俞晶晶一个眼神扫过去，豆豆缩了缩脖子，“只能这样了……不然还能等他变……” 　　豆豆话没说完，就看俞晶晶举着营养剂，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半。 　　“我让你吃他，你喝这个干……” 　　看到俞晶晶接下来的动作，豆豆偏过脑袋，瞪大了眼睛盯住。 　　“……你是在吃，在吃他吗？” 　　俞晶晶低着头，举起右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豆豆没再说话，蹦过去盯住，一动不动看俞晶晶使劲。 　　像是在啃，却又过于温柔，半天了也没闻见一丝血气。 　　看俞晶晶扬起脖子，把剩下的半瓶倒进嘴里，继续拢了头发凑过去，豆豆兴致大减。 　　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准备从脸上下嘴呢，结果是想了个喂药的法子。 　　没劲。 　　豆豆不在边上闹腾，俞晶晶便更能用心哺药了。 　　先头半瓶，她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才从牙齿缝隙里推进去，不知费了多大力气。 　　课上学的人工呼吸，比这简单一百倍不止，若不是白锦溪呼吸太过困难，她都想捏着鼻子迫他张嘴了。 　　半瓶喂进去，似乎是起了效果，感觉白锦溪胸口起伏变小了些，没再像刚才那样难受得哼哼，俞晶晶更多了分信心。 　　既然是要救人，就不能吝惜东西。 　　为了保险起来，剩下的半瓶也给他灌了，一次到位。 　　重新含了营养剂，俞晶晶照着刚才的方法，将唇紧紧贴住他的，不留一丝缝隙。 　　为了不让白锦溪扭动身体，致使营养剂外泄，俞晶晶伸出右手，穿入他浓密发林，紧紧按住。 　　先前他是不愿的，喂哺过去的药液，会有被推回的反应。 　　但是现在，身体似是知道了这东西的好处，接受起来，便容易得多。 　　感觉到白锦溪微微张了嘴，俞晶晶心中一喜，加快了喂哺的速度。 　　可这速度，还是略显迟缓，白锦溪似是不耐，含住紧贴自己的娇小的唇瓣，下力吮动。 　　俞晶晶没料到他会这样主动，感觉腔内的药液一股脑地送出，下意识再度向前贴紧，防止流速过快引发泄露。 　　半瓶药，并不多，白锦溪只吮了两三下，便都吸进了嘴里。 　　可他仍觉不满，咬住那源头，伸了舌尖去舔。 　　火热的舌尖抵到唇上时，俞晶晶微微一怔。 　　紧接着，他再度向里探来，勾住了她的丁香尖。 　　才一触到，俞晶晶身子便震了震，抓紧他发林的手，多加了几分力气。 　　感觉到这痛楚，白锦溪眉心微皱，下意识避让时，唇愈加贴紧了她。 　　他缠绕而来，营养剂微苦气息和口腔中的甘香味道混杂在一起，冲撞了俞晶晶内心神魂。 　　这一瞬间，她天马行空地想到了自己在网上曾看到的一段小视频。 　　这是啥呀？ 　　这也太好吃了！ 　　哎哟真的，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再，再来一口？ 　　视频余音尚在脑间回荡，俞晶晶还没来得及思考是不是要再来一口，后脑就被一只大手盖住了。 　　白锦溪紧闭双眼，喉间逸出轻吟，那音调既沉且闷，带着说不出的磁性。 　　俞晶晶圆瞪双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露出似是苦楚又似是欢欣的表情，分外不解。 　　怎么？他也觉得好味吗？ 　　俞晶晶不太读得懂表情的，更何况白锦溪闭着眼，根本没法透过眼睛看情绪，再者这样的神情，她也没在别处见过，哪会得出意味。 　　思绪电光般闪过，俞晶晶感觉放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用了力气，正在将她往下压。 　　本就是半跪的姿式，并不稳定，突如其来的力道，一下就将她按翻了。 　　扑到白锦溪怀中，两手按住他火热胸膛，嘴还被他衔着，俞晶晶感觉自己像是长了三只吸盘，将他牢牢吸住了似地。 　　感觉到他越发深入的索取，俞晶晶虽觉得药已喂完，继续这样持续下去不是很好，却也舍不得他唇舌间浸染的香甜津液。 　　真的！味道真的太好了。 　　比起上回尝过的鲜血，这味道更为清淡一些，但又不失香醇。 　　这段时间听云铮的话，吃了不少肉食，虽然多少也体会到了一些滋味，但和现在尝到的比起来，简直猪食与珍馐的区别。 　　眯眼看了看，确定白锦溪依旧陷入深度昏迷，这样的索求不过是贪图那点营养剂的滋味，俞晶晶索性放开了。 　　不赶紧趁着吃点，就白瞎了这绝好机会了。 　　原是白锦溪主动的，但俞晶晶发现他只从自己这边掠夺，想要的东西只分少少一点过来，就开始反客为主了。 　　舌下是最丰富的来源，颊侧也藏着不少。 　　俞晶晶仔细探寻，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卷了一圈尚觉不够，贴着他喘了一回气，等那边又有了，再度出击。 　　白锦溪的手揉捏着她后脑，力道一下比一下重，似是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 　　俞晶晶不惧这力道，脑袋晃一晃感觉松动些，自己就主动贴过去了，不需要他费这份心。 　　豆豆在边上来回踱步，看俞晶晶在那边嘬了十来分钟都没个够，忍不住跳到白锦溪身上，伸着脑袋去瞧。 　　“吃上了吗？你咬他了？” 　　俞晶晶晃晃手，头也不抬，根本懒得搭理它。 　　豆豆在白锦溪肚子上踩了两脚，想着俞晶晶都下嘴了，自己是不是划拉一下，挑两根肠子过过瘾，纠结半响又算了。 　　俞晶晶啃了半天，连人家皮都没擦破，明显只是在尝味道，没打算真的下嘴。 　　看她吃得带劲，豆豆满肚子不满，往后退了两步，想蹲着歇歇。 　　可是才往后靠，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自己。 　　豆豆踩住皮带扣，身子后仰去抵抗这份力道，却没料那东西晃了晃，又把它往回压，差点没被推个跟头。 　　恼火地蹦到一边，看到皮带下面支了个蓬，豆豆盯了半响，心里又一叹。 　　这处的味道虽然不是那么好，豪叔却最爱切来下酒，他要是在这里，早拿刀削了，还哪有这耀武扬威一说。 　　光是尝到滋味，鼻间却嗅不到香气，总是差了一点。 　　吃到后来，俞晶晶索性将嗅觉屏蔽开启，彻底沉浸在这被香气浸染的小小空间里。 　　闻到这气味，越发觉得饿，平时肯定是得忍的，但现在却有食物源源不绝地送出，恰到好处地止了饥渴。 　　白锦溪唇舌滑软，口感也很不错，俞晶晶轻描慢画，一点点吮过来，竟有些乐不思蜀了。 　　直到白锦溪的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子侧过来，想将她压在下面，俞晶晶才警觉这样不对。 　　说好只尝嘴中味道的呢？他这个举动，已经超出上面的范围了。 　　将滑入腰中的手拉出，俞晶晶喘着气退开。 　　白锦溪虽陷入昏迷，却不放过任何索求的机会，她才仰起脖子，那手便按了下来，头也微微上扬，追寻探索。 　　“行了，别动！” 　　俞晶晶一把按住了他的脸，将白锦溪整个人压到地上。 　　她一出手，轻轻松松就将白锦溪制得无法动弹。 　　伸出舌尖绕唇转了一圈，将残留的那味道卷入口中，俞晶晶满足得眯起了眼。 　　鼻间依旧充盈着自白锦溪身上散出的香气，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饿了，反而颇感餍足。 　　肚子里暖融融的，全身上下也轻盈得几乎要飘起来，这样的饱足感，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看到白锦溪微微晃动头颅，似乎在还寻找自己，俞晶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以示安抚。 　　冰凉的小手，抚慰了灼热的心，感觉到额上凉意一片，白锦溪渐渐深睡了过去。 　　托起白锦溪小臂，俞晶晶将十根指头一一看过，笑容浮现。 　　营养剂果然有效的。 　　指上的血丝瞬间变得细浅，不是仔细盯着瞧，几乎看不出来下面藏了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全部消除，难道是营养剂不够，还得再多喝几瓶才行？ 　　俞晶晶看了眼白锦溪，将他双手放回原位。 　　算了，营养剂太过珍贵，不能这样浪费。 　　剩下的这一点点病毒，就靠他自己慢慢去除吧。 第125章 　　雨下了一夜, 天亮了也没止住。 　　已到了八九点，却跟刚天光一样，天空灰蒙蒙一片, 阴暗得远处的景色都看不清明。 　　白锦溪找的这个位置地势较高, 外面泥泞一片，沟壑处都填满了雨水，里面却依旧干燥。 　　俞晶晶伸手试了试额温，又将他蜷缩成一团的身子摆正。 　　明明后半夜就没再烧了, 可是到了现在还没醒过来，也不知是病毒未清除的原因, 还是营养剂带来的副作用。 　　稀释后的营养剂，只需一点点, 就能治愈人类恶疾, 他却是整整灌下去了一瓶。 　　或许，这剂量太大了？ 　　本觉得一瓶都不够用, 看白锦溪昏睡不醒的样子，俞晶晶又开始担心给多了。 　　不过担心也没用，这东西喂进去就喂进去了，又抠不出来, 现今也只能听天由命。 　　看了白锦溪一眼, 俞晶晶挪开目光，尽量不去注意他因烧热而变得干燥的唇。 　　白锦溪脸色比昨晚好了些，但依旧没什么血色，眉心紧皱着, 仿佛还在抵御痛楚。 　　好看的唇上起了些干皮，还有轻微脱水生出的浅细裂纹，再没平时的红润，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至极。 　　虽是这副模样，但他看起来并不狼狈，黑发散在额上，鼻息浅浅，配上那如玉面庞，自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魅力。 　　俞晶晶对他这难掩的风致并不感冒。 　　目光溜来转去，唯一会停落的地方，只有那轻抿的菲薄唇瓣。 　　只有尝过，才能知道那微有干裂的唇下，藏着多甜蜜的甘泉。 　　饥渴已止，身体上的饱足犹在，可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香气，馋瘾根本无法抵制。 　　回想到夜里那一幕，俞晶晶总忍不住回头，克制再克制，也是无效。 　　或是俞晶晶脑袋晃了太多次，豆豆在一边看得眼晕，索性拿嘴叼着她衣袖，将人往里头扯。 　　“客气什么？吃啊，他又没醒。” 　　俞晶晶就着豆豆力道偏了偏身子，洞内狭小，略略一靠就碰到了他肩头。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俞晶晶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把脑袋偏开了。 　　现在是没醒，真要啃上去，就不一定了。 　　身体上的症状都消失了，清醒是早晚的事，动静大一点，肯定有反应。 　　昨天晚上他烧成那样，吃到后来，还知道翻身把她往下压。 　　脑中浮出自己凑过去吸住，他又忽地将眼睁开的场景，俞晶晶在心里使劲摇头。 　　晚上还能说是喂药，现在纯粹就是占人便宜去的，她自己都心虚，更没法解释。 　　说不动俞晶晶，豆豆失望至极。 　　俞晶晶不下嘴，它也没得吃，放着活鲜鲜的一具身体在这儿，看得着进不了嘴，真是一种煎熬。 　　“还有点零嘴，你填填肚子吧。” 　　俞晶晶知道豆豆在想什么，从书包里摸了个玻璃罐子出来，取了风干的肉条递过去。 　　这是云铮寄来的，因为数量不多，只平时放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用。 　　偶尔豆豆表现不错，或者吃腻了肉食，俞晶晶拿点出来给它打牙祭。 　　从昨天起，豆豆就没吃东西，现在山上，外面又下那么大的雨，只有拿这个顶肚皮了。 　　肉条吃到嘴里，豆豆果然没再唠叨，美滋滋地叼到一边啄食。 　　没一会儿，白锦溪就睁了眼。 　　俞晶晶庆幸自己的按兵不动，赶紧把滑落到胸口的羽绒外套帮他扯了扯。 　　“你怎么……” 　　声音发出，沙哑无比，白锦溪咬牙抬手，按住自己快要裂开的脑袋，想要抬身坐起。 　　“小心撞头。”俞晶晶将他按回原处。 　　注意到头顶上突出的细碎石块，白锦溪没再挣扎，闭眼缓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脑袋疼得像是被巨斧重重劈开一样，稍有动作，那痛感便辐射到全身。 　　尝到了苦头，白锦溪连头都不敢多转，只抬眼望住俞晶晶。 　　滚入沟渠，挣扎爬出后，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找到下山的路。 　　淋着雨走了那么久，一点方向都摸不到，白锦溪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头也越来越重。 　　知道情况不好，他当机立断找了个容身之处，准备暂时避雨等救援。 　　这个角落偏僻，担心旁人见不着自己，白锦溪一直警惕着，不让自己睡去。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合上眼的那一瞬。 　　他只是觉得累了，想眯上几秒，结果再睁开眼，就看到俞晶晶陪在身边，外面也不再是漆黑一片。 　　俞晶晶头发凌乱着，身上衣服都是透湿的，白锦溪目光落到她手上，见上面有擦伤的血痕，眉头越发锁紧。 　　“你怎么在这儿？”他沙哑着嗓子问道。 　　“我是跟着队伍一起上山的，你们走得快，我没跟上就走散了。找出路的时候，发现你躺在这里，就过来了。” 　　“你跟来干嘛？不是说好了在山下等。”知道俞晶晶和自己一样，也在山中迷了路，白锦溪面色一白。 　　“咱们在山上困了一夜，马助理肯定会派人上来找的。天也亮了，你看。” 　　俞晶晶挪开身子，指了指外面。 　　白锦溪勉强侧过身子，顺着俞晶晶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堵了块大石，将洞口挡了一半，他顾不上身体酸痛，猛地抓住俞晶晶将她往身边拉。 　　洞里位置本就小，俞晶晶被他一带，整个人就落进了怀中。 　　所幸俞晶晶身材瘦小，就算撞上，也没那么大的压迫力。 　　白锦溪咬牙皱眉，扛住了这股冲击后，才发现俞晶晶跟自己太过贴近，鼻头都能蹭到她头顶绒发。 　　心头一慌，还没来得及反应，俞晶晶就转头，望了过来。 　　刚才动作幅度大，盖着的羽绒外套滑落到一边，俞晶晶贴过来，脸就靠在胸膛上。 　　她这样别过脑袋，下巴在胸口划了一圈，左颊换成了右颊，依旧搁在原处。 　　半湿的发丝挠在皮肤上，带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痒意。 　　白锦溪尽量克制着心跳，镇定地对住她的眼睛。 　　因太过隐忍，他拳头攥得极紧，整条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隆起，带出股紧张气势。 　　“怎么了？” 　　俞晶晶声音压得低，似乎被他的紧张感染到，眼中满是警惕。 　　外面雨声大，气味也被掩盖，若有什么危险，俞晶晶也不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看白锦溪这么紧张，以为他看到什么东西，俞晶晶自然不敢乱动。 　　“山体滑坡，可能有泥石流，别靠外面太近。” 　　贴得这近，说话的气息喷吐在皮肤上，更觉暧昧，白锦溪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提醒。 　　俞晶晶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两下，又侧头往外望。 　　再次感觉到她滑腻小脸贴过胸口，发丝抓挠心头，白锦溪闭了闭眼，尽量仰头，拉远与她的距离。 　　“没有吧？” 　　“外面石块就是上面落下的，你小心。” 　　看俞晶晶欠着身子想往外瞧，白锦溪再次伸手将她拉回。 　　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才不许离开，不是趁人之危，故意揩油。 　　在俞晶晶重新贴回身边那一瞬，白锦溪在心中替自己辩解。 　　俞晶晶贴在白锦溪胸口往外望，发现他指的是昨天夜里自己搬过来挡门的那块巨石，便老实闭了嘴。 　　这么大的石头，别说一个女孩子了，就是男人也难以搬动。 　　除了上面落下来，还真没别的解释。 　　白锦溪没再说话，俞晶晶也不做声，洞内变得安静。 　　豆豆啄食干肉条，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俞晶晶静了一会儿，猛地抬头，“还觉得不舒服吗？你心跳得怎么这么快？” 　　耳朵贴着皮肤，下面心脏重如擂鼓的跳动，根本无法忽略。 　　这个速度，绝对不正常，就是没有学医，俞晶晶也知道不对。 　　白锦溪还没开口，俞晶晶便伸手探了过去。 　　冰凉小手捂到额上，白锦溪被激了一下，瞬间怔住。 　　这个感觉，太过熟悉。 　　昨夜昏昏沉沉，他做了许多梦，意识一时迷乱又一时清醒，分不出哪是现实哪是虚构。 　　感觉到俞晶晶掌心冰凉，一点残缺的画面瞬间浮出脑间。 　　身体燥热难忍时，这股凉意总会及时到来，或是带着一点湿津津的水意，又或者是像现在这般，冷冷的绵软。 　　还以为是在梦里，原来是俞晶晶一直陪在身边，整夜借了雨水为他降温。 　　回忆起这一幕，那些被他暂时遗忘在梦里情景，一串一串不受控制地被接连勾出。 　　“啊，不烧。”俞晶晶只轻触了一下，便迅速收回了手。 　　她整个人都贴在白锦溪身上，肌肤相触，这边温度正常，探脑门就多余了。 　　俞晶晶说了些什么，白锦溪根本没听进去。 　　目光落到她轻轻张合的两瓣软嫰嘴唇上，看到白牙轻闪，红舌舔动，原本模糊的画面，再度变得清晰。 　　这梦，也太过真实了吧！ 　　被自己点滴描绘过的唇形，半点不差，吮弄过多次的小小唇珠，艳红可爱。 　　舌尖上下纠缠，还有那细碎的白牙，轻轻咬住自己时，带来过难以描绘的愉快与苦楚，点滴在心。 　　感觉到某处抑制不住地升起，白锦溪移开目光，艰难向内偏过身子，尽一切努力遮掩。 第126章 　　身体酸痛无力, 挪动时手脚都在颤抖，白锦溪咬着牙齿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额上汗都出来了。 　　俞晶晶早在他动作刚起时便抬起了脑袋, 见他面有苦色, 知道是身体难受，便拢着手伸出洞外，接了雨水进来。 　　“喝点吧，你嘴都干裂了。”俞晶晶扫了一眼白锦溪紧抿的双唇, 垂下目光将手递过去。 　　白锦溪摇头拒绝，“不用。” 　　“沾湿也行, 不能一直这样裂着。” 　　知道白锦溪是嫌这水脏，俞晶晶放弃劝说的想法, 泼了一半出去, 拿指点了些往他嘴上抹。 　　烧热半夜，身体本就极度缺水, 刚才又动了那种心思，喉头干渴更甚。 　　俞晶晶指尖沾着雨水，来回轻抹，感觉到干裂的唇被凉意滋养, 身体燥热似乎也变轻了些, 白锦溪便没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 　　“好些了吗？” 　　“嗯。” 　　俞晶晶拉过滑到一边的外衣，再次搭上白锦溪胸口。 　　她这件外衣是S码的，整个展开，也就勉强掩住半个身子, 往上拉，下面肚腹便露在外面。 　　一眼扫过，俞晶晶发现白锦溪居然还藏了几块均称的腹肌在衣下。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都不知道他体魄这样健硕，身体虽差，但自小练到大的强身拳法定是没丢，才养成了一副好身材。 　　难怪豆豆吵闹不休，看到这样好品质的食材吃不进嘴，也是郁闷。 　　白锦溪闭了眼，将头侧向里边，不敢再多往俞晶晶那个方向看。 　　再怎么压制，只要见到她，梦里的画面总是鲜明地跳出眼前，无法忽视。 　　俞晶晶守在一边，偶尔探头往外瞧一眼，偶尔接点雨水进来，姿态大方磊落。 　　因梦境太过真实，怀疑那接触是真实发生过的想法，只略略闪过一瞬，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可能？ 　　若她真被自己那样欺负过了，面对他时哪会这么镇定自若。 　　不管是对上眼神，还是照顾时不可避免发生的接触，她都分外坦然。 　　这是一名医生在照顾患者时，最正常不过的态度，不带半分暧昧之情。 　　白锦溪不肯转头，一直侧着向里睡，俞晶晶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昨夜靠着营养剂和自身抵抗力，击退了强悍病毒，等若是将军领兵打了一场恶战，能撑着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已是尽了全力了。 　　白锦溪的手机泡水失了灵，俞晶晶的缠了塑料袋放在书包里，幸免于难。 　　信号依旧是没有，但能看时间。 　　按亮手机，见已过了十点，俞晶晶开始烦躁起来。 　　白锦溪已经醒了，代表营养剂并没过量，不仅没有过量，可能还用少了。 　　甲床下的红色血丝依旧存在，若是在这边挨太久，自身抵抗力持续下降，又卷土重来可怎么办？ 　　昨天只简单吃了点飞机餐，心里急着事，白锦溪也没什么胃口。 　　算一算，从昨天晚上五点起，一直到现在，他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俞晶晶自己倒没所谓，只要有营养剂在，个把月不沾水米都可以，豆豆也一样。 　　白锦溪却是撑不住的，再继续拖下去，就是错过了三顿饭。 　　似是呼应俞晶晶的担心，白锦溪的肚子轻鸣了两声，苍白面颊上瞬间飞出两团潮红。 　　“我出去看看。” 　　见外面雨势比早上要小了一些，俞晶晶当机立断弓着身子往外挪。 　　“不行！危险。”白锦溪反手将她拉住。 　　“你饿了，得吃饭。” 　　“我不饿。” 　　明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白锦溪也不脸红，义正辞严。 　　感觉到白锦溪握住自己的力道，俞晶晶放弃坚持。 　　要拧着性子硬出冲去，估计先得在这洞里打上一场，分出高下才能看就哪方。 　　白锦溪个子比她高，块头也比她大，可真打起来，绝对不是个扛揍的。 　　为了他脆弱的身体着想，俞晶晶只能按兵不动。 　　天亮了一些，乌云里的水份似乎被拧干，颜色变得浅淡，雨也慢慢止住了。 　　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救兵还是没来，俞晶晶不打算再等。 　　“可以起来吗？雨停了。”俞晶晶探出身子看了看，“路不好走，现在必须下山，再拖久了等不来人，天又黑了。” 　　白锦溪也知道不能一直歇在这里，咬着牙半坐了起来。 　　“我出去看看。” 　　他将俞晶晶拔到一边，勉强向外挤去。 　　俞晶晶坐的位置本就靠近门口，内里空间大才留给白锦溪的。 　　再怎么往边上靠，也没法挪出一个能容人穿出的位置。 　　“我先出去吧。” 　　不等白锦溪阻止，俞晶晶腰一猫，人已站到了外头。 　　“危险，站到边上些。” 　　白锦溪忍着身体酸痛，扶着石壁艰难站起，将俞晶晶护到自己与石壁之间。 　　“外面很安全，没有泥石流。”俞晶晶左右指了指。 　　地面虽泥泞遍布，却是土地本身软化造成的，偶尔有堆积起来的泥丘，也是原本就在那里的。 　　山体没有滑坡，附近也没落下的碎石。 　　白锦溪松了口气，又怀疑地回头打量了一眼堵在洞口的巨石。 　　哪儿来的？ 　　“从这个方向走，应该可以下山。” 　　俞晶晶一句话，将白锦溪的注意力转回。 　　没了雨帘遮挡，俞晶晶眯着眼睛，看到了极远处的市中心建筑群。 　　“那就走这边。” 　　对于俞晶晶随意指出的方向，白锦溪没有提出质疑。 　　昨天在山上绕了那么多圈，都没找到一个正确的路线下山，他对自己的方向感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俞晶晶是后来跟上的，既然这么笃定，多少有些把握。 　　“你的鞋……” 　　俞晶晶走了两步，发现跟在后面的白锦溪走起路有些不平衡，这才发现他脚上的鞋失了一只。 　　“应该就在附近，昨天……” 　　话还没说完，俞晶晶快步向前跑了几步，蹲下身子从一堆沾满泥泞的杂草中，提出他丢失的那只鞋子。 　　“找到了。”俞晶晶露出笑脸，举着鞋子晃了晃。 　　泥水顺着鞋尖滑落，在地上溅出八瓣，白锦溪却意外没觉得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你眼真尖。” 　　“我闻……”俞晶晶话音一顿，紧接着又说：“我冲一冲，你穿上好走路。” 　　找了个小水潭把鞋子扔进去荡了荡，水淋淋地提出来，白锦溪就穿上了。 　　“等下山再换，坚持一下。” 　　白锦溪穿着肯定不会舒服，但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俞晶晶半带命令半带劝告地说。 　　“嗯。”白锦溪点头。 　　这的确不是错觉。 　　踩着咕叽咕叽响的皮鞋，白锦溪再次确认。 　　只要跟俞晶晶在一起，他的洁癖症就会好很多。 　　她碰过的东西，自己都不会觉脏，哪怕是这只落进泥里的鞋，经了她的手，也不那么令人反感了。 　　又或许是，跟她一道，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对其他的事物，感知下降了？ 　　目光在俞晶晶雪白纤细的颈项上流连而过，白锦溪忍不住抬手，虚虚比划了一下。 　　在梦中，他的手抚过这里，一直向上，穿进她浓密秀发之间。 　　五指微弯，掌心环出她后脑弧度。 　　那控制不住的下压力道，将她狠狠带向自己的蛮横，闪过心头。 　　骤然握掌成拳，白锦溪别开脑袋，望向一边。 　　不能再想了。 　　再想，人就要疯了！ 　　“路不好走是吧？我扶你。” 　　俞晶晶回头，看到白锦溪已经落后数步，行动愈发缓慢，赶紧上前扶住他胳膊。 　　她步子下得重，一步一个脚印，就算泥地松软，身子也站得稳。 　　白锦溪身体还未恢复，又穿了那样湿滑的鞋，行走确实不方便。 　　出来的时候就扶住他的，万一摔了，又是麻烦。 　　心中越是懊恼，俞晶晶便将白锦溪抓得越紧，恨不得将他半个身子都在自己这边，拖着往下走。 　　“我自己可以的。”白锦溪想把胳膊抽回来，俞晶晶却怎么也不松。 　　“算了，我背你！” 　　走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走出多远，按个效率，下山遥遥无期。 　　“不行！” 　　胳膊抽不回来让她扶着就算了，又怎么能叫一个女孩子背自己下山？ 　　就算知道俞晶晶以前干过扛包的活，力气比一般人大，白锦溪为着尊严着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他不愿意，俞晶晶也不能霸王硬上弓。 　　带着一点点往前挪，心里慢慢憋出了一团火气，看白锦溪横竖不顺眼。 　　身体本就虚，又饿了三餐，也不知道犟什么，背着走不知要快多少。 　　斜眼瞪过去，白锦溪目光一触，面上飞红迅速扭头。 　　估着他这是知道自己理亏，俞晶晶就忍了话不说，顺着他的步伐继续下行。 　　走了十几分钟，俞晶晶忽地望向前方，“来人了。” 　　顺着这个方向，白锦溪仰头远眺，却没发现一个人影。 　　“走，去会合。” 　　救兵来了，俞晶晶顿时轻松一截。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下面列队包围而上的近百山民。 　　走在最前头的马助理糊了一身的泥，也不知在山上摔了多少回，才能抹得这么均匀。 　　“白……先生！” 　　看到白锦溪的那一瞬间，马助理几乎要哭出来，撒开腿往前冲，泥点子顺着鞋甩到后脑勺都没感觉。 第127章 　　白锦溪穿不下俞晶晶那件换洗外套, 出来时便把湿衣服重新套上了。 　　因为昨天夜里滚进了沟里，半边身子也糊了泥，所幸放了一夜变得干结, 拍散掉也不太影响。 　　没料到马助理一时情绪失控, 冲过来没刹住步子，整个人扑到了白锦溪身上。 　　这一身新鲜烂泥，分了白锦溪小半，挂在昵子大衣外头, 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对不起，我没注意。” 　　确定白锦溪好手好脚,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少零件，马助理欣喜过后, 才意识到自己给白锦溪惹了麻烦。 　　“不要紧, 衣服上本就沾了不少。” 　　挡开马助理举着手帕上下擦拭的手，白锦溪笑着摇头。 　　在山上困了一夜, 还栽进了沟里，明明一身狼狈，却露出这样开怀笑意。 　　马助理望着白锦溪，大脑有些当机。 　　“高烧？又发高烧了？” 　　听了俞晶晶的说明, 马助理望向白锦溪的眼神, 更多了几分担忧。 　　怕不是烧迷糊了吧？以为自己是上山野游来了。 　　又不是遇着什么好事，不黑脸反笑，绝对有问题！ 　　“已经退了，不碍事。” 　　白锦溪自己就是医生, 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肯定点头。 　　除了身体上酸痛感比较强，脑子比较重，其他不良反应基本没有。 　　高烧过后，这都是很正常的体现。 　　比起烧了近一个星期，泡了好几天药澡那回，已经很好了。 　　马助理本来是想找强壮山民把白锦溪背下去的，却被严正拒绝。 　　“我能走。” 　　明知道他是逞强，但又犟不过，马助理只能亲力亲力，上前托住白锦溪胳膊，换下了俞晶晶的位置。 　　马助理的力气，不比俞晶晶大多少，贵在态度殷勤，比俞晶晶走快了就下力拖拽贴心百倍。 　　可他做得再好，也不是白锦溪属意的那个人。 　　走了一会儿，白锦溪忍不住回头。 　　俞晶晶背着书包，小心跃过水坑，比刚刚扶着他走得自在多了。 　　照看了自己一夜，还撑着他走了这么久山路，确实是辛苦。 　　按下让她再回身边的想法，白锦溪只能将就着马助理，一点点挪下了山。 　　好几辆警车停在路边，救援队也在边上扎了营，先期小队已经从另一条路进山了，第二批人正在整装待发。 　　看到白锦溪下来，等候群众一拥而上，跟过了年一样高兴。 　　附近这片山头都是白家的，白锦溪的身份摆在这里，不容有失。 　　警员过来登记销了案，救援队人手也撤了。 　　马助理打电话回白家报平安，又递了手机给白锦溪自己说话。 　　事情闹得这么大，白锦溪花了不少时间安抚，齐秀珠擤鼻涕的声音大得这边都听得到，马助理在一边跟着也鼻酸。 　　在附近找了个地方洗漱吃饭，彻底消了霉气，一行人就往机场赶。 　　俞晶晶趴在窗户边上，看着路边刷刷退后的行道树，还有缓慢移动的连绵群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漏掉了。 　　直到豆豆从书包里拱着脑袋出来，小小声叮叮敲着玻璃瓶要吃的，俞晶晶才记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来这边，是取原材的！ 　　真正干活只有那么一会儿，剩下大把时间，全耗在了白锦溪身上。 　　为着他的身体着想，赶着下山找吃的，一吃完，白家那边急着见人，又往机场冲。 　　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她就把自己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够着脖子往后瞧，丰林山连影都看不着了。 　　颓然坐回位置，俞晶晶疲了一会儿，又自我安慰起来。 　　这一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她已经收集到了四种原材。 　　剩下那两种，在丰林山也属稀有，来回寻觅，都没发现一点踪迹，就算多呆几天，也不一定能找得全。 　　最重要的是，剩下两种原材都是矿石类的，云铮虽说这边有，但也没肯定就在丰林山上。 　　药山上种的都是药材，矿石天生天长，不一定就落到这边。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俞晶晶还是对丰林山抱着希望。 　　下次有机会，还得仔细找找，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看白锦溪还在打电话，俞晶晶打了个哈欠，头一偏靠在椅背上闭了眼。 　　到机场的时候，不是马助理在一边使劲摇晃，俞晶晶还醒不过来。 　　揉揉眼睛，俞晶晶只觉得上下眼皮像是糊了胶水一样，粘在一起拔不开。 　　飞机上的位置是连在一起的，白锦溪坐在中间，把窗边让给了俞晶晶，马助理只能挤过道。 　　本还想多问问昨天夜里的事，可才聊了几句，俞晶晶就蒙着头睡过去了，根本不给马助理机会。 　　出机场俞晶晶也是一路打着哈欠走的，取了托运的豆豆，跟马助理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提前坐车走了。 　　“你没让她等等吗？” 　　收了手机，回过头才知道俞晶晶已经离开，白锦溪面色冷了下来。 　　“俞小姐太辛苦了，你没看她累成什么样了？车过来还有一会儿，也不能让她跟着等吧？我让她要票了，到时候报销，也是一样。” 　　马助理这么一说，白锦溪才意识到自己没为俞晶晶考虑。 　　只想着让她陪在身边，却没注意她已经撑到了极限。 　　昨天她也淋了雨，虽看着还算精神，但肯定也有不适的地方，除了休息，还应当诊治一下。 　　“她是回员工宿舍了吗？” 　　“嗯，除了回宿舍，俞小姐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到家后让车别走，处理完家里事，我要回医堂。”白锦溪上了车，如是吩咐。 　　俞晶晶并没如白锦溪预料的那样，回职工宿舍休息，也正好错过了他的探望。 　　若是在宿舍休息，昏沉沉睡着敲门不应，外面人急起来，肯定得撬门冲进来。 　　只要把了脉，就能知道身体上的异状，皮肤上的烧热也根本瞒不过旁人眼睛。 　　所幸俞晶晶是在车上发现的问题，及时让司机转了头，随便找了间酒店开了三天的房。 　　三天时间在她看来已是足够了，可没想到身体上的反应来得这么猛烈，到了第四天中午该退房的时候，她也没醒过来。 　　外面门敲得急，是豆豆跳到俞晶晶脑袋上，扯着头发把她撕醒的。 　　“怎么……” 　　俞晶晶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豆豆爪子在头顶上来回划拉，头发被缠成一团，便伸手将它拂开。 　　“外面喊起来了，你再不出去，别人当你死了。” 　　脑袋重逾千金，摇摇晃晃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俞晶晶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下面虽铺了长绒地毯，这个角度撞过去，脖颈也有折断的可能。 　　身子刚晃了一下，俞晶晶心头猛地一惊，稳住了没偏过去。 　　“有人吗？？到底有没有人啊？没人我就进来了啊。” 　　“还喊什么呢？不是吃了药，就是割了腕，进去四天了都没人见出来过，这会儿怕都臭了！” 　　听到这句话，敲门那个人手也软了，不像刚刚那么用力，有些往后缩的意思。 　　“……要，要不叫警察来吧？” 　　“叫什么叫，直接开门！看看到底什么鬼。” 　　说话硬气的那个人嗓门虽大，可胆子却跟不上，只知道怂恿身边人，自己一步也不往前迈。 　　“我……我先闻闻。” 　　疑心俞晶晶在里头真的臭掉了，敲门的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将鼻头凑到缝隙前闻了闻。 　　正琢磨这门后传出来的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忽地一阵凉风起，门被向内猛地拉开，那吸力差点没把他引进去。 　　一个踉跄止住步子，手扶在门框上抠变了形，敲门的人才勉强站直了。 　　“什么事。” 　　俞晶晶蓬乱着头发，一张脸惨白惨白地，开口也是干哑的声，把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吓得不轻。 　　等仔细看了，确定她还有口气，这才松驰了身体。 　　“你定了三天房，今天是第四天，该退了……” 　　“再续两天，钱我直接转过去。”俞晶晶伸手带门，看两人张着嘴还想说话，冷冷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门砰地被带上，最后接话的那个人胳膊上挨了旁边一巴掌。 　　“叫她退房啊！续什么续？” 　　“她是客人，要续房，不是很正常吗……” 　　话虽这么说，底气却不怎么足。 　　“又是两天，又要担足两天的心。你看着，这两天她肯定也不会出来，不知道寻摸什么死法呢！” 　　“那你说怎么办？她不愿意走，难道还硬拉啊？” 　　“不管了，时刻注意着，发现一点不对就报警。” 　　两个人唠唠叨叨地走了，俞晶晶靠在门后，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拖动脚步走回到床边。 　　砰地一下倒在床上，感觉浑身上下散了架一样的疼，俞晶晶扯过书包，从里面摸出支营养剂往嘴里倒。 　　除了身体上的疲累感较重，皮肤和感官其实并没退化。 　　按平时的经验来看，她现在的状况，和刚服过营养剂也差不太多，根本不需要继续补充。 　　可俞晶晶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办法来缓解身体上的不适了，这样难受的感觉，她一秒都不想再体会。 　　想来想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营养剂上，看能不能起点效果。 　　喝了半瓶进肚，俞晶晶咂咂嘴，又把剩下的半瓶喝了。 　　豆豆这回再没骂她浪费，紧张蹲在一边，看她反应。 第128章 　　一瓶营养剂灌进肚里, 像是落进炙热的火堆一样，嗤地一声冒了股青烟，消散不见。 　　偏头看向床头梳妆镜, 那里面的她, 瘦小身躯裹在羽绒外套里，只有纤细脖颈和着巴掌大的小脸露出来，呼呼往外冒着热气。 　　原本苍白无血的脸色，如今泛着厚厚桃红, 连带着脖子往里，都是一样的颜色。 　　营养剂喝进去, 唯一起到的效果，就是把她烧得更热了！ 　　俞晶晶将衣服拉链拉开, 剥了半边就没了力气, 半边吊着半边裹着，重新扑回床上。 　　“嗯……” 　　不受控制的呻吟从喉间逸出, 仿佛这样能减缓些痛苦似地，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能肺里的热气呼出来，哼了半天总算好了一些。 　　“要喝水吗？”豆豆蹦到俞晶晶脑袋边，关心地问。 　　俞晶晶点点头, 又摇摇头。 　　豆豆急了, “你喝还是不喝呀？” 　　“你……有手……拿吗。”半喘着问完，俞晶晶看向柜里存着的矿泉水和各式饮料。 　　豆豆哑了声，气哼哼冲过去，拿爪子扒拉又拿嘴凿, 可柜上锁了栓，不暴力破坏，根本取不出里面的东西。 　　“没用的，喝了水，也不会好。” 　　身体中的这股热力不同寻常，俞晶晶凭直觉得这不是喝点凉水进肚，就能减缓的。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热成这样？你不会也在发烧吧？”豆豆满是怀疑地问。 　　“不是。”俞晶晶闭着眼摇了摇头，“我猜，我是要进化了。” 　　“进化？” 　　这个猜测比发烧还无稽，豆豆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一样，“这不是进化，进化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 　　“……豪叔说过，他进化的时候，睡一觉醒来就不同了。” 　　“豪叔也说过，每个人的进化方式不一样，终级进化后得到的能力也不一样。我和他，肯定是有区别的。” 　　用说话的方式转移注意力，确实是个办法，脑子转得多，对身体的关注自然就变少了。 　　挪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式，俞晶晶踢开被子，整个人摊成大字散热。 　　人是活的，受了病毒侵害或是脏器受损，才会生病发烧。 　　丧尸这个群体，就算外表看着跟人类更相似，却不会像他们一样生病。 　　外表完美，内里脏器早失了活性，血液流速都比常人要慢些，就算真感染上病毒，也会淹没在这一片死寂之中。 　　平时连痛觉都不太会有的身体，突然出现了这样剧烈的反应，除了进化以外，俞晶晶想不出别的解释。 　　关于进化，俞晶晶听豪叔说过几回，都是吹嘘自己多能抗，眼睛一闭，醒来就成了铜皮铁骨，和其他一级进化的同族相比，体质硬朗了一倍不止。 　　自己进化就说得简单，提到别人时，却是各种艰辛描述，借以衬托。 　　豆豆用豪叔的例子来往俞晶晶身上套，明显是不合适的。 　　感觉到身体烧热还在逐步增强，俞晶晶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豪叔嘴里的别人，那些为了进化，挨得死去活来的可怜蛋。 　　能成功进化的尸族，十个里面有七个就算不错了，若是挨不过去，不光不能增强自身，还会比先前更弱些。 　　腐败的身体越发臭烂，猎食能力下降，行动迟缓，失败的人，重新出去觅食，被人类击杀的死亡率会高出许多。 　　俞晶晶很庆幸现在世道好了，就算进化不成功，自己弱一些，也不会有人举着尖刺来捅自己脑子。 　　可是……不想变弱啊。 　　明明熬过这一步，就能冲上另一个阶层，谁愿意被现实砸下头去？ 　　刚才还能强撑着坐起身，服了营养剂后，却是火上浇油，全身热得像要爆炸。 　　俞晶晶感觉不到豪叔说的那股气，说这气通了，便能神清气爽上一个台阶。 　　她只是闷闷地憋着，也不知道从哪里从能抒发，又怕真的热炸了，又怕这力气不够，冲击不过那条线。 　　这次出门，俞晶晶一共带了三支营养剂以备不时之需。 　　一支给白锦溪用了，一只自己喝了，还剩下最后一支。 　　手指在床上爬了几厘米，钻进书包里摸索了一下，俞晶晶最终放弃了继续服用营养剂的想法，把手机取了出来。 　　身体虚弱到举起手机都在抖，颤着翻出通讯录号码，俞晶晶挪不动胳膊，只能努力偏头往那边靠。 　　“喂。” 　　铃声响了许久，那边才接通，俞晶晶弱弱喊出一声，比奶猫哼唧大不了多少。 　　“怎么了？难受？稍等。” 　　云铮抬了抬手，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纷纷低头翻看手中报告，偷眼瞟着他举手机离开，都大松了口气。 　　会议从早上开到中午，到了饭点也没要散的意思，云铮撑得住，其他人可不是铁打的。 　　“叫餐上来吃吧？”有人摸摸肚子提议。 　　“会都没开完，吃什么吃？不遵守规章纪律，当心考核记一笔，克扣营养剂。” 　　原本动了心思的几个人，立刻打消了叫餐的念头。 　　按现在会议进程，至少还得两到三小时才能结束，但肚子再饿，也得撑着。 　　表现好多发两瓶营养剂或者表现差克扣几瓶，考核尺度全在掌握在云铮手中，谁敢赌这个运气？ 　　回望会议室，见大家敲打笔记本键盘比先前更为卖力，存着劲表现，云铮弯弯唇角。 　　最近办的两件事，不太合上面心思，回家挨了几顿排头，公司下面人听说了，人心就有些浮动。 　　不摆摆阵势，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谁手底下讨饭吃。 　　就算从这个位子上被拉下去了，他也是云家的继承者，有些人实在太过短视了。 　　“你到底什么情况？”听那边半响没动静，云铮走出阳台。 　　“热，全身烫，我要烧冒烟了。” 　　俞晶晶声音虽弱，听起来却依旧镇定，没有一点慌张的表现。 　　“四天前开始的吗？一直没退？” 　　“是的。” 　　“给你的进化颗粒，吃了吧？” 　　“……嗯。” 　　得到这个答案，云铮笑了，“你在进化。” 　　有了云铮肯定答复，俞晶晶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现在怎么办？我要做些什么？” 　　“需要有人照看。” 　　俞晶晶扫了眼窝在床头啄食肉条的豆豆，“有的。” 　　“你说的不是会豆豆吧？呵，它帮不到你。” 　　“需要怎么做，你告诉我。” 　　“要看你的进化方向了。若是外在的，就需要帮你发放出来，如果是内在的，则要凝练。” 　　云铮的话说得含糊，俞晶晶只知道内外方向，什么发放凝练都听不太懂。 　　俞晶晶没人教，没学过族内每人必修的知识课，听不懂也属正常。 　　云铮有心在外面多拖些时间，便仔细跟俞晶晶做了番解释。 　　外在进化是体质上的，身体变得强健，攻击力增加，战场上硬碰硬的士兵，都是从具有外在等级的族人中挑选出来的。 　　豪叔一级进化后，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就属于这一列，俞晶晶看过样的例子，云铮简单一提就明白了。 　　内在进化俞晶晶只模糊知道一点，必竟这种进化在她那个时代属于极少见的类型，就是豪叔见得也不多。 　　云铮提到时，也说了内在进化的不易。 　　不过难归难，现今万余名族人，也有一二百人达成。 　　听到这个比例，俞晶晶暗暗吃惊。 　　曾经十数万人中才出那么一两位，现在竟有这样迅猛的增长。 　　看来尸族这数百年确实在进化这方面花了些心力，内在进化的比例得到了极高的提升。 　　“进化颗粒就是开门的钥匙。你吃了一颗，就能这么迅速产生反应，内在进化的希望很大。”云铮声音轻快。 　　“是吗？”俞晶晶弱弱应了一声。 　　云铮给的那两颗进化颗粒，她一颗都没动，全锁在寝室柜子里。 　　服用过进化颗粒，便会对它持续产生需求，若是不连续服食，甚至会对身体造成危害。 　　莫桑当时说的那些话，俞晶晶一直都记在心里。 　　虽然云铮给过解释，她也不敢冒然涉险。 　　当时云铮也说过，要是自己不吃，可卖给别人或者退回去换其他东西，这两颗存着，是打算当族内货币用的。 　　一提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云铮猜出进化，第一句便问了进化颗粒的事。 　　在他看来，俞晶晶身体上出现的反应，绝对是自己给的东西起了作用。 　　俞晶晶不好说自己有浓度配比高过云铮那些劣质品的营养剂，只能将突如其来的进化，顺着推到了进化颗粒上。 　　对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俞晶晶也心存疑惑。 　　若说是营养剂引发的，这两天她也只尝过白锦溪嘴上那一点，剩下的全喂进他肚子里了。 　　这么少的剂量，不可能会引发这么大的反应…… 　　想到这里，俞晶晶忽地瞪大了眼。 　　难道……是因为那个？ 　　舔舔嘴唇，从白锦溪那里汲取到的汁液仿佛还余留了一些，俞晶晶下意识抿唇轻咽。 　　他真的太香，太美味了！ 　　吃下去之后，不光抵消了饥渴，身体也得到了极好的滋养，比营养剂的效果强出许多。 　　在酒店挨了四天，按时间来算，也到了接着服食营养剂的时间。 　　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身体需要营养剂，刚刚吃了一瓶，只为了尝试压住身体内部的热力而已。 　　所以，推动她进化的东西，是从白锦溪那里取得的？ 　　“喂？你在听吗？” 　　俞晶晶那边半天没有动静，云铮伸指敲了敲话筒。 　　“……我在。”俞晶晶呼出一口热气，“所以，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觉得，我好像快要挨不住了。” 第129章 　　不是实在忍不过, 俞晶晶也不会向云铮打这通求助电话。 　　讲到现在，她虚弱得手机都快握不住了。 　　脸颊贴着屏幕的那侧，蒸出了一片雾气, 再这样挨一段时间, 她真怀疑自己会被体内的火气烤成干尸。 　　“我说过了，需要有人照看。有经验的族人陪在身边，根据进化方向给出指引，照着他说的去做, 会容易许多。” 　　“你就在这里告诉我，你说, 我做。” 　　“这里？”云铮看了眼时间，“你准备了四天, 都没突破那个点, 这是体质跟不上，没有力量的原因。你首先需要补充营养, 再看进化方向，内在外在需要做的不一样……” 　　“别啰嗦！告诉我方法。” 　　俞晶晶竭力提高声音，但落在云铮耳朵里，也只是蚊子嗡变了鸟叫, 起不到一点威慑力。 　　“看不到你的情况, 我没法给出建议。进化是件很严肃的事，不是隔着电话线，我说你做办家家酒就能成的。” 　　“……算了，不用你帮。” 　　云铮还未开口, 电话便断掉了。 　　再打过去，那边却一直不接，看样子是铁了心不求他了。 　　唇角一点笑意淡去，云铮眉眼变得凝重。 　　他不是在开玩笑，进化这种事，真的可大可小。 　　没有同族照看，成功进化的几率不会太高，她身体那么孱弱，花了四天的时间也没冲击过关卡，很明显欠了一把力。 　　他三级进化的时候，族内长辈在身边照看了五个日夜，喂服数次药剂才扛过去。 　　哪怕俞晶晶只是最简单的一级进化，一个人扛着，也是有极大危险性的。 　　走进会议室，所有人齐刷刷抬眼看来，满脸都是期待。 　　云铮回来了，会议继续进行，再忍两个小时就能结束，完美！ 　　“王秘书主持会议，从刚才断掉的几个工作案例继续，每个小组都要重新写方案，今天必须选出三个能过关的。” 　　云铮抄起外衣，转眼盯住王秘书，“订工作餐上来，二十分钟解决，下午所有工作都放到一边，不解决不散会。” 　　“是。”王秘书点头。 　　门吱地一声带上，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云铮快步离开，脸都皱成了苦瓜。 　　“从第二小组开始，你们的方案已经做好了吧？” 　　接了云铮的主持工作，王秘书越发认真，比他在时还要苛刻，大家再不敢东张西望，老老实实继续会议。 　　云铮在那边罗里吧嗦，俞晶晶撑得实在辛苦。 　　本就握不住手机，他还给不出任何有用的建议，忍了又忍还是直接挂断了。 　　说来说去，就是靠自己不成，必须得有个有经验的人陪着。 　　他不说自己来，也不说派人过来，讲那么多，有什么用？ 　　就算他愿意这么做，俞晶晶也会拒绝。 　　她需要的只是可靠建议，而不是身边多个外人盯着。 　　包里还存了瓶营养剂，万不得已的时候，说不定要用到。 　　有个人在边上，处处拘束。 　　万一被对方发现自己藏有这种东西，倒说不好是进化失败比较惨，还是被揪去审问，发现远古体质，当成感染标本研究更惨。 　　虚弱成这副模样，想逃都难，岂不是任人宰割？ 　　看了眼豆豆，俞晶晶咬紧牙关，费尽全身力气撑起身子。 　　“好些了？”豆豆扭头。 　　装着肉干的玻璃瓶已被它啄掉了盖子，存货洒了半床。 　　这几天俞晶晶一直昏迷，它靠着这个倒过得滋润，半点都不觉得肚饿，反而总能吃撑 。 　　说着话，它嘴里还叼着块肉干舍不得松，俞晶晶没力气跟这个小没良心的搭话，一点点挪到窗边，拉开厚厚窗帘。 　　天色阴暗，大朵大朵的雪团从上面砸下来，建筑和街道都被盖白了厚厚一片。 　　这样的雪，已经持续两天了，一直没停过。 　　窗户已被积雪盖了大半，顺着墙体，堆成了小坡。 　　手掌贴到玻璃上，那股沁凉让俞晶晶舒服得叹了一声。 　　滚烫的手和冰凉的玻璃接触，就像是冰块下进了油锅，噼里啪啦嗤出烟气。 　　虽不至于那么夸张，但俞晶晶的感觉就是如此。 　　手贴上去不算，俞晶晶又将脸蹭了过去，整个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靠在墙边，很是滑稽。 　　丑归丑，但确实有效，这样靠了一会儿，身体里的热力散了许多。 　　感觉回复了些力气，俞晶晶一股作气，将冻粘连的窗户扒开。 　　风呼呼进房间，卷着雪团，俞晶晶被碎雪拂了一脸，反觉更舒服了。 　　开了两扇窗户，俞晶晶快手快脚把衣服剥了，只留内里一层打底。 　　没了厚厚外套和长裤，纤瘦四肢和两掌就能掐过的腰肢一览无遗。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俞晶晶叹了口气，这排骨一样的身材，也是没谁了。 　　将袖子拉起，看到皮肤还泛着红，俞晶晶知道这一关还没熬过，重重栽回床上。 　　雪随着风一阵阵地刮进来，不一会儿半边床就积了薄薄一层。 　　俞晶晶躺在中间，迷迷糊糊闭着眼，偶尔伸手抓把雪抹到脸上，一阵清醒一阵迷糊。 　　天黑下来，温度降得更低，雪盖了半边屋子，只俞晶晶身边融了些，晕出团人形。 　　落到皮肤上的雪，化成了水，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不需要俞晶晶过多动作，就能借着风力带走热气。 　　若只是降温就能结束这苦楚，事情就没云铮说得那么复杂了。 　　身体上的热力稍有了好转，的确没再像原先那样难受，可是那股积蓄的力量找不出口，在内部肆虐，这种感觉更是说不出的难挨。 　　开始还有些意识，到了后来，脑子开始沸腾，跟煮开了的水一样咕里咕噜地冒泡，俞晶晶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俞晶晶从中午一直躺到晚上，有雪盖着热度降了，也没像开始那样哼哼。 　　豆豆在旁边盯了好久，觉得这应该是有了好转，放松了警惕，自顾自地啄肉干去了。 　　夜里两点楼道钟声敲响，打断了豆豆的假寐。 　　它警惕抬头，迅速向俞晶晶那边看了一眼。 　　床边的雪积得更高了，俞晶晶陷在中间，身上落的雪全化了水，濡湿了一片。 　　俞晶晶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全是水渍，头发湿淋淋散在一边，泡在潮热床铺中，瘦小虚弱得可怜。 　　在豆豆看来，她就是比先前又湿了一点，没什么不对。 　　正把脑袋往翅膀下缩，再打个盹，扭动门锁的声音忽地响起，惊得豆豆振翅扑扇，向着俞晶晶那边疾冲。 　　雪盖得太厚，豆豆一头陷进里头，连方向都看不清。 　　折腾好一会儿，还没等它钻到俞晶晶身边报信，一只大手准确插进来，将它捉起。 　　“好久不见。”云铮笑着将豆豆举到面前，“你变漂亮了。” 　　吃多了云铮寄来的零嘴，豆豆确实长得肥壮了些，羽毛也丰厚不少。 　　虽然还是那副黑不溜秋的模样，但就这样摆出去，看着也和寻常鸟类差不多，不再是异类。 　　云铮嘴里的漂亮，只是以前的它相比，实际上就是长了毛，豆豆也是一只丑鸟，没得解释。 　　看到是云铮，豆豆一颗小心脏落回了肚子，又为着这句恭维话，彻底放松了警惕。 　　“她还好吗？” 　　看了眼俞晶晶，云铮皱了皱眉。 　　又是雪又是水，灰色床单湿皱，俞晶晶蜷在上头，就像是卧在一堆垃圾里一样。 　　“好些了，没那么热。” 　　俞晶晶跟云铮打电话，豆豆就在一边听着，虽然没太关注内容，但也知道他们讨论过进化的事。 　　云铮现在赶过来，肯定是帮手的，豆豆自己帮不上忙，就指着他能干点活了。 　　“给她喂点水，她渴。”豆豆指挥。 　　云铮有手，豆豆掰不开的饮品柜，自然是他来开。 　　“她需要的不是水。” 　　云铮拉开背书，从里面取出几支药剂摆到桌上。 　　这几支药剂颜色备有不同，由浅到深，按顺序排开。 　　拂去床边积雪，云铮半跪到床上，将俞晶晶从中间到拖到边上来。 　　中间泡湿了的那块，就是俞晶晶原先蜷着的形模，中间还荡着一点水痕，看得出是下面垫子都被泡湿了，上面才透出来的。 　　云铮反手触了触俞晶晶面颊，沉默片刻，回身取了颜色最浅的那支掰开，捏着她的腮灌了进去。 　　俞晶晶意识并未完全失去，模模糊糊觉得有人在喂自己东西，下意识就咽了。 　　她心肺都快烧焦了，呼吸都仿佛带着火星。 　　这个时候有人喂口水，不管是谁，她都只有一万分的感激。 　　来不及尝这水的味道，俞晶晶全力吞咽，只觉得一股冰线顺着喉咙滑到肚里，说不出的舒服妥帖。 　　“……再给我……一点。”俞晶晶双唇微张，低声索求。 　　“别睡了，跟我说说话。你后颈觉得硬吗？”云铮忽略了她的索求，伸手托住俞晶晶后脑，伸两指探下，按着颈后两条大筋问道。 　　“不，不硬。” 　　俞晶晶摇了摇头，勉强撑了眼皮去瞧。 　　屋里虽没开灯，但外头路灯光线明亮，从窗口斜斜照进来，在墙上割出桔色方块。 　　云铮的脸一半落进了光里，只现出半边凌冽眉眼和紧抿的唇线。 　　俞晶晶迷糊看了半响，到认出来人是谁，才后知后地觉地瞪大了眼。 　　“你……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过来的！” 　　“现在这种情况，你不该说声谢谢吗？” 　　云铮松了手，凭俞晶晶脑袋重重倒回床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第130章 　　脑子里本就盛着一锅呼呼喷火的热气, 这样一撞，搅得俞晶晶死的心都有了。 　　“这里呢？硬吗？” 　　云铮回身，握住俞晶晶露在外头的脚, 左右掰了掰。 　　脚上积的雪化成了水, 湿淋淋地一片，云铮捏完了松手，很嫌弃地在床单上擦了一把。 　　“……你这是，做什么？” 　　云铮刚刚喂的药似是起了作用, 俞晶晶身体终于有了些力气，抬手捂住脑袋偏头去瞧。 　　“外在或内在, 做判断。”云铮简短回答。 　　“不硬。” 　　云铮讶异看了她一眼，“你居然是内在进化。” 　　外在进化体质提升, 四肢和头颈是最先有反应的。 　　头颈强化可以抵御利器攻击, 四肢强化可以做为天然杀伤型武器使用。 　　俞晶晶这两样特征都没有，很明显发展方向不是外在了。 　　“然后呢？怎么办？” 　　云铮不请自来, 俞晶晶也没力气把他推出去，只能被迫接受现状。 　　“外在进化的话，我带来的这些药剂能帮助你强化体魄。可是内在进化……就必须用到进化颗粒了。” 　　云铮撇了撇嘴，“你知道的, 这东西可不好弄, 是贵价货。” 　　“没有就算了。”俞晶晶偏头。 　　喝了刚刚那瓶药剂，她已经觉得好多了，忍忍挨过去，比服食或许会成瘾的进化颗粒安全得多。 　　“怎么没有？既然来了, 当然是备着的。” 　　云铮从口袋里取出个小盒子，倒了两粒进化颗粒出来。 　　淡蓝色的柔珠躺在云铮手中，被路灯光线照出一圈亮泽，闪闪地极为可爱。 　　“先吃一粒试试，不行的话，再多加一粒。才一级进化而已，其实一粒就够了，你原先吃过，体质差挨不过，才需要追加。” 　　“我不……” 　　话还没说完，云铮就把进化颗粒塞进了嘴里，“别浪费，咽了。” 　　其实根本不云铮提醒，进化颗粒一进嘴，就被口腔内的热力融了外皮。 　　里面包着的一团水液，顺着舌根滑进喉咙，连吐都来不及。 　　猛地偏头，俞晶晶伸手进嘴，想把东西抠出来。 　　可这水液根本就不是往里肚进的，胃里翻江倒海往外涌，药力却在经过喉管的时候就被吸收了。 　　进化颗粒比刚才服用的药剂清凉感更足。 　　喉咙最先凉下来，接着头颈胸腹，再散到四肢。 　　一直身体里闹腾的热力，瞬间就被安抚，燥热变为暖意，融融蔓延全身，舒服得人手指都不想抬。 　　“对路了吧？” 　　看出俞晶晶讶异表情，云铮笑笑，“当我骗你呢？说给你真东西就是真东西，还想往外吐？浪费。” 　　知道了这东西的好处，俞晶晶不再抗拒。 　　大脑重归平静，思维变得敏锐清晰，她慢慢闭了眼，感受着身体里内暖意涌动。 　　云铮盯着俞晶晶看了一会儿，等她眉头微跳，面露痛楚时，便伸手握住了她。 　　云铮的手是暖的，除了这一点温暖以外，俞晶晶还意外地感觉到了一丝坚定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自己却听得见。 　　“放松些，别想太多。看到骨珠了吗？把情绪引进去，等它变得坚实，外面包起一层硬壳时，进化就成功了。” 　　俞晶晶看不到骨珠，但能感觉到，那粒小小的骨珠，就嵌在颅内某处。 　　以前只模糊知道方位，现在却很清晰发现了位置，跟着云铮的引导，俞晶晶用情绪将它一点点包裹起来，最终结成了薄薄硬壳。 　　“好了。” 　　不用俞晶晶自己说话，云铮就能感应出她喜悦情绪。 　　“嗯，好了。”俞晶晶睁开眼，微微一笑。 　　雪白肌底上的桃色未消，配上这红唇白牙，意外的艳丽。 　　云铮眯了眯眼，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 　　“看吧。我说身边得有人，不是在电话里随便指挥几句，你就能做到的。”他望向一边说道。 　　“谢谢。” 　　身体不再沉重，五感也变得敏锐，俞晶晶来不及细细品味一级进化的好处，笑着起身道谢。 　　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皱成一团，撑起身子时不小心按住边角，扯得衣领滑落到肩头挂住。 　　刀削一般的肩膀和细细锁骨露出，湿乱黑发扫在颈间，映得皮肤雪白晃眼。 　　云铮瞟了一眼，见俞晶晶大剌剌一无所觉，伸手指帮她提上。 　　“没有别衣服换吗？难看。” 　　俞晶晶对衣服什么的从不讲究，只要能遮身就行，顺着云铮动作自己拉上领口，“包里有替换的。” 　　话一出口，看云铮欠身去取，俞晶晶心咯噔提到了嗓子眼里。 　　“不用了，我这样很好！湿着凉快！” 　　猛扑过去抱住书包，俞晶晶喘着气坐回原位。 　　“穿几年了？也没个松紧，就这么穷吗？” 　　动作太大，俞晶晶衣领又滑落下来，云铮看了，啧啧摇头。 　　刚刚已经帮了手，再去给她提，就有些过界了。 　　云铮挪开眼，等她自己扶正。 　　看出云铮的嫌弃，俞晶晶一手抱紧书包，一手去扯领子。 　　衣服沾了水，贴在身上怎么调都是皱的，俞晶晶偏着脖子，拿手拍平。 　　这笨拙模样，惹得云铮笑了起来。 　　一眼扫去，正看到她剥了衣领起来，重新往身上贴。 　　颈间黑线露出，下面悬着的蓝色珠子晃了一下，又隐入衣内，快得云铮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盯住俞晶晶动作，试图再找机会看清那东西。 　　可她很快调整完毕，衣领服贴掩住颈下，周边褶皱又太多，哪看得出底下有没有藏着一粒圆珠。 　　“好了吧？”俞晶晶按平衣领，抬头询问。 　　“嗯。” 　　云铮点点头。 　　肯定是错觉，不会是那种东西的。 　　现今这个年代，若是得了那个，怎么可能留着不用？ 　　看了看手里剩余的进化颗粒，云铮仔细放回盒内贴身收好。 　　“你用的这些，什么价钱？说个数，我还你。” 　　云铮给的那瓶药剂还有进化颗粒，都不是凡品，只体会过效用就知道价值不菲。 　　俞晶晶不喜欢欠人东西，虽然不是自己开口要的，但既然是用了，肯定得还。 　　“你不会是想拿钱买吧？”云铮古怪看了她一眼。 　　“那用什么？” 　　俞晶晶捏紧了书包。 　　包里有她收集到的几味原材，除了制作营养剂的用量外，是有额外剩的一些。 　　但多出的这些原材，还可再寻其他配比的东西，制出另一批营养剂来。 　　若是直接拿这些东西去抵，光换这么一瓶药和一颗进化颗粒，简直是太不划算了。 　　“找到我要的东西了吗？用那个换，也是可以的。不过，量少不了。” 　　云铮掰着手指数了数，把刚刚那瓶浅色药剂用到的材料掰扯了一大堆，光是换这一瓶所要付给的原材量，就是个天价。 　　进化颗粒就更不用说了，比那药剂还昂贵，俞晶晶不等他往下数，就抬手制止了。 　　“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什么办法。” 　　“工作。来仁爱，我给你份活，做得好的话，半年就能还清。” 　　云铮咧嘴一笑，“你现在已经达成一级进化，不再是没根基的小人物，能做的事比以前多多了。” 　　“我得上学，不可能去海市工作。” 　　“也不一定要坐班，只要能做好交待给你的事，一样算工资的。” 　　见俞晶晶一脸犹豫，云铮摆摆手，“没诚意就算了。这点东西是我自愿给你用的，还不还也没那么要紧。” 　　“要还的。你说的事，等我考虑清楚再做答复。” 　　不是云铮用了东西，还帮她做了指引，自己这一关绝对没那么容易挨过。 　　感谢的事另说，至少东西得补上，不然怎么也过意不去的。 　　热得晕沉沉，只知道贪凉，开了窗户把屋里弄得一团乱。 　　现在清醒过来，看到这场景，俞晶晶心里直叫苦。 　　这间酒店是让司机帮着找的，当时赶时间，只知道要快，根本没考虑过价格就入住了。 　　五星级酒店一千二一天的套房，还是面海的风景。 　　屋里装修陈设都极尽奢华，床边立着的雕塑灯上都镶着珍珠，外面天色渐亮，光华璀璨。 　　这样好的屋子，被雪盖了大半，整张床也都湿哒哒地，手一按一片水痕。 　　俞晶晶抱着书包跳下床，掀了床单又搬枕头，看到窗户开着，雪还往里灌，赶紧扑过去关上。 　　云铮负手站在一边，看她忙东忙西，一点帮手的意思的没有。 　　“你怎么进来的？” 　　拿着硬壳点餐本刮了桌上厚雪，俞晶晶回头，忽然想到这事。 　　“报了你的身份证，说是你男朋友，就进来了。” 　　云铮笑笑，“前台被吓着了，几天不出门，都以为你在里头憋大招。这么一说，房卡扔都扔不急，盼着我带你出去呢。” 　　“现在怎么走？弄成这样！不知道要赔多少！” 　　房钱都这么贵，赔偿想想吓人，就算卡里存了笔钱，俞晶晶还是心疼得不行。 　　云铮做过一次好人了，可没那个闲情做第二次。 　　俞晶晶哼哧哼哧忙着收拾，他摆摆手，直接就走了。 　　临出门的时候扔下句话，“你考虑清楚。要是实在不想过来工作，不如把豆豆抵给我算了，我会待它好的。” 　　俞晶晶根本不接这话茬，继续埋头苦干。 　　费力收拾一场，也只是把浮雪扫了。 　　看到墙纸被屋内暖气慢慢哄干，都开始往上翘，俞晶晶索性放弃，打电话叫了人退房。 　　算出来的赔偿金在五万以上，俞晶晶不懂讲价，咬牙去搜银行卡准备结帐。 　　摸来摸去，摸了个空，不知是掉到山上，还是在出租车上付车费的时候搜落了。 　　看着身边围了一圈讨钱的人，俞晶晶没法，借了手机给马助理打了个电话。 　　“俞……俞小姐！！！你还活着！”马助理颤声呼喊。 第131章 　　马助理的声音嚷得极大, 旁边那几个讨债的工作人员听见，脸色各有变化。 　　心中所想虽有不同，但每个人看向俞晶晶的眼神, 都充满着古怪的敬意。 　　这客人自开房入住以来就一直困在房间里, 不光人没出来，饭也没叫进去过。 　　昨天倒是开门露了脸，可听喊门的那两位说，里头人脸色白得吓人, 看着就跟只吊着一口气似地，随时都能歪倒。 　　身上倒没什么伤, 但精气神却是散的，一看就知道伤心伤身, 对人世已无留恋。 　　下面人一通猜测, 什么死法都想出来了。 　　说她不吃不喝，存心饿死的有, 说她在房间吸粉，快乐至死的也有。 　　俞晶晶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实在很容易引人往那边联想。 　　大家越说越是胆寒，商量了半晚上, 决定第二天天亮了就把人轰走, 哪怕把房钱退了，也得扔掉这个麻烦。 　　结果半夜人家男朋友就来了，知道能提前甩开这个包袱，值班的兴冲冲地给大堂经理打了电话, 又在小群通知了其他人，大家弹冠相庆。 　　谁知道一大清早，那男的一个人走了，连句叮嘱的话都没留下来。 　　担心再度受刺激的客人一个人呆着对自己下狠手，大家都商量好了破门而入，把人抢下来。 　　只是谁先进去，谁后帮手，这个事一直定不下来，磨蹭到现在。 　　万幸的是这女孩自己想通了，打电话下来退房，大家绷了好几天的弦才彻底松下来。 　　说是损了东西，让上来查看，好几个人都兴冲冲跟过来帮手，想看看这苦情戏里的女主角长什么模样。 　　这几天在屋里，究竟折腾了什么，谁都有好奇。 　　一进房间，迷团算是彻底解开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都猜过了，却是万万没猜到这个。 　　看看瘦仃仃的俞晶晶，每个人心中都是暗自佩服。 　　大过年的，开窗户放雪进来，活生生冻死自己，这得是有多狠的心，才能下得了手这么干啊！ 　　在房间里每找出一个损坏点，大风大雪开窗受冻的现场，就脑补得停不下来。 　　只是这些念头都在肚子里打转，具体什么情况，没听这女孩亲口说了，总有些不能确定。 　　有人没忍住，旁敲侧击问原由，客人却说是自己昨天忘了关窗，才造成的损失。 　　天寒地冻地，窗户开条缝都能打十几个大喷嚏。 　　忘了？鬼才信！ 　　正在心里嘀咕，这一通电话简直有如点晴之笔，瞬间把事情的性质定下来了！ 　　就是寻死，没跑！ 　　抗了那样大的一夜风雪，还能好生生站在这里，一脸淡然地跟电话那边借钱。 　　这样刚强的体质，谁能不敬佩？ 　　“是这个帐号吧？” 　　俞晶晶指指桌边酒店资料薄上的转帐号码。 　　“是是。”经理赶紧点头，“零头算了，整五万就好。” 　　整间房泡了水，最贵的大床跟从池子里捞出来似地，光换这床至少就得两万以上，再加上壁纸和地毯其他零碎，五万真的是友情价。 　　怕刺激到俞晶晶，跟她报损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小声说的，不光不敢加价，还尽量往低了报。 　　这女孩体质强悍，心理素质却不行，万一激出个好歹，付不出钱又寻死觅活一回，责任谁担？ 　　这些人的心理活动，俞晶晶一概不知，只觉得每个人都偷拿眼风扫自己，时刻观察打量，端是不怀好意。 　　这样的表现，总让俞晶晶疑心这价格报贵了。 　　但她也不是喜欢在小处计较的人，跟人扯皮拉筋抠细帐，这活学校没教过，不会。 　　把酒店帐号报给马助理，俞晶晶就准备收线。 　　“喂！俞小姐！我还有话没说，你别挂啊！” 　　“还有什么事？钱我补了卡就转给你，最晚明天。” 　　“钱不急！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来上班啊？下午？明天？” 　　马助理这焦急口气，让俞晶晶有种自己身负国家重任，千万军士等着自己调度的感觉。 　　实际上，这大过年的，抢在这几天上三十二楼看病的患者，没几个吧？ 　　看了眼时间，俞晶晶才发现年假已过，昨天是正式复工的日子。 　　发现确实是误了一天的工作，马助理这样催促，俞晶晶便理解了。 　　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她从不迟到早退，就算是有事，托人请假也得给个交待。 　　看来昨天事情确实忙，少了她一个，三十二楼都有些转不动样子。 　　“明天来不了，最快后天吧。” 　　虽能理解马助理的焦急，俞晶晶却也没答应下午就过去开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家里出了状况，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的，我这边帮你想办法解决，只要来上班！”马助理一个磕巴都不打，拍胸脯保证。 　　又是借钱又是请假，这根本不是俞晶晶的风格，不把事情弄清楚，怎么给上面交待？ 　　“没什么事。后天早上我会照常上班的，挂了。” 　　俞晶晶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工作人员，“到帐了没？我可以走了吗？” 　　经理在手机上察看了一下，堆笑点头，“到了到了！” 　　俞晶晶衣服湿了，只有书包里那件给白锦溪披过的外套可以穿。 　　外套沾了泥，套在身上肥肥大大，俞晶晶头发蓬乱，挎着只旧书包，被一群人浩浩荡荡送出了酒店大门。 　　这种待遇，就是高级VIP也享受不了几次。 　　大家发自内心地送她离开，出了门外还舍不得回，像是担心她折转一样。 　　俞晶晶招了车，看到酒店门口一排工作人员向自己点头行礼，也回手摆了摆，又收获了更热情的欢送微笑。 　　一天一千多的房钱，果然有相匹配的服务。 　　想想房钱和赔偿金，虽然还有些心痛，但看了这服务，俞晶晶也就没再过多纠结。 　　上了出租车，司机看到酒店人员的态度，对待俞晶晶也份外殷勤。 　　虽然穿得不怎么样，但兴许是有钱人的低调呢？ 　　小费给不足，哪来那多么职员夹道相送？ 　　欢欢喜喜把俞晶晶送到了仁爱员工宿舍，收钱码递过去，得回来的是精确到毛的车资。 　　司机恨恨拔转方向盘疾驰而去，气流带俞晶晶发丝扬动，更显凌乱。 　　越是有钱越抠，真理！ 　　泡了一夜的雪水，浑身上下湿黏黏地不说，头发也被豆豆弄乱弄散打成了结。 　　回了宿舍，俞晶晶在浴室里泡了一个多小时才洗完澡。 　　头发上面有几个结实在解不开，她就拿剪子绞了。 　　披着能很明显看出长短，但扎起来就还好。 　　吹干头发换了套干净衣服，俞晶晶提长裤的时候，发现了不对。 　　这条裤子新买不久，附近菜场做展销，路过时看到价格便宜，没试就直接拿了两条，一百块都不到。 　　回来穿着虽着有点紧，但往上提提也能提起来，必竟身材瘦小，只要不是儿童裤就没有拉不上的道理。 　　可是现在，这裤子却卡在了大腿上，用力往上一提，侧面裂了大缝出来。 　　地摊上的裤子质量是不会太好，但也不至于洗了两水，就缩成这样。 　　俞晶晶伸手在腿上捏了两把，又摸了摸腰。 　　直起身看了眼镜子，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不是裤子小了，是她长胖了。 　　胖也没胖多少，就是整体丰腴了一些，原先紧绷的裤子，现在就没法穿了。 　　身体上的变化，是才发生的，刚刚在酒店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豪叔进化的时候，身体胖壮了一圈不止，皮肤也变得坚实，指甲锋利。 　　她虽然不是在外在进化，但随着体质增强，有了改变也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因为预料到这个可能，俞晶晶才没直接答应马助理下午上班。 　　再过一天，身体应该就能稳定下来。 　　地下基地什么都有，武器食物以及各种器械都是一个库一个库存着的，可生活上必须的一些小物，却是一样都没有。 　　比如镜子。 　　为了节省能源，备用电源只在偶尔需要的时候才开启一下，俞晶晶跟豪叔常年生活在黑暗中，都是靠着听觉嗅觉定位活动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有镜子没镜子毫无区别，于是俞晶晶对自己身材样貌，从没过多关心。 　　出来后，她也延续了这样习惯。 　　衣服能穿就好，头发乱了扎起来，等学习了社会知识，知道干净整齐容易取得人类好感，在卫生方面就格外注意了一些。 　　俞晶晶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好看，干扁清瘦，脸色惨白，并不符合主流审美。 　　偶尔照照镜子，也是练习表情，活动肢体避免僵硬。 　　镜子对俞晶晶来说，只是反馈工具，除此之外没有过多功能。 　　可是今天，却不同了。 　　俞晶晶从没想过，自己会和普通女生一样，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痴迷流连。 　　镜中的她，颊上两点润红，眼睛黑亮有神，唇瓣像桃花一样微微张着，一点细碎白牙微闪，讶异中透出可爱。 　　这张脸，再不像以前那样苍白失血，多了几分活气。 　　这样的生动，是俞晶晶渴求已久的。 　　美或不美，她并不在意，五官生得再好，也不求人欣赏。 　　她要的，只这一份鲜活。 第132章 　　伸手轻触镜面, 俞晶晶唇边泛起一朵微笑。 　　和练习过数万遍的公式化表情不同，这笑发自内心，俞晶晶自己看着都颇受感染。 　　脸颊变得丰润, 腮上也多了些肉, 虽然还是略显清瘦，但看着绝不像以前那般瘦骨嶙峋。 　　拉开衣领看看脖子，又撩起下摆看肚皮，确认全身都添了一圈肉, 俞晶晶满意收了手。 　　果然还是要进化啊！ 　　在基地每周都稳定服用营养剂的时候，肋骨摸起来也还是一根根的, 出来后节衣缩食，只有更糟。 　　现在腰肢依旧细瘦, 骨头却不显, 手顺着摸下去，一路都没到障碍, 又细又滑叫人都舍不得收。 　　出了浴室，俞晶晶重找了条宽大些的运动裤穿上，就捉了豆豆出来看新鲜。 　　“不错，是胖了点。”豆豆也不太懂得欣赏美丑, 只以胖瘦论英雄。 　　身上没几根毛, 皮干骨柴，瘦得像个风干鹌鹑的时候，豆豆自己都不爱出来。 　　俞晶晶长了肉，就和它胖壮长毛了一样, 也是往美了走，这是很显而易见的。 　　坐在桌前举着镜子照，俞晶晶手都不愿意松。 　　揪揪脸，看血色淡去又涌出，这个动作她试了数十回，每回都玩得不亦乐乎。 　　光是眼睛看见的，还只是一方面，身体里血流速度有了提升，是实打实的感觉。 　　“除了这个以外，没别的了？你好歹也是一级进化吧，光长肉算什么？” 　　豆豆比俞晶晶要理智些，看她玩得不放手，插嘴提醒。 　　“当然不止这个。” 　　俞晶晶放了镜子，冲着豆豆一笑，“听说内在进化会拥有精神力量，你要不要试试？” 　　豆豆疾退几步，警惕缩到一边，“做梦。” 　　“可是不试的话，我又怎么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 　　俞晶晶倒不是跟豆豆开玩笑，她是真的存了这个心思。 　　见豆豆越退越远，浑身上下都透着拒绝，她遗憾耸肩，“不愿意就算了。” 　　“这也能随便试？万一你掌握不好力度，直接把给我弄死怎么办？”豆豆气极。 　　“不会的，我还很弱。” 　　俞晶晶闭眼锁定骨珠，感受其中蕴含的那丝力量，轻轻叹了口气，“很弱。” 　　进化临近完成时，俞晶晶感应到了从云铮那边传来的一丝精神力量。 　　那力量在她在骨珠边绕了一圈，便抽了出去，点到即止。 　　不论在任何时代，这种不经允许便闯入核心区域的行为，都可被看作是恶意探查。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云铮的行为，俞晶晶能够理解。 　　进化关键时刻，他担心自己后力不继，便分了一丝力量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看她自己做得到，便及时抽离，没有进一步地去核查她的进化实力。 　　云铮的磊落大方，从这一点就能清晰看出。 　　云铮精神力绕过骨珠时，俞晶晶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 　　当时她还未完全进化成功，云铮或许以为自己并不会发觉，才将精神力贴得那样近。 　　正是这个距离，让俞晶晶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与他的差距。 　　若说云铮的精神力是太阳，那她骨珠内新生成的这一点，连个三瓦灯泡都不是。 　　云铮信心满满地闯进来，又毫不留恋地离开，俞晶晶觉得这也和自己太弱有关。 　　大象哪会低头看蚂蚁，用脚碾过去，两者之间都有巨大鸿沟存在，贴合不到一处。 　　她跟云铮，就是这样的云泥之别。 　　云铮曾提过自己已经达成三级进化，这基本就是进化的顶极阶段。 　　从古到今，好像只有两个首领曾达成四级进化，但这也只是书中的记录，谁也没亲眼瞧见过。 　　除了这一丝精神力量以外，俞晶晶还受到了他的情绪引导。 　　不用开口，便能听到他温和指导，最初生起的一点抵抗心理，很快被安抚消融。 　　现在回想起来，俞晶晶依旧忍不住惊叹。 　　以前只听豪叔提过内在进化产生出的精神力量，第一次亲身体会到，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这份强大。 　　外在进化，强健的是体魄，拥有坚硬无比的身体，能更容易地获取食物和维持生存。 　　而内在进化，只是精神力有了提高，实际上体质并没得到太大提升，从外表看来，依旧脆弱不堪。 　　最早的时候，数以万计的硬皮战士中，出现一两位这样的体弱者，都是被嘲笑愚弄的对象。 　　不光分不到食物，还会被欺侮，谁都不愿意跟他们搭伙，生怕沾上这么个拖后腿的。 　　一些内在进化者扛不过去，或是被人类击杀，或是腐烂致死，谁都不会多瞧一眼。 　　直到有一天，一个幸运的内在进化者，挨过一级二级最难熬的阶段，成功突破了三级，事情才有了质的改变。 　　人类大军已经开始制造出最高精尖的武器击杀尸族，尸族却一直停留在原始方式，用躯体去堵截拼杀。 　　败多胜少，族群数量一降再降，连被唾弃的内在进化者，也被揪上战场。 　　人类再次发起冲锋，尸群溃败逃离的那一瞬，内在三级进化者，动用了他的力量。 　　只花了数秒时间，他便操控了持有强大武器的那队军人。 　　向着人类喷吐焰火的长枪短炮瞬间调转了方向，人类军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整片整片推倒。 　　尸族反扑而上，靠着牙齿和利指一排排地收割生命，最终将局势扭转。 　　实际上，尸族军队就是不做最后挣扎，也能轻易取得胜利。 　　那名三级进化者的精神力操控，强大至极。 　　被他操控的整队士兵用枪炮击杀了附近所有人族依旧收不住情绪，红着眼互相扑咬，最终混为血泥。 　　豪叔说起这件扭转内在进化者地位的初始事件时，情绪颇为复杂。 　　他是外在进化者，当然希望自己走的方向是最强大的。 　　可事实上，看起来柔弱少力的内在进化者，才是实际控制族群的最高力量者。 　　自那一战之后，内在进化者便获取了崇高的地位。 　　厚皮铁骨的外在进化者，则成了愣头小弟，由着他们指哪儿打哪儿，再没以前的威风。 　　虽是这样，却没有任何人抗拒这种地位的变更。 　　不管哪只部队，只要有内在进化者做指挥，伤亡都会降至最低，获取的食物也是最丰厚的。 　　只要日子过得好，哪管谁是领头人。 　　俞晶晶放下镜子，回想了一下云铮引导自己时，附带而来的那分力量。 　　他确实很厉害，但绝对不及豪叔提到的那些先辈。 　　没有经过战火中的锤炼，现今的尸族，早没了远古时期那种强悍的攻击力。 　　为了隐匿身形，更方便融入人类世，数百年间进化方向早已悄然做了改变。 　　就算云铮是三级内在进化者，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完成操控数百军士自相残杀的壮举了。 　　“不管怎么说，他比你强。” 　　豆豆在一边蹲着，看俞晶晶一声不吭沉浸在思索之中，嗤笑出声。 　　在这儿算人家怎么弱，实际上自己更弱，也不知哪来的脸。 　　“是。”俞晶晶点点头，并不否认这个事实。 　　她才刚突破一级进化，能力弱是肯定的。 　　云铮是云家好吃好喝养成到现在这个等级的。 　　她体质本就弱，食物还接续不上，就算上了三级，也还是跟云铮有差距，总也越不过他。 　　不过俞晶晶也从没想过要跟他比高低。 　　精神力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处。 　　云铮是做生意的，操控不了整军队，用精神力影响个把两个人，还是能做得到的。 　　云家生意遍布海内外，数代间一直这么顺利地积累财富，跟这方面肯定脱不开干系。 　　俞晶晶不打算做生意，赚钱靠针法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打打零工，也能满足用动。 　　操控情绪的手段，用在人身上，是为了达成目的。 　　她要做的事，靠自己勤力都能完成，以前没借助过别人的力量，现在也不需要。 　　当然，这只是目前一时的想法。 　　如果精神力再强一些，自己又能灵活操控，俞晶晶也不介意试一试。 　　控制那力量在骨珠中缠绕，一丝丝地汇聚起来，又反哺到外壳之上，将它筑得越发坚实。 　　越是在脑中盘玩，俞晶晶越是心痒。 　　就像是新得了玩具的孩子，拿到手总想显摆显摆，哪怕只热三分钟，也要过过瘾。 　　“不行！你要试出去试，别打我主意！” 　　面对俞晶晶提出的要求，豆豆再次义正言辞地拒绝。 　　为了防着俞晶晶趁它不备出手，豆豆刺溜一下钻进铁盒里，不管她在外头怎么敲，死也不露头。 　　门砰砰被敲响，俞晶晶坐正身子，将书包拔到柜里。 　　整个假期都没在宿舍呆，才回没多久，是谁开了天眼找过来？ 　　马助理第一时间便被排除了，他的敲门声很有特色，站在诊室门外抬手轻敲，几长几短都有讲究。 　　现在这个声音，杂乱无章，又是拿指头磕又是拿手掌拍，一点都不专业。 　　“谁？”俞晶晶坐在原处，扬声发问。 　　“在里面！” 　　“我就知道她在！开门！” 　　门被拍得越发响了，俞晶晶看这些人不愿收手，只能走过去将门拉开。 　　开了一条缝，刚探头往外瞧，外面人便扒着门框，拿肩膀使劲往里拱，大有一股不闯进来不罢休的气势。 第133章 　　按道理来说, 只要门开了缝，哪有挤不进去的？ 　　明明又瘦又小，风大了就能吹上天的模样, 一只手按住门锁, 一只脚抵住下面，居然就把外面拱着往里进的三个人给挡住了。 　　挤得一身是汗气喘吁吁，看到门后那半张小脸眉毛都没挑一下，最前面那个女人最先脱了力。 　　“不行不行, 我没劲了！挤不动！” 　　“别拦着，我来！” 　　中间那个女人将前面人扒开, 气势汹汹地拿拳擂门，“开门！给我开门！” 　　“有什么事吗？”俞晶晶扫了她一眼, 问道。 　　这个女人她见过, 二十四岁，叫何苗, 在十六层配药房工作。 　　旁边两个是她同事，因为平时见得少，只对脸有印象，名字记不太清了。 　　“我有话要问你！你开门。”何苗瞪住俞晶晶, 眉眼凌厉。 　　这三个女人加起来, 也不是她一个的对手。 　　感觉到这薄薄门扇快被她们几个擂穿了，俞晶晶退了半步，将门打开。 　　三个女人目光聚来，像探照灯一下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何苗还没什么, 另两个女人眼中都闪过惊艳。 　　“不是挺漂亮吗？哪儿丑了？” 　　“瘦是瘦，但皮肤好，胜在年轻……” 　　两个女人站在后头咬耳朵，声音虽压得低，却还是被何苗听见了。 　　“哪里好看了！豆芽菜一样，哪里好了！”何苗气得跺脚。 　　“有话，快问吧。” 　　俞晶晶不耐烦地看着她，催促道。 　　“你跟马升到底什么关系？”站在何苗身后那个染了棕发的女人开了口。 　　“马助理？”俞晶晶皱眉，“什么意思？”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何苗眼睛像刀子一样照着俞晶晶脸上剜，咬牙切齿地，像是要剥她一层皮下来。 　　“同事。” 　　“呸！才不是！” 　　见何苗气得浑身发抖，棕发女人索性替了她上前盘问。 　　她是来帮忙的，情绪比何苗稳定得多，三五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俞晶晶听完，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说话啊！心虚了是不是？”何苗大吼。 　　棕发女人拉住她，“何苗跟马升大学四年同学，研究生也是一起念的。这份情谊，你怎么都比不过。他或许现在对你上心，但想明白了，还是要回苗苗身边的。” 　　“那就回吧，我又没拉着他。” 　　俞晶晶说得淡然，听在何苗耳朵里，却是轰雷一样的挑衅。 　　若是马升对她真的上心，就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 　　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耗不得了，何苗存了心要向前多迈一步，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做出改变。 　　对方也不算太过无动于衷，这段时间两人已经一起吃过几次午餐，好几回何苗还搭了马升的便车回家。 　　虽没有正式确认男女朋友关系，但在何苗心里，这就已经成了！ 　　过了个年，心心念念从老家赶回来，结果昨天一上班，冷水兜头浇来，把她的心都冻寒了。 　　听人说，这几天马助理一直在找俞晶晶，只要跟她有过接触的，就是厕所碰见点个头的交情，都接到过马升的寻人电话。 　　昨天俞晶晶没上班，马助理跟疯了一样，一整都抱着电话打，在群里四处搜罗消息。 　　只不过一个临时实习生，有什么天大的事一定要把人出来的？ 　　马助理这种反常的行为，好些人都不能理解。 　　有跟他关系好的，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了，马助理却只含糊说是私事，根本不认真解释。 　　越是这样，猜测便越多，看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一天时间，小道消息便在整栋楼里传开了。 　　虽然俞晶晶还是在校学生，跟马助理有年龄差距，但两人都在三十二层工作，时间久了处出感情，也是很有可能的。 　　特别是前段时间还有人传俞晶晶是走了马助理的路子进的第二医室，除开日久生情，早已暗度陈仓的说话也不少见。 　　何苗的嘴向来关不住风，进白氏工作的时候，里里外外都知道她跟马助理是同学，关系不一般。 　　这次好不容易往前进了一步，她哪还忍得住。 　　光是一起吃了两顿午餐，就早中晚分三顿说，更不用说马助理用私车带她回家这种可以往暧昧猜的事了。 　　还没得意两天，一回来位置就叫人撬跑了，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嘲她，一把年纪争不过小女生。 　　昨天一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又不敢落下怕人耻笑，憋得脖子都硬了。 　　实在忍不过，今天冲到三十二层，本想当面质问。 　　可是偷听到马助理打的那通电话，何苗又改了主意。 　　虽没听太清内容，但俞晶晶回来休息，后天上工这句她是记住了。 　　熬到中午下班，带了两个同事冲过来，果然把人堵在了家里！ 　　俞晶晶这副不痛不痒，已经上位不屑再跟他人理论的神情，彻底击碎了何苗的骄傲。 　　她敢这么淡然，那就是已经牢牢抓住了马升的心，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挽不回局势了。 　　咬紧下唇，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何苗双目赤红，狠狠瞪住俞晶晶。 　　“你这个贱人！” 　　她气得浑身打颤，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胳膊，朝着俞晶晶那张嫩如朝花的面庞扇去。 　　俞晶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举臂拦住时，指尖险险划过鼻头，带出一道白痕。 　　“愣着干什么？！打死她！”何苗转过头，怒吼出声。 　　站在后面的两个女人怔了怔，看到俞晶晶将何苗的胳膊扭成一个古怪角度，痛得她拼命嘶嚎，这才反应过来扑了上去。 　　“你放手！你干嘛啊你！” 　　“别扭了，再扭……” 　　再扭就扭断了这句话刚在脑中浮出，两个帮手的女人心里都是咯噔一跳。 　　这不是第一回 了！ 　　俞晶晶的力气有多大，医堂上上下下还有谁人不知的？ 　　那个被她掐断手腕赶出去的实习生，听说到现在还没养好，上厕所裤子都别人替她扒…… 　　刚伸出去拉架的手，瞬间失了力气，两个女人的手都只虚虚搭在俞晶晶胳膊上，根本不敢用劲。 　　万一俞晶晶打急了眼，抽手把自己也拧一把怎么办？ 　　“还打吗？” 　　俞晶晶并没打算把这几个女人的手扭断，何苗的胳膊看着扭得厉害，实际上她没用多大力道。 　　不过，要是她不识好歹，自己挣扎太过掰折了，那就说不好了。 　　“不……不打，我松。”棕发女人第一个放了手。 　　另个那个女人也赶紧松了，退到一边。 　　何苗气红了眼，哪有那么容易罢手，胳膊虽被压着，却不那么疼。 　　手用不上，脚却闲着。 　　在她伸腿去勾的时候，俞晶晶已经退开半步，紧接着反绕而来，抵住她膝盖后软窝，一下就将她身子撞矮了半截。 　　手脚都被困住，何苗却依旧不肯罢手，咬着牙拿头去磕。 　　俞晶晶仰头避开，也是烦了。 　　何苗这状似疯狂的举动，忽地引动了她心中念头。 　　在何苗怒目瞪过来的一瞬间，俞晶晶迎上目光，微微眯了眯眼，轻声问道破道：“你累了吗？” 　　“我……”何苗刚要高声怒吼，下一秒却呆滞了目光。 　　“累了吧？” 　　何苗力道松了，手软下来，身子也向后靠去。 　　若不是俞晶晶拉着，整个人立时就要跌倒。 　　“哎？这是怎么了？” 　　站在边上两个女人看着不对，赶紧冲过来扶住。 　　俞晶晶乐得轻松，手脚都松脱了，站在一边瞧着。 　　何苗眼睛半睁半闭，整张脸都露着疲态，身子软软靠在两个女人身上，一丝力气都提不起。 　　既然能来白氏工作，专业能力都是有一点的。 　　两人手忙脚乱做了一番检查，面面相觑。 　　“没什么问题，你看呢？” 　　“好像就是累了。可能刚刚情绪太过激动，一时没撑住……” 　　何苗长长呼出一口气，一直撑着没闭住的眼睛耷拉下来合上了缝隙，没等旁边两人研究出个结果，鼻间已经发出了轻浅鼾声。 　　“抬回去吧，睡一觉就精神了。” 　　俞晶晶虽是站着，但也一直在认真观察。 　　确定何苗没什么大碍，心头一点自得浮出，笑容也现了出来。 　　第一次使用精神力，能做到这样，确实是惊喜。 　　“抬……抬回去？” 　　两个女人左右看看，发现走廊空无一人，才记起她们瞅的就是午休没人的时间过来的。 　　何苗体形偏丰腴，虽然没过百，也九十五往上了，只靠她们两个，哪有那么容易抬走的。 　　虽然这话有些说不出口，但也没别的办法了，棕发女人抬起头，刚想求俞晶晶搭把手，却发现她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你怎么了？也不舒服吗？” 　　看到俞晶晶扶着门框，摇摇欲坠面色灰败，棕发女人赶紧站起来将她扶住。 　　“没事，你们走吧。” 　　俞晶晶回身带了上门，扶着墙挪回桌边，颤着手从抽屉里取了瓶营养剂出来。 　　整瓶倒进肚里，等了两分钟，那骤然涌出的虚脱感才被安抚下来。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俞晶晶喘了两口气，盯着盒里为数不多的营养剂发起了呆。 　　进化后对营养剂需求增大，照这个用法，剩下的这一点，半年怕都撑不过。 第134章 　　照常理来说, 一次性服食整瓶营养剂，身体会有很明显吃饱的感觉。 　　浓缩在药液中的营养，一般需要一整夜的时间去吸收, 就算是稀释过, 速度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快。 　　营养剂一进肚里，就跟昨天服食进化颗粒一样，瞬间被身体消化。 　　亏空被弥补，虚弱的感觉很快不见, 俞晶晶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原本存在身体内的营养，至少能顶住一周, 而照现在这个吸收速度，怕是三五天都难。 　　这还是一整瓶, 要是像先前那样只用四分之一, 她估计到现在都还撑不起腰来。 　　俞晶晶知道刚才瞬间被掏空的虚弱，是因为自己动用了精神力的原因。 　　因无人指导, 她便学着云铮触探自己时那样，直接以精神力影响对方行为。 　　担心自己能力弱，不能起到应有效果，俞晶晶引着那点微弱的力量, 直接探入了何苗心神深入。 　　看云铮做得简单, 可轮到自己时，才知道操控起来有多艰难。 　　当时只觉得累了点，没想到过了片刻，反噬就来了。 　　幸而有营养剂做补充, 能迅速填补，要是东西用完了，再碰到这样的危险状况，后果不堪设想。 　　身体被掏空的滋味，俞晶晶不想再尝试第二回 ，更不想无谓地消耗营养剂。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再轻易动用精神力了。 　　将空瓶放回盒内，俞晶晶数了数剩余的数量，抿唇将东西塞回柜中。 　　柜里存了一部分原材，加上从书包塑料袋里取出的，堆在一起，也有小有规模。 　　虽然还剩两味原材没有弄到手，但看着桌上摆的这些，俞晶晶还是得了些许安慰。 　　担心份量不够，每样原材俞晶晶都尽量多存了些，比以前预估的一年份，多出不少。 　　只要最后两味原材配上，照现在的消耗速度，依旧是能保证一年用量的。 　　取出笔记本计算了一下，发现只有一两份需要额外添加材料，俞晶晶在后面写了数字，又把未到手的那两样需要的份额做了记录。 　　翻看图谱，俞晶晶发现这两味原材确实是比较稀有，图谱上也只三个地方有产出，量还极少。 　　这两种原材分别是虎石和蔓草根，都是地表矿石的一种，其中蕴含的一些微量元素在营养剂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缺一不可。 　　虎石望名即知，蔓草根听起来是种草药，实际上是条形矿石，成晶簇状分散在山体表面，极具隐蔽性。 　　据云铮在电话中给出的消息，这两样原材丰林山上都有。 　　可她在山上寻了好几个小时，除了缺少的另四样原材外，手中原有的一些也凑了一点。 　　偏偏虎石和蔓草根，遍寻不见。 　　图谱里产出这两样原材的三个地方，距上京极远，来去路上都要耗几天工夫，靠着自己埋头苦找，还不一定能寻着。 　　俞晶晶记下这三处的大致范围，在心里估量一下，有了点方向。 　　营养剂需求量增大，制作必须提上日程，现在可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只要能弄到原材，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不会吝惜。 　　虽服食了营养剂，但精神力消耗过度，身体上的疲累依旧存在。 　　不久前才熬过进化，底子本就虚，再这样来了一下，俞晶晶眼皮就有些撑不住了。 　　给豆豆扔了点吃的，往床上一栽，没两秒就睡熟了。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 　　被豆豆啄醒，俞晶晶打着哈欠起身，看了眼钟。 　　昨天下午开始睡的，这会儿到了第二天，依旧是那个点。 　　外衣宽松还套得上，裤子挑了条肥些的，也还行。 　　等到穿鞋时，俞晶晶才发现脚也长了，人站起来，原本拖到鞋面的裤脚吊起了两指宽的一截。 　　她本就没多少衣物替换，这样一来，都得换新。 　　有了昨天五万块的支出，还有今天准备花出去的钱，重新置办衣物这点款子，在俞晶晶看来也没什么了。 　　洗漱完毕，俞晶晶依旧在镜子前停留许久，对着自己有红似白的一张脸，揉捏得不肯松手。 　　下了楼，撞见几位从食堂回宿舍取东西的同事。 　　看到俞晶晶，几人微怔之后，都向她露出善意微笑，点头招呼。 　　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俞晶晶只是个实习生，虽然安排到职工宿舍住单间，但论地位，却是怎么也及不上正式员工。 　　虽知道她或许有后台罩着，但事情没挑明，谁也不会主动向她示好，做出什么巴结态度。 　　现在却不一样了，马助理对她的关心照顾路人皆知，俞晶晶自身也有一定实力，以后在白氏绝对大有作为。 　　就是攀不上关系，混个眼熟也行，谁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呢？ 　　许是俞晶晶心情好，见了那几人露了笑，便也回了一个过去。 　　一路走出，这样主动招呼的，俞晶晶见了不少，都一一笑着回了。 　　上了车，俞晶晶才觉自己在情绪感知上，似乎有了极大的提升。 　　只凭面上一点浅细的表情，她就能察觉到对方流露出的善意，并给以正确反馈。 　　俞晶晶对识别微表情这件事，一直都不怎么在行。 　　除了大笑大哭能让她瞬间做出反应以外，稍微表达得弱一些，都看不懂意思。 　　琢磨了一会儿，俞晶晶觉得自己的这点进步，和精神力关系极大。 　　虽然没有刻意运用，但只要体内存有这股力量，在有需要的时候，就会产生消耗。 　　俞晶晶暂时感觉不到精神力损耗了多少，但这样不受自己控制的消减，让她的危机感越发加强了。 　　到银行办理了补卡手续，等了半个多小时，俞晶晶拿到了新出炉的卡片。 　　自动柜员机前查了余额，俞晶晶露出满意微笑。 　　太太们预约年后针疗的钱，已经陆续打进来了，卡里已有了近九十万的余款。 　　昨天还为了扔出五万块心痛，现在看到这个数字，俞晶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只可惜目前新客增长量多不，老客那边又因效果好，原本一月一针又延长到了两月一针，再想一次性收齐这么多款子，就有点难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记下的那些病历资料，俞晶晶觉得从白氏截胡病人这事也得赶紧运作起来。 　　截留白氏医堂的病人，把原本该白氏赚的钱，挪到自己口袋里。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不太地道，可实际上，这是利人利已的好事，俞晶晶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她截下的病人，只会是病入膏肓，医堂也束手无策的那种。 　　那么多钱送到白氏医堂来，只能得到一点临终关怀，人也扔了钱也扔了，意义何在？ 　　可换到她手里，却是枯树发新芽，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下条命来。 　　这能一样吗？ 　　收再多钱，也是合理的！ 　　补办了银行卡，卡里的钱便能随意支取了。 　　俞晶晶直接大厅里找了位置坐下，摸出手机查询图谱中记录最后两样原材的产地信息。 　　手机充了一夜的电，满血复活，连上银行的WIFI，速度飞快。 　　虎石和蔓草根的产地共有三处，俞晶晶按地名搜寻，幸运地发现这三处都是极有名的药材出产地，附近以采药制药为生的民众极多。 　　怕就怕这东西产鸟不拉屎的地方，非得亲自上阵才能取着。 　　既然那边药农多，说不定这两样原材就有人采集过，只要舍得花钱，什么好货买不到？ 　　随便搜一搜，俞晶晶就找到了附近几大中药制作厂的供应商。 　　那边都是私人包山头搞种植，隔段时间药厂统一收取晒制好的药材，像这样的私人晒药作坊，三个产地加起来大大小有数十个。 　　除了本地药厂收货，外地也有不少需求，这些作坊的联系电话和线上联系方式，都明晃晃地摆在58这样的网站上，唾手可得。 　　俞晶晶按着热度从上往下挨着打电话，自最大那家作坊开始，一直问到十数页后挂着作坊名，实则是私人采收野药的贩子那边。 　　一个多小时后，俞晶晶灰心丧气地结束了通话。 　　再打下去也是没用，不管问到哪边，都是两个字，没有。 　　虽是药农，但这些人也知道俞晶晶说的这两种矿石，必竟常年在山上走，只听描述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两种矿石极其稀有，拇指大小的一块，就能卖出数万的高价。 　　不知其价值前，还能找见一些，自从七八年前有人来附近高价收取，这东西就慢慢绝了迹。 　　不用多想，这东西肯定是仁爱公司派人过去收的了。 　　那边早有专员盯货，矿石这么稀罕，一露头就顺着线落到了他们手里，哪有别人的份。 　　本对这三处产地抱着极大希望的俞晶晶，像是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彻底蔫了。 　　疲惫回了宿舍，俞晶晶翻来覆去在床上挨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背着包就冲到白氏上班去了。 　　进了白氏大楼，俞晶晶没进专用电梯，抢在第一个挤进普通电梯，按下了负二层的钮。 　　这个时间，大家都争分夺秒赶着上楼打卡，看到她居然往下按，十数双目光都刷地往她面上扫。 　　俞晶晶根本不为这些愤怒所动摇，仰头看着数字跳动，落到-2的时候，大步迈出。 第135章 　　俞晶晶疾步前行, 很快就找到了马助理专属停车位。 　　车位还是空的，人没到，时间正好。 　　站了不到两分钟, 车就来了。 　　马助理方向盘一打, 像往常一样贴着立柱滑进车位。 　　车头刚探到一半，马助理心咯噔一跳，死死踩住了刹车。 　　“早。” 　　俞晶晶站在车前，冲着马助理露了个笑脸。 　　瘫手软脚地把车开进位置, 马助理坐在位置上半天都没缓过劲。 　　差点被撞到的俞晶晶却是不慌不忙，拉开车门, 一屁股坐了进来，冲他笑得殷切。 　　“马助理, 有件事我想找你打听打听……” 　　“虎石？蔓草根？你找这个做什么？” 　　听完俞晶晶的请求, 马助理满脸疑惑。 　　“有个朋友急需，外面收不着, 知道我在白氏工作，这边又有药厂，就让我帮着打听打听。” 　　“可这又不是药……” 　　“不管是什么，他让我问的, 有还没有, 你给个话。”俞晶晶盯住马助理，心微微提了起来。 　　“有。”马助理点头。 　　俞晶晶喜色忽现，“仓库有吗？还是要去药山现取？” 　　“都说了这不是药了，仓库是存药的, 哪会放这种东西进去。” 　　“那就得上山了……”俞晶晶皱眉。 　　“山上这会儿也没有了。”马助理想了想说：“丰林山上矿多，以前有不少药农挖出去卖，后来有了规定不许私自开山，才没继续外流。” 　　俞晶晶心头一凉，“挖完了？” 　　“不是，烧光了。” 　　俞晶晶说的这两样东西，都是产在地表，不需要挖掘多深就能开采出来的。 　　前几天那场山火一扫而过，重灾区地皮都烧焦了几层，有矿的那几处地方，都受损严重。 　　俞晶晶说的这两种矿石质地松脆，拿脚随便一碾都能碎成八瓣，哪抵得住这大火。 　　听完马助理的话，俞晶晶脸都黑了一截。 　　这可是她最后的希望！ 　　要早知道这两样东西那么难得，当初上山就该往产出地去寻，就是山火烧得再猛，多少也能抢些出来。 　　她当时收集原材地方，离矿石产地隔了十几里地，难怪遍寻不着。 　　“这东西对你朋友很重要吗？”马助理问。 　　俞晶晶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人命关天，你说重不重要？” 　　“那我打电话过去问问，看能不能捡捡漏。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当天情势你是见着的，半边山烧得焦黑……” 　　俞晶晶当然知道希望渺茫，但问问总不为错，万一能找着呢？ 　　在车上聊了这么半天，早过了上班时间。 　　跟着马助理从车上下来，两个人都连走带跑，一路冲进大厅往电梯赶。 　　一楼大厅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一起进来，眼都瞪得跟铜铃似地。 　　大清早地，一起过来上班，那昨天晚上…… 　　流言不知不觉就传开了，两个当事人浑然未觉，焦躁盯着电梯上行。 　　“对了，银行卡我已经补办好了，等会你把帐号给我，我直接转给你。” 　　“不急……” 　　马助理看了俞晶晶一眼，“电话打不通，人影不见，刚联系上就说自己捅了蒌子，要借钱周转。你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手机没电，一直忘了充。这两天跟朋友在一起，回来时间拖得有点晚，才误了昨天的班。钱是帮朋友周转用的，我没事。” 　　俞晶晶虽解释得细，但事实上具体情况也没提，听起来有些敷衍。 　　马助理虽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但看她神情也不像是经了什么磨难，便没再多问。 　　电梯门叮地打开，看到大厅灯没开，诊室门也紧闭着，马助理便去了休息室换衣。 　　虽然时间晚了，但只要老板没上工，就不算迟到。 　　俞晶晶套上工服，也没心情开电脑看病历了，摸出不许在工作时间玩的手机，低头认真翻看。 　　昨天只打了一小部分药坊电话，还剩下许多没问。 　　白氏药山这边落了空，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了。 　　上班时间不允许接打私人电话，俞晶晶查了号码，一一记录下来，等中午空闲时间再处理。 　　抄了二十来个号码，俞晶晶忽地抬了头，望向电梯方向。 　　体质提升，五感更为灵敏，隔着十数层楼，那气味已顺着缝隙游走而来。 　　这香甜气味，让人瞬间回想起了那个雨水瓢泼的夜晚。 　　俞晶晶咕地一声咽了口口水，控制自己不再深想。 　　昨天才刚刚服食过一整支营养剂，就是身体因进化提升了需求量，也足够满足了。 　　一个星期管不到，四五天总是顶住的。 　　营养剂数量本就不多，若被这气味引发饥渴，为了克制食欲去动用，那简直是最大的浪费。 　　狠心不再理味道，俞晶晶收起笔记本开了电脑，彻底屏蔽了嗅觉。 　　电梯门叮一声开启，白锦溪快步走出。 　　进入大厅，他第一眼便往登记台方向望去。 　　昨天空荡荡地位置，今天迎来了主人。 　　只是多了一个瘦小身影，整个大厅的氛围就不一样了。 　　看到俞晶晶坐在电脑后，和往常以前一样按动鼠标翻看病历，白锦溪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这些天的担忧紧张，在这一瞬，冰雪消融。 　　在期盼她回来的这几个日夜里，白锦溪想过无数次再见时的情景。 　　责问她不该音信不留就消失，又或是焦心问询这几日近况。 　　就是一面见直接拉着她坐下看诊，白锦溪也想过。 　　可真的见着她，这些念头却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就是靠她近些，心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极速跃动，哪还能镇定自若地提出质问。 　　白锦溪出电梯就一直站在那边，没往诊室去也不进休息室换外衣。 　　俞晶晶拔弄了半点鼠标，终是忍不住转了头，“早。” 　　这一转脸，正对上白锦溪深深目光。 　　他眼中情绪复杂难解，俞晶晶情绪感知虽有进步，却也没法做出正确判断。 　　与他对视两秒，俞晶晶垂下眼眸，“今天第一位患者约了九点二十分。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嗯，你安排。” 　　白锦溪狼狈转身，闷头冲进诊室，砰地带上了门。 　　靠上门背，他深吸了一口气，捂上胸口。 　　心脏还在怦怦跳个不停，声音大得仿佛整间大厅都有回响。 　　闭了眼睛，那抹红唇却仍脑中打转，比梦中见着的，还要靡丽几分。 　　因太过吸引，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呆呆盯住，无法放开。 　　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才避退得那么快…… 　　慌乱中隐下的情绪，被发现了吗？ 　　想到自己那一瞬的失态，白锦溪忍不住握紧拳头，重重擂了一把门板。 　　马助理正准备敲门，听到门后传来巨响，吓得退了半步。 　　站了一会儿，等里面响起脚步声，他才试探着抬手轻敲。 　　“进来。” 　　马助理一直去，看到白锦溪坐在办公桌后，双手插进头发里大力搓揉，更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快步上前，将泡好的茶递到桌上。 　　“没什么。” 　　白锦溪坐直身子，端了茶就往嘴里倒。 　　“烫……” 　　杯沿触到唇边，白锦溪猛地顿了手，几滴茶水溅出，落在皮肤上，带出丝刺痛。 　　抽出手帕捂住，白锦溪阻止马助理递来的湿巾，“问过了吗？这几天，怎么回事？” 　　不需要指明，马助理就知道白锦溪问的是什么。 　　“跟朋友一起，应该是在外地没及时赶回，才误了时间。手机没电话，所以打不通……” 　　俞晶晶就是这么说的，马助理原话照搬。 　　“朋友？”白锦溪皱眉。 　　学校同寝几位室友还有秦老师那边都联系过了，甚至是市那门远亲，也去了电话探消息。 　　俞晶晶的人际关系单纯，能联系到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位。 　　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失踪才格外让人担心。 　　年轻大学生被拐卖，或者拉入地下传销组织的案例极多，都是彻底失联，一点线索都找不出的。 　　这种假期联系不上员工的案子，警局根本不接，只能让马助理想办法，透过各种关系搜寻。 　　但凡跟她有联系的人，都找过了，又从哪儿冒出这么一个外地朋友？ 　　为着这个朋友，借了五万块周转，又为了这个朋友，误了回来工作的时间。 　　往深了想，这个朋友跟她的关系，绝对非同寻常。 　　“她这个朋友，是男是女？捅了什么蒌子，犯了什么事？” 　　“不知道，没问。”马助理摇头。 　　“怎么不问清楚？！” 　　看白锦溪表情不善，马助理一肚子委屈。 　　要是想知道内情，自己问不得了，他对俞晶晶又没意思，说多了不更引人误会吗？ 　　最近传的那些流言，马助理不是没听见，可事情急到头上，也顾不得这些。 　　现在人都回了，名声得好好正一正，容易引人误会的事，他绝不会再做。 　　“五万块是直接转到对方帐上的？”白锦溪问。 　　“是。” 　　“查一看，什么人收了，做什么用的。” 　　“是……” 　　马助理出了诊室门，看到俞晶晶坐在电脑前，没事人一样敲着键盘，心里越发委屈。 　　人在外头，一句话就能问清的事，偏要他绕个大弯子查。 　　这样扭扭捏捏，恋爱还怎么谈啊！ 第136章 　　中午用餐时间, 俞晶晶没有留在三十二楼享用外送订餐服务，握着手机下了十五楼，到休息阳台办私活。 　　这个大的休息平台平时是给员工闲暇时外出透气用的。 　　这两天虽没再下雪, 但外面还积着厚厚一层, 天寒地冻没人会傻到从开着　暖气的室内跑出来瞎溜达。 　　俞晶晶要的就是这份清静，拂了长椅上的雪坐下，她翻开笔记本，照着搜出的联系号码, 一个一个地打过去。 　　中午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全被她耗在了这上头。 　　电话一直举在耳朵边, 收起来时，胳膊都变得僵硬, 活动了几下才顺利插回口袋。 　　又是一无所获, 俞晶晶今天叹的气比一年叹都多。 　　感知提升后，表情也更容易透出情绪, 拧着眉毛回了三十二层，就是马助理也看出她心情恶劣。 　　凑过去打听了两句，知道她又是为了朋友忧心，中午出去, 就是帮着打电话寻找早上说的那两种矿石, 马助理忍不住在心里替白锦溪叹了口气。 　　又是帮着借钱，又是这么上心替他寻东西，这个朋友在俞晶晶心里的地位，比想象中重要得多。 　　原本是打算明天再查的, 可马助理想了又想，还是下午就把这事办了。 　　得到的消息，果然不是那么乐观，甚至可以说是悲惨了。 　　帐号是一家五星酒店的，顺藤摸瓜问过去，俞晶晶这几天的动向就清楚了。 　　五万块去处有了，不是替别人要的，是自己损坏了酒店财物做的赔偿。 　　比起为了垃圾朋友两肋插刀，还什么赃款确实强得多。 　　马助理本松了口气，可听完这财物损毁的原因，又接着了解了那位夜半三更进入她房间的“男朋友”后，心又再度紧了起来。 　　“真的？” 　　“本来这种事是不好往外说的，要照顾客人隐私。不过，你既然是女方家长，这个也是有必做个说明的。要是俞小姐情绪还稳定不下来，我们是建议去医院做一下诊查，拿点药……” 　　能想出那种死法，首先就得往精神疾病方面考虑，接电话的工作人员也是尽职尽责，向马助理提了一通意见。 　　“知道了……谢谢。” 　　礼貌道谢挂断电话，马助理定定望了外面正在抄录手机号的俞晶晶半响，心中纠结不定。 　　这件事本该直接向白锦溪做报告的，可马助理犹豫再三，还是先找了俞晶晶问情况。 　　“男朋友？”俞晶晶抬头，“没有。怎么了？” 　　“听人说……听人说你有。”马助理挠头。 　　“没有。” 　　“是吗？是现在没有，还是以前一直没有？分手了吗？你现在单身？” 　　俞晶晶疑惑看了马助理一眼，见他满心期待地望着自己，想了想说：“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可以死心了。” 　　“我？”马助理怔了怔，紧接着跳了起来，“你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的。” 　　“何苗来宿舍找过我。她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着很大的误会，不止是她，其他人也有很多这样的说法。” 　　“何苗那边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了。” 　　何苗闹的事，马助理昨晚就知道了，听俞晶晶提到，赶紧做举手保证。 　　“我们本就不是那种关系，不用你处理，她也没道理再来。” 　　俞晶晶看住马助理，“我和你的同事关系永远不会改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出让人误会的事和提出让人误会的问题。” 　　“我就是随便问问……是你误会了！”马助理急得跳脚。 　　“那就好。” 　　俞晶晶重新提笔抄录，眼皮都不撩一下。 　　马助理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也有了些了解。 　　俞晶晶在原则性的事情，从来是有一说一。 　　既然她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 　　男朋友的事，绝对是酒店工作人员搞错了。 　　把事情理顺后，马助理也没再向酒店那边求证。 　　白锦溪要他打听的事，已经打听清楚，俞晶晶没有要好的男性朋友，更没有男朋友，事情就结了。 　　至于这几天她为什么呆在酒店，又为什么把那边弄一团糟，这些细枝末节，都没必要做到报告上。 　　正想着下午怎么做交待，就碰上林梓天从电梯里出来。 　　“白先生不在，到五楼药房去了。”马助理迎上。 　　“是吗？” 　　林梓天看了俞晶晶一眼，冲马助理摆摆手，“我不是找他的。” 　　说着话，他便走到了俞晶晶身边，弯腰探头，看她抄写。 　　“写什么呢？这么多电话？” 　　俞晶晶盖上笔记本，“没什么。” 　　她对林梓天这种人，天生有着反感。 　　林梓天从不知道什么是安全距离。 　　白锦溪那样厌恶别人触碰，林梓天却总是摸摸碰碰，不逗得他发恼不罢手。 　　不光对白锦溪如此，对别人也是，看到长相出挑的女人，就笑着挨过去要号码，还频频得手。 　　俞晶晶来白氏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就看到过好几回。 　　而现在，他又挨得这么近，脑袋都快凑到她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也把她当作了猎物看待。 　　看林梓天贴着自己胳膊，又伸手去抓笔记本，俞晶晶没再接着忍，肩膀一偏，直接把他撞到一边。 　　“哎哟！你骨头怎么这么硬啊。”林梓天四仰八叉倒在旁边沙发上，捂着胳膊疼得直哼哼。 　　“离我远些，就撞不到了。”俞晶晶看也不看他，把笔记本收进抽屉里。 　　“什么脾气。” 　　本想说几句重话刺刺俞晶晶，可仔细瞟了她两眼，林梓天又把话咽回了肚里。 　　对于长得漂亮的女人，他一向说不出太难听的话。 　　上回过来，虽看着五官清丽，皮肤白皙，但却没今天这么亮眼。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挑不一点毛病，哪怕是阅美无数的林梓天，也忍不住在心里啧啧赞叹。 　　才把人放在身边多久，就养得这么明丽了，看来白锦溪没少在人身上费劲啊！ 　　白锦溪跟俞晶晶在山上困了一夜的，林梓天早有耳闻。 　　回白家老宅的时候，长辈们围上前嘘寒问暖，生怕他哪磕着碰着，林梓天站在一边，看的却不是这个。 　　困了一夜，又淋了那么大的雨，白锦溪却一丝疲态都不现。 　　不光应付了全家老小的问话，还陪着吃了一餐饭，这明显是靠着精神撑住了身体。 　　只看眼中熠熠生辉的光华，就知道是受了爱情滋养，哪还有以前的古板呆滞。 　　风雨一夜，窝在山洞里，可以干的事海了去了。 　　就算白锦溪把情况说得再怎么危急，林梓天也是不信他那些胡话的。 　　昨天第一天上班，林梓天就存了心打探，可惜有事耽误就没过来。 　　今天也是赶巧，白锦溪人不在，倒是可以先从俞晶晶这里下手，看能不能撬出点什么来。 　　既然做了这样的打算，林梓就没再计较俞晶晶把自己推开的事，搬了椅子又往前凑。 　　俞晶晶很想躲开，可是林梓天却没脸没皮，去哪儿都跟上，只能放弃。 　　“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了！”林梓天嘿嘿一笑，“你有男朋友吗？” 　　俞晶晶转过头，看了马助理一眼。 　　马助理站在旁边，一直替白锦溪盯着林梓天，听了他刚刚那句问话，才觉得不对劲，就收到了俞晶晶这别有意味的眼神。 　　“林先生……”马助理赶紧上前阻止。 　　“这儿没你的事，去忙吧。”林梓天摆手。 　　“没有男朋友。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俞晶晶基本上已经确定林梓天打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来了，一点好脸色没给他，比答马助理时还要严肃认真。 　　“是吗？”林梓天拉长了语调，“不应该吧？” 　　是白锦溪没搞定？还是俞晶晶害羞不承认？ 　　盯住俞晶晶，见她没有半分闪躲，直直迎上自己目光，林梓天一晒。 　　搞了半天，是白锦溪这边蒌了。 　　既然没这回事，拉着俞晶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林梓天百无聊赖起身，冲着马助理勾勾手，“过来，我有话问你。” 　　跟着林梓天到了阳台，听他问完，马助理犹豫点头，“就我看，白先生当然是有这意思。只是俞晶晶小姐这边……” 　　“她看不上？”林梓天笑笑，“这眼光未免也太高了吧？” 　　“不是。俞小姐很单纯，她对这方面的事情，好像没太大概念。” 　　要是真有这个概念，跟别的小女孩一样对异性起心思，就不会喊出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种话了。 　　年纪轻轻，难道做尼姑吗？明明是没开窍。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点拔了。”听马助理说完，林梓天摆摆手，“看我的。” 　　“林……” 　　马助理刚想阻止，可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等白锦溪自己挑破这层关系，不知等到什么猴年马月。 　　林梓天在这方面有经验，由他出面，说不定真能有点突破。 　　透过玻璃，马助理看到林梓天凑到俞晶晶身边，笑眯眯说了几句，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表情十足。 　　开始俞晶晶是没搭理的，可后来却忽地直了身子，讶异望向林梓天。 　　“真的？” 　　“那还有假？你不主动些，人可就被抢跑了！”林梓天狠狠点头。 第137章 　　看到俞晶晶反应, 林梓天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一样，眼眯成了一条线。 　　怎么样？一试就试出来了。 　　对白锦溪不感兴趣的女人，他还真没见过。 　　最初的讶异一闪而过, 略略思索后, 俞晶晶紧锁的眉头微展。 　　“喂，事我可是跟你说了，你准备怎么……” 　　俞晶晶坐正身子，“我还有工作要做, 没时间闲谈。有事找白先生的话，可以去休息室等。” 　　看俞晶晶跟没事人, 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淡，林梓天收了笑, 只觉得牙根子痒痒。 　　若不是亲眼见了, 他根本没法相信会有人跟白锦溪的臭脾气这么像。 　　这口是心非的样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真放他去相亲？让他跟别的女人接触？” 　　林梓天犹不信邪, 非想从俞晶晶嘴里掏出句准话。 　　“这是白先生的私事，我只负责在公事上做提醒，私人行程插不上手。”俞晶晶看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里啪啦。 　　这一推四五六, 好像刚刚听到消息时, 骤然紧张的那个人不是她似地。 　　林梓天点点头，气笑了。 　　行，死鸭子嘴硬。 　　要是痛快认了，他还能帮一把。 　　现在？自求多福吧！ 　　整整衣服, 林梓天转身就走。 　　迈出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看俞晶晶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刚刚才下去的火气，又止不住地往外窜。 　　和着自己说了那么些，消息都白送了，一点好没落到不说，还落了个讨嫌。 　　马助理正想过来问问情况，就看到林梓天大步冲回来，撕了桌上便签刷刷了一通，扔到俞晶晶面前。 　　“时间，地点，都在这上面。去还是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看俞晶晶拿起便签，没有第一时间便扔回来，林梓天这才气顺了些。 　　明明心里紧着这事，偏装出那副样子。 　　饵扔出去了，上不上钩，就看她对白锦溪有多在意了。 　　“林先生……” 　　“别说我来过。”林梓天拍了拍马助理肩膀，冲他挤挤眼，大步流星地走了。 　　林梓天到底给俞晶晶写了些什么，马助理心中满是好奇。 　　看她举着那张纸条，盯了许久，马助理忍不住凑过去，偏头往上瞧。 　　他动作快，俞晶晶更快。 　　一个字都没看着，纸条就被团里了掌心，接着揣进了兜里。 　　马助理快嘴问道：“写的什么？” 　　“一家餐厅的地址，据说味道不错，推荐我去尝尝。” 　　俞晶晶说完，继续回头摆弄电脑，明显不打算多做解释。 　　“是吗？如果好的话，下回告诉我，我也试试。” 　　马助理能坐到这个位置，自然知道进退，俞晶晶不愿意说，他就不再追问。 　　白锦溪对俞晶晶心思，有眼睛的都看得出。 　　林梓天跟他是表兄弟，又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就算是个处处留情的，也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碰不得。 　　马助理并不疑心他私底下对俞晶晶做了邀约，只是好奇他刚刚到底点拔了些什么。 　　看俞晶晶的表情，明显是一下子紧张起来了。 　　也不知道后面是不是话没说好，刚冒头又缩回去，他在一边看着也着急。 　　这个事，只有林梓天这个混不吝能插一棍子。 　　马助理心再急，也不好挑头说什么，万一有个什么错漏，白锦溪怪起来，他不是林梓天，可兜不住。 　　马助理一步三回头离开，欲言又止的样子，俞晶晶看见也只儿不见。 　　等他进了办公室，俞晶晶手在键盘上顿了顿，从口袋摸出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条。 　　摊开又看了一眼，俞晶晶将它彻底撕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时间，地点，看过就印在脑子里，纸条扔了记忆也扔不掉。 　　想到林梓天刚刚说的那些话，俞晶晶皱紧了眉头。 　　或许是见过太多女人对白锦溪献殷勤，她这个三十二层的唯一女性，不用多想就被林梓天划到了那一拔里头。 　　一来就肯定她对白锦溪有想法，还主动说要帮手，根本不容人反驳就叽里呱啦讲了一通。 　　看她没表态，林梓天不玩花哨的，直接切入重点，说到了年后白锦溪的相亲安排。 　　白锦溪跟谁相亲，见什么女人，跟她有关系吗？ 　　心里正想着，听到林梓天说出莫桑的名字，俞晶晶才着了惊。 　　莫桑是白家安排的相亲对象，已经见过三次，再碰面就是第四回 了。 　　以前那些相亲对象，最多两次就pass掉，莫桑算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位。 　　从见面次数的区别，就能看出白锦溪待她和旁人不同。 　　家里看好，白锦溪又不反感，按这个进度走下去，两人水到渠成是迟早的事。 　　听林梓天说到这事若是成了，下半年就有婚礼举办，俞晶晶才克制不住地问那句话。 　　这一点点失态，被林梓天想偏了，笃定她对白锦溪有那方面的想法，就一个劲劝她从中作梗，把这事坏掉。 　　白锦溪的私事，按道理说她是不该过问的。 　　莫家跟白家都是医药世家，算是门当户对，从那天餐会上莫桑的表现来看，她对白锦溪也是极有好感的。 　　若是白锦溪自己也愿意，以他的性子，谁插手都没用。 　　更何况她以什么立场出面搅和？ 　　以林梓天猜测的爱慕者身份？ 　　因为同在三十二层工作，就有了特权不成？ 　　白锦溪爱慕者众多，从大楼顶层开始排，顺着应急通道一圈圈绕下去，怕是绕到一楼还有剩。 　　抱有别样心思的患者就不说了，每天早晨，从停车场上一层这段路上，隔三差五来撞偶遇的女职员，俞晶晶就见过不下二十位。 　　对于这些人，白锦溪一概是不理的，就算人家歪到脚边上，也只会抬腿迈过去。 　　不是他没风度，是洁癖太重，不愿触碰。 　　停车场保安隔数十米就有一个，抬手一招，就是大象也能从地上扛起来，根本用不着白锦溪亲自动手。 　　再诚挚的心意，遇到这样的冷漠无情，也只有节节败退的份。 　　俞晶晶自问不是感情充沛的人，对白锦溪也没有额外想法，并不能站在林梓天给出的立场去破坏这件事。 　　可是，没有立场，便不插手了吗？ 　　俞晶晶心里纠结得厉害。 　　莫桑是尸族，跟云铮等级相同，一样是三级进化者。 　　从前几回的相处中，俞晶晶并没发现莫桑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嗅觉，起码病人身体异状，她不是通过气味查出的。 　　嗅觉不及自己，似乎不代表她闻不出白锦溪身上的香气。 　　在餐桌上，云铮跟莫桑谈的那些话，俞晶晶多少也听进了几句。 　　对白锦溪这样看重，一心一意想要拉到身边，究竟是感情作祟，还是别有目的，很难看出。 　　心里转着念头，便没注意到电梯开启声响。 　　到直白锦溪站在身前，那浓烈气息扑面而来，俞晶晶才警觉。 　　“白先生。” 　　讶异抬头，见白锦溪只离自己不到半步距离，俞晶晶下意识捂住鼻子，猛地偏过身子。 　　看到她这个反应，白锦溪迅速低头，看了眼自己白大褂下沾染的药渍。 　　刚才在五楼药房看药师配药，不小心沾到了一些。 　　“不好意思，药味太重是吗？” 　　以为俞晶晶是对这气味过敏，白锦溪赶紧剥了外衣，团成一团扔到边上。 　　除了外衣，又没有药味遮掩，自白锦溪身体上传出的气息越发浓郁。 　　虽然屏蔽了嗅觉，但余味仍在鼻间。 　　俞晶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白锦溪薄唇上打了个转，差点没舍得挪开。 　　这味道实在太勾人了！闻见就想要，怎么破！ 　　“下午病人的预约表在哪儿？我看看。” 　　见俞晶晶没说话，白锦溪探身，一手扶着桌角，一手越过她，从墙角取回文件夹。 　　目光跟着他的动作，从左转到左，俞晶晶没忍住，轻咽了口口水。 　　只有真正尝过，才知道他唇下藏着多美的滋味。 　　越是贴得近，这感觉便越发强烈。 　　就跟饿着肚子的人，看到面前摆满了大餐一样，就是闻不见味，光看这活色生香就要流口水。 　　“下午有个临时会议要开，后面这两位你打电话推掉。重新预约的话，就定在明天上午，优先处理。” 　　翻看着手中预约表，白锦溪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俞晶晶头顶。 　　她轻轻点头，并不应声，也不看向自己。 　　话说出去，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心里没。 　　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借着工作的事情，跟她贴这么近。 　　虽有心问她，却又怕触及目光，引发不可控的反应，白锦溪终是忍住了这个想法。 　　“现在就通知吧，免得时间错过了。” 　　俞晶晶迫着自己低下头，就一直没再敢抬起来。 　　文件夹递到眼前，俞晶晶才敢撩起眼皮去取。 　　接过时，看到他缩回去的手骨肉均匀，指节如玉竹般修长白皙，俞晶晶忍不住怔了神。 　　只是看着，就知道品质极好，若是吃进嘴里，还不知是怎么样的鲜美口感。 　　她不吃血食，其他同族却是吃的。 　　上回慈善餐会结束后，尸族另开的小餐厅，所有餐点用到的食材，全是取自于人体。 　　云铮吃了不少，莫桑也取了好些，在场的同族，没有一个不沾血食。 　　白锦溪若是落到了莫桑手里，难道会像她一样隐忍，只尝尝滋味就算了吗？ 　　怕是要拆得骨肉都不剩了。 第138章 　　看着白锦溪这只手, 俞晶晶面现担忧。 　　头虽没完全抬起，但也不像刚刚那样一直埋着。 　　见她接了东西便一直沉默不语，白锦溪低头看去, 见她眉心紧蹙, 长睫微微颤抖，那对一直牵动他心弦的粉色唇瓣，也紧抿成线。 　　心头一紧，再顺着她目光看去, 白锦溪迅速抬手。 　　“已经好很多了，不仔细看, 看不出的。” 　　“什么？” 　　思路被打断，俞晶晶茫然抬头。 　　“我的身体, 好很多了。甲床上的血线, 也淡得看不出，你……你不用担心。” 　　白锦溪只敢看她一眼, 便迅速移开了目光。 　　这张脸，比以前更鲜妍夺目，黑亮眉眼和着艳若桃瓣的红唇，只落在眼中, 便再也拔除不去。 　　远远偷瞧几眼, 已觉得触目惊心，现在离得这么近，更是倍感冲击。 　　也不知是以前没仔细瞧过，还是她真的变了模样…… 　　又或是如前人所说, 情人眼中出西施，只要将那个人放在了心里，就胜过人间无数？ 　　“是吗？我看看。” 　　俞晶晶倒没关注这个，听他提起，下意识就捉了那只手来瞧。 　　服用了营养剂提升自身抵抗力克制病毒，当时是起了效的。 　　虽然血丝并未完全消除，但也没舍得多用，想着那一整瓶灌下去，总该还有后效的。 　　俞晶晶本就打算隔段时间再做观察，后来出来了进化的事，就把这个抛到脑后了，不是白锦溪说还真没想记起来。 　　一根根仔细看过，得到的结果却并不乐观。 　　手上的血线跟上回服用营养剂后的状态没太大区别，原先就很淡，现在也还是一样。 　　被俞晶晶握住，白锦溪身体罕见地僵硬。 　　最近一次接触，还是在山洞里，他到现在都记得俞晶晶身子紧紧贴着自己，挤在一处的情景。 　　每回忆一次，那记忆就鲜活一分，可不管再怎么回想，都及不到真实触碰时带来的感官刺激。 　　她微凉的手指搭在掌心，一根根拈着指节摆弄，因凑得近，鼻息隐约拂过，带来一阵阵痒意。 　　这样的距离，只在梦里有过，在山中昏沉时，那仿佛真实发生过的亲密接触，再次浮出脑间。 　　不受控制的，目光再次落回她微嘟的红唇上，白锦溪眸色微沉。 　　他还记得，这唇有种凉滋滋地甜意。 　　想要深尝，内里却灵活游窜，无法捉摸。 　　被甜甜舌尖挑弄到的每一处，都像被火撩过，酥酥地发痒。 　　为了止住这痒意，他主动衔住，吮弄，可空虚却根本无法填补，好像要做出更多的动作，才能得到满足。 　　这梦在他翻身想要将她制住，肆无忌惮时嘎然而止…… 　　每每回想，心中总升出些许懊恼。 　　这样的梦，为什么不做得久些，下面要发生的事，怎么能只凭猜测完成？ 　　“多喝热水，补养的药也别断。平时药浴还在做吗？坚持下去，或许就能好了。” 　　白家对白锦溪的身体一向看重，他自己也极懂保养之道，虽对这血丝未完全消除还有隐忧，但俞晶晶能说能做的，也只有这几句劝告了。 　　手被松开的一瞬 ，白锦溪蓦然醒转。 　　感觉到身体上的异状，他瞬间红了脸，猛地退到桌后。 　　“这……这种东西，我小时常有。身体缺乏微量元素，或者毛细血管破裂，都有可能产生。” 　　磕磕巴巴解释了，白锦溪握着拳头，一时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这几天除了工作以外，他跟俞晶晶没说过一句私底下的话，难得起了这个头，怎能不多留一会儿。 　　想着忍过这阵，再找些话题接着聊，可在桌边停了三分有余，白锦溪还是微弓着身子疾步离开了。 　　带上诊室门的时候，白锦溪长舒了口气。 　　低头看了一眼，幸好有衣角遮掩，异状还算不明显。 　　看到桌上有壶凉茶，白锦溪过去取了，直接往嘴里倒。 　　茶是隔夜的，马助理还没来得及换，若在平时，这样的茶水他是碰都不会碰的。 　　可是现在，冰凉水线落入喉间，瞬间带去了燥渴，不光平复了心情，身体也跟着舒解不少。 　　站桌子后面，俞晶晶也没注意这边，应该是没有发觉的吧。 　　回想到刚刚的场景，白锦溪握了拳头，狠狠擂了桌面一拳。 　　才稍稍靠近了一些，他就又生出了这种反应。 　　难道真跟林梓天说的一样，这二十多年来压抑得太狠，遇到一个出口，随时随地就想泄洪吗？ 　　只凭着脑补，和梦中的一些片段，他就一个人疯得停不下来。 　　而那个人，却还单纯懵懂，根本不知道他目光滑过的一瞬间，就会生出多少肮脏念头。 　　抱着脑袋坐下，白锦溪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 　　若真发生过那种关系，这样的肖想还属正常，可事实上所有的事，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恬不知耻！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生出这样多的妄想。 　　林梓天曾经得意洋洋显摆过的那些事，白锦溪原是当了耳边风，从未往心里去的。 　　却没成想，这些过耳就忘的东西，竟成了记忆中最易取用的素材，与那梦境编织在一处，鲜艳糜烂。 　　用工作来填塞缝隙，拉远与她的距离，都是这几天白锦溪一直在做的。 　　自俞晶晶回来那天略有失态后，他都还算克制得很好。 　　却没想到，再度尝试靠近，却又破了功。 　　一个眼神，一个挽唇，一个轻巧的碰触，都能轻易将他引燃。 　　若真想彻底灭绝这念想，只有将她推得远远地，再也见不到面才行。 　　一想到要拉开与她的距离，心就控制不住地产生了抵触。 　　他不愿意。 　　只恨不能纠缠一处，哪愿远远推离？ 　　仰头靠上沙发，白锦溪握了拳头，又轻轻放下。 　　不能再退了，既然渴求无法隐忍，又不愿意划清界限，那就只有一个法子。 　　将她变成自己的人，真正的自己人。 　　想拥她入怀，便伸手招揽，想浅尝那唇，就恣意探取，就是更深一步，也没什么做不得的。 　　再也不用克制，不让这情境只在脑中浮现。 　　他要真真切切，得到那个宝物。 　　想通这个念头，心情一下晴朗起来。 　　白锦溪定定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自己都没觉察到，竟是笑出了声。 　　马助理敲门没应，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便看到白锦溪傻笑这一幕。 　　“白先生……” 　　在门口站了片刻，见白锦溪掩了唇，笑得偏过了头，马助理小声提醒，“电话。” 　　瞬间回复镇定面容，白锦溪恼怒瞪视，“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刚刚敲过了。”马助理委屈地说。 　　“转进来。” 　　走到办公桌前，白锦溪按住电话，“去啊。” 　　门瞬间被带住，马助理走得比飞还快。 　　半分钟后，电话转接进来，白锦溪拎起话筒，就听到齐秀珠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我说了不去。”唇边残留笑容淡去，白锦溪皱起了眉头。 　　“怎么能不去呢？都已经安排好了。” 　　齐秀珠提高嗓门，“前天我跟你说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了吗？嗯嗯啊啊的，没听进心里啊？” 　　“不记得有这事了。” 　　前几天他一直催着马助理寻人，哪有工夫管旁的，齐秀珠是过来说了些话，东一点西一点，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 　　从昨天开始齐秀珠就开始提醒这事，说了拒绝，今天又打电话过来催，白锦溪烦不胜烦。 　　“你答应了我才跟人家定时间的。莫桑十四号的票都订好了，特意过来一趟，难道要放她鸽子？” 　　“都没跟我商量过，就把人喊过来？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白锦溪冷声道。 　　齐秀珠手底下掌着白氏好几家药厂，普药山头也有一部分归她照管。 　　要是随随便便的性子，哪能把下面这一大摊子事管得井井有条。 　　她不是没想过先确定好这边再叫人，是打定主意要把他逼到无可退让，非得去赴这个约不可。 　　“这姑娘你都见三回了，印象应该是不错的，人家的意思也挺正，就是看准你了。” 　　齐秀珠也不管白锦溪是否抗拒，自顾自地往下说：“十四号这个时间是她定的，说那天才有空。我看是花了心思，特意选的这天，二月十四情人节，还正好是元宵，你说这日子选得好不好……” 　　“不去。” 　　“不去也得去！莫桑看不中，就换别人，总之你的婚事得尽快定下来，不能再让长辈操心了。” 　　“我的事我有主意，不用你操心。”白锦溪声音意外温柔起来，听得齐秀珠眉头直跳。 　　“怎么了？又看中谁了？” 　　“什么叫又？” 　　“先头三十二层那个实习生，你护着不许我问的那个。不是说跟人家没什么吗？她看不中你，你也看不中他，纯粹的同事关系。这个不算数了，你又看中了哪个呢？” 　　听多了林梓天的耳边风，齐秀珠原本对这个上医的学生还是挺看好的。 　　可是问到白锦溪头上，他却一口否了，还怪她多事，不该随便往这边塞人。 　　再三确认，知道白锦溪真没那个想法，齐秀珠才把莫桑这档事又重新放到心上，安排了年后这场正儿八经的相亲。 　　“没谁。”白锦溪硬邦邦扔下两个字就要挂电话。 　　“不管有还是没有，十四号的约会既然答应了，是一定要去的。就是不愿意，也要当面跟人家说清楚，注意保持风度。” 　　齐秀珠也不是硬要把白锦溪跟莫桑凑作堆，他要真不喜欢，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听了齐秀珠最后这句话，白锦溪倒没一口驳回。 　　想了想，他点点头，“好，我会赴约的。” 第139章 　　虽在心里做好了打算, 可到真要迈出这步时，白锦溪反而犹豫不定了。 　　明明一句话的事，问过就能知道答案, 可是这话在喉头辗转反侧, 却总是吐不出来。 　　白天忙着工作，中午的时间原是说好一起用餐的，可俞晶晶却总说有要忙，一到点就抓着手机往十六楼跑, 一分钟都不在三十二层多呆。 　　满肚子的话，只能对着桌边吃得酣畅的马助理在心中模拟。 　　越是这样做预设, 心里就越是没底。 　　俞晶晶和别的女人不一样，除了身体上的问题, 她对自己半分多的关注都没有。 　　平时说话做事, 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最近因着他刻意拉开距离, 还有点主动避让的意思。 　　表白这种事，白锦溪从没做过。 　　虽然林梓天总以老司机的名义做出指点，但他却极少入耳，根本不屑于他那些套路。 　　本就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洁癖症还那么严重, 白锦溪从没想过自己会面临追女生这件难事。 　　被齐秀珠逼得急了，他也考虑过结婚的事。 　　想来想去白家都是要有个后的，但孩子这东西，并不一定要男女结合才能做得出来。 　　代孕已经合法, 只要提出申请，给付优厚酬金，应征者多如过江之鲫。 　　实在不行，走这条路就好了。 　　有了这个考量，白锦溪便越发不往这边放心思。 　　于是到了今天，在感情这方面，他还是一张白纸，就是提着手想往上涂抹，也不知从哪儿下笔。 　　决定出手的这段时间，除了接诊患者，白锦溪就一直泡在电脑上搜寻相关资料，想借借经验。 　　可网上那些法子，看来看去都不符合实情。 　　浪漫告白？俞晶晶好像没这根筋。 　　就是把捧花递到她手上，蜡烛插了满地，她也不会生出半分感动之情。 　　该冷静拒绝的，就冷静拒绝了，一点委婉的话都不会有。 　　想到被她义正言辞拒绝的场景，白锦溪直接pass了这个套路。 　　可是换了别的法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不愿意的事，是绝不会答应的。 　　越是想得多，这一步就越不敢轻易迈出。 　　正是因为势在必得，一击出手就必须成功，白锦溪不允许自己失败，也绝不能失败。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经过慎重考量。 　　琢磨来琢磨去，这两天白锦溪都有找林梓天支招的念头了。 　　答应了齐秀珠的安排后，她似是不放心，接下来的几天，又接连来了好几通电话，甚至还特意上楼做了最后的确认。 　　经过大厅的时候，齐秀珠着意观察了一下那个自己亲自调来三十二层的女孩。 　　桌上堆着高高病案，俞晶晶一直在埋头翻阅。 　　明知道她是什么身份，看着人过来了，也只是略略欠身点头打了个招呼。 　　只看这消极态度，齐秀珠就知道她对白锦溪没那个意思了。 　　一路从楼下上来，凡是有点想法的，谁不上赶着巴结讨好？ 　　小时候白锦溪一个班里的女生，还知道送礼物多给她这个未来婆婆备一份。 　　像俞晶晶这样的，她还真没见过。 　　不过把人调到三十二层这事，齐秀珠倒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这样心无旁骛认真做事，不以美色在侧而迷失心神的女性职员，在白氏实在难找。 　　换谁到三十二层，都不会这么踏实。 　　听马助理说最近工作有人分担，轻省不少，客人也反映较好，齐秀珠也分外满意。 　　被齐秀珠骚扰得没法，白锦溪一百零一次做了保证，确定自己那天一定会去，绝不把莫桑晾在那边干等。 　　本来事情在诊室说完就了结了，可送齐秀珠出去的时候，她又大嗓门多说了两句，还特意提到相亲这个字眼。 　　俞晶晶从厚厚病历堆里抬起头，凝目扫来的一瞬，白锦溪呼吸都停了。 　　“妈，走了。”他咬牙拉齐秀珠往电梯走，又快又急。 　　“你自己说的话要记得的啊！莫桑是个好姑娘，人家特意定了情人节这天过来，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不管你做了什么打算，都不能叫她伤心，话一定要说和缓些。” 　　齐秀珠根本没理解白锦溪的意思，被他推进电梯里，还拦了门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的。”白锦溪按着齐秀珠进去，噼里啪啦地拍关门键。 　　等门终于合上，他提在胸前的一口气还落不回原位。 　　小心回头，看到俞晶晶已经重新开始翻看病历，没再注意这边，白锦溪无声吁了一口气出来，慢手慢脚往里走。 　　“白先生。” 　　路过问诊台的时候，俞晶晶忽地站了起来。 　　“怎么？”白锦溪迅速止步。 　　“明天我就回校了。今天的工作交接已经跟马助理做过了，这边行程表我弄了一半，还有一半下午估计做不出来，能不能也转到马助理那边？” 　　“明天？” 　　白锦溪怔住，“这么快？” 　　俞晶晶点头，“嗯。要提前返校，宿舍的卫生要打扫，还要取新书新校服，交杂费什么的，事情多。” 　　说是提前，也就是提前了两三天而已。 　　按合同上写的，这边工作结束时间是在十二号，实际上不会那么严格。 　　同一批进白氏工作的实习生，有几个初八就走了，剩下的那些昨天就做好了工作交接。 　　算起来，俞晶晶还是最晚的一个呢。 　　俞晶晶只是给白锦溪报备一下，具体离职的事，主要是跟马助理商量的。 　　看白锦溪没吭声，她只当他听见了，坐下后继续翻阅病历，争取在最后这半天，把没看完的那些都看个大概。 　　白锦溪回了诊室，心情极其低落，一下午的工作都没怎么上心。 　　最后一个患者坐在桌子对面，提了许多问题，他一一答了，说到最后竟也有些耐烦。 　　“你的情况，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边开的药，只能缓解胃疼的症状，对于病情扩散起不到太多效果。”心中虽然烦闷，但白锦溪还是压着脾气，尽量把话说和缓。 　　“嗯，我知道。年纪大了，说话唠叨，就是喜欢多问几句，医生你可别嫌我烦。”王奶奶笑呵呵地说。 　　因为胃癌扩散严重，王奶奶看起来比上次过来时更瘦一些，脸上的褶皱也多了，一笑起来眼眯着都看不着了。 　　在一边扶着她的孙女程颖也勉强挤出个笑，“真没办法了吗？放化疗我们都做过了，因为身体的原因，医院那也不愿意再开疗程。不是实在没招，我们也不会求到白氏医堂来。” 　　白锦溪正要说话，程颖又接着说：“钱没问题，用再贵的药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奶奶多活几年。” 　　“这和钱没关系。”白锦溪摇了摇头，“真的只能做到这样了。医生不是神，也有治不了病。” 　　因在诊室呆得长，程颖扶着王奶奶出来时，大厅已亮起了灯。 　　俞晶晶已收拾完桌面，背着书包准备下班。 　　看到程颖出来，又观她脸上神色，知道是受了挫，俞晶晶便快步迎了过去。 　　“不用不用，我走得动。”王奶奶摆手。 　　“我扶您吧。” 　　跟程颖一左一右扶着王奶奶到了电梯前，俞晶晶按下按钮，回头看了眼诊室。 　　白锦溪还在诊室里没出来，没像平时那样到点就跟着她一下坐电梯下班，也不知在里头忙什么。 　　白锦溪不出来，马助理今天也提前走了，这会儿就剩了俞晶晶一个人。 　　本还没想到要怎么找个机会跟程颖面对面聊聊，这会儿就正好遇上了，完美。 　　等电梯门合拢开始下行，俞晶晶才开口，“情况怎么样？还好吗？” 　　程颖苦笑摇头，“医生不是神，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俞晶晶早知道程颖会是这个回答，并不讶异。 　　白锦溪态度再好，有些话也是得说的。 　　像程颖这样，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只想用钱买命，到哪家医院都得不到好的结果。 　　“对了，上回我让你帮着挂白老太爷的号，找到路子了吗？”程颖忽地记起这件事，重燃希望。 　　白锦溪到底年轻，说起来医术高明，实际上毕业也没几年。 　　如果能找到白老太爷，说不定事情能迎刃而解。 　　“王奶奶这份病历，白老太爷也是看过的。他的看法，和白先生的并无二样，就算是挂到了号，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俞晶晶摇头。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王奶奶的病历上确实有白老太爷的批复。 　　像这样严重的病症，白锦溪接了诊，病历也是要送到白老太爷那边，让他查验方子的。 　　白锦溪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只要是人，总会有疏漏。 　　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白老太爷每份病历都要复查一遍，做出批复，是极其负责的表现。 　　听俞晶晶说完，程颖面上失望毫不掩饰，“连白老太爷都找不出办法吗？” 　　“就吃这药好了，这药我吃着挺不错的。胃也不疼了，今天早上还喝了一碗粥，吃了两口馒头呢。”王奶奶捏着孙女程颖的手，安慰她道。 　　“那有什么用？” 　　话说出口，程颖就后悔了，看王奶奶垂了眼，她赶紧反握住她，“没事的，咱们再多看几个医生，这病肯定有得治。” 　　见王奶奶不说话，程颖转头看向俞晶晶，“对不对？有得治的！” 　　本是盼着俞晶晶也帮着说几句安慰的话，让王奶奶宽心。 　　结果她的表现，远超程颖预料。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大的毛病，当然有得治。” 　　俞晶晶点点头，“我认识一位隐世神医，不论什么病，只用扎上两针就能好。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代为引见。” 第140章 　　“什么针, 这么神啊？” 　　电梯空气凝固片刻后，王奶奶笑着开了口。 　　“奶奶。”程颖皱着眉头，轻轻拉了拉王奶奶衣角。 　　换作以前, 俞晶晶绝对看不懂程颖面上神情。 　　看她紧皱的眉头, 顶多知道情绪不好，但这情绪是从哪儿出来的，又是针对的谁，越是细化就越懵懂。 　　费脑力却想不出结果的东西, 俞晶晶向来懒得费心，反正也没谁值得她下力气深究。 　　现在却不一样了, 程颖是潜在的金主，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在她兜里放着, 服务意识是必须有的。 　　在三十二层工作近一个月，人来客往地, 俞晶晶多少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见程颖皱避开自己目光，又拉着王奶奶阻止她继续问询，俞晶晶认真看了她两眼，略一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感知提升, 对她确实帮助极大, 原先很难从表情上摸索出的内在情绪，如今却迎刃而解。 　　这是不信任的眼神，对她产生了警惕心。 　　俞晶晶向来有一说一，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 从没学过什么话术。 　　自己有医病的法子，就直说了，没想过程颖是不是能接受。 　　白氏医堂名声在外，针对疑难杂症最有方法。 　　连白氏都搞不定的重症，随口喊出一个隐世神医，就想让人信服，确实有些难度。 　　给宋太太扎的第一针，也是她强行出手，对方见了效果才约了第二回 。 　　想到这里，俞晶晶按了按书包。 　　银针一直随身带着，每根针上也涂抹了药剂。 　　给王奶奶试针，出了效果是不是就好办一些了？ 　　念头打了个转，俞晶晶又否定掉了。 　　她的身份，更不能令人信服。 　　白氏实习生，一个前台登记的，别说扎针了，就是探脉人家都不一定准。 　　就是想到了这一层，俞晶晶才没直说自已有法子，而是诌了个隐世神医出来。 　　自己不能出手，喊出来的神医别人又瞧不上…… 　　舌灿莲花搞推销那一套俞晶晶半点不会，看事情一下卡在这儿，眉上的结拧得不比程颖小多少。 　　电梯一层层下行，两个人都不吭声，只有王奶奶好心缓和气氛。 　　“俞小姐，你说的这个神医，是哪儿人啊？前两个月，我也找过一个这样的，在何县那边，传得可神了。可是我这个病，人家一瞧，就直摆手，捧着钱都给赶出来了。” 　　“是我老家山上人，附近村民有什么难症，都是他解决的。很厉害。” 　　俞晶晶想了想又说：“您这样的情况，每天用针的话，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治愈。” 　　“是吗？这么灵呢？”王奶奶笑眯眯点头。 　　虽不像程颖表现得那样明显，但王奶奶的态度也很明确了。 　　嘴上说着捧场的话，却不打听这神医人在何处，问看诊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的拒绝。 　　“真有这么灵，名声早传遍大江南北了，还用得着找托吗？”程颖嘀咕了一声。 　　电梯就这么大空间，声音再轻也听得见。 　　王奶奶虽病着，腰弓背驼，神韵气质却极出挑，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大家闺秀的教养。 　　听到程颖这样当面奚落俞晶晶，王奶奶收了笑，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不是吗？”程颖犹不自觉，不轻不重地追加了一句。 　　电梯正好到了一楼，程颖扶着王奶奶越过俞晶晶，快步走出。 　　“王女士……” 　　王奶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走吧，理她做什么。白氏医堂咱们以后也别来了，我也没什么效果……” 　　“小颖。”王奶奶拽了程颖一把。 　　俞晶晶上前两步，站到王奶奶身前。 　　“如果不相信我推荐的那位医生，我建议您还是继续来白氏拿药，至少能维持住目前的状态。” 　　“白氏的药只能缓解痛苦，根本不对症。奶奶，西城何黄药房那个偏方听说不错，上回您不愿意试，不如今天再去看看？”程颖看也不看俞晶晶，偏身对王奶奶说话。 　　“白氏的药我用着不错，这段时间身体确实有了改善，家里人都是见着了的。不用换东换西，再撑两个月看我曾孙出世，死也死得了。” 　　“您现在的状态，最多二十天。” 　　“你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啊你！嘴这么欠！”听到俞晶晶插嘴说了这么一句，程颖勃然大怒。 　　“实话实话。” 　　俞晶晶并没程颖气势吓住，扫了眼王奶奶接着说：“我跟着那位神医学了点观病的本事，虽不能算个十成十，八九成还是看得出的。” 　　王奶奶涵养再好，被俞晶晶这么直白点出只有二十天好活，脸色也有些绷不住。 　　“原本年关都撑不过，全靠了白医生开的这两剂药。照着用，二十天差不多，若是随便换药换医生，十天都……” 　　“你住嘴！”程颖气得浑身哆嗦，“我要投诉，投诉你！对病人胡言乱语，随便下病危判断，你……” 　　“若是不信我的话，就去医院做个全面检察，检验单更直观。” 　　王奶奶这位患者，本不在俞晶晶的计划内。 　　按上回见面时做出的判断，她本是年关都撑不过的。 　　没想到白锦溪靠着两张方剂，硬生生把命截下来了，不光让王奶奶和家人过了个团圆年，还把时间往后推了一截。 　　二十天虽不长，也足够王奶奶向亲人道别的，只不过看曾孙出世的愿望，是注定要落空了。 　　临走这天，遇到了王奶奶过来复诊。 　　俞晶晶本就打算截留白氏搞不定的重症患者，又有个这么巧的机会，便把自己的计划提前了。 　　只知道要把病人拉过来，具体怎么拉如何说服，俞晶晶却是想得不太周到。 　　被程颖顶了几句，没考虑到的东西就显露了出来。 　　看对方一身警觉，俞晶晶便熄了争取王奶奶这份心。 　　正考虑以后要如何在这个薄弱点上下功夫，争取下次一击即中，却听到了程颖说出要换医生那句话。 　　王奶奶是什么情况，病人自己不知道，她可是门清。 　　没了白锦溪的药，别说维持目前状况了，命都得扔。 　　王奶奶的死活，跟俞晶晶本没多大关系。 　　可但在白氏工作这么久，又在医大念了书，医者仁心这几个字，多少对她产生了一些影响。 　　叮嘱两句也费不了什么事，她才说了刚刚才些警示的话。 　　知道程颖不会领情，王奶奶信不信，也在她自己。 　　扔下最后那句话，俞晶晶转身离开。 　　“俞小姐……” 　　王奶奶追了两步，又被程颖死死拉住，“奶奶！”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俞晶晶就出了大厅，王奶奶望着外面，面色灰败。 　　“怎么了？您还真信她胡说的呀？您好好的，什么十天二十天？一年……” 　　正想说怎么也能撑个一年两年，可话到嘴边，觉得不吉利又咽下了。 　　王奶奶虽然七十多了，但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些年一直没得过什么大病，全家都指着她能往百岁上走，好好过个大寿的。 　　去年诊出胃癌，人一下憔悴不少，放化疗苦头吃足，医生那边也没给出令人安心的结果。 　　吃了白氏医堂的药，确实是好转了一些，但想像以前那样指着百岁去，肯定是不可能了。 　　问了好几个医生，最乐观的说法也是两年的寿命，心里虽知道这个上限，但谁也不好直接说出来，怕伤了王奶奶的心。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看程颖抿着嘴不吭声，王奶奶苦笑着拍拍她的手，“俞小姐……说得也没错。” 　　“奶奶……” 　　王奶奶一生注重形象，就是病了，也不愿在儿孙面前显露苦楚，只展示积极向上的一面。 　　白天强撑着身子，还能笑上一笑，到了夜里，胃里翻腾搅动，疼得她咬紧被角，冷汗淋漓。 　　说是再撑两个月，看着曾孙出世，只不过是王奶奶的一个美好愿望。 　　实际上，她觉得自己连一个月都难熬过去了。 　　今天到白氏复诊取药，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的。 　　明知道反复啰嗦问询会引人反感，王奶奶还是厚着脸皮，在诊室挨到白锦溪不耐烦了才走。 　　俞晶晶的话，像是一把利刀，一下就刺进了王奶奶最不愿深想的地方。 　　可她的话，又那么真切，跟自己猜测的天数，竟不谋而合。 　　若俞晶晶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能相面观病，那她提到的那个隐世神医，是不是更有能力？ 　　想到这里，王奶奶一把攥住了程颖的手，“小颖，我想找俞小姐说的这位隐世神医瞧瞧，你打听打听……” 　　“奶奶，她的话不可信！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什么隐世神医，真是神医，还隐什么世？难道放着钱不赚吗？手都伸到白氏来了，连这么个实习生贿赂去当了托，你还真信那人有什么真本事啊？” 　　“有没有本事，问过才知道。” 　　王奶奶神色笃定，“俞小姐说位神医是她老家村里人，你查查是什么地方，若真那么神，肯定有消息透出去的。” 　　看王奶奶也不是被俞晶晶迷了心窍的样子，程颖只能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俞晶晶不过就是个托，什么隐世神医，全是没影的东西。 　　说不定就是医堂附近小店里的医生，随便混着，捉一个是一个那种。 　　可几个电话打出去，晚上收了消息，程颖才知道自己估错了。 　　这个神医，真有其人。 　　还确实厉害！ 第141章 　　坐上回校的公交车, 俞晶晶望着路边急速后退的高大建筑群体和底层琳琅满目的高端门店，陷入沉思。 　　再有口碑的店，也得开在豪华商业区, 不光招牌做得大, 广告投放力度也不小。 　　白氏医堂老宅占地面积广，内里也修建了大大小小十数间医堂，没兴建白氏大楼的时候，病人一直都是到那边看诊的。 　　白氏数百年传承, 尽人皆知，就算是这样, 为了更显眼醒目，还是将医堂整体搬迁到了现今的位置。 　　这样的气派大楼, 很容易令人生出尊崇之心。 　　远道而来的患者, 就算最初心有疑虑，进入医堂内部, 也会被挤满了患者的大厅氛围感染，全心全意相信白氏的诊疗手段。 　　她有什么？ 　　没影的神医名头一个，连个诊室都找不出，就算真约到了病人, 难道跟宋太太她们一样, 去酒店开个房间扎针？ 　　那些太太做的是医美项目，只求锦上添花，对她能力认可，也不在乎是在哪边操作。 　　可那些半只脚踏入了死亡深渊的绝症患者, 对生命有着无限渴求，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 　　就是病急乱投医，至少也得在某些方面受了打动才行。 　　她拿什么打动别人？ 　　光凭一张嘴？她嘴也不利索呀。 　　只看程颖的态度，就知道这个法子行不通。 　　信心满满想要赚大钱的计划，一下就搁浅了，俞晶晶满心郁闷。 　　她需要钱的地方太多，光是卡里的几十万，根本够不到用。 　　太太们后续的美容针，量也提不上来了，现在又拖到两月才用一次，收入肉眼可见地缩小。 　　除了从白氏拉高端病人，靠着诊治绝症收取大额酬金以外，俞晶晶想不到任何短时间内积累财富的办法。 　　为了凑齐最后两样原材，这段时间她打遍了网上电话，没找到一家可以提供的。 　　有几个地方口风稍微松些，俞晶晶便又多问了几回，但人家手上没有东西，也没办法应承一定能弄到。 　　后来倒是找到个实诚点的药农，知道俞晶晶收这东西是救命用的，劝她若是真想要，不如自己进山挖。 　　最近这两个月，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人上山，原先就是有存货，也早卖给了当地收货的人。 　　那边线牵起来了，外人根本插不进手，俞晶晶电话打爆也找不到路子。 　　自己进山挖就不一样了，全凭运气。 　　只要交了进山费，采到什么东西都归自己，她要找的矿石就在地表，埋也埋不深，肯花时间，总有找到的一天。 　　谢过这个药农，俞晶晶挂了电话，觉得好像真的只有这条路能走了。 　　若要进山，学校这边的课业得调整，太太们错开扎针，差不多半个月就得处理一位。 　　一次挖不着，就得去二回，这样一算，她得在这几个地方来回倒腾，才能各不耽误。 　　原先跟着文教授出活，每天回宿舍时间不定，已经让另三人颇有微词了。 　　虽然没有谁当着面明确指出让她规范入寝时间，但俞晶晶自己也看得出她们的态度。 　　午休的时候回去，几个人总睡着，声音再小也有响动。 　　晚上回得晚，也会影响到休息。 　　这学期事多，文教授那边是跟不上了，但给太太们扎针，还有请假进山和不定时回来，对她们的搅扰更大。 　　看过自己银行卡余额后，在学校附近买个房独居的想法就有了。 　　上京这边的房价一直稳中有升，医大学生都是富裕家庭出身，家长们送过来时顺便看看房子，买个一套两套都是有的。 　　平时上大课，俞晶晶常听人讨论这事，便留了几分心思。 　　现在有学校的集体宿舍住，以后毕业了，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上京是华国首都，也是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在这边呆了半年多，俞晶晶还住得挺习惯的，也没打算再挪窝。 　　以前没钱，听听就算了，现在有了几十万躺在卡里，至少一个首付的钱是有了。 　　买个老破小，说不定都能全款拿下。 　　原本还觉得七十万很多，可是经了程颖这件事后，俞晶晶觉得这点钱跟自己需要的数目比，连个零头都不算。 　　有了神医，就得有个医堂，虽说所有诊疗手段只有扎针这一项，但该有的器具也得配备一点。 　　从三十二层截下来的患者，非富即贵，场地太寒酸，也得不到足够的尊重。 　　老破小肯定是不行了，普通的公寓楼也还差点意思。 　　想到白氏老宅那几幢古香古色的老医堂，俞晶晶在心中点了头。 　　至少得是那样的。 　　拿手机搜索了一下，近郊倒是有类似的老房子卖，但年久失修，买下来除了做修复，还得照着原有风格搞装潢，又是一笔不小支出。 　　划到价格那一栏，俞晶晶盯了半响，关了页面。 　　近千万了。 　　七十万果然只是个零头，想攒到这个数目，不知得多久。 　　房子还是先放放好了，先捡几个病得只剩一口气，需要到家看诊的打开局面。 　　等存到首付的钱，再慢慢找合适的，只要名气传出去，不愁还不上贷款。 　　把这头放下，另一桩麻烦事又来了。 　　针药都好办，神医就有点麻烦。 　　俞晶晶在三十二层露过脸，谁都知道身份，当然不能出这个面。 　　以她的年纪和阅历，再有个大学新生的名头挂着，牛皮吹上天也没人敢把命交到她手上。 　　这两天路过附近街口小诊所，俞晶晶格外留了心，专拣着那面相老成，年纪较长的医师打量。 　　试着问了两个，一听接私活，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 　　这些诊所一般都是私人开的，老板就是医师，谁愿意扔下自己生意，给外人打工？ 　　又找了一个，倒是愿意，但价开得比天还高。 　　这么高的价，不是因为实力强，而是怕担风险。 　　听俞晶晶说她出药出针，只用自己下手扎，扎哪儿也不管，他就把价开到了天上。 　　“我不露脸，只出活，治好治不好，和我不相干。报酬五五分。” 　　这是那位老医师的原话，说着还把口罩戴上了，只露出眼镜后精光四射的小眼。 　　俞晶晶要的就是他这张老成持重，白须飘飘的面容，不露脸那还顶什么用？ 　　五五分？ 　　对于这样的重症患者，俞晶晶的定价可不会低，随便逮着一个至少就是大几万上十万的，怎么能容人拆去一半？ 　　碰了几回壁后，俞晶晶彻底打消息了这个找外人帮手的念头。 　　没人以为她是正经行医，都觉得是搞地下黑店，蒙一个是一个。 　　不光担风险要高价，还一个劲地打听她用的什么药，会不会治死人什么的。 　　涂抹在银针上的药剂，是俞晶晶最大的致胜法宝，也是最不能示人的东西，绝不能落入有心人手里。 　　一路坐车回了校，俞晶晶踏上站台，远远望见一辆纯黄色带Llgo的货车从街口驶过时，突然有了主意。 　　摸出手机，在人数不多的通讯录中翻到那个号码，俞晶晶犹豫片刻，拔了出去。 　　“喂？” 　　略带干涩的低沉声音从听筒内传出，俞晶晶听了，眉头微扬。 　　听起来，他的日子依旧过得不太好。 　　身体汲取的养份不够，才致使嗓音受损，营养剂够不上的时候，她的声音偶尔也会低沉暗哑。 　　“是我。”俞晶晶抿下笑意，正经回话。 　　“你？你是谁？” 　　“上回在仁爱餐厅见过的，我坐你对面。” 　　不用过多提醒，云双城便记起了俞晶晶。 　　没人愿意跟他坐在一处吃饭，不论是同族还是人类。 　　被分派到最底层的收尸部门，每天忙着运货，衣服上总有难消的异味，就是他闻着也偶尔作呕，何况旁人。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端着盘子坐到大厅中央，后来看出那些人面露嫌恶，还有纷纷起身换位的行为，每回便只找边角的位置坐了。 　　能跟他面对面，坐着吃完整餐饭的女性，只有俞晶晶一个，由不得他印象不深刻。 　　“有什么事吗？”云双城将手上血污在毛巾上擦了擦，推开收拾好的内脏，坐到床边。 　　“现在忙吗？我要说的事，可能需要占用你一点时间。” 　　“手上有点活在做。你可以晚点打过来，或者，咱们约个地方见。你住上京吧？我人也在这边。” 　　俞晶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想要找人，人就来了。 　　“见面说。我发个地址给你，晚饭时间在这边碰头，我请。” 　　“行。” 　　云双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俞晶晶也笑盈盈收了手机。 　　本是打算利用提前回校这几天时间，在附近中介处问问房子，四处看看的。 　　老破小的想法扔掉了，这些事也就不用做了，俞晶晶回校第一件事就是找秦老师报到，顺便申请宿舍提前入住。 　　像她这样提前来校的学生也有不少，门卡虽都在手，却要做个这学期的激活才能入住，不像按时间到校的学生可以统一激活那么方便。 　　俞晶晶背着书包拐过楼梯，正撞见从楼上下来几个学长。 　　擦身而过时，其中一位忽地驻足，定定回望。 　　俞晶晶感受到了这人的目光，下意识偏头，向他那边看了一眼。 　　“走了！怔着干嘛呀？” 　　身边伙伴笑着拉那男生，他踉跄跟了两步，又忍不住回了头。 　　俞晶晶早转头离开，走廊里空荡荡的，连个背影都瞧不着了。 第142章 　　问过俞晶晶在白氏工作情况后, 秦老师满意点头，“能在三十二层站住脚跟，本身就很值得肯定。不是我一个说你优秀, 白氏医堂也对你很认可了。” 　　“就是一些简单的工作, 不是我，换别人也做得来。”俞晶晶说。 　　“过于谦虚就是骄傲了，哈哈。” 　　秦老师越看俞晶晶越是满意，跟自己一个小城出来的学生, 能进到白氏医堂那样的地方工作，还有了这么好的表现, 他也与有荣焉。 　　第一次实习能得到这样的肯定，等于暑假的勤工俭学也有了着落。 　　秦老师一直不看好俞晶晶选的法医专业, 若是能在中医这边多分点时间, 到时候进白氏工作，对于一个女生来说, 这样的职业规划算是很不错的了。 　　“转专业？我没考虑过。中医我是比较有兴趣，以后这方面的课会尽量上满，谢谢秦老师指点。”对于秦老师的劝说，俞晶晶如是回答。 　　虽然拒绝了转专业的建议, 但俞晶晶说会兼顾中医, 秦老师表示了满意。 　　若是以前，俞晶晶不会这么照顾秦老师的感受，顺着他的方向说话。 　　一是听不懂话语后面的隐意，二是她向来自己过自己, 从没想过也不需要考虑其他人情绪。 　　感知提升后，对这方面敏感起来，她也开始学着像人类一样，去应和对方了。 　　秦老师对她的好，俞晶晶一直都体会得到，这样的淳淳善导，又是站在她的位置考虑，没理由拒绝。 　　感觉俞晶晶寒假出去做了一个月的工，回来像是懂事不少，秦老师越发欣慰。 　　听俞晶晶说自己身体不好，年前又受了些风寒，一直没有恢复完全，秦老师担忧之余，也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假要求。 　　有秦老师在学校帮着说话，请假这种事，也变得简单不少。 　　俞晶晶从高中起身体就一直不好，这是以前高中班主任都证实了的事。 　　对于体弱多病的学生，学校也有通融，只要请假时间不是拖得太长，过于影响功课，一般都是会批准的。 　　俞晶晶也没有一开学就要求休息，只是说以后有需要的时候，让秦老师帮忙处理一下，这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回到宿舍后，俞晶晶简单做了一下卫生。 　　扫了屋里的浮尘，把隔帘取了扔进洗衣机，再想多做些也找不到机会了。 　　每一层都配了清洁阿姨，地毯吸尘还有送洗床单衣物这些活，都有专人来做。 　　看到宿舍有人入住，这一层的清洁阿姨就提着家伙过来接手了。 　　三下五除二花了半天时间就轻松搞定所有卫生，寝室一下变得亮晶晶地，让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今天一天脑子都在打转，俞晶晶躺到床上，还觉得里头乱糟糟地胀痛。 　　豆豆闹吃的，俞晶晶又撑起身子取了肉条喂它。 　　见她揉着脑袋，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豆豆提醒，“都一级进化了，身体有不适的地方，不能自己处理一下吗？这个也做不到，进化有什么用？” 　　它要是进化了，飞行速度会提升，啄击和扑抓的攻击力也会增强。 　　俞晶晶除了变好看又长高了一点，到现在也没瞧出有什么大的提升。 　　特别是知道她试着控制人类思维，结果被狠狠反噬，又浪费了一瓶营养剂后，豆豆对这所谓一级进化的提升，更加嗤之以鼻。 　　俞晶晶是尝到过随意动用精神力苦头的，听豆豆这么一说，很是犹豫。 　　“总不能摔过就不走了吧？上回用了多少力，这回省着些，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你试着控制控制啊。” 　　豆豆跟豪叔混得久，听多了他吹嘘自己能力牛皮，相比起来，连用都不敢用的俞晶晶，简直弱得一比。 　　被豆豆嘲讽口气一激，俞晶晶也来了点脾气。 　　“试就试。” 　　往床上一倒，她闭上眼，很快就将情绪感知聚拢一处，向着脑中骨珠贴去。 　　内在进化，提升的就是感知力，感知力变得强悍，自身体质也会被其滋养，相辅相成。 　　俞晶晶一级进化后得到的那一点点力量，细弱游丝，从里头劈出一点，绕着骨珠转了数千圈，才能看到点点微薄的纱影笼罩在外层。 　　这样转一转，倒确实有些效果。 　　原本胀痛的大脑很快变得明清，精神也饱满不少。 　　将这层感知力缠成的薄纱收拢，紧紧覆在骨珠外层，原先那薄薄的硬壳，似乎又坚实了一层。 　　这坚实俞晶晶自已感觉出来的，其实就那点纱影，再坚实又能坚实到哪儿去？ 　　她也知道这不过就是点心理安慰罢了。 　　和云铮那恐怖的操控力一比，她这点进步，简直不值一提。 　　“怎么样？” 　　看俞晶晶长吐一口气，睁眼坐起，蹲在一边盯了许久的毒舌豆豆赶紧凑过去。 　　“还好。”俞晶晶点点头。 　　“饿吗？” 　　“不饿。” 　　“那就行了！看你胆儿小的，我还以为又要废一瓶呢。” 　　看豆豆回过头啄食瓶中最后两根肉条，俞晶晶将它和着瓶子一起抱了起来。 　　“都快吃完了。” 　　豆豆抬头，“云铮没再寄来吗？不是每次都算好数量，差了就补吗？” 　　“没再寄，可能以后也不打算寄了。” 　　豆豆小眼瞪得溜圆，“什么？不寄了？我毛还没长齐呢！你都进化了，我这还欠了好大一截，就这么搁半路上？” 　　“人家也没义务养着你呀。你不是我的鸟吗？人家给是情份，不给是本份。” 　　“可……可他也不能断在这儿啊！” 　　豆豆气得拿脚爪去踢瓶子，瓶身滚了滚，又落回原处，反把它撞得一晃。 　　“要不，你跟他去？”俞晶晶试探着问。 　　豆豆居然犹豫了。 　　纠结半响，它才摇了摇头，“不行，我可不能跟着他。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万一被看出年岁，拉到实验室去做病毒培养标本怎么办？” 　　俞晶晶担忧的事，豆豆也存在心里。 　　论存活年限，它比俞晶晶怕都大上几年，若是体内附有古早的丧尸病毒，怕是比她都还要精纯。 　　俞晶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尸鸟，病毒入体会有变异，不一定能成功感染。被尸鸟啄伤的人类，感染病毒尸化的几率十分之一都不到。还精纯呢？论精纯，你绝对比不过我。” 　　“尸族既然有心培养感染病毒，别说十分之一的可能，就是百分之一他们也不会错失。” 　　豆豆抱着翅膀环住自己，眼中满是警惕，“你也小心点，别被捉住。” 　　“放心，不会的。”俞晶晶摸摸脑袋顶，“你不说，我不说，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我当然不会说了！想死么！”豆豆喊得卖力。 　　动用感知力醒转大脑后，俞晶晶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不管想什么问题，都能直接抓住要害，思绪一转就能得出答案，比以前搅浆糊的方式来得轻松百倍。 　　回想高考抱着理科课本苦苦计算的场景，俞晶晶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死记硬背她是一把好手，遇到绕脑袋的问题，不花费极大的力气，很难做到最好。 　　要是那个时候就能达成一级进化，就不用熬得那么辛苦。 　　好在付出总有回报，她也顺利考入了Top10院校，苦工不算白费。 　　只是这清醒持续的时间并不太久，躺在床上冥想半个多小时，只得到了不到一个钟的大脑灵敏时间。 　　超过这个时间，思绪就开始变得缓慢，虽比以前要强一些，但感受过高速运转的快乐，再慢下来就觉得难熬了。 　　不敢过多运用精神力再来一回，俞晶晶打算好了，以后每天只做半小时锻炼，多一分都不干。 　　一级进化需要消耗的营养剂就已经超出了承受范围，要是进步速度太快，很快达成二级进化的水平，剩下这些怕是几天都够不到了。 　　一口吃成个胖子，后续伙食接不上，可是要饿死的，必须慢慢来。 　　这一小时的大脑高速运转时间，俞晶晶一点都没浪费。 　　原先寻找云双城拉他入伙的事，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念头，现在仔细理一理，她已经差不多做到了胸有成竹。 　　看了眼钟，发现离约定的时间已经很近了，俞晶晶稍做整理，背着书包出了寝室。 　　女生宿舍入住人数并不多，必竟年还没过完，大家都在家里享受假期，很少人愿意提前过来开始学校生活的。 　　外面活动场空荡荡的，走过去都能听到脚底板拍出的回声。 　　滴学生卡走出大门，俞晶晶发现女生宿舍围栏尽头站着几个男生，凑在一堆向这边张望。 　　距离虽远，但俞晶晶眼力过人，一眼就看到站在中间的那个男生，就是中午在办公楼里遇见的那位。 　　高高瘦瘦，头上绑了发带，穿身亮彩潮服，在这凛冽寒冬里，是一抹耀目的存在。 　　刚刚在楼道里遇见时，他还不是穿这一身衣服，只记得是一套简单运动装，清爽阳光的样子。 　　两下一比，这套新换的装束，就像是孔雀卖力开屏，招摇过市一般。 　　只略带了一眼，俞晶晶就转了头。 　　因着时间不多，她步子迈得极大，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 　　书包打在背上，里头铁盒叮咣作响，震得豆豆头晕脑胀。 　　那几个男生在楼下等了许久，一直够着脖子瞧。 　　看俞晶晶出来，都笑着拱着中间那位上前，没想到才一犹豫，俞晶晶就飞也似地跑了，想追都追不上。 第143章 　　紧赶慢赶, 还是晚了两分钟。 　　俞晶晶到的时候，云双城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拿热水烫筷子, 准备下手了。 　　“来了？吃吧。” 　　看了俞晶晶一眼, 云双城提筷子点了点，直接戳到那只最肥厚的大肘子上，挑起来连汤带汁一口就招呼上了。 　　俞晶晶坐下后，看了一圈, 又拿了桌边摆的点菜单看。 　　说了今天她请，云双城是真的一点不讲客气, 点的全是硬菜。 　　满满一桌子，连个绿影都不见。 　　算了下价, 这一桌差不多八九百块了。 　　心微微拧了一下, 俞晶晶一脸平静地放下餐单。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不给点好处, 怎么把人拉拢过来。 　　中午回校也就随便对付了一口，现在肚子空空，正好捞点本回来。 　　两个人举着筷子无声搏杀，最终是云双城以较大优势获胜。 　　一桌子菜, 大半进了他肚里, 俞晶晶只把面前两盘扫空，便放了筷子。 　　她对这些肉食兴趣实在不大，云铮说得那么玄乎，什么补身养气的, 她到现在都没体会出来。 　　云双城的体质应该是能适应这些东西的，看他吃得头也不抬，就知道了。 　　“有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尽量帮你办。” 　　云双城抹了抹嘴，抬头看向俞晶晶。 　　“你就知道我有事找你帮忙了？” 　　“不然呢？” 　　他跟俞晶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特意打电话约出来见面，除了帮忙以外，还有别的解释么？ 　　感觉俞晶晶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隐含探视，云双城皱了皱眉，“我对合宿没兴趣。” 　　“合宿？” 　　俞晶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我才一级进化，体质也算不上强悍，绝不是合宿优选。如果你找我是为了这件事，那我帮不上忙。” 　　斩钉截铁做出拒绝后，见俞晶晶依旧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合宿的意思，云双城脸色才缓和了些。 　　尸族结合，生育后代，每个阶层都有每个阶层的做法。 　　拥有实力的上位者，会慎重挑选族中体质优异的子弟与同阶层女人合婚。 　　这样的强强结合，就等若豪门联姻，为了诞育最优势的下一代，每个环节都会慎而又慎。 　　而底层人士，大多随性而为，看中了便会提出合宿请求，无论男女都可以挑这个头。 　　并不是所有的尸族女性都拥有生育能力的，进化等级，身体素质各方面会有影响，男方的体质是否强悍，也是成功的关键。 　　不受束缚的合宿，不成功便能随时换人的即兴，是尸族这数百年来一直延续的做法，也取了极大的成效。 　　虽然尸族急需提升生育率，但也尊重个人想法。 　　抛出的橄榄枝，对方若是不接，谁也不能勉强，必竟时代不同了，层级再低的尸族也不会受人奴役。 　　听云双城解释完，俞晶晶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看中你做这个？” 　　“不是就最好。” 　　话说开了，云双城自在不少。 　　见俞晶晶绷着脸，像是被拒绝后下不来台的样子，云双城犹豫了一下，又解释说：“不是你不好，是我太差。” 　　这样的合宿请求，云双城拒绝过不少。 　　虽然那些女人图的是他这张脸，对体质等级并无要求，但合宿即有受孕机会，不合格的后代，生出来也依旧会是底层。 　　他吃过的苦，不想后代再吃一回，没达到三级进化之前，云双城是不会考虑合宿这件事的。 　　“差？你不是已经有一级进化了吗？”俞晶晶抬头。 　　她一直在思索从哪个切入点提出那件事，并没认真听云双城说话。 　　直到最后一句，才引起了她的一点兴趣。 　　“看样子，你也有一级了，速度挺快的。”云双城打量俞晶晶，很快便发现了她与上回见面时的不同之处。 　　“是啊。”俞晶晶笑着点头。 　　“进化后，得到力量，便以为自己很有能耐了吗？”云双城笑笑，“实际上，一级进化，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云家一级进化者近千人，占全族人数的五分之一。二级进化者较为稀有，六十人不到，三级进化者，只有寥寥十数人。” 　　“另外五分之四……” 　　“都是未能进化者，和以前的你一样。”云双城颇有兴味地看了俞晶晶一眼，“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突破的吗？” 　　俞晶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抓住了五分之一个数量，接着问了下去，“一级进化者仅有五分之一，还什么都不是？按比例看，也算难得了吧。” 　　“一级进化只是踏出第一步而已。只有达成二级进化，才能算得上是能力者，为族人看重。” 　　云双城摸了把下巴，“你看看我，像是过上了好日子的人吗？” 　　当然不像。 　　上次见到云双城，他瘦归瘦，颊上还挂着肉，精神也还算不错。 　　如今肌底泛着青，眼眶深陷，裸露出的皮肤透着淡褐色的斑点，一看就是营养缺乏得厉害。 　　最近营养剂喝得猛，俞晶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产生肢体僵硬，肌肤生斑的症状了。 　　云双城这个样子，让俞晶晶想到了每周省着服食四分之一瓶营养剂，苦挨七天等下回的自己。 　　其实现在的她比云双城也好不到哪儿去。 　　现在的饱足，是用将来的食物换取的，虚假繁荣而已。 　　“外在进化者，就是提高了进化等级也没什么实际用处，没有仗打，一把子力气只能用在工作上。” 　　云双城攥紧拳头挥了挥，胳膊上肌块隆起，将衬衣撑得满满满，“进化后，搬尸这活，我就做得比一般人好。” 　　俞晶晶没想到云双城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还有这么大的潜藏力量。 　　盯着他变得粗壮了一圈的上臂看了两眼，俞晶晶忍不住上手戳了戳。 　　肌肉硬如钢铁，按上去一点弹性都没有。 　　云双城拳头一松，那处又平整下来，看得俞晶晶笑出了声。 　　“有意思。” 　　“你没有吗？” 　　“没有。我是内在进化，进化后就是长了点个头，多了些肉，没什么大的改变。”俞晶晶点点自己胳膊，“就比以前胖了一圈。” 　　云双城讶异挑眉，“内在进化？你？” 　　“是啊。不像吗？” 　　定定看了她两秒，云双城面上浮出笑意，“真想不到，云家居然又有了一位内在进化者。” 　　“云家的内在进化者数量很少吗？” 　　上回云铮走得急，这些事俞晶晶都没都仔细打听，只知道全族共有百来位而已。 　　“当然。云家目前登记在册的内在进化者，仅有四十余人，加上你的话，也超不过五十。” 　　“这个比例很大了。我听说总数也就一百多……” 　　“一百一十七人。” 　　云双城盯住俞晶晶，“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上回见到你，可没看出任何进化征兆。” 　　云双城对进化的渴求，明晃晃地摆在眼中。 　　他困在一级进化这个阶段，已有十数年，营养供给不足，又没有外界助力，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原本没做指望的事，在看到俞晶晶后，再次引燃了想法。 　　俞晶晶以前的身体素质，他是亲眼见过的，这么短时间内就有了提升突破，肯定有什么特别的方法。 　　若是他能借鉴，说不定…… 　　看出云双城急切态度，俞晶晶瞬间找到了突破方向。 　　将挂在椅上的书包拿起来，搁到了腿上，俞晶晶探手翻找。 　　原本还打算把这个留到最后，实在不行再拿出来的，现在却要用来打头阵了。 　　“这是什么？” 　　俞晶晶从书包里取出的那个小巧塑料盒，瞬间吸引住了云双城的视线。 　　“我就是靠这个突破的。” 　　俞晶晶将盒子推到云双城面前。 　　“这是……进化颗粒？” 　　打开盒子，看到躺在里面的两颗蓝色颗粒，云双城瞪圆了眼睛。 　　云铮果然没骗她，进化颗粒确实难得。 　　参加餐会的尸族上层，拿到进化颗粒时也免不了欣喜，更何况云双城这种底层中的底层。 　　“你见过？”看他托着进化颗粒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俞晶晶抿唇笑问。 　　“见过一回，那还是五年前了。” 　　云双城探手想要拿取，可指尖刚悬在盒上，又闪电般地缩了回去。 　　他看了俞晶晶一眼，见她半分担心的模样都没有，一脸坦荡，犹豫半响又把盒子推了回来。 　　“这个……很珍贵，你收好，别随便拿出来现眼。” 　　“不是随便拿出来的。”俞晶晶将盒子再次推回，“我有件事想找你帮手，如果愿意入伙，这就是报酬。” 　　俞晶晶才大致提了个意思，云双城就毫不犹豫答应了。 　　“我手上的药，是透过关系从莫家那边弄来的。私底下做这样的事，若是被人知道，你和我都讨不了好……” 　　担心云双城没听明白，俞晶晶在这件事的隐蔽性上做了着重讲解。 　　“你放心，我知道好歹。” 　　云双城握紧装有进化颗粒的盒子，“钱怎么开我无所谓，报酬有这个就够了。” 　　“进化颗粒目前只这两颗，以后或许会有，但时间不定。服用这东西，后续可能引发的问题，你知道吧？”俞晶晶提醒。 　　云双城点头，“知道。那点副作用，和它能起到的效用相比，不值一提！我挨得过。” 第144章 　　选择云双城合伙做这件事, 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但凡能请到个比他更合心的，俞晶晶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找外面人帮手，总有各种种样的疑虑, 不论是针法还是涂抹的药剂, 都很难找到一个合理解释，去说明效用为什么这样强大。 　　万一碰到个较真的，偷摸取了东西去验，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云双城是尸族, 知道莫家用药那一套手段，自己这针法再灵, 也不足为奇。 　　有莫家顶着，俞晶晶不用过多解释, 正好借这个名头, 把针上营养剂的事掩盖过去。 　　偷用莫家药剂的事，就是俞晶晶不提醒, 云双城也不会外传。 　　顶着云家姓氏，向别族告密，不论占不占理，都视为叛族。 　　不是知道这个门道, 俞晶晶也不敢随便把莫家大旗扯来用。 　　至于云双城会不会拿了进化颗粒不办事, 俞晶晶就更不担心了。 　　云双城尝到甜头，想要继续获取，只能走她这条路。 　　要他帮着办的，又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可能蠢到为偷这个懒，去断了进化颗粒来源。 　　云双城一脸郑重将进化颗粒塞进衣服内袋，抬起头时满是感激。 　　感应到云双城的诚挚态度，俞晶晶抛开心中残留的最后一点警惕。 　　进化颗粒对他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只冲着这个，他就不可能反水。 　　结了帐，俞晶晶跟云双城一起走出饭店。 　　这家店就在医大附近，过两个街口，十来分钟就能走回去。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九点，路上行人稀少，灯也坏了几个，云双城说要送，俞晶晶便点了头。 　　正好还有些话没说完，趁着这一点时间，再唠唠。 　　“擅长的事？这几年一直在搬尸，最擅长做得最顺手的，大概就是剖取内脏了吧。”云双城微笑。 　　“你是云家人，又是一级进化者，为什么会做搬尸工？难道仁爱公司没有好的职位能给你吗？” 　　“是我自己要求的。我需要血食，做这个能近距离接触到食材，省了好几道手续。” 　　“公司发放的营养剂，不够你用吗？现在好像都不直接吃生吃血食了，就算吃，也要浸泡营养剂，精细处理才能进口吧？” 　　俞晶晶记得那天在仁爱餐厅，跟云双城杠上的几个同族，就是因为他生吃血食引发不适，过来找碴的。 　　“直接吃，是不太好，但多少能补充些养份。”云双城笑容淡去，“营养剂是足额发放的，只是我家里有老人要赡养，东西就先紧着他们用了。” 　　“哦，是这样啊？” 　　俞晶晶没想到云双城竟是个孝子，珍贵的营养剂自己不用，全留给了几乎丧失生存能力的家中老人。 　　“以我这个身体素质，就是把全部营养剂用了，也起不到多少提升，何必浪费呢？” 　　云双城按按内袋中的进化颗粒，心中又踏实了几分。 　　营养剂无法推动他向更高层次进化，进化颗粒却可以，他终于可以往前再走一步了。 　　“调动麻烦吗？”快到学校大门时，俞晶晶偏头问道。 　　“不麻烦。我本来就负责上京这一片的工作，偶尔才回海市做交接。打个报告上去，长期在留在这边没有问题。” 　　“那就好。” 　　“你要做的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我提前协调一下时间。” 　　“等我通知。也不是常有活，没太多事要忙，你知道的，就是扎扎针，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能行吗？” 　　云双城这时才显出了一点犹豫。 　　当着患者的面提手进针，随时注意对方反馈，还得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可都是需要演技的。 　　让他拧钢管，空手碎大石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拈针装神医，就有点…… 　　“怕什么？到时候还要给你黏胡子的。” 　　俞晶晶定住脚步，举手绕着云双城的脸划了一圈，从左耳到右耳连着下巴，定出了范围。 　　“这一块都沾上胡子，脸就挡大半了。再戴个老花镜，弄顶昵帽。” 　　俞晶晶仿着自己见过的几位老中医形象，给云双城设计了一下。 　　“这样呢？” 　　云双城调整了嗓音，身体佝偻下来，瞬间矮了一截。 　　他弯下身子的时候，带出一串噼啪脆响，仔细去瞧，才发现脊骨向下压缩了几寸。 　　俞晶晶看着有趣，伸手拍了他背部一把，感觉像是拍上了铁板一块。 　　营养摄取不足，云双城的声音本就沙哑低沉，再刻意调整了音域，越发显得苍老。 　　这张瘦削的脸，若是贴上胡子戴上眼镜，再配以这体态声音，装个老神医什么的不成问题。 　　提了点想法，云双城就做得这么到位。 　　只看这态度，俞晶晶就知道以后跟他的合作肯定会特别愉快。 　　“你还会做什么？能变脸吗？长点胡子什么的？省得贴了。”俞晶晶得寸进尺。 　　“做不来。” 　　云双城动动手脚，噼啪一阵又恢复了身形，“高矮胖瘦可以调整，毛发五官动不了。” 　　知道外在进化者可以对身体进行这样的控制，俞晶晶颇感羡慕。 　　云双城做这个，轻松简单，也没什么不适应的表现。 　　她才调用那么一点精神力，却整个被抽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的力气也很大的。” 　　听云双城又介绍了一些外在进化者的能力，俞晶晶走到路牌边，拿着拳头顶了一下。 　　插进坚硬水泥地面的路牌，被她这一下，顶得歪向一边。 　　手缩回来时，手腕粗细的钢管弹得嗡嗡作响，上面的路牌震出一片残影。 　　“怎么样？”俞晶晶颇感自得。 　　进化后，她的力气也比先前大了，再去工地扛包，一次二十袋也背过得，只要别人不被吓着。 　　“一般般。” 　　云双城站到斑马线旁边，看到旁边一排拳头粗细的拦道铁管，伸手就把上头圆盖拧掉，扔在地上砸出一片粉尘。 　　铁管管壁有近一厘米的厚度，上面的圆盖是焊接的，焊点绕满一圈，严严实实。 　　云双城拧动圆盖的时候，就像是在拧饮料瓶盖，分外轻松。 　　见俞晶晶凑过来瞧，云双城合掌一按，把中空的铁管瞬间压到只留一指的缝隙。 　　俞晶晶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除了豪叔以外的外在进化者使用能力。 　　这么粗的铁管，就是豪叔也得费一番力气，只看云双城露的这一手，就知道他在豪叔之上了。 　　“挺厉害的。”俞晶晶点头。 　　“还没完呢。” 　　云双城伸两根指头进缝隙，左右拔拉了两下，被压扁的钢管竟一点点被他掰回了原样。 　　还原比破坏更难做到，这由内向外的巧力很难控制，俞晶晶在一边看着，也帮着暗暗攒力。 　　拣起扔掉的圆盖，云双城按回原处，拢着手揉了几下。 　　铁管被他硬生生搓出层皮，把盖子边缘包了一圈，竟一下就固定好了。 　　和旁边那些做了焊接的铁管相比，这个被他掰过的，倒更圆润好看些。 　　看俞晶晶竖起大拇指，云双城咧嘴笑了起来。 　　拿她两颗进化颗粒，只做那么一点简单小事，云双城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露这一手，是让俞晶晶知道自己还有别的本事，如果能用得上，他随时听从指派。 　　“咱们是行医救人，又不是打打杀杀混帮派，没什么地方用得着力气。”俞晶晶否决了云双城的保镖提议。 　　云双城点点头，“是。所以外在进化者的地位才越来越低。现在这种和平年代，力气是最没用处的，哪比得上内在进化者柔中克刚，精神力以一敌百 。” 　　一提到精神力，俞晶晶就蒌了。 　　她那点微末精神力，连用出来给云双城显摆都不敢，还什么以一敌百？ 　　真使出去，那是杀敌八百自损八千。 　　想做到跟云铮一样的程度，不知要用多少才能东西堆上去，她哪有那个资本。 　　人人称羡的内在进化，对她来说就是个鸡肋，提都不想提。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把俞晶晶送到女生宿舍大门前，云双城疑惑回望。 　　“这是学校，进进出出的人多，应该是顺道。”俞晶晶扫了一眼，“行了，你回吧，有事我再跟你联系。” 　　“好。” 　　等云双城走出路口，俞晶晶才往右前方树林暗影内看了一眼。 　　出去的时候那几个人就在女生宿舍附近晃悠，现在都晚上九点了，居然还没走？ 　　似是发现俞晶晶盯着这边瞧，藏在暗影中的几个人你推我挤地走出来，站到了路灯下。 　　“去呀！赶紧的。” 　　站在中间的那个男生被其他人推了几把，终于壮着胆子向这边走来。 　　等他走到离自己还有三五米的距离时，俞晶晶打量两眼，书包一扛转身进了大门。 　　看俞晶晶一直站在原地，还以为她是等着自己上前说话，男生越走脚步越快。 　　谁知道俞晶晶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明明人都到跟前来了，却一点面子都不给。 　　“喂！”男生跟到门前，没忍住喊了一声。 　　俞晶晶站定身子，转头回望。 　　大门旁的保安亭窗户也拉开了，四十来岁的保安大哥探头，盯着外面几个男生虎起了脸，“干什么的？大晚上不睡觉，来女生宿舍闹什么闹？！” 　　“我……我找人。”男生犹豫抬手，“我找她。” 　　保安大哥看向俞晶晶，“找你的？” 　　“不认识。” 　　扔下这句话，俞晶晶踩着保安大哥怒喝鼓点，快步进了宿舍楼。 第145章 　　接下来的两天, 俞晶晶一直窝在寝室没出门。 　　她要忙的事太多，首先是整理病历，再是根据轻重缓急, 找出合适的患者做个列表。 　　那种不好沟通, 连白氏都不怎么瞧在眼里的，第一个就得Pass掉。 　　她这个小生意，可供不起太大的佛。 　　能沟通的，病情不严重, 得找地方接待的也要Pass。 　　看好的房子首付钱都没赚出来，哪有地方容人？ 　　越是有钱的, 越是要看排场，隐世神医只是自己吹出来的名头, 能不能让人家定心给自己看诊, 首先得看硬件。 　　因着这个考量，这部分名单被俞晶晶挪到了后面, 等自己条件起来再挖这些金矿。 　　算来算去，符合俞晶晶目前条件的，只有两位。 　　把这两个患者的名字记在本上，俞晶晶拿起手机, 准备先做个电话回访, 探探路。 　　电话还没按完，铃声就响了。 　　来电号码有些眼熟，俞晶晶也没深想，直接接了起来。 　　“喂？是俞小姐吗？” 　　“程女士？” 　　“是, 是我。” 　　程颖的态度明显和上回不同，从声音里就听得出来。 　　没等俞晶晶开口问，程颖就主动说明了致电来意。 　　“神医啊？他确实已经不住村里了，找不到很正常。”俞晶晶抿唇一笑，“我也算是他的记名徒弟，联系方式肯定是有的，不然上次也不会向你们推荐。” 　　等程颖在电话那头长篇大论说完，俞晶晶才慢悠悠地回了话。 　　“这个？我也说不好。他国内四处走，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不一定能抽得出时间来上京，如果要见面的话，得提前约。” 　　“俞小姐，你帮帮忙，看能不能约到这两天？神医来上京的路费我们都报了，诊费也由他提，说多少是多少。” 　　“那我先问问，完了再给你回话。” 　　“好好！”程颖声音一下轻快起来，“那我等你消息了啊俞小姐！” 　　“嗯。” 　　挂了电话，俞晶晶面上笑意许久未消。 　　她还真没料到程颖居然打听到X市去了，还找人访了她曾住过的几个村子，到处打听神医的消息。 　　那几个村子里，确实曾有过几个赤脚医生，治些头疼脑热什么的，极受村民爱戴。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一个个都走了，现在村里人病了，都得坐车进城里看。 　　想到以前的方便，还有赤脚医生的便宜收费，大家一念起来，把神医灵药什么的挂在嘴边，也是常有的。 　　去打听人估计也是糊弄事的，只知道问以前村里医生，治病灵光的，村民这么一喊，就把事当了真。 　　知道真有神医其人，程颖不敢放松，又让人去X市打听了一圈。 　　这回找的人倒挺靠谱，不光把赵恒的事打听出来了，连严小梅也没错过。 　　严小梅跟着母亲早离开了X市，打听人只去医院翻过病历，大概知道她得了个很严重的病，后来又离奇治愈。 　　虽然没有特别指向俞晶晶的证据，但严小梅病了好几年，出现好转的时间节点，跟和俞晶晶同住的那段时间，正好吻合上了，很值得深思。 　　赵恒就不用说了，手臂上的癌瘤抹了神医药水，被彻底治愈的事，早在X市传得沸沸扬扬。 　　得了类似病症的患者，知道有不用开刀便能治愈的办法，都往那家医院冲。 　　医生解决不了，只能把赵恒治愈的原因广而告知，让大家自己去找药，看对不对那民间偏方的症。 　　赵家在X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谁都能搭上这层关系，当着面追问神药来历的。 　　于是那位神医便一直隐在人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唯有神药名头四处流传。 　　听了这两个案例，王奶奶哪还坐得住，这两天一直催促程颖联系俞晶晶，想请那位神医上门看诊。 　　上回程颖在电话里说了那样的话下俞晶晶的脸，电话号码捏在手里，纠结了两天才拔出去。 　　好在俞晶晶并不计较，程颖没怎么拉下脸去求，那边就同意帮着约时间，总算是松了口气。 　　“真能行吗？打听来的事，经了那么多人的嘴，不定有几分真呢。” 　　在一边坐着听完全程，程颖的父亲程刚皱眉，显然对这件事有着不同看法。 　　“行不行，总得试试。”程颖看了里间一眼，压着声音说话。 　　王奶奶身体越来越差了，这两天一直躺在床上，忍不了疼，就憋着小声哼哼，一家子听了心里都不舒服。 　　程刚也是个孝顺的，要不是工作太忙抽不出手，平时取药看病这些事都是想亲力亲为的，哪用得着程颖这个孙女插手。 　　“你奶奶的身体不好，针啊药啊什么不能乱试。等那个医生请来了，先让他给我看看，瞧得准再说。”程刚最终做出了退让。 　　“也行。” 　　程颖觉得程刚这个主意挺好，连连点头。 　　有钱送上门来，俞晶晶没理由不赚。 　　之所以往外推，是因为她这边道具都没准备，胡子帽子眼镜衣服，这一套头都得置办全了，不能有半点疏漏。 　　正好也吊吊那边胃口，把神医的形象弄得高大些，出手才有力道。 　　俞晶晶打开购物网站，搜索老年人装备，一会儿点开这个图片，一会儿点开那个，在心里一点点做搭配。 　　“哎呀……累死我了！”周芸拖着箱子，一进来摊到懒人沙发上不想动弹。 　　“衣服挂出来，别皱了。”徐纤巧从卫生间出来，看周芸已经把年前干洗的衣服都取了回来，赶紧弯腰开箱。 　　放假前寝室几个人把厚衣服都扔到了干洗店，省得往回带，这会儿收拾起来又是麻烦。 　　挂地挂清的清，周芸跟徐纤巧忙成一团。 　　寝室另三个人是昨天回校的，俞晶晶一个人住了几天本来挺清静，刚适应了这几个又开始闹腾起来。 　　拉了帘子，俞晶晶把手机搁在桌子上，继续用心翻找。 　　外面动静刚小了些，门就被砰地推开，马若玲一回来就大着嗓门嚷嚷，“来来来，吃东西！” 　　塑料袋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几个女生围在桌边扒拉，各自取了爱吃的，坐到沙发上休息。 　　“没想到咱们寝室你是第一个脱单的。我还以为徐纤巧最先让人追走呢。”周芸嚼着红薯干，挤眉弄眼。 　　马若玲羞涩一笑，“徐纤巧人气那么高，挑都挑花了眼，哪那么容易定下？” 　　“你不也有两个？一个寒假过去，就拣了一个回来。是哪个系的？数学系？计算机？” 　　“计算机的。”徐纤巧扔掉包装，拍拍手说：“数学系那个木头木脑，哪有计算机的灵光？这么大袋子吃的，还知道贿赂舍友，我看好这位。” 　　“晶晶，出来吃东西。”周芸走到俞晶晶隔间前，拉着帘子晃了晃。 　　“就来。” 　　俞晶晶关了手机，到厅里随便拿了包吃的，“谢了。” 　　她对吃的兴趣不大，之所以出来取，是为了维护舍友关系。 　　女生的交情从小处能体现出来，以前俞晶晶不懂这些，相处起来就比较生硬。 　　暂时没法搬出去，平时作息对不上又常有搅扰，搞好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俞晶晶当然会尽力配合。 　　俞晶晶的转变，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但心思机敏些的，总能觉出不同。 　　徐纤巧冲她微微一笑，“地瓜干就别吃了，吃肉脯吧。你不是肉食动物吗？” 　　徐纤巧的善意，俞晶晶接了个正着。 　　笑着取过她递来的肉脯尝了一口，俞晶晶点头致谢，“味道不错，谢谢。” 　　“别谢我，这是马若玲男朋友送的。”徐纤巧指指马若玲，“以后零嘴就指着她了。” 　　俞晶晶跟马若玲的关系，在宿舍几个中，算是最僵的。 　　马若玲不愿主动找她说话，俞晶晶也不是爱闲谈的人，时间一久，两人之间就像隔了层透明壁垒，谁也不搭理谁了。 　　“谢谢。” 　　俞晶晶今天倒是罕见地开了口，惹得马若玲也不好继续绷着脸。 　　几个人又分食了些东西，聊了会过年回家的趣事，气氛便彻底缓和下来了。 　　“别总拿我打趣了。”马若玲笑着看了俞晶晶一眼，“她也有人追的，你们怎么不说她？大二临床的曾学长，对她可是一心一意呢。” 　　“有这回事？”徐纤巧跟周芸都是第一次听说，八卦地瞪圆了眼。 　　“这两天上下楼，你们就没瞧见？曾学长天天捧着花在外头等，谁拉都不走。” 　　经马若玲提醒，徐纤巧跟周芸才有了点印象。 　　“是他呀？站那么远，我以为在路边等人呢。有诚意，怎么不来宿舍楼下站呢？”周芸一脸疑惑。 　　“好像得罪保安了吧？站近点就往外赶，连叫宿管阿姨帮着喊人都没机会。” 　　“哈哈，那可有点惨。” 　　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俞晶晶吃完最后一片肉脯，拍拍手起了身。 　　“晶晶，曾学长就在外面，你不出去瞧瞧？”马若玲喊住她。 　　“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瞧的。” 　　俞晶晶拉上帘子，隔绝三人目光。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徐纤巧最先笑了出来。 　　“得了吧。那个曾学长难道还比得过白锦溪？晶晶连白锦溪没瞧在眼里，哪可能去搭理他。”周芸说道。 　　“俞晶晶跟白锦溪……真没那层关系？”马若玲小声问。 　　徐纤巧轻描淡地点了头，“当然。今年白氏年会我也参加了，听说白锦溪已经有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若是事情顺利，年内就要结婚呢。” 第146章 　　徐纤巧话说得淡然, 但眼角眉梢的落寞却瞒不了人。 　　“这样啊……”周芸也没心思打趣她，垂眼点了点头。 　　那样优秀的人，任谁见了都会动心。 　　就算明知自己高攀不起, 也难免在心中生出期盼, 幻想着有一天能美梦成真。 　　白锦溪身边从未有过女人，臂弯空落落的位置，容得下千万个梦想。 　　听到这个消息，别说周芸心生失落, 连有了男朋友的马若玲，也怅然若失。 　　“白家这一辈, 就他一根独苗，家里难免着急。”徐纤巧笑笑, “听说定下的那位, 也是医药世家，跟他很是登对呢。” 　　“你也不错啊。”周芸缓过劲, 冲徐纤巧挤眼。 　　“差远了。” 　　徐纤巧这并不是谦虚，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 　　每年白氏年会都能受到邀约，跟着家人一起，时不时也能接触到白锦溪, 在旁人看来, 差不多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 　　可事实上徐家只是白氏供货商之一，还是里头最不起眼的，看着是进入了那个场合，却半点份量都没有。 　　看看白家挑选的那位, 再看看自己，徐纤巧就知道以前自己那些奢想有多无稽了。 　　白锦溪那样的人，至少是莫桑这个层级才配得起的，再往下走，白家瞧都不会瞧。 　　徐纤巧自然不会把自己说得太低，但提到莫桑时，那羡慕口气，也让周芸她们明白了几分。 　　龙配龙凤配凤，灰姑娘的梦想只在童话书中能够实现。 　　现实中，王子配偶还是得照着皇室规矩，一层层择选下来，直到挑出最合适的那位为止。 　　“以前那个贴子还传得神乎其神，说什么俞晶晶出入白家老宅，登堂入室好事将近。说不是了，还都不信。”周芸摇头。 　　“就是。白锦溪怎么可能瞧上俞晶晶呢？哪儿哪儿都不登对。莫家这位还行，至少长得漂亮，自己也有能力，被她抢走，也能输得心服口服。” 　　马若玲这句嘀咕引来徐纤巧跟周芸眼神提醒，她耸耸肩膀没再做声。 　　其实马若玲这句话不算错，却不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必竟俞晶晶人还在边上，听见了不好。 　　“看，这儿有好多照片呢。还有莫家针法的新闻报导……” 　　周芸在手机上搜出莫桑相关内容举给另两人看，大家品头论足一番，就把刚才的话题岔过去了。 　　若是闲着，俞晶晶或许还会听听外面动静。 　　现在她忙着在手机上搜索伪装道具，认真查看图片对比搭配效果，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外头三个人对莫桑的一通点评，半句都没进耳朵，只当背景噪音忽略了。 　　花了一个多小时，俞晶晶终于确定了一套搭配。 　　衣服是估量着云双城矮身后长短定的码子，胡子大中小号准备各买一副，哪副粘着自然就用哪副。 　　眼镜则是货真价实的老花镜，厚底的那种，力求面对面盯着，也瞧不清镜后双眼那种。 　　网购省事简单，但时间拖得久，若是质量有问题，退来换去也是麻烦。 　　俞晶晶搜索了一下，发现有两家商铺在上京有实体，自己需要的东西可以一站配齐，就把地址抄录了下来。 　　在宿舍窝了两天，豆豆最后一点食粮也耗光了。 　　俞晶晶可以随便拿饼干糊弄自己，却没办法糊弄豆豆。 　　明天除了去采购装备，还得给它想办法找点存粮，血食想不着，只能看看买点什么高品质的肉食。 　　这个学期没有时间跟文教授出去办案子，接触不到尸源，偶尔摸点零碎给豆豆打牙祭也做不到了。 　　豆豆早被云铮送的东西吃叼了嘴，听俞晶晶说以后连这点东西都绝了，气得毛都炸了。 　　俞晶晶安抚了两句，想了想又说：“到时候我问问云双城，看他那边能不能均点出来，照样付钱买。” 　　“对啊！找他买！收了小弟，不用白不用啊。” 　　豆豆乐得蹦起来，俞晶晶赶紧把它按住，“睡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第二天一早，俞晶晶准时从床上坐起，时钟正正指向八点。 　　今天要去的两家店，一家在城南，一家在城东。 　　就上京城这个面积这个交通，跑这两头一天都得耗在路上，所以得尽早出发。 　　没正式开学就没课，大家继续依照家里的作息，不睡到日上三芉不起。 　　就是徐纤巧这么精致讲究的人，这几天来校也都要睡到九点才乱着头发起身，更不提周芸跟马若玲了。 　　俞晶晶本以为自己起得早，不用跟其他人争卫生间洗漱。 　　可拉开帘子一看，三个女生在宿舍来回打转，梳头的梳头换衣服的换衣服，卫生间里头还蹲着一个，热闹得跟打仗一样。 　　“你今天也要出门？”马若玲看到俞晶晶收拾书包，又从衣柜拿了外出的衣服扔床上，一脸讶异地问。 　　“嗯。有点事。” 　　周芸举着镜子回头，眉笔还按在脸上，“什么事啊？约会？” 　　“怎么可能，哈哈。”马若玲笑了起来，“她要有约会对象，咱们能不知道？” 　　俞晶晶生活单纯，除了打零工和跟文教授出外活，在学校一直是两点一线，独来独往。 　　她话少人又闷，要好的女性朋友都没一个，跟同寝几个人关系也就一般，这样的人，哪找得到什么男朋友？ 　　“没有约会，我只是出门买点东西。”俞晶晶答了周芸问题，看徐纤巧从卫生间出来，拎着毛巾就去了。 　　“她今天也要出门？”徐纤巧没听见外头对话，出来第一句居然问了和马若玲一样的问题。 　　“说是买东西。”周芸答道。 　　“几天都窝在寝室不露头，偏偏今天收拾了出门，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马若玲偏头想了想，大步向阳台走去。 　　阳台门一拉开，凉风嗖嗖往里钻，冻得徐纤巧跟周芸冲马若玲直摆手，叫她赶紧回来。 　　马若玲速度很快，头往外面探了探，迅速回身带上了门。 　　“诚心诚意！这么一大早的，又抱着花在外面等了！” 　　“真的？”周芸披了厚睡衣在身上，兴冲冲地也出去瞧了一眼，回来眉飞色舞，“到底是街舞社头牌，随便那么一站，就特别有范！” 　　马若玲酸溜溜地点头，“身材没得说，脸也过关，配俞晶晶绰绰有余。” 　　不光人长得帅气，还这么执着深情，好几天了一直等在外面，也不因受到冷遇而退缩。 　　她刚交的那个男朋友，追了半个月没成效就想缩头，和这个曾学长一比，还真是有点拿不出手。 　　“你说他看中俞晶晶哪点了？”周芸好奇地说。 　　徐纤巧一边往脸上扑粉一边答：“当然是看脸了，男人嘛。” 　　“可俞晶晶长得也一般呐。” 　　马若玲的话，引得周芸连连点头。 　　首先身材就不过关，瘦小干巴没一点看头，就是五官勉强说得过去。 　　可她不爱打扮，平时蓬着头发就拿跟皮筋随便扎一扎，有时还戴上那个土里土气的黑框眼镜去上课。 　　再好的五官，被这样糟蹋，也显不出来，更不用说她那糟糕衣品和万年不换的老旧书包搭配了。 　　这样的女生，不管走到哪里，都没法吸引异性目光的。 　　原先那张热贴里贴出的照片，十张里还能找到一两张好看的，但那都是摄影者千方百计挑角度，不知拍废了多少才捡了能用的放上去。 　　看贴后受到打击的白锦溪迷妹们，见过真人后一般都能重拾信心。 　　不仅疯狂回贴质疑上传照片的真实性，还骂后期PS过度，商业做假等等。 　　从这些反馈中，就能得出俞晶晶真实性的整体颜值了。 　　“俞晶晶底子好，收拾一一下还是很能打的，曾学长有点眼光。”徐纤巧很中正地说。 　　过了个年，俞晶晶似乎吃胖了些，身材也不像以前那样干巴了。 　　如果脸也长圆润了，凭她不错的五官，比年前看着强是肯定的。 　　这几天俞晶晶一直穿着睡衣，在寝室里戴着个厚底眼镜，头也披散着，徐纤巧跟其他人也没谁认真去瞧，只能透过零星印象去推断。 　　“底子好有什么用？现在化妆术跟魔术一样，底子不好的也能画出朵花，她不收拾不打扮……” 　　马若玲说着话，不时还往卫生间那边瞧一眼。 　　必竟是背后说人，叫俞晶晶听见了也不太好。 　　话没说完，看到门动了动，马若玲就把嘴闭上了。 　　另两个人也很默契地转过头，继续手上动作，对着镜子精心描绘眉眼。 　　“谁没洗的，可以用了。” 　　俞晶晶洗了个澡出来，头发湿淋淋地披散着，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薄棉睡衣，脚下随意趿着凉拖。 　　举着毛巾擦拭发梢，纤细手腕露出一截，睡衣裤腿似是短了，吊在白嫩嫩的脚踝上头。 　　马若玲正想说该自己进了，一转头，看到俞晶晶这副模样，一下就怔住了。 　　“俞晶晶，你寒假回家整容了？”周芸手上的眉笔掉在桌上，啪地一响。 　　“没有。” 　　俞晶晶继续揉着头发，越过三双惊诧目光，回到自己床前。 　　“怎么没有！肯定是！”马若玲急急冲过来，拉住俞晶晶胳膊带了一把，“让我看看，你的脸到底怎么弄的？！” 第147章 　　俞晶晶偏过头, 迎上马若玲目光。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你知道的。” 　　马若玲也是一时情急，对上俞晶晶这冷淡眼神, 立刻闪电般地缩了手。 　　手虽缩了, 但她一双眼睛却粘在俞晶晶脸上，拔都拔不下来。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眉眼也没什么不同。 　　马若玲看了又看，觉得俞晶晶这张脸只是圆润了一圈, 气色也好了一点而已。 　　可为什么，就是比以前看着要漂亮许多呢？ 　　“你……你打玻尿酸隆苹果肌了？”她试探地问。 　　除了这个, 她真想不到任何一种能在这么短时间起到这样奇效的整容方式了。 　　“玻尿酸？那是什么？”俞晶晶不解地问。 　　“就是一种注射液，打在脸上鼻子上, 还有下巴。”马若玲伸手在自己下巴上绕了一圈, “你这里打过吧？比以前挺呢。” 　　“没有。” 　　“怎么会！”马若玲根本不信。 　　周芸放下东西，快步跑了过来, “我看看！” 　　周芸家开了几家医美诊所，对这方面最是在行。 　　盯着俞晶晶脸瞧了两分钟，周芸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玻尿酸。真要打了, 不可能这么自然, 多少有些僵硬的。” 　　俞晶晶的变化，并不在于脸上恰到好处多出的那些脂肪，而是她长开了。 　　五官变得比以前立体，轮廓更为柔美, 连身材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周芸眼睛向下一扫，看到俞晶晶薄棉睡衣领口下那隆起的曲线，忍不住啧啧摇头。 　　“你回家吃什么了？这也补太过了吧？” 　　刚刚才洗过澡，看着也不像穿了调整型内衣的样子，形状却比以前好许多。 　　因为差距太为明显，周芸只拿眼睛量一量，就知道程度。 　　徐纤巧最沉得住气，等周芸跟马若玲唧唧喳喳讨论得差不多了，才走了过来。 　　“你看，是不是有变化？”周芸拿眼风去扫。 　　俞晶晶已经拉了帘子换好了衣服，一身运动装掩盖了她姣好线条，但胸臀比例和以前的区别还是能看出的。 　　“是食补还是药补，给个方子呗。不白要你的，该付多少付多少。” 　　马若玲看得眼馋，拦了俞晶晶就讨方子。 　　不光身材变好，长相更水灵了，连气色都远胜以前。 　　病怏怏的惨白少女，一个多月不见变得活灵活现，脸上自然透出的好色泽，比她们抹了几层腮红看着还漂亮。 　　刚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周芸就是被她这副鲜亮模样给震到了。 　　开始还只在五官上找变化，等周芸指出关键，马若玲才知道一个人的漂亮，不只局限在这一小块地方。 　　有马若玲挑头，另两个人站在一边，只等着俞晶晶开口。 　　“我手头是有几个补养方子，想要的话，回来抄给你们。” 　　俞晶晶背上书包，随口应了一声。 　　“真的？！” 　　没想到俞晶晶这么好说话，三个人眼睛都亮了。 　　“不过各人体质不同，我喝着有用，不一定你们也……”俞晶晶走到门前，拉开一半又回头。 　　“只要有方子就行！不行的话，我拿回去找人帮着调一调，总能有点效果的。”周芸喜滋滋打断俞晶晶的话。 　　“哎，你就这么出去啊？” 　　看俞晶晶顶一头湿发就这么往外走，马若玲赶紧追上去。 　　俞晶晶肯把这么好的方子让出来，再用以前的态度对待就不好了。 　　看马若玲殷勤提醒，周芸跟徐纤巧也过去把人拥回来了。 　　俞晶晶坐在椅子上，看三个人各种收拾东西堆到客厅大桌子上，很是不解。 　　“干什么呢？” 　　“给你收拾收拾。今天这种日子，怎么能随便出门？变漂亮了，更要好好打扮，亮瞎曾学长的眼！” 　　周芸拿着吹风机往俞晶晶头上招呼，马若玲举着自己的化妆盒，拿刷子想往她脸上扫。 　　吹头发还能适应，化妆这种事俞晶晶就敬谢了。 　　“你看她用得着这些东西吗？反而把天然的好气色盖了。用点唇彩吧，唇色还是稍微淡了点，点点睛就行。” 　　徐纤巧从化妆箱里取出一只未开封的唇膏递给马若玲，“这个颜色衬她。” 　　在三人的强力要求下，俞晶晶嘟着嘴，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唇妆。 　　对着镜子照照，俞晶晶也有些微惊艳。 　　真的是好气色。 　　唇色一艳，配着腮上那点淡彩，整张脸都亮起来了。 　　看多了惨白面色，俞晶晶就特别喜欢这样生动鲜活的样子。 　　对着镜子笑了笑，惹得另三个连连挑眉。 　　“哎……你怎么不爱笑呢？我要是笑得这么好看，天天都露牙。”周芸叹气。 　　“曾学长看了，绝对把持不住！今天一击必胜，看他怎么出招了。” 　　“谁？”俞晶晶抬头。 　　“曾学长啊。天天在外头捧着花等你的那个，今天一早又来了。”马若玲指指外头。 　　“不认识。”俞晶晶背着书包起身。 　　“再等一下。” 　　周芸取了一枚珍珠发卡，将俞晶晶额前吹得微卷的一络黑发挽到脑后，咔地一声别了起来。 　　光洁额头露出，几络头发打着卷散在两边，后侧收拢别在耳后，清爽又柔美。 　　俞晶晶这张娇艳的小脸，被发型一衬，越发鲜甜。 　　看着自己捣鼓出来的成品，周芸满满的自信。 　　“就这样，别拿手拔，也再用皮筋扎了！” 　　为了防止俞晶晶手欠，出门就把头发薅上，周芸自作主张，没收了已为俞晶晶服役半年的旧皮筋。 　　“只可惜这衣服……”徐纤巧将俞晶晶从上扫到下，摇了摇头。 　　好在俞晶晶这身运动装是新买的，不像其他衣服那样显得陈旧，勉强也能看得过去。 　　“可以走了吗？”俞晶晶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行了。” 　　等俞晶晶出了门，三个女生才记起自己的事还没忙活完，赶紧各归各位，坐到桌前继续扮美大业。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接你？”周芸偏头问。 　　“约了十点。先去中央广场看电影吃大餐，下午去冰场玩，晚上……”马若玲羞涩一笑，“晚上我不回了。” 　　“哟！这么快啊？” 　　马若玲挺挺胸脯，“特别的事，当然要选特别日子做，这样才有仪式感。” 　　等周芸笑过了，马若玲才接着说：“你呢？约了哪位？” 　　周芸抿唇一笑，“高中同学，过年回家联系上的，就在隔壁应远大学读，离这边特别近。” 　　徐纤巧看到两个人都转头望向自己，赶紧把头扭到一边，“我没人约，就是跟朋友聚聚。” 　　“谁信。” 　　徐纤巧不愿意说，周芸跟马若玲也没继续追问，手上的活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八卦别人。 　　除了她们三个以外，其他寝室一些女生也都在做着准备，整幢楼比平时热闹不少。 　　俞晶晶下楼的时候，看到好些人都化着精致妆容，穿一身精致服装拎着包包从屋内出来。 　　上京医大校园占地面积极广，平时上课虽有校车，需要步行的时间也不少。 　　平时一水的舒适运动鞋，今天却全换上了小高跟，这么冷的天穿裙穿长袜，踩着细跟摇摇晃晃，每个人都摇曳生姿。 　　出了宿舍大门，俞晶晶才知道这些女生为什么这么精心装扮。 　　不到九点，外面等候的男生就排成了排，不是抱着礼物就是捧着花。 　　或是站得太久，一个个鼻尖都冻得通红，够着脑袋往院内张望。 　　女生们四散出了大门，男生们迅速上前接应，成双成对欢天喜地地离开。 　　俞晶晶走出时，瞬间吸引了十数道惊艳目光。 　　只可惜个个有主，就是看到了漂亮小姐姐，也只能过过眼瘾暗地里垂涎一下了。 　　“俞……俞小姐。” 　　俞晶晶没走出多远，就被一团巨大捧花给挡了去路。 　　曾学长偏头，挪开花束才勉强露出半张脸。 　　“是你？” 　　熟悉的发带，熟悉的亮彩嘻哈潮服，让俞晶晶一下认出了他。 　　“我是曾荃，目前大二临床在读……” 　　曾荃话说一半，见俞晶晶面露不耐，赶紧将手里的花向前递了递，“这个，送你的！” 　　花递出去，曾荃手都在抖。 　　论坛热贴里俞晶晶每张照片，曾荃都下载了仔细看过。 　　他知道俞晶晶长得漂亮，但没想到稍一打扮，竟会美得这样过份。 　　这几天攒好的一肚子话，在看了真人后，全都化为流水，满脑子都只剩下紧张了。 　　“不要。”俞晶晶将花束推开。 　　“你不喜欢玫瑰吗？” 　　曾荃怔了怔，见俞晶晶皱着眉头，快手把花扔到了一边，“花粉过敏？” 　　“无功不受禄，我没什么可帮你的。” 　　俞晶晶绕过曾荃，大步前行。 　　“我……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我几天一直在等你！” 　　曾荃脸胀得通红，握着拳头冲俞晶晶大喊。 　　路人投来讶异目光，都被他无视，话喊出口，看俞晶晶站定回头，曾荃勇气陡生。 　　“今天情人节！我想要得到你的答复，就在今天！” 　　目光滑过曾荃，俞晶晶望向女生宿舍楼前，捧着花抱着礼物翘首以盼的那些男生。 　　情人节吗？ 　　曾荃不说，她都忘了今天是二月十四号了。 　　揣在口袋的手下意识动了动，被揉成一团的地址早被她扔了，可时间地点却刻在脑子里，一个字都没丢。 第148章 　　从白氏离职以后, 俞晶晶跟白锦溪的联系，就只维持在社交软件早晚问好上。 　　早上问一次体温，晚上问一次, 白锦溪和以前一样, 认真做答。 　　这样的关系，只在医生与患者中出现。 　　俞晶晶自问跟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唯一有一点突破的，就是自己在山上曾救过他一命。 　　虽不是朋友, 也能称得上是救命恩人，比一般的关系好像是要稍微近一点。 　　但离职的时候, 白氏多发了她工资，比一般的薪水足足高了三倍有余。 　　这样算一算, 好像也两清了。 　　她对白锦溪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林梓天提出的立场，也站不稳脚跟。 　　就是她真像别的女孩一样, 对白锦溪神魂颠倒，就能顶着迷妹的名头，去破坏相亲现场了吗？ 　　贸然冲过去，怕是要被当成疯子, 喊保安架出来吧？ 　　俞晶晶眼神飘忽, 似是在认真考虑。 　　曾荃紧张握拳，盯着她一动不动，心里七上八下地，根本静不下来。 　　“考虑好了吗？” 　　等了近五分钟, 俞晶晶还没给出个准话，曾荃实在忍不了煎熬，打破安静。 　　“考虑？考虑什么？”俞晶晶疑惑看向曾荃。 　　“我刚刚问你的话，你没听见吗？” 　　看俞晶晶这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曾荃几欲崩溃。 　　他是很认真在做告白，为什么就不能认真给他一个回应？！ 　　“哦。不好意思，我没有恋爱的打算。” 　　俞晶晶摇摇头，根本不看曾荃反应，转身离开。 　　走出校门，俞晶晶回想了一下自己要去的两家店铺，踏上了开往东城的公交。 　　或许是节日的关系，这个时间公交上就已挤满了人，全是附近院校出来的青年情侣。 　　找到空位坐下，俞晶晶往外瞧了一眼，发现曾荃也跟着上了车。 　　感觉到俞晶晶的视线，曾荃白着脸偏头，丧气地握住吊环，只留个背影给她。 　　俞晶晶只当曾荃出门有事，并没过多关注。 　　刚才话说得很清楚，他应该听明白了。 　　真要死缠烂打跟过来，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最多再问几次，她再接着拒绝就好了。 　　大学城在上京外围，坐公交去东城，一路走走停停，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 　　俞晶晶下了车，发现曾荃远远吊在身后，面上重现紧张神色，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来这人是真要死缠烂打了？ 　　本想等他追上来，自己再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可一直等她走进店里，曾荃也没做出任何表示。 　　俞晶晶进店购物，他就在对面茶水店坐着，时不时偏头望一眼，确定她有没有出来。 　　他不过来，俞晶晶也懒得主动开口赶人，把注意力都放在店铺里那些东西上。 　　这家店主是给影视剧组提供道具制作的，店内既有现成的货，也可以来稿定制。 　　俞晶晶到这边，主要是买胡子，要那种贴在脸上，凑近了都瞧不出假的。 　　虽然是笔小生意，但店主还是殷勤周到。 　　花了半个多小时，俞晶晶选了三副真发制的胡子，又配了胶水，满意离开。 　　另一家要去的店，是专卖老年人长褂厚袄的，包括眼镜帽子都能配齐。 　　因为是中古店，每样东西到手都显得出年头，免得太过簇新让人一眼就瞧出是临时置办的，透着假。 　　只逛了一家，买了三副胡子，一上午的时间就用掉了，俞晶晶走出店外，发现已经到了十一点多。 　　曾荃看到俞晶晶出来，立刻从茶水店走出迎过来，欲言又止。 　　“你跟着我做什么？”俞晶晶问道。 　　曾荃犹豫抬手指了指前头，“你……你饿不饿？我请你吃东西。” 　　不远处就有几家餐厅，招牌鲜亮，人头攒动。 　　这会儿正是饭点，多的是人往那边涌，看得出口味极好。 　　“不用了，我还有事。” 　　俞晶晶快步走出街口，站到公交站牌边，研究路线。 　　曾荃也跟过了过来，站在距俞晶晶两步远的距离，一声不吭。 　　从这边坐车，至少要再转三趟才能到她要去的第二家店。 　　中午正是人多的时候，每趟车都挤满了，想上去都难。 　　俞晶晶坐在站台凳子上，想等这阵涌过去了再上。 　　曾荃有没有跟着坐在另一头，她并不关心，目光落在前方路牌上，俞晶晶略略失神。 　　这条路…… 　　偏头远望，俞晶晶顺着这条繁华大道一直向前，便看到了那幢标志性建筑的尖顶。 　　南华大道亿丰园广场前，米娅西餐厅。 　　二月十四日，中午十二点。 　　纸上潦草字迹浮出，俞晶晶闭了闭眼。 　　想要抛开，那字却绕着脑袋到处跑，令人头疼。 　　对这件事给出过多关注，除了担心白锦溪的安危以外，俞晶晶也有一点点私心。 　　营养剂缺口大，原材难寻，想成功制出成品，不知要花费多久的时间。 　　若是营养剂断了顿，又没有新的续上，难道她就坐着等死吗？ 　　就是云铮肯帮手，他给出的那种营养剂，对俞晶晶来说也起不到效果。 　　一次用个百十支，或许能填填肚腹，但他可能给那么多吗？ 　　真给了，看她这肚量，难道云铮不会生出怀疑？ 　　每每思路走到死胡同，俞晶晶都会回忆起那天山洞中的情景。 　　不说那诱人滋味，只凭接下来几天身体的饱足，就能知道白锦溪是绝佳的食物来源。 　　只尝那么一点点，就抵住了饥渴，还引发了一连串的进化反应。 　　白锦溪比起营养剂，可厉害得多！ 　　若真到山穷水尽的一天，白锦溪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直接扑过去啃，或者把人打晕，强行吸食？ 　　虽然知道这一天不太可能到来，但俞晶晶还是未雨绸缪，把事情提前想了。 　　她想到的办法，都过于粗暴，除了第一次能见效以外，基本没有二回的。 　　若白锦溪起了警惕，找一圈保镖围住，再想近身就难了。 　　这件事俞晶晶一直没有想通，后来忙着别的事，就把这个放下了。 　　目光转到旁边那对等车的情侣身上，俞晶晶微微挑眉。 　　这两人搂抱得跟连体婴一样，女的坐在男的腿上，脑袋低垂，嘴接在下面那张嘴上，吃起来没完没了。 　　因有头发垂下来挡着，画面倒还算干净，但俞晶晶耳聪目明，听到吸吮时发出的渍渍水声，脑袋中突然亮起了灯。 　　这才是合理又合法的方法。 　　只有是这种关系，才能光明正大食用白锦溪！ 　　念头一起，俞晶晶心头微警。 　　若是白锦溪落到莫桑手上，这样一点点地用，倒还能留条性命。 　　可她那天在餐会吃东西，一根根小肋排塞进嘴里，扑地吐出骨头的样子，明显对血食有着极度的偏爱。 　　白锦溪这样美味，她能忍得了不把他扒皮拆骨，煎炸烧烤炖来吃吗？ 　　或许莫桑对白锦溪是有那么一点真感情在。 　　但对尸族来说，食物大过天，忍得了一时，难道还忍得了一世？ 　　只有像她这样，本身就不喜血食的，才能忍住饥渴，把白锦溪存着慢慢用。 　　想到这里，俞晶晶猛地站起身。 　　曾荃一直关注着她，看她动作，赶紧追了上去。 　　俞晶晶走得极快，曾荃迈开长腿，也只勉强跟上脚步。 　　“你去哪儿？有什么事吗？” 　　曾荃快跑几步，将俞晶晶拦住。 　　“你怎么还在？别跟着我。” 　　俞晶晶绕开曾荃，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建筑，继续加快步伐。 　　虽然她有信心在营养剂用完之前制出新品，但也得保住白锦溪这个备用品。 　　今天若是确定了关系，白锦溪就等于落到了莫桑手里，再想抢回来，就有点麻烦了。 　　两人在一处，她也不能在边上时时盯着，谁知道莫桑什么时候压不住狂性，把他给生撕了？ 　　与其以后后悔，不如现在就把源头截了。 　　俞晶晶一路想着这个问题，神色越发凝肃。 　　“你……你到底要去哪儿……” 　　曾荃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看俞晶晶定住脚步，仰头上望，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 　　“米娅西餐厅……” 　　这幢世型建筑体就是亿丰园广场了，米娅西餐厅在哪边？ 　　俞晶晶看了一圈，被花花绿绿闪着灯的各式招牌闹得有些头晕。 　　这一块餐厅饭店多，人也聚得多，望到哪里都黑压压一片，有些小点的牌子都被挡得看不见了。 　　“你是要去米娅西餐厅吗？我去过的，我带你走。” 　　曾荃缓过劲，听到俞晶晶念叨着这个餐厅名，赶紧提出帮忙。 　　“那就麻烦你了。” 　　俞晶晶和缓口气，让曾荃重新振奋了精神。 　　“在后街，从这边绕过去就能看到招牌。前面这一片太乱，高级一点的餐厅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定址，米娅餐厅有几位五星名厨，都上过杂志的……” 　　跟俞晶晶并肩行走，自己说话，她也偏头聆听，曾荃胸怀激荡，兴奋得收不住。 　　短暂几次接触，他发现俞晶晶对陌生人有一种本能的警惕。 　　曾荃很肯定俞晶晶之所以会拒绝他，是因为她对自己不了解。 　　现在找到了机会，有了交流，就有了进一步了解的可能！ 　　“等等！” 　　俞晶晶看到招牌时，本加快了速度，可冲出两步，又忽地拉住了曾荃的胳膊，带他退到一边。 　　“怎么了？”看着俞晶晶搭在自己臂上的细白小手，曾荃一颗心咚咚乱跳，说话都带着颤。 　　俞晶晶摇摇头，没有说话。 　　莫桑站在店门前，一脸紧张地举着镜子补妆。 　　白锦溪的车远远停在路口，也不知人在不在上面，但他今天来赴约，是肯定的了。 第149章 　　“你朋友？” 　　看俞晶晶缩在壁角, 只探出一点脑袋往外瞧，曾荃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不是。”发现自己还拽着曾荃的袖子，俞晶晶缩回手, 顺便帮他拍了拍揪出来的褶皱。 　　“没事没事。”感觉俞晶晶轻柔拍打, 曾荃傻笑摆手。 　　“谢谢你带我过来，我还有事，先走。” 　　白锦溪车上只有司机，看样子是先去里面等了, 看莫桑进了店，俞晶晶赶紧跟上。 　　“你约了人吗？在这家店？”曾荃紧追不舍, 一脸紧张地问。 　　“没有。”俞晶晶站定，“听说这家店味道不错, 我中午饭准备在这里解决。” 　　“一起啊！” 　　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 “这家店很贵，我只够钱买自己那份。” 　　“不用你付钱, 我请。”曾荃觉得俞晶晶直话直说的态度特别可爱，笑着拍拍口袋。 　　“为什么是你请？”俞晶晶奇怪看他一眼，“我自己吃东西，当然是自己付。” 　　曾荃被这句话噎住, 竟不知怎么接了。 　　曾荃不说话, 俞晶晶就当他听懂了。 　　快步走到店门前，俞晶晶扫了眼门边装饰华丽的立牌，眉心微皱。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站在门前的店员微笑迎过来。 　　“没有, 没位置了吗？” 　　店员点头，“您来得早，有的。” 　　俞晶晶点点头，刚走上台阶，就被店员伸手拦住了。 　　“您是一位吗？” 　　“嗯。” 　　店员依旧笑容满满，端掌指向立牌，“今天情人节，店内重新布置，为了给客人带来更好的节日氛围，午晚餐仅提供双人位。” 　　“这不合理。” 　　“这是规定。” 　　店员跟俞晶晶大眼瞪小眼，一时僵住。 　　“难道我不付钱吗？我点双人餐可以了吧？”俞晶晶忍住心痛，退让一步。 　　“不好意思，不可以。” 　　门上大块花格纹玻璃被内里灯光映得流光溢彩。 　　临街的玻璃墙面，被印有2.14字样的英文红绒丝布遮住，偶尔有星星点点的光华映在上面，看得出店里的布置用心。 　　这样的美好的氛围，不容许单身狗打破，就是俞晶晶说破嘴巴，店员也不会放她入内。 　　想到莫桑跟白锦溪坐在里面，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有关结婚的话题，俞晶晶越发心烦意乱。 　　店员依旧端着那副职业化的温和笑容，在俞晶晶看来，很是欠揍。 　　正在心里嘀咕，要不要直接把这个人干翻冲进去，身边忽然多站了一个人。 　　“我跟她一起的。” 　　曾荃抽出会员金卡递出，“二楼还有位置吗？最好是窗边的。” 　　店员接过金卡看了一眼，笑容越发真诚，“曾先生，金卡会员可以指定位置，二楼还有几个不错的双人座，您可以上去看看。” 　　“走吧。” 　　看曾荃推开门，回身邀约，俞晶晶犹豫了一下，“我不用你请，我自己点的东西，自己付钱。” 　　“可以，你就当我跟你拼桌。”曾荃微笑，“正好我也想在这边吃饭，咱们凑一桌，就不算单身狗要被人往外赶了。” 　　店员笑得有点尴尬，今天不接受单身客人的是老板，他只是按规定执行而已。 　　“开个玩笑。”曾荃拍拍店员肩膀，看向俞晶晶，“走吧。” 　　曾荃出面帮自己解决了这个麻烦，俞晶晶也就不好计较他牛皮糖一样缠着自己不放了。 　　反正是拼桌，平时在食堂吃饭，人多了也会挤着坐的。 　　跟进了餐厅，俞晶晶发现这里面光线诡异，外面阳光灿烂，里头竟像是在夜里。 　　星星点点桔色彩灯，悬在头顶上，一眼望去仿若星河。 　　正儿八经的吊灯，全暗着不开，服务员端着托盘走来走去上菜，只靠盘子角上立着那块圆胖蜡烛照亮身边一圈。 　　跟服务员擦肩而过，俞晶晶闻见那蜡烛还透着香气，整个厅里全是这股暖融融的气息，弥漫四散。 　　“挺应景的，布置得有点心思。” 　　俞晶晶东张西望，曾荃便放慢脚步，小声点评。 　　“乱七八糟，不怕吃进鼻子？”俞晶晶根本欣赏不来这个，看了会儿稀奇，就把目光投向了二楼。 　　她已经闻见白锦溪的味道了，一点点淡香，透过满室浓郁气息，精准被她嗅出。 　　按按包里装着稀释过营养剂的矿泉水，俞晶晶心里有了底。 　　没有第一时间便屏蔽嗅觉，她靠着这一点气息，顺着楼梯上行，很快锁定了白锦溪的位置。 　　二楼都是半封闭式的包厢，包厢外围缠绕着造型各异的青藤，藤曼上插着大朵大朵的鲜花，美轮美奂。 　　二十来个包厢，散在大厅各处，像是丛林中的小屋一样互相挨挤，只留蜿蜒小路容人通行。 　　只靠眼睛，在这样隐密的环境里，很难准确找出要寻的人。 　　俞晶晶能嗅见气味，一上楼就大概定下了位置，顺着小路绕了两圈，看到靠近窗户那个包厢，她警觉止步。 　　别的包厢都有藤曼作帘，只要取下钩子，便能隔绝视线，而这一个，却是坦荡光明。 　　不光帘子没挂，连小窗都开着，格外通透。 　　白锦溪坐在左边，莫桑坐在右边，中间隔着一张圆台，距离拉得极远。 　　看这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似乎正处于僵持之中，俞晶晶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事还没谈成。 　　“坐那边吗？”看俞晶晶盯着前方，曾荃试探地问。 　　俞晶晶左右看看，指着临近莫桑包厢的那一间，“坐这里吧。” 　　两人一坐下，就有服务员上前点餐。 　　俞晶晶心思都放在隔壁，举着餐单看了两眼，就着打开的那页，指了最便宜的冰火菠萝油点了一份。 　　“这就够了？”看俞晶晶放回餐单，连饮料都不点一份，曾荃忍不住问。 　　“嗯，够了。” 　　俞晶晶的个人情况，曾荃多少也打听到了一些。 　　见她只舍得点这个，便招了服务员到身边，指着餐单上的情人节推荐招牌套餐点了一份。 　　说是各付各，东西端上来了，也可以互相分享的。 　　这里东西味道确实不错，俞晶晶吃开心了，多聊几句，陌生变熟悉，就不会像现在这拘束了。 　　曾荃打着这个主意，便不在意俞晶晶的冷淡，只盼着吃的赶紧上来，借着美食拉近距离。 　　从这个角度，俞晶晶能看到白锦溪半个背影和莫桑侧脸。 　　莫桑才上楼不久，话题似是还没打开，自落座到现在，都没听到谁主动开口。 　　等服务员上了饮品，白锦溪将她那份推过去，莫桑接过，才羞答答地道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我也才来。”白锦溪抬腕看表，“下午还有会议，中午时间不多，咱们长话短说吧。” 　　莫桑面上微笑稍淡，心中酝酿开场的那些话，竟一下没了用处。 　　长话短说？ 　　只听这个四字，就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谈吧？我有点饿了。”莫桑小声说道。 　　白锦溪看了莫桑一眼，点了头，“可以。” 　　今天的饭局意在何处，双方都心知肚明，他要说的那些话，并不太好听，吃过饭再谈，也能避免情绪影响到食欲。 　　为了今天这一餐，莫桑提前一个月订了位置，精心挑选了餐点。 　　东西上得很快，色香味俱全，只看着就引人垂涎。 　　可有了白锦溪那句长话短说，莫桑的胃口就消失了。 　　“谢谢。”看到服务员特意摆上的专用消毒餐具，白锦溪道过谢，又向莫桑表示了谢意。 　　知道他不喜欢用外面的餐具，特意备了这个，确实是有心了。 　　“齐伯母跟我说了许多你的事，上次餐会，我没注意到这个，真不好意思。”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毛病。”白锦溪举筷子夹了点菜摆进碗里，并入不进嘴。 　　虽然是专用餐具，但不是自己备的，白锦溪依旧排斥。 　　看到白锦溪的态度，莫桑的心沉了沉，忍不住委屈。 　　在莫家，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衣食住行都有专人安排，何曾这么精心替别人想过。 　　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在白锦溪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也看得出他的不以为然和急欲离开的焦躁。 　　“吃吧。不是饿了吗？” 　　“嗯。” 　　虽受了点小小打击，但莫桑并不气馁。 　　白锦溪若是那么容易被拿下的人，她哪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 　　得到了白家的认可，就已经进了一大步，只要她慢慢用心感化，是一定能成功的。 　　心里攒着劲，饭吃得越发没滋没味。 　　为了维持淑女形象，莫桑不敢只照着自己喜欢的肉食夹，筷子在青菜上点了十来分钟，一餐饭就算完了。 　　白锦溪为了照顾莫桑情绪，也吃了两口，见她停了筷子，便也放下了。 　　“要茶吗？” 　　“谢谢。” 　　递杯子接了水，莫桑低头轻啜，开口引入正题，“我家里……对你很满意。” 　　“是吗？”白锦溪笑笑。 　　“你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白锦溪唇边笑意，令莫桑心中加速，目光在他帅气面容上流连片刻，一丝甜意在心头涌出。 　　“你很不错，莫家也很不错。” 　　莫桑惊喜抬头，“是吗？你也喜欢我？” 　　一直端着的淑女形象，在这句话脱口之后，瞬间崩塌。 　　莫桑警觉闭嘴，满心懊恼。 　　没脸没皮啊！ 　　就算想问，也要温婉一些，怎么能这样直白！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等莫桑调整好了表情，白锦溪才轻声作答。 第150章 　　“怎么会？！”莫桑表情再次崩溃。 　　“是的。” 　　“可是齐伯母……” 　　“我的事, 她不一定都知道。” 　　看莫桑瞪圆双眼，似是有泪盈在其中，白锦溪低头不语。 　　拒绝女生的话, 他说过许多, 但这个理由，还是第一次用。 　　以前的话，说得都比较温婉，尽量站在不伤害对方的角度, 把事情圆满解决。 　　可莫桑，和那些女孩不同。 　　见了三次面, 就让齐秀珠认准了她。 　　白家长辈对这次相亲也极为在意，事情还没定下来, 就开始咨询婚宴地点在哪儿办比较好了。 　　他必须绝决一些, 不给对方留有任何幻想，不这样做, 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莫桑心碎欲裂，俞晶晶坐在旁边包厢，也是满头问号。 　　什么情况？ 　　她才想到的合理合法食用途径，就这样被一刀斩了, 此路不通？ 　　“再不吃, 东西就凉了。”曾荃提醒。 　　俞晶晶回头，这才发现菜上了满桌，自己点的冰火菠萝油，不知被挤到哪个角落了。 　　“你吃得完这么多？” 　　“点多了, 你帮着吃点吧，不然也是浪费。”曾荃摆出一副为难表情。 　　“吃不了就打包带走，不会浪费。” 　　俞晶晶找出自己点的东西，举到嘴边啃了一口，继续紧密盯视。 　　曾荃也发现到了俞晶晶的关注点。 　　他认得出隔壁包厢女生就是不久前在店门前补妆的那位。 　　问俞晶晶是不是朋友，明明说了不是，上来后又一直这么关注，让曾荃颇感疑惑。 　　点了这么多东西，俞晶晶不吃，曾荃只能一个人慢慢消化。 　　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跟着俞晶晶眼神向那边打量，在心中做着各种推测。 　　“你是为了拒绝我，才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莫桑咬紧下唇，极力克制心头怒火。 　　听别人说白锦溪喜欢温婉知礼的女性，只要跟他见面，莫桑都尽量向那个中路子靠拢，博取他的好感。 　　前后见了三四次面，白锦溪待她态度都还不错，证明这个办法是行得通的。 　　信心满满盼来的正式相亲，以为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能成功突破关系，莫桑怎么也没想到会迎来这样的当头一棒。 　　“不是，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白锦溪一脸认真。 　　“可是，可是从没听人提过，也没人见过你身边……” 　　“只是我单方面的喜欢，她还不知道。”白锦溪想了想说：“等解决了这边的事，我会跟她谈谈，说清楚想法。” 　　“解决？解决我吗？” 　　莫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重新燃起。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如有冒犯，我向你道歉。” 　　话说出口，白锦溪才觉出不对，赶紧补救。 　　齐秀珠叮嘱又叮嘱，让他拒绝也要拒绝得有风度一些，不能让女孩子伤心。 　　看莫桑脸色，明显是憋了气，这确实是他的不对了。 　　一想到俞晶晶，他就走了神，说话才没经大脑。 　　这几天整夜辗转反侧，在心里做出种种假设预测，好的结果和坏的结果都想过了。 　　想说的话，他怎么也没办法再忍下去，不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必须迈出这一步。 　　解决了相亲的事，再向俞晶晶表明心意，这是白锦溪做好的打算。 　　心里这么想的，下意识就照直说了，才没顾及到莫桑情绪。 　　“是谁？她有我好吗？比我漂亮？还是家世更好？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原本还不信，待看到白锦溪思绪飘摇，唇边浮出丝甜蜜笑意时，莫桑才彻底明白事情不假。 　　心里存了念念不忘的身影，才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表现。 　　她想着白锦溪，自个儿偷着乐，又担心无法拥有时，不也是一样的神情吗？ 　　嫉妒升上心头，莫桑揪住桌布，含怨带怒地盯住白锦溪，等他回答。 　　“她？”白锦溪微笑，“她很好。” 　　“好在哪里？！” 　　“不知道……” 　　白锦溪认真想了想，再度摇头，“她哪里都好，没办法挑出某一点具体做说明。” 　　莫桑紧咬下唇，眼泪在眶里打转，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克制着不落下来。 　　“齐伯母喜欢我，白家也喜欢我，我跟你最般配了！不管是谁，都不会比我更适合你。” 　　“可我不喜欢。” 　　话说得这么明白，莫桑还依不饶，白锦溪语气便重了些。 　　“你会喜欢的！”莫桑起身，坐到白锦溪身边，“你看看我，我很好的。” 　　莫桑今天精心装扮过了，发卷柔柔散在肩头，顶灯照下带出一圈亮绒绒的光晕，将面容映得更为靓丽。 　　红唇微弯，眉眼刻意流露风情，虽做得有些生涩，却也不影响莫桑的美丽。 　　原先刻装出来的温婉被彻底抛开，莫桑迫不及待地向白锦溪展示自己，抛开了所有矜持。 　　“对不起。” 　　白锦溪眉头微皱，在莫桑近一步贴近自己时，猛然起身。 　　“别走！” 　　莫桑一把拉住白锦溪衣袖，“五分钟，再五分钟就好！我还有话没说完。” 　　白锦溪身起得急，本就站得不稳，又被这么突然地拽了一把，一手扶住沙发靠背才没跌坐下去。 　　撞动间，沙发抵住包厢壁，外面缠着的绿藤晃得沙沙作响，插着的花朵也落了些下来。 　　俞晶晶坐直身子，警惕盯住前方。 　　白锦溪准备离开，莫桑猛地拉住了他，刚才两个人似乎是在争吵。 　　开头听了两句，下面的俞晶晶就没过多注意。 　　吃完了手里的冰火菠萝油，肚子还是有点空，曾荃拿了半盘烧鸭给她，俞晶晶说好自己付一半的钱，才接过来吃。 　　这家店贵是贵，菜的味道确实不错，鸭皮又脆又香，俞晶晶吃得有点停不下来，就错了刚才关键的几句话。 　　怎么吵起来的？又怎么上手了？ 　　俞晶晶把手里空盘子放下，一动不动盯着那边搜寻信息。 　　白锦溪侧身，好像是在避让，莫桑却依旧拉住他不放，两人只在撕扯，没有说话。 　　俞晶晶看得认真，曾荃也放了筷子，探头往那边瞧。 　　对面包厢的动静，确实有点大，不光他们这边注意到了，其他两个包厢也有人给出了关注。 　　男人身子一晃，重新坐回位置，一直拉着他没露面目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露出一张漂亮面容。 　　曾荃还没来得及感叹两句，就看那女人喃喃说了句什么，倾身向前，往那男人身上贴去。 　　情侣吵架，总会以其中一方认输告终，见那女人主动示好，大家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旁边包厢都是情侣，看到这样的场景，并不觉有什么不适，反而笑着依偎一处，你侬我侬一番。 　　曾荃脸微微一红，飞快扫了俞晶晶一眼，想找个什么话题把这尴尬岔过去。 　　眼神刚投过去，他就看到俞晶晶跟兔子一样跳了起来，猛地冲向对面包厢。 　　曾荃怔怔望着俞晶晶没入包厢的背影，嘴半响没合拢。 　　在莫桑倾身靠向白锦溪的那一秒，俞晶晶屁股就从位置上抬起来了。 　　可她速度再快，也隔着段距离，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心都急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冲到包厢，看见莫桑手搭在白锦溪肩膀上，才刚把脸贴过去，俞晶晶微松一口气。 　　白锦溪动作不比她慢，身子已经偏向一边，满是嫌恶地避开。 　　“你放开他！” 　　俞晶晶拉住莫桑胳膊，用力向后一扯。 　　莫桑没防身后有人，来不及反应，轻轻松松被俞晶晶提溜到了一边。 　　“晶晶？”白锦溪瞪大眼睛。 　　俞晶晶把桌子一推，站到白锦溪身前空出的位置，隔开他跟莫桑两人。 　　“你没事吧？”确定莫桑没办法扑过来，俞晶晶才回头问了一句。 　　“没……没事。” 　　“你谁啊！疯了吗！” 　　莫桑捂着胳膊痛处，瞪着俞晶晶满是恼怒。 　　“没看见他不愿意吗？要不要脸？”俞晶晶冷着脸，反瞪回去。 　　“你，你说什么呢！谁不要脸？” 　　莫桑胀红着脸，飞速看了白锦溪一眼，见他盯着俞晶晶，并没注意自己，心才放下一点。 　　她是真心喜欢白锦溪，不像那些底层尸族，碰到心仪的男人，只想挨挨碰碰玩一场了事。 　　跟他结婚生子，共度一生，这是莫桑认真考虑后，顶着家族压力做出的决定。 　　刚才确实是她一时冲动，看到白锦溪闪躲，就已经后悔了。 　　俞晶晶懒得跟莫桑争论，将白锦溪护在身后，只冷冷看她。 　　要是晚来一步，白锦溪被这个女人啃上，后果不堪设想！ 　　尝到了滋味，再想戒除，难于登天，必须从一开始就彻底隔绝。 　　心情略有平复，莫桑仔细看了俞晶晶两眼，忽地将她认出。 　　本以为是白锦溪哪位爱慕者，钻空子跟过来坏事，现在认出身份，莫桑越发讶异。 　　想到俞晶晶跟常爱坏自己好事云铮之间的关系，莫桑眉毛越挑越高。 　　“我跟白锦溪的事，你凭什么插手？你以为你是谁？” 　　山里来的丫头，连进仁爱的资格都没有，这种身份，还敢质问她要不要脸？ 　　反了天了！ 　　面对莫桑气势逼人的指问，俞晶晶一时竟找不到话来答她。 　　她是谁？凭什么插手？ 　　脑子一热冲过来，只想把人抢下来，自己究竟站在什么立场干这事，俞晶晶还真没考虑过。 　　忽地感觉到一只大手探来，紧紧握住自己，俞晶晶转头，对上白锦溪眼神。 　　“你又是谁？这样对她说话？经过我允许了没？”白锦溪起身，厌厌看向莫桑。 第151章 　　白锦溪的话, 像一只大锤，狠狠砸上了莫桑心口。 　　等看到两人交握的手，莫桑眼睛又是一黑。 　　“你……你们……” 　　白锦溪没说话, 只是继续看着她, 手上用了些力，将俞晶晶握得更紧了一些。 　　俞晶晶一脸懵懂，只觉得白锦溪牵了自己手后，莫桑脸更臭了。 　　至于为什么越来越臭, 没人解释，她也看不出来。 　　一直憋在眼中的泪水, 倾盆而下，莫桑泪眼朦胧看着面前的一双人, 委屈得气都透不过来了。 　　“……你, 你跟我一起。还叫了她，你……太欺负人。” 　　莫桑泪水沾了满脸, 反手抹了两把，口红糊开，粉底也花成一团。 　　看她这副模样，白锦溪在心中叹了口气。 　　说是要圆满解决这件事, 结果弄得糟了。 　　有心解释几句, 可俞晶晶就站在身边。 　　她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冲出来，再怎么解释，莫桑都不会相信的。 　　感觉白锦溪望着自己, 俞晶晶也转过头，“我也在这边吃饭，看到你被她欺负……” 　　白锦溪摇摇头，“没有。” 　　就是俞晶晶不来，他也能避开，表现出了抗拒，莫桑就没再靠近，她其实并不想用强。 　　莫桑一时冲动，以为自己魅力无边，主动一些，对方就会迎合。 　　结果偏离意料的一瞬，白锦溪在她眼中看到受伤后的闪避。 　　俞晶晶拉得太快，晚来一步，其实莫桑自己就会退开。 　　“你们……你们合起伙欺负我！”莫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气得顿足。 　　“明明是你要欺负他。” 　　白锦溪说了不是，俞晶晶却不信，她看得准准的，还会有错？ 　　“你不是有云铮了吗？为什么还来跟我抢？水性杨花！一脚踩两船！” 　　白锦溪那笃定的眼神和紧握住俞晶晶的手，让莫桑瞬间明白他刚刚提到那喜欢的人是谁。 　　单方面的？明明是郞有情妾有意。 　　不是对白锦溪在意，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冲过来，对她敌意满满？！ 　　“云铮？他不是你未婚夫吗？明明有未婚夫了，还出来相亲，有问题的是你吧？” 　　莫桑不提云铮还好，一提起来，俞晶晶就想到了她跟云铮在族内尽人皆知的那层关系。 　　这回轮到莫桑卡壳了。 　　眼泪还在往下掉，反驳的话却是一句话说不出口。 　　她慌乱看向白锦溪，试图用眼神说明自己的无辜，可白锦溪目光落在俞晶晶侧脸，根本不向这边望来。 　　俞晶晶说的那些话，好像只是耳旁风，引不出白锦溪半分情绪。 　　是不是莫桑脚下踩的第二只船，对白锦溪来说没什么要紧的，他满心满眼，看的只那一人。 　　“你以后离他远点，也别动手动脚，这个人归我罩。”俞晶晶提醒。 　　她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呆在白锦溪身边，帮他防着这些别有心思的人。 　　所以话必须一次性说到位，让莫桑彻底打消念想。 　　“俞晶晶……” 　　俞晶晶的这句话，站在包厢门口的曾荃也听到了。 　　他看看哭成泪的莫桑，又看看握着手，肩并肩站着的白锦溪跟俞晶晶，脸刷地白了一层。 　　白锦溪看到曾荃的第一眼，就生出了警惕心。 　　曾荃望着俞晶晶的眼神，透着震惊与心痛，看向自己时，又是那样的仇视愤恨。 　　这是对手，再清晰不过了。 　　“你……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莫桑擦干眼泪，发现包厢外站了好些人冲着自己指指点点，咬牙放下句狠话，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人群纷纷让开，莫桑举着包包挡脸，疾步下楼，冲到楼梯口时，还崴了一下，引出阵阵议论。 　　“麻烦，收拾一下。” 　　白锦溪看向外面探头探脑的服务员，礼貌说道。 　　“好好。” 　　两个服务员进来把桌子扶回原位，落到地上的碗盘也收拾了。 　　看曾荃还站在门口，以为他是瞧热闹瞧进来了，就把人往外赶。 　　“先生，您的位置……” 　　“我们是一起的。” 　　曾荃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俞晶晶。 　　见俞晶晶点头，服务员便没说什么，出去时还帮着带上了帘子，隔绝一众视线。 　　莫桑走了，俞晶晶自觉大功告成，长舒了口气坐到沙发上。 　　身子坐下，手却还举着。 　　发现白锦溪还牵着自己，俞晶晶用了些力，一把将手抽回。 　　“坐吧，不累吗？” 　　跟莫桑对峙半天，俞晶晶觉得跟打了场仗一样，浑身上下都疲累得不行。 　　白锦溪还被她用了强，又撑着站了这么久，比她更需要休息。 　　“他是谁？” 　　白锦溪顺从坐下，看着曾荃问道。 　　“曾学长，也是我们医大的。”俞晶晶介绍。 　　不需要谁主动邀请，曾荃一屁股坐到俞晶晶身边，浑身是刺地瞪着白锦溪不松。 　　刚才跟着俞晶晶冲过来，他一眼就认出了白锦溪。 　　学校论坛的热贴还飘在上面，对这件事有关注的人，时不时就顶贴回复。 　　事件虽没有年前那么热，很多捕风捉影的消息也被论证不实，但绯闻男女主角还是名头响亮。 　　曾荃并不相信俞晶晶跟白锦溪真有那层关系。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所有的话都是旁人嘴里传出。 　　他观察俞晶晶这么久，知道她向来都是独进独出，平时去的几个地方，也都跟白锦溪搭不上边。 　　男女朋友，总要约会见面才算，这两个人连边都沾不着，不知道怎么传成那样的。 　　“你怎么在这边？”白锦溪转眼，看向俞晶晶。 　　“过来吃饭。本来是在附近买东西的，肚子饿了，知道这家店不错，就过来了。” 　　“那他呢？” 　　俞晶晶看了曾荃一眼，“我们一起坐车出来，逛街路线也一样，正好拼桌。” 　　“拼桌？” 　　“今天情人节，店内只接待情侣。我跟晶晶，就是这样一起进来的。”曾荃毫不退缩，直直迎上白锦溪审视目光。 　　两人视线接触，仿佛有细碎火花闪动。 　　俞晶晶毫无所觉，心里反复回想刚才场景，只觉得自己出手时机正好，把莫桑屁滚尿流赶走，杜绝了后患。 　　虽然对于她是不是真放弃这件事，还有疑虑，但这并不影响俞晶晶在心中自我夸赞。 　　除了她出手及时，白锦溪的反应也很不错，不是那一躲，莫桑就啃上去了。 　　思绪转到某处，忽地卡住，俞晶晶抬起左手看了看。 　　手掌上，似乎还沾染着白锦溪身上的气息，虽屏蔽了大半嗅觉，这一点点香气，仿佛能透过皮肉传达到体内。 　　白锦溪看着曾荃，双唇轻抿，面上虽波澜不惊，但眼神中透出的讯息，却是极为丰富。 　　俞晶晶偏头看他一眼，只瞧见了他棱角分明的俊逸侧颜和微抿成线的唇角。 　　目光在唇上打了个转，又恋恋不舍地抽回。 　　这么好的东西，差点就被莫桑沾上了…… 　　要不是她。 　　哈哈。 　　俞晶晶再次陷入自我夸耀中。 　　三个人在包厢坐了十来分钟，除了开头讲了两句，接下来就是一片静默。 　　俞晶晶自己转着自己的心思，根本没注意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曾荃有一肚子话想问，但又碍于没有立场，只能鼓着眼睛生闷气。 　　白锦溪比他要淡定得多。 　　对于两人来情侣餐厅吃饭这件事，心中虽有警惑，但看到俞晶晶对待曾荃时的毫不在意，这一点点小小担忧就被抛开了。 　　她还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曾荃对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说是拼桌，就真当是拼桌了，完全没被被人追求的自觉。 　　再继续坐下去，也得不到各自想要知道的答案。 　　白锦溪招来服务员结帐，曾荃也指了邻桌，摸了会员卡刷余额。 　　“我的冰火菠萝油三十二元，这里有两块零钱。对了，还有半盘烧鸭，那是另外的。” 　　看俞晶晶摸出钱包，数出三张十块和两张一块的零钞递给服务员，又开始结算从曾荃那拿来的半盘烧鸭帐，白锦溪笑容闪现。 　　“都说了我付……”曾荃面色灰败。 　　“什么都说？都说好了各付各的，不是吗？”俞晶晶收起钱包，“以后别到宿舍楼下等我了，你的问题我已经给了回复，不会改了。” 　　“走吧。” 　　白锦溪想要忍住不笑，可嘴抿住了，眼角眉梢却全是笑意，融融散出无法遮掩。 　　白锦溪跟俞晶晶走在前面，曾荃两只脚没轻没重，身子晃晃悠悠，眼睛盯着前方背影，鼻子发酸。 　　刚刚莫桑冲出去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女生走得太过狼狈，应当骄傲一些，维持风度。 　　可轮到自己时，竟比她还惨！ 　　不光收了好人卡，还得看着这一对亲亲密密往外走，吊在后面，跟丧家犬似地。 　　白锦溪车开离巷口，经过身边，曾荃忍不住偏头回望。 　　俞晶晶侧颜一闪而过，多一眼都没留给他。 　　感受到了眼中湿意，曾荃极力仰头，将泪水留下。 　　走的时候，俞晶晶跟曾荃道过别，坐在车上经过，便没再打招呼。 　　透过后视镜看他仰头，俞晶晶也跟着往天上看了一眼。 　　“看什么呢？” 　　“没什么。”俞晶晶转头，“莫桑很危险，以后她再找你，不要赴约。” 　　这话说得严肃，半点不像玩笑，白锦溪抿唇，郑重点头，“知道了。” 　　他说完话，又弯唇笑了，俞晶晶盯着看了一会儿，闷闷低头。 　　“怎么了？不是答应你了吗？” 　　看俞晶晶抠着手指，一脸纠结，白锦溪轻声问道。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俞晶晶下定决心，转脸看向白锦溪，“你只用说好或不好，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就是问问……” 　　“好。”白锦溪轻笑。 第152章 　　“你还没听我说, 就答应了？”俞晶晶问。 　　“没你帮手，我就被人欺负了。为表谢意，不论什么要求, 我都会答应你。” 　　见俞晶晶依旧一脸纠结, 似是不相信他应承得这么容易，白锦溪笑着又说：“很难的事吗？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办得到，都尽量帮你办。” 　　“除了莫桑以外, 还有许多女人盯着你，对不对？”俞晶晶旁敲侧击地问。 　　上京医大顶着白字灯牌的迷妹, 还有白氏医堂女职员和别有用心的挂号来三十二层的患者。 　　就是俞晶晶无心观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 多少也能看出些。 　　这种事, 还需要问吗？ 　　见俞晶晶满脸认真，等自己回答, 白锦溪只能点了点头。 　　认下这事，似乎有种夸耀之嫌，因是事实，却又没法谦虚否认。 　　“对吧！这样很危险, 像今天这种事, 万一下次再发生，谁能帮得到你？” 　　俞晶晶抬起手，阻止白锦溪说话，“一个两个你能挡得住, 要是人多呢？你身体本就弱，扛不过的。” 　　俞晶晶的分析有理有据，照她这个思路往下想，竟是无可辩驳。 　　不过，像莫桑这样，一言不合骤然发难的，必竟是少数。 　　大部分女生为了在他面前留下好的印象，都表现得温文知礼。 　　外面传他喜欢安静贤淑的类型，能接触到他的女孩，便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基本没有太过跳脱的。 　　像俞晶晶说的那样，成群结队往上扑，就更没可能了。 　　看到俞晶晶掰着指头数他身边女人多，可能出现的危险，满脸都是认真，白锦溪想要纠正她发散想法的念头，又散了。 　　“你说对不对？”俞晶晶一气说完，抬头问道。 　　“嗯。是很麻烦。” 　　“她们之所以会对你动手，都是因为想做你女朋友。”俞晶晶拍拍真皮椅垫，“你身边的位置，空一天她们就记挂一天！” 　　白锦溪看了眼正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俞晶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感觉白锦溪上了自己的道，俞晶晶松了口气，刚想再多说几句，就被白锦溪打断。 　　“所以，你想拜托我什么呢？” 　　看白锦溪把话引入正题，俞晶晶就把剩下的那点铺垫抛开了。 　　“能让我做你女朋友吗？” 　　俞晶晶飞快说完，不等白锦溪反应，又赶紧解释，“你看，我力气不错，既可以当保镖用，还可以帮你占住这个位置，防止别人肖想。” 　　白锦溪怔了半响，“你到底是想做我女朋友，还是做保镖？” 　　“两样都是，这样更稳妥。”俞晶晶捏紧拳头，“我会保护好你的。” 　　“你对我，有好感吗？”白锦溪神色复杂地问道。 　　“有啊，你人很好。” 　　“那为什么……说得好像是自荐工作一样？又是保镖，又是帮着占位。占位的意思，是以后还会挪走？” 　　“这个得看你了，你让我挪，我就挪。不让的话，我就呆着。”俞晶晶小心观察白锦溪神色，“我很听话的。” 　　白锦溪安静半响，见俞晶晶双手又揪到一处，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慢慢展开眉眼。 　　“你是想帮我？隔绝潜在危险？” 　　“嗯！对的。” 　　“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若是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没关系的，我力气大。倒是你，受伤的可能性更高，身边得有人照应。” 　　“工资呢？要不要给？”白锦溪叹了口气。 　　“随便……你看着给吧。” 　　商量到这里，俞晶晶感觉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 　　白锦溪才刚刚经历过那惊险一幕，现在怕都心有余悸。 　　她既然有好的身手，又能上阵顶着女友名头帮他挡人，工资多少还随便开，白锦溪好好想想，肯定会同意的。 　　本来信心满满等他回复，可白锦溪半天没吭声，俞晶晶心又悬了起来。 　　白锦溪对女人，向来敬谢不敏，安全上出现问题，聘请女保镖的可能性好像比较小？ 　　她还是大一学生，课业繁重平时又许多杂事要忙，不能做到二十四小时近身保护，能起到的效果有限。 　　最重要的是，白锦溪是不是愿意有个人顶着女友名头在身边活动？ 　　一揪毛病，处处都是毛病，原来想得妥妥贴贴的法子，漏洞百出。 　　心里一急，俞晶晶就想着是不是要把山上的事拿出来说说了。 　　怎么说她也是白锦溪救命恩人，那样辛苦守了一夜，换个工作机会总没问题吧？ 　　假女友的事不答应就算了，只要有机会近身，总有法子拿到自己要的东西。 　　“别皱眉，会长皱纹的。”白锦溪伸指，在俞晶晶揪着眉心按了按。 　　俞晶晶下意识避让，拉远距离。 　　“男女朋友，这种接触很正常，就是装样，也要装得像些。” 　　“你答应了？”俞晶晶表情阴转晴，眉眼都亮了。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我能做得到，什么要求都同意的，更何况这件事，对我有利。” 　　“我会努力的！” 　　俞晶晶捉住白锦溪的手握住，“这样呢？可以吗？” 　　“嗯。”白锦溪抿住笑容，“你学得很快。” 　　“这样，你不会觉得难受吧？”俞晶晶小心翼翼地问。 　　白锦溪的洁癖症俞晶晶是见识到了。 　　在白氏工作这段时间，她亲眼看到保洁工是怎么做三十二层卫生的。 　　若下面楼层卫生等级是五级，三十二层就是十级以上。 　　不光对环境卫生要求高，白锦溪对接触到的病人，也很有要求。 　　把脉前净手是必须的，诊疗完成后，还会仔细擦拭，恨不得拿显微镜清除残余细菌。 　　跟白锦溪的几次接触，俞晶晶都没仔细考虑这些，碰就碰了，顶多他忍不了回去多擦几遍，跟自己没什么相干。 　　可现在关系产生了变化，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亲密的接触机会。 　　俞晶晶觉得很有必试探一下白锦溪的尺度，免得像莫桑那样冒犯，引起他的强烈抵触。 　　“不会，很好。”白锦溪反握住俞晶晶，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她柔滑手背，“你呢？” 　　“我很好，我没关系的！”俞晶晶赶紧用另一只捂上去，全心全意地配合。 　　看她面上笑意浮起，满是欢喜，白锦溪跟着弯了唇角。 　　“就在这边停！” 　　俞晶晶看到临街店牌，赶紧抽手，拍了拍司机椅背喊停。 　　司机下意识带了一脚刹，停在了人流密集的闹市街口。 　　车一停，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后面顺着一路过来的车接二连三都跟着刹住了。 　　行人穿行而过，也有些乱了步伐，纷纷扭头往车内望来。 　　“怎么了？”白锦溪问。 　　“我有东西要买。你不是下午还有会吗？你忙你的，咱们再联系。” 　　后面喇叭声按得急，俞晶晶赶紧推门下了车。 　　白锦溪摇下车窗，还没开口，就看她大步跑开了。 　　还说要给他做保镖，一有事就把人扔了，哪有一点职业道德？ 　　“走吗？”司机被左右车辆催得没法，小声提醒。 　　白锦溪握住空落落的掌心，笑着摇了摇头，“走吧。” 　　白锦溪确实有会议要开，并不是为了拒绝莫桑，随便编造的理由。 　　抵达会议中心，时间尚早，做准备的时候，白锦溪的手机震个不停。 　　按了几个，看那边还依不饶，索性关了机。 　　会议结束后，白锦溪跟着大家一块儿聚了餐，还罕见地端起酒杯，沾了沾唇。 　　知道白锦溪的习惯，给他配的餐具都是全新的，可以前就是聊得再热络，他也不会用外面的东西。 　　今天这个会，是白氏内部会议，几个年纪大些的坐堂医师跟白家多年交情，也知道些内情。 　　看白锦溪今天心情不错，都笑着打趣，说是今天相亲有谱，白家好事将近。 　　白锦溪不仅没反驳，还笑着举了举杯，引发一阵哗然。 　　坐得较远的女职员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戚戚哀哀地连饭也吃不进了。 　　白锦溪相亲，马助理不可能跟着破坏气氛，会议开始后才来。 　　明明是去拒绝的，一顿饭吃下去，竟然成了？ 　　坐在隔壁位置，看到白锦溪这个态度，马助理不想相信也得相信。 　　虽不是春风得意，但也隐约有甜蜜在心，马助理也是谈过恋爱的人，哪能感应不出他周身环绕的氛围。 　　聚餐结束，马助理一肚子话还没问，就被电话给挡了。 　　“是，这边已经结束了，马上就回。” 　　马助理捂着手机，等白锦溪上了车，才收了线跟上。 　　“我妈打来的？” 　　马助理鬼头鬼脑接电话的样儿，一看就知道谁在指点。 　　“是，齐女士让您现在回老宅，家里人都等着问消息。您手机打不通，就打到我这边来了。”马助理老实回答。 　　“走吧。” 　　白锦溪扬了扬头，“回老宅。” 　　以前齐秀珠也给白锦溪安排过这样的局，到场后，白锦溪落了人家面子，直接回海湾别墅住了一个月。 　　人不回老宅，想骂骂不着，时间拖久了，齐秀珠只能一通又一通电话催马助理把人带回来，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白锦溪毫不避退直接回家的态度，让马助理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样坦荡光明，十成十是要回去报喜了。 第153章 　　回到白家, 车还没近前，白锦溪就看到自己那幢小楼层层亮着灯，院子里几盏大灯也都开着, 车停了一排。 　　马助理本是不用跟来的, 但心里又痒痒，就借着取病历一路坐进来了。 　　门前停着的这些车，马助理都认识，从白老太爷那辆古董老爷车到林梓天的骚黄超跑, 一辆不差齐齐整整。 　　除了白家长辈，齐秀珠那边的亲戚也来了。 　　齐秀珠几个姊妹, 一向关心白锦溪个人大事，知道这次相看的莫家姑娘, 都觉得十拿九稳, 哪忍得住在家等消息。 　　“啧啧，这阵势……”马助理下了车就叹。 　　白锦溪大步向前, 马助理想跟过去，又记起包还扔在车上没拿，赶紧回头来取。 　　看司机举着刷子站在车边刷浮灰，看向小楼的表情异样古怪, 马助理忍不住问了一句, “中午什么情况？莫家那女孩是不是有戏？” 　　司机笑笑，“没戏。” 　　“啊？”马助理瞪眼。 　　“进去瞧瞧吧，估计有热闹看了。” 　　想从司机嘴里撬出确切消息，等于是异想天开。 　　主家的隐私, 哪是下面人能随意透露的。 　　就算是马助理，也只能得这么一点口风，想知道内情只能自己探。 　　感觉今天这事透着古怪，马助理三步做两步，抱了包就往里冲。 　　刚到门前，就看到白锦溪被林梓天拦住，正在说话。 　　白锦溪回来早有人进屋报信，林梓天也不能截留他太久。 　　“跟莫桑成了？”时间太短，来不及细问，林梓天直指重点。 　　“没有。” 　　林梓天皱眉，“那你回来干嘛？” 　　“这是我家，不回这里回哪儿？”白锦溪今天脾气不错，话里还带着笑。 　　林梓天盯了他两秒，忽地露了个笑脸，“跟俞晶晶成了？” 　　“你怎么知道？” 　　话问出口，白锦溪才感觉到不对，看林梓天笑得越发得意，一把将他拉到边角。 　　“是你告诉她的？” 　　“当然了，不然哪有这么准？”林梓天挑眉，“还不谢我？” 　　白锦溪松了手，“多事。” 　　“没你这样的啊！得了好处还怪我多事。别说没成啊，明明就成了。” 　　“没什么成不成的？算不上。” 　　“怎么了？” 　　听出不对，林梓天赶紧追问。 　　门被拉开，齐秀珠笑着冲两人招手，“怎么站外边说话？进来呀！” 　　白锦溪转身进门，林梓天赶紧挤过去，冲他一个劲使眼色。 　　“晚点跟你说。” 　　得了白锦溪这句保证，林梓天才没继续扯他衣服，进大厅寻了个空位坐下，隐身在一众家长之后。 　　这次相亲对象是莫家姑娘，知道两人前后见过几次，今天又定下了正式的会面，长辈们都把这事看得很重。 　　下午不接电话，是有工作在身，晚上一喊就回没避没退，就越觉得十拿九稳。 　　白锦溪一进来，大家都面露笑意，鼓励地看向他。 　　“怎么样？说说？”齐秀珠按着白锦溪坐在大厅中央沙发上，急声询问。 　　这个正中间的位置是给白锦溪预留的，一百八十度无死角，不管坐在何处都能清晰看见他面上表情。 　　“今天没把握好说话方式，应该是把人得罪了。莫家那边要有人问，代我说声对不起。” 　　“什么意思？” 　　一片静默中，白老太爷杵着拐杖，颤巍巍转头。 　　“说是得罪了莫家那个女孩……应该又是直接拒了，搞得人家下不来台。”身边人小声帮着解释。 　　白老太爷满面期待化为失落，转脸看了白锦溪一眼，顿着拐杖就想起身。 　　边上几位叔伯赶紧扶住，看向白锦溪的眼神都带着责备与不满。 　　要早知道事情不成，就省得白老太爷亲自来这一趟了。 　　年纪大了，身体本就差了许多，要是被气出个好歹，都是白锦溪的罪过。 　　“不急，锦溪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白老太爷摆摆手，“都别催，越催越烦，对这个事就越反感。人长大了，身心成熟，自然就会有方面的想法，外力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些话既是劝说别人，也是劝慰自己，说出来后，心里那点郁气就散了不少。 　　“怎么早不说？打你电话又不接，马助理说你马上回来，我还当事情成了了！”齐秀珠不轻不重地拧了把白锦溪，又狠瞪了他一眼。 　　“以后别再给我安排这种事了，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见了女人跟见了洪水猛兽一样，你会自己主动找？我不安排？我不安排你就得做和和尚，白家就废在你手里了！”齐秀珠咬牙，“这次不成，你就等着下回吧！” 　　白锦溪几个叔伯生的全是女儿，虽然自小也跟着学中医路数，大了一样进医学院深造，但能力还是差了老大一截。 　　白家把传承希望放在白锦溪一人头上，压力实在是有些大。 　　齐秀珠知道他的性子，看这几年洁癖症越发严重，一时半会儿怕是难担重任，就跟白老太爷提了招赘的事。 　　几个堂姐妹自己实力不足，接不住白家这么大的摊子，就让白锦溪先帮着顶住。 　　等招了女婿进来，生了姓白的孩子，再看看能不能挑出合适的人选，为一下代接班人做准备。 　　可是这个话一提出来，就被白老太爷否了。 　　“难道真让他当和尚？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别打歪心思。” 　　白老太爷一句话，给齐秀珠再度压上了重担，原本只拿了三分的精力关注这事，现在却是用了十成十的劲。 　　莫家这个不成，吴家王家张家排成排在后面等着，实在不行，年会时见过的那些供货商家的女儿，也可以作为备选。 　　只要是白锦溪见过，能说上几句话的，统统都找来试试，不信揪不出一个合适的。 　　白锦溪这次失败的相亲，反激起了齐秀珠的斗志。 　　“妈，真不用找了。” 　　“怎么不用？莫家这个你看不上就算了，我还有好的给你安排。” 　　齐秀珠在这边翻通讯录，白老太爷已经被人扶着往外走，剩下那些人也三三两两起身，跟着离开。 　　齐秀珠的几个姐妹倒没急着走，看她翻电话本，也跟着举手机寻摸，像是早存好了备选等着她挑的。 　　“王家……这个不行，离得远了。周家那个女孩我倒是见过，可年纪小了点……” 　　“妈。”白锦溪按住齐秀珠手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有又怎么样？有也得听我安排！” 　　齐秀珠啪地将白锦溪的手打开，“别再给我玩心眼，说好了就得去，再把人得罪了，看我……” 　　白锦溪看着忽然怔住的齐秀珠笑了笑，“真的，我有女朋友了。” 　　原本往外走的那些人纷纷定住脚步，转头回望。 　　走在最前面的白老太爷耳有些背，原是没听见的，可扶着他的几个人都一脸讶然地止步转头，带着他也弓腰侧了身。 　　“真的？”齐秀珠颤声问道。 　　“嗯。” 　　站在门前的一堆人呼拉拉围过来，白老太爷听身边人说了，拐杖敲得叮叮响，被扶着走在最前头。 　　齐秀珠当仁不让成了主审官，其他人七嘴八舌，各有各的话要问。 　　林梓天没凑这个热闹，站在楼梯上望着白锦溪，远远等他答话。 　　“今天才确定的关系，以后怎么发展，还不清楚。” 　　“说了名字你们也不认识。” 　　“不带回来。被你们这么围着问，吓也要吓跑。”白锦溪笑笑，“好不容易拐回来的人，可不能就这样飞了。” 　　他笑意盈盈，语气说不出的轻快，和平时在家中工作时的严肃认真完全不同。 　　看他这表情，原本疑心他说假话糊弄事的那些人，也都慢慢转变了态度。 　　“那你什么时候能把人带回来？我们看不看没事，老太爷可是心急！” 　　挤在人堆里的婶子喊了一声，引来一片附和。 　　“能带回来的时候，第一个给爷爷介绍，我妈都要排后边。”白锦溪握住白老太爷的手，轻轻晃了晃。 　　白老太爷手背苍老如树皮，数十年亲自磨药制药，一双手早腐坏得厉害。 　　只有把脉那几根手指，常用上好的药膏养着，尚留有些软滑。 　　这双带着药香气的手，白锦溪从不抵触，轻握住又用了些力，惹得白老太爷笑眯了眼。 　　“好好，我等着。” 　　等人都散光了，齐秀珠也带着姐妹们回了自己那边，林梓天才从楼梯上下来。 　　“你怎么还没走？”白锦溪坐在沙发上，斜睨了他一眼。 　　“我走什么？话还没问清楚呢！你胡弄得了别人，可别想胡弄我。” 　　“该交待的是你。” 　　白锦溪坐正，“你怎么说的？她今天怎么会过来？” 　　“怎么说？照实说呗。我就是留了时间地址，她去或不去，都是自己做决定。” 　　林梓天嘿嘿一笑，“装得还挺像的，问上脸了都不认，结果还不是颠颠去了？我就知道，她对你有那个意思！” 　　白锦溪本忍了不笑，可被林梓天撞肩头，身子一晃，嘴就咧开了。 　　“美得你！” 　　看白锦溪这副模样，林梓天牙都跟着发酸。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再墨迹，我今天可跟你挤一床睡了啊。” 第154章 　　挤牙膏一样问一句说一句, 闹了大半个小时，林梓天才从白锦溪嘴里把事情整个掏囫囵了。 　　“这丫头真可乐，傻乎乎的。”林梓天笑得身子一颤一颤地。 　　“别这么说她。” 　　“哟。人家可只是保镖兼代职女友, 还是按月开工资的。一个职员而已, 有必要这么护着吗？” 　　“现在是代职，以后就不是了。”白锦溪靠上椅背，弯起了眉眼。 　　“人家处心积虑，绕这么大的圈子留在你身边, 你就没点表示？不都想好了要主动出击的吗？还等什么以后，直接把关系定下就行了。” 　　林梓天手搭上白锦溪胸口, 冲他挤挤眼，“关系早定下来, 很多事就好办了。” 　　“去。” 　　白锦溪向来看不惯林梓天这没正形的样儿, 一把将他打开。 　　“喂！别说你想不啊！楼上浴室里晒的裤子我可看见了。以前没见你洗这么勤过，我三五天才过来一趟, 可是回回都看……”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锦溪老脸一红，抓起果盘里的桔子就往林梓天嘴里塞。 　　“这很正常好不好？你都二十来岁的人了，没有女人帮着解决，当然只能自己……” 　　嘴里桔子还没掏干净, 就又白锦溪塞上了。 　　“唔, 你，你要憋死我啊！”猛咳了两声，林梓天把揉碎的桔子皮呸呸往外吐。 　　“不早了，你回吧。” 　　白锦溪猛地起身, 看到马助理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冲他摆摆手，“你也回。” 　　上了楼关了门，林梓天跟过来也没法进。 　　等他在外面咚咚敲了两声没人应，无可奈何离开，白锦溪才安了心。 　　快步走进浴室，看到窗边晾着的东西，白锦溪一把扯下。 　　想到林梓天刚刚打趣的话，脸又热了起来。 　　这段时间俞晶晶不在身边，他反倒想念得越发厉害了。 　　原以为见不着她，自己也能冷静些，不会时时产生那种想法。 　　可越是不愿去想的东西，就越是容易在脑中浮现。 　　白天还好，工作繁忙起来，什么事都能抛到一边，到了夜里，却是由不得他。 　　这种梦境，十来岁生长发育迅猛时，常常会有。 　　只是在那些梦里，所有的镜头都是模糊的，再怎么宣泄，都像是隔着一层纱，落不到实处。 　　这种自然的生理反应，白锦溪并不觉得羞耻，发生了便解决掉，根据身体情况，达到了一种规律性。 　　随着年纪渐长，需要学习和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精力有了抒发的地方，那方面的想法就淡了。 　　可自从遇到了俞晶晶，和她发生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后，事情就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模糊，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吮含自己手指的红唇，和一双含羞带怯的眼。 　　那眼神只在梦中出现，是他杜撰出来的，实际上俞晶晶眼神单纯清明，绝不含一丝欲念。 　　自从在山中与俞晶晶依偎一夜，梦境便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他尝到了红唇的滋味，知道那舌的灵活与软腻还有她嘴里甜津津的气息。 　　一双冰冰凉的小手，扒在胸口，她伸着柔柔颈儿，肆意贴合着自己，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他怀中。 　　白锦溪伸出手，低头看了一眼。 　　手指穿过她湿漉漉的秀发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其上。 　　这样的梦，是他做过所有梦中，细节最为逼真清楚的一个。 　　这个梦，就是引子，将他身体所有欲念都勾发了出来。 　　俞晶晶重回三十二层上班那天，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敢，不论瞧见哪处，都像是在梦中吮吻过一般。 　　想与她再度贴紧的冲动，被克制得极好，可白天压抑得越狠，晚上便越发肆无忌惮。 　　林梓天说得没错，他是洗内衣洗得勤了。 　　别说三五天过来一趟被他抓包，就是天天过来瞧，都准确无误地发现清洗后晾在窗台上湿哒哒的内衣。 　　俞晶晶的提议，是个好方法。 　　保持着这样既不生疏，又不过紧密的距离，他才能缓口气，不把她吓着。 　　要是真像林梓天说的那样，今天就去向她坦白，确认下关系，难保不会生出奢想。 　　先一点点培养出默契，等习惯了接触，再深入下去才…… 　　白锦溪握紧刚从窗台下取回的内衣，摆头打消脑中生出的念头。 　　看！ 　　才迈出第一步，他就想这么多，果然保持距离是对的！ 　　猛地倒向床上，白锦溪将手中东西重重甩开。 　　不想了！ 　　闭眼躺了一会儿，白锦溪弯了唇。 　　林梓天的话，有些不入耳，有些却正说到了点子上。 　　若不是对他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在意，又怎么会在今天，出现在那种场合。 　　看到莫桑做出的举动，忍不住冲上前护住自己，就像是维护着珍而重之的宝物，有着绝不容人侵犯的气势。 　　在那一刻，白锦溪就明白，自己是被看重的。 　　莫桑尖酸质问，他才那样笃定地握住了俞晶晶的手，向对方宣布主权。 　　她很顺从地让自己握着，没有任何退缩，也进一步说明了事实。 　　在俞晶晶提出保镖论时，白锦溪是有一丝错愕。 　　原以为她是在向自己告白，主动表明心意，却没想到俞晶晶并不如他所想，在这种问题上也一如继往磊落直白。 　　觉得她这点难得的弯绕心思很可爱，白锦溪便没有主动把话挑破，而是同意了她这个有趣的要求。 　　现在想想，先把关系这样保持住，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做法。 　　翻过身，白锦溪闭上眼，祈祷今天一夜好眠。 　　他不想面对俞晶晶时，再有旖旎片段浮现脑中，影响行止了。 　　接下来的两天，白锦溪都没收到俞晶晶发来的消息。 　　在社交软件上发送每天早晚的体温，是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俞晶晶不主动问，到时到点白锦溪都会主动给出。 　　以前发过去的消息，俞晶晶总会简短回复一句收到。 　　可是一连两天，消息过去都没有反馈，每天打开无数次软件，只能看到自己发东西孤零零地悬在界面上。 　　到了第三天早上，白锦溪终是没忍住，在发送过体温消息后，又多加了一句。 　　医者：【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这条消息终于得到了回复。 　　在白锦溪上到三十二层洗手进了诊室，第一百零一次打开软件时，总算看到了俞晶晶发来的回话。 　　晶：【今天有危险吗？】 　　看到这句话，白锦溪忍不住笑了。 　　保镖的上班钟点是这样安排的？ 　　先问有没有危险，有危险就上工，没危险就闲着了？ 　　医者：【这两天在干嘛？也不过来。要真有危险的事，怎么办？谁来保护我？】 　　晶：【对不起，这两天课有点多，抽不出时间。你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打我电话，我请假过去。】 　　白锦溪拇指晃了晃，抿唇击打按键。 　　医者：【今天能来吗？中午，一起吃饭。】 　　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俞晶晶都没有回复。 　　白锦溪把手机搁在一边，接诊了两位患者，净了手后，才憋不住取过来点亮了屏。 　　晶：【今天不行，今天我有事。明天吧？你今天是约了人吗？不会又是相亲吧？】 　　医者：【那我推到明天吧，你明天一定过来。】 　　这次俞晶晶消息回得飞快。 　　晶：【好！明天一定！】 　　“还点什么呢？快过来帮着弄弄，我自己弄不好啊！” 　　“来了！” 　　俞晶晶赶紧把手机揣回兜里，回身按住云双城面颊上第三副假胡子。 　　有她按住，云双城便能腾出手往边角上涂胶水。 　　胶水气味有点大，俞晶晶屏蔽了部分嗅觉才避过刺激，云双城却没什么反应。 　　不管胶水味道再刺激，他眼睛依旧瞪着溜圆，盯着几厘米外的毛须，一点点仔细点胶。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把贴了胶的胡子按回脸上，云双城转头照镜子。 　　几天不见，云双城看起来越发消瘦了。 　　或许是为了演好老年人，刻意缩减了饮食，又或许是他真的找不到什么补养身体的好东西，才把自己饿成这副模样。 　　不光皮肤略显干硬，起了些皱纹，连淡褐色的尸斑也从皮下透出。 　　抹点暗铜色粉底，再加上这暗斑和皱纹，就是云双城不刻意皱着眉头，看着也有五六分老者模样。 　　“进化颗粒你没吃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演员为了演好戏，还增肥呢。要是突破了进化等级，外形绝对有改变，光靠着你这些不伦不类的装扮，铁定露馅。” 　　云双城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扯着胡子，调整角度。 　　前两副胡子粘到脸上，完全假得不能看，这第三副还勉强好些。 　　俞晶晶举着眼镜帮他架上，云双城深邃双眼被遮盖，变得眯眯一点小。 　　“挺像的，还有帽子。” 　　不光帽子配得好，衣服也买得正合适，俞晶晶上下打量一番，竖起了大拇指。 　　“这就行了？” 　　“可以了。”俞晶晶背起书包，“走吧，约的十点。” 　　俞晶晶信心满满，全身上下挂着假东西的云双城却是有点信心不足。 　　云双城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总是拿不开步子，还是俞晶晶揪着他衣服，死命往外拽，才把这么个蔫头搭脑的小老头踢出门。 第155章 　　“再喝一口。” 　　程刚举起勺子, 递到母亲王庆珍嘴边。 　　一碗粥吃了大半个小时，重新热过了还是满满一碗，程刚将勺子里的粥吹得半凉, 才递过去的。 　　温度刚好, 粥也透着诱人米香。 　　王奶奶含了半勺进嘴，颤抖着唇抿了两下，吃力地咽了下去。 　　程刚脸上褶皱笑得挤了出来，“哎, 这就对了！再来一口。” 　　又一勺粥递到唇边，王奶奶摇了摇头, “够了。” 　　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又小又轻, 站得稍远一些都听不见。 　　程颖一直站在旁边, 有心想接过父亲程刚手里的活，又不想打扰到这母子情深的一幕。 　　看王奶奶露出抗拒之意, 程刚端着碗又重新皱起眉头，程颖赶紧上前接过，“我来喂吧。” 　　“不行，我来。” 　　程刚不让程颖接手, 举手将她挥开。 　　“爸, 王秘书又打电话过来了，公司那边的会议……”程颖小声提醒。 　　“不去。公司的事，我都放手给下面人做了，请来监管的人干什么吃的？处处要我安排, 对得起那么高的年薪吗？”程刚冷面质问。 　　常年居于上位，掌管着数间上市公司命脉，脸一沉下来，便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母亲病情急剧恶化，本就令他心烦，公司那边一早又打好几个电话上报各种事情，更惹发了他的脾气。 　　“爸。”程颖递了个眼色。 　　程刚转头，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皱着脸，眼中似有泪光闪现。 　　“怎么了？又不舒服吗？床要不要再摇起来一些？”程刚赶紧放下碗，扶住床边手柄询问。 　　“你有事就去忙，老窝在家里做什么。”王奶奶吸吸鼻子，“家里有小颖就行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天天这么拖着，净耽误事……” 　　“妈！你说什么呢！”程刚最不爱听王奶奶说这话，沉声打断。 　　“小颖，你把柜里的老匣子拿来，钥匙在我枕头底下。”王奶奶吃力地抬抬手。 　　程颖知道王奶奶常摸索那个老匣子，似是很宝贝里面的东西，平时总一个人收着，也不让别人瞧。 　　听她喊把匣子取来，又托她开锁，程颖紧抿着唇，偏头看向一边，一动都不动。 　　“小颖，奶奶说话你也不听了？”王奶奶提高嗓门。 　　“奶奶。你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别想着安排东西，家里没人要你的。” 　　王奶奶一直强忍着胃上钝痛，怕在儿子和孙女面前露了形，更惹他们担心。 　　看程颖抹了把眼泪，又说了这话，憋着的那股劲一下就泄了，皱着脸笑了起来。 　　“我有什么东西能给你们分的？吃的穿的用，哪样不是你爸给我买的？金石玉器都在柜里摆着，我平时也不爱戴，你们谁想要自己拿去，用得着我分？” 　　扬声笑着说了两句，痛楚再度袭来，王奶奶暗咬牙关，努力维持着面上笑意。 　　自以为隐忍得很好的苦楚，眼角眉梢都透了出来，努力弯起的唇角微微发着颤，哪逃得过时刻关注着她的儿子孙女。 　　“妈，多休息，少说话。”程刚叹了一声，伸手帮王奶奶掖被角。 　　“去，把我的匣子拿来。” 　　看叫不动程颖，王奶奶耐着性子解释，“匣子里是老头子年轻时写给我的信，趁着还有力气，我想翻翻看看。要是我死了，就一块烧掉。” 　　王奶奶顿了顿，“记得原样儿烧，可别拆开看。” 　　病了几个月，原本略显富态的王奶奶面颊瘪下去，皮肤底下透出的青灰，掩盖了那点羞涩带出的红晕。 　　程刚跟程颖都不说话了，看着王奶奶带着憧憬与回忆的那双眼睛，心都揪在了一块。 　　最后一次检查是在前天，医生看过结果后，下了病危通知书。 　　瞒了王奶奶结果，只说让她住院调养，两个人哄劝了好久，却毫无用处。 　　王奶奶似是察觉了什么，一心一意要回家，多一分钟都不愿意在医院呆。 　　要程颖找人清了以前的老房子，在这边一躺就是两天。 　　事情虽没说破，但两人都知道王奶奶心里想的什么。 　　这屋子是程爷爷年轻时分的单位房，两口子在这儿住了半辈子，儿子做生意发达另买了别墅，才接过住的。 　　程爷爷病重的那段时间，硬要搬回这边，怕死在别墅吓着了几个小孙孙。 　　王奶奶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一样存了这个心思。 　　“明天把小萌跟皓皓他们几个带过来热闹热闹，几天不见，我想他们了。”王奶奶打破沉默。 　　“带过来做什么？过两天您好些了，咱们就搬回去，一家子热热闹闹住在一块儿，想怎么亲热就怎么亲热。”程刚大声说。 　　“我好得了吗？” 　　王奶奶扭头望着天花板，轻叹了口气。 　　“当然能好！您要我找的那位隐世神医，上午就能过来。多亏了俞小姐帮着说情，不然论号排位，至少半个多月才能排到咱们呢。”程颖看看时间，“一会儿就能到。” 　　王奶奶眼睛亮了亮，“真的吗？请到了？” 　　“那还有假？”程颖肯定点头。 　　事情是昨晚确定的，本想见了人才告诉王奶奶，现在提前说了，看她精神都变好了些，程颖又后悔说晚了。 　　王奶奶的病情拖得太久，又严重到了这个程度，程颖对这位神医能起到的作用，并没抱太大希望，就没第一时间告知。 　　看奶奶起了精神，招呼着程刚把床摇起来，又颤着手抹头发，程颖才觉得这种精神疗法也有不少益处。 　　对事乐观，身体也会往好的方向转变。 　　就是神医没传言中那么大本事，也得尽量把事往好了说，让奶奶宽心。 　　精神一好，食欲也跟着起来了。 　　王奶奶就着儿子程刚的手吃了好几口粥，才眯着眼睛摇头，“我先靠会儿，医生来了喊我。” 　　“好。” 　　程刚带着程颖出了屋，见王奶奶眯着眼半靠在床上，面上痛楚似是减轻不少，才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你找来的那两个人呢？” 　　“刚打过电话，马上就来。” 　　程刚点点头，“看看真假，对的话先让他给我瞧瞧，说得准再给你奶奶看。” 　　在厅里等了两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程颖开了门，冲外面两人点点头，“先进来坐会儿，十点人就到。” 　　女人带着孩子进了屋，看到程刚坐在沙发上，就笑着点头打招呼。 　　程刚颔首，“坐吧。” 　　或许是程刚脸色太过严肃，挨着中年妇人的女孩子面上兴奋神色瞬间被压下，老老实实跟着母亲坐到了对面长椅上。 　　老单位房客厅逼仄，几个人坐在里面都不吭声，气氛凝窒。 　　“妈……姐姐今天会来吗？”女孩子憋不住，轻轻扯了扯母亲衣角。 　　“会的。” 　　得了这句话，女孩便没再多说什么，一双眼睛紧紧盯住大门，满脸期盼。 　　十点差五分，门外才又有了动静。 　　听到敲门声，程颖赶紧走了过去，门一拉开，看到外面站着的人，顿时露出欣喜表情。 　　“这位就是神……就是神医吧？” 　　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神医这个名头，姓什么叫什么如何称呼，程颖一概不知。 　　“这位是云医生。”俞晶晶指指云双城。 　　“云医生您好！快，快进来坐。” 　　程颖退到一边，让俞晶晶搀扶着神医进屋。 　　云神医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得缓慢，俞晶晶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直挪到沙发边才放手。 　　“您坐这儿吧。”俞晶晶轻声说。 　　“嗯。” 　　白须飘飘的云神医撩起长褂，矮身坐下。 　　不管走或是坐，都慢悠悠地透着一股子笃定，看到神医这副模样，程刚和程颖都定了定心。 　　不管能力怎么样，至少瞧着挺靠谱，仙风道骨的。 　　俞晶晶瞧了程颖一眼，见她面上透着满意，笑着得也殷切，也跟着安了心。 　　一转头，发现屋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三个人，俞晶晶便微微点头致意。 　　“姐姐！” 　　坐在角落的那个女孩忽地站起身子，笑着冲过来。 　　“小梅？” 　　人站近了，俞晶晶才认出来。 　　“是我啊！妈妈也来了！”严小梅指指坐在原处，冲着俞晶晶感激点头的周嫂。 　　“你们怎么在这里？”俞晶晶讶异发问。 　　“程阿姨喊我们来的，说你今天会过来。我跟妈妈也来上京了，在东城那边上学做事，听说你在这边念书，一直想找你找不着呢。” 　　俞晶晶仔细打量了严小梅两眼，伸手将她拖到身边，撩起衣袖察看。 　　严小梅手臂上，原先有着许多细碎斑点，现在肌肤一片光滑，印记全无。 　　“你都好了啊？”俞晶晶拉下袖子，问道。 　　“是啊！姐姐，你给的药真管用！妈妈说那是神药，我说是仙药才对！”严小梅偏头看了云双城一眼，小小声问，“姐姐，你的药是这位神医给的吗？程阿姨问我是不是呢。” 　　“是啊。” 　　俞晶晶笑了笑，看了眼程颖，“小梅这种根本无法治愈的免疫性病症，没有云医生的药，是不可能断根的。” 　　“你上回说我奶奶需要用针，可云医生的药又这么灵，到底哪种治疗方法更有效啊？” 　　严小梅认了人，周嫂也是一脸感激，程颖对俞晶晶身边这位隐世神医的身份再无怀疑，兴奋发问。 第156章 　　“具体用哪种处理办法, 得见过病人才知道。”云医生沙哑着嗓子说道。 　　“若我没看错的话，应当是用针。” 　　“你才跟我学了几年？准不准，得我亲眼瞧。” 　　云医生冷着脸说话, 俞晶晶竟是一声都不敢反驳, 乖巧点头。 　　严小梅站在一边，见俞晶晶这样尊敬身边那位爷爷，也规矩并好手脚，一脸崇敬地看着他。 　　“俞小姐……小梅的病, 多谢你了！” 　　周嫂一直忍着没有上前，等程颖让到一边, 才抱着包包走了过来。 　　“这几个月我跟小梅一直都在找你，听说你来上京念书, 就托人打听了工作, 带着她一块过来了！” 　　周嫂一边说一边拉开手提包拉链，取出早备好的一堆钞票往俞晶晶手上塞。 　　“你那个姓赵的同学, 听说花了十好几万找你拿药。我这半年多也只存了这么些，要是不够，我再想办法……”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要收你钱。”俞晶晶挡住周嫂。 　　“我知道你不收我钱！那天走的时候，你还留了一千块给小梅……” 　　周嫂含着泪, 满面感激, “可这药是你从神医那边拿的，也不是自己的东西。” 　　她硬是把钱塞到了俞晶晶手上，说什么也不让她退回。 　　俞晶晶实在拧不过她，只能捏着一匝红红绿绿的钞票往书包里塞。 　　“够了, 这就够了。” 　　严辞拒绝了周嫂不够再添补的要求，俞晶晶看向程颖，“王奶奶呢？” 　　“在屋里。” 　　周嫂跟俞晶晶拉拉扯扯，程颖有话也不好说，见俞晶晶主动提起看病的事，赶紧把人往里带。 　　“先别急。”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吭声程刚抬了抬手。 　　俞晶晶转头，“这位是？” 　　“我父亲。”程颖接了程刚眼色，终于记起刚刚两人商量好的事。 　　听程颖说完要求，俞晶晶眯眼打量程刚。 　　“先前可没说要多加一个病人，临时插人……” 　　“诊费照算，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就简单地看看。我父亲身体也不是很好，一直忙着工作没时间去医院做检查，正好今天云医生来了，顺便瞧瞧。” 　　程颖一边说话，一边望向低着不语的云神医。 　　打进了屋，这位云神医只开口说了两句话，根本摸不透性子。 　　看他对自己要求不置可否，依旧端着架子，程颖只能把请求目光投向俞晶晶。 　　“您看呢？今天多瞧一位，行吗？”俞晶晶偏头，小声问询。 　　“你看够不够时间。”云双城轻咳一声，“中午下午都有地方去，别耽误了工夫。” 　　球推回俞晶晶这边，拍轻拍重，主意都归她拿了。 　　“差不多，时间够得上。”俞晶晶点头。 　　俞晶晶安排上了，云双城自是没二话可说，从旧牛皮包里取了腕枕搁在桌上，坐上了程颖殷勤递来的椅子。 　　“把脉吗？”程刚坐到桌对面，看云双城这架式，下意识询问。 　　“嗯。” 　　俞晶晶先期培训过了，看起来能忽悠住人的套路不要钱地上，把脉是云双城练得最好的，当然紧着这个用。 　　程刚犹豫地挽起袖子，将手平放到腕枕上。 　　搭上脉，云双城偏头，厚厚镜片后的眼微微眯起，满脸透出琢磨。 　　程刚工作繁忙，已有好几年没系统化地做过全身检查了。 　　平时有个头疼脑热，就让家庭医生过来对症下个药，顶多在家吊两瓶水，很快就能恢复精力重新投入工作。 　　这段时间分出部分精力照顾母亲，工作那边稍闲一些，人反倒没以前精神。 　　胸口闷痛，腰酸腿疼，偶尔老毛病偏头痛也犯一犯，令程刚不胜其扰。 　　王奶奶七十来岁的人，程刚也有五十多，正是身体走下坡路的时候。 　　因着年轻时身体壮实，一点小病都能轻松扛过去，程刚便从没觉得自已身上这点不舒服，能有什么大问题。 　　家庭医生过来量血压测血糖，安排一些检测动作给他做，程刚都能达到合格线，自认比同龄人强健许多。 　　看到云双城阴晴不定的，拈须深思的表情，程刚慢慢积了些火气。 　　装神弄鬼！ 　　他又不是没看过中医，望闻问切，光是把个脉又用得了多少时间？ 　　别说他没什么大毛病，就算真有问题，也不至于思索这么久，得不出个答案。 　　“怎么样？”程颖在一边等着心急，忍不住开了口。 　　“不太好……”云双城轻轻摇了摇头，转脸看向俞晶晶，“你说说吧。跟了我这么久，多少能看出些东西了。” 　　程刚跟程颖同时转头，目光落在俞晶晶脸上。 　　“我试试看。” 　　俞晶晶上前，伸手搭上程刚脉门。 　　她时间用得比云双城要短，只按了三五秒时间，便松了手。 　　“姐姐看病可厉害了！一眼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你要相信她。” 　　严小梅站在旁边，看到程刚一脸不耐烦，上前替俞晶晶鸣不平。 　　严小梅用了俞晶晶的药后，身体一天比一天有了好转。 　　像她这样的免疫性疾病，再好的药也只能暂时克制。 　　严小梅短短几天斑疹全消，检查后达成彻底治愈指标，轰动了整个科室。 　　医院做了许多检查，遍寻不得原因，直到严小梅受不住各种检查手段，主动说了俞晶晶给自己用药的事，事情才得了解答。 　　当时俞晶晶给赵恒用了神药，治愈癌瘤的事已经在医院传开了，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神医名头越发响亮。 　　虽然大家都说他们的病是拿了神医的药才治好的，但在严小梅心里，俞晶晶就是那个神医。 　　看不出病症，怎么能对症下药，没她这双利眼，躲在后面不露脸的神医，也没可能喊出这么大名气。 　　“看出什么了？”程颖提着心问道。 　　云双城沉着脸不做声，俞晶晶收了手，表情虽平静，却也没第一时间给出解答。 　　就是对程刚身体再有信心，看了他们这个反应，程颖心里也免不了有些打鼓。 　　“体内有肿瘤，尽快手术吧。” 　　俞晶晶开了口，云双城立刻接上，“尽快。” 　　程刚跟程颖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惊诧。 　　“不可能。”程刚第一时间回神，摇头不信。 　　“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有一说一。”俞晶晶淡淡说道。 　　程颖根本不信俞晶晶的话，坐下看住云双城，“我父亲身体一直都很不错，除了偶尔有些头疼脑热的毛病，没生过什么大病。” 　　“我的看法和晶晶一样。程先生病情发展很快，这件事耽误不得，必须尽快手术。”云双城拈着胡须摇头。 　　得了云双城这句肯定，程颖怔怔抬头，以一种全新目光看向俞晶晶。 　　“我这样三脚猫的工夫都能看出来，就知道程先生的情况有多严重了。”俞晶晶垂眼，“这种事，去医院检查一下就能知道的。” 　　“不可能！” 　　程刚恼火瞪住程颖，“我就说你找来的人不靠谱，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敢信口胡说！还事实案例，这两个人明摆着是托！” 　　“妈，什么是托？”看程刚对自己指指点点，严小梅转头问。 　　周嫂拉住她，愤慨昂首，“我们可不是托！小梅的病就是俞小姐用药治的！到哪儿我都这么说！” 　　“你们一伙的，当然这么说了。” 　　程刚扭头，这满屋骗子他一眼都懒得多瞧。 　　“你右侧腰部常有胀痛感吧？”云双城慢悠悠开口。 　　程刚眉头一皱，“有又怎么样？腰疼是老毛病了，年轻时搬货落下的。” 　　“肿瘤就在那儿。信不信都在你自己，话反正是说到这儿了。” 　　云双城伸胳膊，由着俞晶晶扶自己起身，“不信我，就没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走。” 　　俞晶晶一声不响，扶着云双城就往外走。 　　程颖赶紧拦住，“我奶奶还等您呢，就这么走了，她可要怪我。” 　　“云医生，王奶奶是今天预约的病人，您答应了要看的。”俞晶晶提醒。 　　云双城脚步一停，“是吗？江湖骗子瞧病，能信得着？” 　　云双城这说走就走的倨傲态度，反打消了程颖心头那点质疑。 　　好说歹说把人留了下来，等程刚恼火进了里屋，程颖才小声问道：“云神医，我爸到底什么情况？肾上真不好吗？” 　　“不好。”云双城点头。 　　“您肯定有办法对不对？除了手术以外，用针还用药，都能处理掉的吧？” 　　云双城看了俞晶晶一眼，见她轻轻摇头，便也跟着摇了摇，“你们还是去医院吧。” 　　不是图钱，诊出的问题便又多了几分可信度，程颖心微微一沉，面上显出几分急色。 　　像云医生这样的游医，接一位病人就赚一份钱，有钱送到手上却还往外推，除了没得治，别无解释。 　　“你奶奶醒了。”程刚黑着脸推门，“让他们进来吧。” 　　王奶奶心心念念记挂着要等神医来瞧病，就算要整治这江湖骗子，也得把场面做足，先安了她的心再说。 　　等两人走到门前，程刚才不情不愿退开。 　　“王奶奶。”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王奶奶，俞晶晶露出笑脸。 　　“哎，来了，坐吧！”王奶奶眼神越过俞晶晶落到云双城身上，“这位就是你提过的神医吧？” 　　“是的，这是云医生。”俞晶晶坐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王奶奶，“王奶奶，您精神好多了。” 　　不管本事真不真，能说会哄就算有用。 　　看王奶奶笑眯了眼，站在一边的程刚松了口气，面皮终于没再绷那么紧了。 第157章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王奶奶笑过后, 又摇了摇头，“这几天吃也吃不进，睡也睡不着, 刚才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 又梦见老头子来接我……” 　　“奶奶。”程颖快步进屋，听到王奶奶又说这些丧气话，赶紧上前安抚，“云医生可厉害了, 您还怕病治不好啊。” 　　“真能治吗？”王奶奶转脸，“云医生, 您跟我说实话，我这病到底治不治得。” 　　“没问题, 用针就可以了, 最多一个星期治愈。”云双城照着俞晶晶的台本念，一个磕巴都不打。 　　云双城才拒绝为程刚进行治疗, 对病情表示了无能为力，这会儿却连瞧都没细瞧，就说有把握治愈王奶奶的胃癌。 　　“真的吗？” 　　这样的前后落差，令程颖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地望住云双城。 　　俞晶晶在边上轻轻推了云双城一把。 　　“观气色就知可救。具体怎么行针, 看过才知道。”云双城半文不白地找了一句，依着俞晶晶提醒，坐下摊了腕枕替王奶奶把脉。 　　王奶奶的情况俞晶晶早做了说明，云双城不用像刚才那样装模作样等提示, 很快便收了手。 　　“一日一针，一周见效。”云双城说着话，就从牛皮包里取了俞晶晶预先放好针包出来。 　　“你干什么！”程刚快步上前，阻止云双城下一步动作。 　　“用针。” 　　“怎么能随便用针……” 　　程刚嗓门才提起来，就被程颖拉到了一边，“爸，云医生要施针，你别打搅。” 　　“可他们，他们……” 　　看到母亲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那两个江湖骗子一人站一边，都默不做声，程刚猛地顿足，“什么神医！行医执照都没见着，我不放心！” 　　“执照我有。”俞晶晶从书包里翻出上学期期末考出来的初级医师资格证亮了亮。 　　“你又不是他！他没执照！”程刚被俞晶晶这个举动给噎了一下，抬手指着云双城不依不饶。 　　程刚肯放这游医进来，只是想给母亲一点心理安慰而已。 　　想着有神医给自己看了，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转，抱着这样的信念，多少能打起些精神来。 　　嘴上哄哄，随便开两剂方子也就差不多了。 　　药有没有效，反正也不吃他的，程刚是做这个打算来的。 　　没想到云双城一进来，开口就说能治，问都不问就取了针要扎，速度比闪电还快。 　　当着母亲的面，程刚不好喊出刚才的事，证明这两人是骗子，只能揪住行医资格证这个漏洞不放。 　　“没关系，我相信云医生。来，扎吧。”王奶奶掀开被子。 　　“不行！”程刚冲上去，又把被子重新盖上。 　　王奶奶身体本就虚弱，哪能跟程刚拼力气。 　　推了又推，见实在推不动，只能求助程颖。 　　程颖也帮着过来拉，程刚却咬着牙不让，怎么都不许那个老骗子近母亲的身，胡乱给她扎针。 　　“我来吧。”俞晶晶接过针包。 　　“你？” 　　程颖回头，见俞晶晶已经取针在手，赶紧看向云双城，“云医生……” 　　“谁用针都是一样。晶晶跟我学了几年手上工夫，也有些准头。”云双城站到俞晶晶身边，“别胡乱下针，听我安排。” 　　“是。”俞晶晶认真点头。 　　知道云双城会从旁指点，程颖略略放了心，用力将程刚拉开。 　　“爸，俞小姐有行医资格证，用针用药都可以的，就别挡着了。” 　　程刚料不到这两人玩这一手，愣愣被程颖拉开，竟不知道再找个什么理由阻拦了。 　　“别担心，我这个身体，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王奶奶知道儿子紧张自己，温和一笑。 　　“妈！” 　　“别吵了，再吵吵人家针下错地方，可要怪你的。” 　　王奶奶抓着被子想要掀开，可刚才跟程刚扯了半天，一点力气早就耗尽了，拧着眉扯了半天，还是俞晶晶帮着掀过去的。 　　“你看看，我都这么不中用了，死也死得过的。”王奶奶冲俞晶晶虚弱一笑，“别怕，你觉得扎哪儿好就扎哪儿，没事的。” 　　俞晶晶回了个笑，“您放心，扎不错。” 　　掀开王奶奶衣服下摆，俞晶晶探手在肚腹上按了按，偏头看向云双城，“云医生，怎么行针呢？” 　　云双城推了推眼镜，凑上前眯眼细瞧，随手画了个范围，“从这里进针吧。” 　　两人挤在床边，把王奶奶挡了个严实，程刚被程颖拉住防着上前捣乱，只看到他们小声商量，根本看不清动作。 　　“放开我！” 　　听到进针两个字，程刚心猛地一提，一把摆开程颖大步上前。 　　冲过去时，俞晶晶的针已经下进去了。 　　看她拈着针尾轻提慢拉，程刚握着拳头，忍了把人一把拖开的冲动。 　　进了针，就不是动手的时机了。 　　“疼吗？”俞晶晶转动针体，轻声询问。 　　“一点点，麻。” 　　王奶奶皱眉摇头，“我受得住，没事的。” 　　“嗯。” 　　俞晶晶只是随口一问，借此转移王奶奶的注意力，手下动作一点都没停过。 　　“还要多久啊！针是你这样扎的吗？”程刚在边上等了十来秒，就开始不耐烦了。 　　“就是这样的，她做得很对。”云双城接话。 　　有了云双城这话，王奶奶越发放松，程颖扔了那一点点担心，站在边上仔细观察。 　　俞晶晶动作不紧不慢，面目沉静，完全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现。 　　就是对两人极度不满的程刚，看了她的手法，也抿嘴忍气不再做声。 　　不管怎么样，俞晶晶的行医资格证货真价实，上面的幻彩钢印可不是随便找间店铺就能仿得出来的。 　　看王奶奶的神情，也不像扎坏的样子，程刚才勉强忍了。 　　“好了。” 　　提着针在王奶奶胃里刺了一圈，确定针上的药液都用上去了，俞晶晶才抽了手。 　　针一拔出来，进针处便有血渍渗出。 　　程刚看了，眼猛地大，正想找药箱取药棉按住，就见俞晶晶从针盒里抽了根沾了药水的棉签在上面抹了一下。 　　只这一下，那针眼就没再继续冒血，就跟用蜡封住一样。 　　这根棉签俞晶晶没扔，直接反插到桌上水杯里，“要是晚上再有出血的现象，就用这个沾一沾。” 　　棉签上沾了稀释过好多倍的药水，剂量轻微到想检测都难，俞晶晶花了好些工夫才研究出的这个配比，给病人留下用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这根用过了！”程刚很不满俞晶晶这抠门行为，看到针盒里还放着好几根，指着新的就要。 　　“那根就够用了。等明天过来扎针再看要不要换，如果药水有残留，还可以继续再用一天的。” 　　“不是药水的问题！我要新的，用一次就换一次，新的！”程刚斩钉截铁地说。 　　俞晶晶收拾东西没接话，云双城看眼色，主动开了口。 　　“止血药棉上沾的药剂，也是特殊配制的，价格不便宜。” 　　他话说得慢，语调也拖得长，就是不看神情，听也听得出意思。 　　“哎，诊费事的都忘记谈了！看我这记性！”程颖赶紧上前，“每天上门用针的费用，还有药棉都算在一起，咱们日结吧。” 　　“可以。”俞晶晶点头。 　　云双城坐到一边，拿起架子，摆明了这种谈钱的事自己就不插手了。 　　做为云神医的发言人，俞晶晶也没太多弯绕的话，依旧直来直去。 　　每天一针，一周疗程结束，如果效果好的话，或许还会提前。 　　一针的费用是五万，药棉价格也确实不便宜，一支八千。 　　这个定价，是俞晶晶考量过程家财力给出的。 　　进白氏看病，以前医院的电子病历都会交过来做参考，用的药打的针，价格都能在上面体现出来。 　　俞晶晶按王奶奶近几个月的平均花费推算到了每天，再稍微提了一点价格，得到了很公正收费标准。 　　若是病情急转直下，进ICU吊命，一天的花费只多不少。 　　她的针可是能将王奶奶完全治愈的，这个价格算得上是很合理的了。 　　“五万八？你怎么不去抢啊？” 　　价是在外面客厅谈的，担心王奶奶听见，程刚只能压低嗓门怒吼。 　　程刚从小苦到大，四十岁以后才发达，平时吃用都是好的，但绝不奢靡。 　　一扔几万块出去，就图一点心理安慰，怎么看都不值。 　　“今天这针先不收费，等明天见了效果，再两天一起收。值不值，你们瞧得着。” 　　“姐姐，你要走了吗？” 　　看俞晶晶扶着老医生往门外走，一直等在客厅的严小梅带着周嫂快步跟上。 　　“云医生！俞小姐……”程颖赶紧追出来，“今天的钱先结了吧！” 　　“要觉得没效果，今天这针，就算是送你们的。用得好，再联系。”云双城挼着胡子回头。 　　程颖还想说话，云双城就被俞晶晶扶着下了楼，严小梅母女跟上，瞬间没了人影。 　　回过头，看到程刚脸色阴沉一言不发，程颖叹了口气。 　　“爸……” 　　“什么？！他们就是心虚！胡弄人呢！钱都不敢收，你这还看不出来吗？”程刚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犹自心气不顺。 　　“我不是想说这个。”程颖挨着他坐下。 　　“那要说什么？你想送钱，你去啊！人在楼下还没走远呢。”程刚扭头。 　　程颖挽住程刚胳膊，“爸，下午咱们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第158章 　　“姐姐, 你是医生了吗？以后一直会治病救人？就像刚刚那样？”严小梅追到俞晶晶身边，兴奋发问。 　　“是啊。”俞晶晶点头。 　　“我也想当医生！” 　　严小梅兴冲冲地拉住俞晶晶的胳膊，“姐姐, 你教我啊！你最厉害了！” 　　“小梅。”周嫂瞪她, “好好走路。” 　　严小梅扁扁嘴，不情不愿地把手从俞晶晶胳膊上放下来。 　　“以前的邻居，给孩子用过一点药。”俞晶晶跟云双城解释了一句。 　　云双城看了眼周嫂，眼中满是疑惑。 　　看周嫂跟严小梅穿着, 就知道家境不富裕，刚才硬塞给俞晶晶的药钱, 零七碎八加起来也不超过三千块。 　　俞晶晶手上的药剂，据说是走了暗路子从莫家弄来的, 得来不易。 　　这个价就把药用了, 哪像俞晶晶钻钱眼的风格？ 　　云双城一声不吭，面上神色阴暗不定, 周嫂心头一紧，冲着他挤了个笑。 　　“云神医……药费我会慢慢补上的，您别为难俞小姐。” 　　“不是补过了吗？”严小梅听到周嫂还要给钱，犹豫地拉了一把。 　　“那一点儿哪里够。” 　　周嫂不是知恩不报的那种人, 带着严小梅来上京, 就是为了找到俞晶晶把钱补上。 　　打听俞晶晶姓赵的那个同学花了十好几万拿的药，周嫂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那么些。 　　来了上京，看这里工资普遍高，周嫂就打定主意先攒个三五万, 慢慢分次还清。 　　周嫂找了份商场销售员工作，又给一直因病未能进入校园的严小梅寻了个学校上学，两个人就算在这城市扎下了根。 　　商场的活是倒班，一开始做半天休半天，还能抽出点时间出去打听俞晶晶下落。 　　大城市消费水平高，严小梅上的那个学校是个收外地子弟的村小，杂费三五天就收一回。 　　后来收入跟不上用动，周嫂只能又找了份工作，两份工加起来从早做到晚，才勉强维持住收支。 　　钱是能存下一点了，却抽不出时间做别的事，今天带着严小梅过来，还是两边请假扣钱才得的空。 　　严小梅知道该报答俞晶晶，但也知道周嫂赚钱辛苦，看到刚才还了那么大一匝钱，听到还要多给，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看周嫂的意思，这钱好像还是要还给这老头的。 　　给俞晶晶她就不说什么了，这个老头又没给她看病，凭什么拿钱。 　　“不用再补，刚才给的就够了。” 　　听周嫂讲了来上京以后的一番经历，又保证以后每月从工资里抽出一部份继续补缺，俞晶晶摇头拒绝。 　　“这怎么能行？这不行的……” 　　“我说行就行。” 　　严小梅机灵得很，发现那个白胡子老神医站在旁边一声不吭，说话办事的都是俞晶晶，悄悄拉了周嫂一把，“姐姐说行就行的。” 　　“商场做销售，工资跟业绩挂钩？你是女装柜台销售额最高的那个？” 　　周嫂刚才念叨了半天，俞晶晶只听进了这个，看着她问道。 　　“是！我妈卖东西可厉害了！不光这个月销售额最高，上个月也是，拿了好多奖金呢！”严小梅一脸得意。 　　周嫂自从做了女装销售，开始注重保养皮肤，衣服也比以前穿得漂亮了。 　　以前严小梅不能出门，整天窝在租屋里必须有人照应，周嫂就只能做些能拿回来的话计，成天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现在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上班，赚的还比以前多，严小梅一提到母亲，就满脸的骄傲。 　　“一个月最高也就是六七千吧？再加上另一份工，也不超过一万。” 　　这个数是周嫂说的，俞晶晶照着问了，见她点头，笑了笑说：“我这边有份工，你要是愿意做的话，提成肯定比卖女装高。” 　　“什么活？”周嫂怔着没说话，严小梅快嘴替她问了。 　　“一样是销售工作，动动嘴皮子的事。” 　　“卖什么？” 　　俞晶晶手一摊，“卖神医。” 　　这份工没什么可多介绍的，商品只这一样，想心思往外销就行了。 　　“这两个电话你拿着，三个月内能做通工作就行。不急着打，想好怎么说再出手，争取一击即中。”俞晶晶要了周嫂电话，把号码发了过去。 　　“……这，这怎么说呀？” 　　从见了客人胀红着脸不敢开口，到短短几月坐上销售王牌，周嫂靠的是眼力和勤力。 　　只要愿意学，天下没有不会的事，别人不教，自己多看多问，摸索着客人喜好推销，一点点在那个位置上挺直了腰板。 　　俞晶晶给的这个活，确实诱人，只看刚才开口要的价，就知道提成少不了。 　　随便扎上一针，五万八，这样容易来的钱，给下面工作人员多发一些，根本不算什么。 　　可这钱放在眼皮子底下，周嫂都不知道要怎么赚到手。 　　两个电话号码，俞晶晶一句三个月内安排上，事情就扔她手上没改了，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花心思琢磨。 　　“肯定行的。你至少比我会说吧？” 　　俞晶晶转头拍拍云双城肩膀，“你看要不要照张像？发过去人家瞧瞧，一看就知道神医本医货真价实。” 　　云双城本就矮了身子，不经意间被俞晶晶这么一架，腰越发弯了。 　　两人站在一起，谁是大爷谁是孙子，一目了然。 　　原本还对这位神医有几分崇敬的周嫂，眼睛左右扫了一下，心里就有些拿不准了。 　　药是俞晶晶用的，针也是她扎的，这位神医出了多少力，她倒真没看出来。 　　不过严小梅确实是俞晶晶用药治好的，药又是这位神医配的。 　　疑惑只是一瞬，周嫂便坚定地选择了相信。 　　就是不信这神医，她也得信俞晶晶。 　　只要能帮得上忙，就是工资没有原先高周嫂也没所谓，就当是用这种方式补了缺的药钱，她心里也能安稳些。 　　在俞晶晶的强烈要求下，周嫂举着手机给包装精致的云神医拍了几张照片。 　　单位小区种着好几棵粗壮云松，神医坐在树下石桌前，装模作样握了本线装书，透过厚厚老花镜眯眼细瞧。 　　景与人完美融与一体，没了俞晶晶站在旁边，神医气质浑然天成。 　　连严小梅都点头说照片拍得好，像个老神仙。 　　把定好的下两位病患安排到周嫂手里，俞晶晶浑身轻松。 　　王奶奶这边一个星期能搞定，其他患者数量也得赶紧提上来，短时间内累积大笔诊金，买房计划才能提上日程。 　　挥别周嫂，俞晶晶带着云神医一块上了公交车。 　　两个人一个抱着书包一个抱着旧牛皮出诊包，窝在后排位置上，回顾了一下今天出诊经历。 　　“还不错，少说话多做事就行了。接下来的几针，你就全权负责，我不出面了。” 　　“我一个人过来？”云双城挠了挠胡子，“不太好吧？” 　　“我就是个牵线的，没必要一直跟着。” 　　俞晶晶要忙的事太多，能把活推到别人手上，就没必要挤时间自己上。 　　若不是只找得到云双城这一个帮手，她巴不得再多找几个人，每人发根针到处扎，能扎多少钱回来扎多少。 　　推销这个事俞晶晶自己做不来，打好一肚子腹稿，握着手机就卡壳。 　　本就打算雇个销售，正好今天碰到了周嫂，有这一层情谊在，用着也更放心些。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病人不是有现成的吗？那个程刚，身体不是很差吗？” 　　云双城不懂医，探脉手势什么的都是俞晶晶临时教的，按也按不出个所以然。 　　程刚的身体情况，他是看了俞晶晶眼色，才做出一副深沉表情，下了不好的判断。 　　事情推到俞晶晶手上，迅速做出了诊断，云双城自然是无条件配合，让程刚赶紧去医院进行手术。 　　俞晶晶是医大高材生，还拿到了医师资格证，她说有毛病，那就错不了。 　　当时只知道要配合，现在仔细回想，程刚觉得俞晶晶把人往外推，是个极大的浪费。 　　“他的病，我医不了。”俞晶晶摇头。 　　“为什么不能医？咱们有药，还有针。” 　　“药水浓度不够，体内那么大的肿瘤，光靠药剂是融不了的，只能切除。” 　　“那就切掉啊。” 　　“不会。就是会，人家也不会愿意把命摆在咱们手上。还是医院放心，各种仪器药品抢救设备齐全，出了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云双城还想说话，俞晶晶就起了身，“我到站了。你回去自己收拾一下，胡子别扯坏了，明天还得粘。” 　　走了两步，俞晶晶顿了顿，“不行的话就别取了，我明天也没时间过来帮你按着，将就几天吧。” 　　“明天？有这么快吗？”云双城追问。 　　留话是见了效再联系的，今天才用了一针，王奶奶的病情又那么严重，明天能不能出反应，云双城心里没底。 　　当时气势给得足，喊出不见效不收钱的口号，云双城是铁定相信莫家药效的。 　　但莫家药再好，想在重症患者身上起效，也要几天工夫，他是算着程家过几天会联系，从没想过明天会再去上门。 　　俞晶晶点点头，“就这么快，你准备好就行了。” 第159章 　　总地说来, 云神医第一出诊还算顺利。 　　虽然家属提出了质疑，但针用上了，只要看到了效果, 不愁后面没来源。 　　俞晶晶背着书包进了校, 到了女生宿舍院门前，看见曾荃又抱着捧花立在那边，眉心微皱。 　　“晶晶！” 　　“不是叫你别来了吗？”俞晶晶上前，扫了眼曾荃手上的花, “我也说了不喜欢花的。”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的我的诚意！” 　　“我知道。整栋楼的女生，也知道。这两天, 好多人帮着你说话呢。”俞晶晶挑了挑唇。 　　两人站在门前，时不时就有路过的行人转头望来。 　　宿舍楼里的女生, 得闲的站在阳台外边, 也一直都在关注这个坚守在宿舍楼外好长一段时间的痴情种子。 　　曾荃诚意感天动地，明明配不上他的女方, 却一直摆出那副不理不睬的清高样，让舆论的方向都往着一边倒去。 　　曾荃没想过利用舆论压力去逼迫俞晶晶做出选择，听她这么说，着急解释道：“对不起, 我没想过……” 　　“不论你想或不想, 事情就是这样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曾荃猛地递出花束。 　　路人视线刷地扫来，宿舍楼院内女生也纷纷回头望向这边。 　　俞晶晶推回花束，“我那天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你现在不想恋爱没关系, 我可以等，等到你想为止。只要你一天没有男朋友，我就每天来你楼下等……” 　　“男朋友，我已经有了。” 　　“不可能。”曾荃怔了怔，“是谁？！” 　　“白锦溪。” 　　曾荃还没说话，路人就已经发出一片哗然之声。 　　“怎么可能？” 　　“骗人。” 　　“这个借口也找得太烂了！说谁不好，说我家白白！” 　　“以为跟白锦溪传过绯闻，就真有这层身份了？她哪配得上。” 　　“就是。不要脸。” 　　上京医大觊觎白锦溪的女生可不是一个两个，自从论坛有了那个热贴，看俞晶晶就有点眼中钉肉中刺的意味。 　　没有新料，年后事情淡下来，俞晶晶跟白锦溪这场绯闻官司已少有人提起。 　　有了曾荃这个追求者，再没人把俞晶晶往白锦溪那个方向扯，都盼着这两人能成，彻底断了这点牵系。 　　曾荃递出花束，大声告白，俞晶晶还没答应下来，就有不少人等着欢呼鼓掌造势了。 　　谁能想到，俞晶晶竟然会给出这个回答？ 　　“不，你没有。”曾荃肯定摇头。 　　“我有。” 　　“你没有！” 　　曾荃根本不信俞晶晶的话。 　　那天看着俞晶晶跟白锦溪一起离开，他伤心欲绝，找了间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回宿舍，还捂着被子哭了一场。 　　等醒过来，再回想当时场景，他却忽地想明白了。 　　俞晶晶跟白锦溪绝不可能是那种关系，若真是男女朋友，他又怎么会跟别的女人相亲？ 　　俞晶晶虽躲在一边偷瞧，但明显不是抓奸的态度。 　　一边盯着一边吃东西，不光吃完了自己点的冰火菠萝油，连他那半盘烤鸭也一片不剩进了肚。 　　真为了男友相亲而伤心，能这么好的胃口？ 　　后面冲过去救人，又一块离开虽不太好解释，但曾荃很肯定这两人没有情侣之间那种暧昧氛围。 　　思来想去，曾荃第二天又抱着花站回了老位置。 　　“这是你拒绝我的借口，我不会相信的。”曾荃抿唇一笑，“不论你找什么样的理由，我都……” 　　“爱信不信。”俞晶晶扭头就走。 　　曾荃没想到俞晶晶说走就走，等人进了大门，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喂。”保安大哥探头，警惕瞪住曾荃。 　　“我明天还会过来的！”曾荃抱着花，扯着嗓子喊。 　　俞晶晶回头，“明天我不在，你等也是白等。” 　　“……你去哪儿？”曾荃下意识追问。 　　“约会。”俞晶晶又接着找了一句，“跟白锦溪约会。” 　　俞晶晶还没走回寝室，消息就传遍了整栋女生宿舍楼。 　　门一拉开，宿舍里等着的三个人同一时间回头，用眼神锁定俞晶晶。 　　走廊有人探头探脑往里瞧，马若玲快步上前砰地甩上门，隔绝一众打探视线。 　　“你明天约会？真的假的？跟白锦溪？”周芸迫不及待地问。 　　俞晶晶点点头，得到马若玲一个白眼回赠。 　　“她想让曾学长死心才这么说的，怎么可能。” 　　马若玲跟着俞晶晶走进客厅，“找借口你也找个像样一点的啊。说白锦溪？太拉仇恨了。” 　　周芸连连点头，“就是。刚才隔壁好几人冲过来，我挡都挡不出去，非要问个究竟。不知道的还以为一个个正牌女友，打小三来了呢。” 　　俞晶晶坐回桌边，“约会穿什么衣服比较好？我现有的那几套，哪套比较适合？” 　　她这话是看着徐纤巧问的，徐纤巧是公认的会穿衣打扮，品味一流。 　　平时周芸跟马若玲出去见男友，搭配好了也要提前问问她，得了肯定才信心满满出门。 　　“真有约会？”徐纤巧扬扬眉毛，“哪套都不合适，没一件有女人味儿的。” 　　“跟谁啊？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我们怎么不知道？”看俞晶晶一本正经的样子，周芸信了几分，好奇追问。 　　“白锦溪。”俞晶晶耐着性子回答。 　　还要她说几遍？ 　　再问一百次，她也这么答。 　　周芸先笑了，接着是马若玲，徐纤巧抿着嘴摇摇头，起身走到俞晶晶隔间，“我看看，你有哪几套衣服。” 　　衣柜门打开，里头挂着俞晶晶平时常换的两套运动装和冬天新买的薄款羽绒外套。 　　内衣袜子都是走朴实路线，整齐摆在柜角，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明天约会，就是简单吃个饭逛逛街吗？还有没有进一步的活动。”徐纤巧目光一转，关上柜门。 　　“就是吃饭。”俞晶晶想了想，回答。 　　“那内衣就不用另买了，将就着穿原先的吧。外面的衣服得换，柜里哪件都不适合。” 　　“我要穿漂亮一点。”俞晶晶没拒绝徐纤巧新添置服装的建议，反提出了更精准一些的要求，“最好能比得过别人的。” 　　徐纤巧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我男朋友明天相亲，我得强过那个女人，好让她心服口服离开。” 　　“相亲？”周芸跟马若玲瞪大了眼，“我的天，你找的是个什么玩艺啊？！” 　　“不知道。”俞晶晶叹了口气，“我说过让他不要再继续相亲的，他没听。” 　　“继续？这还不是第一回 了哟？！你还不如答应曾荃呢！曾学长多好，对你那么深情厚意，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感动呢。”马若玲酸溜溜地说。 　　“你看我穿什么好，推荐一套，我照着去买。”俞晶晶没搭理马若玲，继续问徐纤巧。 　　徐纤巧将俞晶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摸出手机打开购衣app，划拉好一会儿，才从自己存的近百件当季新款中，挑出一套适合俞晶晶的。 　　“哇！这套漂亮哎！斗红篷配修身裙装，小牛皮靴，珍宝包包！饰品也有配呀！”周芸凑过来，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套搭配。 　　“你穿不合适，这套刚好衬她。”徐纤巧划出投影，将这套搭配投射到俞晶晶身上。 　　俞晶晶一身深色运动服，影像投上去并不特别醒目，只能勉强看出点意思。 　　这个app投影换装的功能，必须是白衣配白墙，才能得出最好效果。 　　“我穿这套好吗？”俞晶晶低头，也看不出什么。 　　周芸竖起大拇指，“不错！” 　　衣服漂亮，俞晶晶又生得白嫩可爱，虽然只能看出几分效果，也知道差不到哪儿去。 　　“这套不便宜吧？”马若玲探头看向徐纤巧手机。 　　app上都有明确标价，喜欢就直接下单购买，早晚达或是次日达都能做到。 　　这一套衣服带饰品配出来，总价直接蹦到了两万以上，若是按奢牌流行加上刺绣姓名等标识性点缀，差不多接近三万。 　　徐纤巧每件衣服都有手工刺绣姓名，还特别喜欢绣在边边角角，一眼看不到的地方。 　　这种低调的奢华，从另一方面衬托出了徐纤巧的社会层级，一般人根本想都想不到衣服上还能玩出这么多的名堂。 　　“这套还算便宜的，新款有特别高订，价格要更高些。”徐纤巧点点屏幕，“这三套特别订制我昨天才买，加名字晚两天，最迟周五就能送来了。” 　　看到十好几万的标价，马若玲抿抿唇，一言不发地缩回脑袋。 　　“我买这套。” 　　俞晶晶捏着手机，“钱我转给你，你帮我订吧。用早晚达，今天晚上到，明天一早我就得穿。” 　　“行，你尺码给我。” 　　看俞晶晶眼不眨一下就拿下了两万多的衣服，周芸跟马若玲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到底是什么人啊？值得你下这么大的本钱？很帅么？”周芸好奇地问。 　　“还行吧。” 　　俞晶晶随口应了一句，怏怏回了自己隔间，明显是没了闲谈的兴致。 　　几个人就是再好奇，也不好拉着她问个不停，各怀心思离开。 　　看着银行卡上的转帐记录，俞晶晶按下心痛。 　　明天是她以保镖兼冒牌女友的身份第一次上工。 　　想要表现得好一些，必须做出些投资，只有白锦溪感受到雇佣自己的好处，这份工作才能做得长久。 第160章 　　徐纤巧是这个品牌的黄金vip, 虽然订货时间是中午，但也按早晚达的标准，在晚上八点前把货送到了。 　　几只大盒子搬进来, 周芸跟马若玲都一脸兴奋围着转, 迫不及待就想让俞晶晶试穿。 　　徐纤巧平时买衣服阵势比这还大，盒子能堆半墙，俞晶晶却是头一回用这种方式订货，哪怕只一套衣服, 也够新鲜的。 　　“不想试，明天直接穿就好了。” 　　俞晶晶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头都懒得抬。 　　“明天？新衣服还能忍到明天再试？包装总得先拆吧？” 　　“你们要拆就拆吧，我先睡了。” 　　俞晶晶对衣服这种东西, 唯一的要求就是能遮肉。 　　进化后营养剂吃得足, 体质也上了个台阶，斑点没再像以前那样频繁生出, 遮肉这点要求也没了。 　　这套衣服对她来说，就是明天的工作战服，试与不试没什么区别，都得穿。 　　之所以要套漂亮些的, 主要是为了衬得上白锦溪, 有个豪门女友的基本样貌。 　　也不知道明天相亲女是哪款，像莫桑那样直接上嘴的必竟少见，能精神打击就精神打击，公众场合动手撕起来, 也是难看。 　　虽然俞晶晶说可以随便拆，但周芸跟马若玲还是忍了好奇没动手。 　　便宜衣服就算了，这可是两万多的货，开箱手感都值钱，哪能随便就破坏掉。 　　今天正好到了服食营养剂的时间，以俞晶晶现在的体质，像以前那样喝四分之一瓶根本够不到量。 　　本来一瓶刚刚好，但她还是忍了饥渴，只喝了半瓶就把东西塞回去了。 　　闭眼躺到床上，俞晶晶借着营养剂吸收后带出的一点力量，按着早已习惯的路线，将情绪引入骨珠，圈圈缠绕加固。 　　每天半小时的锻炼，对俞晶晶的精神力掌握确实起到了些作用。 　　虽只覆上了薄薄一层，但逐步累积起来，骨珠外壳比最初坚实不少，牵出的丝线也变粗了一点。 　　云铮只简单提了两句内在进化者能力累积的办法，必竟一级进化太过普通，想高深也高深不起来。 　　俞晶晶只知道骨珠外壳越硬越好，等能量积蓄到一定程度，内部便会融解，液体膨胀撞击在新生出的外壳上，骨珠的体积会比以前增大许多。 　　按她这个进度，外壳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坚实到能抵抗住冲击的程度。 　　好在俞晶晶也不急，她一点都不想提高进化速度，营养接续不上，吃得越多死得越快。 　　半小时一到，她毫不留恋地抽走情绪，不再继续给骨珠加固。 　　营养剂滋养身体，饱足感令她情绪安定，很快俞晶晶就陷入了梦乡，一觉好眠。 　　第二天早上眼睛一睁，俞晶晶腾地从床上坐起。 　　拉开帘子，另三个人已经起来了，在屋里到处绕，各忙各的事。 　　听到俞晶晶那边动静，周芸跟马若玲同时停手，眼睛都亮了起来。 　　“起了？快，换衣服！” 　　徐纤巧从浴室走出，“哪有这么早换上的？中午才吃饭，早早穿皱了怎么办？” 　　“先试试嘛！试了才知道搭配好不好，万一不行，还有补救的机会。”马若玲迫不及待地抱起盒子往俞晶晶怀里塞，“拆吧。” 　　“我先洗澡。” 　　俞晶晶趿着拖鞋进了浴室，呆了近二十分钟出来，周芸跟马若玲还在外头等着，没一个人出门。 　　俞晶晶走到几只盒子前，弯腰抽出个小的撕开包装。 　　一条亮晶晶的项链摆在黑丝绒盒子里，在明媚晨光下发出璀璨光芒。 　　“比手机上看更漂亮啊。” 　　“戴上看看。” 　　在周芸的催促下，俞晶晶把项链挂到了脖子上，后面搭扣她没扣过不会操作，还是徐纤巧过来帮了一把才管上。 　　衣服是俞晶晶回自己小隔间换的，黑色长裙，红色斗篷，打底袜还有手提包这些东西全招呼到身上，花了近半个小时才理清。 　　出来后，徐纤巧捂嘴掩笑，“斗篷不是这样穿的。” 　　俞晶晶只把头套进去了，根本没分正反，搭扣也散在一边，太过随意。 　　一身黑色，只有这一抹红色亮彩，原是点晴之笔，被她这么一糊弄，看着很是奇怪。 　　徐纤巧过去帮她调整，又把小铜铃搭扣系上，退开两步看了一眼，满意点头。 　　周芸跟马若玲本在笑俞晶晶不会穿衣服，转头一瞧，都没吱声了。 　　徐纤巧的眼光确实好，这套衣服穿在俞晶晶身上，将她衬得夺目亮眼。 　　头发只是简单吹干了一下，还没完全梳顺，蓬在肩头，其实是个拉分项。 　　但俞晶晶五官亮丽，只这样随意披着，也十足的青春美好。 　　黑色长裙在腰上收紧，又顺着臀线慢慢散开，勾勒出了俞晶晶二次发育的完美线条。 　　红色斗篷略有些可爱风，披在肩上，中和了黑裙带来的妩媚感，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 　　“怎么样？”徐纤巧回头。 　　“好看。” 　　马若玲干巴巴地答了一句，周芸也跟着点点头，“这衣服确实不衬我，俞晶晶正合适。” 　　周芸腰粗，这黑裙就是拿大码穿进了，也没法像俞晶晶穿得这么好看。 　　昨天一眼看上，本想等俞晶晶试了看着好，自己也照样拿一件的。 　　现在看了实际效果，念头也就消了，再不想承认，周芸也得肯定俞晶晶身材就是比自己适合这套穿搭。 　　俞晶晶对着穿衣镜照了照，梳顺头发后，用手使劲拍了拍脸，又咬了上下唇。 　　腮上血色现出，嘴唇也红艳了一些，俞晶晶才满意。 　　化妆她不会，只能靠这些原始手段给自己增光添彩了。 　　徐纤巧上回给她的那只唇膏还在抽屉里，但俞晶晶手残，一抹就出界，还不如这样自然。 　　“走了走了，一会儿还有课呢。”周芸没精打彩地拎包往外走，马若玲一步三回头，羡慕地看了又看才出了门。 　　徐纤巧慢慢收拾东西，等前面人走了，她才走到俞晶晶身边。 　　“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没关系的，也不是第一回 了。”听出徐纤巧的关切之意，俞晶晶笑着摆手。 　　“你男朋友怎么这样？都跟你确定关系了，还出去相亲。”徐纤巧皱眉。 　　“家里安排的，他也不想。” 　　俞晶晶知道齐秀珠有多紧张白锦溪的婚事，为了安排莫桑跟他见面，前前后后打了不知多少电话，还特意来三十二层叮嘱。 　　白锦溪虽是答应了不去相亲，但她的话，哪有齐秀珠的份量大。 　　今天这事，她能理解。 　　“加油。” 　　猜出俞晶晶跟她这位男朋友是受到了家庭上的阻碍，徐纤巧一脸同情地点点头。 　　“我会的！”俞晶晶握了握拳。 　　今天这事一定得办漂亮了！ 　　女朋友的身份若是赶不走，那就只能换保镖身份上，务必圆满完成任务，不让任何人近白锦溪的身。 　　上午一晃而过，俞晶晶只啃了半本新课本，做了百来道题，就到了出发的时间。 　　她这身装扮确实显得隆重了一些，走的完全不是平时的风格。 　　为了不引起太多人注意，俞晶晶错开下课回寝室的高峰时段，选在十一点出门。 　　可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些闲得没事，为了盯她连课都逃掉的女生们。 　　俞晶晶一出门，就感觉到了许多视线投向自己这边。 　　若是一般人，被这样齐刷刷地盯住，总会有些尴尬生出，但俞晶晶却维持着平静表情，拎着缀满细钻的珍宝包包，踏着半高跟扭动腰肢下了楼。 　　这套衣服实在显身材，就是随便走一走，都显得风情万种。 　　她这副模样，让原本不信她今天会出门约会的人，都看直了眼睛。 　　曾荃依旧一早就在楼捧花等着，看到俞晶晶出来，眼睛刷地亮了。 　　正惊艳于她这身装扮，俞晶晶身子一扭，向着反方向离开，瞬间让曾荃清醒过来。 　　约会？不会是真的吧？ 　　“俞小姐！”曾荃快步追上。 　　俞晶晶理都懒得理他，看到校内公车到了，伸手拦下。 　　“你去哪儿？我送你！”曾荃挤上车。 　　“我去什么地方，和你没关系。” 　　俞晶晶扭头望向窗外，不论曾荃说什么，也不搭理一句。 　　车还没出校门，俞晶晶电话就响了。 　　拿出来一看，见是白锦溪，她迅速接起，“早上发消息你怎么没回？我准备去白氏大楼找你的。” 　　“早上有工作要忙，没看到消息。你还在学校吗？” 　　“在的，马上就要出大门了。”俞晶晶下了车，边走边说。 　　俞晶晶这身衣服实在亮眼，陆续下课的学生们经过时，纷纷投来惊艳目光。 　　一些女生记起她昨天约会宣言，交头结耳片刻，不约而同尾随而上。 　　曾荃抱着花大步紧跟，看俞晶晶讲电话讲得眉开眼笑，心痛无以加复，却舍不就这样转身离开。 　　“……已经到了？这样挺好，省得我坐车了。”俞晶晶拍拍被压皱的裙摆，笑着说道。 　　这身衣服确实不适合挤公交，也不知道什么料子，一压就皱，没一点实用性。 　　停车的位置本就离大门不远，俞晶晶走了没两分钟，就到了门前。 　　手机收进包里，一抬头，俞晶晶就看到倚在车旁的那个熟悉身影。 　　“别跑，小心崴脚。” 　　看到俞晶晶疾步向前这边跑来，白锦溪赶紧迎过去，伸手她扶住。 　　“不会的。” 　　俞晶晶确实有点驾驭不了脚上这双半高跟，但崴脚倒也不至于，只是走急了有些扭。 　　白锦溪伸手来扶，她也就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靠着他站稳身子。 　　跟着一路围观过来的群众，看到两人贴人在一处的场景，都呆滞了表情。 　　曾荃手中花束啪地落在地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是真的？！ 第161章 　　俞晶晶动作自然大方, 白锦溪却僵直了腰身。 　　纤细手腕柔柔搭在胳膊上，肩头靠过来，发丝拂过手背, 带出丝痒意。 　　他慌张去扶的时候, 只担心怕她摔了，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紧密接触。 　　“这鞋好像有点不跟脚。” 　　俞晶晶站稳身子，收手扯了一下裙摆才转头看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白锦溪这才看清她这一身装扮, 惊艳一闪而过，目光落到她脚上那双小牛皮半高跟靴子上, 眉心微皱。 　　“不好。” 　　“不好？”俞晶低头看看自己，“她们都说可以, 我才买的。” 　　“平时那样穿就挺好。这鞋不跟脚又容易崴, 一点功能性都没有。”白锦溪想了想说， “呆会儿重买一双, 换掉。” 　　关于鞋子功能性不足的点评，说到了俞晶晶心坎上，刚点了点头，想到鞋子价格, 又拒绝了白锦溪的提议。 　　“这一套都是搭配好的, 换哪掉哪样儿都不行。这鞋也挺贵的，穿了没得退，将就吧。” 　　“不合适干嘛要买？” 　　看俞晶晶又是别扭又是心疼的表情，白锦溪笑问。 　　“今天不是去相亲吗？穿好一点, 赶人也有气势，不会给你丢脸。” 　　“这样说来，你身这套算是工服了。”白锦溪上下打量一眼，肯定地说。 　　俞晶晶点头，“是的。” 　　“白氏工服都是免费发放的，你自己垫了，一会儿全额报帐，让马助理处理。”白锦溪目光下滑，“鞋不好就扔了，重换。” 　　俞晶晶瞪住白锦溪，“真的？这一套很贵的，两万多呢！” 　　“全报。” 　　白锦溪对她脚上这双鞋的嫌弃之意表露得淋漓尽至。 　　老板对工服严重不满，要求更换，俞晶晶当然再无二话。 　　想到银行卡余额缺口立马就能补上，她眯眼笑得满意。 　　看俞晶晶这欢喜样，白锦溪抿了唇，将笑意隐在眼中。 　　两人不过笑着对视了数秒，在曾荃眼中，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俞晶晶。”曾荃向前一步。 　　白锦溪转头，才发现身前还站了这么一个人，看到他手中握着的花束，目色微沉。 　　“你怎么又来了？”俞晶晶讶异。 　　下车后她刻意走快了些，还以为曾荃曾不会追过来，没想到他竟这么执着。 　　“你，你们……”曾荃声音颤抖，呼吸都有些不畅。 　　白锦溪对俞晶晶的关切之意，他离得近，全在看在眼里。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俞晶晶面上笑容，就知道是听了些讨好的话，被逗得满心欢愉。 　　曾荃在女生宿舍楼前等了这么些天，拿出了十足的诚意。 　　俞晶晶一时不松口答应，他能忍，每天都用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封面容对他，曾荃也能受得住。 　　她性子本就淡漠，对谁都不冷不热，曾荃并不奢求她能有多热情的反馈，每天见了能说两句话，一点点增进了解就很满足了。 　　原以为她对谁都是冷的，可看了她跟白锦溪在一起时的欢欣模样，曾荃感觉心口又受了一记重创，眼眶都忍不住温热起来。 　　“走吧。”俞晶晶不想跟曾荃纠缠，转身去拉车门。 　　“你骗我的对不对？白锦溪根本就不是你男朋友，你故意找他来气我，让我知难而退。”曾荃大步上前，握住俞晶晶手臂。 　　“放手。” 　　白锦溪钳住曾荃手腕，猛地将他拉开。 　　曾荃踉跄退后两步，握住被白锦溪捏痛的手腕，虎瞪双目，“我跟她的事，不用你插手！” 　　白锦溪抽出消毒湿巾，将那只碰过曾荃的手仔细擦拭过，才淡淡挑眉，“你跟她？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跟他一点都不熟。”俞晶晶也有些恼了。 　　曾荃一直都表现得彬彬有礼，除了抱着花站在女生宿舍楼下，见到她时拉着多聊几句，再没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行为。 　　刚才出手拉她，却是超出了俞晶晶容忍底线。 　　好说不听，想要动手，谁还干不过谁？ 　　俞晶晶跟白锦溪在一起说笑的场景，早让围观路人看直了眼，现在见到三人对峙，心中八卦之火更是雄雄燃起，忍不住纷纷靠近。 　　“让你别在宿舍楼下等，别送花。上次说得清清楚楚，你是不记得了，还是装作没听见？”白锦溪问。 　　“我跟晶晶说话，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谁？”曾荃咬牙切齿。 　　白锦溪皱了皱眉，刚想说话，胳膊就被俞晶晶扯了扯。 　　看她伸手轻招，白锦溪偏头靠去。 　　“就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帮你赶相亲对象，你帮我赶他，咱们互惠互利！”俞晶晶担心白锦溪不肯配合，双手揪住他衣袖，“拜托了！” 　　她凑得近，声音小小地，气息扑在耳边，惹得白锦溪酥了半张脸。 　　“知道了。” 　　白锦溪转头，望向苍白着一张脸的曾荃，“以后别再来找她，也不要送花。我站在俞晶晶男友的立场，郑重向你提出警告。” 　　俞晶晶跟白锦溪在一起时的种种表现，早让大家有了各种猜测。 　　看到他直白说明身份，并以坚定姿态斥退俞晶晶追求者时，对白锦溪抱着幻想的那些女生，都面如土色。 　　“不可能……我不相信。” 　　“怎么会是俞晶晶？怎么是她？！” 　　女生们互相搀扶，看着白锦溪的眼神有凄楚，扫向俞晶晶时就有多凌厉。 　　俞晶晶一直没太关注旁边看热闹的那些人，但这些刷刷过来的眼刀子，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 　　转头一瞧，周边黑压压一片人头，扭着脸想扑上来撕自己的女生，几乎占了人数大半。 　　想到自己的工作性质，俞晶晶伸胳膊勾住白锦溪，拿出正牌女友的派头，全方位打击这些隐性追逐者。 　　曾荃没想到白锦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认证，看到两人挽手并肩，面色越发青白。 　　白锦溪是俞晶晶找来帮手，逼他退让的，这件事曾荃百分百能肯定。 　　“这回听明白了吧？我有男朋友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俞晶晶找了一句，带白锦溪转身上车。 　　眼睁睁看着两人上车离开，曾荃握紧双拳，胀红着一张脸，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曾学长……你还好吧？” 　　见曾荃身子摇摇晃晃，似是要一头栽倒的样子，有人赶紧上前将他扶到一边坐下。 　　等白锦溪的车拐出路口，连影子都不见着了，围观人群才纷纷收了手机，重新回顾刚才录制下的场景。 　　拍下的照片，录制的短视频，几分钟内就传到校论坛上，大家各自低头离开，发贴回贴忙活个不停。 　　有精力干这些的，都是纯粹看热闹的。 　　那些对白锦溪存了念想，甚至曾有过实际接触行为的女生，都像是失了魂了一样，被身边人搀扶离开，模样凄惨无比。 　　马若玲跟周芸是后面过来的，隔着人群远远看了几眼，等散开的人把事件整个拼凑起来，才弄明白前因后果。 　　“居然是真的？”马若玲面色有些发白。 　　“不知道……” 　　周芸摇摇头，也有些魂不守舍。 　　白锦溪大学四年都没交过女朋友，回到白氏接管医堂这两年，也从未传出任何绯闻。 　　他自律上进，潜心工作和医药钻研，又没有富家子弟那种混乱的男女关系，是所有人心中完美男友模板。 　　就算知道自己跟这种男人隔着巨大鸿沟，但每个人心中都还存着了一丝幻想，必竟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谁能肯定自己没有麻雀变凤凰的一天？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没错的。 　　麻雀真的能变凤凰，只是那个幸运的女生，不是自己而已。 　　曾荃没再一往无前追过来，而是灰心丧气一屁股坐到了花坛上，这个场景看得俞晶晶长舒了一口气。 　　“谢了！”俞晶晶拍了白锦溪一把。 　　“互相帮助，应该的。” 　　白锦溪笑笑，“他要是再来骚扰你，记得直接报警。实在搞不定，打我电话。” 　　“没什么搞不定的。再来，我拳头喂他。”俞晶晶捏着小拳头晃了晃，信心满满。 　　要是今天白锦溪不在，曾荃像刚才那样动手动脚，她早就招呼上去了。 　　现在白锦溪帮她挡了一回，曾荃知难而退，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 　　白锦溪相信俞晶晶有这个自保之力，那天在山上，她搀着自己往下走的劲头，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单薄身体里，也不知怎地蕴含了那样大的力量，让她做保镖，倒是不屈才。 　　“现在去哪儿？”俞晶晶问。 　　白锦溪看了眼表，“还有一些时间，先换鞋吧。” 　　报了个地址，车开了十来分钟，抵达中央广场。 　　“不用了，其实这鞋穿习惯也挺好的。” 　　“餐厅就在九楼。四层是女装，也是顺便。” 　　听白锦溪这么说，俞晶晶也就没再推辞，推门下了车。 　　她下车也没有要等白锦溪一起的意思，试了几步觉得还行，就继续歪歪扭扭踩着鞋往前走。 　　白锦溪快步跟上，看她走得辛苦，下意识想伸手搀扶。 　　手刚递过去，俞晶晶转头看到，一脸疑惑，“你干嘛？” 第162章 　　“……还能走吗？”白锦溪握拳收手, 面上闪过丝尴尬。 　　“怎么不能走？我走得好好的。” 　　俞晶晶拎着包，刻意并拢小腿，将步子迈得小了些。 　　原先走得快, 有些深一脚浅一脚, 现在动作放慢，看着就走得很好了。 　　亮钻小包挽在手上，一手托在胸口一手提着裙摆，腰肢轻扭间, 身姿曼妙非常，引来不少路人注目眼光。 　　“怎么样？”俞晶晶偏头一笑, 眉眼轻挑，“挺像样吧？” 　　徐纤巧是这么教的, 说穿这裙子步子不能迈太大, 身子要扭一扭才漂亮。 　　俞晶晶在寝室学了两回，对镜子看还挺好的。 　　可是出来一走, 鞋的问题就放大了，很难做到像徐纤巧教的那么好。 　　“不好。”白锦溪皱眉。 　　目光一扫，等那几个盯着这边瞧的男人缩脖子离开，白锦溪接过俞晶晶手上包包, “怎么舒服怎么走, 像刚才那样就挺好。” 　　“是吗？” 　　不用挽着包包，俞晶晶胳膊一直轻松不少，听白锦溪这么说，索性摆开大臂, 趿着鞋蹬蹬跑到电梯边。 　　“快点。”俞晶晶招手。 　　白锦溪笑了笑，“四楼。” 　　进电梯的一瞬，白锦溪下意识偏头往回望了一眼。 　　商场入口处那个熟悉身影一闪而过，快得根本看不清面容。 　　“上啊。” 　　在俞晶晶的催促声中，白锦溪收回目光上了电梯。 　　俞晶晶这一身衣服，只有皮靴最搭，可两个人绕着四楼走了一圈，反进了家运动鞋店。 　　“就这个吧。”俞晶晶一进去，也不挑着试，指着橱窗模特脚上那个就要。 　　售货员看了看俞晶晶这一身装束，面现犹豫。 　　“给她拿双新的。”白锦溪忽略掉售货员问询眼神，跟俞晶晶同一战线。 　　等俞晶晶试了，确定穿着舒服，白锦溪递卡结帐。 　　“这双鞋怎么办？只穿过一次，扔了可惜。”俞晶晶拎着换下来的皮靴，怎么也不肯按白锦溪的说法就这么扔了。 　　“我们有快递服务，可以代为包装寄回。”售货员小声说。 　　“好，帮我寄。”俞晶晶松了口气，把皮靴推回。 　　白锦溪皱眉，“还要穿吗？这个明明不合脚。” 　　“不穿，回去卖了。”俞晶晶摇头。 　　才穿了一次的鞋子，转手肯定有人要的，直接这么扔了，等于扔钱，她可舍不得。 　　知道俞晶晶打的是换钱的主意，白锦溪便没有阻止售货员包装。 　　脚上这双运动鞋是当季新款，下面厚厚气垫，穿着格外舒服，因为选的是黑色，猛一看去，跟长裙竟还有点搭配，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挺漂亮的。”白锦溪点评。 　　俞晶晶笑眯眯点头，“是不错，这鞋跟我别的衣服配得上，不像那靴子是一次性的，划算。” 　　换了鞋子，俞晶晶走得稳当，看时间来不及，步子越发迈得大，倒把白锦溪落到后头了。 　　“你怎么不着急啊？不是约了十二点整吗？都过了。”俞晶晶回头等他上楼。 　　“是吗？” 　　白锦溪慢悠悠踱着步子，偶尔转头看看四周，也不知在望什么，心思根本没放在今天的相亲局上。 　　他不着急，俞晶晶也懒得费心催了，一边走一边学他东张西望，没一会儿就发现了那个身影。 　　“他怎么在这儿？”俞晶晶扶着栏杆，探头往四楼瞧。 　　“别管他。” 　　白锦溪轻推她一把，“估计是我妈让他过来盯梢的，怕我又把今天的相亲宴给毁了。” 　　“哦。”俞晶晶点头，识相闭嘴。 　　上次搅了莫桑的局，俞晶晶就猜得到白锦溪回家要挨数落。 　　重新安排了相亲，肯定不想再发生那样状况，找个人来盯梢，也很合理。 　　看两个人望着这边说话，林梓天脖子一缩，知道自己露了形。 　　既然被发现了，他也就不再躲躲闪闪，光明正大地上了电梯，吊着十来米远的距离，就这样一路跟上了九楼。 　　白锦溪皱眉回头，林梓天就嬉皮笑脸回应，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 　　俞晶晶并不在意身后多个人跟着，反正是出来上工的，什么环境都得适应，做好本份就行了。 　　报了预定餐台，便有店员出来引路。 　　两个人跟着往里走，一路都能看到坐得满满的台子，这家店生意显而易见的好。 　　知道白锦溪提前好几天预定才拿到的位置，俞晶晶转头看了一眼，“那他呢？他坐哪儿？” 　　不是提前订位，哪有位置安排，林梓天却一脸镇定地跟在另一位店员身后，依旧不紧不慢吊在两人后头。 　　“不管他。”白锦溪看都懒得看他。 　　俞晶晶点头，“齐女士可真是有心了，样样都做了安排。可惜，今天的事还是成不了。” 　　“嗯。” 　　看俞晶晶肯定点头，鼓足了战斗的勇气，白锦溪笑了笑，“成不了。” 　　“咱们还早到了？” 　　坐上位置，俞晶晶左右看了看，“不是约的十二点吗？” 　　“就按这个套餐上。”白锦溪合上点餐本，“有需要，再追加。” 　　“好的，二十分钟内餐会上齐，您稍等。” 　　服务员微笑点头，抱着餐谱走到斜对着这边的A12号餐台，继续帮刚到的林梓天点餐。 　　林梓天的位置，跟白锦溪正对着，一抬头两个人就对上视线。 　　见林梓天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望过来，白锦溪垂下目光不理，只当他是空气。 　　“人都没来，就先把东西点了，这样……” 　　“不会来了。” 　　俞晶晶一怔，“嗯？不来？” 　　“刚才发了消息，说是有急事要办，今天的约会取消了。” 　　俞晶晶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在车上收到的消息。” 　　“坐车的时候你没看手机啊。” 　　俞晶晶记忆力一等一的好，略一回想，疑惑发问。 　　白锦溪一窒，“那就是上车前收到的。” 　　俞晶晶又想了想，正要反驳，就被白锦溪下句话打断了。 　　“原本约的昨天。你说没时间，我才临时推掉的，今天别人有事来不了，也是一样的道理，没什么可不满的。” 　　听到这句话，俞晶晶就不吭声了。 　　白锦溪被放鸽子，追根究底原因出在她身上，不管对方是不是真有事，也没有指责的立场。 　　“既然人都不来了，咱们还过来干嘛？白浪费一桌菜。”俞晶晶小声说。 　　“总是要吃饭的，这边已经订了位置，不是正好？” 　　白锦溪抿唇一笑，“都是你爱吃的菜，这家店味道不错的。” 　　俞晶晶原本挺直的脊背松驰下来，把攥在手里的包包搁到桌上，“白准备了。” 　　衣服钱能报销，可她在宿舍练习走路，还有向徐纤巧讨教的一些东西，都打了水漂。 　　还想着好好表现一下，让白锦溪明白自己价值呢。 　　蓄力一拳打空了地方，让俞晶晶怏怏提不起精神。 　　“放心，没做事也一样算工钱。”白锦溪将倒好的茶水递到俞晶晶面前。 　　“哦。” 　　俞晶晶倒不是在乎这点工资，可也没法向白锦溪说明自己那点小心思，没心打采捧茶喝了一口，眼睛忽地亮了。 　　“冻乌龙啊！”又喝了两口，俞晶晶长叹一声。 　　“知道你喜欢喝这个，特别点的。这家店的冻乌龙做得特别好，很多人就是冲这口来的。” 　　“好久没喝了。”俞晶晶美滋滋抱着杯子，“自从天冷下来，街口喝惯的那个茶摊也不出了，瓶装的都没有现泡的口味好。” 　　“你要是喜欢，可以让这边外送。”白锦溪微笑。 　　“真的吗？还可以外送的吗？” 　　俞晶晶左右看了看，这家店的装潢布置格调很高，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做外送生意的店铺。 　　“我说可以就可以。” 　　白锦溪看起来是这边的常客，他这么肯定，俞晶晶就没多想。 　　抽了桌上轻饮单子看了两眼，俞晶晶瞪大了眼，“八十？就这么小一杯？还不能续？” 　　到店喝是这个价，要是外送，还得送餐费…… 　　喝不起喝不起。 　　俞晶晶把单子放回去，彻底抛开了一会儿向店员询问外送的打算。 　　不到二十分钟，点的套餐就摆上了桌子。 　　俞晶晶面前堆的都是肉，白锦溪那边摆了些清淡的食物，泾渭分明。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俞晶晶夹了块东坡肉咬了一口，满意点头，“好味！” 　　“喜欢就多吃点。” 　　开始用餐，谁也没再多说一句，桌上只有筷子撞击碗盘的声音。 　　食不言寝不语，这样的餐桌礼仪，算得上是很标准的了。 　　可落到林梓天眼里，却把他急得抓耳挠腮。 　　盯了半天，总算看到白锦溪放下筷子，抽了纸巾递过去。 　　俞晶晶道了声谢，继续埋头开动。 　　而白锦溪竟也没把握住机会，什么话也没搭上，又拿起筷子开始招呼面前那盘青菜。 　　林梓天自己点的东西动都没动，光是看这两人互动，就把他气得了没胃口，水都喝不进了。 　　又忍了十来分钟，等到桌上菜清空大半，俞晶晶吃饱了擦嘴，看白锦溪还在埋头吃东西，林梓天再也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他拔了过去。 　　“电话响了。”俞晶晶提醒。 　　白锦溪偏头看了一眼，“不用管。” 第163章 　　林梓天要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怎么可能从白锦溪出门起就一路跟到现在？ 　　一遍又一遍拔过去，等白锦溪实在烦了，拿起手机调了静音, 林梓天身子一板, 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白锦溪看到他这动作，眉头一皱。 　　“你不接吗？”俞晶晶盯了半天，见电话又在桌上震来震去，也帮着那边着急。 　　这样不停地打, 肯定是有急事吧？ 　　“接。” 　　白锦溪接下接听键，看林梓天一屁股坐回位置, 才开了口，“什么事。” 　　“你怎么那么怂啊！” 　　林梓天声音一炸出来, 白锦溪就用手捂住了。 　　俞晶晶看了他一眼, 又把头低下了，捧着新点的那杯冻乌龙慢慢啜着, 摆明了不打扰。 　　“你先坐会儿，我去外边接一下。”白锦溪拿着手机起身，大步离开。 　　白锦溪人走得远，出了走廊又往外拐, 很快就听不到动静了。 　　可林梓天坐得近, 才隔了几米的距离。 　　听到电话里传出他的声音，俞晶晶就留了心。 　　明明就坐邻桌，偏要电话交流，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么神秘。 　　林梓天声音也没压着, 隔得这么近，就是不竖着耳朵，也能断断续续听到对话。 　　“你还不承认自己怂？约人出来吃饭，真就只顾着吃？肚子有那么饿么你？”林梓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那要怎么样？” 　　“聊聊天啊。问问她在学校的事，你也说说最近医堂的情况，她在那边上过班，有的是话题可以讲嘛。” 　　“这有什么好问的？她的事，马助理都清楚，医堂这边每天都是重复的工作，不说也知道。” 　　白锦溪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略有失真，但俞晶晶也听得出他的淡定自若。 　　“那照你这样说，什么都不用讲了，靠意念交流喽！”林梓天被白锦溪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了。 　　“这样就很好。”白锦溪沉默半响，轻声说。 　　“不好！一点都不好。恋爱不是你这样谈的，照你这个进度，二姨什么时候才盼得到孙子？你速度不能放快点吗？” 　　“我和你不同，我有自己的做事方式。” 　　“有什么不同？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跟女朋友一起，想的事也该是一样的！真要算起来，你需求比我大多了！” 　　“我挂了。”白锦溪森然开口。 　　“别别……我就是想给你建议，你别不受教啊。” 　　“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 　　“饭已经吃过了，这个就不提。一会儿你打算干什么？不会是直接送人回学校吧？” 　　林梓天这句话说出去，半响才得到白锦溪回应。 　　“不然呢？” 　　林梓天一拍脑袋，觉得头更疼了。 　　“大哥，还早啊！一下午时间，可干的事海了去了。” 　　“如果你还要说那种事的话，我就挂……” 　　“不是不是。你这种正人君子，拿枪顶着也走不到那步，慢慢听我说。” 　　俞晶晶托腮偏头，跟电话那头的白锦溪一起认真聆听。 　　恋爱这种事，她也没经验，听听过来人的小课堂，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看电影？最近没什么好的，两部国产剧情片，一部儿童大电影，还有部纪录片，她不会喜欢的。”白锦溪对林梓天的提议并不感冒。 　　“谁让你看电影了！吃饭就真吃饭，看电影就真看电影啊？没别的事干了？乌漆嘛黑的地方，你就不知道摸摸小手，头碰头讲讲私话？！不是等着我坐后排给你按脑袋吧？” 　　林梓天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抠着沙发皮，浑身上下都难受得不行。 　　要不是事情已经进行到一半，他就约个妞出来，让白锦溪跟在后头看全程。 　　白锦溪这样的高材生，做题考试样样在行，什么东西过眼就会，怎么到了恋爱这种事上，就这么木得慌呢！ 　　“她下午有课，我也有工作。” 　　白锦溪没让林梓天失望，依旧给出了一个让人锤胸顿足的答案。 　　“你做事不是一向都有计划吗？说来听听，你怎么规划的？什么时候牵手，什么时候亲嘴，什么时候……” 　　“够了。”白锦溪阻止了林梓天继续深入的问话。 　　“你不说，我就坐过去等你回来问。”林梓天放赖。 　　“牵过手了。” 　　白锦溪没法，只能报备进度。 　　“这么快？”林梓天瞪眼。 　　看白锦溪这怂包样儿，他还以为第一关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有突破呢。 　　“是的。” 　　虽然在电话里看不到白锦溪神情，但听声音，林梓天就知道他有点飘。 　　“那下一步呢？亲嘴。” 　　“挂了。” 　　这回白锦溪是真挂，不等林梓天反抗，直接掐了线。 　　俞晶晶坐正身子，继续抱着杯子喝茶。 　　白锦溪回来坐下，看俞晶晶手上杯子已经空了，问道：“还要吗？” 　　“再要一杯吧。”俞晶晶将杯子放下。 　　刷卡结了帐，服务员过来清理了桌子，俞晶晶最后一杯冻乌龙才上来。 　　白锦溪要了一杯清茶，放在那边也不沾唇，只等着俞晶晶慢慢喝。 　　“我的事，你跟家里说过了吗？”俞晶晶喝了一口，主动挑起话题。 　　白锦溪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眉头一挑。 　　俞晶晶问完也不做声，看着他等回话。 　　“嗯，说了。”白锦溪点头。 　　“哦。” 　　“你怎么知道我说过？谁跟你提了？”白锦溪看了眼缩在远处的林梓天。 　　“没有。我就是想着，说了比较好。” 　　俞晶晶眯眼一笑，“你有女朋友这个消息散出去，外忧内患都可以解除。家里知道了，就不会再给你安排相亲，今天这种麻烦也没有了，一劳永逸。” 　　“确实是这样。”白锦溪跟着笑了起来。 　　俞晶晶确定了白锦溪的想法跟自己预料的一样，对林梓天刚刚那通电话，也多了几分理解。 　　若不是跟家里说过了，林梓天怎么会知道她跟白锦溪的这层关系。 　　白锦溪带着新上任的女友来这种相亲场合，一看就知道意欲何为。 　　相亲女没出现，两人单独用餐，就是很正常的情侣约会，白锦溪缩手缩脚，林梓天看不过，才特意电话联线指点。 　　“这次的相亲，是你没说明之前的安排的吧？”俞晶晶问。 　　“嗯。”看俞晶晶放松一笑，白锦溪又追加了一句，“虽然跟家里说了你跟我的事，但我妈也不一定相信，这种相亲的局，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安排。” 　　“为什么不信？” 　　“你在三十二层呆了一个多月，一直都和我保持着工作上下级的关系。这种关系突然产生了改变，也没有一点先兆，你觉得我妈会怎么想？别忘了，上回跟莫桑相亲失败，也有你插手的原因。” 　　“所以她会猜你找我假扮女友，故意破坏她的相亲安排。” 　　“不错。”白锦溪点头，“所以不能放松，这种事以后还会再有，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会好好干的！” 　　俞晶晶工作态度的提升，让白锦溪很是满意，“合作愉快。” 　　抱着杯子又喝了一口，俞晶晶偏头往后看了一眼。 　　林梓天已经没有再死死盯着这边了，他也不是铁打的，跟白锦溪讲电话耗尽了力气，现在把精力全放在饭菜上，吃得格外起劲。 　　“他今天跟过来，是盯我的吧？”俞晶晶小声问。 　　“怎么这么想？” 　　“你妈不是不相信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是不是让他过来盯着，找破绽的？” 　　回想白锦溪刚才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俞晶晶眉头皱起。 　　林梓天每一句都在引导他做真正情侣之间该做的事，可白锦溪却满是抗拒，半步不越雷池，谨慎小心。 　　真正陷入恋爱中的男人，怎么可能是这种态度？假得太过明显。 　　“没事，他看不出来的。” 　　得知俞晶晶的担忧，白锦溪笑着摇头。 　　林梓天当然不是齐秀珠派来的，他也没打算在两人身上寻破绽，回去打什么小报告。 　　之所以跟过来，是实心实意替他打算，怕他没谈过恋爱搞不定，攒着一肚子劲给他出谋划策呢。 　　“他知道我喜欢你！”俞晶晶忽地拍了把桌子。 　　白锦溪笑容微微凝固，“什么？” 　　“他猜我喜欢你，才把你跟莫桑相亲的时间地点给我的。”俞晶晶身子前倾，“咱们的关系，至少在我这头是真的！” 　　“是吗？”白锦溪见她承认了拿林梓天消息这事，重新展开笑容，“所以呢。” 　　“所以就是真的呀。只要表现得好一点，咱们就是铁打的情侣关系，谁也拆不散。” 　　“表现？表现什么？” 　　白锦溪还在琢磨俞晶晶这话的意思，就看她抱着杯子起身，绕过来坐到了自己这边。 　　俞晶晶的动作，也引起了林梓天的注意。 　　他含着一口饭抬头，发现俞晶晶靠着白锦溪，还把头偏向他肩膀，笑得一脸甜蜜，憋不住一下呛了出来。 　　“咳咳……咳！”手忙脚乱拿了纸巾擦嘴，林梓天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白锦溪身子僵着，一动都不动敢，只觉得俞晶晶毛茸茸的脑袋擦着自己，脖颈一片痒意。 　　“手。” 　　“什么？”白锦溪偏头。 　　“手伸出来。” 　　白锦溪犹豫抬起胳膊，把手放到桌了上。 　　俞晶晶递出右手，从腕上一直探到掌心，冰凉小手与他五指交握，紧密不分。 　　心砰砰跳声连成一片，白锦溪呼吸都乱了好几拍。 第164章 　　俞晶晶偏头, 正对上林梓天惊诧双眼。 　　“他看见了。”俞晶晶小声说。 　　“嗯。” 　　白锦溪深吸一口气，反手将她握在掌心，微微加了些力。 　　也不知是刚捧过冻乌龙, 还是她身体本就凉, 握着她的手，就像是握着一团冷冰，让白锦溪心生怜惜。 　　为了多给些暖意，白锦溪又变幻动作, 将她小手团起来，包在手心里头。 　　俞晶晶倒没注意白锦溪这点心思, 看他配合，将脑袋又拱了拱, 尽量和贴近一些。 　　林梓天瞪了一会儿眼, 见俞晶晶堂而皇之对白锦溪做些亲密动作，毫不理会旁人观看, 默默垂头继续吃饭。 　　俞晶晶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看着清清冷冷，对这方面的事提不起半分兴趣，到了要动真格的时候，比谁都主动！ 　　想起白锦溪提到俞晶晶搅局, 为了他跟莫桑正面扛上的场景, 林梓天对俞晶晶的印象，越发改观。 　　听别人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还操心白锦溪不肯主动，费心费力教导, 现在看来，老师另有其人，教得怕比他还好些。 　　“行了。走吧。” 　　反盯得林梓天缩了脑袋，俞晶晶满意抽手。 　　本是随意一带，以为能轻松抽出，没成想白锦溪握得极紧，她刚一动，就被他牢牢带住。 　　“怎么？”俞晶晶偏头。 　　“你手怎么这么冷？” 　　“我体温是比一般人要低些，从小就这样。”俞晶晶看了眼被他团在掌心的手。 　　试着又回缩了一下，这回下了力气，白锦溪却依旧不松，只手臂跟着挪了一下。 　　看出俞晶晶疑惑，白锦溪抿了抿唇，冲林梓天那边挑了挑眉，“他还在呢。” 　　“哦。” 　　俞晶晶瞬间明白了白锦溪的意思，几根指头钻出他手心，搭上宽厚掌沿，“就这样走吧。” 　　两人一同起身，立刻引起了林梓天的注意。 　　俞晶晶故意晃了晃手臂，带着白锦溪胳膊也跟着摇，生怕林梓天眼神差，看不到他们的亲密距离。 　　“走了。”白锦溪微笑，握住俞晶晶的手揣进了大衣口袋里。 　　口袋本就有些深，俞晶晶被带得小半截手腕没进去，只能紧紧贴着白锦溪跟着他一起顺着狭窄走廊往外走。 　　两人挤挤靠靠亲密无间地离开，林梓天在后头伸着脖子瞧了半天，不见影了才缩回。 　　白锦溪还是算是个受教的，女方一主动，就知道顺杆往上爬。 　　笑眯眯招服务员了结帐，林梓天快步跟出。 　　被白锦溪一路带着走，俞晶晶是有点别扭的。 　　她很少跟人靠得这么近过，碰上拥挤的情况，一般都退到安全距离，避免和人类过多接触。 　　开始出基地的那几个月，她连城市都不敢去，选了人口不密集的乡村居住，慢慢适应了一些才出来。 　　一级进化后，外表跟人类更为接近，就是离得近些，也不再担心会被人看出破绽。 　　虽然知道自己和以前不同了，但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徐纤巧帮她调整斗篷的时候，俞晶晶极力克制才没退开。 　　低头看了一眼被他塞进口袋的手，俞晶晶试着活动了一下指节。 　　她才一动，白锦溪就有所察觉，“他跟来了。” 　　俞晶晶迅速转头，果然看到林梓天大剌剌吊在后面。 　　“阴魂不散啊。” 　　俞晶晶本没有抽手的打算，现在人跟过来了，就继续老实让他握着。 　　或许是曾有比这更为紧密的贴合，跟白锦溪这样手拉着手，俞晶晶竟也不觉得难忍。 　　到了电梯门前，白锦溪带着她退开一步，让一位推着婴儿车的女士先上。 　　这位女士脸红红地笑着道谢，眼睛在白锦溪脸上停留许久，看向俞晶晶时，带了丝说不出的羡慕。 　　“小心。”看她扭着头，婴儿车都差点推歪，白锦溪弯腰，帮着顺了顺车头。 　　他只伸了左手，右手还紧紧抓着俞晶晶，揣在口袋一下都舍不得放开。 　　跟着这位女士进了电梯，俞晶晶和白锦溪一块站到角落。 　　电梯里有几对情侣，看到白锦溪进来，女方都忍不住偷眼往这边瞄，带着孩子的女人没男友照管，眼神就更放肆了。 　　白锦溪应该是习惯了这样的注目，昂首望着电梯顶上数字，将一切忽视不见。 　　俞晶晶能感觉到有几束目光投向自己这边，她也是一脸的没所谓，左右扫了几眼，忍不住跟着那些人往白锦溪脸上瞧。 　　真有那么好看吗？ 　　在学校，在白氏医堂，就是出来随便吃个饭，也能收到这样的明星待遇。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顶多五官周正一些，俞晶晶总看不出他和别人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 　　仔细盯了这张完美侧颜半响，俞晶晶想起他大病初愈时的模样。 　　苍白瘦弱，恹恹靠在椅背上，对莫桑的殷勤表现，满是漫不经意。 　　那样的随意懒散，跟她曾生过想法的丧尸少年有几分神似之处。 　　俞晶晶还记得当时的惊艳，有种终于get到他致美之处的恍然之感。 　　现在的他，已没有当时的颓丧，身体恢复得不错，精气神也回来了。 　　虽没了那令她惊艳的模样，但这样瞧着，俞晶晶也觉得有几分赏心悦目的意味。 　　难道进化后身体跟人类更为接近，审美也有了改变么？ 　　这一点点疑惑，随着目光挪移，瞬间就被抛到了九宵云外。 　　整间商场都开放了暖气，虽是敞开了外衣，但挤人员众多的电梯里，白锦溪额角还是现了薄汗。 　　薄唇微张，舌尖略略探出又收回，干燥的唇部皮肤瞬间湿润，泛出亮泽光芒。 　　唇上这一点湿意，令得俞晶晶看直了眼睛。 　　“我有些热，你呢？”白锦溪转头。 　　俞晶晶迅速低头，“……没有，不觉得。” 　　“你手还是这么凉，该多穿一些的。” 　　看了眼俞晶晶贴身长裙和单薄斗篷，白锦溪叹气。 　　电梯门开了，等前面人走了，两个人才牵着手慢慢出来。 　　林梓天坐了另一台电梯，比他们下得快，站在大门糖葫芦摊前左挑右选，眼神却还盯着这边。 　　“我自己坐车回去，前面就有站台。”俞晶晶跟着白锦溪走了两步，小声说道。 　　白锦溪握住俞晶晶的手根本舍不得松，听她说要走，下意识又捉紧了一些。 　　饭也吃完了，人也到了门口，就是林梓天举了八倍镜盯着，也没理由不放人离开了。 　　白锦溪不做声，俞晶晶也低着头没说话。 　　她是不敢抬头看了。 　　哪怕屏蔽了嗅觉，闻不见他身上特殊香气，但瞧见曾亲尝过的美味，饥渴便压抑不住地蠢蠢欲动起来。 　　色香味，只要有其中一样，就能勾人食欲。 　　色是刮骨刚刀，得避其锋芒！ 　　想明白这点，俞晶晶脑袋垂得再低了，打定主意不去看他。 　　俞晶晶的态度，被白锦溪理解偏了。 　　这分明就是不舍，跟他一样，不愿意这么快就分开。 　　想到林梓天电话里给出的提议，白锦溪清了清嗓子，“看电影吗？” 　　“电影？” 　　俞晶晶下意识想抬头，脑袋扬到一半，又迅速落下。 　　头也碰过了，手也牵过了，还去什么电影院？ 　　“不去，我下午有课。”俞晶晶摇摇头，“你也有病人吧。” 　　“嗯，有的。” 　　白锦溪老实答了，才想到不该这样说。 　　各有事的事要忙，还怎么继续呆在一起？ 　　“那我走了。” 　　俞晶晶扭了扭手，白锦溪没有理由再坚持，只能放开。 　　胳膊抽出来，两人就不必靠得那么近了，俞晶晶退开半步，有种重获自由的轻松感。 　　“有需要，你随时打我电话。” 　　俞晶晶偏头看了眼站在远处的林梓天，“他明天也跟来吗？” 　　今天相亲女没出现，局推到了明天，若是林梓天还跟着，少不了做场戏给他瞧。 　　“回去我会把这件事推掉，明天没有相亲宴了。”白锦溪笑笑。 　　“真的吗？”俞晶晶喜色一现又收住，带着歉意看了他一眼，“正好这几天功课有些紧，抽不了太多时间出来。” 　　“学习很辛苦吗？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不算辛苦，就是很多作业堆着在一起，必须在一周内搞定。下星期我要回趟老家，得提前赶出来。” 　　“回老家？” 　　“嗯，老家那边有一点杂事要处理。” 　　看白锦溪脸色没刚才好了，俞晶晶赶紧解释，“就几天时间，很快回来，不会耽误工作的！” 　　“你就知道不耽误？要是莫桑又回来找我……” 　　“别跟她见面，她来了，你就躲开！”俞晶晶正色道。 　　笑容重新回到脸上，白锦溪眯眼点头，“好。” 　　再怎么不愿意分手，也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 　　俞晶晶坚持不要白锦溪送自己回校，他便只能把人送到站台，看她上了车才走。 　　目送白锦溪身影远离，俞晶晶深吸一口气，平定心情。 　　从莫桑手中救下白锦溪，主动接近且占下女友的位置，打的是储备食材的主意。 　　实在是配不到营养剂，为了存活下去，才能动用的储备物资，怎么能现在起了想法呢？ 　　不行不行！ 　　俞晶晶晃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感觉到包里手机震动，摸出来一看，见是云双城打来的，俞晶晶才想起今天是给王奶奶第二次用针的日子。 　　“怎么样？”接通电话，俞晶晶问道。 　　“不太好，我被扣下了。” 第165章 　　俞晶晶猛地坐正身子, “怎么回事？昨天针用错了，王奶奶受不住吗？” 　　“不是，王奶奶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是她儿子的问题。”云双城压低声音, “程刚昨天晚上去医院检查了，走vip通道，结果出得很快。” 　　“是吗？”知道不是王奶奶出了问题，俞晶晶放松下来, “我说的没错吧？” 　　“嗯。右肾上肿瘤的占了大半，情况非常严重, 医院那边不接手术，让保守治疗。” 　　“云神医。”程颖端了茶盘过来, 试探着问：“您考虑好了吗？我爸在外边……” 　　“等我讲完电话。”云双城冷脸回她。 　　“好, 好。” 　　程颖也不敢把人逼得太紧，放下刚泡好的极级雪松茶, 掩门离开。 　　“他们不会扣着你不放的。王奶奶还需要继续治疗，就是康复了，也有可能出现后遗症，只要有用得到你的一天, 他就不敢得罪你。”俞晶晶分析道。 　　“我知道。” 　　“那就走, 别留在那儿了。这件事我们插不上手，让他找医院解决。” 　　“真的没办法吗？”云双城问。 　　“没有。” 　　感觉云双城有所动摇，俞晶晶耐心解释，“如果你打电话是为了劝我接这笔生意, 那就不必多说了，这个没得改。” 　　“为什么不行？医院手术做不到的事，莫家的药是能办到的。”云双城提醒。 　　莫家开办的和立医所，接诊了许多这种普通医院根本搞不定的病患。 　　因为诊费昂贵，那些付不起钱的患者，自然被筛选出去，只留下能享受得起特殊治疗的高端病人。 　　接诊一位绝症末期患者入院，和立医所至少能剐下数十万的利润，病人出院后还要感恩戴德送锦旗，四处帮着扬名。 　　几大家族各有各的拿手生意，世代更替积攒下了庞大产业，可在人类世界中混饭吃，光有钱是远远不够的。 　　莫家创办和立医所，服务于上流人士，既能大把赚进钞票又能获取受人尊崇的社会地位，私底下人脉关系网，都是一等一的强。 　　云家若不是靠着亏钱的仁爱慈善机构拿下社会各界支持，抓紧了商政两方人士关系，也拼不过莫家这些年打下的根基。 　　云双城虽然处于底层，但对莫家和立医所种种事迹早有耳闻，那种起死回生的针法，全是靠着沾染其上的药剂，在尸族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 　　俞晶晶既然有路子拿到正宗的莫家药，别说程刚肾上这么点肿瘤了，就算是人烂了半边身子，泡上药水也一样能活回来。 　　今天一早接到电话过来，看到昨天还奄奄躺在床上，连粥也喝不进的王奶奶竟然能坐起来说话，云双城对俞晶晶手上药水效果，更多了几分信心。 　　药水制作不易，莫家也知道检省，一般患者用量都给得少，只要能把命吊着，拖着治上一两个月也是有的。 　　在医所住得越久，用的钱就越多，既省了药水，又多了收入，莫家这一套玩得乐此不疲。 　　在云双城的印象中，莫家药再神，也得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明显效果。 　　可王奶奶身上的反应，却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用过针后，云双城仔细思索，得出了答案。 　　俞晶晶弄来的药，绝对是没经过稀释，浓度最高的原液。 　　不是这个原因，根本没法解释王奶奶这神奇的恢复速度。 　　手上有这样的药，有什么病是接不了的？ 　　药水费得多，大不了多收钱。 　　为了治病，程家不会吝惜这点钱款。 　　病情结果出来后，程颖把病历发送到上京最好几家医院，找熟悉的医生问过，得到的都是保守治疗的方案。 　　肿瘤的位置长得很不好，根本无法剥离，如果非要摘取，那就得连着整颗右肾拿出来。 　　根据局部取样来看，暂时判断肿瘤非恶性，但后期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谁也没法保证。 　　先保守治疗，随时回诊，若向不好的方向转变，也只能走摘肾这个路子了。 　　医生话虽说得乐观，但有这么大的东西长在肾上，任何人心里都不会平静。 　　程刚知道结果后，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后腰，痛感竟变得异常尖锐，刺得他翻来覆去，生了千百个不好的念头。 　　程刚一夜没睡，程颖也揪了一晚的心。 　　早上起来，父女两人眼底都挂着青黑。 　　王奶奶情况不好，这件事肯定得瞒着她，家里人就更不能说了，几个孩子嘴都关不紧，透点风出去，一堆人提着东西上门慰问，事情越发搞大了。 　　两人就这件事简单商量了几句，便初步定下了想法。 　　保守治疗，等于说是养着这颗瘤，要是越养越坏，腰子就得丢。 　　程刚家财万贯，海内外产业大把，喷口唾沫出去，别人瞧着都带着碎金。 　　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事，程刚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既然云神医能看出毛病，那就肯定有诊治的手段，不管花再多钱，都得让他出手。 　　父女俩的想法得到了惊人一致，看到王奶奶接受治疗后发生的巨大转变，对云双城的能力更是信服。 　　恭恭敬敬请人过来扎了针，程颖才提出了给父亲治疗的要求。 　　程刚诚意满满，在云双城推托后，直接喊出了两百万的诊金。 　　他身上的零件，值这个价。 　　云双城知道俞晶晶缺钱，听到这个价格，便动了心思。 　　说是被程家扣住了，其实是他故意拖时间没走，借着考虑的工夫，给俞晶晶打电话做工作来的。 　　“两百万？”俞晶晶吸了口气，“真的？” 　　“当然。这还只是第一次报价，我说不同意，他好像还想松口风。”云双城看了眼虚掩的房门，声音压得更低了，“心黑些，要他三五百万我看都不成问题。” 　　“你要了？”俞晶晶问。 　　“没有。”云双城老实回答，“我是神医，怎么好讨价还价？这个还是你来说，你不是中间人吗？” 　　“我也不会……” 　　“那就叫周嫂说，让她做中介。”云双城脑子比俞晶晶活，提醒道。 　　最初的兴奋过后，俞晶晶迅速冷静下来。 　　“不行。他这个病，我真治不了。” 　　“肿瘤太大，必须得先取出来对吧？” 　　“嗯。” 　　赵恒胳膊上的瘤是在外边，涂抹药液上去，可以根据看到的变化调整用量。 　　程刚的瘤在体内，用多用少不好掌握，万一超了量，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程刚先去医院动手术，把东西取出来，俞晶晶倒是可针对缝合外伤给药，加快恢复速度。 　　不过医院不敢接，接也是全切，不符合程刚要求，她就爱莫能助了。 　　“我能取！” 　　车子一晃，俞晶晶扶住把手，发现到站便赶紧起身往下走。 　　程刚上句话，打了个岔就被忽略掉了。 　　一直等下了站台，听到程刚提起风马牛不相及的切尸手段，俞晶晶才反应过来。 　　“切什么？” 　　“这活我做了近二十年，早摸得透透的，医生挖不下来的东西，我贴着边能剥出个整的。不好切，就直接撕，只要看一眼，我就能干。” 　　“你疯了？”俞晶晶皱眉，“这么做风险太大！而且程家也不可能同意你这么做的。” 　　“我是神医，说怎么治就怎么治。我刚才试着问了，他们说同意做微创，还可以帮着借手术室给我操作呢。” 　　听程刚越说越离谱，居然还撺掇患者让他无证手术，俞晶晶捂住额头，“行了，别再说了，这事不可能。” 　　“你不是医学生吗？缝合学过吧？肚子开了，你会关就行。咱们有药，这样的皮肉伤，只要剂量到，一两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对吧？” 　　云双城根据自己了解到的莫家药疗效，把时间缩短了些问。 　　俞晶晶没否认自己的药效，“他是活人，不是死尸，你以前的切割经验，没法套着来的。” 　　“我去肿瘤，你用药，人死不了。” 　　“不行。” 　　“不是说要买房吗？搞定这一个，就解决大半了，要是周嫂会要价，五百万也是有可能的。” 　　俞晶晶顿了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别打这个主意了，回去吧。” 　　把手机揣回包里，感觉里面有动静，俞晶晶把包口拉开了一些，豆豆挤出脑袋，“饿。” 　　“马上回宿舍，一会就有肉吃了。” 　　普通肉食饿得快，早上豆豆才吃过一餐，这么快就又饿了。 　　听俞晶晶说回宿舍吃肉，豆豆情绪低落，“又吃这个……” 　　“先对付两天，我会想办法的。” 　　俞晶晶暂时分不出心思去管豆豆伙食的事，一边往宿舍走，一边回想云双城刚刚说的那些事。 　　五百万？确实诱人。 　　可想到其中隐含的风险，俞晶晶拍拍脑袋，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抛开。 　　一路想着心思，俞晶晶并没注意到路人投注到自己身上的别样眼神。 　　进了宿舍楼，上楼梯时一连被人不小心撞了三回，她才反应过来。 　　举目四顾，收到的都是满含敌意的目光，见到俞晶晶抬头看向自己，那些人不闪不避，反而冷哼一声甩头离开。 　　回宿舍这一路，俞晶晶听足满耳嘲讽，也就明白了这些女生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了。 　　做了白锦溪的正牌女友，就成了百死不能赎其罪的全民公敌。 　　整栋楼的女生，都一致对敌，无有例外。 　　推开宿舍门，收到三双冷眼，俞晶晶叹了口气。 　　她真该买房搬出去了。 第166章 　　“怎么样？约会还顺利吧？” 　　徐纤巧挤出个不怎么自然的微笑, 主动跟俞晶晶打了个招呼。 　　看到俞晶晶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想到自己早上还给她做了特别指点，教她如何打击相亲女, 如何牢牢坐稳自己正牌位置, 徐纤巧的笑慢慢有些绷不住了。 　　给出的所有帮助，在得知俞晶晶男友是白锦溪后，仿佛都成了笑话。 　　宿舍三个人中，她是距离白锦溪最近, 最有可能跟他发展关系的那一个。 　　以徐纤巧对白锦溪的了解，就算知道他听从家中安排, 频繁跟相亲对象见面，也并不以为这件事能成。 　　要是相亲就能让他脱单, 哪会空窗这么些年？ 　　这段时间, 徐纤巧既是纠结着白锦溪同意安排相亲的行为，又暗暗做着打算, 想着透过家里关系，让自己也能坐到那个位置，跟他面对面做一场正式的交流。 　　这件事，徐纤巧想了许久, 最终还是跟家里开了口, 就是抹了面子，也要找中间人试试。 　　她有这样的想法，家里自然是支持的，听说已经找关系在接触了。 　　原是说下周就有好消息, 无论是好是坏，徐纤巧都心存期待。 　　可是现在…… 　　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泡影。 　　怎么是她？为什么是她？ 　　徐纤巧一脸复杂地看着俞晶晶，被手揪住的裙摆，已满是皱褶。 　　“挺顺利的。”俞晶晶点点头，将包包搁到桌上。 　　隔间有她新买的小冰箱，给豆豆冻的肉都堆在里面，拉出抽屉，俞晶晶取了几块切好的冰冻肉块，一颗颗往包里塞。 　　这些事她是背对着客厅做的，三个人盯着这边，只觉得俞晶晶一身高傲，成了白锦溪女友，竟连个正脸都懒得给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咱们一个宿舍的，这种事也瞒着。”马若玲冷冷一笑，提着嗓门不阴不阳地说。 　　“哼，就是。”周芸帮腔。 　　“我说了。” 　　俞晶晶一古脑把肉块塞进包里，擦干净手，坐到桌边抽了作业出来写。 　　“说什么了？你几时说过？！白锦溪是你男朋友这么大的事，我们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知道别的宿舍说什么吗？说我们三个傻帽，被你耍得团团转！”马若玲猛一拍了桌子，气得脸都扭曲了。 　　在校门口看了那一场热闹回来，两人还没走进宿舍楼，就被一堆人围住问个不停。 　　原先帮着俞晶晶解释，说她跟白锦溪没关系的那些话，现在被这些人甩出来打脸，马若玲跟周芸一路头都没敢抬过，窝了一肚子的火。 　　徐纤巧还要好些，回来的时候正好这阵劲过了，得了一堆横眉冷眼，回来问过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被人围着怼过，她的情绪没另两人积蓄得深，只默默坐在一边，任她们扯着嗓子发泄。 　　“我昨天就说过，你们应该是忘了。”俞晶晶放下笔，回身对上马若玲激愤眼神。 　　马若玲被她这淡漠表情激得越发来了脾气，刚想站起来吼，就被周芸轻轻拉了一把。 　　“怎么？！” 　　“她是说过……” 　　被气愤冲昏了头，周芸都没想起昨天自己问的那些话。 　　俞晶晶说要约会，问徐纤巧穿什么衣服好的时候，她当俞晶晶新交了男朋友，还追着问了。 　　俞晶晶老老实实说是白锦溪，一点都不含糊，可没一个人相信，都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是，昨天她当着曾荃这么说，回来跟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徐纤巧苦笑，“只是没人信。” 　　话说明白了，俞晶晶拿着笔，继续赶作业。 　　作业都是月底要交的，先前查了一些资料，都分门别类规划好了，现在只需要总结一下就可以的。 　　若是不请假，剩下到月底的这段时间，每天写一点，很轻松就能完成。 　　可她要忙的事太多，一周的假都不够用，只能加紧把作业先赶起来，太太们的美容针时间也得重新挪一下，争取用两三天的时间搞定。 　　早先打出去的那些电话，确实有点效果，虽然买不到原材，但也跟药农建立了一点关系。 　　两种矿石的三处出产地，有一处来了消息。 　　那边的药农告诉她山上雪化了，新一轮的药材种植已经开始，没能批量收取且熬过冬季的零散药植，也开始接受外界采摘。 　　付了进山费，采收到的药材都能自己带出去，若是价值较高，只需要补基本差价就可以了。 　　很多个人药商都盯着年初这个机会，靠着自己的眼光，来山上捡漏赚上一笔外财。 　　接受外界采摘的时间，从下星期起到月底结束，等新种下的药种长了芽，山就封了，给再多钱也不会让人进去祸害。 　　俞晶晶收到这个消息，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时间，秦老师那边假已经帮着请好，赶完作业处理好太太们的事就能出发了。 　　她在这边忙着写作业，屋里另三个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心气不顺。 　　出了这么大的事，回来还一脸镇定，装模作样写作业，假装自己有多用功上进。 　　摆明了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拿这副姿态膈应人呢！ 　　马若玲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作业有那么急吗？今天的事，你说说清楚。” 　　“说什么？”俞晶晶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看她。 　　“你跟白锦溪的事！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不会是今天才定的关系吧。” 　　俞晶晶想了想，“有几天了。” 　　马若玲翻了白眼，冲周芸她们递了个眼色。 　　看吧！瞒着呢！ 　　“你这就不对了！有男朋友了，还吊着曾学长，他天天捧着花在下面等你，你看了就不觉得愧疚吗？”马若玲冷哼。 　　“我拒绝他了。说了很多次，他不听，我能怎么办？”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打击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跟白锦溪卿卿我我，多下人面子呀。” 　　“不这样做，他不会走的。我昨天就说过跟白锦溪有约了，他还要跟过来，你说怎么办？” 　　马若玲卡了壳，“那……那也不能……” 　　“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是曾学长让你过来问我的？”俞晶晶挑眉看她。 　　“没有，他中午喝了很多酒，被人抬回去，现在怕都醉着呢。我是看不过眼……” 　　“世上看不过眼的事多了，总不能事事出头。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我要做作业了。” 　　“那不提曾荃了！说说你跟白锦溪的事！” 　　“我跟他的事？就是男女朋友，很正常的交往。”俞晶晶有点烦了，笔头磕在桌上叮叮响。 　　提到白锦溪，周芸跟徐纤巧都打起了精神，按下心中嫉妒，准备听俞晶晶细说。 　　“正常交往？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肯定是你倒追的吧？”马若玲问。 　　“是，我主动提的。” 　　周芸跟徐纤巧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俞晶晶这样的主动告白就能成，她们难道不比俞晶晶强？ 　　两个人原是没有交集的，就是那次分享会，俞晶晶抽中了上台名额，这才有了接触。 　　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缠烂打，才迫得白锦溪松了口。 　　越是细想，两个人看向俞晶晶的眼神就越是古怪。 　　目光时不时扫过俞晶晶平坦小腹，总疑心她是玩了那种拿不上台面的手段，迷了白锦溪生米做成熟饭，才顺利上位的。 　　白锦溪那样的正人君子，自己做下的事，肯定有担当，就是再恶心，也得捏得鼻子认。 　　想到这里，周芸跟徐纤巧都忍不住替白锦溪不值，觉得他是受了迫害，走投无路才降了身段，看俞晶晶越发不顺眼。 　　“你提了，他就答应？”马若玲没另两人想得那么多，满脸不信地追问。 　　“是，答应了。” 　　“不可能！” 　　俞晶晶看向马若玲，“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怎么没试……” 　　话脱口而出，马若玲脸色刷地白了。 　　白锦溪把她错当成俞晶晶，发现货不对板，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冷脸将她扔下的场景历历在目。 　　当时她还以白锦溪要跟自己告白，羞答答地喊他去树林说话…… 　　回想当时，马若玲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那种想死的感觉又上来了，指甲掐进了掌心带来的痛感都不能让她转移注意力。 　　门被敲响，大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谁都没有注意到。 　　见离得近的周芸一动不动，其他人也没有开门的意思，俞晶晶放笔起身。 　　三人目光跟着俞晶晶挪动，看她拉开门，接了只盒子进来。 　　“什么东西？”徐纤巧下意识问道。 　　她最近买了许多东西，因为是高级VIP，女快递员会主动在保安亭做登记送货上门，不用像别人那样要跑下楼取。 　　“我的鞋。”俞晶晶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有张卡片就拿了起来。 　　“你的？不是徐纤巧的吗？” 　　周芸抽手抢过卡片，翻开看了一眼，“专业清洁保养？男朋友指定的？什么意思？” 　　俞晶晶拿起皮靴看了看。 　　两双都被擦得锃光瓦亮，鞋底一丝灰尘都没有，还贴上了透明底膜，膜上有清洁公司的Logo，一看就特别专业。 　　“哦。这鞋我穿着不跟脚，他怕我崴到，就另买了一双换。” 　　跟着俞晶晶视线，大家目光转到她脱在门口的那双运动鞋上。 　　“Miyou的限量款？昨天面市，今天专柜才上……”周芸冲过去捧起这双鞋，“真的！限量版！一双七万八！” 　　“是吗？这么贵？” 　　俞晶晶压根没看过价格，钱是白锦溪刷的卡，也看不到数。 　　“他对你……可真好啊。”徐纤巧闭了闭眼，惨然一笑。 第167章 　　不光周芸吃了一惊, 俞晶晶看着她怀里那双鞋，也是满面愕然。 　　这么贵的吗？ 　　从周芸怀中把鞋抽回来，看到鞋底上的交错划痕, 俞晶晶满是心痛。 　　回来的时候脚欠, 看到地上有石头还踢了两把，按这个价算，鞋头上磨掉的那点皮儿，就能值个大几百了。 　　“怎么？你还想着退呀？” 　　看俞晶晶抽了湿巾仔细擦鞋, 发现处理得不行，又去记快递鞋盒上清洁公司电话, 周芸挑眉问道。 　　“不能退了？”俞晶晶停了手。 　　她听说商场有折旧回收服务，这么贵的鞋子, 就是专柜不能折价回收, 送到专门的奢侈品回收店，也多少能拿点钱回来的。 　　“当然不能。不过可以转手, 这种限量款肯定有人愿意收。磨损得也不算严重，你才穿了一次呢。”周芸笑笑。 　　“要是白锦溪送我，我才舍不得转呢。”马若玲翻了个白眼，“人家送的礼物, 倒手就卖,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冲着钱去的呢。” 　　“人财两得嘛。这又不冲突。” 　　周芸跟马若玲一唱一合，徐纤巧虽没说话，但看那神情就是极认同的。 　　“这鞋太贵，我穿不合适, 也没衣服搭。” 　　俞晶晶简单解释了一句，就把清洁过的鞋装进鞋盒，仔细包装起来。 　　“没衣服搭怕什么？让白锦溪再给你买呀。”马若玲不阴不阳地说，“捡贵的挑，穿着不喜欢，又可以退了换钱，你不是很缺钱的吗？” 　　马若玲话越说越直白，周芸虽也想跟着刺两句，却也不好学她阴阳怪气，只在一边冷哼。 　　“我跟白锦溪在一起，碍你们眼了？”俞晶晶目光一转，将三人神情尽收眼底。 　　周芸跟马若玲面色微变，对上俞晶晶眼神不闪不躲，反都微微扬起下巴。 　　徐纤巧目光挪向一边，双唇紧抿。 　　这些细微的表情，俞晶晶原是不懂的，可一级进化后感知力得到提升，便一目了然了。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出口，答案早在心中。 　　上楼时旁人态度，进宿舍后，三个人的嫉妒眼神和咄咄逼人的问话，让俞晶晶很清楚自己处于什么境况。 　　想着还得在这里住下去，她便没有硬碰硬地顶回去，就是马若玲话说得过了些，也尽量忍耐着。 　　可俞晶晶发现，自己越是退让，这些人就越是得寸进尺。 　　这次的事情闹得比热贴那回还大，想也知道以后宿舍会有多热闹，不光这三位轮番上场，其他宿舍的白锦溪迷妹，也都不是吃素的。 　　今天避得过，以后呢？ 　　退到这一步，已经是到了她的底线。 　　俞晶晶嘴皮子没别人会说，拳头却是一顶一的硬。 　　她不怕被人欺负，只怕自己像捏实习生手腕那样在同学身上下错力，弄得不好收场就麻烦了。 　　“既然是这样，我搬出去好了。” 　　打定主意，俞晶晶走回隔间，开始收拾东西。 　　“你要搬走？出去住？”马若玲瞪大眼睛，“学校不允许外宿的！” 　　“那我就申请单人宿舍。” 　　“单人宿舍？你疯了吧？怎么可能。” 　　医大单人宿舍硕士以上才能申请，每年名额都非常紧张，抢破了头都不一定争得到。 　　不说俞晶晶只是个大一学生，根本没资格申请，就是有资格，申请时间也过了，排位都没法排。 　　“怎么不可能？人家有后台，说句话的事。”周芸撇嘴。 　　白锦溪念医大的时候，因为对卫生条件要求高，特意向学校申请了单人宿舍，一天都没跟人合宿过。 　　以白锦溪在医大的人脉关系，给俞晶晶弄间单人宿舍，再简单不过了。 　　“真是野鸡变凤凰，攀上白锦溪就……” 　　马若玲话说一半，就被俞晶晶一个眼神给卡住了。 　　“你……你瞪我干嘛？” 　　“我是在警告你。”俞晶晶冷冷转头，猛地将衣服甩进手提袋，“我不喜欢听人啰嗦，再唠叨，后果自负。” 　　“你想干嘛？想打人不成！来啊！”马若玲脸胀得通红，袖子一撸就往前走。 　　气势给得足，步子却迈得小，往前冲了两步，见周芸跟徐纤巧都没过来拉她下台，马若玲自己蔫了。 　　俞晶晶的力气马若玲是领教过的。 　　有一回忘记俞晶晶不喜欢人碰她的规矩，马若玲嫌她在前面挡路，拖着胳膊把她往回拉了一把。 　　俞晶晶反手一推，动作快得马若玲缩手都来不及，猛地撞到墙上，肩膀都紫了半边。 　　周芸跟徐纤巧没有马若玲那种亲身体验，但平时看俞晶晶搬书搬东西一派轻松的样子，也知道跟她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俞晶晶嘴拙，有时说上脸都不知道反驳，几个人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没想过会把她脾气激起来。 　　俞晶晶脸色一冷，摔摔打打收拾东西，浑身上下都透出股不容人侵犯的气势。 　　没人再敢吱一声，默默看着她清东西，又默默看她甩门离开。 　　门被甩出砰地一响，屋里没了俞晶晶，三个人无意识屏住的呼吸，才逐渐恢复通畅。 　　“吓死……我以为她真要打人呢。” 　　“不是打人，是吃人。好可怕啊，我都不敢看她眼睛。”周芸小小声说。 　　“以后在学校碰见，也别再提刚才那些话了。”徐纤巧轻声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平时不做声，真闹烦了……” 　　不用徐纤巧把话说完，其他人也都知道后面意思，都在心里默默点头。 　　出了宿舍，俞晶晶下楼又撞见了好几位斜眼看她的女生。 　　有一位刚才上楼时就拿肩膀顶过她，看俞晶晶背着书包提着袋子鞋盒满身累赘的样子，又想照样再来一回。 　　俞晶晶正走到楼梯拐角，三个女生挤挤撞撞挨过来，力气比刚才下得还猛。 　　原先心里想着事，俞晶晶没注意周边，才着了这些人的道，现在却不一样了。 　　一看到这几个女生的眼神，她就有了警惕，听到身后动作，依旧迈步前行。 　　直到几个人贴过来的一秒，俞晶晶才灵活向左边闪了半步，空出个完美身位。 　　三个人你牵着我我拉着你，一个人马失前蹄，后面人也跟着遭殃。 　　鬼哭狼嚎一阵，三个人卷成一团滚下了楼，捂着胳膊脑袋杀猪般叫疼。 　　有人见了，赶紧过去扶，一堆人在楼下拉的拉搀的搀，把楼梯堵了个严实。 　　“让让。”俞晶晶将鞋盒跟手提袋甩在背上，两手举在肩头，跨过躺地上那女生大腿，挤出人堆。 　　“喂！没看见这里有人摔倒了吗？你挤什么挤呀！” 　　“哎哟……” 　　被扶到一半的那个女生因着旁边人纷纷退让身子向后一偏，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疼得五官都扭曲了。 　　“有没有同情心，不帮着扶一把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是她？她去哪儿啊？”有人认出俞晶晶，看她大包小包往外提，疑惑发问。 　　“被赶出去了吧？一直把事瞒着，宿舍那三个人不知道帮她说了好话，硬说她跟白锦溪没关系。结果呢？恩爱都秀到学校来了。是我也容不下！” 　　俞晶晶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议论声。 　　被扶起来的女生抹着泪控诉，说是俞晶晶撞自己下来的，其他人对俞晶晶观感本就极差，也不问真假，纷纷跟着谴责。 　　这些人说些什么，俞晶晶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恶心这同仇敌忾的氛围。 　　看一个人不好，她就处处不好，没得解释。 　　这种环境，谁能呆得下去？ 　　出了校门，俞晶晶拎着东西在附近转了一圈。 　　学校附近旅店很多，因为针对学生，价格还算合理。 　　短期还能承受，若是长期居住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停下脚步，俞晶晶衡量片刻，招了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按下空车牌。 　　“上阳路，地商公寓。” 　　从冰箱取出处理好的肉块，云双城左手指尖搭在边缘，右手持刀快速划动。 　　肉片飞快叠起，整整齐齐偏到了右边，左手肉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两指划过，云双城从中拈出一片对着光仔细看了一眼，扔进沸腾的汤锅。 　　汤是大骨煮的，本就有股腥香气，肉片落进去瞬间变了颜色，汤水的味道渗进肉中，更丰富了滋味。 　　用筷子夹起，云双城左手撩起白须，右手准确送入嘴里。 　　撞齿即化，鲜香异常。 　　他满意点头，将案板上剩下的肉片都投进了汤里，用铲子一点点搅散，锅中蒸气喷出，将面上白须吹起，竟有几分域外仙人的意味。 　　听到外面门铃响声，云双城微微皱眉，停了手上动作。 　　这套房子是调来上京新租的，还没向公司那边报备，怎么会有人找过来？ 　　见这铃声不停，云双城只能关火出了厨房。 　　“怎么是你？” 　　拉开门，云双城被拎了大包小包往里冲的俞晶晶撞开，讶异出声。 　　“你在煮什么？”俞晶晶扔了东西，才腾出手来捂鼻子。 　　“肉。” 　　“有多的吗？” 　　俞晶晶面上嫌恶毫不掩饰，却问出这样一句话，云双城犹豫点头，“有……你要吃吗？” 　　“要，赶紧拿出来。” 　　俞晶晶从书包里摸出个震个不停的铁盒子，咣当一声扔到桌上。 　　“这什么玩艺？” 　　看到从铁盒里拱出来的一团黑杂毛，云双城瞪大了眼。 第168章 　　豆豆一跳出盒子就开始满桌子打转, 闻见气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蹦着就要往桌下跳。 　　身上杂毛倒是长了不少，就是关不住风, 脚一踩空, 整个鸟就倒头栽了下去，白扑腾一场。 　　“这是豆豆，打个招呼。”俞晶晶拿脚踢了踢豆豆。 　　“吃的！”豆豆猛地抬头，黑豆小眼盯住云双城, “你端出来呀！” 　　“会说话的……尸鸟？” 　　云双城一脸好奇地蹲下身子，伸手往豆豆头上挠了一把。 　　“吃的！”豆豆脖子一甩, 哑着嗓子喊。 　　豆豆毛少肉粗，黑乎乎巴掌大, 气势却不小, 云双城看着有趣，笑着转头, “你这鸟脾气挺大的。” 　　“它就这样。” 　　刚进单元楼豆豆就闻见气味了，云双城租房子在五楼，它从一楼就闹起，俞晶晶拎着一堆东西, 书包被它搞得又震又颠的, 实在是烦不胜烦。 　　“上回我跟你提过，说要弄点血食，就是给它吃的。你平时弄回来的东西，看着分点, 该怎么算怎么算，换钱或者换别的都行，只要我有。”俞晶晶一边收拾包包一边说。 　　云双城起身往厨房走，“一只鸟能吃多少，不用算那么清。” 　　“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看云双城一脸不以为然，俞晶晶笑笑。 　　云双城做饭其实没什么手艺，就是杂七杂八一起煮个汤，有新鲜肉就直接扔进去吃个鲜香，要是肉质量差了，就扔点卤料熬，进味捞起来连汤带水砸成糊备着。 　　吃饭的时候把肉糊往上一浇，味道说得过去，营养也勉强够得上，这个吃法他已经坚持十余年了。 　　今天做的肉是前天刚弄的，份量不少，一部分放在冰箱里冻起来，一部分就直接丢进汤里煮来吃。 　　因为品质好，云双城特意多切了一点，一顿吃估计还有点撑。 　　肉捞从汤锅捞出来，满满当当盛了一大钵子。 　　豆豆根本不怕烫，闻见香气，蹦进去就拿嘴捞。 　　看它这种洗澡式的吃法，云双城刚递出去的筷子又默默收回。 　　好在锅里还剩了一点，自己再单独盛就好了。 　　豆豆在这边甩头摆尾吃得热闹，俞晶晶在一边收拾东西，也有些手忙脚乱。 　　衣服是随便塞进手提袋的，心里存着火头，就没顾上整理，一抽出来散得沙发上到处都是，还得一件件重新往衣架上套。 　　“……你带衣服过来干什么？” 　　云双城本想进厨房拿碗给自己盛点的，看到俞晶晶提着一把衣服，居然挂到了门口木衣架上，跟着走过去问。 　　“以后我住这儿了。不是一套二吗？另一间书房你也空着没用，打个地铺就能睡。” 　　睡哪儿俞晶晶不挑，以前在地下基地，找个桌子就是床，云双城家里的沙发都比那儿舒服。 　　“你过来住？开玩笑吧？你不是住学校宿舍吗？” 　　“人多，麻烦。” 　　云双城知道俞晶晶有打算在上京买房，出来住是早晚的事。 　　可连个招呼就不打，直接住到他家，这也有点…… 　　“不够！还要一碗！”豆豆喊声传来，引得两人转头回望。 　　汤碗里的肉被挑得一片不剩，汤水被它扑腾得溅了满桌，沙发上都有油点子。 　　云双城脸上贴着胡子，表情遮了大半，只有高高扬起的眉头和铜铃大眼，能稍微看出些情绪。 　　“它有点麻烦，一直都这样。”俞晶晶挂好衣服，看到餐桌边搭着抹布，取了擦干沙发上油渍，又把桌子收拾干净。 　　“还有吗？没煮也行，它可以吃生的。” 　　豆豆的胃口俞晶晶知道，估计云双城只煮了他自己的量，就退而求其次了。 　　“有……” 　　云双城从冰箱里取出冻硬的肉块，梆地一声扔到桌上。 　　肉冻得结实，落到桌上砸得碎冰四溅，原以为豆豆啃不下这东西，没想到它直接上嘴就啄，叮叮几下就敲出了缺口。 　　“饿几年了？这么能吃？”云双城嘬嘬牙花子。 　　云双城不是没见过尸鸟，云铮喜欢养这个，经常带出来显摆，比豆豆漂亮百倍的有。 　　看云铮喂食，最多也就是小一把，豆豆却是比成年男人的食量还大，不仅吃了一大碗肉片汤，没两分钟就把冻肉块啄了个大缺。 　　“它就是这个胃口，给再多也吃得下。”俞晶晶笑笑。 　　豆豆吃得倒是多，可东西进了肚，却像是化成蒸气一样，很少有相应的体现。 　　云铮寄的零嘴，吃了这么些时，也就是羽毛丰茂了点，皮肉看得比以前多了光泽，想恢复曾经的英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按原先说的，该怎么算怎么算，它这个胃口，白吃不起。” 　　“你真要住这儿？”云双城看了眼俞晶晶。 　　要是俞晶晶真住下来，这只鸟的伙食看样子就得他全权负责了。 　　原先隔三五天弄一趟就能满足需求，照它这个食量，每天都得多少搬点回来。 　　“嗯。暂时住这儿，等我买了房子就搬出去。” 　　“那到什么时候去了？你看中的房子得八九百万，还是城郊那地界，破破烂烂又得维护装修什么的。我看不如就在你学校附近找一间小点精装修好的，几十万付个首付，拎包就能入住。” 　　“城郊那套院子装好了前面做医堂，后面住人，多的房间还能制药和留人随诊。钱要用在刀刃上，买个小房子顶什么用？” 　　“那你也可以在学校附近租房住……” 　　“我付一半租金，又不白住你的。”俞晶晶看他一眼，“别担心，我没有跟你合宿的打算。” 　　云双城被说中心事，一下哑了壳。 　　虽然俞晶晶表明过态度，但这样直接拎着包杀过来，还是让他生出些许担忧。 　　合宿？ 　　云双城看了俞晶晶一眼。 　　要不是体质差，达不到优质生育的层级，以他目前的年纪，合宿这件事早该在规划之中。 　　俞晶晶是一级内在进化者，符合基本要求，人看着也过得去，算是个很好的合宿对象了。 　　等他再进一级，体质提起来，若是俞晶晶还有这样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通融…… 　　“帮我搭个铺，有垫子吗？” 　　云双城想入非非，俞晶晶已经走到书房收拾东西了。 　　“在书柜下面，房东留下来的，你自己找找。” 　　云双城甩甩头，走到厨房拿碗盛汤。 　　端着喝了一口，血食的滋味萦绕在唇舌之间，瞬间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挤出了大脑。 　　俞晶晶铺好床铺，换了睡衣出来洗漱，转头看到云双城站在厨房门口端着碗喝汤，提醒道：“胡子别弄油了，还得管几天用呢。” 　　云双城一低头，发现白须飘在了汤里，赶紧捞出来擦干。 　　俞晶晶洗澡的工作，云双城喝完了一碗汤，豆豆把冻肉吃了大半，撑得眯眼靠在碗边打起了小呼噜。 　　“你吃了吗？” 　　看俞晶晶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举手机划拉，云双城放碗问道。 　　“我不饿。” 　　就是有点胃口，也被云双城煮的这碗十全大补汤的味儿给熏饱了。 　　云双城吃得有滋有味，豆豆啄起肉来跟钻土机似地带劲，他们对血食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俞晶晶却不一样。 　　她闻见血食都味就觉得冲鼻子，特别是云双城这原汁原味的做法，更激发了那股腥气，靠着屏蔽部份嗅觉俞晶晶才忍下来的。 　　“王奶奶这边再有几天就结束了。另外两个人，周嫂一时半会可能拿不下，至少得有了案例，她才好说服。” 　　这个话题俞晶晶倒有兴趣，放了手机转头，“我会再挑几个人给周嫂，等王奶奶这个病例出来，让她照着讲。” 　　有现成的例子在，就是不信周嫂说的，自己找人打听打听，也能知道神医手段高明。 　　不过信是一回事，真肯把命交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她挑出的这些人，虽然个个都病入膏肓，但寻访的医生都极有名气，就是乱投医，人家也要找有资质的。 　　第一批病人上门，肯定需要一段过程，只要把局面打开，以后就好办了。 　　“我觉得，王奶奶儿子那个病，咱们可以试试。这可是五百万的生意，错过就太可惜了。” 　　听了俞晶晶的一番规划，知道她把战线铺了一两年那么远，云双城再度提出想法。 　　知道肯定会被否决，不等俞晶晶开口，他又接着说：“绝对出不了事！你弄来的药效果那么好，就是把心挖了取出来，再还回去堵上人也能活。” 　　这可是有切实例证在的，和立医所就这么干过。 　　“拿了钱，房款就能现结一半。医堂建好，病人源源不绝，剩下的贷款也容易还。”云双城明显是仔细想过了，说起来一套套的。 　　俞晶晶靠上沙发，闭眼琢磨。 　　云双城的提议，确实有一定可行性。 　　她的药，比莫家药效果好上百倍不止。 　　基地被炮火封闭，地底存活下来的一众兵士，缺胳膊断腿是轻的，肝肾破裂大出血那些，都是豪叔一个个拿着药剂医回来的。 　　程刚肾上那颗瘤，只要能剥出来，她就能原模原样把肾养回去，甚至长得比以前更好。 　　看出俞晶晶神色松动，似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云双城趁热打铁。 　　“只要舍得多用药，绝不会出什么危险！” 　　“多用些药？”俞晶晶皱眉。 　　她有那么多药可用吗？ 第169章 　　一级进化后, 四分之一瓶营养剂根本满足不了俞晶晶需求。 　　再怎么俭省，半瓶的量是要吃到的。 　　皮肤因为进化的原因，不会再出现腐坏尸斑, 但用半瓶管上一周, 身体还是有僵硬虚弱的状况出现，表情也变得难以管理。 　　若是想像正常人一样轻松活动，维持正常五感，就必须补足营养剂。 　　当上了白锦溪正牌“女友”, 跟他的接触也会变多，如果不能自如控制五感, 及时屏蔽嗅觉，饥渴生出, 营养剂的消耗速度还会加剧。 　　上午出门, 俞晶晶才过服用过一整瓶，就是为了维持最佳状态赴约。 　　稀释后的营养剂浸泡银针, 用量极微，必须多次使用才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 　　如果照云双城说的那样，直接切腹剥除肿瘤，这种大型手术需要用到的营养剂, 绝不是针上那点。 　　俞晶晶看过豪叔是如何治疗胸腹破裂兵士的, 那时营养剂原材多，豪叔随用随制，用起来根本不心疼。 　　一整瓶直接泼进去，用布直接堵住出血点就行了, 口都不缝。 　　也不管会不会造成感染，有没有细菌侵入什么的，就这样给人整上，放个两天就能自己长好。 　　为了存住一口新鲜吃食，豪叔根本不吝啬东西，一瓶不够就两瓶，大手大脚。 　　云双城剖腹手法要真有他说的那样高明，出血应该不会太多，这个伤势……半瓶就够了吧？ 　　俞晶晶闭了闭眼，回想早上取用营养剂时的场景。 　　在心中默数两遍，嘴角不受控制地垮下来。 　　只剩八瓶了。 　　用过的空瓶她都放回原处，准备以后制了新的，再用这些瓶子灌上。 　　盒子一打开，看着满满当当，实际上喝过的占了大半。 　　仔细一数，她才知道自己手头只剩这一点儿东西。 　　就是不接程刚这单活，节约再节约，按一周只服半瓶的量来算，也只够她四个月用的。 　　这么一算，危机感越发强烈，俞晶晶赶紧摸了手机，继续搜索去原材产地傣城的路线。 　　傣城离上京近千公里，普通火车票价便宜却走得慢，俞晶晶翻来看去，决定坐飞机出行，把时间空出来留到上山用。 　　云双城本以为俞晶晶已经被自己说服了，正想再接着讨论细节。 　　谁知道她回了一句，就又低头划手机，根本不像要继续话题的样子。 　　“程刚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等了一会儿，云双城追问。 　　俞晶晶抬头，“得先弄到药，有药才能接这活。” 　　“没药了吗？”云双城一脸疑惑地问。 　　事情刚刚开个头，王奶奶的病才医了一半，俞晶晶居然就没货了？ 　　就这么点准备，还想开医所？ 　　开玩笑才对。 　　“不是没货，像王奶奶的这样的，慢慢治还够得上。但程刚病情特殊，用量比较大，得多备点才行。” 　　俞晶晶低着头说话，手在屏幕上划拉个不停，神情严肃。 　　云双城有心看一眼，但想到俞晶晶这药来路不正，渠道不一定愿意让旁人知道，就忍了没伸脖子。 　　“过几天我出趟门，豆豆留在家里，你帮我照看一下。”俞晶晶保存了搜索到的页面，抬头叮嘱。 　　“出门取药？”云双城试探着问。 　　“嗯。” 　　“我也要去！”豆豆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颠颠跑到俞晶晶身边，踩着油爪子往她腿上蹦。 　　“你就留在家里，这儿有肉吃。跟着我上山，吃石子吗？” 　　听到上山两个字，云双城耳朵动了动。 　　还得到山上做交接？ 　　这保密性质可真够强的。 　　不用俞晶晶过多劝说，豆豆就接受了这个安排。 　　云双城的手艺它很是满意，自从云铮那头吃食断掉，它已经很久没这么饱足过了。 　　上回俞晶晶军训，把它扔在宠物寄养店也熬过去了，现在跟云双城吃香喝辣，没什么难的。 　　俞晶晶正式在云铮这边住下了，一人一间房，河水不犯井水。 　　白天有课就去上课，没课就窝在房间赶作业，日子过得紧张又充实。 　　跟云双城住在一起，俞晶晶才知道了什么叫自在。 　　住在吴家的时候，跟那一家三口挤，时不时要听几句冷话，冷不丁就找个麻烦过来。 　　来了医大，又是住集体宿舍，女孩子之间的磕磕绊绊，俞晶晶也受够了。 　　云双城话不多，有事说事，都在点子上，跟他相处起来，不知多清爽。 　　去王奶奶那边做治疗，回来就能给出病情反馈，程刚的事也暂时吊着，只说药不易配，等准备齐全了，再看能不能接这活。 　　不用周嫂出马，就这样吊上几天，程刚就把价格抬到了两个人满意的位置。 　　五百万，私人医院单独手术室，麻醉师以及抢救器材人员都准备到位。 　　云双城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有的是人帮着开腹，他只用给药行针，直接在病灶部位操作就好了。 　　程刚条件给得这么宽松，云双城感觉那五百万就摆在面前，伸伸手就能拿到一样。 　　要是他手上有药，立马就应下来，可惜俞晶晶事还没忙完，取药还得工夫，只能继续吊着。 　　把赶出来的作业提前交了，太太们的美容针也花了两天时间全部处理完毕。 　　俞晶晶一回家，就在手机上订了第二天一早去傣城的机票。 　　豆豆又在闹饿，俞晶晶却懒得管。 　　这几天云双城把豆豆安排得很好，有吃有喝，时间也掐准了点。 　　说是这样一天三顿，养习惯了豆豆就不会随时随地吵闹，俞晶晶觉得在理，就是豆豆闹得再凶，也不会开冰箱给它取东西。 　　把换洗衣物装进包里，又抽了两支营养剂备用，刚拉好拉链，云双城就拧钥匙进了门。 　　“到时间了！到时间了！”豆豆看到他回来，立刻蹦着吵。 　　俞晶晶看了眼钟，见到了晚上六点，就去冰箱取了冻肉给它吃。 　　云双城回房换了衣服，身材已恢复正常状态，出来就对着大厅穿衣镜一点点撕胡子。 　　“王奶奶的事完了？”俞晶晶擦擦手问。 　　“完了。今天额外加了一针，早上一次晚上一次，算是巩固。你看看，有没有多到六万的帐？” 　　王奶奶的帐是按日结算的，一天一针是五万，止血药棉另算。 　　这几天每天都有到帐信息，俞晶晶也懒得翻，听云双城提醒，就开了手机银行查看。 　　“怎么样？” 　　见俞晶晶盯着手机不出声，云双城凑过脑袋瞧。 　　“转错了？” 　　看到新入帐金额后面一堆的零，云双城瞪大眼睛。 　　“这边有备注……”俞晶晶点开，“程刚的诊费，预付二百五十万。” 　　“啧。大手笔。”云双城咧嘴。 　　“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说药到了就能接这活，谁知道他这么早付钱。难道还怕我跑了不给他医？” 　　观察俞晶晶神色，见她也不像生气的样子，云双城嘴咧得更开了。 　　“二百五十万，够首付了吗？” 　　“不知道，我没问过。” 　　俞晶晶看好的那套郊外的院子，只是大致去中介打听了一下价格，知道总价近千万，多一句没敢问就出来了。 　　“付不起也没关系。拿药回来，把程刚的事解决了，尾款到帐，五百万怎么也够了。” 　　“这钱也有你一份。” 　　云双城摆摆手，“我不缺钱。” 　　“劳动所得，不是缺不缺的问题。” 　　俞晶晶把手机扔在一边，想到营养剂的缺口，收进二百五十万巨款也没让她多些笑容。 　　“作业都弄完了吗？什么时候走？” 　　云双城的胡子贴了一个多星期，一次都没撕下来过，扯下来腮上胶水都黏在皮肤上搓不掉，他只能拿毛巾沾了热水捂着搓。 　　刚烧开的滚烫热水只沾一下就提起来，贴到脸上，腾起一片烟雾。 　　若是一般人，这儿大燎泡都起来了，云双城却面不改色地使劲搓动，胶水混着残留须发团成卷落下来，洒了一地。 　　“那边还有。”俞晶晶指了指。 　　“看不见，你给我弄点水。” 　　看云双城把脸偏过来，俞晶晶就伸手进开水盆撩了一把，热腾腾地就给他往脸上洒。 　　她怎么洒云双城就怎么搓，两个人配合天衣无缝。 　　一盆近百度的热水，没几分钟就用空了大半，余温不减。 　　拧干毛巾，云双城连脸带脖子擦干，浑身上下都透着舒爽。 　　胡子沾在他这张死脸上，倒不会有什么过敏发痒的症状产生，只是一大把毛发四处散着，很影响吃饭。 　　现在清清爽爽，汤也可以大口喝了，想想就开心。 　　扔了毛巾去厨房，中午的汤一直保温热着，云双城盛了一大碗出来，还没凑到嘴边就听到外头俞晶晶手机响了。 　　“你在学校？现在这个时间……”俞晶晶看了眼钟。 　　已经过了饭点，就是有相亲宴，也错过了。 　　“不是，今天没有饭局。” 　　白锦溪仰头，望向俞晶晶宿舍所在楼层，“我来学校办点事，正好路过这边。吃饭了吗？一起。” 　　“……吃过了。” 　　俞晶晶看云双城端着碗坐到边上，就挪了挪位置让他。 　　“你在宿舍吗？”白锦溪偏头，避过周边女生热情眼神，轻声问道。 　　“不在。” 　　听俞晶晶老实答了，白锦溪表情才缓和了些。 　　“听人说，你搬出去了。” 　　“是的，搬了。” 　　“怎么没跟我说？明明是男朋友，却最后一个知道，这很不合理。”白锦溪严肃提醒。 　　“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俞晶晶是真没想那么多，想搬就搬了，还要找谁报备不成？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白锦溪转身离开。 　　“过来？来我家？” 　　俞晶晶转头，正对上云双城探询目光。 　　“谁呀？”云双城嚼着肉，含糊问道。 第170章 　　“男朋友。”俞晶晶随口应了, 转头四顾。 　　衣柜只有云双城主卧有，她的衣服都挂在客厅立式衣架上，挂不下的就堆在沙发上。 　　虽然叠得整齐, 但一眼望去还是有些乱, 空出来的位置两个人挤着坐都有点难。 　　豆豆在桌上丁丁当当啄肉，碎冰加肉渣又溅了一地，一会儿融了清理油水都得好一会儿工夫。 　　书房里只有张临时打的地铺，说要买新床还没来得及出去选, 忙起来就忘记了。 　　除了一张床，房间里连个椅子都没有, 整间屋子里里外外都没法招待客人。 　　“男朋友？你有男朋友了？人类还是……” 　　俞晶晶指头一顶，堵了云双城嘴巴不让他继续说, 云双城立刻会意, 点头噤声。 　　“你跟谁在一起？朋友吗？” 　　电话那头传出男人声音时，白锦溪眉心不自觉地收紧了, 听到俞晶晶干脆利落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笑又浮了出来。 　　“一起租房的室友。” 　　俞晶晶举着电话起身，“我刚搬来几天，东西都没收拾好, 不方便招待你。” 　　带上书房门, 俞晶晶又问：“找我有什么事？你说。” 　　白锦溪经常到学校参加会议，从没顺便绕到女生宿舍来找过她，肯定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她帮手。 　　明天一早她就要去傣城了，今天能把事情解决掉, 就不用拖到回来再处理。 　　俞晶晶一本正经搞工作的态度，让白锦溪一时竟想不到要怎么接话。 　　“又是相亲？”白锦溪不吭声，俞晶晶便问。 　　“不是……” 　　“我猜也不是。你跟我的关系家里都知道了，再要安排，不论是对你还是别人都很不公平。”俞晶晶松了口气。 　　不是相亲的局就好，省了她换衣服穿鞋子满身捣鼓。 　　“就是有安排，我也会推掉的。有了女朋友，当然得专一。”白锦溪肯定地说。 　　“林梓天回去怎么说的？上回演得还行吧？他肯定看不出破绽。” 　　“我妈还是不怎么相信，这几天又找人盯我了。” 　　“又？” 　　“现在就跟着呢。”白锦溪回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的林荫道。 　　“你跟我又不在一起，盯什么呢？”俞晶晶好奇地问。 　　“本来应该在一起的。一起吃个饭，逛逛街，让盯梢的人拍几张照片发回去，我妈就不会太疑心了。” 　　“哦。”俞晶晶恍然大悟，“你是来找我演戏的。” 　　“嗯。”白锦溪笑笑，“安了我妈的心，才能彻底杜绝相亲饭局，戏平时就得演上，不能出了问题再过来顶，显得假。” 　　白锦溪的话有理有据，听得俞晶晶连连点头。 　　虽然增多见面次数，有几率引发饥渴，但只有这样才能牢牢坐稳女友位置，才能阻止白家继续往他身边安插人手。 　　再说了，跟白锦溪搞好关系，迫不得已要取用备用食材的时候，顶着女友身份也方便下嘴。 　　“那我现在出来吗？我在上阳路这边，半个小时能到。” 　　“不用，下次吧。” 　　被盯梢的这个主意是临时冒出来的，一时之间从哪儿找人跟着？ 　　像林梓天那样不请自来的助攻，也不是天天能碰得着的。 　　白锦溪打定主意，下回再约她出来，就找两个人吊在后面，牵手也牵得自然些。 　　想到那天拖着她小手，一路捂在口袋下楼的场景，白锦溪唇边笑意收不住，眉眼愈加温柔。 　　几天不见，他早已思念成疾。 　　在社交软件上试探几回，俞晶晶总说课业缠身，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才一直忍了没约她出来。 　　今天听俞晶晶提起作业交清，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很轻松，白锦溪赶着忙完工作，找了个会议的借口来学校找她。 　　谁知道俞晶晶居然早在几天前就搬出了女生宿舍，还向学校提交了外宿申请，看样子是打算长期留在外面了。 　　“好，等我回来。几时有人盯你，你几时打我电话，随叫随到。” 　　“这么快？” 　　白锦溪知道俞晶晶要回老家办点事，还以为交了作业，至少要休息几天再走。 　　“事情得尽快解决，越拖越麻烦。” 　　月底就会封山，再想进山只能等来年，不赶紧去，一错就是一整年的时间。 　　俞晶晶恨不得现在就弄到两样原材，傣城那边找不到，就得赶紧转移阵地去万龙泉和齐岛那边找。 　　她最多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说是争分夺秒都不为过。 　　听出俞晶晶话中烦躁之意，白锦溪沉默片刻，“家乡的事要是难处理，不如让马助理陪你一起过去。有在他，我也放心些。” 　　俞晶晶无父无母，回家乡能联系的也只有寄居的那房远亲。 　　从马助理的报告上看，俞晶晶住在那里的时候，并没受到什么好的招待，反而在临近高考关键时期，被一家人甩包袱赶到到了外头。 　　白锦溪不知道俞晶晶回去具体是要办什么事情，但只要想到她会跟这些人打交道，便安不下心。 　　“马助理？他跟我去干嘛？”俞晶晶根本摸不透白锦溪的脑回路，讶异地问。 　　“你一个人，能办好事情吗？” 　　这些事都是马助理私底下打听来的，碍于隐私，白锦溪也不好说得太直接。 　　“能。” 　　感觉白锦溪对自己要办的事很有兴趣，为免他继续唠叨问话，俞晶晶就捡不重要的说了一点。 　　“采矿？”白锦溪讶然。 　　“听说老家附近山林里头有，朋友就让我帮他找找。这矿石可以入药，他手上有张方子要用到，到处问了买不来，只有自己进山采了。” 　　白锦溪沉默片刻，才说了一句，“既然知道地方，你朋友不能自己去找？还要你专程跑这一趟？” 　　“他有他的事要忙，正好我也有时间。” 　　听到外头大厅有动静，豆豆又在扯着嗓子喊什么，俞晶晶赶紧拉开门往外走，“回来再联系吧。有事手机上说，要是我没回话，就是进山了。” 　　“好……” 　　不等白锦溪多说，俞晶晶就把电话按掉了。 　　云双城抱着冻肉块往厨房跑，后头豆豆追着啄，闹成一团。 　　“我还没吃饱！你放下！” 　　“够量了。剩下的明天能管两餐，这几天货不好找，你省点！” 　　云双城也不顾豆豆阻挠，拉开冰箱就把肉块塞里头去了。 　　冰箱门一吸上，豆豆再使劲也啄不开，气哼哼地干瞪眼。 　　“闹什么，听安排，给你多少吃多少。”俞晶晶快步上前，一把将豆豆抱起。 　　啄食冻肉溅出来的肉渣冰水沾了一身，俞晶晶摸着满手油腻，嫌弃地抽了一堆纸巾给它擦。 　　豆豆满嘴控诉，俞晶晶充耳不闻，摆明了跟云双城一班，气得它小心脏都快炸了。 　　“还是云铮好！吃再多都不嫌我！”豆豆气哼哼地说。 　　“云先生财大气粗，养一百个你这样的也不眨眼睛。我不一样，这点东西，还是从自己口粮里省出来的。”云双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脸严肃。 　　俞晶晶比他还不如，平时只能弄点肉食给豆豆吃，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现在一天有三顿还不满足，成天发脾气。 　　云双城一直都很奇怪，俞晶晶这样的人，怎么会养出豆豆这样怪脾气的尸鸟。 　　后来知道云铮看中了它，好一段时间都寄来精制的顶极血食供养，这才明白根源在哪儿。 　　吃过不限量供应的好东西，一下回到解放前，当然会有落差。 　　好在它还有点良心，摆着云铮那样的豪门大户没投靠，忍饥挨饿依旧陪在原主身边，就是偶尔发点脾气也属正常。 　　俞晶晶出去一星期，豆豆就归他照管，云铮可不惯它脾气，这几天一直都在给它立规矩。 　　按现在一日三餐的量，是试了豆豆食量订出来的，吃不到撑，但也绝对不会饿着它。 　　云铮的法子俞晶晶举双手支持，不管豆豆怎么吵嚷，都闭嘴不发一言。 　　说教半天，豆豆知道讨食无望，委委屈屈缩到一边窝着去了。 　　“你找了个人类做男友？” 　　刚才问话被俞晶晶制止，眼神还透出警告，云双城就猜出了答案。 　　看俞晶晶点头，云双城皱眉，“还真是？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看顺眼就找了，不都是这样么？”俞晶晶擦了桌子又拿扫帚扫地，清理豆豆吃东西留下的残局。 　　“你是认真的，还是随便玩玩？” 　　看俞晶晶一脸茫然，明显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云双城叹了口气。 　　知道她才从山里出来不久，对族中常人皆知的事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云双城便一点点掰碎了跟她解释。 　　每位尸族女性都肩负着壮大家族的生育职责，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诞育后代，但该做的准备都得做。 　　不管是自己寻找合适的对象合宿，还是由族中长辈安排，尸族女性到了合适的年纪，就得和适龄男性族人一起生活，努力造人。 　　生活在人类社会之中，尸族女性不可避免会对人类男子产生情感。 　　但这样的关系，大多维持一时，很难得到真正的结果。 　　就是族中不干预，她们自己也会做出选择。 　　人类寿命何其短暂，短短几十年眨眼就过，将最易受孕的阶段浪费在他们身上，最终落得两空的下场，这笔帐谁都会算。 　　再怎么深爱，到了做抉择的时候，尸族女人都会毅然决然舍弃人类，投入尸族男性的怀抱之中。 　　听云双城长篇大论说完大部分尸族女人的人生轨迹，俞晶晶嗤地一笑，满脸不屑。 　　“生孩子这种事，谁爱干谁干。熬出去大半精血养个小毛头？吃饱了撑的。再活几百年，我也不做这种赔本买卖。” 第171章 　　“话别说得太早。就你这体质, 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 　　云双城上下打量一番，啧啧摇头，“体质差, 就是碰大运孩子着了床, 倾尽半身精血养到一半滑出去的也大有人在。” 　　“那还有什么说的，白费一场劲还落不着好，更不用想这事了。”俞晶晶抹布一扔。 　　“人人都跟你这么想，尸族还能存活到今天吗？从人类手里捡下条命的尸族, 拢共不到两千人，不拼尽全力诞育后代, 哪有现在的规模。” 　　数百年时间，尸族也只增加了数千人, 可见子嗣艰难。 　　受过族内教育的女性, 都知道诞育后代是自己不可推让的职责，谁都不会因为艰辛而放弃。 　　一旦有了身孕, 便会受到族人精心照料，体质差，孩子养不住，身体有了亏损, 族中也会拔出最好的药食补养起来, 以便再做尝试。 　　“既然有那么多愿意生孩子的，也不差我这一个。”俞晶晶耸肩。 　　“你是云家人，该有这个自觉。” 　　虽然云家人数是八族中最多的，但这也不代表他们就会放松繁育。 　　云铮对莫桑那样不感冒, 被族里安排了，也不敢明面上反抗，因为这是他本该担起的责任。 　　莫家一向懂得用药物调理身体，被精心养大的莫桑绝对是极易受孕的体质。 　　生他十个八个，一边一半也是划算的买卖，还能通过这份血脉稳固两族关系。 　　除了莫桑之外，云家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更适合云铮的匹配对象，这个道理，云铮自然也明白。 　　云双城说起云家，俞晶晶坐在一边就不吭声。 　　她可不是云家人，哪家都不是。 　　那些条条框框，全套不到她头上。 　　数世纪之前，尸族壮大族类，靠的是利爪与尖牙，成片横扫而过，能摇晃站立起来就是自家兵士。 　　现在为了增加一两个人手，不仅要费劲打会打枪的品质伴侣，一击中了，还得自己花精血养孩子，想想都身心俱疲。 　　有豪叔在，跟豪叔一起过日子就挺好，豪叔不在了，豆豆性子差些，也能将就。 　　实在身边没人了，俞晶晶觉得自己过也行。 　　找什么伴侣，要什么孩子？ 　　这种麻烦事，让那些被洗过脑的尸族女性干就好，她就算了吧。 　　“你现在不懂，以后就知道了。既然受云家庇护，就该承担该有的职责。”云双城见俞晶晶过耳不过心，就停了劝说。 　　“我知道了。”俞晶晶抓着豆豆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我定了明天的机票，今天起它就归你管了。” 　　手一松，半睡半醒的豆豆一下砸进了云双城怀里，一人一鸟都有点懵。 　　“……我？我带它？”云双城手忙脚乱把豆豆放到沙发上。 　　“晚上它不闹的，随便放哪儿都行。” 　　“怎么不闹？每天晚上我都听到它哼哼。”看俞晶晶转头就走，云双城一脸幽怨地说。 　　这几天养规矩，豆豆总觉得没吃饱，不敢闹得太过惹俞晶晶发毛，只晚上哼哼唧唧地叹。 　　俞晶晶早习惯豆豆闹吃这臭毛病了，眼睛一闭就不理，云双城在隔壁房间，捂住耳朵也能勉强睡着。 　　明天早上的飞机，今天晚上就不想管把鸟扔他手上，想到夜里动静，云双城一百个不情愿。 　　“你不是喜欢孩子吗？孩子晚上闹得不比它凶，当提前适应好了。”扔下这句话，俞晶晶砰地带上了门。 　　“吃的。”豆豆被摔精神了，瞪眼对着云双城又开始嚷嚷起来。 　　“闭嘴。” 　　云双城一把捏住豆豆脑袋不让它开口，悻悻回了房。 　　第二天一早起来，俞晶晶拎着包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云双城从冰箱里抱冻肉给豆豆吃。 　　一般是八点喂食，这才六点多。 　　想到昨天晚上动静，俞晶晶也就能理解这顿饭为什么提前了。 　　“早。” 　　云双城冲俞晶晶点点头，放下冻肉，豆豆一脸凶残地冲过去啄得咔咔响。 　　从卫生间洗漱出来，看云双城一脸憔悴坐在桌边，俞晶晶也坐到了对面。 　　云双城面前是一碗肉粥，早上刚煮的，热腾腾冒着气。 　　粥里米多肉少，味道也不是特别冲鼻，俞晶晶闻过就知道里头东西掺得不多。 　　“给你煮了白粥。” 　　云双城后勤工作做得不错，平时只要有空，俞晶晶的饭菜就全归他包了。 　　喝了两口粥，见云双城吃完自己那碗没再多添，俞晶晶把碗放下，“怎么吃这么少？” 　　“够了。” 　　“你把东西都分给豆豆，自己只吃这么点，能够？” 　　豆豆面前的冻肉是昨天剩的，啄得已不剩多少，冰箱里再没别的，云双城粥里这点，估计也是从这块肉上切下来的。 　　“今天有新鲜东西，能弄点回来，早上少吃些，晚上就补上。”云双城笑笑。 　　不沾胡子戴眼镜，云双城这张脸毫无遮挡，暴露在晨光之中。 　　俞晶晶仔细看了两眼，发现他面色比前段时间看起来更加憔悴，人也瘦了许多。 　　原先瞧着还是个沧桑帅气的青年，现在不扮老，看着竟也有点年纪了。 　　“公司发的营养剂，你多少吃点吧。再这样下去，怎么熬得住？” 　　“已经攒了几瓶了，就等冲级用。一瓶喝下去，我就不是这样子了，打好体质才能应付下一步，我不会亏着自己的。” 　　感觉到俞晶晶同情眼光，云双城抹了把脸，露出带着千层褶的笑容。 　　云双城一直没用进化颗粒，是为了显得老相，扮神医方便。 　　现在王奶奶的事情了结了，下一位病患还暂时没影，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开始做一下尝试了。 　　“进化……你自己能行吗？我不在，你身边也没人陪着……” 　　想到自己一级进化时遇到的险况，俞晶晶生出些担忧。 　　云双城是重要的生意伙伴，要是他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这边的事就没法运转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云双城对豆豆和她都挺好，就算不是生意伙伴，也称得上朋友，俞晶晶不想他出事。 　　“没事，我还差得远呢。一级冲二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云双城摆摆手。 　　俞晶晶说自己冲一级进化服了两颗进化颗粒就成了，云双城虽心有疑虑，但也没觉得不可能。 　　必竟只是一级进化，抬腿迈过个小石块，随随便便就能成。 　　可一级冲二级，小石块就成了大山岭，一步步往上攀，也不知道攀多久才登顶。 　　就是把手上两颗进化颗粒全用了，云双城也能肯定自己迈不过那个坎。 　　服食营养剂，只是为了把体质提起来，以免抵抗不住吞服进化颗粒时生出的反应。 　　真要到了临界点，光靠那几瓶营养剂哪撑得住，不光得大量备着药，还要找人在边上看顾着，随时防备出现意外。 　　听完云双城的话，俞晶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等我回来再用。万一有什么问题，还能帮一把。” 　　云双城调到上京工作，这边同族少，不像在仁爱公司那么方便，有问题随时能找到人解决。 　　“你能帮什么？你也才一级。”云双城咧嘴一笑。 　　俞晶晶没多解释，吃着粥，心里慢慢琢磨。 　　云双城收拾桌子，俞晶晶取了手机，给云铮拔了个电话过去。 　　“怎么？这么久不联系，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云铮对着镜子系好领带，撩撩头发，按住耳机走回衣柜前挑外套。 　　“怎么会。” 　　“豆豆怎么样？最近饿着了吧？” 　　云铮笑声从听筒中传来，很欠揍的感觉。 　　“没有。它跟着我吃得饱睡得好，精神着呢。” 　　俞晶晶扫了眼追着云双城啄脚跟，争抢收回冰箱里冻肉的豆豆，举着手机坐到沙发上。 　　“别又是给它吃肉食吧？动物肉它吃得习惯？嘴早养叼了吧？”云铮摆明了不信。 　　给豆豆寄过去的东西，都是精制的特级品，再挑嘴的尸鸟，吃过也得爱上。 　　还以为把胃口养叼了，豆豆会憋不住吵着要回他这边，没想到了这么久，俞晶晶打来电话也没提这事。 　　“你手上还有进化颗粒吗？我想再要一点，如果能长期提供，就最好了。” 　　云铮句句不提豆豆，俞晶晶把话掰回正题。 　　“进化颗粒？”云铮取了金表挂在手上，咔哒一声扣上，“你什么情况？最近练习得不错，感觉又有突破了？” 　　“差不多吧……”俞晶晶含糊地说。 　　把云双城勾过来给自己帮手，用进化颗粒做报酬的事，当然不能跟云铮说，这事只能落到自己头上。 　　“说谎。” 　　云铮鼻间轻哼，“你什么斤两我还不知道？就是天天锻炼精神力，没个十年八年也看不出大的长进。” 　　“所以才需要进化颗粒。我体质本就差，再努力也看不出什么进益，只能靠外力辅助了。”俞晶晶面不改色地说。 　　“那倒也是。” 　　云双城轻手轻脚坐到沙发上，俞晶晶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连忙点头。 　　云铮的声音他听得出，俞晶晶打电话给他是为了什么，听两句就明白了。 　　猜测俞晶晶是担心自己两颗进化颗粒不够用，特意给云铮打的电话，云双城心中满是感激。 　　“进化颗粒都是有数的，我自己都不够用，哪有多的分给你。” 　　云铮顿了顿，“你开口就要，打算用什么换呢？尸鸟么？要是它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第172章 　　“不可能。” 　　“那就没得谈了。” 　　俞晶晶深吸一口气, “除了豆豆以外呢？还有什么可以换？” 　　云铮笑出了声，“除了它，你还有什么可以换的？嗯？” 　　这话一针见血, 问得俞晶晶没了话说。 　　云双城坐在一边听着, 也替她尴尬。 　　不管站在谁的角度，看俞晶晶都是一样的。 　　在云铮看来，俞晶晶是个连家族都没有野孩子，自己连饭都吃不饱, 除了手上尸鸟有点价值以外，把她按斤称了都卖不出一颗进化颗粒的价来。 　　云双城看得就更透彻了, 俞晶晶身无长物，连在云双城眼里价值不菲的豆事, 他瞧着也就是碍眼的杂毛嚷嚷怪。 　　若是云铮对俞晶晶有什么心思, 那倒是可是借着女性魅力，想办法捞点出来。 　　可俞晶晶有女性魅力吗？反正云双城是看出不出来。 　　干巴巴地没点肉, 性格也冷硬，绝对不是那种撒撒娇就能要得出东西女人。 　　俞晶晶沉默许久，在云铮彻底失了耐性之后，才开了口, “原材呢？你收不收？” 　　“你弄到了？多少？” 　　那本图谱给俞晶晶好一阵子了, 云铮还以为她很快就会动身寻找，没想到一拖拖到现在。 　　“暂时还没弄到，不过马上就会有了。你比较缺哪几样，给我列个单子, 最好是价值比较高的，我好有针对性地寻找。” 　　“呵。你以为有那么好找吗？” 　　“不管好不好找，总要试试。我能换的，也只有这个了，不是吗？” 　　“行。我一会儿把要的东西给你发过去，你先弄到手，咱们再来谈价。不过我提前跟你说一声，进化颗粒很珍贵，就是弄到了原材，也不一定够数交换。” 　　“知道了。” 　　“什么原材？”云双城在一边听得有点懵。 　　“就是制作营养剂的原料，仁爱公司一直在各地药植基地布线收取，你不知道吗？” 　　“哦，这个原材。”云双城点点头，“我听说过。” 　　营养剂制造厂收取原材的事在公司并不是秘密，就是一些普通中药材，收过来车进车出的，很多人都闻见过味道。 　　不过能摆在大众眼前的东西，都是一些很基础的药材，核心材料云家有专人收取，绝不会显露在其他几族面前。 　　“要是能找到价值昂贵的，就能换取进化颗粒。”俞晶晶看向云双城，“可能换不了几颗，但至少有来路。” 　　“很难弄吗？这些药材？” 　　“也不一定。”俞晶晶轻轻摇了摇头。 　　感激的话俞晶晶不打算多听，她还急着赶飞机，没时间在家里耽误工夫。 　　拎着箱子上了车，俞晶晶挥别云双城，闭眼一路靠到了飞机场。 　　上飞机后，她又将刚才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觉得自己这个做法没什么问题。 　　进化颗粒的效果她是体会过的，不是靠着它，自己也没办法顺利渡过进化的难熬阶段。 　　虽然现在只是一级进化，口粮的事也暂时没得到解决，但也不能不提前考虑二级进化的问题。 　　光靠自己努力，很难顺利突破，实在不行的话，少不了要借助进化颗粒的力量。 　　到目前为止，俞晶晶还没感觉到停服进化颗粒对身体产生的影响。 　　有云双城在，可以就近观察，要是他用过后，也没出现特别的不好反应，是可以考虑再次服食的。 　　云铮再三强调过这东西不易得，等到她有需要的时候，一时间也难搞到足够的用量，储备就很关键了。 　　翻看手机，云铮给的几种原材名称已经发过来了。 　　俞晶晶在里面看到了两样眼熟的东西，眉头微微松开。 　　花钱都难买到的虎石和蔓草根，果然价值不菲。 　　也是。 　　要是那么易得，她也不用这么辛苦自己上山采了。 　　用这个来换取进化颗粒，只是暂时的打算。 　　万一寻不到太多，当然要紧着自己用，哪有额外的卖给云铮。 　　但要是运气好，一下搜出个大矿，那就可以随便花用了。 　　俞晶晶记得给消息的那个药农说过，傣城那边的药山上，很有些矿石产量。 　　几十年前，就有人在上头发现矿脉，挖了好多东西下来，一股脑都卖给了过来收取的商人。 　　那个时候矿石还没现在这么高的价格，一点小矿脉挖完，也就换了几十万进袋。 　　后来价格大涨，那个人肠子都悔青了，再想顺着找，却是一块都寻不出来了。 　　仁爱公司为了收取原材，肯定也打过这山的主意，但是他们不是专业探矿的，也没有这方面的特殊能力，才只能派人守着，等人挖了送下来收。 　　一般人难找的东西，对俞晶晶来说，却不一定麻烦。 　　她嗅觉灵敏，只要闻过那东西，就能顺着气味找出极远的距离。 　　肯花工夫，慢慢顺着山搜，相信绝对会有收获。 　　信心满满地下了飞机，俞晶晶从手机上搜出路线，给出租车司机瞧。 　　“石头山啊？” 　　“是的，能去吗？” 　　“去是可以去，不过路费有点高。还有，那边有点废胎，要是扎破了，你得负责补偿。”出租车司机扬眉说道。 　　“可以。” 　　听司机估了个大致价格，几百块俞晶晶还是承受得起的，就是换胎也要不了多少钱。 　　比起她马上要取到的东西，这点投资只是毛毛雨而已。 　　“你去那边做什么啊？那边都是药山，破破烂烂的味儿又大，路还不好走。最近开山采药，全是臭汉子背着包往上冲，你这么个小姑娘，凑热闹也不拣地儿……” 　　“很多人吗？”俞晶晶扒着椅背问。 　　“海了去了！盛况啊！”出租车司机一拍方向盘，指指旁边经过那辆破客车，“看到没？那一车都是。” 　　俞晶晶贴着窗户往外瞧，看到破客车上挤满了人，车子摇摇晃晃压得都走不稳路，像是下秒就要熄火似地。 　　这样的车还不止经过了一辆，走了没半小时，接连看了五六辆车喘着往前跑。 　　明明是几辆破车，开得却比出租车还快，俞晶晶看着很是不解。 　　“常进山的车子，哪会爱惜。你看那胎是好的吧？里头早补了大几十块补丁了，看那车顶蓬上盖的没？都是备胎，破了就换，换了回去补，补了再装上。” 　　司机话音未落，就有一辆车靠在路边熄了火。 　　满车大汉都下来了，千斤顶一顶，卸胎卸得不知多利索，没几分钟就换好了。 　　“别瞧了，再瞧脏眼。”司机提醒。 　　下车的采药汉子们抽烟的抽烟放水的放水，也不管是不是在路边，有没有人看着，洒脱不羁。 　　“打一枪换个地方，这个山采完了去那个山。天天山里呆着，早习惯了，哪知道外头规矩。就是进市里，看着花坛子，想尿也尿了。” 　　司机说顺了嘴，也不管俞晶晶是个女孩子，一通点评。 　　俞晶晶听着倒没什么，就是刚才不小心看见了，在她眼里也就是块肉。 　　以前跟豪叔去仓库取东西，干尸衣物风化，赤条条露着几百根，什么形状什么大小没见过，还在乎路边被风吹皱巴这些？ 　　“坐稳了。” 　　越往里头走，路就越颠簸不平，司机已经尽量开慢了，车子还是跟轿子一样东摇西晃起来。 　　地上石子都陷进了泥里，太阳一晒变得干硬，虽颠簸了一些，但整条路还算是平稳，没有大起落刮底盘的事发生。 　　出租车司机应该是来过这边，知道路况，车开得又慢又稳，也没走错什么岔道。 　　“那边就是吗？”俞晶晶摇下车窗，顶着山风指着远处那座光秃秃的山头问。 　　“是了。” 　　石头山其实并不是满山石头，一样是种着药材，年头好的话，跟别的山一样都能有个好收成。 　　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这座山上种的药材收取时全是连叶带根拔，东西一收完，山就秃了，只留下一片碎石。 　　这种药材，必须种在石头地里，真要是上好的泥土，反而长不成活，所以全种这边不带改样的。 　　临近冬天的时候，药农把山上都清了个遍，这会儿已经是光秃一片，找不出一点绿意了。 　　顶上雪还没融，覆到五分之一处，其他几个峰头也是一样，也不知经了一冬，春暖花开时，底下又会蕴育出什么东西。 　　“怎么往这边开？”看到司机过了路口，车头一调往反方向走，俞晶晶脑袋探出来望着石头山急问。 　　“都到这个点了，你不找个住处啊？现在上山，爬不多高天就黑了。你看看人家。” 　　司机手一指，俞晶晶就看到不远处山脚下那片农庄前停着的好些破大巴了。 　　车上下来的人背着行李四散而走，熟门熟路地进了不同的农庄里。 　　“你一个女孩子，肯定要找干净些的住处。提前过来，好到处瞧瞧……” 　　车很快就开到了农庄，看俞晶晶下了车，司机又探出头提醒，“这边都是大老粗，你住店，可得小心些。” 　　“谢谢，我知道的。” 　　俞晶晶背上书包，大步向着离路边最近的那间农庄走去。 　　她刚一下车，就引来了附近几辆大巴前数十双视线。 　　正在收拾行李的采药人都停了手，不管站在哪个位置，脑袋都跟着她齐齐移动，跟约好了一样。 第173章 　　上山采药是个苦行当, 正正经经搞种植的药农还好，下种收获都有规律，累一阵闲一阵, 总有松快的时候。 　　春种还未正式开始, 各家各户都还沿着节时的作息，衣服穿得光鲜，养了一冬的肉也肥厚饱满，笑起来脸上两团挤着, 个个透着喜庆。 　　坐大巴车跟拖难民一样拖来的采药人，不论形体和穿着, 都跟正经药农差得远了。 　　年前药山上跟着捡漏，山封了才能回家窝两天, 现在是哪儿开了山头往哪钻, 就是抢这段日子的钱。 　　来石头山之前，这伙人已经奔了好几处地方, 淘了不少冬令时节才能慢生慢长的好药。 　　去掉进山费，刨开差价，只要眼光够好，一趟至少能赚五万以上。 　　别看一个个熬得跟猴一样, 身上棉袄破破烂烂, 手一伸出满是裂口，实际上腰包丰厚着，比一般的城市白领都要强上许多。 　　不管去哪个山旮旯，大家见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人, 谁也不嫌谁寒碜，谁也不比谁高尚。 　　可这样的山窝里，竟然出现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白净纤瘦，比村里最白胖漂亮的阿花看着还要惹眼。 　　看看她，再看看自己，这一帮子大老粗都有点别扭，扯扯衣服搓搓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住店？”农庄老板看着一身学生装束的俞晶晶，满面愕然。 　　“有房间吗？” 　　俞晶晶眼睛往老柜台上一瞟，上面红纸贴着价格，就两个标准，单间和通铺。 　　单间一天五十，通铺二十，八人间。 　　山脚下这一片农庄都是看山药农建的，忙着雇人帮着收药，楼上楼下这么多房间，既能睡人又能存货，实用性特别强。 　　年前收药卖空，雇的人也遣散了，空下来的房子就收拾齐整，给零散上山的采药人住，顺便收点进山费，闲时赚些用动。 　　药农们也知道山上有零星剩的药材，可辛苦忙活了一年，谁还愿意佝着腰上山一点点寻摸。 　　等这些人把山头薅一遍，开春了再下种，从上辈起就传下来的规矩，自然有好处在里头。 　　他们也不怕自己的好货让人搂了，反正采到的药材都要检查过才能带出山，稍微补点差价，皆大欢喜。 　　老姚家的庄子，院子收拾得干净，楼上楼下被褥都换了新，每层都有专门的洗漱间，是附近档次最高的，很受欢迎。 　　正是因为看着干净舒服，俞晶晶才选了这家，进来后感觉也可以。 　　但这个老板的眼神，却让她感觉自己不太受欢迎。 　　“我要一个单间，先住三天，需要的话再续。”俞晶晶从钱包里取出两百块拍在桌上。 　　“姑娘，你进山干嘛呢？” 　　农庄主人老姚没接这钱，见俞晶晶一脸认真，试探又问：“旅游？拍照？采风？” 　　“采药。” 　　俞晶晶脸上没什么表情，老姚却笑开了。 　　扶着桌子乐了半天，老姚脸上表情慢慢收了，“真采药？” 　　“不然呢？来这边的人，都不是采药的吗？” 　　俞晶晶回头望了一眼，挤在门边那一堆大老粗纷纷挪开视线，望天望地就是不往这边。 　　“你哪像是采药的？工具呢？包袱呢？”老姚探头瞧了一眼，“鞋也不地道，走到半山腰，底就得磨穿了。” 　　“你这里不是有鞋卖吗？给我拿一双三六的。”俞晶晶手一指。 　　角落架子里一堆登山鞋，黄黄绿绿迷彩的，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底厚扎实。 　　“哪有三六？最小也是四零的。”老姚嘿嘿一笑。 　　确定俞晶晶真是上山采药来的，老姚就没再多问。 　　知道开山采药能赚钱的人不少，每年都有外行存着心思过来捞一把，虽然女的少有，但也不是没有。 　　俞晶晶铁了心要上山，钱都拍桌上了，没道理不收的。 　　问过了进哪座山后，老姚代表村里收了两千块进山费。 　　每座山上种的药材不同，费用有高有低，山是哪几家合伙包的，进山费收取后就由村里帮着均分了，再抽一部分管理费。 　　石头山上光秃秃的，能找的东西也不多，费用算是少的，旁边几座药山有五千有八千的，给得多赚得多。 　　拿了钥匙，俞晶晶上了楼。 　　守在门边看了半天的采药汉子们一窝峰挤过来，呼呼拉拉订下了好些通铺。 　　原本常在旁边几家庄子上住的人，这回也转了地方，乐得老姚直笑。 　　“人家小姑娘，看看可以，别动手动脚。在我这儿，得守规矩。”知道他们都是冲着水灵小妹来的，老姚提醒。 　　“怎么能呢！咱们都是正经人！” 　　“就是。” 　　能上山采药吃这份苦的，心思都歪不到哪儿去。 　　就是看店里住了个漂亮姑娘，想就近沾沾香气，那么漂亮的城里姑娘，盯着多看几眼自己都臊，别说动手脚了，站近些都脸红。 　　“明天谁上石头山？要是碰见这姑娘，照应着些，必竟第一回 来。” 　　人堆里有三个汉子举了手，一脸乐呵。 　　旁边人喊了几句运气，更是让他们几个身子都轻了一截，恨不得明天直接约着一起走，手把手教才好。 　　二楼通铺是仓库改的，三楼单独隔出，原先就是住人用的，环境还不错。 　　放了包包，俞晶晶推开窗户，石头山只露了个雪峰头，山体被前面两座矮山掩着，看不清深远。 　　刚刚坐在出租车上，俞晶晶只瞧了个大概，估摸着面积应该不小。 　　脚力快些，一个星期的时间差不多够得上，要是运气好，说不定第一天就寻到东西呢。 　　想到庄主老姚提过的上山装备，吃饭的点一到，俞晶晶下去要了餐，顺便买了几样。 　　铁锹锄头什么的她用不上，小铲倒是可以买两把，还有装药材的麻布袋子，挑结实的来了两条。 　　“干粮要吗？要的话今天就蒸上，放凉了明天早上好带。” 　　干粮就是硬馒头，夹点榨菜丝，中午能管上一顿，大家都这么吃。 　　俞晶晶象征性地要了两个，装装样子。 　　俞晶晶虽不怵旁人目光，但小小农庄饭堂里，这么多双眼睛若有似无地瞟过来，总有些不自在。 　　端碗上楼可是可以，但却会错失许多消息。 　　有几个明天也进石头山的男人聊得很大声，不是吹嘘自己会找捷径就是采药眼光好，谁跟他搭伙，一准赚得盆满钵满。 　　俞晶晶要是那种会来事的人，端碗过去坐着聊几句，就能搭上顺风车进山了。 　　可惜她旁听惯了，只知道竖耳朵，那几个人讲得口沫横飞也没引她过来，歇下喝口水的功夫，俞晶晶听饱掉头走了。 　　俞晶晶的目的当然不是采药，那几个人把本事吹得天花乱坠也吸引不到她。 　　她听的是话里行间透出来的一些小讯息，比如山中有无矿产，位置分布等等。 　　虎石跟蔓草根这种两矿石，几个常上山采药的老手似是有所了解。 　　只是偶尔有人提起一句，很快就被旁人拿别的话题压下去了，明摆着不想叫太多人听见。 　　山中矿石并不是俯首可见，偶尔撞见了揣进包里，算是笔外财。 　　若是人人知晓，存了心思四处搜拣，那还哪有他们的份。 　　虽只零碎听到几句，但俞晶晶已经能肯定石头山里确实有矿石出产，那个给她消息的药农，并没夸大其词。 　　这就够了。 　　俞晶晶是被下面二楼叮叮咣咣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眼睛睁开，窗外天都没亮，披衣服起身，院内灯火通明，附近几个农庄住的那些采药人都收拾齐整，准备出发了。 　　昨天在饭厅里高谈阔论那几个上石头山的，正站在楼下扯着嗓子说话，时不时就扭头往三楼瞟上一眼。 　　俞晶晶头一回来，不知道开山这么早，看到外面阵势，赶紧收拾一下出了门。 　　“走了走了！” 　　看她下来，说话的那几位就收了声，开始嚷嚷着要上山。 　　俞晶晶站到队伍后头，立刻吸引了一众视线，隔壁农庄还有人探头往这边瞧，满眼稀奇。 　　队伍出发后，就没人顾得上打量俞晶晶了。 　　天光微亮，药山影影绰绰连绵一片，行走在山脚之下，都有了种即将进山探宝的实感，早起的那点疲乏一扫而空，大家脚步越走快。 　　眼看着到了分岔路口，大部队马上要分成数支，往不同方向进发，定好去石头山的那几位忍不住回头，看吊在最后面的那个小姑娘到了没有。 　　脑袋一转，竟没瞧见人，到处打量一遍，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前头去了，脚力居然比他们还好。 　　“是走这边么？” 　　俞晶晶站在路口，看着走向这边的进山小队队长老钱头问。 　　老钱头跟两个同伴住在老姚家，因为上山年数长，对周边环境熟悉，当仁不让成了队长。 　　附近几家农庄也有进石头山的，跟他也相熟，大部队一散，都过来搭伴。 　　一伙二十来人，看到俞晶晶站在去往石头山方向的路口搭话，忽拉拉围了上去。 　　“是，再走二里路就到进山口了。”老钱头笑眯眯点头，“你也上石头山采药的吧？一块啊。” 　　“谢谢，不用了。” 　　俞晶晶道过谢，转身离开。 　　背上背了个破破烂烂的大书包，鼓鼓囊囊装了一堆东西，腰上叮叮咣咣别着两把铁铲，配上那副小身板，一看就压得慌。 　　跟着队伍一块走，实在爬不动了，还有人可以搭把手。 　　明明是好意，却不领情，瞧她弓着腰往陡坡上爬，一些人挤眉弄眼，就等着瞧笑话。 　　“走了。”老钱头挥挥手。 　　俞晶晶不愿意进队，他可不能就这样扔她一个小姑娘自己爬，带着队伍走快些，也好照应。 第174章 　　拐过山坳就是一条略有坡度的蜿蜒小道, 没遮没挡。 　　采药人常年走山路，天虽暗着，却一点也不影响行进速度, 有老钱头在前面领路, 个个都健步如飞。 　　他们走得是不慢，前面那个女孩却更快。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拔足急追也拉不近距离，老钱头喘着气放慢了步子。 　　“……慢点走, 还得上山呢。”后面人也有些呼吸不畅，扯着嗓子喊。 　　“看就知道是第一回 来, 不惜着些力气。现在把劲都费了，呆会坐山上哭吧。” 　　“就是。”大家纷纷点头。 　　“上山就那两条道, 呆会咱们分两拔上, 要是谁碰着了，就帮把手, 别把人家小姑娘吓着了。” 　　山头光秃秃的，站在这个峰顶能望见另几个峰头全貌，只要俞晶晶不往犄角旮旯里钻，在山里就迷不了路。 　　老钱头只是担心俞晶晶没了脚力, 孤零零歇在半道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才开口叮嘱了几句。 　　都是上山采药的，谁没个万一？ 　　遇到困难互相帮手本是应该，听到老钱头这么安排，大家都应了声。 　　俞晶晶并不是为了甩开身后那群采药人才加快脚程的, 时间就这么点，山又这么深，当然分秒必争。 　　在山口向守山人出示了入山证，俞晶晶头都没回就冲上了山。 　　上山的路有两条，分别通往山南和山北，在交叉口站了片刻，她选择了山南方向。 　　山南在阳面，雪融得多，山体裸露出来，更容易找见矿石。 　　山顶上融化的雪水浸润四方，脚踩在泥土上软绵绵地，因为石子多，一路走过去有硬有软，很不好把握力道。 　　俞晶晶出门的时候找老姚拿了双四零码的登山鞋，直接套在了自己运动鞋外面。 　　走路时加些力气，每步都稳稳当当，印下硕大的脚印。 　　俞晶晶时不时弯腰摸索，捡起些碎石细瞧，扔掉后拍拍手，丝毫不显失落又继续前行。 　　要是矿石这么好找，那些人还采什么药？直接拣石头下去卖就能发家了。 　　俞晶晶在寻找矿石的时候，后面采药人也跟上来了。 　　大家上山已有一个多小时，照俞晶晶横冲直撞的劲头，好些人都在猜她肯定是窝在哪里蹲着，脚肿得一步都挪不动了。 　　四散找药时，有人无意间看到了半山腰上弓身行走的俞晶晶，指着那边就喊了一声。 　　几个人纷纷聚过来，盯着瞧了半天，越看越是惊愕。 　　俞晶晶走得比上山时还快，看到附近没什么可用的东西，拔腿就往前跑，再大的坎也直直往前迈，比常年在山上混的汉子还灵活。 　　似乎感应到了这边视线，她仰头远望，定了一会儿，忽地转身绕到大石后头，眨眼没了身影。 　　“啧！找什么宝贝，还躲着人？当谁抢她的。” 　　“行了。一看就是练过的，就是没上过这座山，别处也没少爬。操心她，还不操心操心自己，到这会儿了我还一件货都没找着呢。” 　　想到正事，大家也懒得计较俞晶晶刚才避人的行为，纷纷举起工具，四处寻摸去了。 　　说是上山采药，满山乱转只看石头，谁见了都会觉得古怪。 　　俞晶晶不想被人当成异类，便尽量躲开些，单独行动也自在。 　　中午随便搜了颗硬馒头出来啃，俞晶晶顺着溪水一路向上，边吃边走。 　　正午阳光足，溪水清亮，河中彩石被折射出五彩光芒，随着波光一荡一荡地，晃得人眼都有些睁不开。 　　俞晶晶并不畏惧这光线，瞪眼搜寻，不放过任何一处疑点。 　　脚步一定，她将手上啃了一半的馒头扔开，蹲到溪边盯着某处细瞧。 　　浅浅水底有一簇透明的石晶花绽放，隐在一堆乱石之中，极易被忽略掉。 　　从书包里抽出图谱，俞晶晶仔细对比后，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蔓草根。 　　欢天喜地探手取了，俞晶晶仔细擦干，捧在掌心看了一会儿，这才美滋滋放进包里。 　　这一簇矿石个头比较大，单取其一根晶体，就能配上手中原材，按比例制出新一批营养剂。 　　剩下那些，按批次制作，也至少够用个三五回的。 　　俞晶晶站直身子，环顾四周，觉得自己这趟真是来对了。 　　辛辛苦苦打那么多电话，捧着巨款都收不来的东西，这才上山半天，就找见了。 　　不过这也是她眼力好，换成别人，盯着溪水眼都晃花了，哪能看得到底下藏着什么宝贝。 　　也是因为这个，这簇矿石才能留下来，被俞晶晶拣了漏。 　　想到这个缘由，俞晶晶便把注意力都放在这条溪水上，顺着溪边来回走了好几趟，终于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最后一样原材。 　　虎石这东西，比蔓草根好找，圆乎乎一块石头，上头有虎斑纹路，很难认错。 　　以前这些原材都是豪叔一点点寻摸的，收集回来后就制成半成品分散着装起来，用的时候再混成一堆熬煮。 　　俞晶晶只闻过磨粉后混杂的气味，也没看过原材实物，能这么准确发现，全靠了云铮给她的那本图谱。 　　捧着虎石凑到鼻头轻嗅，闻到淡淡的酸涩气味，俞晶晶满意点头。 　　是它了。 　　抱着包包坐到大石边，俞晶晶懒洋洋地，一动都不想动。 　　东西找齐，这份舒爽就别提了。 　　太阳正好，包里满满都是原材，俞晶晶唇边带笑，将下巴搁在宝贝上闭了双眼。 　　她感觉自己在这儿躺三天三夜不挪窝，也消化不完这份快乐。 　　才休息了没两分钟，这份惬意就被人打断了。 　　“喂？你怎么了？” 　　“醒着吗？” 　　一阵凌乱脚步响起，带来几声急切呼喊，俞晶晶睁开眼，看到老钱头带着三四个采药人往这边冲。 　　“我没事。” 　　俞晶晶摇摇头站了起来。 　　看她不是晕过去了，只是靠在石上休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我当你走崴了脚，脑袋磕石头上砸着了……”老钱头解释。 　　“没有，我一直走得好好的。” 　　俞晶晶伸伸胳膊动动腿，表示自己体力足够，没那么虚弱。 　　“找着什么了吗？” 　　拎着袋子的采药人往俞晶晶身边扫了两眼，见她铲子上连个泥也没有，手上也没拎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一次上山，没经验吧？大部分药材都在西边坡上，那边地势不好，收药的时候容易剩下，能拣好些呢。” 　　“现在去就晚了，西边早被分空了，要找你得往上走一点，那边看到没？碰碰运气去吧。”说话人抬手指了指峰顶。 　　俞晶晶这样的生手，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就算是找着了药，靠着两把小铲子也难挖，大家也就不藏私，纷纷出声指点。 　　几个人各指各的方向，都有一大把经验。 　　俞晶晶顺着其中一人点的位置看了眼，“那我去这边找找。” 　　这个方向依旧是沿着溪水走，虽然包里已经有了够用的原材，但好东西谁会嫌多呢？ 　　除了要弄到自己配制的这部份材料，俞晶晶还想试着找找矿脉，攒些货在手里跟云铮换东西。 　　除了进化颗粒，云铮手上那些尸鸟爱吃的零嘴，俞晶晶也很有意向。 　　精神力锻炼方法，云铮只稍微提了一嘴，更深入的练习，也还要请他指点。 　　俞晶晶跟云铮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一次两次接受帮助就算了，时常找人麻烦，就得拿对等的东西交换。 　　豆豆是绝对不会作礼送人的，她能给的，就只有原材了。 　　本以为俞晶晶在山上转了大半天，没找到药又累乏了，会主动提出跟大家一块走。 　　没想到她定了方向，摆手道别，依旧毫不留恋离开。 　　“犟性子……”有人啧啧摇头。 　　“走了。反正咱们也是要去那边的，到地儿一块挖，是不是一路走也没区别。”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边走边聊，精气神都不一样。” 　　没能带上俞晶晶，大家都点蔫，坐在溪边啃了边干粮灌了水，三三两两起身，顺着俞晶晶走过的路线一路前行。 　　这条溪流是峰顶积雪融化形成的，最近这段时间傣城春暖花开，溪水也从无到有，顺着顶峰蜿蜒而下，润泽四方。 　　一行人顺着溪流向上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明显的标识处，便转了方向朝右拐。 　　右边是连片的药田，雪半融半消，底下未采完的植株露出来，正适合采摘。 　　大家对路线都熟悉，老钱头身子一转，大家都默默跟着，极有默契。 　　走了三五分钟，吊在队尾的一个人忽地停下。 　　“喂。” 　　前面的人纷纷回头看他，“怎么了？” 　　“又跑肚了？山顶凉，这会儿脱裤子，可要变冰屁蛋了！你可小心些。” 　　不知谁打趣了一声，引来哈哈一片。 　　“不是！” 　　停下那人回头张望，犹豫地问：“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走的这条路。没人提醒，不会走偏吧？” 　　大家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一伙人排成排向前头张望。 　　通往药田的山路上还覆雪，雪层白碧无瑕，一个脚印都没瞧见。 　　他们走了一路，到处踩得稀烂，雪层下融化的湿泥沾了满脚。 　　脚下乱糟糟的一片，和前面雪层有着很明显的分隔线。 　　“坏了！她不会是顺着溪流拐到山阴角去了吧？”老钱头一拍大腿，颤着声音说。 　　大家脸都刷地白了一层，不等老钱头发声，拔腿就往回跑。 第175章 　　俞晶晶看见路标了, 石头上刻着字，提醒来人不要顺着溪走，右转才通往药田。 　　石上盖雪, 字掩了大半, 她抹干净一个字一个字看完，最终选择了左边的方向。 　　她已经闻过虎石的和蔓草根的味道，就算石头泡在溪水底下，也能嗅见。 　　顺着溪水一路前行, 她又找到了一簇晶莹剔透的蔓草根。 　　在山上转了那么久，俞晶晶一无所获, 直到遇见这条溪流，才接连有了出产。 　　右转去药田？ 　　她又不是来采药的, 当然跟着溪走。 　　向上走了没多久, 俞晶晶发现地势越来越险了。 　　这溪本就是雪水化的，顺着岩壁沟壑处潺潺而下, 哪有凹陷便往哪淌，到了平缓处才汇聚起来，冲刷出细窄水道。 　　站在一人侧身都难以通行的山体缝隙前，俞晶晶生出了犹豫。 　　她身量瘦小, 挤倒是能挤过去, 却要擦得满身苔藓。 　　溪水从山体缝隙间穿过，只有几块大石可以勉强落脚，可是走得不好，人就要踩进水里。 　　鞋子会被打湿, 身上也要沾染脏污，最重要的是，背包也带不进去。 　　俞晶晶这次出来，把所有的原材都打包带上了，加上刚找到的两样，等于是全副身家性命。 　　凑到狭窄山隙前，俞晶晶探头向里张望。 　　顶上一抹天光倾泻而下，落在中间溪流上，划出细窄一道光亮。 　　水声潺潺，风顺着山壁呼呼吹来，将俞晶晶额上碎发扇得向后直直飞起。 　　只凭这一点点光线，很难看出什么东西，俞晶晶一路往前看，发现越往前光线越强。 　　看来穿过这条窄道，后面的路会变宽。 　　十几米距离，忍一忍就能过去，但要把书包留在外面，俞晶晶却怎么也放不下心。 　　山风忽地变强了一些，俞晶晶被吹得有些透不过气，就准备退回。 　　脖子才缩了缩，俞晶晶扶住山壁的手一紧。 　　虎石的味道！还有蔓草根！ 　　借着这股山风，俞晶晶深吸了几口气，准确地捕捉到空中那丝微弱气息。 　　等风一缓下来，那味道就没了。 　　俞晶晶把整个头都塞进了山体缝隙里，够着脑袋想多确认一下。 　　身子刚半偏进去，还没往里探，肩上包带一紧，俞晶晶被拽着一把拉退了好几步远。 　　“你疯了！” 　　“这里也能随便进？！不怕碎石落下来，把你脑袋砸个窟窿？” 　　几个采药人将俞晶晶团团围住，不客气地指指点点。 　　俞晶晶顺着几个人的手往上瞧，这才发现山体缝隙上卡着些碎石，大的有十数米长宽，小的也有半人高。 　　这些石块卡在缝隙顶上，上头积着雪，融化的雪水淅淅沥沥顺着山壁往下，一直汇集到溪水中。 　　俞晶晶这才知道山壁上生的那些青苔原来是这样一点点滋养起来的。 　　“这儿就死过人，就在这儿！砸成饼了！” 　　有人指着俞晶晶身后一处，张胳膊划了好大一个圈。 　　看他的样子，那个人似乎被砸成了肉酱，溅了方圆数米地。 　　“没事吧？”老钱头甩着胳膊跑过来，看到俞晶晶好生生站在面前，大松了口气，“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没看到路标提醒吗？往右往右！” 　　“没看见。”俞晶晶摇摇头。 　　“赶紧离开这儿，也别说话了！小心动静大，把石头震下来。” 　　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俞晶晶被护在队伍中间往回走，拐过山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远远望去，溪水没入了山体，像是进了死胡同一样，看不出来源。 　　这边道路狭窄，也没有药材种植的条件，地势一险，就更少有人过来。 　　难怪前面还留有不少虎石和蔓根草，采矿的人遇到这种死路，也是要调头离开的。 　　“走吧，还看什么呢？”有人催了一句。 　　俞晶晶抿嘴回头，笑容隐现。 　　这块还未被开垦的处女地，从今天起，有主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俞晶晶觉得自己还闻到了另几样原材的味道，都是与矿石沾边的。 　　还没仔细辨别清楚，就被人滴溜了出来，俞晶晶一路往回走，心里都惦着这事。 　　“知道危险了吗？可别再走错路了。” 　　俞晶晶抬头，看到老钱头冲自己萦叨，下意识点点头，“知道了。” 　　这群采药人也是为了她好，明知道那边危险，还一块冲过来找她，也是难得。 　　正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份好意，俞晶晶才什么都没说就跟着出来了。 　　看大家拐过路口，又拥着自己往右边药田走，俞晶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想下山休息。”俞晶晶刻意放轻了声音。 　　“吓着了吧？” 　　“别怕呀！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跟大家一块儿走，没危险的。” 　　“我走累了，想休息。” 　　小姑娘弱弱开口说话，细声细气地，纤白指节抓着书包带子，揪得极紧，一看就是受了惊的样子。 　　出来的时候跟着大家一块走得急，是为了脱离险地拼着一口气，现在情绪放松下来，力就泄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女孩。 　　“癞痢头，你送她下山。”老钱头指了个人，安排他带俞晶晶下去。 　　被称为癞痢头的男人脑袋上其实有头发，因为常戴着顶用了十来年的狗皮帽子，毛都磨掉了，才有了这个戏称。 　　今天上山，癞痢头的收获最大，就是不去前面药田，袋里装的那些也够了。 　　癞痢头没有推辞，这会儿已经下午三点多，拖着一大袋子东西上去也挖不了多少。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俞晶晶谢绝。 　　“那怎么能行？你对这边山路不熟，像山阴角这样的险地附近还有几处，万一又拐过去了，还有谁救得着？” 　　不管俞晶晶愿意不愿意，老钱头也必须这么安排。 　　好不容易等到了开山，可不能出岔子。 　　山阴角被石头砸扁的那个人，是过来寻矿的，大前年开山第一天冲上来，到晚上没见人回，大家举着火把上山找。 　　黑乎乎地看不见，还是带的狗闻着的味儿，老钱头可是亲眼见了那场景，一群人把当天吃下去的晚饭全倒那儿了。 　　后来收拾的时候，肉泥混着呕吐物扫起来，那味儿可够够的，谁闻谁知道。 　　第二天山就封了，因为一个人，坏了百来号人开春的生意，还是因着这晦气事。 　　那一年老钱头都没赚到什么钱，总觉得跟这个脱不开干系。 　　想到俞晶晶一个人上山转那么久，也就现在才出了点危险，还被及时救下来了，老钱头就觉得庆幸。 　　在溪边看她靠在石头边上被吓了一跳，当时就该有所警觉，不能到了事情没有挽回余地的时候才后悔。 　　把心里想的话跟几个人说了，大家都一脸紧张地点头。 　　“明天要是再上山，一定得把她看牢了。” 　　“包在我身上，她去哪儿我去哪儿，一步都不分开。”有人拍胸脯保证。 　　“可不能光你一个盯着。老光棍了，要论危险，你算第一！” 　　一阵哄笑后，老钱头再次指派人手，“二子跟胡三，早上先你们盯着，下午再换人，也不耽误挖药。” 　　“好。”被指到的两个人点点头，爽快应承下来。 　　俞晶晶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崴个脚怕都能滚进山沟沟里，没人看着实在不放心。 　　月底山就封了，大家都指着这段日子安安稳稳挖点货回去，一点意外都承受不起。 　　俞晶晶跟着癞痢头一块下山，走出好长一段距离，还能听到老钱头跟人商量怎么看管自己的事。 　　原想着明天再回山上探矿，听他们这一说，俞晶晶想法就改了。 　　“累不累？要歇会儿么？”癞痢头看俞晶晶脚步放慢，小心地问。 　　“不累，赶紧下山吧。” 　　俞晶晶摇头，背着包大步流星往下冲，瞬间就把癞痢头甩开老远。 　　她这健步如飞的样子，哪像是受了累需要休息的，癞痢头跟连喘带哼地跑，追到农庄时，跟一条死狗也没什么区别了。 　　“泡壶茶，再炒两盘大菜，请他的。” 　　俞晶晶拍了钱在柜台上，指指攀着门框挪进来的癞痢头，转身上了楼。 　　采了整整一天的药，大家身体虽乏累，精神却很是亢奋。 　　今年山上剩下来的药材超出预估，才第一天上山，就收获满满。 　　虽然有点插曲，但也很完美解决了，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也是一样的收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怎么样？那姑娘还好吧？” 　　大家挤在饭桌前吃饭，看到癞痢头从二楼出来，喊了他过来问话。 　　“还行，一早就上去休息了。” 　　癞痢头揉着酸痛双腿，“下山走得太快，我这腿都累得直不起来，她估计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我看见饭都送进去吃的。” 　　“累着了？累着了好哇！”被指派明天跟她的胡三一拍桌子，“上不了山，不知省多少事。” 　　“癞痢头走路都带飘，她一个小姑娘，明天怕是床都起不来。稳了稳了！”大家乐呵呵点头，抱着碗狂扒。 　　吃过饭，勤快些的泡泡脚，懒些的直接袜子一脱上床，不到九点，二楼通铺已是鼾声一片。 　　院子灯熄掉了，听庄主老姚进了房，门吱呀关得一响，俞晶晶翻身坐起。 　　走到窗边瞧了瞧，月色正好，门前旗杆影子拉得极长，地上亮得跟积了雪一样。 　　摸出手机，俞晶晶轻手轻脚出了门。 第176章 　　俞晶晶没想过会夜里出去, 包里就没备着电筒。 　　夜深人静的，一楼也买不着，只能拿手机顶一顶。 　　摸着黑出了山庄, 俞晶晶顺着大道往前走, 偶尔听到几声狗吠，也很快安静下来。 　　她身上气息浅淡，走快一点，再灵的狗鼻子也追不了这么远。 　　去时的路线都记在心里, 就是没有明晃晃的月亮顶在头上，凭着那群采药人在山间留下的气味, 俞晶晶也走不错路。 　　目的明确，一点弯路也不走, 俞晶晶只花了不到两个小时, 就站到了狭窄山隙前。 　　仰头上望，巨大石块压在山隙顶上, 跟她站的位置，隔着数十米的高度。 　　月光投下的阴影，更放大了这些石块的体积，黑压压地顶在上头, 确实有些怕人。 　　下山的时候, 癞痢头说过山阴角这一片险势的来历。 　　石头是几十年前山顶滑坡时滚下来的，一些卡在山角旮旯里，一些直接滚落山脚，把当时的土泥路堵了个严实。 　　附近几个村子, 集资花了代价才清理干净，又把路拓宽修平整了些，慢慢才发展起药山来的。 　　数十年过去，山阴角顶上这些个巨石，也就前年落下过一块。 　　看着凶险，其实还算是稳固的。 　　为了证实自己这个猜测，俞晶晶走到山壁下，伸手拽住攀在石壁上的粗大藤蔓，用力扯了扯。 　　这些枯藤从没人清理过，借着雪水滋养，生得又粗又肥。 　　天气冷，叶片都凋落了，只余粗藤裸露在外，跟扭股糖一样紧紧缠着，份外壮实。 　　俞晶晶很有力气，两手抱着枯藤下力拉扯，悉悉索索响成一片，连带着上面也跟着颤抖起来。 　　藤是顶上巨石缝里生出来的，牵一发动全身。 　　借着月光，俞晶晶发现除了较小些的几块石头微有耸动，真正能砸着人的那几块大石，没一点活动的迹象。 　　穿行这条山石间隙，动静再大也比不过拉扯藤蔓带来的影响。 　　试过后，俞晶晶便安了心。 　　至少不用担心走到一半，被上头落下的石头砸着，就是不死，受了伤进去出来也都是两难。 　　拔下腰上别的小铲，俞晶晶顺着入口，边铲边走。 　　这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隙看着狭窄，实际上空间都是被壁上厚厚青苔给挤占了。 　　走到难以通行的地方，俞晶晶就下力狠铲几下，就是不侧着身子，也能轻松前行。 　　小心再小心，俞晶晶还是踩了几脚溪水。 　　感觉厚底鞋已进了水，快要殃及到里面那层运动鞋时，俞晶晶果断打开了手机电筒。 　　有月光照亮，一路上山手机都没派上过用场。 　　到了这逼仄窄道，却是不能不用了。 　　光线一起，俞晶晶就能清楚看见前面可容踩脚的碎石块。 　　扶着石壁迈腿跳过去，站在石块上继续铲掉前方青苔，这样走走停停，十几米的距离，只花了几分钟就通过了。 　　从石隙另一头穿出，俞晶晶又一脚踩进了水里。 　　这边的溪流更加湍急，水也更深一些，汇聚到狭窄小道，才变得缓和下来。 　　快步从溪中走出，俞晶晶站到碎石滩上，迅速把外面的大头登山鞋脱掉。 　　鞋里已浸了水，倒出来都有一小捧，好在里头还有双运动鞋，鞋面又有简单防水，没怎么湿到。 　　把登山鞋倒扣在石头上沥水，俞晶晶借着月光，四下环顾。 　　这边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空旷，溪水沿着山顶石壁流下，周边生着许多一人多高的灌木林，枯枝败叶散落一片。 　　烂叶子被吹到碎石滩上，积年累月下来，腐朽杂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有种绵软的脚感。 　　深吸了一口气，俞晶晶绕着灌木丛转了一圈，发现味道就是从后面传来的。 　　距离这么近，不用借着风势，也能清晰闻出味道。 　　俞晶晶眉眼一弯，喜滋滋举了小铲劈砍枯木，准备清出条路来。 　　灌木丛又厚又密，铲子又不是顺手的工具，俞晶晶费了半天劲，才往前推进了一两米的距离。 　　举着手机照了照后面，感觉照这个速度，天亮也走不过去，俞晶晶就把铲子扔了。 　　从包里取了麻布袋子护住头脸，左右手各缠了一个，俞晶晶抬脚狠踩，将前面遮挡的枯枝踏得倒伏了，再用手按住向前走。 　　这样一路往里闯，速度确实提了不少，只是灌木林被她踩弯，经过后又弹回来，等会出去少不了又是一通麻烦。 　　俞晶晶急着找东西，速度够快就行，想不了那么多。 　　头脸虽有麻布袋护住，却也免不了被枝条划到，闯过这片灌木林，俞晶晶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她对疼痛并不敏感，只觉得有些刺痒，用一手摸看到沾了血色，才知道自己被划伤了。 　　这点小伤，补充营养剂很快就能愈合，俞晶晶根本不放在心上。 　　穿出灌木林，眼前豁然开朗，光亮所达之处，一片晶莹璀璨。 　　崖壁内有极大一片凹陷之地，斜斜伸进去不知深浅，举着手机左右一晃，随处都能看到矿石晶簇折射回的闪光。 　　俞晶晶呼吸凝了一瞬间，紧接着露出灿烂笑容。 　　急走了两步又忽地停下，看着地上细碎闪亮的矿石，竟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随手摘下一簇，都比白天在溪水中拣到的大出许多。 　　蔓草根是最多的，虎石长在壁上，跟蘑菇一样聚成一堆，远远近近细数一下，竟有数十堆之巨。 　　指甲盖大小一颗虎石研成粉，按比例算，至少能制出服用一两年营养剂的量。 　　洞中最小的一堆，也有五六十颗这样的，只眼前所见就已足够俞晶晶大把挥霍，还不谈洞内阴暗看不见的地方藏着的那些。 　　小心绕过蔓草根晶簇，俞晶晶从壁上抠了几颗虎石装进包里，接着又在前面发现了成片的阴金石。 　　这里阴金石的品质，比起秦老师收集的那些要好得多，捏在手里沉甸甸地，只看重量就知道矿物质含量极高。 　　乐呵呵采了阴金石，俞晶晶举着手机往洞内深处照了照。 　　从气味上辨别，除了新找的阴金石以外，洞里还有另两样矿石原材，气息浓郁，规模不会比外面的蔓草根要小。 　　灯光一照到，矿石璀璨一片，诚实地做出反馈，看得俞晶晶笑眯了眼。 　　这一趟真是赚大了！ 　　矿石类的原材，价值是最高的，只看图谱上的简介就能看出来。 　　所有标注着不易得，难寻，稀少这几个字样的，基本上都是花钱都难收到的东西。 　　按云家制作的营养剂浓度来看，他们材料用得很是节省。 　　单单虎石这一味原材，在俞晶晶手里，一颗只能磨出不到两年用量，换成云家，至少得管上十年。 　　不过云家的营养剂不像俞晶晶是个人用，成批制作，原材也有不小的耗费。 　　好在这几样矿石配比用量比较少，大头都是植株类，不管找人收购还是自己想办法种植培育，都还算容易。 　　就云铮透露出的意思，云家也买了不少药山，找专人培育古药，外面收来的只占用量一小部份，大头还是自己山上产的。 　　矿石自己产不出来，只能守着外头找，因着精贵，才给了俞晶晶拿它们做筹码的机会。 　　云铮答应俞晶晶用矿石换进化颗粒的时候，怎么也料不到她竟有这样的运气，会找到一整片未经开采的矿石产区。 　　俞晶晶并不会把这份收获全归诸于运气。 　　闭锁在这险崖之下的矿产不会主动蹦出来给人瞧见，说是凭实力所得，没有半分心虚。 　　她的五感，远超旁人，就是云铮跟莫桑这样的三级进化者，在这方面，也落于下风。 　　石头山有矿石产出的事多的是人知道，药农消息都卖到她头上了，云家怎么可能放过？ 　　一点点回收，哪比得上探出矿脉批量开采？ 　　可云家至今为止都只派人在附近定点收购，可见是没这份眼光了。 　　将洞中几样原材分别拾拣了一些，原本空得只掉层皮的背包，瞬间鼓胀起来。 　　俞晶晶并不贪心，感觉收得差不多了，便利落停了手了。 　　这一片都是她的，什么时候来取都成，又不会飞。 　　为了捡矿，俞晶晶走得极深，感觉快碰到头顶上的崖壁了，她就知道到头了。 　　从外面进来，一直走到尽头，大概十数米的距离，左右俞晶晶没丈量过，估摸着应该比深度要长。 　　因为外宽里浅，整个矿洞像是一只鼓鼓囊囊的大饺子，外头厚里头薄，两边尖尖地，里头塞满了矿藏。 　　背上沉甸甸地书包，俞晶晶小心顺着原路往回走。 　　还没出洞口，她忽地听到远处有翅膀扑扇的声音，听方位像是往这边飞，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快出来的时候，俞晶晶就把手机关了，月光盈盈洒在洞外，是极明亮的指引。 　　她看见两只大鸟从月光中经过，影子一闪，没入洞中。 　　俞晶晶一动不动，等这两只鸟进了右前方巢穴扑腾片刻，又展翅飞离，才按亮了手机走过去。 　　一直低头看地上，她都没注意到高处挂着那么些鸟巢。 　　还以为晶簇间缠着的几络寻舒毛是山风无意间带入的，没想到出处就在这里。 第177章 　　豪叔每回外出, 都要前往南海沿线转一圈，只有那边的海崖上，才能找到大量寻舒鸟踪迹。 　　寻舒鸟的窝建在陡峭崖壁上, 又喜夜间活动, 不是存了心刻意寻找，基本上罕见踪迹。 　　豪叔皮糙肉厚，体力旺盛，攀山寻鸟掏窝手段是一绝, 每回收集到的材料，都能管上好几年用动。 　　寻舒鸟一生只换两次绒羽垫窝, 南海那一片的窝日长天久，被豪叔慢慢掏绝后, 再想寻找材料, 就成了个麻烦事。 　　他曾打听到有同族大量豢养寻舒鸟，便想去碰碰运气, 不管是买是换都行。 　　可是人到了那边，连边都没摸上，就被严防死守的同族给赶出了地界。 　　好在基地还有存货，不大手大脚地用, 也能维持好些日子, 豪叔天南地北地搜寻，算是勉强维持住了消耗。 　　现在想想，那些豢养寻舒鸟的同族，估计就是云家人了。 　　除了种植古药搜寻矿产, 寻舒毛这种难找的材料，他们也早做好了安排。 　　要养那么些人，不深谋远虑可不行。 　　俞晶晶将手插进寻舒鸟衔泥堆成的宽大巢穴里，整根手臂没入柔弱绒羽之中，轻轻一搅，就有细软羽毛腾空而起，柔柔洒落一片。 　　这个窝，至少有百来年的历史了。 　　寻舒鸟泥窝极难建造，层层叠叠的树枝先搭个大致形模，又衔来黏度合适的泥土里面填塞。 　　想要紧紧粘在崖壁上，不光角度要找好，树枝的牢固性也极为重要，一个窝建起来，至少要花费大半年时间。 　　一般来说，寻舒鸟辛苦建了窝，只要不出意外，后代便会以此为家，不再远离。 　　只要在原基础上时时修复，窝只会越来越牢固，也会越来越大。 　　一直到窝里容不下太多只寻舒鸟，便有强者自动离窝，开始建造属于自己的小窝延续后代。 　　俞晶晶摸到的这只鸟窝，比豪叔当稀奇提到过的那只还要大上三倍。 　　建在崖壁矿洞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能一直保存到现在，也是有其原因的。 　　举手机晃了一圈，俞晶晶发现壁上悬着的寻舒鸟窝大大小小还有七八个，每个都不比自己眼前的小。 　　用手在窝底捞了一把寻舒绒羽，俞晶晶从书包里抽了个袋子，仔细地塞了进去。 　　就这么一小把，配制营养剂自己喝，能管上好几年了。 　　满洞的矿产，早让俞晶晶喜出望外，笑饱了肚子。 　　以至于看到这比矿石还难找的寻舒毛，她也只是咧了咧笑僵的嘴，没展现出太多情绪。 　　总之，她饿不死了。 　　回去比进来要容易，踩过的枯枝很容易就能拔开，就是背着巨重无比的书包，俞晶晶也走得欢快。 　　外面晾着的鞋子水已经沥干了，虽然还是湿哒哒的，但套在外头，总好过直接拿运动鞋踩水。 　　将装满矿石的包包高举过顶，俞晶晶小心穿过崖隙，回到了外面。 　　站在入口处，俞晶晶拿着手机往里照了照。 　　岩壁上厚厚青苔被她刮落了不少，露出青色岩体，左右两边都是开凿过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有人从中穿行过。 　　后面藏着那么大一堆宝贝，放着这么明显的痕迹离开，俞晶晶总有些担心。 　　抬头看了一眼，俞晶晶把包远了些，又回来顺着崖边枯藤攀了上去。 　　背靠巨石，俞晶晶拿脚下力蹬了蹬那些体积较小，略有松动的石块。 　　几百斤的石头下压着粗大藤蔓，先前晃动的时候就有些不稳，现在寻到一个合适的支点，多费些力气便有了大幅度的摇晃。 　　蹬下去一块大的，砸出轰地一响，俞晶晶人站在顶上能感觉出余震，还能听下面撞裂碎石溅到壁上的击打声。 　　探头看了看，她又接二连三踢了几块下去，看堵得差不多了，才慢慢顺着藤下来。 　　石块直直落下，正砸在入口处，就是稍有偏离，也露不出大缝隙。 　　俞晶晶咬牙推了两把，把石块位置挪动了一下，走远两步看看，方才觉得满意。 　　光靠人力，是没办法把这几块大石挪开的，想动用机器挖掘，也进不来仅容两人并行的小路。 　　石块横七竖八堆到一起，压了有六七米高，俞晶晶推的那块在顶里头，不是受力最大的，才勉强换了位置。 　　下回再来，无论顺着爬过去，还是把石头间隙拉大挤进山隙，对俞晶晶来说都不成问题。 　　拍拍手，俞晶晶背起书包，大步离开。 　　回到农庄，俞晶晶发现二楼有几个房间亮着灯，窗户也开着，其他几间农庄也有人站在院外向山间张望。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俞晶晶在路边站了许久，一直等到这些人嘀嘀咕咕聊尽了兴才走出来。 　　她没想到落石的声音竟那么大，这边都听得到回响。 　　有些人睡得不沉，惊醒后又喊了同屋人起来，就着远处巨大轰响，聊了个把小时都不带歇的。 　　天光微亮，看看时间已临近五点，俞晶晶赶紧趁着这会儿没人的空档，背着书包轻手轻脚上了楼。 　　才躺下没一会儿，外头就又闹起来，穿衣穿鞋提水瓶来回走动，扯着嗓子谈论夜里动静的声音此起彼伏。 　　东西既然已经取到，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摸摸包里硬邦邦的一堆矿石原材，俞晶晶按捺不住心情，迅速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山。 　　凑齐了原材，立刻就能制作营养剂，趁还有时间，赶紧回去多试制几回。 　　只有熟练掌握了制作手法，才能达到豪叔制出的品质，可不是随随便便熬煮过滤一下就能成事的。 　　看到俞晶晶背着大包小包下楼，聚在大厅准备上山的采药人都是一怔。 　　“不是说累着了吗？怎么又来了？” 　　“不知道。” 　　“谁劝劝去。山上不太平啊，昨天晚上那么大的动静，也不知是哪里山石滚落了。咱们上去都提着心，她一个小姑娘万一遇到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老钱头赶紧上前，在最后三级楼梯上堵住了俞晶晶，“姑娘，脚不疼了？” 　　“脚？还好啊？”俞晶晶活动了一下脚腕，“没事。” 　　“这么早下来……是要上山啊？” 　　老钱头看看俞晶晶带的两个包，眉毛皱成一团，“工具都备齐了？” 　　昨天俞晶晶才带了两个小铲，上山大半天一点收获都没有。 　　老钱头当她是痛定思痛，特意备齐了工具，准备上山再大干一场，更觉为难。 　　后面两个被安排盯梢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恨不得过去把俞晶晶拧回房间，锁着门不叫她出来才好。 　　昨天晚上的动静好些人都听见了，有几个胆子小的担心山崩，活都不打算干了，守在屋里商量着换地方呢。 　　把晚上的动静跟俞晶晶说了，老钱头苦口婆心地劝。 　　“你对山上情况本就不熟悉，昨天还拐错了路，差点出了危险。今天又是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不能再上山的。钱什么时候赚不得？命扔了可就……” 　　“我不上山。”俞晶晶打断老钱头的话。 　　“不上山？” 　　想好的一堆话还没说完，听到俞晶晶这句，老钱头一下愣住。 　　“我下来退房的。昨天谢谢你们了，山上有危险，我就不去了。”俞晶晶冲老钱头笑笑，“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这个道理我知道的。” 　　看着俞晶晶到柜台上找老姚退了房，昨天买的两把小铲还有登山鞋都放到角落不要了，大家才都信了她的话。 　　“山上到底什么情况？我听着那动静像是石头山上传过来的。” 　　“就是石头山。那边落石多，前几年不还砸死个人吗？听说那石头落下来，比炮还响呢。” 　　“昨天倒没那么大动静，但连响了好几下。” 　　确定声音是从石头山上传来的，上其他几座山采药的人就放宽了心，背着东西利索走了。 　　老钱头带的一队人走得最晚，磨蹭好久才迈出了农庄门。 　　俞晶晶跟着一块走出，看大家都担着心，又不好说那是她弄出来的动静。 　　“你们上山以后，往西边半坡方向走。坡下面不是有片雪松吗？雪松底下 　　有不少鼠菇，你们可以去采来卖。”俞晶晶走到老钱头身边，给他提了个醒。 　　“鼠菇？”几个人回头看她，满面狐疑。 　　“怎么可能？鼠菇那么精贵的东西，石头山上哪有？半坡雪松那边险得很，站近点都担心滑到沟里去，可不敢随便试。” 　　大家连连点头，都说半坡那边有风险，俞晶晶是不懂行乱指点。 　　“富贵险中求。就是因为不好找，才有东西剩下，不然还轮到你们？”俞晶晶一笑。 　　对俞晶晶的话，大部份人都嗤之以鼻，只有老钱头和另两个跟她一起住在老姚农庄的采药人一脸迟疑。 　　“是不是真的啊？”癞痢头凑到俞晶晶身边小声问。 　　“是不是，去那边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俞晶晶弯唇，“我看见了，但没有称手的工具不好挖，本来准备今天去的，又临时有了别的安排要离开。” 　　“要是经过那边，就去瞧瞧。” 　　老钱头也不怎么上心，看俞晶晶说得认真，便敷衍着点点头。 　　鼠菇难寻，采到了能卖出大价钱。 　　老姚农庄柜上就供着一株干的，给从没见过的人长眼，一株新鲜的采下来，刨开村里抽水，至少净赚四五万。 　　这么些年，还是旁边象柳山出产过十来株，已经有好几年没人寻见了。 　　俞晶晶一个外行，胡蒙的消息没人会信，就是老钱头也没想过自己真能挖出这样的宝贝。 第178章 　　半坡那一片的雪松, 紧挨着河沟子。 　　虽然河沟子没多深，摔落了有人搭根绳也能爬上来，但山顶上寒气大, 水里还浮着冰, 人要滚进去了，可不是一般的遭罪。 　　有几个人一路琢磨着俞晶晶的话，慢慢动了点心思，经过半坡的时候, 有意无意往那边绕了几步。 　　这边雪没化完，泥湿黏黏地沾脚, 没走多远鞋跟就糊厚了一层，走起路跟笨熊似地两边崴。 　　后面的人看着到他们这副熊样儿, 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拍着大腿喊娘。 　　“有个屁！啥也没！雪层那么厚，鬼才能看见底下长着鼠菇。你们被个丫头哄了, 傻不傻？” 　　“回来吧！别往前走了，再走滑沟里，可没人拉啊！” 　　听到后头闹哄哄一片，几个人皱眉耷脸地回来了, 磕掉鞋底的泥, 直喊上当。 　　雪松底下积的雪堆还没融化，远远看一眼就知道问题所在，偏他们还傻乎乎地走过去瞧，被笑话也是活该。 　　笑闹了一场, 大家对山上险情的担忧也弱了不少。 　　都走到半山腰来了，也没看到有什么落石挡道，要不是听错了，要不声音就是别处来的，跟石头山没什么干系。 　　怀着这份轻松心情，大家三三两两结了队，分不同的方向寻药材去了。 　　老钱头带着两个人吊在队伍后头，前面人笑闹成一片的时候，他们就等在边上瞧。 　　等人走了，老钱头站到那几个人踩过的泥地上，看了几眼雪松林。 　　“要不……去看看？”老钱头转脸，试探地问。 　　“雪都没化，哪看得到什么鼠菇？”癞痢头一脸犹豫，“也不一定是骗人，或许是她走累了，眼花……” 　　“我去。” 　　站在后面的胡三从包里提出一卷绳子，利落在腰上缠了几圈，把剩下的扔到癞痢头怀里，“扯好。” 　　“你真去啊！”癞痢头瞪眼。 　　老钱头赶紧上来拦住他，“别逞能，滑下去可不是闹着玩。衣服也没得换，拖起来一身湿，风吹就成棍了。” 　　“拉稳了，滑不下去的。一株鼠菇好几万，咱们一个人弄几棵，不就发达了？还采什么药？我攒了钱，要回乡做生意的。” 　　胡三一根肠子通到底，没那些弯绕心思，觉得俞晶晶话说得实在，不像是骗人，来之前就打算要下去探一探了。 　　绳子拉好了，半小时就一个来回，就是真找不见，也不费什么工夫。 　　胡三下去了，滑到雪松树下，咣地撞上，震落一片残雪。 　　老钱头跟癞痢头各绕了一截绳子在腰上，一人抱着一块大石头，给胡三当绳钉。 　　在下面呆了二十来分钟，胡三拽着绳子回来，嘴里呼着雾气，鼻尖耳朵都冻得通红。 　　“怎么样？”老钱头跟癞痢头冲到跟前急问。 　　胡三没说话，取下腰间别的布袋，小心翼翼打开，露出里头半个拳头大小的野山菌。 　　尖尖伞盖上生几络白色菌丝，菌柄又胖又圆，整个看着灰扑扑地，要是放倒了，跟灰鼠还真有几分神似。 　　跟老姚摆在柜台里放干那株一比，胡三手上这株就是胖大的泡水版，一个形模刻出来的。 　　在老钱头跟癞痢头两个惊愕目光中，胡三咧嘴一笑，“下面还有不少。我随便看了一下，至少有二十来株。” 　　“她还真没哄人……”癞痢头回望山下，喃喃出声。 　　坐上出山大巴，俞晶晶终于体会到了那些采药人在车上的颠簸感受。 　　出山还好，没那么多人挤着，俞晶晶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吹吹山风跟着车体摇晃，倒感受到了几分惬意。 　　偶尔有山民提着鸡笼鸭笼上来，位置慢慢被挤占，味道也逐渐浓郁起来，行程就变得不那么美妙了。 　　熬了两个多小时到了车站，俞晶晶才得了解脱，打车直接去了机场，行李就办了托运。 　　俞晶晶对一堆石头郑重其事的态度，令机场工作人员很是不解，询问过后知道这是一批矿石，价格昂贵，便收起了轻视态度。 　　知道可以保价，俞晶晶便填了单子，价值直接保到了五百万以上。 　　工作人员看得眼皮直跳，抱着东西的手也收紧了一些，生怕摔了。 　　坐上飞机，俞晶晶一路都在心里琢磨营养剂制作方法，在脑海里来回演练，避免实操时出错。 　　营养剂制作起来并不困难，豪叔每回熬制原材的时候，俞晶晶也会站在一边旁观。 　　除了份量要把握好，前后顺序也不能错，东西全扔进锅里后，就没那么多讲究，一气大火煮开，熬上两天就成了。 　　等所有材料中的精华成份都融入了水中，再找个过滤个设备滤一下，渣滓扔掉，留下来的药水就可以直接服用了。 　　在心里打好腹稿，俞晶晶也多了几分信心。 　　飞机落地，取了托运行李，俞晶晶背上背一个，手上拎一个，飞速走出机场大厅。 　　俞晶晶原本是打算直接坐出租车离开的。 　　手上有了货，底气都足了，营养剂配好后，程刚这样的来十个八个用药她都不怵，还在乎这点打车钱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俞晶晶财大气粗走到了出租车等候区排队。 　　站了没几分钟，她忽地有了一种感觉。 　　有人在打量自己，视线落在颈间，麻麻痒痒地，有若实质。 　　下意识想要转头，俞晶晶又克制住了。 　　抓着书包带子的手又握紧了一些，她不动声色退开两步，向着不远处的卫生间走去。 　　拐进卫生间的时候，俞晶晶借着动作，向身后瞟了一眼。 　　机场出口人多，挤挤攘攘跟菜市场一样，匆匆扫过很难判断出目标。 　　走到洗手台前，俞晶晶伸手搓洗了一把，看着放在边上的两个包包，心沉到了肚里。 　　刚出机场就有人盯，要么就是那人掌握到了自己行踪，知道她今天会回来，提前在这边蹲守。 　　要么，就是跟她一起上的飞机，从头跟到尾。 　　俞晶晶本打算在石头山那边呆足一星期，搜寻到足够原材才回来的。 　　临时折转，是因为提前弄到了东西，本不在计划之中。 　　没人会知道她会搭这班机回来，提前来机场蹲守的可能就被pass掉了。 　　所以是从头跟到尾了？ 　　俞晶晶心再度向下沉去，手按在包包上，眉心紧锁。 　　仔细回想，昨天上山的时候她确确实实是一个人，那么安静的环境，多一个呼吸声都听得见。 　　出山的时候，大巴车上都是村民，常年做农活，饱经沧桑的面容做不得假。 　　想到盯梢的人应该是在机场跟上的，俞晶晶长吁了一口气。 　　最不能被人发现秘密，就是矿石出产地了，那可是她安身立命之本，若是被人端了，比剐了她的心还要疼。 　　磨磨蹭蹭走出卫生间，俞晶晶拎着两个包包折回机场，办了寄存。 　　接了寄存单到手，俞晶晶又松快了一截。 　　不管来人目的是什么，只要威胁不到原材，她一颗心就摆得安稳。 　　坐到休息椅上，俞晶晶摸出手机假作查询，实际上却是四处搜寻盯着她的那两个人。 　　静下心，俞晶晶开启全部嗅觉，也不管一股脑钻进鼻腔的异味，顺着那两股特殊气息，迅速锁定了方位。 　　这两个人隐藏得很好，刚开始的时候，俞晶晶连人数都没法判断。 　　后来忽地开了窍，想到自己是寻到原材后才引来人盯梢的，便把注意力放到尸族特有的气息上。 　　一个人站在电梯口，假装在打电话，实际上侧着身子，视线若有似无地瞟过来，盯她盯得极紧。 　　另一个人就坐在休息椅正后方，举着一张报纸，时不时翻上一页，眼睛却也一直落在这边。 　　大厅人来人往，他们隐藏其间，若不是刻意搜寻，根本没法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两人似乎也并不担心会被俞晶晶察觉，一脸云淡风轻，毫无偷摸盯人的紧张感。 　　确定这两人尸族身份后，俞晶晶脸色更黑了一层。 　　握着手机走回卫生间，她选了一个最里边的位置，关上门拔通了云铮的电话。 　　“怎么？稍等，这边有点吵。” 　　云铮那边人声嘈杂，接到俞晶晶电话后，等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安静的地方。 　　“说，什么事？” 　　“你找人盯我？”俞晶晶冷声问。 　　“我？找人盯你？为什么？” 　　云铮的声音很是无辜，反带着几分质疑。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找到了货！你想明抢吗？说好了换的！”俞晶晶咬牙切齿。 　　“这么快就找到了？你还挺能耐啊？”云铮忽略了俞晶晶后面的话，笑着赞叹。 　　“只找到一点，又不多，你至于这样吗？” 　　“人不是我派的。”云铮止了笑，解释道。 　　“怎么不是你？两个尸族，男的，从我上飞机就一路跟着，除了你，还会是谁？” 　　“尸族？” 　　云铮原以为俞晶晶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有这么一出，听到尸族两个字，才严肃起来。 　　“真不是你吗？”感觉到云铮态度，俞晶晶疑惑地问。 　　“要是我派的人，根本不会盯你这么久。有货拿货，有命拿命，一分钟都不会浪费，还容得了你打这个电话质问？”云铮冷笑。 第179章 　　这句话说完, 俞晶晶沉默，云铮也不吱声。 　　两人一人一头握着电话，谁也不肯败下阵。 　　云铮最终还是犟不过俞晶晶, 他略略思索, 开口道：“拍两张照片过来，我帮你看看。” 　　“好。” 　　俞晶晶刚准备收线，云铮又叮嘱，“站远些, 别做得太明显，叫人发现了, 我这么远也护不住你。” 　　“……知道了。”俞晶晶撇撇嘴，收了手机从小间出来。 　　她没出女士卫生间, 只站在门口影壁前探了半颗脑袋出去, 稍一打量又迅速缩回。 　　那两个男人没像刚才那样直勾勾地盯着这边，背对着站在出口处, 一边一个堵得严实。 　　这样严防死守，除非她坐别的航班离开，不然就得这继续困在这儿。 　　或者，一路把这两个人带回家。 　　原以为跟云铮打过电话, 事情便能水落石出, 不管他要什么，谈妥了都能解决。 　　那边不认帐，反而装模作样叫她拍照，俞晶晶再憋火也只能照办。 　　确定好方位, 俞晶晶将手机递出一小截，一边拍了一张。 　　照片都是趁着这两人侧身时拍的，脸露了大半，只要见过，不存在认不出的情况。 　　照片发过去，没半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怎么发现的？”云铮问，“这两个都是二级进化者，不是刻意露出行藏，以你目前水平，不可能察觉。” 　　“你认识？这样说来，人是你派喽。”俞晶晶一针见血。 　　“不是我。这两个是莫家人，一个叫莫浅，一个叫莫诚，是和立医所下面安保部门的工作人员。” 　　“莫家？”俞晶晶挑眉，“莫家盯我做什么？” 　　“你想想，是不是有得罪他们的地方？” 　　云铮这一句提醒，瞬间让俞晶晶醒了神。 　　给太太们做美容针，顶是莫家针名头，这件事她一直做得很低调，跟宋太太也再三叮嘱过，不要把话放出去。 　　后面接的生意，都是口口相传来的，谁也不计较她针法来头是什么，只看到有人做出效果，便趋之若鹜。 　　王奶奶那边，用的是云双城的神医名号，若是以后想长期发展医疗事业，必须得打出自己的牌子。 　　莫家针的名顶过一回，俞晶晶就知不妥，根本没打算继续借用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 　　心中做着这样的猜想，俞晶晶一言不发，沉默良久。 　　云铮看不到表情，但也猜得出俞晶晶是在寻摸缘由，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提了醒。 　　“听说，你跟莫桑杠上了？” 　　“嗯？”俞晶晶猛地抬头。 　　“那个白锦溪，跟你到底什么关系？莫桑去了趟上京，回来人都蔫了，在家里闹了一场，又出去散心，前两天才回。” 　　云铮揉了揉眉心，“她一回来，就上我这儿说酸话来了。说要我管管你什么的，只大概提了你跟白锦溪气她，跟她动手什么的。是因为这个吗？” 　　“……可能吧。”俞晶晶缓缓点头。 　　按云铮这个推理，事情倒是可以解释了。 　　莫家针的事她瞒得极好，这么久都没出什么问题，怎么可能突然漏了风声，还传到海市去了？ 　　想到莫桑狼狈离开时扔下那句不会放让她好过的狠话，俞晶晶再次确定，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她指派来的了。 　　“我现在该怎么办？他们一直盯着，好像是想跟我回家。” 　　知道人不是云铮派的，俞晶晶就开始跟他讨主意了。 　　“不会有事的，莫桑派去的人，还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你动手。回了学校，到人多的地方他们自然就走了。” 　　“我不回学校。我……在外面租了房子。” 　　“这样？”云铮皱眉。 　　尸族在外一向低调，特别是二级外向进化者，出手便是雷霆之势，破坏力不是一般的强。 　　人多的地方，再大的仇怨也得忍下，避免暴露身份，这是默认的规矩。 　　若是俞晶晶单独一人，又住在偏僻之处，云铮倒说不好他们会不会冲她下手了。 　　“你是怎么发现有人跟踪的？他们刻意接近你？还是在什么地方，故意透了口风，被你听到了？” 　　“没有。他们隐藏得很深，飞机上我一直没察觉，出了机场，才发现了古怪。” 　　“既然隐藏得深，那你是怎么发现的。”云铮揪住这一点，紧追不放。 　　莫浅跟莫诚能进入和立医所安保部任职，必是实力出众，云铮见了能认出，证明他们二人等级地位皆非普通。 　　俞晶晶明明只是一级进化者，才刚入门不久，两个二级进化者刻意隐藏行踪，居然也被她察觉了，云铮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我闻得出他们身上的味道。尸族特有的气息，不是血气，就是一点点腐坏的味道……你身上也有。” 　　“我？”云铮将手背凑到鼻前，深嗅了一口。 　　早上才服用过营养剂，身体机能都达到巅峰，哪有什么气味？ 　　或许，那两个二级进者正处在机能下降阶段，才泄露了气息？ 　　这个解释，云铮也觉得牵强。 　　二级进化者的营养剂都是足额发放的，根据家族内部贡献度，甚至有超量奖励。 　　身体机能稍有下降苗头，营养剂随时就会补上，跟人类口渴补充水份是一个道理。 　　退一万步，他们没能及时补充，也不至于难闻到连俞晶晶这样一级进化者都能嗅出的。 　　说夸张些，要是味道那么大的话，普通人靠近了都能闻见腐臭，还谈什么隐藏身份？ 　　“我现在是直接出去，还是……” 　　俞晶晶下意识想到了报警两个字，念头刚生出，自己就被逗笑了。 　　报警绝对两败俱伤的作法，进了局子，追根究底问身份，指不定哪个环节出了错，就被揪出问题。 　　“你住的位置偏吗？如果不是太偏的话，他们不会动手的。你可以先走，我这边帮你问问，随时保持联系。” 　　“好的。” 　　就是云铮不安排，俞晶晶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卫生间不出去，听了这话，点头收线。 　　云铮回到室内，现场依旧闹轰轰地，宴席继续，每个人都端着盘子四处游走，挑选着最喜爱的食物。 　　这样的餐会，云家每月都要举办两次，靠着厨师烹制的鲜美食物，笼络各族关系。 　　上回慈善餐会，因着各族都慷慨解囊，全了仁爱脸面，所以才额外发放了进化颗粒以示感谢。 　　这种的机会并不常有，在场宾客才有那样的欣喜反响。 　　今天的餐会只是很普通的宴请，各族有头脸的人物济济一堂，带着族中适龄青年男女，借着愉快氛围四处相看。 　　能来云家餐会，身份这一关必是过了的，接下来只要男女双方看对眼，就可以由长辈牵头，进行更深入地发展。 　　莫桑虽跟云铮有着婚约关系，但一日未嫁作他人妇，其他人便有争取的机会。 　　她坐在角落吃着甜品，身边围着一众青年才俊，听人说着讨好的话，脸上却没几分笑意。 　　有莫家名头顶着，莫桑就是摆臭脸，旁人也不会计较，反觉得她合该如此，才符合身份。 　　“我不爱喝血脂酒，腥气重。”莫桑推开身边人递来的高脚杯，冷睨他一眼。 　　明明是嫌弃模样，她做起来却极有风情，看得边上几个人都胸怀激荡，恨不得挨着她的坐是自己才好。 　　“莫桑。” 　　云铮站到桌前，窗外光线被遮挡，莫桑落进阴影里，全身明丽瞬间黯淡。 　　围在旁边的几个男士都像被钳住了脖子，各自转开视线，不再发声。 　　“什么事？” 　　莫桑仰面，一双眸子忽地亮起，发丝柔顺滑至脑后，露出光洁面庞。 　　云铮似是看不见她身上诱人美丽，冷冷点头，“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叫我过去就过去？我凭什么……” 　　莫桑话说一半，胳膊就被云铮钳住了，被拉着走了两步，她才气哼哼地将甩开，“放手，我自己会走。” 　　莫桑声音喊得有些大，引来附近几人转头。 　　“正好，再吵几句，大家就都知道你不看惯我了。婚约是莫家没放在眼里，可不是我云……” 　　“谁吵了。”莫桑瞬间变脸，柔柔缠上云铮胳膊，笑得亲热。 　　云铮鼻间轻哼，扫了眼莫桑这张假面，身子一转带着她就往外走。 　　他身高腿长，走得又快，莫桑虽不矮，但脚上穿着高跟鞋，鱼尾裙下摆又紧，被带得踉踉跄跄。 　　心里骂了云铮千万遍，面对沿路投来微笑目光，还得维持着良好表情，一一点头回过去，莫桑差点没怄死。 　　“行了！什么事，你说！”上了阳台，莫桑一把将云铮推开。 　　云铮早防着她这一手，没等她抽手就先放开了，这一把跟挠痒一样，身子纹丝不动。 　　“俞晶晶身边那两个人，是你派过去的？”云铮单刀直入。 　　莫桑脸色微变，“你找人盯我？” 　　云铮嗤地一笑，“她也是这么问的。你们在某些地方，还真是有共通之处。难怪都瞧上了同一个男人，跟狗争骨头一样，两头咬住不放。” 　　“是她发现的？”莫桑眉头轻皱，“不可能……” 　　那两个人是她挑出来的，自然清楚实力，说过是暗中盯着，就不绝不会主动暴露身份。 　　“是我的人发现的。”云铮把事引到自己身上，“她这趟出去是替我办事。担心她处理不好，就安排了人跟着。” 　　莫桑啧了一声，打量云铮许久，才撇了撇嘴，“还说对她没意思。去趟矿山收材料而已，居然还派了专人护送，从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不说这个。你找人盯她什么意思？想做什么？” 　　云铮神色一肃，“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看到云铮警惕眼神，莫桑像被踩了尾巴猫的一样，一下跳了起来。 　　“你疯了？我才不会杀她呢！” 第180章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云铮神色不变, 似乎早料到莫桑答案。 　　“你以为我不敢？” 　　莫桑被激出了脾气，反刺了他一句。 　　“为一个人类，向尸族动手,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蠢不蠢的问题。” 　　云铮眼光在莫桑身上流连, 直到她毛发根根竖起，捏着拳头要吼话，才说了下句，“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蠢货。” 　　“你才是蠢货。” 　　云铮眼神点到即止, 莫桑恨恨转头。 　　“所以，你找人跟她做什么？教训她一顿？就把你男人抢回来了？哦, 我忘了，他还不是你男人。” 　　云铮笑得很欠揍, 莫桑自知打不过他, 拳头捏了又捏，憋了一肚子火。 　　知道自己不解释清楚, 云铮会一直追问，莫桑忍了气说：“她从学校搬出来了，听说在外面租了房子。我想看看她是不是跟白锦溪一起住，仅此而已。” 　　“是又怎么样, 不是又怎么样？姓白的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管他跟俞晶晶一起，还是跟别的什么人一块，你都插不进手。” 　　莫桑没因云铮这句讥讽变脸，反而盯住他, 仔细观察神色。 　　“你听到这个消息，就没点想法？我要白锦溪，你看中了俞晶晶，把这两人拆了，咱们正好一人一半。” 　　云铮抿了抿唇，“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得了吧。想骗我，未必把自己也哄了？专程找人一路护送，发现点问题，就质问到我头上了，还说对她不关心？” 　　莫桑上前一步，伸指抵住云铮胸口，“说！你要不要她？” 　　云铮没回话，只是把莫桑的手挥开，望向别处。 　　不否认，就是承认。 　　看他冷冰冰那张脸，莫桑眼中火苗窜起，拳头逐渐握紧。 　　俞晶晶算什么东西？ 　　一个两个的，居然都看着她好？ 　　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恶臭，熏人的吗？！ 　　“怎么？吃醋了？” 　　莫桑不防，被云铮屈指弹了一下脑门，疼得她捂住退开。 　　“鬼才吃你的醋！你要是喜欢，就去抢过来，别让她在白锦溪身边晃。你要不是出手，就别怪我在她身边放人。”莫桑脚一踩，扭头就跑。 　　云铮笑意渐收，走到栏杆边，望住远方车流。 　　俞晶晶？ 　　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莫家那么多适龄女人，之所以挑了莫桑做为联姻对象，对外的说法，是她体质强悍，有生养的潜力。 　　但事实上，云家是看中了莫桑的进化能力。 　　生育什么的，靠她一人能有多少产出，云家眼光还不至于那短浅。 　　莫桑只用了三十多年累积，便轻松突破了一级进化，二级进化十年左右，比同期缩短数倍时间。 　　莫家内部的三级进化者，仅有十数人，莫桑是其中进步速度最快，最亮眼的一个。 　　将她收入云家，多少能带过来一些加速进化的经验和方案，再怎么死守的秘密，对枕边人总会透出点口风。 　　这种想法，自然不可能向外界透露，在旁人眼里，看到的便是云家着重于生育的意愿。 　　对莫桑这个人，云铮也说不上特别讨厌，但两人皆是族内天之骄子，行事各有各的作风，撞到一点总有点摩擦。 　　莫桑心高气傲，没人压得服，心里又存白锦溪，硬跟云铮凑到一处，横竖看他不顺眼。 　　云铮对她感觉本就一般，对方瞧不上，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去迎合。 　　因着族中安排，谁都不好主动拒了这事，便只能装装样子，暂时拖着。 　　莫桑原先定了要跟家里摊牌，云铮也一直等着，可自从上回相亲的事被俞晶晶搅了，事情又回到了原位。 　　今天的餐会，莫桑依旧顶着未婚妻名头招摇过市，还装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博取云家人的满意度。 　　不找回白锦溪，莫桑没有去处，这边就得一直吊着，不然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云铮的婚姻大事，族里多次提过，就是不找莫桑，也得是跟她差不多层次的女人。 　　那天餐会，云铮早看出白锦溪对莫桑毫无情意，连普通朋友都说不上，等她主动松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 　　长辈催得越来越急，若老老实实听从安排，说不定明年就得架着两人成婚。 　　莫桑不是那种挣得鱼死网破的人，家里逼得紧了，只会老老实实就范。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云铮想都想得到她跟了自己，心里还系着别的男人那场景。 　　尸族对贞操没那么看重，但婚后行事还是有一定规范，这种规矩，在普通人身上起得了作用，可是出身莫家的千金小姐，却不适用。 　　绿帽子云铮不想戴，就是莫桑循规蹈矩，他也不愿意身边有个莫家人压自己一头。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两家关系都是要维护的，说不得碰不得，天天忍气吞声，可不是云铮的作风。 　　俞晶晶就不同，她比莫桑可好拿捏多了。 　　孤女一个，身无长物不说，一口正经吃食都难弄。 　　除了资源，进化上的教导，对她来说也不可获缺。 　　她想要的，云铮都有，若是好好商量一下，事情未必不成。 　　想到俞晶晶一级进化突破速度，还有察觉二级进化者时显出的敏锐度，云铮觉得她也能过得了上面那关。 　　像俞晶晶这样的资质，云家也属少见，就算比不过莫桑，至少也在及格线以上。 　　云铮这个想法，是刚刚被莫桑那些话点出来的。 　　事情要怎么办，他也没个细致章程。 　　按云铮的想法，这就是一桩交易，首先得跟俞晶晶把话说清楚，定下条款。 　　她要愿意坐上云太太的位置，也不是不能假戏真作，虽然瞧着瘦小干巴，但好好养些时，还是勉强能用的。 　　实在不愿意，云铮也不会强迫，只要先把莫桑这桩婚事顶出去，接下来是分是合，都悉听尊便。 　　事情想到这里，云铮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莫桑恋爱脑，俞晶晶不会也跟她一样，盯着个人类男人不松吧？ 　　摸出手机，云铮给俞晶晶拔了个电话过去。 　　“人还在。我在大巴车上，已经进市区了。”俞晶晶握着手机，压低声音。 　　“我跟莫桑聊过了。人是她派的，听说你在外面租了房子，想知道是不是跟白锦溪一块住，才有这一出。” 　　“怎么会！我没有。”俞晶晶赶紧否认。 　　知道莫桑打的是这个主意，俞晶晶身上那根弦不仅没松，还崩得更紧了。 　　她是没跟白锦溪住，但云双城还在！ 　　要是被这两个人跟到地头，发现了情况向上头汇报，云铮说不定也会知道。 　　不提从云家拐人帮手的事，俞晶晶最担心是顺藤摸瓜牵出莫家针，再深了说，针上药剂的问题也是个麻烦。 　　“你能让她把人撤了吗？！就现在。”俞晶晶坐立不安地问。 　　“可以。” 　　“那就太好……” 　　“我先问问，你跟白锦溪，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明白了，才好帮你周旋。”云铮握着手机转身，认真发问。 　　云双城上的政治教育课，俞晶晶还没忘。 　　云铮郑重其事地问，她也就老老实实答了。 　　“我顶这个位置，也是拿工资的，你知道我经济不宽裕，这个事也不复杂，偶尔出去应个点，赚得比打零工要多……” 　　俞晶晶解释完，又提醒，“我跟你说实话，你可别倒给莫桑听了。” 　　虽然没有正式的云家身份，但俞晶晶说起来也划到了云铮管辖范围，顶着山区分部的头衔，也该依规矩行事。 　　白锦溪是人类，她是尸族，在被爱情冲晕头，要破除一切难关的莫桑面前，还能糊弄一下，到了云铮这边，可得有一说一。 　　不过云家的规矩，俞晶晶也不会那么严苛地遵守。 　　比如云双城提到女性该做出的生育贡献，就是云铮押着她，她也不会干的。 　　“是这样？”云铮唇边微挽，“我知道了。” 　　“你现在跟她说吗？人已经跟到市里了，再转一趟我就到家了。” 　　“行得端走得正，还怕人盯？你别是哄我吧？”云铮问。 　　“没有没有！我跟白锦溪没住一块，也真不是莫桑想的那层关系。我对他，没有半分私心的！”俞晶晶信誓旦旦。 　　俞晶晶当然有私心。 　　占这个位置，除了跟云铮解释赚零用这个理由外，她还打着名正言顺享用白锦溪这份备用食材的心思。 　　这种事，不好摆到台面上说，俞晶晶觉得云铮也未必想听。 　　若是再细问，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只吃得进白锦溪一人，非他不可的这个问题。 　　那鲜美滋味，比起云家用营养剂制出的血食还胜出百倍。 　　云家吃惯了精制血食，对食材必是有极高的要求，万一说得云铮也动了心，跟莫桑一样来争抢白锦溪怎么办？ 　　越是细想，俞晶晶越觉得这个事只能自己窝在心里，跟任何一个尸族都不能透露。 　　“不管有没有，你得清楚身份。他是人类，你是尸族，就是动了心思，也得收回，别做那没指望的事。”云铮提醒。 　　“我知道的。” 　　“你跟莫桑不同。她是莫家人，使使性子或许能成事，调养好双方身体，说不定还能养个混血出来。你呢，体质本就一般，若想养育强健后代，只能找族中强者匹配……” 　　“我没想那么远，结婚生孩子都没考虑过呢。” 　　俞晶晶赶紧打断云铮的话，“再说了，我没长辈，也没人安排这事，就是想找好的也找不着。” 　　“那可不一定。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云铮笑笑。 　　“不用了不用了！” 　　斩钉截铁拒绝后，俞晶晶看了眼后排，“你赶紧把那两个人弄走吧！我马上下车了。” 　　“嗯。” 　　挂了电话，俞晶晶忐忑不安地下了车，走到站台等公交转乘。 　　没一会儿车就到了，那两个男人又跟着一起上来，俞晶晶握着把手，浑身上下绷得紧紧地。 　　车开了两站，他们接了电话，视线一对，下一站便下了车。 　　俞晶晶找了位置坐下，跟着这趟车转回飞机场，取了寄存的行李到手，憋着的一口气才长长吐了出来。 　　云铮还是挺靠谱的，有麻烦找他，错不了。 第181章 　　一进家门, 俞晶晶就听到豆豆在房里闹腾。 　　云双城应该是上班去了，不习惯随身带着它，便紧锁着房门, 把豆豆一个扔在家里。 　　门板被豆豆啄得咚咚响, 底下缝隙一片木渣散落，俞晶晶走到门边，伸手在那块敲了敲。 　　门板厚薄不均，传来的声音也有差别, 一听就知道豆豆已经差不多快啄穿了。 　　“你回来了？开门！开门！我饿了！”豆豆停了动作，扯着嗓门震天嚎。 　　“是我。” 　　听到俞晶晶的声音, 豆豆跟啄木鸟附身一般，疯狂啄门啄个不停。 　　“你看！他关我！他囚禁我！他虐待我！” 　　俞晶晶也不知道豆豆是怎么边啄边喊地, 声音洪亮有力, 啄门力道不减，碎渣扑梭梭又落下一片。 　　“别动。”俞晶晶敲敲门板, “退开点。” 　　豆豆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憋着股劲要冲出来告状，反而敲得更卖力了。 　　俞晶晶捏着小拳头，往下头门板砸了一把。 　　这一片本就被豆豆啄薄了, 没使多大力气就轻易击穿。 　　落下的几块木板, 接二连三砸到豆豆身上，压得它伸腿直蹬。 　　“胖了。” 　　俞晶晶一把将它拎出，提在手上看了一眼，肯定地说。 　　再看桌上, 摆着一小块半融的血食，应该是被豆豆啄剩下的。 　　没吃完，就表示吃饱撑住了，遭受虐待是没有的，反而比她在家还给得多些。 　　云双城工作忙起来，常常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家，不能按时按点喂豆豆，就只能一次性扔多些，让它自己计划着吃。 　　剩下的这一点，明显是不够晚饭了，豆豆才急跳了脚。 　　俞晶晶的说法，豆豆当然不认。 　　“他关我，你看不见吗？这么大的房子，它把我关在里头，跟坐牢一样！你到底信我还是信他？”豆豆委屈得直哼哼。 　　“谁也不信，我就信你长肉了。”俞晶晶搓了搓豆豆身上新生出来的毛羽，发现手感又厚了一层。 　　本是无意之间摸的，发现这个问题后，俞晶晶把豆豆抱到怀里，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 　　“干什么？你听我说话！”豆豆不耐烦俞晶晶把自己当宠物盘，蹬着腿要跑。 　　俞晶晶挠挠豆豆脑顶心上的绒毛，眯眼一笑，伸手就把它往天上抛。 　　豆豆惊惶失措，拼命扑腾翅膀，嘴里也没闲着，骂骂咧咧喊俞晶晶害它。 　　桌子那么高的地儿，从上头摔下来也要砸落几根毛，何况俞晶晶都快把它扔上灯上了。 　　“再骂，就拿绳给你绑嘴。”俞晶晶翘着二郎腿，双手撑着沙发，笑眯眯仰头望它。 　　“你害我，还不准我说了！呸！”豆豆拼力扇翅，模拟人类吐口水的声音，冲着俞晶晶呸个不停。 　　“你不是好好的么？”俞晶晶托掌，“下来。” 　　豆豆一怔，脑袋左右扭了扭，也不知是一下松了弦，还是力气用尽，跟秤砣一下从半空落了下来。 　　俞晶晶反应快，身子一送，将它牢牢接住。 　　“吓死我了！”豆豆踢着腿，小眼睛里满是惊惶。 　　“你会飞了。” 　　豆豆身子一滚，站在俞晶晶手心里仰头，“我会了！” 　　“再试试？” 　　豆豆再次扑扇翅膀，可怎么也没办法腾空而起，还是俞晶晶往上托了两把，才勉强悬了起来。 　　“哈，啊哈！我会飞了！我又能飞了！”豆豆乐得满屋乱转，疯癫了一样。 　　俞晶晶没工夫陪着它疯，任豆豆在脑袋上一圈圈地转，侧身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旧书包里装的全是矿石，另一个小些的行李袋，是从书包里挪出来的换洗衣物，还有脆弱怕压的寻舒毛。 　　把矿石摆到桌上，俞晶晶按着比例，一样样分出份量。 　　多的放进行李袋塞到柜子里，分好的就拿房东留下的擀面杖，在干燥的案板上仔细碾碎。 　　基地工具多，处理矿石有专门的器材，豪叔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就把材料安排得妥妥地。 　　俞晶晶手动操作也快，东西也不求那么细，大致看得过去就停了手。 　　能用擀面杖压碎的，都是质地不算坚硬的矿石，蔓草根脆得跟玻璃一样，棍子头敲两下就碎成几节，随便压一下就成了渣滓。 　　虎石什么就有点麻烦了，俞晶晶找了锤子包了布，叮叮咣咣砸了快半个小时，才差不多弄好。 　　因为动静太大，期间有邻居过来敲门，俞晶晶正好忙完事，道过歉就把东西都收拣了。 　　敲了半天石头，俞晶晶一点都没觉得累。 　　以前在工地做活比这辛苦多了，也只能拿几百块工钱，现在随便敲敲，就能制出营养剂，回报超出千倍，怎么会累？ 　　厨房有厨房秤，俞晶晶把粉末放上去称，仔细记下克数。 　　“能做多少？” 　　豆豆飞得筋疲力尽，落到俞晶晶肩头看她做事。 　　俞晶晶出门找原材，豆豆一清二楚，走的时候说是七八成把握，在它看来就是十成十了。 　　营养剂用得那么快，就是它不催，俞晶晶也有压力，不成功就成仁，豆豆不信她弄不来东西。 　　“按一周一瓶的量来算。这些东西熬出来，差不多能管大半年吧。” 　　“这么点？”豆豆很是不满。 　　“普通原材再找就是了。这些不好寻的矿石……我也有办法弄到，总之来源不愁。等凑齐材料，再做也不迟，又不是吃完就没有了。” 　　俞晶晶笑吟吟拍拍豆豆脑袋，心情一看就极好。 　　“最好是这样。” 　　俞晶晶心态放得稳，豆豆就没再多嘴。 　　看她把称好的材料装进袋子里，又找了大锅出来，甚至开始探头探脑研究燃气炉怎么用，豆豆才蹦过去拿爪子按住原料袋。 　　“怎么了？” 　　俞晶晶把它拔到一边，豆豆又冲回来按住。 　　“你不是打算现在就熬吧？”豆豆若是长了人脸，现在看俞晶晶的表情，肯定是跟看智障一样，充满关爱。 　　“不然呢？” 　　俞晶晶一分钟都等不得，恨不得立刻就把营养剂制出来，试试滋味。 　　第一锅熬出来，时间掌握不精准，肯定没豪叔制的那样纯，她准备把材料分批使用，多熬几次试出正确方法。 　　熬一锅成品，至少得两天时间，多试几回，时间用得就更长了。 　　她提前回来，打的就是一次试到位的主意。 　　学校批的假还剩几天，不加紧些，三锅都熬不到。 　　“这是云双城家。他回来看见了，你准备怎么解释？煮饭？这可是石头！” 　　豆豆瞪着俞晶晶，“营养剂他是吃过的！就算浓度不一样，味道也有几分相仿，要是被他闻出来了，你又要怎么解释？” 　　俞晶晶眨了眨眼，竟没法反驳。 　　是啊。 　　豆豆不说，她都把云双城给忘了，还当这房子是自己一个的呢。 　　“我一直跟他住在一起，那不是一直都熬不成药了？”俞晶晶喃喃地问。 　　“你自己想办法，这个还要我给你出主意？” 　　豆豆翅膀一展，从厨房飞到沙发，懒得搭理她了。 　　坐上飞机，俞晶晶就开始攒劲，一路都在想回来要怎么熬制，时间怎么协调。 　　连订夜里几点闹钟起床，去锅里翻搅多久她都想好了，却独独没考虑到屋里多了个人，这些操作有没有实行的可能性。 　　扶着灶台想了半天，俞晶晶没精打采地收起磨好的材料，放弃了在家中试制营养剂的想法。 　　不光东西收了，她把客厅做了全面扫除，一点点矿渣粉都没留下。 　　扫了地拖了地，俞晶晶还出去买了消毒水，满屋喷了一回。 　　味道是刺鼻了一些，但也能确保云双城闻不出原材味道。 　　做完了事，俞晶晶懒懒靠在沙发上，开了电视眼睛盯着，心思却一点都没往那边放。 　　熬煮原材的味道特别浓郁，以前豪叔制作的时候，俞晶晶就爱凑到边上闻。 　　因为原材浓度极高，光是蒸腾出来气雾，吸进肺就有种被滋养的感觉。 　　俞晶晶闻得多了，早习以为常，却没想过这味道叫云双城闻见了，会引发什么反应。 　　不是吹，俞晶晶觉得就是闻闻熬煮原材的味道，也比喝一瓶云铮提供的营养剂效用来得强。 　　这样看来，她还是得有个自己的房子，跟云双城合租，根本没法制作营养剂。 　　俞晶晶拿起手机，查询了一下手机银行余额。 　　除了程刚打来的二百多万以外，太太们约下回美容针的钱款也到了帐。 　　两样加到一块，也差不多三百多万了。 　　俞晶晶准备什么时候有空，去中介那边再问问，要是这些钱能够得付首付，就先把房子拿下来。 　　装修什么的不急，她主要是差个清净地儿制东西，等再接几个活攒到钱，再慢慢布置。 　　做好了打算，俞晶晶那股烦躁劲也退了。 　　关掉手机银行，她随意划了几下屏幕，看到社交软件的绿色图标，俞晶晶拇指晃了晃，轻点了一下。 　　石头山附近信号不好，一到地方四格全灭。 　　为了避免时时搜寻信号浪费电量，俞晶晶直接按了一键关闭，把手机调到了飞行模式。 　　下了飞机，为了联系云铮才把信号打开，她也没多注意划几屏才看得到的软件提醒。 　　这几天虽然没有早晚问安，叮嘱白锦溪把身体状况发过来，但那头却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除了温度报告，每天白锦溪都要多问几句，就是得不到回复，也一直坚持。 　　医者：【上山了吗？山上比山下要凉，多穿两件衣服。】 　　看到这条消息，俞晶晶抿唇一笑。 　　上回白锦溪在山上可是吃足了苦头，难怪要这样叮嘱。 　　虽然服用了营养剂，身体烧热退去，病毒也被抵抗住了，但营养剂又不是热汤，没办法抵御寒冷。 　　出去的时候，穿上自己半干衣裳，俞晶晶很清楚地看见白锦溪打了几个寒战。 　　抖了几下，白锦溪又强忍住了，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但俞晶晶却知道他身体虚得很，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抗冻。 　　又划了几条，都是些大同小异的话，俞晶晶直接拖到下面，发现白锦溪的话越变越多了。 　　开始是叮嘱上山注意事项，后来就是关心她人身安危，一天几个消息发过来，不断喊她回复。 　　俞晶晶关了信号，电话打不进来，第一天白锦溪以为信号不好，到了第二依旧是关机状态，才开始慌神。 　　医者：【再不回话，我报警了。】 　　看到最后这条消息，是今天一早五点多发的，俞晶晶赶紧坐正身子，噼里啪啦打字。 　　晶：【我已经回来了！你别报警！】 　　消息发出去，下一秒就有了回复。 　　医者：【接电话！】 　　俞晶晶字都没看清，手机就震了起来，连带着铃声刺耳响起，吓得她一哆嗦，差点没把它扔出去。 　　响了两声没接，那边断掉了，俞晶晶正奇怪，消息叮地一声又发过来了。 　　医者：【接电话！现在，马上。】 　　响铃一声，俞晶晶迅速接起。 　　“喂？” 　　“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 第182章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你在哪儿？” 　　白锦溪那不容人质疑的口气，分外坚定。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消息，俞晶晶犹豫了一下, 小声报出地址。 　　那边沉默片刻, 接着给出回复，“我离得有些远，半小时到。” 　　电话挂断，俞晶晶又把软件打开, 上下划拉。 　　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大学生，被人拐卖或是拉去传销是有可能的。 　　说起来又是进山, 白锦溪的想象力无穷发挥，当她半路遇劫受人禁锢, 手机被人夺了, 还在消息里试探放话愿给赎金，得不到回复就扬言报警。 　　白锦溪搞得这么紧张, 俞晶晶觉得不让他亲眼瞧见自己好生生地回了上京，这事完不了。 　　云双城这两天都忙到夜里十一二点才回，跟豆豆确认过，俞晶晶才放心报了地址。 　　看看时间, 下午两点左右, 医堂离这边不算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半个小时以上的话，那就是在别处参加会议了。 　　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国家几项医药重点奖项，白锦溪要参加的会议比那些白胡子老头还多, 只要被请去，都是做为主讲人在台上做分享的。 　　这个时间点，一般会议才刚开始，怎么好随便离开？ 　　想到这个，俞晶晶赶紧拿起手机发消息。 　　晶：【你是在开会吗？是的话不用急着过来，我就住这边，明天早上或者下午都在。】 　　医者：【已经上车了，等着。】 　　白锦溪的回复速度依旧很快，俞晶晶看了眼消息，放下手机。 　　屋子刚才就打扫干净了，这几天不在家，沙发上的衣服也都拣进了房间。 　　客人过来，坐的位置也有。 　　想了想，俞晶晶进厨房打了壶水烧开，翻出个新杯子，仔细烫过后，连着开水壶一起端到客厅。 　　接下来，就是等了。 　　白锦溪来得比想象中要快，俞晶晶逗了会豆豆，闻见那属于他的气味，迅速屏蔽嗅觉，将豆豆送进了屋子里。 　　“又关我！”豆豆抗议，拍着翅膀想飞出来。 　　“别吵，有人来。” 　　被俞晶晶拍了两把脑袋，豆豆委屈缩进了屋里，哪有跟云双城在一起时的跋扈嚣张。 　　房号报得一清二楚，白锦溪找起来一点都不麻烦。 　　才带上房间门，俞晶晶就听到外头的敲门声。 　　“这么快？”俞晶晶把门拉开一道缝，冲白锦溪挤了个笑脸。 　　白锦溪的脸色不太好看，冷冰冰地，俞晶晶一探头，他便伸手把门推开，目光迅速在屋内扫了一圈。 　　“只有你一个？” 　　“是。” 　　“这几天为什么关机，不接电话？知不知道会让人担心？” 　　白锦溪进了屋，在俞晶晶招呼下坐到沙发上，面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 　　“山里信号不好，不是我故意要关的。” 　　俞晶晶观察白锦溪神色，觉得这样说，应该会让他心情好一点。 　　果不果然，知道不是俞晶晶主动关的机，白锦溪眉头舒展开来。 　　“进山前，你也得提前发个消息过来。以前……” 　　白锦溪顿了顿，把后半截话咽下。 　　俞晶晶无父无母，也没有疼爱自己的亲眷，哪有什么以前。 　　这么些年，不管去到哪里，她从没向任何人报备过，当然没有这个习惯。 　　“下次不会了。” 　　俞晶晶老老实实顺着白锦溪的话说，就怕下回再碰到这样的事，他真一扭头就报了警。 　　“嗯。” 　　俞晶晶的态度令白锦溪很是满意，这几日的煎熬，仿似不存在一般，烟消云散。 　　“喝点水。杯子是干净的，没人用过。” 　　俞晶晶倒了水，递到白锦溪手中。 　　再干净的杯子，只要是外面的，白锦溪一般也不轻易沾唇。 　　俞晶晶知道扫地送客这一说，但地早拖得干干净净，拿扫帚空挥也太明显了，就想到用喝水这招。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杯子看着不干净，搁到桌上起身告辞，俞晶晶心里戏码是这样排的。 　　可没想到白锦溪接过，很自然地吹了吹，就这样喝了一小口。 　　喝完后，他也没放下的意思，握在手里，举目四顾。 　　俞晶晶跟着他脑袋转了一圈，觉得家里收拾得还算干净，特别是消毒水的味道很浓，白锦溪应该不会挑剔的。 　　“和你一起同住的室友。是男的？” 　　白锦溪目光落到衣架上，云双城换下来的工作服还搭在上头，虽然清洗得干净，但下摆隐约能看到褐色血渍。 　　俞晶晶心中一警，想过去把衣服收起来，又不好火急火燎地，一时僵在沙发上不得动弹。 　　“嗯？”见俞晶晶没回话，白锦溪转脸看她。 　　“远房亲戚。”俞晶晶勉强笑笑，“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边，很快就搬了。” 　　“又是远房亲戚？你远亲怎么这么多？以前念高中的时候，好像也寄居在远亲家……” 　　“你怎么知道？” 　　白锦溪清清嗓子，“你自己说过，忘了？” 　　“是吗？”俞晶晶一脸狐疑。 　　“准备什么时候搬？房子找好了吗？如果没有去处，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最快明天就有结果。” 　　“找好了，这几天就搬的。” 　　俞晶晶这话发自内心，白锦溪盯她半响，满意点头，“那就好。” 　　话赶话说完，俞晶晶忽生疑惑。 　　白锦溪是太平洋的警察吗？管这么宽？ 　　她去哪儿要管，住哪儿也要管，不顺着的他意思来，好像又要恼火？ 　　情绪感知有了提升，白锦溪眉头弹动一下，俞晶晶就能隐约摸出路数。 　　虽然察言观色的本事强了不少，但俞晶晶却觉得束手束脚。 　　她曾几何关注过旁人想法？ 　　爱做什么就做，没半分束缚，现在却因着白锦溪这点情绪，处处迎合，凭什么！ 　　眉头一皱，正想冒点火气，白锦溪一句话，又把她拍熄了。 　　“下回去哪里，做什么，都得提前跟我说。别忘了，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所有的消息都最有一个知道，别人怎么看我？” 　　白锦溪顿了顿，又说：“上回去学校找你，都说你走了。幸好跟我的那个人隔得远没听见，不然的话，报到我妈那边，你说她会怎么想？” 　　“对不起，下回我会注意的。”俞晶晶抠着手，小心点头。 　　“添点水。”白锦溪把喝得半空的杯子放回桌上。 　　俞晶晶赶紧倒满，看白锦溪又捧回去喝，知道今天这谈话一时半会完不了。 　　等了半响，也没见白锦溪开口。 　　他靠在沙发上，长手长脚支着，轻晃着杯里的水，像是品着洋酒，分外自得。 　　明明是她家，白锦溪满身贵气，摆出副安然自若的派头，倒像是正经主人，俞晶晶缩在旁边，跟丫鬟无异。 　　“那个……” 　　“什么？”白锦溪看她。 　　“这几天，莫桑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 　　白锦溪眼中隐约带了丝笑意，唇角弯弯，“怎么问这个？” 　　“这是我的正经工作，当然要关心了。除了莫桑，其他相亲对象要是私下跟你联系，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莫桑只在自己这边使劲，还没骚扰到白锦溪那边，俞晶晶松了口气。 　　“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别人看见了，自然有空子可钻。就是我妈那边，也经常念叨……”白锦溪喝了口水，“她安排的人，每天回报的都是空消息，好像是又生疑心了。” 　　“这几天我都没事，可以安排活动！” 　　俞晶晶想了想又说：“要不直接去你家吧？你把我介绍给家人，让大家都瞧瞧，不就没事了。” 　　白锦溪刚含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呛到了嗓子眼里，紧抿双唇闷咳几声，咕一声咽下。 　　白净面皮早胀得通红，眼角眉梢透着狼狈。 　　俞晶晶低头说话，没注意白锦溪的反应，这会抬头，见他以手掩口眯着眼，赶紧抽了纸递过去，“怎么了？呛到了吗？” 　　“没事。” 　　捏着纸巾忍了片刻，感觉稍好些了，白锦溪才拿到唇边按了按。 　　俞晶晶目光在他被水润过的红唇上打了个转，迅速挪开。 　　“怎么样？我这个办法好不好？”觉得自己灵机一动的想法极妙，不等白锦溪说话，俞晶晶又问。 　　“……嗯。” 　　“旁人转述，总没有亲眼见得真。上回咱们那样演给林梓天看了，他回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你妈才又找别人跟着的。这次我亲身上阵，到你家转一圈，你觉得该给看就把谁请过来，免得老有人给你操心这事。” 　　白锦溪的终身大事，不止齐秀珠一人放在心上操办，叔伯那边有推荐人选的，齐秀珠几个姐妹也时常给出建议。 　　俞晶晶自荐工作的时候，白锦溪就提过这些情况，说相亲局常有，让她做好准备。 　　俞晶晶觉得，接招不如主动出招，在这些人面前露露脸，不就能轻省一截？ 　　俞晶晶说了一堆好处，换来白锦溪片刻沉思。 　　在她又准备开口的时候，白锦溪终于点了头，“这样也可以。” 　　“你看什么时间比较好？我几天随时有空的。” 　　“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俞晶晶点头，“有。” 　　带女友回家这种大事，两人商量了没五分钟，就做下了决定。 　　放下空杯，白锦溪跟俞晶晶先前预想的一样，准备起身走人了。 　　俞晶晶觉得他过来一趟，也算安排了点事，心满意足送人下楼。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们得一起到，那样才显得亲近。晚点我过来接你，你准备一下。” 　　俞晶晶正想点头，忽地看到远处走来的那个身影，赶紧拒绝，“那我去医堂等你就好了，你不用过来接，反正也近。” 　　她一边说话，一边冲云双城轻轻摆手。 　　云双城脚步一定，退到花坛后边，等俞晶晶把人送走后，才出来。 　　“怎么？这就是你那个男朋友？” 　　“是。”俞晶晶看了看云双城手里拎着的两个手提袋，“你今天怎么回这么早？” 　　“今天收获多，提前带回来冻上，免得化了。”云双城回头，“来都来了，怎么不让人上去坐坐？我手艺还行，招待一餐又不是什么难事。” 　　说着话，他还举了举手里的货，惹来俞晶晶两颗白眼。 第183章 　　“咱们一向是吃这个的, 你那个男朋友，要是适应不了，干脆早点蹬掉自在。”云双城大步流星跟上。 　　“我可不吃血食, 有什么不好适应的。” 　　“那可说不好。你现在不吃, 是因为身体还撑得住，等进化等级提升，又没有足够营养剂补充，缺的养份就得靠它了。”云双城举举手提袋。 　　俞晶晶看了眼云双城, 发现两天不见，他比先前更瘦了。 　　“你怎么回事？要死了吗？” 　　“你嘴真臭。” 　　进了门, 云双城麻利收拾东西，取了一部份扔给豆豆, 留了点自己煮上。 　　云双城在厨房捣鼓, 俞晶晶避得远远地，虽然嗅觉屏蔽大半, 却依稀闻得见那股腥气。 　　“你又怎么回这么早？事办好了？”云双城探头。 　　“嗯。办好了。” 　　“程家给我来过好几个电话，一直在催。要是药够数了，看什么时候把事办了吧。” 　　“再拖一个星期。”俞晶晶想了想，“下周双休两天, 随便选一天都行, 你看着办。” 　　“这回找的药，确定跟上次一样，效果也那么好吗？” 　　事到如今，云双城倒变谨慎了。 　　“当然。” 　　给程刚手术用的药, 俞晶晶打算用豪叔制的顶上，自己制的那些，万一有什么不稳定的地方，反正是进肚子，不影响。 　　“既然是这样，不如后天就做手术。手术室早联系好了，人员也都配齐了，你不知道那边催得有多急。” 　　云双城说着笑出了声，“不知道自个儿有病的时候，哪儿哪儿都好。一查出问题，床都起不来了，成天捂着腰哼哼，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再让他多哼几天吧。” 　　不把营养剂制出来，俞晶晶总觉得不放心，虽然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有了新制的营养剂捏在手里，她才能安心把旧的给程刚用。 　　云双城顺便给俞晶晶煮了锅粥，放了点红肠，热腾腾地喷香。 　　俞晶晶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闻见这味道，就坐到了桌边。 　　跟云双城对着吃饭，她已经习惯了，只要不盯着那边瞧，就不会影响胃口。 　　跟豪叔在一起的时候，俞晶晶也是这么做的，豪叔喜欢生撕干啃，云双城起码是煮熟了用，气味也小得多。 　　“你刚才为什么拦我？怕男朋友看见误会？”云双城问。 　　“没有。我跟他说你是远房亲戚，有什么好误会的。” 　　“那还拦我？大大方方介绍一下不就行了。” 　　听云双城这么一说，俞晶晶也觉得在理。 　　她为什么要拦呢？ 　　俞晶晶搅了搅碗里的粥，眯眼思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白锦溪见了云双城会生气。 　　出于趋吉避凶的想法，她才下意识选择让云双城避开。 　　事实证明，两人没碰上，确实少了好些麻烦。 　　白锦溪没有啰里八嗦问一堆话，云双城也没提着好货请人上来用餐，足以证明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俞晶晶抿嘴一笑，觉得自己很机灵。 　　“你还吃不吃饭了？吃得好好，又去想男人，能不能专心一点。” 　　“我是想在手术的事。”俞晶晶脸一垮。 　　“得了吧。”云双城嗤之以鼻，“笑成那样，谁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又怎么了？想想都不行？你要想女人，我绝对不拦着。” 　　“我就是想，也想尸族女人。哪像你眼这么瞎，找人类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你现在觉得好，以后就不一定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俞晶晶懒得跟他多说，快速吃完东西，碗一扔就走。 　　等云双城收拾好碗筷，甩着手出来，就看俞晶晶换了身衣服。 　　“正不正？” 　　俞晶晶扒拉着红斗篷，对着客厅玄关处的镜子整理。 　　“穿成这样，做什么去？”云双城将俞晶晶从头打量到脚，不掩欣赏。 　　“去我男朋友家，见家长。” 　　云双城才要夸她两句，听到这话，身子一转，坐到沙发上按电视去了。 　　不用云双城指点，俞晶晶自己看着镜子就把斗篷掰正了。 　　这套衣服以前穿过一次，徐纤巧是怎么帮着整理的，俞晶晶就照猫画虎，也弄了个八九不离十。 　　从柜子里取出鞋盒，俞晶晶有点心疼地把做好清洁的皮靴取出来，摘了鞋底贴着的透明标往脚上套。 　　这双靴子还有白锦溪给她买的运动鞋，俞晶晶都包好了准备转手的。 　　今天第一回 见家长，白锦溪又叮嘱她准备，想来想去要准备的也只有行头了，俞晶晶只能把这套划拉出来穿上。 　　她也想过临时出去买，但外面服装店的那些大路货，哪比上这套轻奢牌。 　　担心白家人觉得她不看重这次会面，影响效果，还是穿这个稳妥一点。 　　俞晶晶不会打理衣服，黑色羊毛裙摆在柜里，压出几道折痕，拿手压了半天都压不平，烦得只拿手拉扯。 　　“弄点水试试。” 　　云双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举着壶开水，盖子一掀雾气腾腾。 　　洒了点开水上去，云双城又拿来吹风机按着吹。 　　折痕本就不深，给他这么一弄，很快就平复下来了。 　　俞晶晶见有效，也拿手撩了开水往别处抹，一个吹一个撩水，配合得很有默契。 　　“那个男人，能帮你这么整吗？还是尸族牢靠。”云双城站直身子，捧了手开水任它淅淅沥沥落回壶里，溅出一片雾气。 　　看云双城笑出一脸褶子，俞晶晶跟着笑了笑，“人类当然不会这么干。他们有熨斗，熨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哪这么麻烦。” 　　看云双城一下垮了脸，俞晶晶安慰，“还是谢谢你，至少目的达到了。” 　　云双城怏怏把水壶放回桌上，俞晶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营养剂还是没用吗？至少多吃些肉，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不是你说等你回来再试的吗？先吃了，服用进化颗粒的时候怎么办？营养剂是有时效的。”云双城委屈巴巴。 　　“知道了，等我空下来，就帮你护法。” 　　俞晶晶抓起柜子上的珍宝包，放了手机进去，盖上盖子，总觉得落了什么。 　　回头一瞧，看到豆豆站在桌上专心致志啄肉，这才恍然。 　　“门怎么破了？你弄的？”云双城回房拿东西，推开门才发现下面漏了个洞，对豆豆怒目而视。 　　“不是我，是她。”豆豆翅膀一拍，脑袋转俞晶晶。 　　“你关它做什么？门都被它拆一半了，我轻轻一推就掉。” 　　“不关房里，它就去啃大门，跑了怎么办？谁赔？” 　　云双城一指，俞晶晶才发现大门底下也有啄凿的痕迹，虽然门是铁制的，但豆豆的嘴力道不小，里头一层铁皮凹陷下去，深处几乎被钻穿。 　　“他不带我出去！他关我！”豆豆自觉占理，吵吵嚷嚷。 　　豆豆吵得人头疼，带着它一块走的想法瞬间就散了。 　　俞晶晶推门离开，把它扔云双城处理。 　　穿着这样一身衣服，俞晶晶不好挤公交，打车直接去了白氏医堂，也就一个起步价多一点。 　　到之前俞晶晶就给白锦溪去了电话，车停到白氏大楼前，正是下班的点。 　　俞晶晶不打算上楼，站在花坛前，仰脖往上望。 　　白锦溪的办公室在最顶上，落地窗后就是办公桌，平时帘子总是拉开的，坐久了觉得闷气，就会站在到窗边往外瞧。 　　她眼力很好，隔着三十几层，还能清楚看见被紧密拉拢的窗帘。 　　应该是下来了。 　　白锦溪走出大楼，一眼就看见了她。 　　最先入目的，是她那纤细雪白的脖颈，尖尖下巴扬着，发丝披散在红色斗蓬上，只露出半张侧脸。 　　黑色衣裙贴在她软软腰上，因为向上仰望，身子后倾，腰线弯出个漂亮的弧度，两只手捏着包包带子举在胸口，动作格外可爱。 　　经过她身边的人，无一不转头回望，目中惊艳难挡。 　　白锦溪抿住笑容，等她缩了脖子，偏头往大门边望时，才大步向着那边走去。 　　“我就知道你下来了。” 　　看到白锦溪，俞晶晶赶紧迎上，动作比他快得多。 　　“等了很久吗？” 　　“没有，刚到。” 　　两人站在白氏大楼前说话，旁边经过的都是医堂工作人员。 　　看到白锦溪时，大家都露出笑容，弯身点头。 　　白锦溪一一回了，目光却一直落在俞晶晶身上，分毫不移。 　　看出他对身边女伴的重视，大家才多瞧了几眼。 　　一开始碍于礼貌，目光只是轻轻扫过，惊艳后心中感叹，只觉得这样的天之骄女才衬得上白锦溪那样的人物。 　　可仔细看过，认出俞晶晶身份，许多人的想法瞬间产生了改变，面上多了几分狐疑之色。 　　三十二楼的实习生，明明已辞了工作，怎么又回这边来了？ 　　她这一身装束，绝不是来上班的，卡着点在楼下等白锦溪出来，打的是什么主意？ 　　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两个人都有所察觉。 　　白锦溪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俞晶晶却不为所动，表情没半分变化。 　　“走吧。” 　　俞晶晶转身，示意白锦溪跟上。 　　“慢点，小心摔。”发现俞晶晶又穿了那双鞋子，白锦溪皱眉，伸手扶住她。 　　一片哗然之声传来，大家虽极力克制，还是避免不了惊诧时下意识发出的声音。 　　俞晶晶转头，看到大家瞪眼望着这边，微微一笑，顺手就搭上白锦溪胳膊。 　　“扶稳些。” 　　白锦溪很自然按住了她探进臂弯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下台阶。 第184章 　　“你看, 都知道你有主了。” 　　下了楼梯，俞晶晶回头望了一眼，见许多人惊掉的下巴还没端回去, 轻笑着说了一声。 　　“本来就是, 这样也省了不少麻烦。”白锦溪轻笑。 　　扶着俞晶晶下了几步，白锦溪才发现两人姿态亲密。 　　他是担心俞晶晶崴脚摔到，伸手时并没夹杂旁的念头，现在却又怕俞晶晶理解偏了, 当他轻佻。 　　想要退开一些，以示坦荡, 俞晶晶却将他的胳膊勾紧了些，还冲他递眼色。 　　她眼睛一眨, 白锦溪就明白了意思。 　　不管是做假还是故意, 她愿意主动跟亲近，白锦溪求之不得, 哪会再避开。 　　车已停在路边，走过去时，俞晶晶想过抽手自己走，却被他拉住。 　　“都看着这边呢。” 　　俞晶晶左右瞟了一眼, 都出来这么远了, 已经没几个人盯着，白锦溪这么谨慎，她也只能够勾着。 　　直到上了车，俞晶晶才得了解放, 看到亮闪闪的鞋头沾了灰，便弯腰抽了纸巾去擦。 　　“怎么又穿这双鞋？说了扔掉，你又不让，扭到怎么办？” 　　“又走不了几步路，这套衣服只能搭这个鞋。” 　　“给你新买的那双呢？” 　　俞晶晶转头，“那双太贵了！出来走一趟几千块就磨没了，划不算。” 　　白锦溪笑了起来，“摆在家里供着，就划算了？” 　　“我准备转手卖掉，另换几双穿。一个星期七天不重样，双双都是好鞋，不比一双穿到破更值得？” 　　俞晶晶把自己的打算说了，这才关注到白锦溪这个付款人，“买了就是我的，可以卖的吧？” 　　“可以。不过重买的鞋得给我过目，穿来给我看可以，拍照片发给我也行，必须是好穿合脚低跟的。” 　　“哦。” 　　俞晶晶没料到白锦溪有这么多要求。 　　她是有卖鞋重买的打算，但重买也只会买便宜货，二三百顶天了。 　　要是照白锦溪的要求每双鞋都得过目，那价格就得对上，若有差距，看容易被看出中饱私囊。 　　俞晶晶有点后悔，就该说在家里供着看的。 　　这种限量版的鞋子，供着不穿的不在少数，她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一下少了好几万，俞晶晶心情瞬间就不好了，盯着窗外死气沉沉，一点笑模样都没有。 　　“紧张了？”白锦溪轻声问。 　　“没有。” 　　车进了白家老宅，白锦溪那栋小楼灯火通明，还没近前就听到人声喧哗。 　　俞晶晶盯住那边，心里一点不舒服很快被抛开，开始自动调整进入工作模式。 　　人来得这样多，看来今天是个大场面。 　　跟男友第一次回家见家长，女方该做出什么样的表现，俞晶晶刚刚去白氏大楼的时候，在出租车上临时搜索过。 　　答案五花八门各有各的说法，翻来看去，俞晶晶发现那些回复都是针对普通家庭，像白锦溪这样的“豪门”世家，没有一个对得上号。 　　说是准备礼物，俞晶晶跟白锦溪提了，白锦溪说没必要，家里什么都有，买了齐秀珠不喜欢，反招唠叨。 　　还有说主动帮着做家务，显示自己勤劳顾家一面的，俞晶晶知道白家的卫生都有佣工打扫，跟他们抢活儿，好像也不怎么得体。 　　只有一条俞晶晶看进心里了，就这个对她有点帮助。 　　少说话，说多错多，性格温顺腼腆一点总不会出错，不管别人问什么说什么，点头微笑附合几句就好，显得有涵养。 　　俞晶晶本来话就不多，照着做也没什么难的。 　　心里有了主意，她一点不慌，白锦溪问了几句，她都肯定点头。 　　“嗯，我没事！我能行。” 　　“要是有人为难你，你就喊我。” 　　“你跟我在一块，谁会为难？你难得带女友回家，应该都是高兴的吧？”俞晶晶看他。 　　“也是。”白锦溪微笑。 　　下车后，俞晶晶主动挽住了白锦溪胳膊，挂着微笑，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上工。 　　一楼大厅重新布置过，原先冷冷清清的布置全都撤换了，绒布绣花沙发摆了一圈，地上铺了厚厚花色地毯，一看就是齐秀珠的手笔。 　　白家长辈们聚在东头，棋桌落子啪啪作响，时不时传来几声叹息。 　　一群后辈围着书架指指点点，每个人都捧了本医书，交头结耳讨论案例。 　　学术氛围虽浓，却压不过七大姑八姨的闲话家常。 　　“到底哪家的女孩？交往多久了？以前没听你提过，怎么突然要带到家来？” 　　“这事你也不早说。我上星期才搭上王家的线，听说他们家有个留学回来的女孩，年龄学问都和锦溪相当，模样也长得好，才巴巴去了，谁知道你这头给我掉链子。你看看！漂亮吧？” 　　齐秀珠二妹齐秀珍摸出手机，划了照片给她看。 　　大家伙凑过来，对着照片指指点点，有挑刺有说好的，意见很不统一。 　　齐秀珠兴趣缺缺地看了两眼，看齐秀珍还把手机往眼前塞，伸手推开，“现在看有什么用？事都定下了，又没得改。” 　　“怎么没得改？带人回来，不就是相看的吗？要是都觉得不好，锦溪也不会强犟着来。” 　　“就是，锦溪从小就懂事，没叫你操过心。终身大事，还是得长辈拿主意，你的话他肯定听的。” 　　齐秀珠没被这些人不要钱的好话哄住，笑着摆摆手，“行了行了。能带一个回来就够谢天谢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眼光高。”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不是见过吗？说说！” 　　提到白锦溪眼光高，一圈人都感同身受，这里谁没帮着齐秀珠找过人，胖的瘦的美的……丑的。 　　白锦溪看女人的眼光，谁也琢磨不透，天仙一样的人摆在他眼前，都跟木头一样，提不起半分兴趣。 　　就是给他塞个模样差点的，他也眉头不挑一下，正正经经把脉看诊，完了开张方子把人打发走，绝不会区别对待。 　　正是因为他过于挑剔，大家对今天要带回来的这个女孩，兴趣格外浓厚。 　　“一会儿来了不就知道了吗？你们又不瞎。”齐秀珠眼睛一转，按住沙发扶手起身，“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齐秀珠对俞晶晶这个人还算是满意。 　　工作上的事，问问马助理就能知道，俞晶晶才进白氏上班一个多月，就生啃硬背下了好几年病历，不说个人能力，光这份毅力就值得赞赏。 　　原以为这两个人有事，齐秀珠才特意把人要过来，亲手送上三十二层。 　　可问上脸了白锦溪也不认，齐秀珠也着意观察过，俞晶晶谨守本份，连看都不会多看白锦溪一眼。 　　两头都摆明了没有那个意愿，失望过后，齐秀珠便把精力又投入了寻找一位合适对象上面。 　　莫桑的事搞砸了，齐秀珠并不气馁，连责备白锦溪的工夫都拿不出来，只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安排。 　　没想到，他却主动摊了牌，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对象，不用别人来操这份心了。 　　白锦溪不肯明说，齐秀珠本是不信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继续进行相亲人员的筛选。 　　结果今天下午，白锦溪打回电话，就说要带人回来。 　　齐秀珠追着问，他才把俞晶晶的事说了。 　　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她，齐秀珠觉得这么些日子全白忙活了。 　　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也不亏。 　　白锦溪挑的这个人，齐秀珠还看得过眼。 　　虽然家世普通，自身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仅有医大在读的身份，但胜在年轻。 　　好好教养一番，留在白锦溪身边处理事务，内外都是帮手。 　　“伯母。” 　　看齐秀珠笑吟吟走过来，俞晶晶细声细气地喊。 　　“这是二姑，三姑。这是大姨。” 　　白锦溪一一指了，俞晶晶跟着转头，一个一个喊过来。 　　俞晶晶这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大家第一印象都还不错，说话也温柔文静，一看就是好相处的那种。 　　“坐吧。” 　　看大家把两个孩子堵在门前问东问西，齐秀珠拔开人群，带着俞晶晶往里走。 　　白锦溪想跟着过去，却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林梓天一把拉住。 　　“干嘛？” 　　“你才是干嘛。女人堆里钻什么？你过去，好多话都不方便问呢。” 　　白锦溪转头看向客厅中央。 　　俞晶晶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其他人围了一圈，脸上虽挂着笑，却有种问审气势。 　　“有什么要问的？要问问我。”白锦溪皱眉，大步向那边走去。 　　“别呀。这一关哪个新媳妇都要过的，不明不白带个人回来，还不准探探底？”林梓天拦下白锦溪，“你以为你就闲了？那边去，有话要问。” 　　原本坐在一堆下棋的长辈们都没心思再摆弄棋子了，见白锦溪望过来，纷纷招手。 　　白锦溪没想过事情会这么麻烦。 　　他本以为把人带回来，坐在一块让大家看看，喝喝茶吃点东西，到时间就可以走了。 　　现在这阵势，是两堂会审，一人一边问完，未必还要对个口供？ 　　想到这里，白锦溪再次看向俞晶晶，面有隐忧。 　　俞晶晶似是感觉到了白锦溪视线，脑袋一转，见他看着自己，赶紧露了个笑脸。 　　若不是身边有人盯着，她怕是要比个OK的手势让他安心了。 　　“看什么？谁还能吃了她？”林梓天看不惯白锦溪这恋恋不舍的劲，拉着他就走。 　　长辈们再八卦，也不会问恋爱细节，最多就是问问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话风就开始转向了。 　　关于家世，齐秀珠早从马助理那边打听清楚了，其他人不知道，问起来她也没拦着。 　　父母双亡，跟着叔叔长大，叔叔离世后，离村投靠远亲念高中，考到上京医大念大一，俞晶晶一五一十说了。 　　听完俞晶晶这番叙述，不管别人怎么想，齐秀珠还是满意的。 　　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编造不实信息，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俞晶晶是个实诚人，不是那种玩心思的孩子。 　　“我们家锦溪眼光特别高，一般人都看不上眼。” 　　白锦溪二姑白娴靠在沙发上，挑剔地打量俞晶晶，“他不是会主动的性格，你们在一起，你这边下了不少力气吧？”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俞晶晶微笑。 　　“我也不太懂，锦溪到底看中了你哪一点？长得……也就一般般，瘦伶伶地，看着也不好生养。我们白家最看重子嗣，你要是真想进这个家门，得先……” 　　“得先怎么样？” 　　白锦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边上，不等白娴把话说完，冷脸打断。 　　“得先拿出点本事瞧瞧。” 　　白娴也不管白锦溪脸黑不黑，“只要能生养出孩子，不论男女，我都出三百万喜钱。这钱，一分不少都给她做私房。” 　　虽然没明说，白娴的意思大家也都听得明白。 　　白娴瞧不起俞晶晶家世，出三百万酬金让她先生养一个，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才会正正经经迎进白家门。 　　“生孩子？”俞晶晶这回倒是听懂了。 　　“要是三百万不够，多加一百万也是可以的。”见她接了话碴，白娴挑唇。 　　“我不生。” 　　“你说什么？”齐秀珠怔怔看她。 　　不光齐秀珠，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呆呆望着俞晶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不生孩子。”俞晶晶认真追加了一句。 第185章 　　“不生孩子？” 　　“结婚生子天经地义, 为什么不生？” 　　“赌气？还是说真的啊？秀珠？” 　　身旁嘈杂一片，齐秀珠被二妹拉了一把，这才回过神, “什么？” 　　“她怎么回事？你问清楚啊？是不想生, 还是不能生？”齐秀珍压着声音，帮她着急。 　　齐秀珠摇了摇头，看了眼白娴。 　　白娴面红耳赤，瞪着俞晶晶, 恨不得揪着衣领叫她把话说个清楚。 　　什么不能生不想生？ 　　俞晶晶摆明了想拿这些话噎得她下不来台！ 　　白锦溪既然把人带回来，肯定是有结婚意愿的, 她不过想给这个贫家女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自己本份所在。 　　却没想到这个女孩看着不声不响, 一句话扔出来, 就把她逼到了死角。 　　说实在的，俞晶晶长得是不错, 不然也不会入了白锦溪的眼。 　　但她这身子骨，一看就生得弱，白家世代为医，白娴虽然没走这条路, 但耳濡目染这么些年, 多少也有几分眼力。 　　抿嘴一笑，下巴尖尖，脸上二两肉都没有，更不说别的地方了, 犹其是小巧胸臀，白娴就格外看不惯。 　　这样干瘪的身材，哪像是好生养的，要是把人抬进来，几年都没有动静，一家人怕不是要急白头发？ 　　若是俞晶晶懂得做人，表表态，说明自己三年抱俩的决心，白娴也不会硬顶着不让她进门。 　　现在可好，直接就说自己不生了，给钱都不生？ 　　什么意思？ 　　以后嫁进来，肚子坐下不崽，是想全赖她这个二姑头上了？ 　　不是她当初说的那句话，我多少都生，现在拿钱扔我脸上，我就非得硬这口气，能生也憋着！ 　　俞晶晶静静坐在那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白娴看着她，却是连几年后怀不上孩子，推卸责任的话都替她想出来了。 　　明明说了这样任性的话，齐秀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不光没质问俞晶晶，反而拿眼瞧她。 　　白娴被齐秀珠盯着头上青筋一跳一跳地，咬着牙硬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会跟着一个小辈道歉？ 　　人还没进门，有什么资格立场让她道歉？ 　　可是满场的人都坐在边上不吭声，齐秀珠不挑这个头缓和气氛，白锦溪也冷着脸站在俞晶晶身边。 　　白娴觉得自己像被架上火上烤，连一个帮手的都没有。 　　“坐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出去透透气？” 　　看白娴胀红着脸别过头去，白锦溪打破沉闷，低头看向俞晶晶。 　　“好啊。” 　　俞晶晶也感觉到气氛不对，礼貌点点头，起身挽着白锦溪离开。 　　厅里一群女士们围着白娴讲个不停，白娴面红耳赤，比手划脚不知在解释什么。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走到门外花坛边，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 　　“没有。以后要是再有人这么说，你就照今天这样，顶回去就好。” 　　看俞晶晶搭在自己臂弯的小手紧握成拳，面上似有不安之色，白锦溪轻声安慰。 　　白娴的话确实太过伤人，他来晚一步，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 　　本以为俞晶晶性格单纯，不懂得还击，只会白白受人欺负。 　　没想到，她竟有几分机灵劲，胆子也挺大，直接顶得白娴没有后话接，叫一众人傻了眼。 　　想到俞晶晶说话时摆出的那份认真劲，白锦溪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怎么想到的，这样回她？” 　　“回什么？” 　　“你刚刚说的话，不要孩子那句。” 　　俞晶晶收回落在大厅那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白锦溪，“她要我生孩子，我生不出来，只是实话实说，没想太多。” 　　要是好好想过了，俞晶晶未必会说那样的话。 　　门虽关了，但大厅那些女人说的话，俞晶晶一个字没漏都听着了。 　　白锦溪是白家这一代的嫡脉继承人，只有他的儿子，才可以接任白氏医堂，说是一脉单传并不为过。 　　白娴说的话，俞晶晶本来没听懂，有了这些女人话里话外打的补丁，她就懂了。 　　做为白锦溪的女朋友，生孩子是必备技能，想要多生多育，身体底子很重要。 　　白娴看她瘦弱，担心白家无后，要提前验过货，证明她有这个本事才准进门，按她的思维来说，也不为错。 　　丧尸饥渴了想要吃东西，还得先扑咬一番，尝尝口味合不合再决定吃多吃少。 　　白家子嗣这么重要的事，可不止是尝尝味道，就能定下货这么简单了。 　　齐秀珠在白锦溪婚事上操了多少心，俞晶晶在白氏工作时，点滴看在眼里。 　　难得他带女友归家，向众人表示出要安定的态度，白家子嗣这个沉甸甸的期望，自然就挪到了俞晶晶的头上。 　　想明白这一点，俞晶晶就有点后悔。 　　云双城跟她提了一大堆尸族女人如何如何该以子嗣为重的话，俞晶晶听得耳朵疼，直接回个不生了事。 　　白娴刚才问话，俞晶晶下意识就用了反驳云双城的说法，根本没想太多。 　　什么怼人？什么顶撞？ 　　她真就是怎么想怎么说的。 　　俞晶晶小心翼翼地看着白锦溪，见他脸色变得严肃，赶紧又说：“我知道我说错话了。现在怎么办？要不你帮我解释一下吧？就说我愿意生的，生多少都可以……” 　　“手伸过来。” 　　“干嘛？”俞晶晶一愣。 　　“看看脉像。” 　　俞晶晶迅速把手背到身后，“有什么好看的？我身体好得很。” 　　“既然身体很好，为什么说自己生不出孩子？谁告诉你的？”白锦溪沉着脸问。 　　“以前……以前村里医生说的。”俞晶晶磕磕巴巴地编，“小时候落水，正是冬天。医生说我体寒，伤到了根本，很难生孩子了。” 　　“庸医。” 　　“是神医。他很厉害的！” 　　“让我看看。” 　　不顾俞晶晶反对，白锦溪握住她胳膊，将手腕拖到跟着，抬指便探。 　　俞晶晶吓了一跳，见实在躲不过，便迅速调整心跳脉搏，拿出高考应对体检的严谨态度，一丝不苟严加控制。 　　为了高考体检达标，俞晶晶头一天服用了营养剂，提高身体把控度才安心去的。 　　如果应付一般人，随便调整一下，能糊弄过死板检测器材就可以了。 　　但白锦溪却是拿脉的行家，若是太过异常，很容易被看出问题。 　　俞晶晶可不想被他诊出什么大病，拖着去医院详细体检带治疗，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来控制脉像。 　　俞晶晶学过一些中医，在白氏的时候看过那么多医案，一些基础的东西都了然于心。 　　白锦溪托住俞晶晶冰凉小手，指尖按住脉门，面目凝肃。 　　过了许久，白锦溪才抬起头看向俞晶晶。 　　目光在她面上流连片刻，随即移开。 　　脉像迟弱，明显血气不足，体质虚寒。 　　气短懒言，面色苍白，四肢逆冷，手足发凉等症状，俞晶晶样样都对得上。 　　反手将她握住，白锦溪轻叹了一声，“你身体怎么这么差。” 　　“对吧！我就说，你不信。” 　　俞晶晶松了口气，不敢喜笑颜开，抿着嘴将得意隐下。 　　这个脉像，是从三十二楼不孕医案中直接搬过来的，俞晶晶不敢做得太过，没把脉息调得那么弱，却依旧很有效果。 　　“我开个方子，抓些药给你。回去慢慢吃些日子，再来复诊。” 　　捏了捏俞晶晶小手，白锦溪声音越来越低。 　　她手脚冰凉的症状，不是今天才有的，他却一直都忽略掉了。 　　只记得这只小手柔若无骨，凉凉地摸起来很舒服。 　　现在摸着，虽一如继往地冰肌玉骨，白锦溪却没了那份喜悦心情。 　　听到白锦溪又叹了一声，俞晶晶感于他这份医者仁心，想了想便解释了几句。 　　“就算小时没浸过冰水，我的体质也不适合生养。我的祖辈，命都不长，父母很艰难才有了我，为了养育我，更加亏空了身体，很早就走了。” 　　听俞晶晶提到亡故的父母，白锦溪抬起头，认真看她。 　　“家族里的人，怀孩子都不容易，就算怀上了，也要花很大的精力才能养育起来。一个不留神没看好，孩子就滑走了！很可怕的！”俞晶晶说得眉飞色舞，把云双城说给她听的那些东西，变了花样儿给白锦溪讲。 　　“真的吗？” 　　“是啊。”俞晶晶一脸笃定地点点头，“都是有先例的。” 　　俞晶晶不太会撒谎，就是扮成他女友，长辈来问话，也不知道掩饰隐瞒。 　　她说的这些，不用过多强调，白锦溪便信了。 　　俞晶晶的体质，他一探便知，根本不用再刻意强调许多。 　　“首先怀孩子就很难，在肚子里安稳保上十个月，又是难上加难，不知道花多精血才能养成。运气好，熬到了生产那天，我这个体质，肯定是直接两脚踏进鬼门关，一尸两……” 　　俞晶晶说得正起劲，嘴就被白锦溪伸指按住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白锦溪收了手，温柔看她，“不生就不生，领养也很好的。” 　　“领养？”俞晶晶眉头一挑，“那不还是得带孩子？有力气没处花啊？干什么不好非得搞这么麻烦？” 　　“你不喜欢孩子吗？” 　　“一点都不喜欢。”俞晶晶摆手。 　　“那就不要了。”白锦溪笑容不减。 　　“本来就不要啊。” 　　俞晶晶奇怪看了白锦溪一眼。 　　她要不要孩子，跟白锦溪有什么关系，说得这事得听他安排一样。 　　一回头，俞晶晶看到林梓天靠在门边，手揣在口袋里往这边瞧。 　　门打得大开，客厅里坐着的一些人，目光都向这边瞟过来，表情不一。 　　想到刚才的失言之举，俞晶晶顿时警觉。 　　“你家里人肯定对我很不满意。”她皱眉看向白锦溪，“等我走了，他们肯定要劝我跟你分手，重新给你安排别的相亲对象。” 　　“那怎么办？”看俞晶晶满面纠结，白锦溪笑问。 　　“要不，咱们亲一个吧？” 　　明明是个问句，俞晶晶却眼神坚定，摆出副自己已做好准备，只等白锦溪同意的态度。 第186章 　　白锦溪脸上笑容瞬间冻结, 烧红蔓延而上，顺着脖颈一路涌到头顶心，面皮火辣辣地烫。 　　“就是装装样子, 你别怕。”俞晶晶反手握了握他, “可以的！” 　　“你……你怎么想的？” 　　“表明一下态度，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情比金坚！再怎么打压，咱们都会负隅顽抗，跟恶势力做斗争的！” 　　白锦溪被俞晶晶一连串乱用的成语给听蒙了头, 眨了眨眼看她，脸红红地满是茫然。 　　“我刚刚说了不生孩子的, 你家里人肯定气不过。你得给我底气，也让他们看看, 就是我生不出来, 你也要我。”俞晶晶教他。 　　“我当然会给你底气。可并不是非得……”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了，干不干？”俞晶晶直接忽略了前半截话, 盯住他问。 　　坐不稳白锦溪女友的位置，多出来一群相亲女也就算了，俞晶晶知道齐秀珠特别看好莫桑，要是重新把她找回来安排上, 这篓子可就捅大了。 　　目光落在白锦溪润红薄唇上, 俞晶晶在心底给自己暗暗打气。 　　没事，就碰一碰，做样子给别人看而已！ 　　“行……行吧。”白锦溪犹豫半响，最终点了点头。 　　俞晶晶提这个要求, 他当然十二万分的同意，若是换个环境，哪还用她多加这么些解释。 　　可长辈们都盯着这边瞧，这样大胆出格的行为，白锦溪这辈子都没做过，不免有些为难。 　　想过要拒绝，可俞晶晶眼带恳切，他又忍不下心说不。 　　只是装装样子……那就，好吧。 　　下定决心，白锦溪反倒放松不少。 　　他们站的位置离房子有段距离，旁边花坛树木也略有遮挡，调整好角度，也不会叫旁人看去太多。 　　刚想带着她调整个位置，找个合适的方向借位，俞晶晶却直接踮脚，嘟着嘴往他这边凑过来。 　　白锦溪心砰地跳了一下，又定住。 　　这一瞬，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气息浅淡，靠近时喷吐到鼻间，带着股说不出的好闻味道。 　　唇瓣软软贴上来，冰冰凉凉。 　　还没来得仔细体味，她便脖子一仰，收了工。 　　俞晶晶没有回头，她本就背对着那边，事情办完猛然转头，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她抿了抿唇，紧张地问，“怎么样？看见了吗？” 　　“……你这么快，谁看得见。” 　　白锦溪顿了顿又说：“用力也太猛了些，像是凑过来说话，说完又回去的样子。” 　　“这样吗？”俞晶晶皱眉，“那要不要再来一遍？” 　　“嗯，再来。” 　　“你头低一点，我够不着。” 　　刚才不是她非要那么快的，不用上踮脚那点冲力，根本碰都碰不着。 　　时间用久一点，老踮着也不是事，肯定得白锦溪配合。 　　白锦溪也是第一回 干这种事，难免生疏。 　　除了从书上了解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就是林梓天闲来无事吹嘘，给他增长点见识。 　　虽然没有实操过，但以白锦溪的理解力，再难的事情，只要开个头，他便知道怎么做下去。 　　因对自己体质有着极深入的了解，白锦溪从不担心会因为生疏，做不好某些事。 　　夸张一点来说，白锦溪觉得自己一定会是掌握主动权那个，处于主导地位。 　　可万事总有第一次，像今天这样赶鸭子上架，他都没来得及做准备。 　　被俞晶晶指点了，白锦溪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再低一点，别这么僵硬啊。”俞晶晶看不惯白锦溪的磨蹭样儿，上前一步，两手揪住他西服衣领，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身子一靠近，白锦溪便克制不住地偏过头去。 　　“演不演了？你能不能专心一些？” 　　“好……” 　　她声音放得轻，又柔又娇，听在耳朵里，惹得他一阵心荡。 　　目光转向她，两人眼神对住，一个慌乱闪烁，一个坚定不移。 　　“开始了！低头。” 　　白锦溪摒住呼吸，轻轻将头探去。 　　俞晶晶早屏蔽了嗅觉，可靠得这么近，看他双唇微张向着自己贴来，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上回尝过的那绝美滋味。 　　闭了闭眼，俞晶晶抿唇，凑过去与他贴住。 　　这样就行了，闭紧些是尝不出味道的！ 　　双唇紧紧粘在一处，两人都没什么经验，各自摒了呼吸，跟石膏像一样僵硬。 　　白锦溪的眼睛本是闭上的，可是俞晶晶的偏着头，一侧睫毛颤个不停，撩得他脸痒心更痒。 　　轻轻掀起一条缝，看她紧闭眼睛，拼命闭气的样子，白锦溪喉头忍不住溢出一声闷笑，那一点旖旎心思瞬间被抛到脑后。 　　“以应真点……”俞晶晶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很认真了。” 　　白锦溪没她闭着嘴说话的本事，双唇微微张合，带出阵湿热气息。 　　靠得这么近，唇与唇贴着，鼻翼也交叠摩擦。 　　哪怕屏蔽了大部分嗅觉，这个距离，也让俞晶晶感觉到了一丝抵御不住的甜美气息。 　　这气味很淡，淡得若真想忽略，便能当作不存在，放它离开。 　　可俞晶晶尝过那滋味，再怎么刻意遗忘，也总有忍不住将其记忆中翻找出来仔细回味的时候。 　　这丝甜香，不知怎么地，一下就钩起了她那股瘾头。 　　紧咬下唇，俞晶晶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轻轻伸出舌头，在他唇间试探了一下。 　　白锦溪刚刚说过话，本就没将双唇闭紧，柔软舌尖忽地刺来，一下就抵到了他微露的上牙上。 　　身子一震，白锦溪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住，手臂绷出了线条。 　　脑子乱成一团，刚想发问，唇才掀开一点，那边又灵活探动了一下。 　　这回探得更深，上唇内里被撬开，一秒都不到她又缩了回去。 　　白锦溪根本掌握不到她的路数，身子僵了又僵，一动不敢不动。 　　等着她再来一回，谁知道俞晶晶试了第二次后，便抿住了嘴，又回老老实实紧贴的状态。 　　靠得这么近，白锦溪都能听她咽口水的声音，好像刚刚尝过什么极美味的东西，正在美滋滋吞咽一般。 　　听到这声音和抿动嘴唇时传来的颤动，白锦溪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抚上了俞晶晶后腰。 　　“嗯？”感觉到白锦溪掌心微微下压，将自己抵向他怀中，俞晶晶讶异睁眼。 　　“是你先开始的。” 　　他低喃一句，身子下探，将俞晶晶迫得向后仰去。 　　为了维持平衡，俞晶晶双手紧揪住他衣领，小腿极力站稳，身子还想后退，却被他按在后腰的手挡了个严实。 　　“你……你干嘛！”俞晶晶圆瞪双眼。 　　“吻你。” 　　白锦溪弯了弯唇，趁着俞晶晶说话当口，不客气地撬开她唇瓣，深深衔住。 　　先是浅探，接着深尝，刚刚主动撩拨刺探的那一抹柔嫩，白锦溪恣意追逐品玩。 　　俞晶晶呼吸变重了些，双手揪住的衣领，早已皱烂一团。 　　这味道！ 　　嗯…… 　　慢慢合上双眼，俞晶晶紧锁眉心舒展开来，全身心沉浸其间。 　　他动作不那么大的时候，便有机会慢慢品咽，要是太急切，好不容易积攒的一汪清泉又被他卷走，想要争抢过来，又是一番麻烦。 　　还没过足瘾头，白锦溪鼻息变得深重，喉间溢出轻喘。 　　按住纤腰两侧的手加深了力气，仿佛要将她揉进体内一般，紧紧扣住。 　　突如其来的力气，给俞晶晶敲了一声警钟。 　　猛地睁眼，看到白锦溪眉心紧皱，又现出在山洞那副难忍的渴求之色，俞晶晶赶紧将他向外推。 　　才用了一点力气，白锦溪便有所察觉。 　　他将她往回揽了揽，微睁双眼，目光迷离扫来，透着极致诱人的绚烂神采。 　　俞晶晶怔了怔，心忽地乱了一拍。 　　他这副模样，真好看呀。 　　恍神之际，他唇齿交错，不轻不重地撕咬了她一下。 　　力气虽不大，但那份十足的隐忍，却能让人瞬间了然。 　　俞晶晶并不懂得这是什么，只知道身体某处有些发热，懵懵懂懂地觉得再这样不大好。 　　“喂，你够了。” 　　她伸平双掌，坚定地向外推了一把。 　　力道用得虽足，但声音轻娇软无力，听在白锦溪耳中，越发引燃了那些不堪的想象。 　　“不够。”他轻哼，伸着脖子继续追逐而来。 　　俞晶晶偏过头，再次加了力气，“你家里都看着呢？还要这样？” 　　这一句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淋下，让白锦溪瞬间清醒了过来。 　　抬手揽住俞晶晶肩背，将她一把捂进怀中。 　　感觉怀中人挣扎着想要抬头，白锦溪按住她后脑，“就这样，别抬头。” 　　一楼客厅已经没人了，所有人都站在大门长廊下，以同一角度同一姿式盯着这边。 　　十几二十双眼睛，隔着那么远，都能看到目光炯炯，闪着灿然精芒。 　　白老太爷站在最前头，柱着拐杖，一把胡子迎风飘扬，平时常眯着的一双小眼，此时却瞪得比谁都大。 　　因为身体得宜，白老太爷眼聪目明，看到白锦溪抬头望向这边，赶紧咧开落了几颗牙的瘪嘴，笑得一脸畅快。 　　齐秀珠跟在后边，也看不出是欣慰还是满意，反正面上似是带着笑，眉眼弯弯。 　　除了那几位讲过俞晶晶坏话，不看她进白家的女士表情尴尬，其他人表现如出一辙，都很满意白锦溪这番表演。 　　家人这样投来这样的目光，虽然善意十足，但白锦溪却也避免不了地感觉到了一丝窘迫。 　　他不怪俞晶晶主动撩拨，只怪自己定力不足，想要反过去教训她一回，自己却失了定力。 　　如果不是俞晶晶提醒，白锦溪都说不好自己在那样失智的状态下，还会做什么样匪夷所思的不良举止。 　　“怎么了？我透不过气。”俞晶晶勉强偏头，贴着白锦溪脖颈喘气。 　　忽略掉她带喷吐出暖意带来异样感受，白锦溪低声说：“走，我送你回去。” 　　“好啊，那你先放开我。”俞晶晶被他箍得不能动弹，扭着身子想要离开。 　　“就这样出去，你别抬头。” 　　白家人没一个知道避嫌的，明明事都完了，还够着脑袋往这边瞧。 　　白锦溪尚且受不了这样的热切眼神，哪愿让俞晶晶再体味一回。 　　“这怎么走啊？我要摔了……” 　　俞晶晶别别扭扭地环着他的腰，跟着他迈动小碎步往外一点点地挪。 　　“别怕。” 　　俞晶晶还没明白白锦溪这话什么意思，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蜷身窝进了白锦溪怀抱之中。 第187章 　　白锦溪横抱着俞晶晶大步流星往外走, 速度快得谁都没来得及反应。 　　没被他按着脑袋，俞晶晶终于趁机探头，越过他胳膊往回望了一眼。 　　白家人瞠目结舌的模样, 她一眼就扫到了。 　　齐秀珠面上笑意还未淡去, 明显能看得出满意模样。 　　别的人俞晶晶管不着，这个假婆婆却是重点攻略对象。 　　看到她这表情，俞晶晶定了心。 　　还不错，没白演这一场。 　　“别看。” 　　“怎么不能看了？反响很好啊。”俞晶晶缩回脑袋, 仰面看了白锦溪一眼。 　　从这个角度望去，更觉他眼深鼻挺帅气非常, 目光落到他微微挺翘的湿润红唇上，俞晶晶忍不住舔了舔被他轻咬过下唇。 　　他咬得不轻不重, 俞晶晶却有极强的感受, 也不知怎么地，一回想到那一幕, 她便有些脸热。 　　“怎么了？”看到俞晶晶伸手捂住脸颊，头往怀里又深埋了一些，白锦溪脚步一顿。 　　“没什么。”俞晶晶摇摇头。 　　“他们就是那样，你别在意。”以为俞晶晶是被那些异样眼神给羞到了, 白锦溪轻声安慰。 　　“你为什么那样亲我！” 　　俞晶晶捂了会儿脸, 觉得好些了，才恼火发问。 　　“明明你先亲的。” 　　笑声压抑不住，胸膛又闷闷震动，俞晶晶不用看他就知道白锦溪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我……我就是试试！”俞晶晶冷哼一声, “我以前没亲过人，你又长得这么好看，顺便试一把，怎么了？” 　　白锦溪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一怔，又笑了起来，“我也一样。” 　　“这怎么一样？”俞晶晶偏头看他，“我只是随便试试，你……你试得太认真了！” 　　“我做事一向认真，你知道的。”白锦溪一本正经回答。 　　俞晶晶被他堵得没话说，开始挥手踢腿要下来。 　　也不管俞晶晶在怀中乱动，白锦溪又走了两步，到了车前才将她放下。 　　挥退司机，等俞晶晶坐到副驾驶的位置，白锦溪启动车子，开出大门。 　　透过后视镜，俞晶晶看到齐秀珠快步向这边走来。 　　车已经开出去了，齐秀珠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似是发现俞晶晶透过镜子回望，还抬手挥了挥。 　　“你看你看！”俞晶晶没再计较白锦溪刚刚反客为主的行为，伸手扯了扯他，不停向后面使眼色。 　　“怎么了？”白锦溪看了一眼，问道。 　　“你妈很喜欢我，我看出来了。” 　　不光站在长廊下看完表演后的神情到位，特地跟过来送她，也表现出了齐秀珠的肯定态度。 　　“那不是很好吗？” 　　“今天这一趟，还算成功吧？你觉得你妈还会不会给你安排相亲对象？” 　　“应该不会了。” 　　“那就好。”俞晶晶放松靠上椅背。 　　存着心要办的事办好了，俞晶晶胸口大石落下，放了一会儿空后，不知怎么地又想到了刚才那个场景。 　　咂了咂嘴，俞晶晶很有些回味无穷。 　　虽然感觉时间很久，但实际上好像才过了一两分钟，比上回在洞里予取予求半个多小时短得多。 　　可是这一回，他没像那次烧得唇干舌燥，要费很大力气才品得出一点东西。 　　唇舌水润润地，尝起来味道更好了。 　　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东西，又一次吃进了嘴里，俞晶晶浑身上下都暖融融地，透着舒适。 　　偏过头想再看那里一眼，谁知道一下就被白锦溪捕捉到眼神。 　　见她望来，白锦溪弯唇一笑，眉眼透出极暖的温柔之意。 　　迅速垂下双眼，俞晶晶转头看向外面。 　　今天晚上有点风，树被吹得微微摇晃，叶片沙沙作响。 　　白家老宅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风，若是平时，吹起来凉意遍体，俞晶晶是很受用的。 　　可是刚才，她却一点都没感觉到，不仅没觉到凉意，反而烦闷燥热，情绪像是堵住了，想找到一个出口宣泄一般。 　　白锦溪不轻不重撕咬地那一下，她却觉得很舒服，恨不得再这样来几回，横蛮一些才好。 　　抬手按了按了胸口，那里的跳动迟缓依旧，虽然偶尔会乱上一拍，但也会很快恢复。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有点怪，她不太喜欢。 　　俞晶晶闷声不吭，白锦溪偶尔瞟来几眼，见她情绪低沉，便也保持沉默。 　　车一路开到公寓楼下，白锦溪拔了钥匙，俞晶晶才开了口，“我走了。” 　　“你怎么了？” 　　俞晶晶拔了安全带，白锦溪伸手握住她，“不高兴了？是因为我吗？不喜欢我那样做？” 　　“没有。”俞晶晶摇摇头。 　　这两个字，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瞬间点燃了白锦溪黯淡目光。 　　将俞晶晶的手握紧了一些，白锦溪深吸了口气，刚想将自己忍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把两人的关系彻底摆正，就被一束刺眼光芒打断。 　　不知是谁举着手机开了电筒，照着车里晃了两下，又大步走过来。 　　车窗被敲响，俞晶晶摇下窗户，看到车外站着的那人，疑惑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豆豆闹得厉害，我下来买点糖丸给它。不吃肉的时候，这个也可以顶一顶，闲磕牙止止痒。”云双城举了举手里散称的水果糖丸。 　　“别太惯着它。”俞晶晶皱眉。 　　“不能让它闲着，要不然又要祸害东西。门都被啄烂了，房东过来看到不知多麻烦呢。” 　　白锦溪看了眼云双城，又将目光挪到俞晶晶脸上。 　　这样熟稔的神情，足以证明两人关系匪浅，想到俞晶晶说过的远亲，白锦溪了然之余，又有了几分警惕。 　　小区内路灯黯淡，白锦溪只大致看得出云双城一点五官轮廓。 　　虽瞧不太清楚，但仅凭这点轮廓，就能知道这个人长得不错，声音听起来低沉中略带着磁性，也是小女生喜欢的那种。 　　所谓远亲，到底是远到什么地步，白锦溪心中转着念头，神情不自地变得越发严肃。 　　“我走了。” 　　俞晶晶将手从白锦溪那边抽回来，推门下车。 　　“俞晶晶。”白锦溪下意识喊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 　　俞晶晶弯腰探头，外头暗看不清神色，白锦溪望了她半响，轻轻摇头，“没有，你早点休息。” 　　“知道了。” 　　不知怎么地，俞晶晶松了口气，转身快步离开。 　　云双城没立马跟着她走，看俞晶晶跑出老远，弯了弯腰看向车内。 　　“喂。” 　　白锦溪扶着方向盘转头看他。 　　“你是俞晶晶男朋友吧？” 　　听到这句话，白锦溪松了口气，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恢复了原先的力道。 　　“是。” 　　“你跟她不合适，早点分了吧。” 　　云双城扔下这句话，袋子往肩膀上一甩，大摇大摆离开。 　　白锦溪怔怔望着他的背影，慢慢锁紧眉心。 　　远亲？ 　　能说出这种话的，会是远亲吗？ 　　“怎么了？跑这么快干嘛？怕他吃了你啊？” 　　云双城推开门，看到俞晶晶抱着壶水喝，扔了手里装糖的袋子坐到沙上发。 　　“他吃我？”俞晶晶灌了一肚子水，猛地将壶顿到桌上。 　　话说反了。 　　她只担心自己克制不住吃了白锦溪，怎么可能反被他吃掉？ 　　念头一转，俞晶晶又怔住了。 　　伸手轻抚双唇，他留下的味道依旧蛮横霸占这方寸之地，喝再多的水也没冲淡。 　　想到他轻啃唇舌，贪婪吞咽的模样，俞晶晶有些茫然。 　　自己这是，被吃了吗？ 　　“喂？你怎么了？” 　　云双城从没见过俞晶晶这样傻愣愣的样子，看她半天没动静，走过去拿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 　　“干嘛呢？” 　　俞晶晶回过神，立刻将他的手拍开。 　　“那男人就这么好？看你犯的这傻劲。”云双城嗤笑一声，“我刚才警告过他了，让他离你远点。” 　　“你疯了！我的事你插什么手？”俞晶晶拍了他一把。 　　“就说了一句话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他要真在乎你，怎么会受人威胁？” 　　“以后再看见我跟他一块，你躲远点。”俞晶晶严正警告。 　　“我是为你好。” 　　“不用你管，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见俞晶晶这么厌烦他说这个事，云双城就老实闭了嘴。 　　放了豆豆出来，他一颗颗往天上扔糖丸，豆豆努力扇动翅膀上下腾挪，准确接到了每一颗。 　　“才刚会飞，就有这样的身手。”云双城转头，“你这鸟不错，有潜力。” 　　俞晶晶没接云双城话茬，托着脑袋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豆豆累得飞不动了，落到她头顶，才打断俞晶晶思绪。 　　抱着豆豆摸了两把，俞晶晶抬头，“我明天出去看房子，可以的话就直接订下来，这两天清理一下就搬过去了。” 　　云双城瞪眼，“不是吧你。” 　　“怎么？” 　　“你是怕我又撞见你男朋友，说些不中听的话，才这么急着搬是吧？”云双城没好气地说。 　　“不是。本来就是暂住停，要是有合适的房子，当然要搬走了。” 　　俞晶晶摇摇头，否定了云双城的说法。 　　手上钱够了，这几天又有时间，她本就打算好要找房子搬走，跟白锦溪又有什么关系。 　　睡了一晚起来，俞晶晶看看时间，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发送问安消息。 　　消息传过去没一会儿，白锦溪就回了照片。 　　看过照片上温度计的数字，俞晶晶又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没有下文了。 　　往上翻一翻，每天问安回照片后，白锦溪都要额外多发一两段话过来的。 　　最普通的就谈论一下天气，有雨要带伞，天凉要加衣什么的。 　　若是碰到工作忙，晚上问安消息来不及回，白锦溪早上就会提前请假，说明今天行程，会晚到什么时候回复等等。 　　可是今天，除了照片，一条多的消息都没有了。 　　俞晶晶又等了好了一会儿，才怏怏收了手机进包。 　　推门进了客厅，云双城一脸灿烂笑容迎接，“早饭做好了，一起吃吧。” 　　“不饿。” 　　俞晶晶横了他一眼，进卫生间洗漱完，背包就出了门。 　　房子得加紧找，赶紧搬！ 　　云双城这个人，一点儿都不省事。 第188章 　　看了好几个地方的房子, 俞晶晶最后瞧中的是城南郊外老街附近的那几间老院子。 　　那边的房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有些还是仿古建筑，雕梁画栋地, 就是残破点, 看着也自有一番气派。 　　因为占地面积大，又有这样古香古色的外观，接了先辈遗产的小年轻们最开始都攒在手里，等着拆迁升值。 　　可是南城那边发展比不上东城, 一年年拖下来，房子垮的垮倒的倒, 越发没个形模了，拆迁却遥遥无期。 　　家底厚些的, 都些热闹地方买了新房住, 老房子就扔在这边，能卖就卖掉, 实在卖不了，放着也行。 　　可没钱出去买的占了大多数，年久失修，雨大些屋里就淅淅沥沥滴水, 一晚上几个盆伺候着, 越住越糟心。 　　原本估值几千万的老院子，心理价位越降越低，到了千万这条线，已经是逼得没法才抛出来的了。 　　再怎么说, 这一块也曾经热闹过，虽说是郊区，但地理位置好，谁知道政府什么时候拆到这边，一下就发了呢？ 　　俞晶晶先前看的时候，这样的房子在中介那边挂了好几家，她看中的那个地方，价要得最高，喊了一千二百万出来。 　　她问了两句，中介随口让了个价，说是九百万能一次性拿出来，可以帮着周旋。 　　俞晶晶一听就走了，多一句都不敢再谈。 　　当时她卡里五十万都超不过，哪敢谈上千万的生意。 　　摸摸包里银行卡，俞晶晶底气又足了一些。 　　房子她确实看着好，破损程度较少，里面几间古建筑平房分配得也很合理，简单装修一下就能投入使用了。 　　去之前她打过电话，知道挂在中介的那几家一家都没卖出去过，现在价格比当初她问的时候，又降了一点，俞晶晶觉得今天把事定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好好谈谈，三百万首付，后面分期付款，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抱着书包靠在公交椅背上把事情理顺了，俞晶晶跟着车身晃动，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外面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地，身体内部那股热力还未消散，和阳光混在一处，分外舒适。 　　想到昨天夜里锻炼精神力时的游刃有余，俞晶晶闭着眼，凝聚了情绪抽成细丝，一点点绕着脑内骨珠转个不停。 　　平时抽出的细丝淡得几乎看不见，不知在绕骨珠多少圈，才能给浅薄外壳加那么一丁点厚度。 　　昨天回到家，为了不让自己反复回想那勾出馋魂的滋味，俞晶晶一躺到床上就赶紧做功课，借着锻炼精神力来阻止自己飘摇思绪。 　　情绪丝线才一牵出，俞晶晶就觉出了不同。 　　不仅变粗了一些，还凝成了实质，细细一根牵扯起来，绕着骨珠转动时，不管是方向还是高低，都一目了然。 　　看得清的结果，就是缠绕骨珠的时候，知道哪里缺损得比较多，可以主动填补。 　　以前瞎乱绕，有好几处都空漏着，缠得多的地方鼓成了包，缺的地方凹陷下去，每回看了俞晶晶都觉得不能忍。 　　现在可好，指哪儿打哪儿。 　　这样绕着，一绕就绕了大半晚上，远超出了俞晶晶给自己定下的半小时范围。 　　心满意足收了线，俞晶晶睁开眼，发现竟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也是吓了一跳。 　　感受了一下，发现身体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除了骨珠外壳厚了那么0.000001毫米以外毫无变化，心就安了下来。 　　担心进步速度太快，很快迈过二级进化的门槛，俞晶晶一直都谨慎小心，不敢练得太过。 　　不敢升级，无非是因为一级进化后身体对营养剂的需求加大了，担心食物接续不上，会像豪叔一样饥渴而亡。 　　可是现在，她找齐了原材，营养剂已经不是瓶颈，就是多练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一想，俞晶晶就把以前的规矩抛开了，不仅没计较漏夜练习的事，现在靠在公交车上，闲着无事也牵出细丝，绕着骨珠玩。 　　去往南城的路比较远，坐着车晃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界。 　　俞晶晶闭了眼慢慢绕着，也不觉得时间难过，专心一意做某些事，很多东西都不用想，省了烦乱。 　　眼皮颤了颤，俞晶晶眉心忽地拧了起来。 　　车到了南边老城，路况不好，稍微有些颠簸，但她却不是因为这个变了脸色。 　　以情绪凝练而成的细丝，从昨天到今天，不知绕了几万圈，一直都是一般粗细，没什么变化。 　　可是现在，俞晶晶明显感觉到牵出的丝线变细也变淡了，又恢复了前段时间的样子。 　　身体里暖融融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失，好像耗尽了似地。 　　睁开眼，俞晶晶停了练习。 　　透明细丝绕上一百圈都顶不上粗丝一圈，有过那样爽快体验后，她就不耐烦做这种无用功了。 　　伸手触了触嘴唇，俞晶晶想到了昨天与他贴合的甜蜜滋味。 　　当时她是紧张的，但又舍不得松开，贪婪汲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身体变得温暖，他给予了力量给她，精神力练习之所以能有这样大的进度，都是因为这个。 　　他又好味，又实用，不光能满足售价，还能给她的身体带来极大的养份。 　　第一次尝过后，身体累积许久未能突破的力量，被一次性引燃，推动了一级进化。 　　这次只吃了一点点，却也有很明显的反应。 　　俞晶晶舔舔唇，眼中溢出深沉欲望。 　　很想要，怎么办？ 　　软软地，甜甜的，一碰就不想放开。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白锦溪滋味太好，还是放不下这好处。 　　总之，一想到他，身体就隐隐发热，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昨天白锦溪送她到楼下，车灯未开，他握了她的手，问她是不是喜欢。 　　虽然他的脸隐在黑暗之中，但俞晶晶能想象得到他面上表情。 　　好看的眉眼微微皱着，语气中隐含担忧，俞晶晶耳力好，甚至能听到他说话时，唇舌擦过的粘连音。 　　只听着，就知道那处是怎样的水润多汁。 　　黑暗的环境，他轻轻偏过身子说话，又紧握了她的手，像是在做着无声邀请。 　　刚刚才尝过的味道，哪这么容易忘掉，才隔了半个多小时，再来一次是不是也可以？ 　　一念至此，俞晶晶忍不住咽了口水，轻轻向他那边偏去。 　　白锦溪并未察觉她的举止，俞晶晶也被渴望冲昏了脑袋，连怎么解决自己行为的借口都没找好，就贸然行动了。 　　幸好，云双城出现得及时。 　　灯光闪过的一瞬，俞晶晶迅速扭头，压下咚咚心跳声，恢复了镇静神情。 　　云双城说了些什么，自己又答了些什么，俞晶晶都没放在心上，迅速道别下了车。 　　脱离那个环境，人就清醒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俞晶晶都替当时的自己捏了把汗。 　　怎么可以这样？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吃起来没完没了！更何况白锦溪也不是摆在桌上的一盘菜，谁想伸筷子就伸的。 　　一时冲动就往人身上扑，要是把他惹烦了，将自己看成见到他就春心萌动的那种人，后果不堪设想。 　　白锦溪愿意主动，那是他的事，但女人主动起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俞晶晶可是亲眼见过白锦溪是怎么冷冰冰拒绝那些纠缠他不放的女人的。 　　看似态度和蔼，言行亲密，可他若是冷下来，想靠近一米距离都难。 　　备用食材，是出现特殊情况时，救命用的！ 　　味道再好，也得忍着，她又不是没别的东西可以吃。 　　忍下因回忆而泛起的饥渴感，俞晶晶伸手进包，摸出瓶营养剂倒了一半进嘴。 　　从白锦溪那边取来的能量，因为锻炼而消耗一空，营养剂进了肚里，瞬间抚慰了身体。 　　嗯，她是因为真的饿了，不是馋他！ 　　俞晶晶放回营养剂，看到车停靠到站台边，赶紧背包下车。 　　出站台不远，俞晶晶就看见了位于主干道的那一片老房子。 　　这条路四通八达，地铁站也有大型超市也有，虽然位置偏了些，但也繁华热闹。 　　现代化的建筑比比皆是，马路对面那一片被绿林包围的老房子，竟成了一抹风景。 　　只是这抹风景过于破烂，着墨最多的就是那片绿意，几百年的古树一棵连着一棵，顺着坡往上，占了半片山头。 　　政府或许是因为想保护这片百年老林，才一直没有将这边规划进发展，反把原先都不看好的东城，定为了新政府落址处。 　　隔着马路看了几眼，俞晶晶一扭头，走进了正对着老房子的一家房产中介。 　　问过俞晶晶意向，原本态度一般的中介员瞬间变了脸，殷勤地带她坐到位置上，又泡了好茶来喝。 　　“九百万是一次性付断的价格。”中介员摇摇头，“房子你都看见了，地段不是一般的好！这一片很有开发潜力买到就是赚到。这家人因为急着移民才赶着脱手，分期付款可能不会接受……” 　　“这样吗？必须一次性付断？”俞晶晶皱眉。 　　看俞晶晶为难表情，中介员试出她底线，又笑着改了口，“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就是价钱可能要高些，你先等等，我给你算算。” 　　在计算器上噼里啪啦按了一阵，中介员递到俞晶晶面前，“一千一百八十万，这个价可以接受分期付款。” 　　“这也太贵了，能不能少……” 　　话没说完，中介员就将俞晶晶打断了，“不二价。” 　　俞晶晶张张嘴，想要再说几句，又觉得自己笨口拙舌，最后还是抱起书包，摸手机给周嫂打了个电话。 　　“你就在附近？那好，我等你。” 　　知道周嫂马上赶过来，俞晶晶也就不急了。 　　她冲中介员笑笑，“我朋友马上过来，我让她跟你谈。” 第189章 　　周嫂虽然接了神医销售这份工作, 但自己原先的活儿也没辞。 　　俞晶晶给的提成比例是不错，但却没有底薪，拉来人才能有收入。 　　房租水电还有孩子的学杂费等等, 暂时还得靠她一点点赚出来。 　　这段时间她打过好几个电话, 开始摸不着路数，话说得有些生硬，那边估计以为是骗子，接了两次再打就直接挂断了。 　　后来换了手机号, 开场周嫂就把王奶奶的案例抛出去了。 　　除了电话号码，俞晶晶也把客户大致资料给了周嫂, 她选的这家，是原先介绍王奶奶去白氏医堂的熟人, 不怕不认识。 　　那边耐着性子听完, 口气倒是缓和了些，但也没表露出找神医看诊的意思, 只说有需要再联系。 　　周嫂感觉有戏，就没有再继续跟进，免得电话打得太多，惹人厌烦。 　　王奶奶的情况实在特殊, 人眼看不成了, 却在神医手上起死回生，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她没说假话。 　　等了几天，那边就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问过神医的联系方式又问地址，看样子是动了心。 　　周嫂本就准备跟俞晶晶联系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安排，没想到就接到了这个求助电话。 　　周嫂工作的商场就在附近，租住的地方也离得不远，不管从哪边过来十几二十分钟就够了。 　　俞晶晶没等一会儿，就看周嫂推门进来。 　　中介员知道俞晶晶找来了帮手，上下扫视一眼，看出周嫂家境普通，不是随便能扔上千万买房子的老客，便存了几分轻视之心。 　　“你们先商量商量，完了咱们再谈。” 　　中介员摆了茶上桌，扭身走了。 　　周嫂听俞晶晶说完，皱眉往马路对面看了看，“哪儿不好买，买这里？” 　　“怎么了？” 　　周嫂压低声音，“那一块是老村，后山好多坟冢，你看中的那个院子我知道，听人说不太干净。” 　　“不干净？”俞晶晶以为周嫂指的是卫生环境，摇头道：“没关系的，找人做一下清洁就好了，还要重装修整的，很多地方要换。” 　　“不是那个意思。” 　　看俞晶晶还是个学生，一脸单纯，周嫂便仔细解释了一番。 　　“既然是老神医要用的房子，让他自个儿来看多好？好几百万的事，要是买错了，你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没这件事我能做主。”俞晶晶一脸不以为意。 　　周嫂虽有心多提醒两句，但看她这态度，只能把话咽下。 　　老神医熬制的药水那样珍贵，俞晶晶给小梅说用就用了。 　　那天给王奶奶扎针，也是俞晶晶动手，神医在一旁指点。 　　仔细琢磨了一下，想到两人相处时的姿态，周嫂便接受了俞晶晶可以自行作主这个说法。 　　“现在主要是压价，我不会说，你帮我问问。” 　　俞晶晶把三百万首付的底线说了，担心压太狠事情难成，又跟周嫂说这价钱可以松动一点，最高提到三百五十万。 　　“哪用得了这么多。那房子也就你看着好，我瞧着可是一钱不值。” 　　周嫂摆摆手，一脸笃定地说：“这事就交给我，你看着就行了，千万别开口。” 　　两人交流这段时间，中介员跟几个同事坐在旁边整理资料。 　　几人时不时转头望向这边，看周嫂一脸精明，拉着小姑娘叭叭说个不停，都在心里好笑。 　　“当菜场买菜呢？那么大的院子，能九百万全款拿下来，已经是捡了大便宜了，还想让多少？” 　　“这两个人，哪个都不像出得起钱的。” 　　负责招待俞晶晶的中介员脸色不太好看，“管他像不像。这房子已经好几个月没人问了，再搁下去梁都得烂，有一线希望就要把握住。” 　　“那倒是，屋主急着脱手，佣金也给得高。这单要是成了，你可赚不少。” 　　“不一定的事……” 　　几人正在嘀咕，看周嫂带着那小姑娘走过来，都转身各忙各的。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 　　“我想先看看房子。我妹妹年纪小，就看了个外面光，房子到底情况，不过眼怎么知道值不值。” 　　周嫂虽是一身新衣，脸上也抹粉擦红的，但一看就是乡下出来的妇女，身上透着股土气。 　　再瞧不上周嫂，她也是有意向的买房主顾，中介员虽觉得这两人不太靠谱，也还是找了钥匙出来。 　　好在离得近，隔条马路就是，耽误不了多大会儿工夫。 　　出门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在后面挤眉弄眼的，中介员知道他们在笑自己做的无用功，带着两人往外走也不好反驳，只能狠瞪回去。 　　院子大门是那种老式木门，风吹雨淋也没上油漆，烂得百槽千孔的。 　　好几个月没带人过来，中介重换的锁头也锈了，捅了好半天才捅开。 　　吱呀一声门推开，满院子枯枝败叶，配着几间破破烂烂的老平房，很是荒凉。 　　屋主以前住这边的时候，自家还养了鸡鸭，棚就搭在院子边上，红砖上生满青苔，还有一片脏烂毛絮粘结，迎风飘扬。 　　周嫂看了眼这院子，眉头瞬间锁紧。 　　俞晶晶早先透门缝瞧过，接受度良好，进去绕着几间平房转了转，连怎么装修哪间派什么用场都想好了。 　　看俞晶晶掩不住的喜欢，周嫂知道劝说无用，就让她去一边呆着，不叫中介瞧出强烈意向。 　　“怎么样？”中介员脸上挂着笑，心却是虚的。 　　房子接到手上，不说做一下简单地维护修整，至少卫生是要打扫一下的，看房人来了也有个好印象。 　　可是这房子实在太冷，好几个月也等不到一个打听的，觉得卖出可能性不大，中介员便把这麻烦省了。 　　“这房子，不干净吧？” 　　周嫂一句没提好话，直接指出中介员最避讳提到那个点。 　　“你这说的什么话？”中介员面皮一紧。 　　“我就住在附近，这片儿的情况也算了解。就这房子，还敢卖出千万高价？真当咱们是冤大头呢？” 　　周嫂眼睛一瞪，中介员气势莫名就矮了一截。 　　“你从哪儿听来的，没有的事……” 　　“这是什么？” 　　周嫂可不是无地放矢，蹬蹬走到主屋房沿下，抽了根地上枯枝，虚指木头窗棱内里贴着的一溜黄符说。 　　窗子关得严实，不是仔细去瞧，根本看不出窗缝后面的黄纸。 　　周嫂是提前知道情况，进来后专找那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瞅，这才拿住了要害。 　　没有证据，就是揪着中介员衣领问，他抵死不认也没法。 　　“这……这是什么时候贴的？” 　　“你说呢？”周嫂站到边，冷冷看他。 　　中介员跑过去，仔细看了又看，背心瞬间起了层凉汗。 　　这房子不太干净他是知道的，屋主接手后住了六七年，一直都不太安生，咬牙凑了首付在市里买了套小二居，迫不得及待就搬过去了。 　　老房子在这边一丢几年，只在年节祭祖的时候回来一趟，院子里摆摆香案，事结了就锁门离开，一晚都不敢住的。 　　钥匙交到中介，他们就简单提了几句，只说是自己一家人敏感，实际上没外头传的那么玄乎。 　　这一片老房子都急着脱手，他们家院子维护得不错，位置又正对着大路，院前还有一块宽阔空地方便做晾晒，照理来说是最好卖的。 　　村里人想把自己房子顺利出手，担心前头的挡了路，就把针鼻大的事传得有眉有眼，什么夜里哭声，梁上异响，全是外人杜撰出来的，一分真实性都没有。 　　在房产界工作这么多年，这样的事中介员也不是没听过，看屋主一脸愤慨，还挺同情的。 　　交接的时候，他也来过，院子是破了点，但四四正正光线明亮，更没把那些传闻当事。 　　若不是周嫂眼尖，他根本就没发现窗户后面还贴着这些镇邪的东西。 　　眼睛凑上去，看到对面几扇木窗上贴得密密麻麻的符纸，中介员汗毛都立起来了。 　　真要没事，屋主为什么这么大费周折，跟糊墙一样在窗上贴满黄纸？ 　　疑心一起，这宽阔大院似也有阴风生起，吹得他后脑透凉。 　　“这些东西可不是新贴的。你看，都脆烂了，还有一些落到地上，也不知道封不封得住里头古怪。” 　　周嫂说着，拿手上长枝敲敲窗户。 　　符纸一片震动沙沙作响，年久硬结了的那些飘到地上，扑棱作响。 　　“封……封不住吗？”中介员胆子比周嫂小得多，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 　　俞晶晶一直站在边上，看周嫂敲窗户就走了过来，一脸好奇。 　　“你看看。我就说这房子不好。还一千多万？有这钱，上哪儿买不好。”周嫂认真劝说。 　　“不就是贴了点纸吗？撕掉就好了。” 　　俞晶晶没所谓地摆摆手。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周嫂着急，“这里一看就是凶宅，再便宜也不能买。真住进来，哪里安生得了。” 　　“是啊……”中介员一时忘了自己立场，看俞晶晶懵懂神情，下意识帮着周嫂说话。 　　“你看！他都说不能买了。”周嫂棍子一指，中介员回过神，瞬间尴尬。 　　俞晶晶问：“凶宅？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里死过人！还是惨死的那种！魂魄不安定，需要符纸镇化。” 　　“没有，肯定没有的！”中介员摇头摆手，抵死不认。 　　“死过人，能便宜一点吗？”俞晶晶一点都没被周嫂吓着，转头看向中介员。 　　“我问问屋主，能少尽量给你少。”中介员勉强挤了个笑，抱着手机冲出院外。 　　“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啊！这房子哪里好了！” 　　看周嫂急了眼，俞晶晶笑着摇摇头，“死过人有什么好怕的，能便宜就行。” 　　原先死在这儿的人，走没走俞晶晶一点都不介意。 　　她也不是活人，真有魂灵在，说不定能相处很好呢。 第190章 　　劝说再三, 俞晶晶都打定了主意要买这里，周嫂打心眼里替她着急。 　　“你不问问云神医？这房子必竟是他用。” 　　说不动俞晶晶，只能从云神医那边下手。 　　“那我问问。” 　　俞晶晶被周嫂缠得没法, 拿手机随便按了两下, “问了，他说可以。” 　　“也不打个电话……发消息，云神医看得明白吗？” 　　“可以的。” 　　知道周嫂是怕自己买亏上当才劝个不停，俞晶晶也没觉得烦, 向她认真说明了非买不可的决心，终于了结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事, 俞晶晶再没掺和。 　　不知道中介员跟屋主说了些什么，那边态度松缓不少, 回到中介所, 周嫂又拍桌子又仰脖，占着一分的道理, 压下十分的价格。 　　最终成交价是六百万，二百万首付，其余的钱两个月内分三次付清，不接受贷款月结。 　　周嫂说屋主是担心云神医住进去, 发现问题又闹着退房, 才硬性规定了两个月结清，气哼哼地很是不满。 　　俞晶晶却觉得个结果还不错，两个月的时间，只要再找一个像程刚这样手笔大的, 还有愁余款？ 　　就算一时找不到，程刚手术后，肯定也有后续治疗方案，几十万随便凑凑就有了。 　　周嫂张口闭口云老先生，中介员听多了，也知道俞晶晶是替家中老人买房。 　　本以为这么大数额的交易，俞晶晶一个处理不了，得那位姓云的先生过来签协议。 　　没想到事情一定，她就摸了卡往桌上拍，喊中介员请屋主过来转帐付款。 　　原先那几个不看好中介员这趟活的工作人员，站在边上羡慕得眼睛滴血，看中介员颤着手打电话，恨不得这单是自己接的才好。 　　屋主知道房子这么快就卖了，班也不上了，直接请假过来，在中介的帮助下半个多小时就走完流程，拿到了俞晶晶首付款。 　　“房子是我的了吧？”俞晶晶拿着钥匙问。 　　“对，随时可以入住。” 　　中介员笑眯了眼，屋主也乐呵呵地，喜色毫不遮掩。 　　花出去这么多钱，俞晶晶一脸平静，这副不喜不悲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她背景高深。 　　周嫂费尽力气磨出了低价，却没什么高兴劲，看屋主笑成那模样，忍不住冷哼，“窗子上贴的那些符纸，怎么处理？是请贴符的道长过来重新布置一下，还是有别的讲究？” 　　屋主笑容一僵，“这个……你们自己看办就好了。” 　　过来签约，周嫂行行点点问得清楚。 　　关于屋里贴的那些符纸，屋主的说法是长期无人居住，人气不足，这些符纸是专门请回来镇宅，保阖家平安的。 　　周嫂虽不信他这鬼话，可没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好反驳。 　　黄纸贴了一屋，不管是保平安还原是镇鬼魂，只看着就渗人，到底怎么安排，肯定要原主放话才敢动。 　　“这个不用管了，我自己处理就行。”俞晶晶对屋主点点头，“余款我会准时打过去的，咱们再联系。” 　　“好好。” 　　遇到这么省事的买家，就是压价卖了，屋主也觉得心里舒坦。 　　房子不太干净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硬扛着不让价，再拖个几年，怕是六百万都卖不出去，当然是现钱落袋为安了。 　　办完这档子事，俞晶晶跟周嫂出了中介所，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 　　知道严小梅学校就在附近，俞晶晶就跟着周嫂一块过去接孩子，顺便吃个饭。 　　周嫂是工作时间请假出来的，一下午时间耗在这边，帮她压了那么大的价，俞晶晶自然有所表示。 　　“怎么这么多？不行的。”周嫂握着手机，急得直摆手。 　　“给你就拿着。给小梅买几套衣服，换个大点的房子住，要是现在的工作太辛苦就辞掉，专心帮云神医做事。” 　　刚花了二百万，现在转给周嫂八万块，俞晶晶一点感觉也没有。 　　周嫂的表现，值这个价。 　　推托一番，见俞晶晶拿定了主意，周嫂红着脸把钱收下了。 　　“那两个号码，你打了没？”俞晶晶看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 　　一提到这个，周嫂瞬间来了精神。 　　把最近进展跟俞晶晶说了说，周嫂信心满满，“这一家八九不离十了。联系方式我给了，他们还打听云神医住处，估计是想上门瞧瞧……” 　　“等这边收拾完了，就是医所，到时候直接把人请到这边就可以。”俞晶晶顿了顿，“这两个患者行动困难，不可能上门看诊，问这个话，应该是想探探根底。” 　　“云神医不是本省人，在这边哪有什么根基，只能靠口碑了。”周嫂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严小梅碗里，认真分析。 　　“这些事你继续跟进，有进展随时汇报。需要云神医出诊，跟我定个时间就可以了，他最近闲得很。” 　　“好。”周嫂笑着点头。 　　只是帮着压了点房价，就给了八万好处费，俞晶晶出手远超周嫂预料。 　　像王奶奶那样的重症，治下地也就是几十万上下，比不得数百万的房子，能抽这么多水头。 　　可买房就这一回，病人却是源源不绝的。 　　俞晶晶手上还有不少像王奶奶这样的病人，资料背景一应俱全，就是周嫂能力再差，也能逮上几个。 　　想到这份工作的前景，周嫂激动得饭都有些吃不进，筷子下得多，东西全夹进了严小梅碗里，堆成一座小山。 　　“妈，够了。” 　　再好吃的菜，塞多了也反胃，严小梅不耐烦地推开周嫂。 　　擦擦嘴，看俞晶晶吃得差不多也放了筷子，严小梅笑着凑过去，“姐姐，你今天去我家住好不好？” 　　“小梅。”周嫂警告瞪她一眼。 　　“我喜欢跟姐姐一块！以前姐姐不也是跟我们住一个屋吗？怎么不行？” 　　严小梅一脸委屈，“你不在家，姐姐就跟我一起玩，咱们可好了！” 　　“小孩子乱说，你别听她的。”周嫂不搭理严小梅，只跟俞晶晶说话。 　　“我晚上有别的事，去不了。” 　　看严小梅扁了嘴，俞晶晶又说：“等医所那边整修好了，我给你们留两间房，以后不用在外租屋住，住那边就好。” 　　“姐姐也住那儿吗？咱们一块儿？！”严小梅瞪眼。 　　“嗯，住的。” 　　周嫂一听，赶紧摆手，“我跟小梅现在住的地方就很好。离学校近，不用起那么早上学。” 　　“反正房子也多，你们住过去，有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医所创办初期，俞晶晶没打算请太多员工，平时煮药熬药清扫卫生的事，暂时就交给周嫂来做。 　　等有了经验，新进员工就由周嫂管理，她负责管帐就好。 　　周嫂本想拒绝，可听俞晶晶一头头安排下来，好像少了自己就运转不开，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结完帐要走，出门的时候周嫂还是忍不住，问了自己一直担忧的话。 　　“符啊？我有办法处理的，你别担心，那房子没那么玄乎。” 　　俞晶晶笑笑，“我还要招人的，自己也会搬进去。到时候热闹起来，你看着好，再过来也不迟。” 　　“我倒不怕……是小梅胆子小。” 　　周嫂故作坚强的表情，看得俞晶晶好笑，“走了。有事再联系。” 　　天色已晚，月亮高悬空中，明镜一般。 　　这一块是城乡紧临的郊区，虽然交通便利，旁边也通了地铁建了高楼，但到了夜里，亮灯的地方并不多。 　　数十幢高楼，只有星星点点灯光亮着，远远望去跟鬼火一般。 　　路灯倒是亮，沿路店铺却没几家开着，挂着简易招牌的小卖部，几家做烧烤的路边摊，给这条寂静大道带来少许热闹。 　　俞晶晶一边走一边看，终于在村头找见一家铺面还算大的杂货铺开着门。 　　“折叠床？有的。炉子、锅、盆？有有，应急灯也有。”老板点头如捣蒜。 　　都晚上八九点了，正要关门回家，没想到还能做单大生意。 　　听俞晶晶一样样数出来，店老板笑开了花，钻进里屋仓库一通翻找，灰头土脸把不知积了几年的旧货搬出来。 　　“能送货吗？”俞晶晶看着脚下一大堆东西，抬头问道。 　　“能，送哪儿？远不远？” 　　“不远，就前面。” 　　俞晶晶随手一指，老板也随便一看，“行，等我把车开过来。” 　　把院子里锁着的电动货运三轮推出来，老板跟着俞晶晶把货一起搬到后面。 　　“你也坐，顺便指路。” 　　俞晶晶没推辞，坐在后面照看着东西，一路把老板指到了破旧老房那片儿。 　　虽然都是一个村的房子，但这一片老屋长年无人居住，已处于荒废状态，村里修水泥路都绕过这边，只有条土路能走人。 　　车开到岔路口，看俞晶晶指着前头，老板心里打了晃。 　　“你到底去哪儿？”老板回头。 　　“就那个院子。” 　　俞晶晶扬扬下巴。 　　她买下的院子离大路边最近，前面有片宽阔空地，很显眼醒目。 　　“那边……那边没住人啊。” 　　老板咽了口唾沫，身子又侧多了些，仔细打量起俞晶晶来。 　　路灯昏暗，俞晶晶五官隐在暗处，只有一双明亮眼眸神采忽现。 　　就是周遭光线不足，店老板也能看出她黑发白面，抿着一点红唇，俏生生地望着自己。 　　刚打了寒战，就听俞晶晶悠悠开口。 　　“我不是人吗？我就住那儿。” 第191章 　　老板扔车跑出好几步, 看俞晶晶坐在原处，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下意识又退了退。 　　“你, 你这货我不送了。你要是住那边, 自己搬过去好了。” 　　他颤着声喊了这一嗓子，又刺溜一下跑得没影了。 　　俞晶晶坐了半响，见老板真不回来，只能下车自己运东西。 　　俞晶晶是不会开这电瓶三轮车, 要是会开，直直一条路捏把就过去了, 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把折叠床搬下来后，看看车上其他东西, 俞晶晶犯了难。 　　这条土路修得还算平整, 距离也不算远，但零碎东西太多又没袋子拎着, 靠着两只手拿不知道要倒腾多少趟才搬完。 　　转头望了望，见老板真没打算回来，俞晶晶索性把床又重新搬回去，推着三轮往家走。 　　他自己不要车的, 借来用用也没事。 　　锁头锈烂, 中介人开的时候都花了好半天才打开，俞晶晶就更没经验了。 　　拧了两下没反应，俞晶晶下点力气，钥匙就喀叭一下断到了里头。 　　托起锁看了看, 确定钥匙抽不出来，俞晶晶握住半个手掌心大的门锁，一阵猛拉。 　　锁撞上门环，叮叮咣咣一通碎响，老旧木门晃动间也是咯吱咯吱叫个不停。 　　店老板惊慌之下奔出老远一截，心情稍稍平定后，才想到自己车还扔在路边。 　　过了这么久，想那女鬼也不会在原地等他，老板提着心一步三晃回去找车。 　　路口空荡荡地，连人带车了没影，他脑袋嗡地一下就炸了。 　　这辆电动三轮上个月才新买的，花了七八千块钱，平时骑出去一趟，回来都要仔细擦过泥水才收进院里锁好，心爱得不得了。 　　看到车不见了，老板捏紧拳头，腾腾就往前赶。 　　不管是人是鬼，偷他车就不行！ 　　一路冲到老院子边上，店老板脚步越走越慢，浑身热血渐渐凉了下来。 　　走得近了，那声音就越发刺耳。 　　叮叮……咣咣！ 　　吱悠……嗄…… 　　扶着墙探头，看到那个眼熟的身影，老板手渐渐抠紧。 　　她垂着脑袋，黑发披散着遮挡了大半边侧脸，尖尖下巴抵着胸口，两只手合在一处，正用力摇晃着铁锁。 　　“叮！” 　　又一声脆响。 　　老板头一偏，避过飞击而来的一截精钢锁扣，看到那明晃晃的断面刺入干裂泥地稳稳扎牢，他气都不敢出了。 　　腿虽打着晃，可人却一动都不敢动，缩回脑袋绷紧身体，他生怕被这怪力女鬼给发现，丢了性命。 　　俞晶晶只花了三成力气，不敢太过使劲。 　　木门腐朽得厉害，两边合页上的钉子也松脱了不少。 　　若是力道太大，把门板整个拔掉了，院子就这样露着，未免难看。 　　别着力气，花巧劲拧断了门锁，俞晶晶推开门，连车带货推了进去。 　　听她闭了门，吱悠悠地响，店老板抹了把冷汗，也不敢再想车的事了，连滚带爬抱着小命离开。 　　丢了车跟货的事，杂货店老板自己闷在心里，谁都没敢说。 　　他是亲眼了那女鬼的，女鬼也知道自己住处。 　　万一消息传出去，又有人去山上找道士下来作法，惹恼了这女鬼，第一个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可这件事他不说，却不代表旁人察觉不到。 　　一连三天，荒芜的老院子里总有古怪的味道传出来。 　　白天大家各有各的事要忙，除了闻见味道不对，没谁过多关注那边。 　　可到了夜里，一些动静就不容人忽视了。 　　荒了几年的地方，那一片的老房子都没电改过，连电线都没牵去，夜里却总会亮起诡异灯光，偶尔还有红色火光闪现。 　　开始还只是几个睡得晚的人发现，后来有村民进院子起夜，裤子一剥就看到那边闪了亮光，吓得差点没掉进坑里。 　　黑洞洞一片，只那个院子有亮，跟鬼火似地幽幽暗暗，谁见了不寒心。 　　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整个村子都知道那边不对劲，路经此地总要加快脚步，生怕慢一点就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 　　屋主为什么搬得这么急，村里无人不知。 　　大家想到这家人临行前请了道士作法，里里外外用符纸封了个严实，越发害怕。 　　到了第三天早上，有人实在憋不住，给屋主打了电话，让他回来看看，把脏东西处理一下。 　　听到这个消息，屋主胆寒之余，又深感庆幸。 　　还好卖得快！ 　　要是前几天这样闹，别说六百万了，六十万都卖不出去。 　　敷衍着挂了电话，屋主立刻给俞晶晶回拔了过去。 　　“装修？” 　　俞晶晶推开房门，一手握着长勺伸进大罐里搅动，一手举着电话，“暂时不会。房款还没结清，有钱当然要先付给你了。” 　　“是这样？那好那好……” 　　那破房子，不维护好根本没法住人，知道俞晶晶过几个月才会着手办这个事，屋主越发放心。 　　俞晶晶这么好说话，屋主又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报了个号码给她。 　　“长龙观？道士？没必要，我不信这个。”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你要是破土动工，还是请这位龙道长过来看看比较好。他很灵的，求几张符纸镇镇宅……” 　　“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忙。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没等屋主继续推销道士，俞晶晶道了声抱歉，直接挂断了电话。 　　大陶罐里的原材已经全部熬烂了，就是最难处理的矿石，也出现了黏稠状态。 　　这是俞晶晶试过两回后，得出的最佳关火时机。 　　电话再挂慢些，就要错过了。 　　幸好俞晶晶力气大，从炉子上端下来这么大的陶罐，就是练过的男人也有些吃力。 　　热腾腾的药水，俞晶晶也不怕烫，一手托着罐底一手掰罐口，举起来就往准备好的滤材上倒。 　　药水带着原材渣滓冲到滤材上，淅淅沥沥漏到下面盆里，很快汇集起来，成为一汪浅粉色的微黏液体。 　　俞晶晶深吸了口气，放下罐子，用手指沾了一下往嘴里放。 　　尝到味道，她眉头微微皱起，探头看了一眼，取了只玻璃瓶灌起来。 　　这次还算成功，但和豪叔熬制的营养剂比起来，总觉得欠了些火候。 　　前两次也做得不差，可俞晶晶太过挑嘴，一点不满意都不行。 　　定闹钟，每隔三小时搅拌一次，夜里也不漏下，明明是严格照着豪叔教的办法来的，为什么会有差距呢？ 　　抱着带有余温的玻璃瓶思索良久，俞晶晶又找到了漏掉两个细节。 　　这几天她就是这样，制作后再进行反思改进，一次比一次更成功。 　　确定这两个地方加以改进，就能制出跟豪叔一模一样的营养剂，俞晶晶信心满满放下玻璃瓶，开始进行最后一次熬制。 　　假期临近结束，原材也用得差不多了。 　　这次要是不成功，再想试制就得重新收集，俞晶晶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投入其中。 　　杂货店买来的炉子不大，炉膛也窄小，若不时时添柴添煤，很容易熄火。 　　过滤原材这阵工夫，炉子就没了火光。 　　俞晶晶往里扔了点院里扫来的细碎枯枝，见只冒烟不起火，就去隔壁房间抓了把引火纸过来。 　　这几天老要引火，纸也用得差不多了，俞晶晶搜刮了最后一点觉得不够，又跑到后面几间房扯黄符。 　　窗户上贴的那些符纸，又薄又软，有点火星就能燃着，俞晶晶不是会生火的人，用它也特别顺手。 　　把这几间房的符都扯光了，俞晶晶还有些不舍。 　　要是下回再生火熬原材，她就去市场转转，看能不能再找点这样的纸回来，生火用它实在是一绝。 　　说是多难处理，还要花钱请什么道士。 　　她一个人就扯完了，还不够用呢。 　　十几二十张符纸折起来就把火引燃了，多出来的一点俞晶晶随手扔进没门的旧柜子里，存着下回用。 　　纸薄又轻，火一冲起来半天高，俞晶晶退开两步，远远往里扔柴枝。 　　有一回晚上生火，整个院子都照得亮堂堂地，连应急灯都不用开。 　　白天生炉子，还是浪费了点。 　　洗了罐子打好水，俞晶晶照着流程一样一样往里放原材。 　　等水烧开了，火就不用那么猛了，只用看顾着，慢慢往里添柴，保持鼓小泡的程度就行。 　　俞晶晶躺到折叠床上，分出一部分精神力照着炉子，多的就用来牵扯细丝，绕着骨珠转圈。 　　天天盯着炉子煮原材，俞晶晶实在闲得长草，就算牵出的细丝又恢复到了透明状态，缠多少圈也没那一夜进度快，也还是只能靠这个打发时间。 　　到了那个时间，俞晶晶睁眼坐起来，根本看都不用看手机上的时钟，就准时准点打开了社交软件。 　　昨天问安还没回复，今天早上也只有她自己留的话。 　　俞晶晶皱着眉头，敲击键盘。 　　晶：【两天没回消息，你怎么了？】 　　消息发出去，俞晶晶捏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听到叮地一声，赶紧拿起来看。 　　医者：【这几天在海外工作，信号不好，回来再说。】 　　好几天联系不上，俞晶晶一直提着心。 　　看到这条消息，她吁了口气，笑眯了眼睛。 　　还以为他真听了云双城的话，以后再不搭理自己了，原来是手机信号不好，害她担心一场。 第192章 　　最后一锅原材, 俞晶晶整夜没合眼看着，生怕错过了翻搅的时间功亏一篑。 　　成品出炉，滤过后尝了一口, 俞晶晶满意点头。 　　成了。 　　百分百还原做不到, 百分之九十九也很不错了。 　　以前豪叔让她帮手制过几回营养剂，弄出来的东西比今天这锅还差，可吃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最后制的这一罐营养剂，俞晶晶全灌进了用空的小瓶中。 　　盖上盖子, 和剩的那几瓶一比，从外观上根本没法区别出来, 一水正版货。 　　先前试制的失败品，俞晶晶也没舍得扔。 　　到底是熬煮过原材的水, 随便喝喝也不错, 实在不行，给病人用来消毒擦患处也有一定效果。 　　在这个破院子呆了好几天, 俞晶晶全凭一股气撑着，东西做出来，气就散了。 　　四处通风顶蓬漏雨的老房子，墙上青苔四起, 角落常有不知名小虫爬过, 夜里悉悉索索扰眠。 　　俞晶晶再不讲究，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会觉得舒服。 　　合上折叠床，把炉子瓦罐应急灯堆到角落, 俞晶晶背着灌装好的营养剂离开。 　　院子里的三轮车，俞晶晶出来就推到路边去了。 　　人在院子里，有横栓可以锁门，出来就得靠得铁锁带上。 　　院子破虽破，现在也是私产了，担心有人会进去乱转乱翻，俞晶晶就想着买把锁，照原样栓起来。 　　附近杂货店不多，离得近的也就那一家。 　　俞晶晶进店的时候，老板正背着门仰头看电视，乐呵呵地跟着笑。 　　听到敲柜台的声音，他一扭头，看到来人模样，惊得身子一缩。 　　“有锁吗？” 　　老板心咚咚跳个不停，“你……你怎么又来了？” 　　“我买东西。有锁吗？大一点的。” 　　俞晶晶左右看了看，发现玻璃柜台最底层就有锁头卖，拿手指了指，“我要那个五十块的铜锁。” 　　正值中午，外头太阳明晃晃的，虽然热力不足，但光线极强。 　　俞晶晶站在门口，影子照进来，斜斜映到墙边货架上，货真价实。 　　老板大着胆子站起来，摸了她要的东西摆在柜台上。 　　俞晶晶一把抓起，扔了张五十块钞票到柜上，转身就走。 　　出门走了几步，俞晶晶回头。 　　老板正探头瞧她，目光对上，忙不迭地往后缩脑袋。 　　“你的车在路边，要的话，自己去推。” 　　“车？” 　　老板一怔，还没来得多问两句，人就走没影了。 　　云双城出门上班去了，豆豆见俞晶晶回来，喜得满屋乱飞。 　　“成了？成了？！” 　　“嗯。” 　　俞晶晶点点头，从盒子取出两只营养剂给它瞧，“分得出哪是新制的吗？” 　　豆豆想都没想，拿翅膀撩了一下新灌装的那瓶。 　　“你怎么看出来的？”俞晶晶大失所望。 　　“封口不一样。” 　　豪叔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强撑着身体制了最后一批营养剂，全用蜡薄薄封了口，方便存放。 　　新灌的这瓶俞晶晶虽然也用火烤了边，但蜡剥落后没剩多少，缝隙还露着，豆豆眼尖就看出来了。 　　“我尝过，一样的。” 　　俞晶晶又取了三个大玻璃瓶出来，瓶子是杂货店买的，农家一般用这个瓶子装自家腌的小酸萝卜，乡土气十足。 　　瓶子虽不好看，但里面装的东西却是珍贵无比，咣咣顿在桌上，豆豆看直了眼。 　　“这么多？” 　　“这几瓶效果差点，但也能用。” 　　一人一鸟看着桌上摆的这些东西，心里都是说不出来的踏实。 　　呆在基地的时候，看着营养剂一天天减少，俞晶晶焦躁不安，豆豆也跟着烦。 　　打定主意出来寻找同族，这种情绪才稍微好转了一些，不管能不能在营养剂用完之前找到食物来源，也比呆在基地坐吃山空来得强些。 　　自己制作营养剂，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 　　必竟原材难寻，豪叔那样的体质，出去找几个月回来，人也累得发虚，更何况俞晶晶这小身板。 　　同族是找到了，但他们手里的东西，却不是俞晶晶要的那种。 　　希望落空后，唯一的路子就是自制了。 　　当时俞晶晶手里有几样原材，知道云铮也是花钱找人收购，觉得只要自己努力赚钱，想要的都能买到，并不怎么担心。 　　最后两样矿石原材遍寻不得，拿钱也买不到的时候，俞晶晶着了惊。 　　营养剂用得快，手里又只剩最后几瓶，若是再不制新的，直接就得断粮。 　　白锦溪虽是备用食材，但也只能救一时之急。 　　营养剂饿了就能往嘴里灌，白锦溪饿了能抱着啃吗？随时随地？ 　　不可能！ 　　顶着女友身份，脸皮厚一点，像上回那样的事，或许能再来两回，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白家对白锦溪的终身大事极为看重，她能占这个位置一时，却占不了一世。 　　等他结了婚，这条路也就断了。 　　俞晶晶抿了抿唇，桌上满满当当的战利品带来的愉悦忽地淡去不少。 　　静默片刻，她端起装着营养营养剂的木盒放到膝头。 　　开盖点数一番，心情总算又好了些。 　　没关系。 　　能自制营养剂，就不会有断顿的情况发生，备用食材只是锦上添花，不是必须。 　　真要没了，就没了吧…… 　　抱着木盒，俞晶晶面上刚升起的一点愉悦消散一空，嘴角不自知地撇了下来。 　　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俞晶晶回过神，猛地盖上盒盖塞进包里。 　　“你回了？” 　　云双城看到俞晶晶时，也是一怔。 　　目光转到桌上，看到三只玻璃瓶里灌装的药水，云双城大步上前，“寄过来了？” 　　“嗯。”俞晶晶点点头。 　　上回进山寻找原材，云双城当她跟人碰头取药，回来时没瞧见东西，还挺着急的。 　　俞晶晶解释直接带药不方便，那边会以邮寄的形式给到，因为寄达时间拿不定，所以才把程刚手术时间往后推了一周。 　　说是出去找房，一走几天不回，程刚那边急着手术，云双城接电话接得头疼，想找她商量都找不着人。 　　现在药寄过来了，云双城松快一截，坐下就拉着俞晶晶商量程刚的事。 　　“明天周五，我先回校上课。请这么久的假，也要回去转转，手术定周六周日都行，看他们怎么安排。” 　　“那就是周六，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急。” 　　云双城拿着营养剂翻来倒去地看，满眼好奇，“这就是莫家的药？你怎么弄来这么多？” 　　莫家药剂精贵无比，自己用都一省再省，俞晶晶说手上不够数得再找，云双城再理解不过了。 　　知道俞晶晶有渠道，能弄来高浓度的药剂，云双城估摸着能带回一支两支就算不错了。 　　没想到她手笔这么大，一运就是三大瓶！ 　　若只是拿药水泡银针，这三瓶就够用好些年的，就算是手术需要涂擦患处，一瓶盖也顶天了。 　　“这些药水，也就一般般吧。手术用着看看，不行再换。” 　　云双城视若珍宝的东西，俞晶晶看着也就普通。 　　虽然是制废了的东西，但也不能随便摆在外头，看云双城抱着不肯撒手，俞晶晶伸手拿过来，又抱了另两瓶回屋放好。 　　她看不上眼的，对于其他尸族来说，却是一等一的好货。 　　光论效果的话，肯定及不上最后制的那一罐，但比起云铮灌装的那些淡而无味的药剂，浓度却高出百倍千倍。 　　云双城这样抱着玩，万一打碎了，闻到专属于营养剂的浓郁气味，事情就不好解释了。 　　第二天一早，俞晶晶回了学校。 　　先去了秦老师那边报了个平安，接下来一天时间，俞晶晶都泡在课堂上，把落下的课程一一搞定。 　　老师在上面讲，她在下面翻书，偶尔抬头听两句，更多时间都用来自学。 　　只落了一周的课，补起来很容易，只要无视旁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和细碎言语，进度就能推得很快。 　　俞晶晶在底下埋头苦学，本对她请假不满的老师见她课堂不用心，特意点起来回答问题。 　　本以为俞晶晶肯定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连教训的话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她对答如流，还能引申出自己一系列的看法。 　　问一个问题，她说出了七八种解决方案，每一种都是文献上有的，就是老师也不一定记得全。 　　开始还有人看笑话，俞晶晶讲了三五分钟还没带停，大家脸色就慢慢起了变化。 　　“不错……说得很好。坐下吧。”老师抬抬手，阻止了俞晶晶继续往下说。 　　这个问题很宽泛，想说的话，整节课均给俞晶晶讲都不够。 　　俞晶晶也不是故意要驳老师的话，只是问的东西她刚刚才看过，复述一遍也是加强记忆的办法，一说起来就不想停。 　　在课堂上这样表现了一番后，周边议论声也小了许多。 　　学霸光环顶到头上，那些揪着她请假太久，对学习不上心，跟白锦溪不般配的话消声匿迹。 　　这方面没得讲，一些人就开始揪她别的错处，俞晶晶偶尔听上两句，觉得编造得太假，就没往那边多放心思。 　　没有证据的事，和无根浮萍一样，很快就会被风吹散，没必要过多纠结。 第193章 　　请假了一段时间的假, 避过了事情最热那一阵的风头，就算还有人指指点点议论，对俞晶晶来说也是不疼不痒了。 　　下午最后一堂大课上完, 俞晶晶出门时, 被坐在后排的马若玲喊住。 　　“怎么？就是出去住了，咱们也还是舍友，遇见了招呼也不打一个的吗？” 　　“有事吗？” 　　看俞晶晶依旧摆出那张万年不变冷脸，马若玲脸皱成一团。 　　“听说你找秦老师帮的忙？怎么没叫白锦溪给你安排？出去住多麻烦, 学校单人宿舍不好吗？白锦溪不是你男朋友吗？这点小事也做不到？” 　　马若玲一连串发问，惹得经过身边的路人频频转头, 脚步也越走越慢。 　　“我的情况你知道的，交了学费手上就没钱了, 需要做零工补贴生活费用。因为这个, 学校才特别允许了我的外宿申请，直接打报告就能解决的事, 为什么要麻烦别人？” 　　俞晶晶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没让秦老师帮忙，你别把帽子扣到那边, 给他惹麻烦。” 　　“哦！因为太穷, 要做零工赚钱，才出去住的。” 　　马若玲哪还有心思揪着秦老师不放，一脸得意给俞晶晶翻译了一下，声音提得老高, 生怕别人听不见。 　　“是这样的。你还有别的事要说吗？没有我就走了。”俞晶晶也不着恼，静静看她。 　　本以为点出俞晶晶贫困家境会让她下不来台，却没想到人家大方承认，并不以此为耻。 　　马若玲一时卡了壳，还没想到再说些什么刺刺俞晶晶，就看她背着书包出了教室门。 　　“喂！”快步追出，马若玲急喊了一声。 　　俞晶晶回头。 　　教室还有人没走，外面也站着人，都跟着马若玲一起看向她。 　　俞晶晶站在花坛树下，林荫透出的阳光落在肩头发顶，明晃晃地映出满身清丽。 　　大家目光都粘在俞晶晶身上，议论声顿了顿，很快又嗡嗡一片响起。 　　马若玲怔在原地，想说的话也不知飞哪儿去了。 　　俞晶晶变得跟以前不同了。 　　虽然还是那个眉眼五官，看着却格外明艳，只是站在那里，低低偏头望来一眼，就透出股震摄人心的美。 　　本想讥讽她两句癞蛤蟆也敢吃天鹅肉。 　　看到这样的俞晶晶，马若玲下意识觉得，她就算站在白锦溪身边，也并不逊色。 　　因家境胜于俞晶晶而生出的优越感，瞬间消失无踪，马若玲面色灰败，推开人群退回教室。 　　俞晶晶淡淡收回目光，书包一甩大步离开。 　　有过上回的经验，她不敢抽出太多精神力，只学着平日练习时一样，分了缕看不见的透明细丝出来。 　　因为隔得远，没办法说出明确引导方向的话，精神力投注到马若玲身上后，俞晶晶便放了手。 　　不被掌控的精神力，会自动攻击对手情绪薄弱底线，俞晶晶没想把马若玲怎么样，只要她不缠着自己就够了。 　　马若玲情绪受了重创，完全没了纠缠她的力气。 　　这样的结果，俞晶晶很是满意。 　　解决了小小麻烦，锻炼了这么久精神力，也终于有了点进步，怎么可能不能不开心。 　　回想一次动用精神力后身体出现的空虚状态，俞晶晶闭眼感受了一下，再度露出笑容。 　　缠裹在骨珠上的层层细丝已堆积了许多，抽出一点并无影响，也动摇不了身体根本。 　　上回用力过猛，不知深浅来了那么一下吃到了苦头，有了经验，俞晶晶绝不会允许自己再犯那样的错误。 　　回到家，俞晶晶推门看到一个矮个老头对着镜子搓拈胡须，怔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 　　“回了？”云双城转头冲俞晶晶笑笑。 　　“怎么提前扮上了？”俞晶晶把书包扔在沙发，又看了他两眼。 　　“明天早上九点手术，过去还要时间。早弄好，省得麻烦。” 　　“哦。” 　　俞晶晶点点头，简单吃了点东西，洗漱后准备回房。 　　一路坐车回来，她都在琢磨精神力运用方法，劲头上来后就想着把它研究透彻，哪还顾得上别的。 　　云双城一直在贴胡子，绷着嘴脸不好开口，就一直憋着没说话。 　　还以为俞晶晶会主动跟他讨论一下明天的安排，准备快手快脚弄了就过去的，没想到她一声不吭就要回房睡觉，急得云双城蹦过去拦她。 　　“怎么了？” 　　俞晶晶脑袋转着自己的事，不防云双城一下冒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明天怎么办？手术室已经安排好了，开腹关腹都有专业人员操作，程家的意思是只让我用针上药，你看……” 　　“挺好，就这样吧。”俞晶晶点点头推开房门。 　　见云双城眼巴巴站在外头，一脸地放心不下，俞晶晶又找了一句，“明天我跟你一块儿上手术台，有问题随时交流，别怕。” 　　原先一直都说让云双城一个人上手术台，俞晶晶在手术室外面等着，有什么情况电话交流这样。 　　云双城对自己手艺虽有信心，可从活人身上取东西还是第一回 。 　　劝俞晶晶接这活时大包大揽，真到了这一天，又有点发虚。 　　他倒不是要打退堂鼓，只是俞晶晶把流程说详细一点，提前背清楚了好安心。 　　却没想到俞晶晶竟然改了主意，要跟他一块上阵。 　　有了俞晶晶这句话，云双城就没那么紧张了，人一放松，胡子也贴得快，对着镜子几下粘好，全无破绽。 　　六点闹钟铃响起，云双城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去敲俞晶晶房门，只两下门就开了，俞晶晶穿戴整齐，拎着沉甸甸地旧书包打招呼，“起了？” 　　“嗯！约的车七点到，准备一下就走。” 　　程家是要派车来接的，但云神医怎么可能住在这种低档小区里面？ 　　去星级酒店订套房等车，成本太高，还不如自己约车来得方便。 　　事情都是云双城安排的，俞晶晶了解后点点头，一句话没多说，进卫生间洗漱。 　　两人轮流弄完，俞晶晶开始帮云双城套外衣。 　　云神医新订制的大褂盘扣多，两个人忙活着扣了十来分钟才扣齐全。 　　倒腾得差不多，两人出门坐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程家指定的那家私立医院。 　　这种私立医院，只要给够钱，别说租用手术室，就是把整层vip病房都包下来都没问题。 　　医疗团队是程家直接从外国雇来的，两个主刀名头不小，俞晶晶在课堂上曾听大课老师引用过其中一位发表的专业文献资料。 　　看到这个人的名字，俞晶晶就知道程家为这次手术投入不小。 　　云双城这五百万不提，光是这把这一整个医疗团队从国外搬过来用，至少就在二百万往上走。 　　各项器材都是团队带来的，私立医院只出个手术室，据说光是搬东西进去就花了两天时间。 　　手术室已经备好一个多星期了，医疗团队也在这边等了一个多星期。 　　知道手术定到周六，每个人都兴奋无比，盼着赶紧结束这边的活回老家去。 　　俞晶晶出门的时候衣服穿得厚，在车上一件件往下脱，搞得云双城别着脑袋不敢看她。 　　等她弄完了，回过头才知道她不知从哪儿搞了身手术服穿在里头。 　　帽子口罩一戴，再弄个大的防喷溅眼镜罩扣头上，俞晶晶整得跟外星人一样，根本看不清面目。 　　“还可以吧？”俞晶晶对着后视镜照了照。 　　“到那边，有衣服换的吧？”云双城问。 　　俞晶晶摇头，“那样的话，程家人就认出我了。一个大一学生，就算有行医证，也没有上手术室的资格，还是谨慎些好。” 　　“我连行医证都没有呢。” 　　“你不一样。你是神医，活死人肉白骨，有没有证关系不大。” 　　俞晶晶这话说得有点道理，云双城无可辩驳。 　　为了不显得突兀，俞晶晶从包里掏了个白大褂递给云双城让他穿在外面。 　　车停到医院门口，程颖就迎了上来。 　　程家几个小辈站在门前，满面警惕，看到云双城白须飘飘老态龙钟的模样，疑色更甚。 　　“这就是云神医？不就是个老头吗？他能开刀？” 　　看程颖搀扶着云双城走上台阶，她儿子马隆远沉不住气地走了过来。 　　马隆远还在念高三，没那么深的城府，心里有话就直说了，丝毫不顾忌场合。 　　“说什么呢？”程颖瞪了马隆远一眼。 　　“上楼梯都要人扶，一会手抖一抖，划错了地方怎么办？” 　　“是啊。太姥姥的病虽说是他治好的，但都是用的中医手段。一个搞针灸的，跨界西医开刀取瘤子，有没有问题啊？” 　　程颖几个侄子走过来，你一句我一句，把云双城拦在医院大门外。 　　程颖有两个兄弟，常年在国外照管产业，国内生意都扔给几个儿子和程颖这个妹妹看着。 　　程刚要是正儿八经手术，肯定得通知两个儿子回来。 　　云神医这个跨界开刀用针药，确实不好解释，要是他们两个知道了，想都不用想铁定要拦着的。 　　为了避免麻烦，程刚谁也没知会，怕私立医院走了风声，特意找来了外国医疗团队，封锁得极好。 　　临到今天手术，程颖才把事情告诉了几个侄子，这个时候就算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几个人毫不客气地问话，听得程颖心惊胆跳。 　　好不容易才跟云神医定了今天手术，要是把人惹恼了，就算安抚好了，再定时间又不知道要拖到几时。 　　正想喝斥几句，就听云神医身边那个女助手开了口。 　　“有没有问题，试过就知道了。”俞晶晶嗡声嗡气地说。 　　几个人听到这话，同时变了脸。 　　试？ 　　搞试验呢？ 　　失败了怎么办！ 第194章 　　“时间不早了。” 　　云双城抬头看了眼一楼大厅挂钟, “不是定的九点手术吗？” 　　程颖赶紧拦住瞪眼挥拳的几个侄子，招呼儿子马隆远把他们挡到一边。 　　马隆远一脸不情愿，“说得不对吗？还试呢？哪个医生这样说话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她又不是医生。云神医请来的助手, 帮着拎包的！她说了又不算。”程颖瞪眼。 　　几人目光落到俞晶晶拎着的旧包上, 上下打量她一眼，这才勉强退开。 　　“今天主刀是吉斯医生，刚刚那套方案你们都看过了，不是都很认可的吗？” 　　“太姥姥的情况你们也知道, 那么厉害的医生看过都说没办法，全靠了云神医才有今天！” 　　看几人态度松动了些, 程颖苦口婆心地劝。 　　提到王奶奶的病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不吭声了。 　　王奶奶能睡能吃, 还能上公园溜达，原先走到哪儿都要程颖搀扶, 现在一个人走得蹬蹬响，别提多精神了。 　　最后一次用完针后，王奶奶去正规医院复察过了，结果非常好。 　　知道王奶奶做过手术, 还进行过放化疗, 医院医生都说她能抗过来不容易，换成一般人，不仅恢复不了这么好，存活年限也低。 　　照现在的情况看, 王奶奶至少能往九十五上奔，身体情绪都维持得好，过一百大关也是有很能的。 　　程刚亲眼看到王奶奶是怎么一点点好转的，对云神医的崇拜也逐渐累计到了高点。 　　哪怕找来的国外团队制定出了切除方案，保证成功率在九十以上，他还是毅然决然把事情交到了云双城手上，只让医疗团队做辅助工作。 　　他的信任程度，已经达到云双城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步。 　　哪怕让他在家躺着，直接拿菜刀划肚子，怕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今天一早住进医院等着手术，几个孙子知道这事，轮番上场劝说，程刚被说恼了火，大手一挥让保安把人赶走，半句话都听不进。 　　担心爷爷出问题，几个人根本不敢走，知道程颖下来迎那位神医，不顾劝阻也跟着过来了。 　　神医看着倒是仙风道骨，有几分气概，可身边跟着的女助手说话却一点都不靠谱。 　　哪怕被程颖说动了，不再那样坚定阻拦，看到俞晶晶跟着云双城一块进电梯，几个人还是鼓着眼睛，横竖看她不顺眼。 　　“你们进来干嘛？回去等消息吧。”程颖挥手把人往外赶。 　　几个侄子带她儿子马隆远根本不听，呼呼拉拉挤进来把电梯塞得满满当当。 　　“真不好意思，他们……” 　　云双城抬抬手，“没事，家属可以在手术室外等。” 　　听到手术室几个字，站在前面的程猛转头，“手术有录像的吧？器材安放到位没？” 　　“都是外国团队自带的，肯定弄好了，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规矩。”不知谁应了一声。 　　“那就好。责任划分清楚，出了什么问题，也好说话。”程猛撇了云双城一眼，轻声嘀咕。 　　程颖抬手拍了程猛一把，“能出什么问题？不会说话就闭嘴！” 　　俞晶晶转头看了看云双城，云双城也正好望过来。 　　两人眼神一触，各自移开。 　　接下来一路都有程家人跟着，两人完全找不到交流的时机。 　　好在进手术室前有换衣消毒一系列操作，俞晶晶自带的工作服也被内部人员强制剥除，换了一套新的。 　　两人站在水池前刷手，俞晶晶左右看看，确定这边没有摄像头对着，压低了声音说：“千万别拿手撕，被拍到就不好了。” 　　“那怎么办？我用不惯刀。”云双城被迫戴了口罩，一把胡子捂在里头，话都说不利索了。 　　“让这边的人来弄？咱们只上药？”俞晶晶问。 　　“不行。”云双城迅速否定，“开了腹后这些人都要清走，站得近盯着看，有很多事都不好操作。” 　　云双城说得有道理，俞晶晶陷入沉默。 　　“把摄像头找出来砸了，照不着不就行了。手术做完，再追究也没用。”云双城提议。 　　“既然是存了心要拍，没那么容易找到。” 　　俞晶晶知道有一些针孔摄像头，专藏在隐秘之处，或许手术灯上就粘着有，要不监控设备缝隙里塞着，就算找到了想要摧毁也很麻烦。 　　“那怎么办？” 　　“我出去看看，你先过去。” 　　俞晶晶甩甩手，冲云双城递了个眼色，快步离开。 　　说好了一块上手术台的，临时被俞晶晶丢下，云双城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进了手术室，一群外国人刷地转脸，目光满含探究。 　　云双城轻咳一声，转身对穿着消毒服的翻译说：“他们怎么还没开始？” 　　翻译上前问了两句，回头说：“您看哪边下刀比较好？方便操作？” 　　知道这些人举着手都在这儿等着自己指挥，云双城忽地有了种神医的实感，腰背也挺直了些。 　　“我看看。” 　　云双城上前，立刻有人递出检查报告，上面一堆花里胡哨的英文看得他两眼发直，只有两张拍出来的片子勉强瞧得懂。 　　片子就照了两颗肾，左边的大小正常，右边的鼓起来一团，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床上被麻晕了的程刚身上罩着布，要开刀的腰腹一块挖了个洞，已经做好了标记，连左右都不用云双城来分。 　　说问他哪个方位下刀比较好，实际上就是等他发号施令，跟导演喊a一个意思，只用站一边瞧着就行了。 　　意思意思翻了几页，见云双城一声不吭，主刀大夫手一挥，举检查报告那人就把东西合上了。 　　云双城带着翻译，明显看不懂报告书说的东西，大家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主刀大夫说了开始，就都聚拢过来。 　　感觉这些人在把自己往后挤，云双城胳膊一伸，撑开位置。 　　“急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云双城伸出手在程刚身上按了按。 　　周边一圈人瞪着眼睛，连翻译也看呆了。 　　云双城不是一按就完，手还掐进去揉捏，似乎想透过皮肤试出肿瘤位置大小。 　　幸好是打了麻药，不然他这个力道，非得把程刚按得哇哇叫不可。 　　“云神医，您这是……” 　　“行了。从这儿切吧。” 　　云双城拿手比划了一下，把盖在肚子上那块布扯了扯，从腰侧指了个位置。 　　回过头，见这些外国人你看我看你，云双城对翻译扬扬下巴，“你跟他们说，就这样切。” 　　这话根本不用翻译，云双城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主刀大夫站出，跟翻译叽里呱啦一阵交流，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满。 　　“他们说手术方案是研究好了制定下来的，不能改。”翻译小声说。 　　“不能改？” 　　云双城拉下口罩，露出一把胡须，“不能改就叫他们出去，别在这边杵着耽误事。” 　　云双城态度坚定，咬死不放松，原订九点整开始的手术，翻译跟主刀大夫一通交流，拖到了九点半过了都没开始。 　　手术室门被推开，俞晶晶探头，“怎么？还没弄好吗？” 　　“我说让他们照着我指的地方下刀，他们不干。” 　　“不干正好，让他们走。” 　　俞晶晶说一挥，说了跟云双城一模一样的话。 　　别人听不见，翻译却是字字入耳，回头看云神医跟那个进了消毒间又往外溜的女助手嘀咕个不停，心里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一边是国外请来的专业团队，手术方案两个月前就仔细制订后，后期又经过数次更改，力求最完美效果。 　　一边是临时上阵的神医，只有针灸比较拿手，一来就换下刀位置，入口方向不同等于整个方案都要变。 　　若是云神医给的方案更好就算了，可主刀大夫说这个角度切入，危险性极大，是压根都不会考虑的做法。 　　两方僵持不下，翻译出手术室给程颖打电话，让家属做选择。 　　程颖的回答很简单，一切听云神医安排。 　　外国团队再不服气，雇主有了要求，也得无条件服从。 　　按照云双城下刀的位置划开口子，果然出血量极大，一群人焦头烂额递止血钳纱布做按压，连抱怨的话都没工夫说。 　　“那边有一个，还有顶上。”俞晶晶眼光一转，再次确定手术流程都有摄像头监控，冲云双城递了个眼色，“我出去一下，等这些人走了再来。” 　　她跟云双城早商量好了，这些人做完初步处理再过去接手，云双城答复得利索，却没想到俞晶晶会临阵脱逃。 　　说是等会儿再进来，也没个确定时间，出在止了血，一会儿再往外涌怎么办？ 　　俞晶晶说一不二，扔下话就走了。 　　云双城没法，凑过去看着差不多，就让翻译把人全请出去了。 　　国外团队走得毫不留恋，看那意思，就是想把烂摊子扔给云双城，看他怎么出丑的。 　　翻译一步三回头，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可云双城站在台上冷眼一横，口就张不开了。 　　“怎么样？”看到人都涌出来了，程颖一脸急切地问。 　　“不知道，云神医一个人在里头呢。他那个助手也不知道上哪儿了……”翻译摇头。 　　本就对云双城不看好的几个侄子听了这话，七嘴八舌闹开了，医疗团队挤在手术室外，一脸幸灾乐祸。 　　嚓—— 　　一声轻响，走廊灯全灭，只有绿油油的应急灯在楼道闪着光。 　　因为是白天，灯灭了光线还算不错，可看到手术室上头灯牌也熄了火，大家骤然惊觉。 　　“怎么回事？不会是……” 　　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可都不敢开口。 　　沉默数秒，楼下一个小护士爬应急通道上来，冲着这边放声疾呼，“断电了！！” 第195章 　　程家为了不让消息外泄, 包下了整个九层，连带着手术室和病房区，现在电源被整层截断, 所有房间都没了光亮。 　　医院接了程家消息, 赶紧找来电工抢修，电箱盖一打开，站在跟前的人都惊着了。 　　所有标着九楼的电闸，没一个能看的, 不光线断了，把手都掰成了麻花。 　　也不知破坏电箱的人跟程家有什么仇怨, 连备用电源箱都砸烂了，线搭不到九楼电闸, 到现在那边都熄着火。 　　医院自己安保没做到位, 不敢明说，暂时把这事按下, 等解决了问题再看如何处理。 　　程家没得到医院正面解释，只知道半小时后才能电力恢复，听到这个消息，没一个人脸色好看的。 　　对于手术室里的程刚, 每分每秒都是生死线, 在手术床上躺上半小时，谁都说不好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外国团队虽被赶出来，通过视频监控还是可以看到程刚体征。 　　刚刚开刀血量出得大，备用血袋都已经准备好了, 数值若是降得厉害，随时可以回去处理。 　　现在电一断，监控也没了影，黑乎乎一片看着就让人心焦。 　　程颖摸出手机给云神医打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了。 　　“没事，这边有应急灯。就是取个瘤，缝上就行了，手术进行很顺利，十分钟就好。” 　　云双城口气淡然，一点都听不出急切感，程颖听到那边手术钳碰撞的声音，似乎正进行到关键处，不敢多说挂断了电话。 　　“顺利？黑灯瞎火看看不着，还能怎么顺利？” 　　“让他们进去看看，人多也放心些。” 　　几个侄子也不问程颖意见，带着医疗团队就往里闯。 　　不用程颖阻拦，手术室电启动大门就把人拦住了。 　　医院有应对断电的方法，大门没电也可手动开启，可整层楼都没一个内部职员，一群人东摸西按也找不到办法。 　　有人率先醒悟，喊了翻译去楼下找人开门。 　　翻译看了程颖一眼，见她不置可否，拔腿就跑。 　　这一个来回，三五分钟是要的，等门开了，估计手术就结束了。 　　虽然很信任云双城能力，但程颖却没有断然阻止侄子们的行为。 　　针药虽在行，但若是像医疗团队说的那样遇到大出血，怕也很难处理。 　　特殊情况特别对待，放人进去盯着，想来云神医是不会怪罪的。 　　“拉开点。” 　　在翻译蹬蹬跑下去找人这段空档，俞晶晶尽职尽责做着助手的工作。 　　云双城怎么指挥，她就怎么操作。 　　说要拉开，她就两手一扯，把伤口又撕大了一点。 　　原本卡着的止血钳松脱开，跟另一把撞得叮当一响，血忽地涌出，弥漫了整个视野范围。 　　搁在架子上的应急灯本就昏暗，鲜红的血液照得黑乎乎一团，哪还看得出肿瘤方位。 　　“倒一点进去。”俞晶晶手扯着伤口腾不开空，冲云双城递了个眼色。 　　“多少？” 　　“一盖吧。” 　　云双城赶紧拧开盖子，把大玻璃瓶里的粉白药剂倒进盖子里。 　　瓶盖也就食拇指对起来一圈大小，药剂薄薄盖了一层，就有些往外溢了。 　　“这么多？”云双城瞪大眼睛，一点都没觉得药少，反而很是心疼。 　　“倒吧。” 　　俞晶晶发了话，云双城只能咬牙把药泼进去了。 　　药剂落入腹内与血液融为一体，触到破裂涌出之处，很快便有了收敛效果。 　　不过三五秒，血就止住了。 　　云双城扔一堆纱布进去把废血吸出来，看到原本肿烂一片的肾色泽鲜艳，大变了模样，忍不住瞧了俞晶晶一眼。 　　这药效果也太好了吧？多用一点，怕是连瘤都不用切，自己就能吸收恢复。 　　俞晶晶抬眼，“看我干嘛？动手。” 　　“哦。” 　　云双城手插进去，托住肾脏，凑上前仔细看了看，指甲盖一划，肾上生出的肿瘤便被平整整剖了条缝出来。 　　尸族的指甲盖数百年前本就是作武器使用的，看云双城捏着肾脏刺溜刺溜地提着划拉，俞晶晶有了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我平时也是这弄的。”云双城感觉到俞晶晶视线，呵呵一笑，“病死的人多，有不少这样的。有时候身体部件没法整取，就单挑出这一块用，味道虽然……” 　　“行了，干你的活。”俞晶晶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给他。 　　外部肿瘤可以剥除，但内里牵扯着的，却怎么也揪不干净。 　　俞晶晶是学医的，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多少有数，云双城却是个门外汉。 　　在死尸身上剥点东西自己用，看中哪儿取哪儿，根本不用顾忌手下人跟家属感受。 　　他们签了字，死后尸身任由仁爱处理，就是把身体一块块剖了全安到别处，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做医生，除下来的东西给拿出去给家属看的，肾脏得保留下来，品相还得完好些。 　　顺着肿瘤根底提了一把，感觉里头还牵得很深，云双城停了手。 　　“怎么？” 　　“差不多了，只能这样。” 　　俞晶晶看了眼盘子里扔的一堆东西，点点头说：“好。” 　　冲了一下伤口，剩余肿瘤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左右，连着肾脏内部枝节横生，就算是再厉害的主刀大夫过来，也不可能顺着根脉一点点清除干净。 　　肿瘤有残留，一般是关腹后修养一段时间，就开始进行放化疗处理。 　　体质好抗得住，能撑上几年，弱一些的，就不好说了。 　　肚子一打开，俞晶晶闻见味儿就知道肿瘤是恶性的。 　　就算整颗肾脏连根切掉，也不一定能阻止其他地方的癌瘤扩散。 　　程刚也算是运气，碰到了“云神医”这样的高人，按他现在这个情况，就是找名医开了刀，也没几年活头了。 　　云双城的事完了，接下来就换俞晶晶上场。 　　擦净手上血渍，俞晶晶拿起装了营养剂的大瓶看了看。 　　从刚才的效果看，这些制作失败的营养剂，用来止血疗伤还挺不错的。 　　豪叔制的营养剂就装在兜里，本来是打算用上小半瓶的，现在看来就不必浪费，后续治疗再用吧。 　　取针筒吸了一点药水，俞晶晶直接注入未清除完全的肿瘤部位。 　　药水一打进去，瞬间就起了效果。 　　看到因剥除而开裂的部位缓缓闭合，血也不再继续外渗，云双城眼中满是崇敬。 　　“莫家的药，确实厉害！” 　　“差不多了。” 　　泛着灰黑的细碎肿瘤块只是缩小了些，再注入药水也看不到明显变化，俞晶晶就收了手。 　　大的拿出来，剩下这一点就好处理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用用针，恢复也很容易。 　　接下来的活俞晶晶一手包揽了。 　　原本关腹的事是要留给医疗团队来做的。 　　可电被俞晶晶掐了，他们得看得各项监控数值才能进行操作，没了那些东西，比没电还两眼一抹黑，还不如她自己做来得简便。 　　俞晶晶的针缝得一般般，只在学校练过几天，算不上好。 　　肾脏上的裂口不用处理了，药水就能融合得很好，其实外面这道口子也能上药，但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俞晶晶还是用了针线。 　　缝针比切除肿瘤做起来更要复杂，为了缝漂亮点，俞晶晶让云双城把应急灯举到前头来，低头一点点勾缝。 　　伤处才缝了一半，门被咣地推开。 　　手术室中的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被程家推崇为天人的云神医抱着应急灯，站在手术台边跟闲人一般。 　　他带来的那个女助理，脑袋垂得低低头，笨手笨脚正在拉线缝针，只看动作就知道是有多不靠谱。 　　“手术很成功，正在缝针。” 　　云双城举着应急灯，一动都不动，说话时偏还摆出副胸有成竹的态度，让人一时瞧不出底细。 　　“有人能接手吗？已经缝一半了。” 　　俞晶晶看着肚子合得差不多，咣地扔了针钳，看向堵在门前当人柱子的那群专业医护人员。 　　翻译赶紧把话带到，主刀大夫第一个冲过来。 　　云双城又把灯往高处举了举，尽职尽责做好俞晶晶安排的工作。 　　看到俞晶晶歪歪扭扭缝合的伤口，主刀大夫心头火气，咬牙切齿正要拿洋话一通狂喷，电来了。 　　整间手术室刷地雪亮一片，每个人的脸色都照得白惨惨地。 　　程颖带着几个侄子挤门口，虽然进来的时候都套消毒服，看到手术台上血呼啦差一片，没一个往前走的。 　　“血！” 　　马隆远惊呼一声，紧紧拉住母亲程颖胳膊，扭头不敢去看。 　　程刚身上有布盖着，离得远伤口也看不太清。 　　马隆远看见的是床边堆着的一大片浸了血的纱布，有几片垂到床沿下面，因吸得过于饱胀，还有血珠往下滴。 　　不知滴了多久，地上已汇了一小摊，血砸上去又溅出，周边血蒙蒙一片。 　　另外几个人本没看见，被马隆远这一提醒，脸色又刹白一截。 　　站在手术台边的主刀医生不知喊了句什么，医疗团队一拥而上，每个人表情都有些惶恐，看得不明所的那些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说什么呢？” 　　云神医带着俞晶晶早退了一边，看主刀医生叽里呱啦指挥个不停，各项监控器材往程刚身上招呼，就转头问翻译。 　　“说是大出血，要抢救。” 　　“血早就止住了，现在要做的是缝合。”俞晶晶轻声说。 　　没一个人听得见俞晶晶说的这句话，就算是听见了，也没人会搭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出血这样严重，每分每秒都是不容错过的抢救时机。 　　程颖本对云双城信心满满，可进来时看到他举灯不做事，接下来又见了血流成河这一幕，眼中也闪过惊惶。 　　“云医生……” 　　云双城转脸一看，见程颖满眼怀疑地瞪着自己，神医也不叫了，眯眼一笑，“没事，这么大的手术，哪有不出血的。” 　　手术台上又是一片惊呼，主刀医生跟着所有团队成员齐齐整整刷地转头，望向这边。 　　程颖心蹬地一跳，其他人也握着拳头看向云双城，看那表情就跟要生撕他一样。 　　“你去问问，又怎么了？”俞晶晶看了眼翻译。 　　翻译谨慎上前，绕开手术床上生死不知的那个人，贴近主刀医生低声询问。 　　主刀医生纠结半响，垮着脸不知说了句什么，翻译竖着耳朵听完，大松了口气。 　　他回头笑了笑，“吉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各项指标稳定！可以直接缝合了。” 第196章 　　云双城被程家人拥着出去了, 俞晶晶留下来盯着医疗团队。 　　拒绝了他们拆掉自己缝合线重新缝合的要求，看着他们一点点把剩下半条伤口缝合完毕，俞晶晶才彻底安了心。 　　俞晶晶倒不介意这些人拆线重缝, 只怕主刀医生太好奇肿瘤切除手法, 开了创口仔细研究。 　　索性捣鼓得烂一点，还能瞒哄过去，可肾上创口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肿瘤色泽黯淡干缩, 真要给他看了，这样的医疗奇迹谁能放过？ 　　俞晶晶只是个助手, 缝合又那样烂，医疗团队跟程家的崇敬眼神全都送给了云神医一个。 　　坐在隔壁休息间, 品着程家人端上来的香茶, 云双城看也不看旁边站着的那几个人，只跟程颖说话。 　　“接下来还得用针。快的话半个月, 久一点一个月吧。”云双城眯了眯眼，“如果不信我，你们可以找人做放化疗，效果可能慢点, 也可能没效果……” 　　“不不！云神医用针吧！如果有好药, 我们也买。”程颖赔着笑说。 　　虽然她没顶撞云双城，但刚刚也用那种不信任的眼神看过他，难免心虚。 　　“药倒是有……价格就贵点。” 　　“贵不怕，只要有用！”站在程颖身边的马隆远一脸恭敬, 哪还有先前半分倨傲。 　　程颖几个侄子脸上也挤着笑，虽有点不情不愿，但也不想得罪云神医，被拒了后续治疗。 　　“具体方案，我回去研究一下再定，你们等消息吧。” 　　看俞晶晶探头，云双城扔下这句话起了身。 　　“云神医……您怎么能走呢！我爷爷还没醒呢。” 　　云双城转头，说话那人跟他目光一触，赶紧笑笑，“您说的针药，是不是今天就用上？” 　　“钱好说，直接转帐，一分不会少你的。” 　　“今天已经用过药了，把尾款先结了，再谈下面的治疗。”云双城摆摆手，“不用送了，你们守着病人吧。” 　　送上门的好处云双城自然不会拒绝，不过针药也不急在一时，刚刚才倒进去那么些，多扎针也是无益。 　　手术做得这么漂亮，信任值也达到了满点，后面疗程是长是短，都由他一张嘴说，云双城觉得吊吊这些人胃口也好，省得老这不信那不信的。 　　怎么说的？求来的东西才香。 　　程刚程颖守着催他手术催了这么久，露个面就能欢天喜地，现在依葫芦画瓢，也让这些人尝尝滋味。 　　程颖当然知道云双城是因为不爽大家刚才态度才这么决然离开。 　　指着几个侄子教训了一通，缓下劲又去病房看推出来的程刚情况好坏。 　　身上管子插着一堆，监控显示一切正常，切下来的东西医护人员端过来看了，谁也没敢多瞧，只记得血糊糊一片特别渗人。 　　再看程刚脸色，一片红润光洁，哪像刚做过手术的人。 　　担心这是不良反应，几个侄子围着吉斯医生问。 　　吉斯医生哪知道什么情况，只看指标说话，指标好人就好。 　　比起患者家属，吉斯医生对这样的术后反应更为好奇。 　　他见的病人比这里谁都多，从没看过手术后指标这样好，没醒来都瞧着精神焕发的病人。 　　憋了一会儿憋不住，他拐着弯找程颖打听云双城以前做过的案子，想找出来对比。 　　程颖不是不想提供信息，可她也没打听到云双城以前做过这样的手术，只知道他厉害就把事交了。 　　把王奶奶的例子跟吉斯医生提了，听得他一脸懵。 　　国外的医生哪懂什么针灸，云山雾罩听完，只知道竖着大拇指一通夸，华国中医精深自愧不如云云。 　　守了一下午，程刚醒了。 　　一醒人就通了气，叽叽呱呱一阵味飘出来，张嘴就喊饿。 　　清粥小菜给了嫌没油水，炒了点酱肉丝就着粥吃了三碗，才摆摆手不叫喂了。 　　吃饱喝足，程刚自己掀了被子看伤口。 　　“怎么缝成这样？”扭头看了两眼，程刚有点不满意。 　　覆在上头的纱布扯开，伤处擦着消毒药水，因为没血水渗出，伤口比较清爽，半截蜈蚣线看着就很明显。 　　“一半是云神医缝的，另一半是吉斯医生……”程颖小心帮程刚盖好伤口。 　　“哈哈，云神医手还是有些抖，到底年纪大了。” 　　看程刚笑得畅快，没人敢说云神医只在旁边拎灯，事全是扔给助手干的。 　　“爷爷，您感觉怎么样？疼吗？” 　　“不疼。” 　　程刚手一摆，“一点都不疼！跟没动过刀一样。要不怎么说云神医厉害呢？我一醒就知道身体好了，真的好了！” 　　看大家一脸不信地望着他，程刚腿一摆就要从床上下来，惊得大家赶紧扶住。 　　“忘了有伤了……哈哈。” 　　程刚躺回床上，身心畅快之余也有点后怕，担心自己刚刚那一下把线口绷裂。 　　护士过来检查，一切完好，大家就都放了心。 　　程刚是真的不疼。 　　不光刀口不疼，原先腰腹总有些坠胀感，夜里很影响休息，现在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要不是缝线绷坏，他真觉得自己能下床溜一圈。 　　王奶奶病好之后，精神头十足，进公园看到上坡路也卯足劲往上走，好几回都把程刚吓到，怕她不顾惜身体又闹出毛病。 　　现在亲身体会过云神医的针药，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是有多杞人忧天。 　　好就好了！不带半点折扣的。 　　走走路怎么了？他还想蹦呢。 　　听程刚一阵感叹，把云神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几个孙子站在一边目光躲闪，都担心刚才的事叫他知道了，自己要挨批。 　　好在有别的事打了岔，程刚心思转过去，就没工夫计较这点小事了。 　　知道自己进手术室后，有人蓄意破坏电箱，程刚拧着眉头，一气数了好几个仇家出来。 　　四十多岁才翻身发达，程刚走的也不是什么正路子，得罪的人不少。 　　拣几个会下狠手的名字报了，程刚举着手机一通安排。 　　宁杀错不放过，这些人程刚早就想整治了，一直找不到由头。 　　手术这么大的事，他们也敢动手，就算没亲手害命，也存了这个不良念头。 　　放出去的款子该收就收，能斩的生意一概斩了，程刚也懒得明查是谁，总之一网下去，总有个把对的。 　　程刚这饱满的劲头，一直维持到了晚上。 　　困意上来，倒头就睡着了，闭眼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了天光。 　　没查出肾上毛病以前，程刚身体也不太好，好些年都没有体会过这样高质量的睡眠了。 　　睁开眼躺在床上，后辈们围过来嘘寒问暖，程刚一言不发的态度，令大家莫名紧张起来。 　　“爸？爸你怎么了？”程颖轻推了程刚一把，看他眼眶溢的泪水滑到枕巾上，吓得手都哆嗦起来。 　　“没事。” 　　程刚眨了眨眼，长叹一口气，“这才叫活着啊。” 　　不要人扶，他一揪就起来了，抹了眼睛第一件事就是问云神医的尾款结了没。 　　程刚醒后状态不错，程颖昨天本来想结的，可几个侄子非要说观察一晚，事情就拖到了现在。 　　“糊涂！”程刚抬手指着几个孙子发火，“跟云神医搞好关系，你们几个也有好处！谁这辈子没个三病两痛？去医院折腾还落不到好，云神医手上三针两药就能了结！你们看看我！” 　　几个孙子下巴抵到胸口上，大气不敢出，连连点头称错。 　　程颖赶紧拿出手机转帐，程刚大手一挥，让多转一百万过去，把后期治疗费先付着，要有剩的就当是额外谢礼。 　　云双城事情多又忙，要是不先给钱占好位置，被别人抢到前头就麻烦了。 　　想到前段时间约手术花的时间，程颖一语惊醒梦中人，赶紧把2字头改成了3，一气没歇就转过去了。 　　拿了尾款，俞晶晶付了一部份老房分期，多的钱给了装修公司，让他们在不动主体的情况下将那边修葺一下。 　　几间平房都是仿清代的外观，上面的青瓦雕梁很有味道，只能翻修绝不能拆了重整。 　　外头柱子刷上红漆，廊下木板修补起来，院里那几株有年头的树木好好剪剪，只想想都觉得漂亮。 　　弄好后，再配个白胡子神医，简直无懈可击。 　　装修队进驻老房子以后，引来全村人围观，人气一足，大家再看这院子又觉得没那么阴森了。 　　原先的火光和异味，被传成了入宅前的辟邪法事，被清扫出来的符纸灰堆更映证了这个说法。 　　花了几天工夫修整，俞晶晶看自己指定清理的那间已经弄得差不多，就背着行李过来住下了。 　　云双城一点都没有留她的意思，说隔两天会送吃的过去，喜笑颜开扔了豆豆出门，明显是喂怕了。 　　有人入住，就证明房子没大问题，一些人主动上门探听，知道医所还招勤杂工都踊跃报名。 　　过了两天，周嫂带着严小梅搬了行李过来住到了俞晶晶隔壁。 　　知道周嫂跟进的事有了进展，对方想约上门看诊，俞晶晶推窗瞧了一眼，让她订下周过来。 　　房子还有几间没有修整完毕，但大概形模也出来了。 　　俞晶晶现在住的这间勉强可以用，硬是要上门看诊的话，也有个接待的地方。 　　“不是说去白氏吗？怎么又转头来找咱们云神医了？”俞晶晶笑问。 　　前两天周嫂打电话还说对方信任白氏医堂，想要去那边再看看，拿几副药吃吃，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弃了。 　　本以为周嫂会说对方是收到了程刚出院的消息，亲眼见证过奇迹才有了转变，俞晶晶笑还挂在脸上，就听到了那个不好消息。 　　“他们要找的那个白锦溪，听说身体出了问题，已经有段时间没开诊了。” 　　周嫂没看俞晶晶脸色，自顾自笑着说：“这也是运气。咱们正要开张，那些人去白氏找不到厉害医生，不都要转来咱们云神医这儿了？等牌子挂上，生意还要好！” 第197章 　　“白锦溪病了？”俞晶晶正在打扫窗格, 手忽地一顿。 　　周嫂一怔，“你认识他？哦，听说他也是上京医大毕业的, 应该见过吧？我也是听人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 　　俞晶晶扔了抹布，手一擦就拿了手机出来划。 　　她也是傻了，问周嫂做什么，直接问白锦溪不就好了？ 　　白锦溪说在国外出差, 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因为住的地方偏僻, 手机信号差，不光接打电话不方便, 消息也一时接得到一时接不到。 　　俞晶晶每天都按时发消息, 那边偶尔回一两条，不是说行程安排得满就是正在受招待各种不方便。 　　这段时间俞晶晶不光要补学校课业, 还得安排老宅装修的事，两头奔忙也疲得够呛。 　　白锦溪消息虽回得少，但也算有联系，俞晶晶一根肠子通到底, 哪会多想。 　　自从离开白氏医堂, 两人本就不经常见面，出差这个事对俞晶晶来说，其实没多大影响。 　　唯一觉得不适应的，就是每天两次的温度测量断了档。 　　头两天俞晶晶还有些不习惯, 后来就适应了。 　　这项温度追踪工作也持续了大半年时间，一直都很稳定，十天半月不回报，影响也不是很大。 　　白锦溪说回来后会把近段时间的身体情况做个详细报告给她，到时候见了面，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俞晶晶接到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大前天晚上发来的。 　　白锦溪说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回国，又说从国外带了暖身的药草给她，俞晶晶看得眉开眼笑，关了软件又切到日历数天数。 　　今天算的话，还有五天回，俞晶晶早上睁眼就数过。 　　划开屏幕，看到桌面上大大日历上特别圈出的那个时间，俞晶晶紧抿唇角。 　　如果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为什么要说谎？ 　　一肚子的疑问，在敲出问句后越积越多，多到俞晶晶连盯着软件看回复的耐心都没有，直接拔了电话过去。 　　这个号码最近她偶尔会拔打，想试试信号是不是真有白锦溪说的那样不好。 　　打十次有八次是关机，一两回打通，就是绵长的铃音，无人接听。 　　或许是忙着，或许又在参加什么会议。 　　发消息过去问，白锦溪的解释一如她所想，担心打扰到工作，俞晶晶就没再继续这样的行为。 　　电话拔出去，铃音响起，并不是关机状态。 　　以前打去没人接听，俞晶晶就会挂断，这次却不一样。 　　周嫂看她坐在窗边，按了号码举到耳边听，听完了又挂，捣鼓了十几分钟都不歇，忍不住提醒，“没人接就呆会儿再打，不然发个消息让那边回过来。” 　　“我要打通这个电话。”俞晶晶转头，“要打通的。” 　　俞晶晶这个人有时候有些轴，认定了的事谁说也不听，周嫂知道她这个脾气，就没多说什么。 　　打扫完这间屋子，周嫂提着水桶走到门边准备出去换水。 　　“喂！” 　　接通电话，俞晶晶一直平静安然的面试忽地变得生动起来。 　　边回头正准备与她说话的周嫂见了，赶紧闭了嘴，瞅着俞晶晶抿唇微笑，也笑着轻手轻脚带上门。 　　听到白锦溪声音，俞晶晶提着的心落回原位，不自知地笑弯了眉眼。 　　“出差？你骗我。” 　　等他说完行程安排，俞晶晶笑淡了下来，半句废话没有，直接点穿。 　　“……没有。” 　　“你在哪儿？说实话。我知道你病了。” 　　白锦溪沉默片刻，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我打这个电话，不是要你道歉的。你在哪？我过来看你。” 　　“我这里，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俞晶晶忽地来了气，“我是你女朋友。你病了，我过来探望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别说你在国外，在国外也要去。” 　　“没有，我在家。” 　　“还说没骗我！” 　　俞晶晶火头一窜，压都压不住。 　　果然被骗了！ 　　男人的话还真不能轻信，书上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出差了，路上病的，回来休养几天才好些。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不是故意要骗你的。”白锦溪温柔解释。 　　“等着，我就来。” 　　俞晶晶懒得跟他多说，挂断电话背包出门。 　　“去哪儿啊？约会？”周嫂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看到俞晶晶出来，忍不住打趣。 　　虽然俞晶晶什么都没说，但周嫂是过来人，看到她讲电话时眉开眼笑的样儿，还有什么猜不出来。 　　“不是。”俞晶晶愤慨摇头。 　　“那是……” 　　“去揍人！” 　　俞晶晶是捏着拳头进白家的。 　　上回白锦溪带她回来，上上下下都凑过去瞧了，根本不用她说明身份，守门人就开了侧门放她进来。 　　俞晶晶绷着面皮，守门人本想提醒她两句，看到她脸色又把话咽回去了。 　　大步流星冲到白锦溪独住小楼前，发现齐秀珠坐在一楼大厅，正在跟人说话，俞晶晶气势忽地一卸，放慢了脚步。 　　“你怎么来了？” 　　齐秀珠站起来，冲身边人摆了摆手。 　　站着说话的两人放下手里东西，好奇地打量了俞晶晶一眼，弯弯腰离开。 　　“听说白锦溪病了，我来看看他。”俞晶晶扫了眼桌上东西。 　　黄绸包的药材，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只味道就知道是白锦溪常用来药浴的古药包。 　　原先白氏大楼工作的时候，这样的药包常有人送过来，马助理清点后给白锦溪过目，他点头才会送去白家。 　　看到这药包，俞晶晶就知道白锦溪身体状况很有些不好。 　　说什么已经好转了，真要好转，哪会送这么一大批药包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齐秀珠笑笑，“开始不舒服我就问他要不要你过来瞧瞧，他一口就拒了，还不许我给你通消息，怕你担心呢。” 　　“听人说的。”俞晶晶看了眼楼上，“他在吧？” 　　“……在是在。” 　　齐秀珠笑容又深了些，“你要上去么？” 　　“当然了。”俞晶晶点头。 　　若不是齐秀珠堵在这儿，俞晶晶早就冲楼上去了，哪有这么些啰里八嗦。 　　俞晶晶一点没分心思给准婆婆，满心满眼只记得去看白锦溪，这样的态度倒令齐秀珠很是欣赏。 　　齐秀珠找儿媳妇的要求很简单，什么家世地位都是次要的，最重要就是把白锦溪放在心上，真心诚意对他。 　　莫桑其实也是按这个标准找来的，只是白锦溪眼里没她，齐秀珠再喜欢也没用。 　　别人不看好俞晶晶，齐秀珠倒觉得她质朴纯真，虽然憨了点，但能考进上京医大就证明脑子不坏，嫁进来后好好教养一下，还是能用的。 　　俞晶晶不知道齐秀珠盯着自己转了多少念头，只心里着急。 　　原本是来冲来找白锦溪算帐的，看到桌上这堆药包后，气愤化为了焦急，只想尽快上楼确认白锦溪状况。 　　齐秀珠要是再不放让她上去，俞晶晶就要忍不住自己上楼了。 　　“这个提上去吧。怎么用，你问他。” 　　齐秀珠拎起桌上一整包药，摇摇晃晃走过来递给俞晶晶，“我就不上去了。” 　　“他好些了吗？”俞晶晶单手接过，急切询问。 　　“你还挺有力气的。” 　　自己双手才拎得动的一大包药，俞晶晶一脸轻松，齐秀珠忍不住赞了一句。 　　“哦，已经好多了。他就是这样，身子弱，小时候常犯病，大了才好些。最近也不知怎么地，又有些不好。” 　　看俞晶晶一脸担忧，齐秀珠笑着解释，“没事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我上去了。”俞晶晶点点头，快步上楼。 　　一句好多了，也不能说清白锦溪目前状况，俞晶晶虽安了点心，但还是急着去眼见为实。 　　上到二楼，俞晶晶就听到下面齐秀珠带门落锁的声音。 　　齐秀珠走了，整栋房子就只剩她一个人，空荡荡地每走一步都有清晰脚步声传出。 　　为了准备找出白锦溪位置，嗅觉只屏蔽了一小部分，俞晶晶拎着药在二楼转了一圈，才发现白锦溪的味道是从诊室传来的。 　　vip私诊客户来白家找他看诊，都是在这边接待，上回俞晶晶过来的时候，就在外面休息区坐过。 　　推门进去，俞晶晶发现办公室后的一直紧紧闭锁的内室小门虚掩着，透过不宽的门缝，隐约有雾气自内里传出，带着股药香。 　　“妈？” 　　白锦溪的声音从门后悠悠传来，带着股慵懒意味。 　　“是我。” 　　俞晶晶快步上前，手刚触到门扇，就听到一阵水声，“你别进来。暂时，暂时别进来。” 　　“你妈让我送药包上楼，不进来怎么换药？” 　　俞晶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拎着药包大步往里走。 　　水雾袅袅，俞晶晶站在药浴室中央，一眼就看到西南角落地窗前的宽大木桶。 　　木桶外有褐色药液溅出，地上还有只水渍汇成的脚印。 　　白锦溪身子泡在药水里，只露半个头出来，一双眼睛闪烁不定看向这边。 　　“你别过来……” 　　“是准备出来了吗？那你出来呀，我帮你换药包。” 　　虽然只露了半张脸，但也看得出白锦溪精神不错，不像她以为的一副病弱模样，俞晶晶语气轻快了不少。 　　看她眉开眼笑往这边走，白锦溪身子又往下缩了缩，脸胀红一片。 　　“别过来！我没穿衣服！” 第198章 　　“那你要出来吗？我背过去, 好不好？” 　　意识到白锦溪是在害羞，俞晶晶赶紧调头转身，“好了叫我。” 　　“不, 我不能出来。还得换药……你先别转头。” 　　俞晶晶听到身后有动静, 也不知道白锦溪在忙活些什么，好几分钟才停下。 　　“好了吗？” 　　“好了。” 　　俞晶晶偏了偏脑袋，透过余光看见白锦溪依旧缩在桶里，就大大方方转了身。 　　药浴木桶上被白锦溪盖了一层白布, 只露了个脑袋出来。 　　跟俞晶晶对上眼神，白锦溪不自然地扭了扭头。 　　这层盖布是蒸浴用的, 盖上后水温散不开，温度直线上升,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温度高的原因, 白锦溪脸带脖子都红透了，连露出的一点点肩线也透着粉。 　　“热吗？” 　　俞晶晶走过去, 一靠近浴桶就感觉到水温异常。 　　“还好……是这样的，这样药力足一点。” 　　发现俞晶晶目光没放在自己身上，只打量旁边那堆用过的药包，白锦溪深吸了两口气, 平定呼吸。 　　这段时间一直泡在浴桶里, 身体虽恢复了些，但人还是虚的。 　　争分夺秒扯盖布耗费了不少体力，人一平静下来，就觉得呼吸带着喘, 脑袋也有点晕。 　　“要加药包吗？”俞晶晶拉开包裹活结，从里面取出包药晃了晃。 　　“要的。” 　　白锦溪刚点了头，又飞速揪住身前盖布，“现在先不用，呆会儿。” 　　布盖得严实，桶里的蒸气没处散发，只能顺着白锦溪身边这一圈缝隙往外冒。 　　他动作一大，气雾就跟着往外飘，整个人笼在里头，若隐若现跟仙人一般。 　　“用了这么多药？你到底什么情况？” 　　俞晶晶没注意白锦溪动作，数了边上堆积药包数量后，严肃了眉眼。 　　“没什么，就是有点烧，已经降下来了。” 　　“又发烧？！” 　　俞晶晶着了惊，弯腰扶住桶沿，探手就往白锦溪额上抚。 　　水气蒸得他满头满脸都是气雾，手一触上便觉得湿津津地，俞晶晶皱眉看他，“还有点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了，没事。” 　　离得这么近，白锦溪能清晰看见俞晶晶担忧神情，又解释，“药浴水温有点高，这样摸是摸不出来的。” 　　俞晶晶盯着白锦溪的脸仔细看了，发现他眼圈没太多青黑，容颜也不似上回那样憔悴，这才缩了手。 　　心虽放下一点，但她也不敢太过笃定。 　　“怎么引起的高热？说来听听？” 　　“凉到了，出差班机延误，在大厅坐了半晚上，第二天就烧起来了。” 　　白锦溪说得轻描淡写，把连泡半月药浴的事隐下，只提了个最普通不过的引子。 　　白锦溪提到发烧，立刻让俞晶晶联想到了上回在山上高热引发的异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解释完了，又看过面色，知道这次只是普通烧热，俞晶晶稍稍定了心。 　　“怎么不跟我说呢？” 　　火气一起来压都压不住，俞晶晶没半点放松，狠瞪了他一眼。 　　要是她没从别处听到消息，不打这个电话，白锦溪怕是要等到身体完全康复才会联系她。 　　说什么一个星期后海外行程结束，其实就是等病愈！ 　　还好只是小毛病，要是像上回那样出了大问题，没她在边上看顾，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丢了性命还是轻的，若是硬扛过去了，往尸变的方向走…… 　　俞晶晶握了握拳，不敢再往下深想。 　　通过血液感染的变异丧尸没有理智可言，他们遵从于最原始的欲望，扑咬血食摄取能量，直到累积大量养份催动受损大脑愈合，才会逐渐找回记忆成为真正尸族。 　　这个过程，快的话一两年，慢的话十年八年都有可能，全看摄取多少养份。 　　现今这个世道，哪有数世纪前的猎捕环境，别说吞吃血食补充养份了，露个面就能被政府抓捕起来。 　　没了血食补充，最多抗上几个月就会饥渴至死。 　　若是被列入研究对象，或许不会死得那么快，但绝对会经历非人对待，切剐皮肉抽取脑血都是豪叔曾提到过的，无论生前地位如何，沦为研究者就是这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俞晶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攥住桶沿的手又紧了紧。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发现俞晶晶面色刹白，白锦溪也顾不得自己尴尬境地，伸出手握住她。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担心。”俞晶晶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了白锦溪了一眼。 　　要不是她没忍住饥渴，接触了白锦溪暴露创口，他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险境。 　　好在情况已经控制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再发生异变，应该不会…… 　　感觉白锦溪握住自己的手加大了力度，俞晶晶下意识瞧了一眼。 　　“你……” 　　心猛地一缩，俞晶晶反手抓住他，声音都变了。 　　发现了自己的疏忽，白锦溪赶紧往回抽手，可俞晶晶力气极大，根本抵抗不过。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我也不知道。”实在抽不回手，白锦溪便放弃了，看她眼中充满惊惶，笑着摇摇头，“好很多了，原先比这要严重。” 　　“原先？” 　　俞晶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将白锦溪指盖往他眼前递了递，“原先还要严重？” 　　“嗯。看不到甲床底色，血红一片。” 　　白锦溪故作轻松，“不疼不痒的，你别怕，已经好了。” 　　暗红血丝满满铺了一甲盖，有深有浅。 　　浅的那些血丝应该是好转后退去的，深的那些犹为顽固，跟刻印上去的一样，红得黑紫。 　　“药浴有用，再泡几天，就能全退了。” 　　拇指摩挲俞晶晶指背，白锦溪笑眼弯弯，只为这难得的亲近感到高兴，浑不觉自己经历了什么样的险境。 　　“是吗。” 　　俞晶晶根本感觉不到白锦溪的抚触，只觉得满脑子乱糟糟地，许多声音响起又淡去，找不出一个头绪。 　　若说是体质弱的原因，白锦溪身体一向都不怎么健朗，为什么偏偏这个时间发病。 　　有什么诱因吗？ 　　跟白锦溪相处的画面幻灯片一般闪过，俞晶晶愣愣望着某处，在记忆中翻找。 　　“你怎么了？” 　　看俞晶晶呆呆靠在桶沿不说话，白锦溪轻轻拉了她一把。 　　俞晶晶身子半弯着，本就站得不怎么稳当，神思早已飘远，也来不及反应。 　　白锦溪力气用得不是太大，角度却很巧妙。 　　感觉到身体失了重心，整个人往侧边在偏，俞晶晶有意识有要稳住，指令却到不到了肢体。 　　“小心！” 　　白锦溪赶紧伸手去托，俞晶晶却已经偏进了浴桶，撞进怀中。 　　所幸桶上还搭着一层盖布，落水后将她缠裹起来，隔绝了接触。 　　“咳咳……” 　　半边脑袋落进药水中，才呛了一口，就被白锦溪抬手托起。 　　头发丝湿哒哒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颈项之中，俞晶晶甩甩脑袋，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后，挥动手臂就想起来。 　　“别……” 　　白锦溪闷哼一声，看俞晶晶瞪着眼睛望来，红着脸咽下了后面的话。 　　虽然隔着一层盖布，但布料本就稀薄软滑，浸了水后更是柔若无物。 　　俞晶晶的小手撩着布料在水下划拉的那几下，恰巧抚过了某处。 　　若是老老实实，或许还触不到，但温香软玉抱满怀，他哪里还克制得住。 　　勉强托着她，才隔开一些距离，俞晶晶一不老实，就有些刀枪无眼了。 　　“你怎么了？”俞晶晶喃喃发问。 　　白锦溪偏过头，咬牙隐忍的样子莫名好看，一直在脑袋里打转的事瞬间被抛开，只想再多瞧瞧他这模样。 　　“没什么。” 　　“不舒服吗？” 　　看到白锦溪面上血色，俞晶晶忽地想到了刚才的触感。 　　手微微一探，就碰到了。 　　大脑轰地一声炸开，白锦溪不敢相信地望向俞晶晶。 　　“你，你在做什么。” 　　俞晶晶只撩了一下就放开了，见白锦溪一脸惊恐，也吓了一跳。 　　“……想上厕所吗？” 　　本来只在心里想想，看白锦溪这紧张神情，俞晶晶下意识就把话问出来了。 　　白锦溪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先让我出去，再解决你的事。” 　　不等白锦溪反应，俞晶晶拿脚勾住桶沿，挣扎着起身。 　　只用腿借力，肯定是不够的，腿上力道下得越足，身子就越沉。 　　感觉她湿发撩过胸膛，因用力而加重的鼻息扫过耳畔，白锦溪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别走。” 　　手臂横过腰间，白锦溪将她轻轻揽住，贴住耳廓轻哼了一声。 　　“喂……” 　　俞晶晶扶住白锦溪坚实手臂，一脸讶异偏头看他，“你不会是……” 　　她眨着眼，沾了水的睫毛扑扇两下，那羽绒般的灵动像是挠在心上一般，惹得白锦溪跟着心颤。 　　又贴近了些，带着水珠的唇触到她轻薄耳垂，白锦溪忍不住轻含了一下。 　　俞晶晶抖了抖，“你做什么？” 　　白锦溪贴着她纤细颈项擦了擦，带着笑叹一句：“真傻。” 　　“让我出去。”俞晶晶扭动身体，继续往外挣扎，“这可是药浴桶，你可别想就地解决！” 第199章 　　基地中圈养的那些人类士兵是这样, 进山时遇见的那些采药人也是这样，一急起来就顾不上别的。 　　讲究些的找个角落，有的索性就地解决, 哪管身边站没站人。 　　俞晶晶跟豪叔到基地下层取材料, 路过圈养区的时候碰到一些兵士当着她面就敞开裤子解决问题。 　　开始的时候瞪他们一眼或许会避让些，后来发现俞晶晶不像豪叔那样会对人类下手，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俞晶晶这物件见得多，兴趣来了扫两眼, 一般都是懒得搭理的。 　　俞晶晶的这种态度，倒是助长了某些人的气焰。 　　知道怎么弄都不会生气, 有回为了逗她，几个人动作幅度就有些大, 看这些人套来套去, 俞晶晶瞧不明白就去问豪叔。 　　豪叔也不多说什么，问明白哪几个后, 接下来几天就一个个下手剁，切下来的东西蒸煮了当着其他人的面切了做小菜吃。 　　这样来了一回，那些人站墙边尿还是尿，但只要一看俞晶晶下来了, 就赶紧提着裤子往里头跑, 忽忽拉拉一群都不见了。 　　在山上的时候也是，遇到块大些的石头，一排人就过去挤着解决，哪怕俞晶晶从他们身边过, 最多也只是侧侧身子。 　　虽然城市里的男人讲究些，但真要是急起来，怕也脱不开本性。 　　自己横在桶上头，白锦溪被压着出不来，万一一个憋不住，整桶药水就得报废。 　　俞晶晶刚刚摸到了，情况很严重，是一触即发的状态！ 　　就是不看，凭手感角度，她就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那些兵士数十年如一日排着队在那边解决，俞晶晶也算是接受过指导，当然明白白锦溪现在的窘境。 　　回想到刚刚触及的状况，俞晶晶下意识跟记忆中的那些重合了一下。 　　没一个比得过的。 　　白锦溪身体虽然不算强壮，但男性体征却很拔尖呢。 　　俞晶晶挣扎得厉害，白锦溪无奈，只能尽力将她托住。 　　两人这个姿式，一时也没办法出去，俞晶晶身上缠着盖布，白锦溪不帮着掀开，哪找得到出口。 　　“你忍忍。等我出去了，你再去卫生间解决。” 　　又挣扎了几下，感觉还是不行，俞晶晶松了力气，靠上白锦溪胸口，“把布扯了，我起不来。” 　　“我没想上卫生间。” 　　知道俞晶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白锦溪有些哭笑不得。 　　“可你……” 　　俞晶晶眨了眨眼，“你那样了呀。” 　　“你不懂吗？没人教过，至少学校学过吧？医书有的。”白锦溪红着脸放低了声音。 　　怔了片刻，俞晶晶终于明白过来。 　　“你是因为，是因为抱着我，所以才这样的吗？” 　　俞晶晶没有一点羞涩，反而满脸旺盛求知欲，白锦溪闭了闭眼，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是。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反应。” 　　撩眼看了看她，见俞晶晶一脸若有所思，白锦溪忍不住将她揽紧了一些。 　　“你觉得我好看吗？” 　　“当然。”白锦溪点头。 　　“哦。” 　　俞晶晶乖顺地靠在白锦溪胸口上，回想了一下医学书上的说法，缩着手脚一动不动。 　　白锦溪不想上卫生间，只是因为抱着好看的她，产生了男性很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 　　按书上说的，不继续加强刺激，稍等一下就会平复的。 　　等白锦溪好了，再帮她把布解开，就能出去了。 　　白锦溪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发现俞晶晶异常沉默，低头看了她一眼。 　　“你好了吗？” 　　俞晶晶仰头，眼仁漆黑，红唇微张，说话间气息喷吐颈间。 　　就算她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只看她一眼，刚刚平定的气血就又翻腾起来。 　　“呀。” 　　不用白锦溪说话，感觉到背心抵住的东西，俞晶晶恼火皱眉，“有完没完？” 　　“没完。” 　　白锦溪叹了口气，低头堵住她唇间溢出的抱怨。 　　俞晶晶怎么也没想到白锦溪会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 　　药浴桶虽宽大，但挤两个人还是憋得很，俞晶晶手脚都被缠着，全靠白锦溪手臂托住才没下沉。 　　这个时候，不应该安安静静等这波过去，赶紧把位置腾出来吗？ 　　恼火想要斥责，可他唇舌火热，香甜气息扑鼻而来，顺着齿间滑入嘴中四处沾染，俞晶晶只试了一下，就迷醉其间。 　　两人泡在浴桶中，只肩颈露在外头，随着纠缠动作水波跟着荡漾开来，秀发丝丝缕缕缠在两人颈上，贴作一人。 　　缠在俞晶晶身上盖布不知什么时候被揭开了，大手抚上腰肢摩挲，紧跟着一路向上。 　　俞晶晶虽沉浸在甜美气息之中，神智却极为清醒，感觉到白锦溪动作，下意识将他拂开。 　　本来就已经起了那么大反应，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事情可真就没完没了了。 　　手才被俞晶晶推开，白锦溪就醒了神。 　　他本没想做得这么过的，可身体却不受控制。 　　俞晶晶又香又软，为了调整迎合角度又微微扭动了腰肢，他一时没忍住，才上了手。 　　轻喘着退开些，白锦溪舍不得分离太远，贴着她的唇轻喃，“对不起。” 　　俞晶晶还没尝够那味道，见他退缩，下意识偏头凑过来。 　　“再来。” 　　她发了指令，白锦溪哪还抵受得住。 　　衔住那唇厮磨半响，描绘了外沿又轻轻舔舐内侧，直到把俞晶晶耐性磨光，主动递了丁香尖来勾搭，他才下了力气吮食。 　　期间白锦溪又有试探的动作，却被俞晶晶坚定抵挡回去了。 　　就是吃点东西，哪有那么复杂？不相干的事一律格开。 　　白锦溪慢慢试出了俞晶晶的底线，知道她只愿意这样做，便轻轻拥着她恣意舐弄，再不越雷池半步。 　　直到俞晶晶感觉身体某处微微发热，又出现了上回那种奇怪的症状，才偏头退开。 　　“不行，不能再继续了 。”她轻轻摇头，手抵住还想探过来索吻的白锦溪，坚定拒绝。 　　“为什么？”白锦溪声音暗哑，目中满是隐忍。 　　“我觉得不舒服，难受。” 　　白锦溪怔了怔，“冷吗？” 　　神智清醒下来，他才发现水温降了不少，动作间药水泼撒了不少出去，俞晶晶半边身子都露在外头。 　　为了透气，窗户开了道小缝，泡在浴桶里感觉不到，要是湿着身子吹了，肯定会觉得凉的。 　　身子一转，白锦溪将俞晶晶往下推了些。 　　俞晶晶身子泡进药水里，白锦溪却半坐起来，药水顺着发丝滴落而下，打在水里叮咚作响。 　　窗缝里透过来的风确实有些凉，白锦溪只吹了一下，便打了个哆嗦。 　　他还没全好，身体虚得很。 　　满身躁动热血很快退了下去，心底寒意又起，感觉到事情不对，白锦溪探身抽过搭在一边的浴袍盖在身上。 　　他的动作俞晶晶都看在眼里，身体瑟缩的那一下，瞬间引起她的警觉。 　　身上缠着的布早被拉开了，俞晶晶靠在一边，活动起来也方便，胳膊一撑就站了起来。 　　跨出浴桶，她踩着一路湿脚印去把窗户关了，看到屋内有暖气，把档位又调高了一些。 　　“好些了没？” 　　白锦溪点点头，“嗯。” 　　身体是大事，两个人都将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一个往浴桶里添加热水，一个探身取了药包放回桶里。 　　原先泡过的那几包药被尽数找出，扔到了旁边那一堆。 　　用过的药包晒干后再加些药材，还能再泡两回，效果虽然比不上头汤，但平时用来强健身体还是不错的，不能浪费。 　　水温回升，白锦溪整个身子泡在里面暖融融地，刚才那点寒意很快就被驱散开来。 　　俞晶晶一直站在边上盯着，看他紧锁眉头逐渐散开，面色也跟着松缓下来。 　　桶上的盖布刚才就拧出来了，白锦溪强健胸膛在暗褐色药水中若隐若现，刚放下去的药包浸泡后色泽弥散开来，将下半身遮掩得严实。 　　白锦溪睁开眼，看到俞晶晶望着自己，下意识侧了侧身。 　　“又看不见。”俞晶晶摇头。 　　“你不知道害羞的吗？” 　　白锦溪笑了起来，一点尴尬就这样飞到了九天云外。 　　“都是学医的，什么没见过？我身上有什么零件，你不也知道？”俞晶晶说得理直气壮。 　　白锦溪目光从俞晶晶身上飞速滑过，落到被他吸吮得红肿的那对樱唇，不再移开。 　　见他弯唇笑得漂亮，俞晶晶抬手轻轻按了按嘴唇，“肿了？很丑吗？” 　　“不，很美。” 　　白锦溪靠在桶中，直直望着她。 　　明明单纯懵懂，轻抚唇角的样子，又充满了诱惑力。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只看一眼就想将其揽进怀中，像刚才一样上下探索。 　　仰头闭眼，白锦溪克制下胸口澎湃欲望。 　　他很想那样做。 　　可身体不允许。 　　他不能离药浴桶，也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情绪过于激动。 　　熬上几天就能出去了，再大的诱惑也得忍住。 　　只有身体养好了，想做的那些事，才能做到极致…… 　　他不想让她失望，觉得自己没能力。 　　再度睁眼，看到俞晶晶垂在身侧的手，白锦溪轻轻将其握住。 　　俞晶晶低头，与他对上眼神。 　　感觉到她目光中的询问之意，白锦溪露齿一笑，“做我女朋友吧，从今天起。” 第200章 　　“已经是了啊。” 　　“不一样的, 以前是……” 　　“你先别说话，让我再看看。” 　　俞晶晶半蹲下身子，捉着白锦溪的手细瞧。 　　“不要紧的。”知道她忧心自己身体, 白锦溪宽慰一笑, “爷爷说我血热，淤在体内散不出，就积在甲盖上了。我也是这么看。” 　　反手将她拉向自己，不等她靠来, 白锦溪便欠身迎上。 　　一个吻轻轻柔柔落在俞晶晶侧脸，惊得她瞪眼回望。 　　“我说的女朋友, 不是在人前做假的那种。”白锦溪拇指滑过俞晶晶柔软耳廓，轻轻拧了一把。 　　俞晶晶伸手捂住, “你干嘛？” 　　“喜欢你才这样做的, 我早就摸摸你的耳朵了。” 　　俞晶晶的耳垂又薄又小，白嫩嫩地没一点血色, 有时落在眼中，白锦溪总想伸手拧一拧，看能不能揉出一点红来。 　　果不其然，下面那点软肉在搓捏收手后, 血色回涌, 变得娇艳欲滴。 　　白锦溪微微眯眼，忍不住回味将其含在嘴中的香软。 　　“你……你喜欢我？”俞晶晶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白锦溪喜欢女人？ 　　怎么可能。 　　换成任何一个人对她这么说，俞晶晶都有可能相信, 但白锦溪却是个例外。 　　没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讨得了好去，除了面对齐秀珠的时候会露出真心笑容外，只有前来看诊的病患能得到一点安慰性的笑意。 　　其他的人，只能看到他冷冰冰的一面，克制有礼，却没半分温情。 　　想到这里，俞晶晶忽地眨了眨眼 。 　　白锦溪对她，好像也笑得挺多的。 　　以前没觉得，现在仔细一想，好像是有些特殊。 　　俞晶晶看他的眼神充满怀疑与探究，白锦溪看了忍不住好笑，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上次送俞晶晶回家，在车里的时候他已有了打算，却又被与她同住的那个远亲搅扰了。 　　俞晶晶太过单纯，虽然一直对他很关心，可这份好感却很朦胧，似是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这份心意的样子。 　　觉得一个人很好，就想接近他，直白又纯粹。 　　而他也是这样，觉得她好，就忍不住想靠近。 　　若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关系，总有许多要克制的地方。 　　等她先捅破这层关系，不知到什么时候去了，他是男人，自然是要主动些的。 　　“喜欢一个人，要什么理由？真要说得出一二三条，那就不纯粹了。” 　　“可是……”俞晶晶茫然，“你以前没说过，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就行了。” 　　俞晶晶盯着白锦溪看了一会儿，犹豫半响才点头，“那好吧。” 　　白锦溪噗地一声笑出来，“别这么一本正经，是要逗我笑吗？” 　　“你不是要我做你女朋友吗？我认真考虑后才回复的，有什么好笑的。” 　　白锦溪笑得肩头耸动，俞晶晶依旧满脸认真的解释。 　　“嗯，我知道，谢谢你答复我。”好不容易收了笑，白锦溪握着俞晶晶的手，也认真点了点头。 　　“接下来呢？要做什么？” 　　“什么？”白锦溪一怔。 　　“你会给我送花，在宿舍楼下等我，然后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再到宾馆去开房吗？” 　　白锦溪哑然无声。 　　俞晶晶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过份的话，认真追问，“是这样吗？” 　　“谁跟你说的？” 　　“都是这样。女生宿舍楼下，这种男生很多。先是送礼物天天等，然后就出去吃东西看电影，最后的目的都是开房间。”俞晶晶坦然说道。 　　怎么说她也在女生宿舍住了一个多学期，这些套路都了然于心。 　　“不是这样的。” 　　俞晶晶虽没说自己是从哪儿学来的，白锦溪想一想也知道了，赶紧否认。 　　“那就好，我不想这样。”俞晶晶皱眉，“曾学长每天在宿舍楼下等我又送花，肯定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最烦了。” 　　白锦溪面容一冷，“以后别搭理他。” 　　俞晶晶话虽直白，却也把人心说透了，那些抱着礼物上女生宿舍腆着脸追的那些男生，大部分都打的这个算盘。 　　“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做的。”看俞晶晶一脸烦躁，白锦溪认真承诺。 　　“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们是男女朋友，没莫桑也没有别人，你病了我可以过来照顾你，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想到未来前景，俞晶晶眉眼散出喜意，终于有些笑模样。 　　不管白锦溪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但既然这样说了，那她就能更加名正言顺地呆在他身边。 　　“照你这样说，我好像是请了一名家庭医生？”白锦溪打趣。 　　“比家庭医生还要好，我能为你做的事，一般人做不到的。” 　　这样含糊不清的话，很容易让人想歪。 　　刚刚拉她过来，两人已靠得很近，刚刚才品过的滋味，还染沾在唇舌之间，白锦溪目光落在那晶亮嫣红的唇瓣上，忍不住凑过去挨了一下。 　　“你……” 　　“这样也不行吗？” 　　看她回手捂住，白锦溪小声问。 　　“不是不行……” 　　想到两人刚刚确认过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俞晶晶有些苦恼地皱紧了眉头。 　　打定主意要占下这个位置时，俞晶晶存的就是这个念头。 　　正大光明占便宜，饿极了厚脸皮舔一把，就是欺负了他，碍于这层身份，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可她的这些想法，都是基于备用食材方案来的，不到逼不得已，不会主动出击。 　　这两次发生的意外，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第一次确实是她提的要求，但那只是为了在白家人面前做做样子，想着碰碰就完事的。 　　白锦溪却没放过她，亲了又亲。 　　俞晶晶从没觉得是被人占了便宜，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处，她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抱怨。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亲得久了，身体会出现不适反应。 　　跟收获相比，这点不适也很容易被忽略，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常有的。 　　今天这一回，却是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白锦溪凭着本能主动的。 　　说是喜欢，那应该就是吧。 　　若没那个想法，像白锦溪这样的洁癖强迫症患者，很难做出刚才那样的行为。 　　原本还想问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到这里，俞晶晶忽地明白过来。 　　跟他的接触，一直都很自然。 　　白锦溪触碰旁人，分离后第一时间都会清洁处理，表情维持得再好，也能看出一点点隐忍的厌烦。 　　可面对她的时候，却从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回想相处的一幕幕场景，俞晶晶怔怔望着他。 　　“怎么了？” 　　俞晶晶摇摇头，“没什么。” 　　看她松了神色，看过来时眉眼弯弯笑意隐现，白锦溪大着胆子又轻啄了一下。 　　这次的试探得了比较好的反馈，俞晶晶没再捂着嘴，只轻轻拿舌尖外卷，轻舔被他碰过的地方。 　　她不经意的动作，瞬间引爆了白锦溪压抑情绪。 　　沉着目色轻揽腰身，他仰头靠近，想再深尝一番。 　　“今天够了。” 　　俞晶晶赶紧推了他一把，“你别坐着了，躺下去。” 　　白锦溪有心挣扎一下，但很快在俞晶晶坚定神色中败下阵来。 　　靠上桶沿，脑后又被俞晶晶塞了药枕，白锦溪找了个舒适的姿式半躺，将整个身体浸入药液之中。 　　“这药，除了退烧以外，对你甲盖上的血线有帮助吗？”俞晶晶问。 　　白锦溪牵着俞晶晶的右手根本不愿放开，一直搭在桶沿上。 　　俞晶晶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沾药水点在舌上品尝。 　　白锦溪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这是外用药，不能内服的。” 　　“我就是尝尝。” 　　“尝也不行！开不得玩笑。”白锦溪面色肃然。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尝都尝过了，白锦溪样子再凶又不能让她吐出来，俞晶晶没顺着话题往下说，提醒道。 　　“有用。” 　　白锦溪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药这种东西，不能随便乱用！” 　　“知道了。” 　　俞晶晶的敷衍白锦溪看得清楚，知道她也是关心自己才有这样的鲁莽行为，再气也不好说重话。 　　“你身体虚寒，我给你开了方子，药也配好了。你自己拿回去煎了喝。”白锦溪指了指墙边药柜上整整齐齐摆着那几包，“不方便熬的话，就送到医堂加工部处理，每天三次。” 　　俞晶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意点点头后，又捉着甲盖研究。 　　白锦溪拿她没办法，只能递着手由她翻来覆去地看，问话时老实回答，把这血线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是从那天开始的？”俞晶晶怔怔看他。 　　“嗯。好像是，第二天就看出来有一点点，不太明显，后来出差受了凉，身体烧热起来就变得严重了。” 　　俞晶晶一直想找出引发血线的诱因，刚刚在脑海里翻找许久没个方向，又被白锦溪缠着打了岔，事情就暂时放下了。 　　知道这药浴对血线有帮助，她也就随口问了两句，却没想一下被点醒。 　　那天？ 　　白锦溪带她见家长的那天。 　　去之前还很正常的，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俞晶晶慢慢松开白锦溪的手，轻按双唇。 　　是因为，这个吗？ 第201章 　　虽然不愿相信, 但俞晶晶却不能不往这个方向想。 　　白锦溪手上血线一直未退，体内确实有残余病毒未被清除，若是被什么东西激发, 卷土重来也不是不可能。 　　比起上回的大爆发, 这次的程度要轻得多。 　　或许，是因为浅尝辄止的缘故？ 　　那天当着白家人，白锦溪不敢做得太过，俞晶晶自己也警觉, 很快就退开了。 　　才接触那么一小会儿，就承受不住了吗？ 　　一颗心晃晃悠悠沉了底, 俞晶晶转头看向白锦溪。 　　他满脸的亲近之意丝毫未减，虽然躺在浴桶中, 但手还紧紧握着自己, 身子也侧靠过来。 　　若不是被她拒绝了，又被浴桶禁锢, 他还会继续做刚才的事。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白锦溪发现俞晶晶表情不对，抬手想要碰碰她，却被飞快躲开。 　　“你躺好，泡就好好泡, 别老出来。”俞晶晶松开白锦溪的手, 按回桶中。 　　担心他又挣起来，俞晶晶起身抱了盖布用热水冲泡，抖开把药浴桶照着原先的样子盖了个严实。 　　白锦溪只留个脑袋出来，看俞晶晶东扯西拉忙个不停, 笑而不语。 　　“笑什么？” 　　“被人照顾的感觉，挺好的。” 　　俞晶晶脸色不好看，白锦溪却笑得更灿烂了。 　　“你真是……” 　　俞晶晶闭了闭眼，“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若真是那个原因引起的，刚才那种接触就不可以再有。 　　白锦溪兴趣满满，好像很喜欢做那件事的样子，她其实也喜欢的，但就是……不能再那样了。 　　那香甜的滋味仿佛还留在唇齿之间，俞晶晶已饱尝一回，却依旧无法餍足。 　　好在这味道并不成瘾，只要拉远距离，不嗅见他身上勾人香气，就不会有太过强烈想要的欲望。 　　实在饥渴了，她还有营养剂可以补充，多喝两瓶也没事，她新制的那批已经能够用很久的了。 　　虽是这样劝慰自己，俞晶晶却依旧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他的唇软软的，舌也鲜甜，天生就带着一股好闻的气息，三分苦涩七分清洌，仿似古药融入体内，混着气息喷吐而来。 　　哪怕他尝着不那么美味，她也喜欢这种被人揽在怀里，亲昵舔咬的感觉。 　　还以为关系改变，可以多尝尝滋味，一下被拦在这里，俞晶晶越想越不开心。 　　俞晶晶的嘴不知不觉嘟了起来，看白锦溪眼光也变凶了。 　　“生气了？”白锦溪也不知俞晶晶脸色为什么黑下来，试探发问。 　　“嗯！”俞晶晶哼了一声，“你为什么身体这么不好？明明都喝过……” 　　明明都喝过营养剂了，一直好好的，才试了一回就起反应，肯定是身体太弱的关系。 　　这些话不好跟白锦溪说，憋在心里越发来气。 　　她斜睨看来，半娇半嗔地嘟着小嘴，白锦溪心软成一片，柔柔回应，“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会注意的，不让你担心。” 　　白锦溪主动道歉，俞晶晶无名邪火忽地散了，心里满不是滋味。 　　要怪只能怪她。 　　开始就该忍住诱惑，不贪那点手指血，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别说对不起了，身体的问题，也怪不你头上。” 　　想到刚刚尝过的药水味道，俞晶晶问：“泡了半个月，甲盖血线只恢复了这一点吗？” 　　“嗯。甲盖上的淤血需要时间才能散开，药浴只是促使身体康复，底子强了身体热气没那么重，就会好的。” 　　白锦溪试图跟俞晶晶解释原理，但他说了一堆，俞晶晶却当了耳边风。 　　古药包药材配得齐全，但对症的几味药浓度却不够高。 　　情况最严重的时候，甲盖上布满了血线，光是听白锦溪口述，俞晶晶都想得到那凶险。 　　好在有药浴顶着，才没有继续恶化下去，浓度虽不高，也起了点效果。 　　但只这一点效果，却是远远不够的。 　　刚才她捏着甲盖边沿按过，硬度已经超过正常范围。 　　白锦溪爱洁，甲盖时常修剪，因泡着药浴没时间慢慢磨除，摸到尖利边缘就知道这两天才刚剪过。 　　俞晶晶知道白锦溪剪指甲喜欢剪到底，一点点出来的地方都不留，觉得会积灰不干净。 　　因为指甲修长，就是剪到底形状也很好看，俞晶晶观察过很多次，白锦溪的手生的什么模样，闭眼就知道。 　　可是现在，明明前两天才剪过，指甲却已长出数毫米，每根手指都是。 　　硬度强，生长速度快，血丝深重…… 　　这是身体尸变的前兆。 　　这些变化，一般发生在二十四小时或七十二小时内，肉眼可见。 　　俞晶晶见过很多尸变的人类，被啃咬后淌着鲜血，倒地断气又瞬间立起，摇摇晃晃在街头转上几个小时，就有了尸族独有的特征。 　　白锦溪只是一点皮肉伤，感染得并不严重，山上第一次发作时，又有营养剂帮着提升体质抵抗病毒，才没有恶化下去。 　　这次的卷土重来，虽有诱因，但也和体质脱不开干系。 　　看白锦溪的意思，泡过这几天药浴就不会再继续了，恢复以前的频率。 　　二十四小时浸在药浴桶里，也只得到这样的治疗速度，就算以后每天都泡一次，半个多小时又能起到什么效果。 　　放任不管，肯定不会像白锦溪说的那样，热气退了血瘀自清。 　　俞晶晶沉着脸思索片刻，转脸向右边桌上看了一眼。 　　桌上放着温水壶，持续加热的那种，白锦溪喝空的药碗搁在边上，旁边还有几盒冲泡饮剂摆着。 　　看俞晶晶走过去端起药碗，白锦溪赶紧制止，“中午刚喝过药。” 　　“那是你的药。” 　　俞晶晶从书包里取了个透明玻璃小瓶出来，白锦溪只看见反光一闪，就被她握进掌心。 　　倒了一些进碗里，俞晶晶又加了些温水化开。 　　白锦溪看她忙活，想说些什么，又克制住了。 　　“喝了。” 　　俞晶晶做这些事没问过他，把碗递到嘴边，也没说明缘由。 　　白锦溪扫了眼碗中药水。 　　冲大半碗温水进去，还是能看到药剂本身的粉白颜色。 　　从颜色上来看，就不觉得是什么正经药，虽然闻着有一丝淡淡药香气，但混在药浴浓烈气息中，就不太明显了。 　　“这是什么药？”白锦溪抬头。 　　“对身体有好处的，我经常喝。”俞晶晶看白锦溪似有担忧，抬手就往自己嘴边凑，“我喝一口给你看。” 　　“不用了，是药三分毒。”白锦溪赶紧阻止。 　　“喝吧。” 　　俞晶晶声音放轻了些，“你喝了我才安心。” 　　身为一名医生，白锦溪从来不会喝不经自己验证过的方剂。 　　就算是爷爷开方子熬的，他也要拿过来研究一下，看懂看会了才入口。 　　不是没想过再问清楚些，可俞晶晶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端药的动作又那样殷切，白锦溪便没再多想。 　　他知道俞晶晶不会害自己，有这一点就够了。 　　就算是她是胡乱配的，用的应该也是对身体起到滋补作用的药材。 　　真出现什么不良反应，他也能自医，再开一剂对冲的方子喝下去，就能消减症状了。 　　念头一瞬转过，白锦溪凑到碗边，就着俞晶晶的手将整碗药水喝了个干净。 　　“很快就有效果的，等着。” 　　俞晶晶放了碗，搬了个椅子到药浴桶边坐好。 　　她摆出这副态度，好像东西一进肚，一两分钟就要起反应似地。 　　白锦溪看着好笑，也不打击她这点积极性。 　　等了十来分钟，俞晶晶让白锦溪把手伸到外边，自己不去碰，只探头瞧了瞧。 　　血线依旧，非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稍淡了一点点，不细看都看不出来的那种。 　　“有什么感觉吗？”俞晶晶皱眉问。 　　“有点发热，精神好了一些。” 　　白锦溪疑惑地看住俞晶晶，“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 　　这种感觉来得太过明显，明显到令人心生疑惑。 　　白锦溪生于医药世家，从小到大亲尝过的补剂以千万计，就算是上千年老参，厚厚切下一片含在舌底，也没有这碗药水给他的感受来得强烈。 　　精神一下就变好了是真，身体也不像刚才那般酸软无力，拳头一握肌肉隆起，根本不用费太多力气。 　　激素类的药剂？不可能。 　　就算是激素，也有一个消化过程。 　　“是很好的药。” 　　俞晶晶没法解释，也不想解释。 　　不拿营养剂出来，放任继续发展，后果不堪设想。 　　若白锦溪真的尸变，第一时间刺穿大脑，截断还未生骨珠那一片神经，就可终止进程。 　　这个想法曾闪过心头，下一秒就被俞晶晶否定掉了。 　　看白锦溪发梢沾着水珠，她伸手轻轻拂去，对上那迷茫双眼，俞晶晶回了个笑给他。 　　就算白锦溪失去了备用食材这个功能，也还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 　　刺穿男友大脑，剥夺他成为尸族的希望，她做不到这么决绝。 　　他是很好的人，就是死了，也会是很好的同族。 　　真到了那一步，她会护住他，避开人类与云家的搜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就像豪叔带着她一样。 　　事情因她而起，也该她来善后。 　　“是很珍贵的药，我体会得到。“白锦溪认真看她，”就这样给我用了，你呢？够用吗？” 　　“够的，不够我再找。” 　　俞晶晶看了看白锦溪指尖上顽固不去的血线，“半瓶不够，就用一瓶，一直用到你好起来为止。” 　　“不用……” 　　“你会好起来的。”俞晶晶轻咬下唇，“会的。” 　　他不会死，也不会尸变，更不会成为尸族一员。 　　她要他活着，白锦溪就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第202章 　　每隔一小时都要往药浴桶里添加新的药包, 旧的药包算着时间，依次取出，次序都不能乱。 　　这些事本由家中工人来做, 知道白锦溪上次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在上头照顾, 大家都有很眼色没来打扰。 　　天转黑了，也没见那女孩出来，估摸到了饭点，就有人去向齐秀珠请示。 　　齐秀珠看了表, 拔窗户往小楼看了一眼。 　　药浴房窗户紧闭，透出一点灯光, 除了那里以外，整栋楼都黑漆漆的。 　　两个人还呆在一处呢。 　　“送饭吧。”齐秀珠笑眯眯吩咐。 　　佣工走到门口, 齐秀珠又把他喊住, “找人把大房间打扫一下，换套新的被单。” 　　她一边说着, 一边进房中翻找出两套全新大红厚绸睡衣递给佣工。 　　“这个放床头，先备着。看他们还有需要，回来再说。” 　　佣工去了大厨房，听到齐秀珠吩咐的事, 大家都眉开眼笑的。 　　白家雇的佣工年纪都不小, 时间久的做了二十来年，短些的也有七八年时间。 　　做熟的工人，家里都留着，就是手脚慢了也不辞, 很是宽厚。 　　好些人都是看着白锦溪长大的，拿他当自家子孙看待。 　　白锦溪单身至今，不光白家人担心，下面人也帮着着急。 　　现在有了女朋友，就开始操心什么时候结婚，盼着能看到白家下一代，给这大院子添点欢笑。 　　上回带了人回来，大家也没具体了解过，只知道白家有些人不太看好。 　　这段时间熄了动静，都挺可惜的，担心这事就这么断了。 　　今天终于上门探望，齐秀珠出来的时候也带着笑，大家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稳了。 　　正在猜什么时候才能进行下一步呢，事情就安排上了。 　　凑过去瞧瞧了齐秀珠给的两套新睡衣，几个人挤眉弄眼地。 　　“也不知道俞小姐喜欢吃什么。熬了些药粥，补身子的，配两碗？”胡妈揭了罐子问。 　　“每样都来点吧。上去一天了，换药添水也辛苦，当然得补补。” 　　“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能让人家就这么住下呢？我倒觉得没必要这么急。” 　　负责清扫庭院的孟婆婆跟其他人不一样，皱着眉反倒愁上了。 　　白锦溪是她看着长大的，身子骨是怎么一点点养起来的，都瞧在眼里。 　　人在这里住下，当然是好，可白锦溪才刚病过一场，年轻人初尝滋味要是不懂得收敛，又坏了身子怎么办？ 　　“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知道啊？能不能行，会掂量的。” 　　也不看看白锦溪是干什么的，哪用着孟婆婆操这份心，大家听她唠叨都觉得好笑。 　　“走了。” 　　把分好的菜放进保温箱里，负责送餐的胡伯手一挥，出门就没影了。 　　从大厨房去到白锦溪小楼，骑电动货车三分钟就到，胡伯扛着保温箱上台阶按电铃。 　　响了几声，门就开了。 　　胡伯还是第一回 离这么近看见俞晶晶，眼中惊艳不掩。 　　虽然身材瘦小些，但漂亮是真漂亮，眼睛大大的特别有神，被她瞧上一眼浑身上下都觉得清爽了。 　　知道胡伯是来送饭，俞晶晶伸手去接。 　　“别别，这个重，我拿上去。”胡伯赶紧拒绝。 　　“不用，我扛得动。” 　　俞晶晶轻松接过，一只手就把带子拎起来了，身子偏都没偏一下。 　　胡伯怔了怔，又笑开了。 　　难怪白锦溪喜欢，看着柔柔弱弱地，身体却格外强健，正好互补。 　　见胡伯站在门前不走，俞晶晶问：“还有什么事吗？” 　　“太太说一会儿让人过来收拾房间，您今天是不是……”胡伯往楼上瞧了一眼。 　　话不用说得太明，想来这位俞小姐也知道他的意思。 　　“是不是？什么？”俞晶晶没懂。 　　胡伯支唔半响，见俞晶晶怔怔望着他，咬咬牙就说了。 　　“在这里住？” 　　俞晶晶眨了眨眼，“可以吗？我能住在这里？” 　　“当然。”胡伯赶紧点头，“正房半个月没住人了，得收拾一下，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说一声，马上给您备上。” 　　白锦溪撑着精神跟她讲了一会儿话，泡得有些乏累，就闭眼养神。 　　本以为只是稍微休息一下，谁知眼睛一闭，睡到现在都没醒。 　　期间俞晶晶照着听来的流程，给药浴桶里添了一回药包，又加水升了温度。 　　算着再加两回药包，到了晚上九点就可以四小时补充一次了。 　　算着时间，她打算到点就把活转交给白家人就回去休息，等明天一早再过来照顾。 　　俞晶晶下来前才看过白锦溪指甲血线，半瓶营养剂还是有点效果的，血线又淡了一点，却没有上回服用后恢复得那么快。 　　照这个速度，俞晶晶估算至少还得两三天时间才能完全退到正常状态。 　　不在边上盯着，她也不放心，本就想着这几天来回跑，盯紧一点的。 　　却没想到胡伯会说让她留在这里住下的话。 　　这样一来，夜里也可以看顾，倒是个好主意。 　　得了俞晶晶准话，胡伯乐呵呵地找了收拾房间的人过来，不光把床单被套全换了新的，地暖也预先烧起来了。 　　两套大红睡衣照齐秀珠的吩咐摆到了床头，一应洗漱用具也都备齐。 　　人在外面头忙活，俞晶晶拎着保温箱进了药浴房。 　　“去哪儿了？” 　　白锦溪转头，看到俞晶晶后松了口气，笑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走，今天住这边。房间已经打扫过，睡衣也准备好了，你妈人真不错。”俞晶晶把保温箱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到桌上。 　　“你……你住下来？” 　　“住两天，等你好了我再走。正好周末，要是还没恢复，我就再请两天假。” 　　不看到白锦溪彻底好转，俞晶晶绝不会安心。 　　摆菜的手顿了顿，想到自己包里带的营养剂还有两只，俞晶晶又加快了速度。 　　应该够用了。 　　“可以不回去的吗？要不要，跟你那个远亲说一声，免得他担心。”白锦溪盯着俞晶晶端碗坐下，轻声问道。 　　“不用啊。” 　　俞晶晶拿勺子把饭菜搅在一起，递到白锦溪唇边，“吃。” 　　“我自己来。” 　　“就这样，别动来动去。”俞晶晶就手扯扯盖布，继续将白锦溪封印在里头。 　　看他老实吃了一口，俞晶晶才说：“我已经搬出来了，另外找了房子住。” 　　“是吗？”白锦溪眼睛一亮。 　　“别听他说的那些话，你跟我一块，哪也不去。” 　　俞晶晶又挖了一勺递过去，白锦溪不再推拒，笑着含住。 　　开始几天人烧得没劲，端碗都成问题，白锦溪泡在浴桶里，就这样让人一点点喂进嘴的。 　　不过身体再虚，有需要的时候他也会强撑着出来，解决一下。 　　小时候被人抱出来，长大了他是怎么也接受不了在人前赤裸身体的，胡伯也知道避退，留个空间给他。 　　俞晶晶却没这细腻心思，一碗饭喂完，问过白锦溪不打算再吃，自己胡乱扒了两口就又坐在边上盯着。 　　坐了一下午，她竟半分疲累也没有，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过来，让白锦溪有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 　　情绪感知到底是有了进步，俞晶晶从白锦溪神色中看出端倪，见他欲言又止，以为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赶紧凑过去。 　　“你能出去一下吗？”白锦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出去？为什么？” 　　俞晶晶看了眼时间，“再过二十分钟就要加药包了，我不能走的。” 　　“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这样啊。” 　　俞晶晶起身，举着盖布包住白锦溪，“你提着，我扶你起来。” 　　盖布被提得围住了脖子，白锦溪轻揪边缘，哭笑不得看着俞晶晶，“我自己能起来，不用人扶。” 　　确定白锦溪自己能行，俞晶晶带上门，还贴耳朵听着。 　　她听力灵敏，白锦溪是怎么桶里拖泥带水出来，又是怎么扶着桶喘了许久，一步步挪到卫生间去的，听在耳中仿如眼见。 　　听到人出来，喘气声又大了些，步子越走越慢，俞晶晶忍不住心急。 　　推开道门缝，她贴眼往里瞧。 　　白锦溪披着浴袍，带子松松拢在腰间，隐约露出结实胸膛。 　　他蹙着眉眼，扶着墙低头深吸了口气，慢慢前行。 　　走了一分多钟，也只挪了五米不到。 　　“我扶你。” 　　俞晶晶实在等不过，大步进了房间，不顾白锦溪反对，扶着他走回药浴桶边。 　　进去时浴袍要脱掉，她不肯离开只背过身，白锦溪无法，只能悉悉索索脱了迅速躺下。 　　“手伸出来看看。” 　　白锦溪面颊微微泛红，俞晶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冷静指挥。 　　伸出来的手指，血线依旧。 　　服下的半瓶营养剂，效力似乎已经用尽，没法让颜色再继续淡化了。 　　白锦溪不肯再用俞晶晶给的药，碗递过来又推开。 　　“两天，就喝两天。”俞晶晶坚定递出。 　　拗不过她，白锦溪只能一口一口喝进肚里。 　　他靠上药枕，疲惫闭眼休息，俞晶晶就帮着换药包，加温热水。 　　忙活了好一会儿，算着跟前次出反应的时间差不多了，俞晶晶才回来细瞧。 　　颜色一如继往，新服下的营养剂，还没开始起效。 　　是用药时间间隔太短？需要多等一会儿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俞晶晶又等了好几个一会儿。 　　厅里挂钟敲了十一下，白锦溪已经催促几次让她回房休息，俞晶晶却依旧一动不动。 　　“我这边不需要人照顾了，你去睡吧。”看俞晶晶没搭理自己，白锦溪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走啊。” 　　俞晶晶低头紧盯着搭在边沿的只手，仿若未闻。 第203章 　　白锦溪声音加重了, 俞晶晶才恍然惊醒，转脸望去。 　　“你……怎么了？” 　　俞晶晶眨了眨眼，抬手轻触, 这才发现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一片。 　　“怎么哭了？别哭呀。”白锦溪伸手, 紧张帮她拭去面上泪水。 　　泪水越擦越多，白锦溪看她皱着鼻子的模样好笑，忍不住叹了一声，“不知道的, 还当我病重不治，明天就要死了呢。” 　　“你不会死。” 　　俞晶晶迅速捉住他的手, “我会想办法的，你信我！” 　　“好了好了, 哪有那么严重。”白锦溪握了握她, “去睡吧。” 　　俞晶晶一步三回头，白锦溪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一直到门带上才收回。 　　抬手看了看，白锦溪眉心轻皱。 　　这血线……确实不同寻常。 　　清血热的说法，是照搬上回的，那时甲盖血线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给白老爷子看过, 才下了这样的诊断。 　　后来一直都有泡药浴，但颜色却一点都没减退。 　　这次发病，情况又变严重了。 　　连泡半个月的药浴，起到了一点效果, 却不大。 　　白锦溪是打算等身体恢复一些，再查找一下相关病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对症下药。 　　甲盖下的浓重血线，不光俞晶晶看了会担心，家人也是一样。 　　好在他自己就是医生，齐秀珠那边很容易就敷衍过去了，俞晶晶却没那么容易哄。 　　她也学医，知道症状古怪，才这样忧心。 　　感受了一下体内热力，白锦溪对俞晶晶给自己服用的药剂更生出好奇。 　　俞晶晶不肯明说，白锦溪也能理解。 　　每个人都有秘密。 　　这种效力出众的神奇药饮，就是不懂行的人，也能知其珍贵之处。 　　她不说，肯定是有顾虑在，没必要刨根问底去探听。 　　俞晶晶一夜都没能安睡，铺得平平整整的床单被她翻来覆去变幻动作，弄得皱成一团。 　　几次猛然坐起，又挠头倒下，觉得被子压着麻烦，索性踢到床边。 　　夜里换药包的时间推到了四小时一次，一到点俞晶晶就趿着拖鞋往药浴室跑。 　　白锦溪也睡得不太好，一连在浴桶里泡了半个月，再温暖舒适也有受够的一天。 　　就是垫了厚厚纱巾，木桶也硌着手脚，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咬着牙熬。 　　俞晶晶过来加药包，白锦溪正睡得迷糊，只朦胧看见一个纤瘦身影站在浴桶边晃来晃去。 　　泡在热水中的手被捉起来，冷意袭来，几根冰凉捏着指尖仔细看过，没等他清醒就又放回原处。 　　“你来了……”白锦溪喃喃出声。 　　“睡吧。” 　　那手按了按额头，又抚开散落碎发，紧接着身影离开，门被吱呀带得一响。 　　这一夜她来了两回，每回都要试试体温，看看指上血线，动作又轻又慢。 　　被她轻柔抚触过，白锦溪莫名心安，离开后双眼一合，很快便能沉入梦乡。 　　因睡得太过香甜，阳光落进窗内，白锦溪依旧不愿醒来。 　　俞晶晶端来早餐，又把洗漱用具摆在浴桶边，最后拿指头弹了弹他的脸，白锦溪才不情不愿地睁了眼。 　　“早。” 　　俞晶晶虽是笑着，但眼中的疲惫却没法掩饰。 　　“自己弄，我帮你盛粥。” 　　靠在桶边做了清洁，白锦溪偏头看她。 　　俞晶晶手里做事着，心思却没落在这边，碗里的粥越盛越多，满到几乎溢出才着惊。 　　“在想什么？” 　　“没什么。” 　　俞晶晶端了粥坐下，这次白锦溪不要她喂了，自己端过来一勺勺往嘴里塞。 　　也不知是又泡了一天药浴的关系，还是俞晶晶昨天给他喝的东西效力强。 　　在这之前，白锦溪虽也自己端碗吃饭，但明显觉得手腕酸软。 　　现在却不一样了，不光端着稳，东西吃进嘴里也尝得到鲜美味道，勾人食欲。 　　白锦溪吃完一碗犹觉不够，俞晶晶端着保温桶又帮他添了，吃了第二碗才满意放下。 　　“昨天晚上累到了，没睡好吧？” 　　记起俞晶晶夜里替自己换药包的事，白锦溪看了看她面色，有些忧心。 　　“还好。就是有点头疼。” 　　俞晶晶将目光从白锦溪手上抽回，皱眉按了按额心。 　　知道俞晶晶不舒服，白锦溪执意要她回房休息，换药包的事依旧交给胡伯安排。 　　俞晶晶没有推辞，她确实有些难受，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没法休息，注意力都放在到白锦溪身上，关注甲盖变化了。 　　过了一夜，颜色似乎稍微浅淡了些，但跟前半支营养剂的效果不能比。 　　离开房间之前，俞晶晶又给白锦溪喂了半碗药水。 　　观察了这么久，她知道再喝半支或许也不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又不能不做。 　　除了喂他营养剂，俞晶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去缓解白锦溪身上的症状。 　　走到卧室门前，俞晶晶正撞上整理床铺的余姐。 　　余姐笑眯眯瞧了她一眼，打了声招呼。 　　俞晶晶点点头，在她离开后关上房门。 　　房间已经整理完毕，掉到地上窝成一团的被子叠得整齐，皱巴巴的床单也撤走了，换了另一床新的。 　　回想余姐刚刚看她的异样眼神，俞晶晶小心躺到床上。 　　弄得太乱，整理起来也麻烦，这是白锦溪的房间，做为客人借住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靠到枕上，俞晶晶闭上眼，感觉脑袋一跳一跳地疼。 　　昨天她想了太多，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或许是因为这样才生出的反应。 　　试着休息，俞晶晶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对睡眠的需求其实并不大，一级进化后身体有了改变，才每天试着睡上几个小时。 　　以前只有每周五服用过营养剂后，才能得到高质量的睡眠，现在却是每天都有几小时深睡，醒来后身体状态也会维持得比较好。 　　昨天虽然没有深睡，但偶尔一次两次，也不会出现这么大反应。 　　俞晶晶翻了个身，忽地想到昨天落进桶里，跟白锦溪做的事。 　　自昨天起，她就一直处于饱足状态，尝过白锦溪的滋味后，不光满足了食欲，也再次了汲取养份。 　　试着抽出细丝，绕着脑内骨珠缠绕，俞晶晶发现最近淡得看不见的细丝，又变得粗壮了。 　　跟上回公车上的练习一样，俞晶晶一圈圈绕着丝线，补足骨珠外壳缺失部分，很快就进入了忘我状态。 　　纠结了一夜的烦心事被抛到脑后，身心变得轻盈且空灵，俞晶晶呼吸渐缓，偎着枕头一睡就是几小时。 　　再次睁眼，大脑的沉重与闷痛消失不见，骨珠外壳似乎又厚了一层，内视时似能看到精神力细丝缠绕上去折射出的炫光。 　　俞晶晶怔怔望着天花板，大概明白了这疼痛是怎么来的。 　　不是事情想得太多，也不是没有睡好，是身体内积蓄的能量太多找不到出口，习惯性地涌向头部，撞击时生出的反应。 　　牵引这股力量，将它绕在骨珠上化解掉，就能不药而愈了。 　　做了这久练习，再牵出精神力丝线，依旧是那份粗细，源源不绝牵扯不尽一般。 　　昨天没人瞧着，谁都没有收敛情绪，凑在一起没完没完，才有了这些累积。 　　俞晶晶抿了抿唇，又在心中叹了一声。 　　吃多少营养剂，都及不上缠着他亲吻片刻来得有用。 　　云铮喂她服用的那颗进化颗粒虽然很有用处，但也和他比不了。 　　白锦溪是真正没有副作用，高品质的进化推动剂。 　　味道又那么好，尝过就不想放开。 　　一想到这么好的东西，或许再也吃不到，又或许彻底被破坏，俞晶晶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剩下的两瓶营养剂分了四次给白锦溪服用，看到甲盖上顽固不去的血线，就算再不想放弃这个治疗方法，俞晶晶也只能停止。 　　虽然血线去除不掉，但白锦溪的身体却一天好过一天，若不是这一点推动让人看到希望，她连端药的劲都要提不起来了。 　　白锦溪已经从药浴桶里出来了，换了身家居服坐在阳台晒太阳。 　　阳光封闭玻璃顶棚照进来，带着树影落到白锦溪脸上，照出点点亮斑。 　　轮廓分明的侧脸帅气非常，端着茶杯偏头远望，睫毛光影投下，竟像副画那样好看。 　　俞晶晶站在门边看他，许久都没走出一步。 　　“坐啊。”白锦溪灿然一笑，“躲在那边做什么？” 　　俞晶晶弯了弯唇角，“哪有躲？我就是站在那边。” 　　白锦溪站起，伸手揉了揉她蓬乱头发，“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泡了这么久药浴不活动，白锦溪早憋得不行。 　　身体迅速恢复，精力也饱满起来，晒过太阳还不够，看着绿意满园，他早就想下去转两圈了。 　　俞晶晶回房间休息，他就一直坐在这边等，现在出来了，正好一起。 　　“不了，我要回家了。” 　　俞晶晶头一低，从他掌下绕开，又往后退了半步，拉远距离。 　　白锦溪怔了怔，“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 　　“都呆了两三天，当然要回去了。”俞晶晶抿嘴一笑，“明天还有课呢，得去学校。” 　　“好。” 　　心中虽有不舍，但白锦溪却没强留。 　　以后的相聚时光还有许多，何必急于一时。 　　送俞晶晶上了车，白锦溪又向司机叮嘱，让一路注意，不要开得太快。 　　俞晶晶在白家呆了几天，大家都知道白锦溪把她看得眼睛珠子一样，走远一些都要找，忙不迭点头，“放心，我会把俞小姐安全送到的。” 　　挥别白锦溪，俞晶晶靠上椅背闭眼休息了一会儿，才把书包拉到腿上。 　　摸出手机，看到只剩一格电，俞晶晶没多犹豫，翻出那个号码发了条消息过去。 第204章 　　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 俞晶晶怔了一会儿，那边就回过来了。 　　“研究所不属于仁爱分管，不好进。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找到什么线索吗？” 　　云铮发了信息, 等了好一会儿俞晶晶没回复, 忍不住直接拔了过去。 　　铃响了好几声，俞晶晶才慢吞吞接起。 　　“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有线索？”云铮紧张追问。 　　“没有。” 　　云铮一下泄了气，“没有你问什么？” 　　“听说那边工资不错，营养剂是一般职位的三倍。” 　　“你听谁说的？” 　　“是不是？” 　　“嗯。那边福利待遇确实好, 都削尖了脑袋想进。” 　　“我能去吗？” 　　云铮皱眉，“你连仁爱都不想进, 还去研究所？不是说学业忙吗？” 　　俞晶晶半响没吭声，云铮听到那边有刹车声, 随后是车门关闭的轻响。 　　“谢谢。” 　　“不用不用, 应该的。俞小姐什么时候要用车，都可以打这个电话, 是白先生吩咐的。不管去学校，还是到老宅去，都可以叫我。” 　　“好。” 　　听到这里，云铮还没来得及说话, 俞晶晶就开了口。 　　“我需要营养剂……还有进化颗粒。” 　　俞晶晶推门进了院子, 对讶异望来的周嫂点了点头，背着包回了房间。 　　“呵，我就知道。” 　　云铮靠上椅背，宽厚真皮靠椅弹了弹, 随即旋了半圈。 　　他腿一搭，搁在窗沿上，用脚尖撩了百页窗往下看。 　　仁爱公司大楼右下方就是库房，车辆涌进涌出份外繁忙。 　　最底层的监车工作，每个月分到的营养剂份数是最少的，但也能勉强撑住一个人的基本需求。 　　表现得好，额外会多分几瓶，但也有个上限。 　　每年年终按工作绩点算，做得好的前二十位，会分发一定数量的进化颗粒。 　　能拿到进化颗粒的人，也并不完全看工作表现，还必须有潜质。 　　进化颗粒制作不易，每一颗都难得，随便浪费在进级无望的人身上，不符合云家需求。 　　俞晶晶拒绝了他提供的工作，云铮并不意外。 　　虽然尝过营养剂的味道，但连一级进化都没有，哪能知道这东西真正的好处？ 　　又要顾学业，又要忙着赚钱养活自己，俞晶晶不想抽时间做对自己意义不大的事，可以理解。 　　现在却不一样了，她已经一级进化，还是内在进化者。 　　外在进化者想要锤炼身体，需要找专门的场地和适合的对手引导，实在没有条件，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行击打身体或撞击石壁来提高皮肤抗性。 　　内在进化者练习起来就方便许多，坐着躺着都可以牵引精神力进行冥想，随时随地不局限任何场所。 　　俞晶晶肯定经常在做练习，身体内的能量消耗完毕，又无法靠普通食物迅速补充起来，当然会生出别的想法。 　　研究所？ 　　她还挺会选。 　　那地方每家都想塞人，云家虽然塞得最多，但也维持在一个数量之内，不会比别家超出太多。 　　研究所福利好，很多人都知道，眼热垂涎，俞晶晶能从别处打听到也不奇怪。 　　但各家送人过去，都不是冲着福利去的。 　　前两年新找到个数世纪前存活至今的古尸族，研究又有了新的进展，若是这一次出现了大的突破，尸族进化史将会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谁都想把握住这个关键时刻，若是这样的机会不抓住，等于没跳上飞速前进的快车。 　　一步慢处处慢，等到其他几族壮大起来，剩下的人就会被其吞并，无可翻身。 　　研究所是云家跟莫家共同组建的，话语权最大，真不顾情面多塞一两个人进去，还是有这个名额的。 　　只不过，要动用关系，有点麻烦就是了。 　　“喂？你在吗？” 　　俞晶晶见那边半响没有动静，提高声音问道。 　　“咳，在。”云铮眯了眯眼，“真没找到什么线索吗？若是有的话，靠这条消息，也不是不能替你想想办法。” 　　“没有，我哪里找得到什么消息。” 　　俞晶晶知道云铮指的是什么，淡淡回了一句，便不再做声。 　　第一次跟云铮见面的时候，虽有提防，但也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好在提到豪叔时，多留了个心眼，把很多关键信息都隐瞒了下来，只说豪叔年纪较大，自己也不知道实际年岁。 　　事实证明她做得很对。 　　若是被云铮知晓豪叔古早尸族身份，哪怕哄骗他说埋骨之地已化成一潭堰塞湖，说不定都会派人仔细搜寻一番。 　　人虽不在，留下的残骨还有时效性，十年之内病毒活性未退，都是有可能提取出来的。 　　云铮提到这些话时，只轻描淡写带过，俞晶晶却牢牢刻印进了心里，一句都不敢漏过。 　　虽有隐瞒，云铮偶尔会试探性地问上几句，证明他自己说的话并不完全相信。 　　提到研究所时，他第一时间便问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 　　“是吗？”云铮顿了顿，不死心追问，“养大你那个叔叔，坟冢真找不到了吗？” 　　“哪有什么坟冢，就随手一埋，也没个标记，只知道大概在那一片。” 　　俞晶晶又说：“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记没记错，山南山北都分不清了。” 　　云铮叹了口气，“你这个人，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怎么说也养你这么大，冷心冷面的。” 　　“尸族没这个讲究，死就死了，又不像人类那样要年年回去烧纸。” 　　俞晶晶这话在理，云铮被她堵得没话接。 　　尸族确实没有立坟头的规矩。 　　营养剂和各类血食满满供应着，云家年数大的长辈也还是避不开消亡的宿命。 　　突破不了三级进化，皮肉骨血强度不足，时间推移逐渐损毁，是很正常的事。 　　能过三级进化的人并不多，新生后代赶不上先辈老去速度，每年都有撑不住的长者彻底灭绝意识。 　　古早尸族死亡后，尸体对同族还有助益，现在因着进化方向有了改变，骨珠早换了性质。 　　人死如灯灭，和人类一样，只剩烂骨臭肉，谁还会多看一眼。 　　一般是扔到海里，若有长情的后辈舍不得，最多找棵树埋了，大致记个位置，用来缅怀就好。 　　俞晶晶把豪叔埋在山头上，已经做得不错了，总比丢进海里强得多。 　　“没有贡献，我也没办法把你安插进研究所。这样，你来仁爱上班吧。” 　　云铮摸摸下巴，“以后跟着我混，营养剂不用担心，用着不够我来补，不会让你饿着。” 　　“可我只想去研究所。” 　　“你怎么这么麻烦？说了不好进了。”云铮啧了一声，“而且那个地方，也不适合你。别以为去那工作有多轻闲，又脏又累还麻烦……” 　　“研究所不是在上京吗？我还要上学，不能走得太远。营养剂给够，最好再给些进化颗粒，脏活累活我都愿意干的。” 　　俞晶晶声音中透着恳切，云铮静静听着，一时竟找不到话来驳她。 　　来仁爱工作其实也不太过轻松，原先他想定给俞晶晶的岗位早被人占了。 　　现在进来，就是从最底层的运尸工做起，也是又脏又累。 　　虽然营养剂上他可以补贴一些，但俞晶晶不仅仅是要这个，地理位置也得合适。 　　研究所就在上京附近海域的群山岛上。 　　那个岛是云家几十年前买下来的，为了隐秘，附近航道都划开了，除了私人船只以外，基本上没有外来的船经过。 　　当时他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俞晶晶就把这个地方记住了。 　　“你不是说过要给我一份工作吗？我真的很想去研究所。”俞晶晶放低了声线，姿态做足。 　　俞晶晶知道云铮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当初看她可怜才好心帮手，后来知道她进化突破受阻，担心出问题又颠颠跑来。 　　只要可怜再可怜一些，他的同情心就又会泛滥起来的。 　　那边沉默良久，俞晶晶提着心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云铮回复。 　　“好吧，我想想办法。” 　　暗暗呼了口气，俞晶晶眉眼如阳光初绽，弯弯笑了起来。 　　“谢谢你。” 　　就知道云铮是好人，有事找他帮手，不会坐视不理的。 　　云铮在电话那头，唇角轻挑，笑得云淡风轻。 　　“帮你是可以，不过我从来不做舍本的买卖。以前那些就不要你还了，这次不一样，你得拿出有价值的东西出来交换。” 　　俞晶晶收了笑意，“有的！这次出去找矿，我有收获了。你要多少？虎石和蔓草根各有一些，不够的话我下回出去再……” 　　“这些东西，只能换营养剂或者进化颗粒，数量够不到还换不了。”云铮一笑，“把你弄进研究所，可是份大人情，我得舍了脸去求，你懂吗？” 　　“你不要原材？” 　　她听懂了云铮的意思，却又想不明白，握着手机紧锁眉头，思索片刻后又问：“那你要什么呢？” 　　“这个先放放，等事成了咱们再细说。” 　　云铮抽出笔记翻了两页，找出那个隐藏的号码，手指按着划了划才开口：“你要不要先过去看看？只知道研究所福利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我累死累活把你弄过去，你又哭着喊着要出来，不白费劲吗？” 　　“可以去看看的吗？”俞晶晶瞪大眼。 　　云铮呵呵一笑，“当然可以。” 第205章 　　研究所那种地方, 一般人当然是进不去，就算知道地方，坐船接近海域附近就会被巡逻船舰驱逐出去了。 　　私人海域与岛屿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 若要强闯, 绝对会受到制裁。 　　先前云铮提到研究所时，语气分外认真，俞晶晶知道那个地方承载着尸族重任，从没想过不领职位的人还能自由出入的。 　　“每个季度我都会过去看看, 那边消息闭锁，信号塔也没建, 想要得到进展报告，只能亲自过去。” 　　云铮顿了顿, 钓足俞晶晶胃口后, 才慢悠悠地说：“可以带一名同行人员上岛，只要身份检测过关。” 　　“身份？什么身份？” 　　俞晶晶想了想, 小心地问：“我也是尸族，能通过的吧？” 　　云铮一笑，多的话也不说了，点头应了一声。 　　“当然, 尸族可以上岛, 人类是绝对不会放行的。” 　　知道云铮最近事务繁忙，前往研究所取资料报告的行程安排在半月之后，俞晶晶虽然心急，但也只能顺着应下。 　　学校的课业都还比较轻松, 请假后恶补一下至少达到标准线，成绩看着还不错，老师就不会计较偶尔请假的行为。 　　挂了电话，俞晶晶走出房间，周嫂很快迎了上来。 　　“已经确定了吗？” 　　一脸喜意的周嫂把事情说完，俞晶晶讶异发问。 　　只两三天没回，事情就有了这么大的进展，看来周嫂是一分钟也没闲着，一直努力在推进工作。 　　“确定了！云神医后天能过来吗？院子也装得差不多了，看诊只用前排那两间就够，我带人里外打扫过，客人过来也不显得寒碜。” 　　周嫂往前指了指，雇来的两个清洁工人正从前屋出来，看到俞晶晶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俞晶晶跟周嫂住的两间屋靠院子后侧，为了尽早入住，安排施工队最先修整的这边。 　　本来是想将就一下，有患者上门就直接在这边接待的。 　　没想到有周嫂监工，这两天前排那间大房就已经整好了，里里外外清扫得干净。 　　“还得买点家具，人来了有个坐处，万一身子太虚，还得有个床躺躺。” 　　周嫂把俞晶晶没来得及考虑的事都想到了，带着她站在门前左右比划，那兴奋劲就跟自己有家店要开张一样一样的。 　　虽说已经跟患者约好了上门看诊的时间，可钱没收进兜里，总还飘在天上。 　　这个患者是俞晶晶最早给的两个号码其中一个，打听过王奶奶跟程刚的事，周嫂又跟进了一段时间，终于下了决心要过来看看。 　　周嫂本来按照俞晶晶的意思，打的是上门看诊的主意。 　　但这家人却心存顾虑，知道云神医新办了医所，就要约时间过来。 　　他们这家的病人，生的是腿上的毛病，原本还能下地行走，这两年恶化得厉害，只能卧床休养。 　　这种情况，咬死了说要抬过来看，周嫂也不好往外推。 　　接下事后，从早到晚盯着施工队干活，抢着把前面大屋修起来，门前路也倒平了，停车都没问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周嫂信心满满，就等着俞晶晶把云神医请来坐阵，来个开门红。 　　“辛苦你了。” 　　若是前两天说这个消息，俞晶晶绝对要兴奋好半天。 　　可是现在听见，也只是弯弯嘴角，浅淡笑意一闪，很快又辛苦了。 　　“这两天你去哪儿了？遇着什么事了吗？” 　　看出俞晶晶情绪不佳，周嫂关心地问。 　　“没什么，一个朋友身体不太好，过去探望了。” 　　“身体不好？”周嫂呵呵一乐，“身体不好来找咱们云神医啊！要针有针要药有药，哪样都神！手术也会做呢！” 　　云神医给程刚手术的事，周嫂已经听俞晶晶说过了，专程请来的外国医生都翘大拇指，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周嫂对自已推荐的产品一万个满意，电联患者的时候底气十足，从没觉得自己是巴着求着人家，只当是送温暖去的。 　　这样的神医，只是暂时名头没打开，才需要往外做推广，等再出几个程刚这样的案例，门怕都要挤破。 　　周嫂一提到云神医就来精神，这几天电话打得多，一套套地往外蹦，听得俞晶晶也有些憋不住笑。 　　吹得跟天上下来的老头似的，喷口气人就能活呢。 　　看俞晶晶笑了，周嫂安了心，“病得厉害，就让云神医上去瞧，没有他治不好的病。” 　　“嗯，我知道的。”俞晶晶不想打击周嫂的积极性，点头顺着应了。 　　患者说是后天有时间上门，具体怎么安排，还是要看云神医能不能挪出空档。 　　跟俞晶晶说了这事，问好云神医后天能排出空档，周嫂欢欢喜喜回屋电话确定时间去了。 　　这几天没跟云双城联系，俞晶晶也不清楚他最近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不过他这份时间比较灵活，抽几个小时过来忽悠一趟也不难，俞晶晶就直接定了后天下午两点。 　　本来只想在电话里做安排的，可手机拿起来，俞晶晶又改了主意。 　　书包一背，她带着豆豆去了云双城租屋。 　　到地方的时候，正是下班的点儿，俞晶晶虽然搬出来了，手上还有钥匙。 　　估摸云双城再有一会儿才能回，俞晶晶就先开门进了屋。 　　豆豆这几天一直憋在书包里，盒子一揭开，就跟疯了一样满屋子撒欢，扑啦扑啦绕着飞。 　　俞晶晶知道自己最近对它关心不足，就没制止它这种疯狂举动。 　　拉开冰箱，看到里面摆着的两大块冻肉，俞晶晶抱出一块搁在桌上。 　　豆豆一看到食物，眼都直了，哪还顾得上扑腾，爪子一抠就啄上了。 　　在白家，俞晶晶吃的几份肉菜，全都喂了豆豆，自己就吃一点米饭和蔬菜类的东西。 　　原先最厌烦青菜的口感，听云铮的话学着多吃了一些，也还能接受一点了。 　　肉虽给豆豆全吃了，可它却从没饱过，肉食哪比得上云双城弄来的血食带劲，吃进肚里跟没吃一样。 　　要是外头，豆豆早闹开了，可在白家，俞晶晶一个眼色过来，它就蔫头搭脑不敢吭声了。 　　别人的地方，总得收敛一些的，豆豆懂这个道理，还算乖巧。 　　现在吃着冻肉，肚子渐渐饱胀起来，豆豆的委屈也跟着水涨船口。 　　啄两口就骂两句，痛斥俞晶晶的不人道，看她坐在沙上边怔怔发呆，一点都回嘴，豆豆声音越提越高，气势十足。 　　“好了。” 　　豆豆破锣嗓子变得刺耳，也打断了俞晶晶的思路。 　　看它把冻肉啄得七零八碎，厨房溅得四处都是肉碎，俞晶晶冷声喝斥。 　　俞晶晶声音不大，威力却很足。 　　豆豆正扯着脖子嚷，被她一眼横瞪过来，瞬间合上了嘴巴。 　　接下来就只有叮叮当当小口啄肉的声音，豆豆仿似鼓鼓囊囊的皮球放完了最后一口气，只轻轻摇头晃脑，不再吸引任何注意。 　　云双城推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静场景。 　　俞晶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定定望着窗外，他走进屋内又带上门，也没让她回头看上一眼。 　　豆豆倒是很警觉，猛地竖直脑袋，见是云双城，又迅速低头啄食，速度还加快了些，像是担心他过来抢似地。 　　豆豆确实有远见。 　　看到昨天才弄来的新鲜血食被豆豆糟蹋得只剩一点时，云双城瞪大眼睛，三步做两步冲了过去。 　　好在豆豆已经吃饱了，就是云双城抢去，也不影响什么。 　　“你回了？” 　　俞晶晶这时才看到云双城，起身打了个招呼。 　　“你过来干什么？不是买了院子住么？” 　　云双城看了看外头，天已经黑下来，行人也纷纷回家准备休息了。 　　“一会儿回去的。过来是有个事跟你说。” 　　俞晶晶拿了抹布，一边收拾被豆豆弄乱的厨房，一边跟云双城把后天的工作说了。 　　“挺快的，周嫂办事利落。” 　　“后天下午两点，你把时间空出来，自己收拾一下提前过去就行了。” 　　“你呢？”云双城瞪住俞晶晶，“你就只管收钱？别的什么也不干了？” 　　“我还有别事要做。” 　　俞晶晶又说：“以后再有活，我就让周嫂跟你直接联系。” 　　“都扔给我？我又不是真神医，两手空空怎么做事？” 　　“这个给你，用针前擦一擦，浸了药水就能用了。” 　　俞晶晶从书包里取个一掌长宽的不锈钢扁盒放到桌上。 　　盒盖很小，只有普通饮料瓶那么大，云双城拧开看了一眼，瓶口就堵着两块药棉，浸饱了药水的样子。 　　药棉这个套路，俞晶晶是跟着莫桑学的。 　　稀释后的营养剂味道不会特别浓烈，泡了药棉后，棉花吸饱了水份，不挤不拧也不会药液渗出。 　　气味不显，药水模样也看不出，云双城怎么也不想把这个想到营养剂头上去。 　　云双城是知道这药水有多难得的，俞晶晶以前只肯给他用沾过药水的银针，可见得看得宝贵。 　　突然把东西交给他随意取用，让云双城忽地有了一种不详地预感。 　　他放下药棉盒，认真看向俞晶晶，“出什么事了吗？” 第206章 　　去研究所的事, 俞晶晶本就没打算瞒着，既然他主动问，就一五一十说了。 　　“去那儿工作？你疯了吧？”云双城差点没跳起来。 　　“怎么了？” 　　俞晶晶疑惑看他, “听说那边工作待遇很好, 很多人挤破头都想去呢。” 　　“那是族里上等人挤破头，下面小虾米是没一个愿意去的。” 　　“那为什么？”俞晶晶不解。 　　云双城摇头，“说了你也不懂，那边的事儿, 你少打听就对了。还有，进化颗粒我已经用过了, 作用不大，你也别急着弄, 我不缺这点东西。” 　　云双城绝不赞成俞晶晶为了报酬冒风险去那种地方。 　　进化颗粒对他来说, 确实效果不大，就算是能力比他强的, 也要连续服用一段时间才能看到明显变化。 　　一颗两颗对体质是有推动，但想达到二次进阶的程度，路途漫漫。 　　“你已经用过了？不是说好了我帮你……” 　　俞晶晶话说一半就停了，面上难得显出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 最近事太多, 把这个给忘记了。” 　　原先是说好等她从山上回来，就盯着云双城服药的，结果回来后一堆事积着，他不主动提, 俞晶晶就忘得一干二净。 　　“要真突破二级进化大关，身边肯定需要有人照看。不过以我的体质，二级进化摸边都难，没什么风险的。”云双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感觉怎么样？” 　　“一般般。” 　　“不会吧？”俞晶晶怀疑地看着云双城。 　　进化颗粒的效果她是有亲身体会的，就算二级进化很难突破，也不会只得到这样的评价。 　　云双城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假，又描补了几句。 　　大致就是身体有点感受，却不多，可能跟这东西八字不合，让俞晶晶别为了替他弄这个，硬头皮去什么研究所冒风险。 　　“扮神医来钱快，我虽然有钱，但也不嫌多。赚够一定数量，也是能跟族里人换营养剂的，拿这个当报酬就行，进化颗粒就算了。”云双城摆摆手。 　　“我也不是全为了进化颗粒和营养剂。听说研究所正在做的项目对尸族有着很重大的意义，觉得好奇才想去看看的。” 　　俞晶晶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营养剂跟进化颗粒，但跟云双城说的时候，只拿它做理由。 　　看他误会这么深，硬是拦着她不许去的样子，俞晶晶就又解释了一下。 　　“好奇？好奇心害死猫知不知道？”云双城瞪她一眼。 　　“那个地方，很危险吗？” 　　云铮好像也不是很赞成的样子，怕她临阵脱逃，还特别先带去看看，确定真有这个想法才帮手。 　　在电话里不好问太多，看云双城似乎对那边很有些了解，俞晶晶就生了打听的心思。 　　说实在的，这个想法是临时从脑袋里蹦出来的。 　　俞晶晶没有细想过那是什么地方，去了后是不是真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帮助，只想着云铮说那边做过病毒试验，有了一定的研究进展。 　　被囚禁在岛上自古早存活至今的尸族，都是珍贵的研究对象，为了提取他们身上还未消亡的原始病毒，试验其活性，近一百年间都在这样的事。 　　当初听到时，俞晶晶只觉心寒，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能被人看破身份，不能被人捉进这样的地方。 　　可是现在，她却要主动过去了。 　　现在的尸族，体内已经不存在这样的古早病毒，再没先辈狠辣的感染能力。 　　既然想搞复兴，现今尸族体内为什么不能留存病毒，又怎样将提取的病毒注入体内发挥其作用，都是要分析出原因的。 　　俞晶晶想找到的，就是试验数据中，可能存有去根除病毒的办法。 　　一想到白锦溪甲盖上蔓延遍布的血线，俞晶晶就觉得紧张。 　　营养剂虽能控制发展，但不能彻底令其好转。 　　只要病毒存在于白锦溪体内，就随时可能产生异变。 　　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营养剂都不管用，只能寄希望于研究所。 　　“危险倒也说不上。必竟是皇子皇女们镀金的地方，怎么能出危险呢？不过没根底的人去，就说不定了。” 　　看俞晶晶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紧盯着自己一副想要刨根问底的模样，云双城只能接着往下讲。 　　“你也知道，那是个机密的地方，做的是大事。要是研究成功，那样东西被开发出来，尸族重回鼎盛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双城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眉头轻挑，跟云铮提起研究所时的神情，同出一辙。 　　对于数世纪前，尸族占领大陆的辉煌时期，每个人都心存留恋。 　　虽然进化为人类的模样，数百年积累下来，也有大笔财富可挥霍，但这样平静的生活尸族已过得厌烦了。 　　安居一隅等同于缩头乌龟。 　　靠女人生产提升同类数量，只能勉强维持族群不灭，想要真正扩充族类，只有从最早的丧尸病毒入手。 　　于是，研究所成立了，各大家族都拔出了族中最顶尖的人材，向着同一目标迈步前行。 　　开始事情还比较顺利，数世纪前存活至今的古早尸族一般都躲藏得极深，但按着尸族独有藏身思路，还是很容易将其揪出来的。 　　剥皮抽骨，养血培育，各种方法都不见效后，还找过易受孕的尸族少女与其合宿，看是否能诞育出蕴含病毒的下代血脉。 　　这些尝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不论想再多的办法，古早病毒都没办法植入进化后的尸族体内。 　　培出来的病毒，性质极其脆弱，暴露在空气中二十四小时就尽数灭亡，就算是真空储存，最多只挨到两天。 　　办法就那些办法，但不见效的原因，却千千万万。 　　尸族这些年来，一直都循环这些老套的法子，一点点调整各项比例，做反复尝试，寄望有一天成功到来。 　　云双城嘴中的皇子皇女，其实就是各大家族上位者的直系子女亲眷，因为享用着最好的资源，做着最轻省的工作，便安上了这个戏称。 　　岛上的工作，并不止有培育病毒，记录发展数据这样的研究工作。 　　最多的，是从试验者身上提取血肉，腐烂的恶臭的血块，脓化滴水的体液，根据培养时间的不同分别提取不同数量。 　　关押的试验者，没有绝对的能力，不可能由数世纪前存活至今。 　　就算被剥剐得白骨累累，身上都养出了肥蛆，也顽强地生存着。 　　取东西的时候，一不留被就会被踢打到，脓血抹得满头满脸算是轻的，严重些的直接被扣在牢中无法脱身。 　　云双城就听说有个人这样困在牢中足足七天，七天后才有人记起他下去取东西还没上来。 　　去找的时候，半边身子都被咬掉了，面目全非。 　　放下去做脏活的人，都没什么背景，抬出来后看到还活着，居然又另隔了间牢房给他，看被撕咬后注入体内的病毒，是否能存活利用。 　　说到这里，云双城表情晦暗莫名。 　　“后来呢？”俞晶晶问。 　　“不知道。也许还存活着，也许死了。反正事成不了，总要扔进海里的。” 　　云双城耸耸肩，“失败的实验对象，都是这个下场。像这样被扔进海里的人类，百年间就有数千名，扔个把尸族也不算什么。” 　　“拿人类做试验？” 　　“不然呢？” 　　云双城没解释，俞晶晶也想过来了。 　　研制病毒本就是为了用在人类身上，不拿他们做试验，难道跟学校一样，用兔子老鼠青蛙来试吗？ 　　人类在尸族眼里，也就等于这些玩艺。 　　“你去看看也可以，看看就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了。想工作，仁爱就不错，跟我一块收尸去，还能给豆豆多弄些吃的。” 　　看俞晶晶怔怔发呆，云双城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 　　“我不去仁爱。”俞晶晶摇了摇头。 　　“你怎么这么犟？”云双城有些恼火，“就算云先生能想到办法把你安插进去，也不可能排上什么好活。那个地方，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最底层的工作才有松动的位置。 　　成功研制出丧尸病毒，重燃尸族希望，这样跨世代的变隔，每个家族都想留下姓名。 　　岛上轻闲的职业，早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剩下的活脏累活，都由各族分摊，从底层抽调，谁撞上谁倒霉。 　　不用云双城多说，俞晶晶听了这么些介绍，也明白这份工作的风险所在。 　　脏累她倒不怕，最重要是顶着古早尸族这个身份，这才是她最该担心的事。 　　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暴露，俞晶晶是这么想的。 　　相比起来，白锦溪的状况比她更危险。 　　只要有一分希望，俞晶晶都不想错过，研究所是一定要去的。 　　俞晶晶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窝火。 　　话说了这么多，她一句都不听劝，云双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云铮身上，看他能不能说服俞晶晶改变这个愚蠢想法。 　　“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半个月。云铮过来接我，我们一起上岛。” 　　云双城点了点头，忽地想到什么，迅速看了俞晶晶一眼。 　　“怎么了？” 　　发现云双城表情有些古怪，俞晶晶皱了皱眉。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云双城伸出手，还没触到俞晶晶脖颈，就被她一巴掌拍了下来。 第207章 　　“干嘛？” 　　俞晶晶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 见云双城还有些跃跃欲试，回手摸了一把。 　　天气已没那么凉了，俞晶晶本就不怕冷, 厚些的外套都收进柜子里, 现在穿的就是一套冬天用来打底的连帽运动套装。 　　她身材瘦小，买小码穿起来空荡荡地，纤瘦脖颈支在宽大衣领中，动作间偶尔能看瞟见一眼柔美锁骨。 　　“这个, 这个东西。” 　　俞晶晶不让碰，云双城只能拿手指在自己颈上划拉。 　　俞晶晶手往下滑了一寸, 触到条黑色绳线，忽地一顿。 　　“这个？” 　　手指一勾, 绳子被提出来, 末尾吊着的那颗小小蓝色骨珠跟着晃晃悠悠，在指尖下头摇摆不定。 　　东西一亮, 云双城就瞪大了眼。 　　往前凑了凑，见俞晶晶举着没松手，他便坐近了些仔细观察。 　　骨珠琉璃状透明，内里暗蓝液体泛着奇异光泽, 客厅顶上是房东先前安的吊珠灯, 光线折射，散出一片亮彩。 　　“是真的。” 　　云双城的眼又瞪大了一倍 ，要不是刚才被俞晶晶打了手，不敢触碰, 他真恨不得拿过搁在手心里再仔细看个明白。 　　“你见过？”俞晶晶把东西塞回去，问道。 　　“当然！云家就有，在大本营供着呢。” 　　“供着？” 　　“这是骨珠吧？进化者脑袋里凝出来的？”云双城点点太阳穴。 　　“是啊。我叔叔给我的，他不在了。” 　　俞晶晶说得轻描淡写，云双城却是满面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你叔叔多大年岁？” 　　骨珠本就是脑袋里出来的东西，提到时随口说了是豪叔给的，俞晶晶并没多想。 　　云双城的追问，让她忽地生了警觉之心。 　　“不知道。尸身是别人处理的，东西叔叔指定留给我，多的我也不记得了，那时年岁小。”思索后，俞晶晶如是作答。 　　“太可惜了。” 　　俞晶晶这么说，云双城就这么信了，只摇头叹息，压根没怀疑什么。 　　“可惜什么？” 　　“能在脑中凝出骨珠的人，十成十是远古时期存活下来的。怎么消亡的？好不容易挨到现在，怎么就没了呢？” 　　“饿的。他只吃血食，别的碰都不碰，食物太过短缺，身体逐步退化丧失了猎食的能力，就这样没的。” 　　“那就是了……” 　　虽然已经断定自远古时期存活的先辈，但因了解不深，云双城心中还有许多疑虑。 　　听到俞晶晶说是断了血食，饥渴而亡，他才百分百肯定了这个事实。 　　经过数百年进化的尸族，身体与人类极为相近，普通食物也能提供绝大多数养份，对血食没那么大的需求。 　　能让现今尸族感觉到饥渴的，只有营养剂。 　　长期服食营养剂，所有人都对其产生了依赖，其中又包含部分血食提炼出的精粹，用一点就能补全普通食物供应不足的养份，简单又方便。 　　本想再问问俞晶晶跟她这位叔叔相处时的情况，了解一下书本上没提及的远古时期，可她一句记不清就把所有的话都驳回来了。 　　在俞晶晶很小的时候，这位养叔就亡故了，什么人收拣的尸体不清楚，那些人去处也不知道。 　　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骨珠是俞晶晶自己亲手从叔叔干化的脑袋里摸出来的。 　　“没人瞧见吧？”云双城紧张地问。 　　“没。” 　　俞晶晶看他一眼，轻轻点了头，果然云双城表情一下阴转晴。 　　故事编得简单，就越没纰漏。 　　年纪小，忘记了，可以堵住一切问话。 　　叔叔不在，她被云家山中分部好心人收养，靠着脑袋聪明，自己考学出来，一切都就都串联上了。 　　“骨珠，很珍贵的吗？” 　　俞晶晶被人收养也就是勉强混口饭吃，从小天生天长无人教养，尸族内部的那些事一概不懂，这是云双城早就知道的事。 　　听她这么问了，云双城便神神秘秘地点头，“当然了。不然能供着吗？” 　　俞晶晶按了按胸口，疑惑看他。 　　骨珠不是人人都有的吗？ 　　进化到一定程度，每个人脑袋都会凝出颗珠子，不管是内在进化者还是外在进化者，都有凝练精神力的说法。 　　两者的区别，就是内在进化者的精神力可以做为攻击力使用，而外在进化者，只能锤炼自身意志而已。 　　总而言之，精神力都需要绕着骨珠转，不管是一级进化者还是三级进化。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死了就碎了，一星半点都留不下来。” 　　云双城摇头，“尸族越来越弱了，你还当是以前呢？” 　　“那研究所呢？不是囚禁了许多古早尸族吗？他们的脑袋里，也有骨珠吧？” 　　“有是有，但那种好东西，哪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大本营供着的那几颗，都是云家先辈消亡时留存下来的，因为没的指定继承者，就都暂时放在那边。 　　对家族有重大贡献的人，经过各方评定，才有资格获取这样的顶级奖励。 　　直接继承到骨珠的，族里有两三位，东西到手就用了，过夜都舍不得。 　　“直接吃？” 　　俞晶晶讶异看向云双城，见他肯定点头，隔着衣服捏住骨珠的手松了松。 　　她一直都以为骨珠非常坚硬，平时把玩的时候也没个轻重，趴着睡就这样拿骨头咯着，从没担心会破掉。 　　云双城却说含进嘴里，嘎巴一声咬碎，服食骨珠内里精粹？ 　　这简直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就连豪叔都没有跟她提过，骨珠还有催动进化，提升体质的功能。 　　当初叮嘱她一定要把东西取出来，俞晶晶还以为是留个念想。 　　现在看来，是豪叔把积攒了数百年的全副身家留给她了。 　　“年岁越大，品质越好。跟进化程度没有关系，只算年限。”云双城目光火热地盯着俞晶晶颈项，“也不知道你这颗是几百年……” 　　俞晶晶侧了侧身，横瞪他一眼。 　　云双城笑着摆摆手，“别担心，我可不敢抢你的。你有云先生罩呢。” 　　“他？” 　　俞晶晶忽地一警。 　　骨珠对任何尸族都具有极强的诱惑力，云铮要想抢夺，她根本没能力护住。 　　“云先生要是看到了，肯定不会放过。” 　　云双城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及时补了一刀，让俞晶晶脸色又黑了一层。 　　“这是叔叔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把它让给别人的。我自己也不会用。” 　　“云先生想要，还由得你让不让？” 　　云双城笑笑，“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要是我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想让它落到别人手上。” 　　看俞晶晶不说话，他又说：“上回你进手术室换衣服，我看了一眼，只觉得像也不肯定。你要跟云先生上岛，进去肯定会搜身的，想到这个，我才让你把东西拿出来瞧瞧的，看是不是真的。” 　　“搜身？” 　　“那个地方戒备森严，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就是云先生，也得搜身，何况是你。” 　　俞晶晶看着云双城，嘴角浮出个笑，“谢谢。” 　　话说到这里，俞晶晶已经明白云双城的意思了。 　　他不是觊觎骨珠，而是想帮她。 　　云双城倒不在意俞晶晶有没有误会自己。 　　确定她脖子上戴的真是骨珠后，他满脑子想都是服食后的效果，恨不得俞晶晶立刻就取了咽下去，试试那脱胎换骨的变化。 　　“我不用。” 　　“为什么？傻啊？” 　　一百零一次劝说失败，云双城看俞晶晶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就像是看在一枚智障般。 　　“你别说是这是纪念品，明明是大补的东西，都知道了怎么还忍得住？” 　　“我现在不需要。” 　　俞晶晶也不是那么死脑筋的人，如果真有需要用骨珠的一天，她不会傻乎乎捧着金饭碗要饭。 　　可是现在，她真想不出需要立刻服用，让自己改头换面的理由。 　　“那你准备怎么办？不吃，这东西放哪儿？你不是要上岛吗？” 　　“你帮我收着？” 　　俞晶晶瞟了云双城一眼。 　　云双城忽地一怔，愣愣望着俞晶晶，表情分外复杂。 　　从他脸上，俞晶晶没看出半分受到信任而生出感动的神情，反瞧着像是百般纠结，琢磨要不要趁机独吞的挣扎。 　　“别想了，不会留给你的。”俞晶晶嗤笑一声。 　　云双城脸上没有失落之色，反倒大松了口气。 　　他并不为自己刚刚转过的念头而感到羞耻。 　　骨珠这种东西，谁都想要，看到金山还能控制住飞奔上前拥入怀中想法的人，不是傻瓜就是呆子。 　　“那你要把骨珠放哪儿？别随便乱扔，这东西失不得。” 　　在普通人眼里，这就是一枚饰品，找个地方仔细收好，基本上没有丢失的可能性。 　　但云双城知其珍贵，恨不得像大本营那样拿十几重盒子套了，又各种森严戒备，着专人把守才好。 　　照他的想法，俞晶晶现在立马就吃了，才是万无一失的法子。 　　“服食骨珠，身体接受先辈数百年锤炼后的精神力，不仅能推动进化，也能成倍数提升体质？” 　　俞晶晶似是被云双城说动了，轻声发问。 　　“是啊！最重要的是吸收起来特别温和，不管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住。最开始提升比较快，有个明显变化，接着就细水长流，几年甚至数十年之内都会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汇聚到身体之中……” 　　云双城也是听别人说的，结合自己的理解，说得口沫横飞。 　　“开始会提升得比较快？”俞晶晶笑笑，“我才一级进化，真服食了骨珠，你说云铮看不看得出来呢？” 　　云双城哑口无言。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云铮当初服食时，第一天就突破了三级进化，轰动了整个族群。 第208章 　　云双城没再拱着俞晶晶服用骨珠, 甚至也不建议她在三级进化之前服用它。 　　怀壁其罪，哪怕这东西已经吞进肚里再无更改，也架不住会有眼红的人, 蓄意下绊子, 看不得你好过。 　　云铮自出生起便是云家体质最强悍的那一拔，被划分到继承者的队列里，逐年向前挪位子，目前已是顺位第一。 　　临近三级进化时, 云铮一举抓获了两名远古尸族，为研究所提供了新的研究的对象。 　　有这样的功绩, 再加上他当时的身份，云家便开了供台, 取了颗骨珠做为奖励给他。 　　二级迈三级的坎犹为艰难, 云铮已经卡在这一步五年整。 　　服食骨珠的当天，他就做到了。 　　这样的效用, 惊诧了整个尸族，不光云铮地位猛地向上拔高一截，连带着云家剩下几颗骨珠，获取资格也水涨船高。 　　他服用的那颗, 还只是二百年的骨珠, 供台有粒三百年以上的，更是惹人垂涎。 　　功绩能慢慢积攒，可能力并不会突然提升，达不到资格标准, 就是功绩再高也得到不这样的奖励。 　　很多人都在猜测，这颗三百年以上的骨珠，最后又会落到云铮手上。 　　那可望不可及的四级进化，他应该是近两个世纪，能越过的第一人。 　　俞晶晶跟云铮肯定没得比，服食骨珠后的效果，也会相应逊色。 　　好在骨珠效力是慢慢发散的，一时没有大的进步，后期也会慢慢弥补，一丁点都不会浪费。 　　可效果再不明显，以她现在一级进化的层次，至少也能往二级顶一顶。 　　必竟一级通二级比二升三容易许多，就算一时过不去，至少精神力和体质也会有大幅提高。 　　这样的提高，眼再瞎也看得出来，更别说云铮的眼力了。 　　不达成三级进化，俞晶晶在族内就不算站稳了脚跟，身边也没有支持她的势力。 　　在这之前食用骨珠，比起好处，坏处更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双城一通分析，俞晶晶点点头，一句话做了总结。 　　“你精神力锻炼做得少，每天半小时哪够？外在进化重点是锤炼身体，我每天都要抽出至少三个小时的时间来做练习，比你勤快多了。”云双城恨铁不成钢地说。 　　跟俞晶晶合住了这么久，她懒到什么程度，云双城看得一清二楚。 　　她重心放在赚钱和学业上，对进化提升兴趣一般，云双城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也没多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只要自己觉得合适就行。 　　可是现在，俞晶晶身怀至宝，云双城寻摸要是自己有这东西，怕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拿来努力。 　　只有实力达到了，吃这东西才不会惹人红眼，俞晶晶现在最重要的是提升！铆足力气提升！ 　　“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看云双城一脸不信，俞晶晶又把刚才的事提出来做理由。 　　“不是为了提升进化速度，我也不会让云铮想办法弄份研究所的工作来做。光靠自己闷头练，营养剂跟进化颗粒跟不上，不知多少年才能突破二级进化。富贵险中求，有风险才有高回报。” 　　俞晶晶这话逻辑自洽，说得云双城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 　　该说的话也说完了，俞晶晶不想继续听云双城再说那些给她打鸡血的话，拎包起身。 　　“这骨珠……” 　　俞晶晶回头，“以后别再提这个词，我没有这东西。” 　　“好。” 　　云双城本想问俞晶晶打算怎么收藏这骨珠的，看她这么警觉，知道自己不提醒她也会隐藏得好好的，就老实闭了嘴。 　　“嘴严实些，就算你在外边说了，我不认也等于没有。” 　　“我不会说的。” 　　俞晶晶也不怕他往外说，就像刚才那句话中说到的一样，只要她咬死不承认，云双城没半点证据可以指认。 　　她这样的身份，说手上握着骨珠，也没人会信的。 　　这个道理俞晶晶跟云双城都懂，眼神一对就知道彼此想法。 　　叮嘱过云双城后天到医所上班，看豆豆落到肩上，俞晶晶又给它做了安排。 　　豆豆的血食一直是云双城在提供，除了上回给的两粒进化颗粒以外，还没另外给他提供报酬。 　　后天上门那位患者，俞晶晶早研究过病案，按他的情况来算，用上半个多月的针就能好全。 　　价格和王奶奶差不多，虽比上不程刚一下来个猛的，但这样的病人慢慢接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云双城的分成，俞晶晶肯定是会给的，在这个基础上，她又额外许诺了营养剂和进化颗粒做为奖励。 　　听到俞晶晶要把去研究所工作所得一半分给自己，云双城整个人都呆住了。 　　“除了工作，还有豆豆的血食，也从这头出。”俞晶晶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 　　在云双城看来，这是她的卖命钱，俞晶晶却没觉得有什么重要的。 　　那边发的营养剂，俞晶晶一瓶都不会用，全给云双城也没关系。 　　进化颗粒她是要留点的，以备不时之需。 　　“我会好好干的！”云双城激动点头。 　　“医所的事，就交给你跟周嫂了，我只负责收款，客户你们去发展。” 　　医所才开起来，俞晶晶本想把精力都放在这边，可现在情势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想拿到研究所的资料，必须进入核心研究室才行。 　　俞晶晶本以为云铮帮着安排一下，有八九成的希望能进去，现在听云双城分析过那边的情况后，便没抱太大希望了。 　　从底层做起，慢慢往上爬，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获取到信任才能接触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幸好周嫂能力出众，全交到她手上，俞晶晶也能放心。 　　患者上门看诊的那天，俞晶晶在学校上课，接到周嫂电话后，也只说了个好字就没多关心。 　　放学的时候，手机收到转帐信息。 　　今天用了一针，五万块到帐。 　　回去问过周嫂，知道病人想先看看效果，说是王奶奶用了一针就有了明显好转，他们也要先试试才订疗程。 　　上门服务是按收费，王奶奶是用一针给一针的钱。 　　来医所就不一样了，周嫂是按疗程订价，俞晶晶说这位患者至少要用两周的针，价格就是七十万。 　　觉得好就疗程全订，不好另请高明。 　　周嫂对云神医的手段全身心地信服，根本不怕价格太高会吓得病人不敢登门。 　　都是重症患者，又都是有钱人，俞晶晶方向把得特别精准。 　　花钱不是治病，是买命，会想都知道怎么做了。 　　云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给病人扎过针就离开了，周嫂留都留不住。 　　知道他还有出诊的活要做，不能常呆在医所做招牌时时给人瞧病，周嫂就下了决心，要多拉些患者上门，把这边时间排满。 　　周嫂打鸡血的状态俞晶晶看着很是满意，把自己整理好的一些病患资料都打印出来，厚厚一沓交到她手里。 　　轻重缓急俞晶晶都划分好了，周嫂照着顺序打电话往医所划拉，等这批患者治得差不多，就不用她再四处兜售了。 　　名气打出去，病人自己就要踏破门槛，坐等上钩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俞晶晶除了每天按时按点上课以外，还跟着文教授出了几趟活。 　　太久不跟着文教授出去做事，专业课分数再高，表现分也上不去。 　　虽然只出了两三趟活，但文教授对俞晶晶的评价又高了一层。 　　知道她大三的专业课都自修完了，只差实操课流程没走，文教授直接把验尸的活全扔给她一个人做，自己在边上偶尔出声指点，手把手地教。 　　分别在几个教授面前刷了波存在感后，俞晶晶又提前把假请上了。 　　像她这样的尖子生，课都学超了，因为身体不适需要请假休息，都不用通过秦老师帮忙，直接打上报告申请就通过了。 　　法医学另三个男生看她学得这么轻松休闲，羡慕得眼红滴血，只恨自己没这个脑袋，玩半月学半月还能让教授赞不绝口地夸。 　　上学期间，俞晶晶去过白家一次，白锦溪当天出外诊不在，齐秀珠接待的她。 　　比起上回，齐秀珠对她的态度又有了变化。 　　俞晶晶只觉得齐秀珠对自己更热情了一些，却感觉不到这是已经她当家人看待了。 　　又说白锦溪晚上回，让她在这边等，又说房间打扫好了，还换了上回的床单被褥。 　　上次在这边住下，是为了监督白锦溪夜间身体变化，这次只是上门看看情况，哪有理由过夜？ 　　拒绝了齐秀珠的再三邀请，俞晶晶直接离开。 　　每天两次温度检测和手指照片白锦溪都有按时传达，不是正好路过这边，她也不会主动过来。 　　白锦溪一直在家休养身体，最近这几天才开始恢复工作。 　　知道俞晶晶课业忙，便没有让她过来陪着，工作忙起来，更抽不出时间安排约会的事。 　　从齐秀珠口中知道俞晶晶来过，白锦溪问明情况，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真没有？”齐秀珠一脸不信。 　　床铺重换了干净的，两套大红睡衣已经齐整整摆到床头，白锦溪站在门前看了一眼，莫名红了脸。 　　“真没有……” 　　“那上回，床怎么那么乱！你别哄我！” 　　齐秀珠追着白锦溪问，也不管他脸拉多长。 　　“妈。” 　　白锦溪脚步一顿，齐秀珠差点没撞上。 　　“这种事，我自己知道安排，不用你操心。”白锦溪面色微红，“最早，也是结婚后。” 　　“结婚以后？” 　　本以为这样说了，齐秀珠能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只怔了怔，就又追过来接着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第209章 　　对付齐秀珠喋喋不休的问话,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不论回什么给她，总会七转八弯被带回她想要的话题上，白锦溪早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理她, 自己就消停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 找白锦溪看诊的病人累积了许多，医堂别的医生他们都不信任，到头来还得他一个人处理。 　　俞晶晶每天都在关心他的身体，早晚发消息来问, 白锦溪虽也惦记她，却抽不出时间见面。 　　让人收拾了房间, 白锦溪就让马助理把行程重新安排了一下，空了两天时间出来。 　　俞晶晶收到白锦溪电话时, 正在家里跟周嫂一起制定下半月的医疗计划。 　　离跟云铮约好的日子, 只有几天时间了，前段时间接诊的那名患者已经用过几次针, 效果意外地好。 　　第一针用在腿上，还说回家看情况，当天夜里发现腿上糜烂的地方干燥大半，腿也没疼得那么厉害, 凌晨三点给周嫂打电话约第二天的针。 　　挂掉电话, 俞晶晶就收到了整个疗程的全部款项，丝毫不带犹豫的。 　　云神医时间排得紧，这家人在王奶奶那边就打听过了，既然知道效果好, 哪还敢拖延，加紧就订下了。 　　有王奶奶和程刚，还有这名新患者口口相传，云双城的名头已经在上京传扬开来。 　　最近这几天周嫂总能接到闻询电话，还有人亲自找上门，想来见识见识。 　　没有预约，自然见不到云神医真颜，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也知道这位神医确实如传闻的一样四处看诊，忙得连回医所的时间都没有了。 　　眼看着上门打听的人越来越多，周嫂就寻思着让云双城把外面的患者安排来医所治，有人来了也能顺便招呼一下，不把生意往外推。 　　知道云双城在上京的行程都是俞晶晶在安排，周嫂就让她帮着协调。 　　云双城调到上京后的这份工作，比海市要辛苦。 　　平时除了跟车搬尸以外，还负责统计和验收。 　　统计验收的事以前本不需要他来做，但为了多弄点血食，云双城就揽下来了。 　　原先跟负责验收的人搞好关系，从尸身上弄点东西下来也方便，只要不太显眼，就随便他取。 　　现在有了豆豆这个大肚子，吃得比云双城还多，靠原先零星弄点就明显不够了。 　　揽了统计验收的工作，一些可有无的东西就不用登记造册，省了向别人说好话看脸色。 　　俞晶晶要求云双城以医所为重，仁爱的工作就得分出去一部分，也是两难。 　　为了两边都能顾好，俞晶晶就跟周嫂一起按需制订计划。 　　初步定的是上午六点到下午一点为看诊时间，每周休息三天。 　　虽然跟仁爱的工作有一点点冲突，但也不是太要紧。 　　周嫂在笔记本上抄录下半月安排就诊的人员资料，俞晶晶帮着递打印医案的时候，就接到了白锦溪的电话。 　　“约会？” 　　周嫂一直低头认真抄写，听到俞晶晶这话，忽地抬头望来。 　　“明天？明天有时间的……” 　　俞晶晶跟周嫂比划了一下，就起身推门出去了。 　　周嫂笑嘻嘻推开窗户，“这边的事有我就行了，你玩去！” 　　俞晶晶又跟学校请了假，说是要去一段时间，本来说是一起整理资料的，听到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周嫂就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俞晶晶虽看着冷冰冰，却是个好心肠的孩子。 　　新雇来的那些人只看她冷言冷语，就觉得她不好相处，背地里总暗自议论。 　　周嫂虽帮着解释了，但也架不住俞晶晶本来就是这个性子，把她说得再好，只要成天板着一张脸，大家也还是原来的看法。 　　年轻轻轻地，无父无母也没朋友，有个神医做师傅，还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碰上一面。 　　看她形单影只地在这里院里进进出出，周嫂都替她觉得寂寞。 　　俞晶晶有男友的事，周嫂隐约知道一点，她不主动提，也就不好过问。 　　今天听到这个电话，周嫂当然支持俞晶晶出门约会。 　　不管男朋友女朋友，能出门跟人交际就行，明明是年轻人，哪能老这样暮气沉沉的，总要有人带动一下。 　　俞晶晶握着手机走到院中，回头看到周嫂笑得一脸喜气，也跟着笑了笑。 　　就跟女生宿舍那些爱八卦的人一样，听到同寝有人出门约会，也就是这样的笑容跟眼神。 　　周嫂近四十的人了，居然也有颗少女心。 　　白锦溪似乎是在赶行程，下了车举着手机走路，说话就有些喘。 　　“知道了，明天下午一点，明湾广场前见面。” 　　“我只挪得出明后天的时间，你要是不方便的话……” 　　白锦溪只是试着问问，如果明天不行，后天也可以，看俞晶晶的时间来做安排。 　　没想到他才起了个头，俞晶晶就爽快应了，连个磕巴都没打。 　　“不，很方便的。” 　　她这简单直白的说话方式，让白锦溪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看她只听声音，就能想得出现在面上表情。 　　一本正经地，跟上课回答老师问题一样，特别的……可爱。 　　“今天还好吧？累不累？最近事都堆到一起，你也要注意休息。” 　　俞晶晶照例关心身体情况，白锦溪也很习惯地一一说了。 　　早上体温已经发过来了，甲盖血线照片，也拍得很清晰。 　　经过这段时间的对比，俞晶晶发现血线有了进一步转淡的趋势。 　　营养剂一气喝了三瓶，就算有心再让多喝一些，俞晶晶也不敢给得太过。 　　这个东西是修复身体机能的，白锦溪的抵抗力已经被激发出来，有什么受损的地方，也恢复完全了。 　　再好的东西，倒进杯子里，满了也会溢出。 　　过量服用，对身体只有害处，就甲盖上的情况来看，帮助也不会很大。 　　药浴白锦溪一直坚持在做，俞晶晶让他每天多泡两天小时，他也没跟多纠结实际作用，老老实实泡了发照片给她。 　　事实证明，药浴还是有效的，颜色慢慢在转淡。 　　可就算颜色淡到和以前一样，病毒也依旧潜藏在身体之中，不将其彻底拔除，总让人心神不宁。 　　“今天又有人问了，很有意思。” 　　说到甲盖血线，白锦溪又当笑话讲，逗俞晶晶一乐。 　　“又是怀疑的？你是医生，自己身体都治不好，还出门看诊，砸招牌对不对？”俞晶晶皱眉。 　　“有句话叫医者不自医。而且我这个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慢慢就会散的，你别担心。” 　　“嗯。” 　　俞晶晶不是言语多的人，也不懂得开玩笑什么的，接到白锦溪的电话，两个人也就是聊聊身体，再多就是问问最近的病案，从病案再引申，最后交流到学习上去。 　　白锦溪是医大学长，俞晶晶课业上遇到不懂的问题，都能从他这边得到解答。 　　别的情侣聊电话能聊几个小时，谈情说爱腻得电波都是甜的。 　　到俞晶晶这边儿，就是公事公办的气氛。 　　白锦溪也是第一次跟女生交往，除了医科方面比较拿手，能做话题聊以外，也想不出别的。 　　可就是这么枯燥无味的对话，他也舍不得结束，又讲了这两天碰到的几个对血线抱有怀疑态度的病人趣事。 　　做为中医，把脉是避不过的，手一递出去，对方就能看甲盖上的异状。 　　满手血红，看起来格外惹眼，就算这几天淡了些，也和正常指甲不同。 　　对于这些人提出的疑问，白锦溪都用血热血淤解释了。 　　偶尔有一两个对中医较有了解的，还帮着出主意想办法，回去后特意打听了方子给他参考。 　　自己就是中医方面的权威，却要病人帮着从别处弄方子，白锦溪想着也是好笑。 　　他说说笑笑，俞晶晶开始还跟着弯弯唇角，到后来就慢慢锁紧了眉头。 　　“这样说来，很影响工作了。” 　　“还好。” 　　自己的病自己治不好，确实有些影响患者信心，但只要抓几副药回去吃吃，就能知道他能力不弱了。 　　这一批等了大半个月病好的患者，大部分都是老客，心存怀疑的只有那么几个，不是很难打发。 　　感觉俞晶晶因为这个心情变得不好了，白锦溪就没再继续往下讲。 　　订了明天的约会，今天这个电话就挂得比较早，换成平时半个小时打不住，这会儿二十分钟就收了。 　　挂断电话，俞晶晶捏着手机想了一会儿，又按亮屏幕开了网页搜索。 　　约好的地点是明湾广场，在附近找了找，俞晶晶就找出三四家合适的店铺出来。 　　一张张翻找图片，俞晶晶终于择定了几张，满意存储了下来。 　　吃过晚饭躺到床上，回想周嫂那些打趣的话，俞晶晶才意识到明天约会的主旨所在。 　　伸手碰了碰唇，她懊恼把头埋进被子里，又恼火地空踹了几脚。 　　美味甘泉就摆在面前，现在却是碰都不能碰，哪有不生气的。 　　烦了好久睡不着，最后还是靠着锻炼精神力，把心思全放在缠绕骨珠上，才顺利平定下心情。 　　俞晶晶这边睡不好觉，白锦溪也是一样。 　　这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的正式约会。 　　虽然在网上查询了许多情侣约会攻略，但俞晶晶兴趣爱好和普通女生不一样，单独的逛街吃饭，总觉得不合她心意。 　　半夜睡不着觉，白锦溪重新坐回电脑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查找。 　　好不容易找到合心的约会流程，加加减减自己制定了方案。 　　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两人一碰头，这份完美方案却从第一步就被打乱了。 　　被俞晶晶拉到店铺前，白锦溪看着花花绿绿门头，整个人都呆住了。 　　“走啊。”俞晶晶走了两步，看白锦溪不动，伸手招了招。 　　“是你弄？” 　　俞晶晶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是你。” 第210章 　　站到这门头前, 白锦溪就明白俞晶晶的意思了。 　　能理解她的想法，但要一五一十按她说的照着做，还真有点过不去自己那关。 　　白锦溪站着不动, 满脸为难, 俞晶晶也没硬拉着他往里拖。 　　“我看看。” 　　略一犹豫，俞晶晶伸手牵住了他。 　　牵牵手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只要不做那个就行了。 　　被俞晶晶冰凉小手拖着, 白锦溪低头看她。 　　最近气色看起来还不错，面上红晕虽淡, 但也瞧得出血色，再不像以前那样苍白孱弱。 　　“给你的配的药, 一直在吃吧？” 　　白锦溪回握住她, 感受了一下温度，皱眉叮嘱。 　　“嗯。” 　　俞晶晶仔细察看白锦溪甲盖血线, 听到问话，只略略犹豫了一瞬，就点了头。 　　白锦溪给她把过脉，每回见面也都注意观察她脸色, 方子调整了几回, 终于定下来一个。 　　俞晶晶对吃药兴趣不大，白锦溪就让马助理给她送过来，还是特意熬好的药。 　　送过来时叮嘱又叮嘱，俞晶晶就当着马助理的面吃了几回, 后来就直接拿药说是自己熬。 　　因为没亲眼瞧见，白锦溪总疑心她是在敷衍自己，手摸着还跟以前一样冰凉，根本不见效的样子。 　　“要是我的方子不管用，你找云医生问问？或者把方子给他看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补充一下。”白锦溪试探地问。 　　俞晶晶看他一眼，“你的方子就是你的方子，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看？这点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帮你写的方子就是你的，没那么多规矩。”白锦溪笑着摸摸她的头，“去问问，取长补短。” 　　俞晶晶住在云神医新开的医所，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马助理问的时候很坦荡就报出来了。 　　知道这位云神医是俞晶晶老家那边过来的，看作自家长辈一般，白锦溪还想要亲自上门探访。 　　都是做中医这一行的，云神医名头最近也算叫得响，就算跟俞晶晶没这层关系，白锦溪也是要是认识一下的。 　　上京中医有个几个官方协会，加入进来不仅能交流案例，也能互通有无。 　　知道白锦溪有这个想法，俞晶晶立时就驳回了。 　　只说这位云医生脾气古怪，不喜与人交流，平时也很少在医所坐诊，来了见不着人。 　　最近一些病患来白氏医堂，偶尔会提到云神医银针神效，白锦溪听得多了，对这位老神医的能力，便多了些信服。 　　医学一道，没有谁高谁下，各有各的擅长之处。 　　云神医拿下的几个病人，大多来白氏瞧过，白氏处理不了的病症，到了他手上便药到病除，可见其手段。 　　白氏医堂虽在国内极有名气，白锦溪的能力也得到了许多同行的认可，但一人之力总是有限的。 　　除了云神医以外，白锦溪还知道好几位实力在他之上，为人却十分低调不被大众所知的医师，并不会恃才傲物。 　　俞晶晶住在医所，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张方子要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云医生略加调整一下，也很方便。 　　“我喝着很好，不用改了。” 　　白锦溪把话绕到她头上，俞晶晶跟着说了几句，才感觉到自己被带歪了。 　　放下白锦溪的手，俞晶晶摸了手机递给他看。 　　精选出来的几张照片，一张张划给白锦溪瞧。 　　白锦溪面上本带着笑，被迫着看完，嘴角就僵了。 　　“做得好，看不出来的。” 　　俞晶晶指着肉粉色那张美甲图片，“你看，小月亮都能画出来，跟自己的甲盖一模一样呢。” 　　她下载的这张图片是做的修复方案，模特本身是灰指甲，弄好以后看甲盖看着圆润光滑，跟正常人的一般无二。 　　虽知道这是缺陷修复，但美甲这种事，白锦溪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推托了两次，俞晶晶就有些不耐烦了。 　　“先进去看看，不好再换一家。” 　　白锦溪想说再换几家他也不做，袖子被俞晶晶一扯，又不由自主跟着她走进去了。 　　这家美甲店是俞晶晶搜索过，规模最大的一家。 　　大厅装修美轮美奂，是女性格喜爱的粉紫色格调，顶上有水晶垂饰，随着灯光闪出绚烂光彩。 　　厅内数十张桌椅坐满了大半，女性顾客正在接受服务，陪同的男友则有专门的休息区，一个个举着手机联机打游戏，热闹无比。 　　看到店内有男性顾客，白锦溪神色略略放松了些。 　　“您好，做美甲吗？这边有位置。” 　　接待员迎过来，笑着跟俞晶晶打招呼，眼睛忽闪忽闪落到白锦溪身上，满是欣赏。 　　俞晶晶看她指的位置，正靠近大门，这一片几乎坐满，顾客都被安排在这附近，也是变相的店面广告。 　　外面行人看着这家店坐得满，对手艺也更有信心，选择它的几率也会增大。 　　知道白锦溪对美甲有抵触，能跟着进来就已经很为难，更何况坐到这样醒目的位置？ 　　俞晶晶左右看了看，发现不少女性顾客都转头偷眼向这边打量。 　　白锦溪站在大厅中央，一身暗色西服剪裁得体，将身材勾勒得英伟不凡，面上虽有局促之意，但出色五官却完美地掩饰住了这一点。 　　窝在休息区打游戏的男性陪同人员虽也有相貌出众的，但五官气质与白锦溪相比，还是逊色极多。 　　先是一两个人回头瞧，慢慢转脸看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厅安静下来，只有角落休息区手机游戏的声音喧哗刺耳。 　　白锦溪早习惯了旁人投来的欣赏目光，最初的局促消退后，便看向俞晶晶，“走吧。” 　　“嗯。” 　　感觉这家顾客太多，位置也安排得不是很合心意，俞晶晶点点头，跟着白锦溪一起往外走。 　　“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提，我们新上了十几种款式，是别家店没有的。”接待员赶紧追上，跟着俞晶晶说个不停。 　　“不用了。” 　　白锦溪一句话回绝，看俞晶晶脚步放慢，似乎有回头的意思，迅速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这家不好。” 　　走出一段距离，俞晶晶回头瞧了一眼，摇摇头说。 　　“哪家都不好。美甲是女人做的，我去像什么样子。”白锦溪失笑。 　　“换一家。” 　　白锦溪的话像是耳旁风，吹过就散了，俞晶晶反手带着他往另一方向走。 　　刚才进店转了一圈，俞晶晶就差不多有主意了。 　　原先看了几家好的，本来打算都去瞧瞧的，现在就省事了，只拣其中一家就好。 　　明湾广场是上京比较大的综合广场，店铺林林总总 ，基本上上京能叫得出名的新鲜东西，都能这里找到。 　　带着白锦溪进东区，上了十二层，俞晶晶七转八弯走了十来分钟，才到地方。 　　这家店面比较小，装潢比先前去的那家差了许多，但生意看着也很不错。 　　俞晶晶找的几家店，都有缺陷修复这个项目，不管选哪家其实都一样，她现在选的主要是环境。 　　这家店的接待区跟服务区是分开的，两个人走进去，只有接待员一人过来迎接，很注重客人隐私。 　　接了接待员递来的选样册，俞晶晶站着翻了两下，直接点着缺陷修复这一项要了。 　　“单独要个房间，我们不喜欢跟人挤。” 　　这家店和其他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有单独包间，虽然收费要高一点，但除了做美甲以外，还有歌可以K，大屏幕还能放电影，按小时收费。 　　俞晶晶进了门，拿着册子就选项目要包间，一分钟都没耽误。 　　白锦溪还没来得及阻止，接待员就引着两人往里走了。 　　“我不……” 　　俞晶晶偏头撇了他一眼，“定都定了，还不什么？” 　　通往包间的走廊灯光昏暗，只有墙上的壁灯绚丽夺目，俞晶晶润白小脸偏过来，莹莹散着光。 　　被她眼风一扫，梗在喉头的话瞬间化了烟气，白锦溪不由自地抿了抿唇，嘴角弯出丝笑意。 　　包间大灯打开，雪亮一片，和走廊昏暗格调完全不同。 　　接待员点亮幕布，放了轻柔歌曲，看俞晶晶跟白锦溪坐到沙发上，便笑着让他们稍等。 　　房间角落摆着美甲桌椅工具全走的公主风，粉嫩嫩的软包，椅背靠垫上印的全是可爱卡通人物。 　　白锦溪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喝水。” 　　俞晶晶拧开矿泉水瓶递给他，“别紧张。” 　　“我没紧张。” 　　白锦溪接了水，不经意间握得瓶身塑料咔叽做响，俞晶晶提醒后才放松了些。 　　“来了。” 　　不到两分钟，安排的服务人员就到了现场。 　　人一进来，毫不例外地被白锦溪闪瞎了眼，怔怔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服务对象是女性。 　　美甲师尴尬笑笑，一脸不好意思地招待俞晶晶一起去美甲区。 　　俞晶晶是站起来了，可胳膊肘还夹了一个，白锦溪被她强力拉起，也是满面尴尬。 　　“给他做。” 　　不顾美甲师震惊眼神，俞晶晶推着白锦溪坐到了公主椅上，又扯着他把手按上软垫。 　　“要自然，看不出来。介乎于磨砂得亮甲之间……” 　　觉得自己说不清楚，俞晶晶又把手机打开，把广告图递给美甲师看。 　　她松了手，白锦溪赶紧把手从桌上抽回腿间夹着。 　　跟美甲师对上眼神，白锦溪脸上一红，“我不是……” 　　“给他做。” 　　俞晶晶点点屏幕，“现在开始。” 第211章 　　男性顾客也不是没有服务过, 但像白锦溪这样，被女朋友赶鸭上架来做手的，美甲师还是第一次见。 　　白锦溪的手又被俞晶晶摆了出来, 美甲师看到这双修长如玉的手, 十指甲盖上的血线后，疑惑终于消散了。 　　再看了看派的单，知道是做缺陷修复，美甲师恢复了自信笑容。 　　“放心, 很自然的，一般人看不出来。我尽量做薄一些, 你们看要不要选用透气些的材料……” 　　白锦溪对于美甲完全是门外汉，俞晶晶也是在手机上乱搜了临时恶补的。 　　听美甲师介绍了一通高级材料什么的, 俞晶晶没说二话, 直接套餐升级，所有的材料包括甲油胶都要全新未开封的, 唯一的要求就是自然。 　　取来的高级材料林林总总摆了半个台面，美甲师拿着家伙准备开动时，却被俞晶晶拦住了。 　　“先消毒。” 　　从白锦溪口袋里摸出消毒盒，俞晶晶抽了几张消毒纱布给美甲师, 盯着她把手里里外外擦遍, 才点了头。 　　搁手的软垫本就是一客一用，上面铺的就是消毒后的干净垫布，闻味儿就知道，不用另行更换了。 　　俞晶晶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一看就是仔细考虑过的。 　　她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白锦溪也不愿让她失望，犹豫将手放到垫布上，别着脑袋望向一边。 　　俞晶晶拖了张椅子挨着他坐下，看白锦溪皱眉眯眼的样子好笑，轻轻将手按在他腿上，“别紧张，我在呢。” 　　椅下面的动作，美甲师是看不到的，只觉得白锦溪的手颤了颤，赶紧捏稳。 　　“这手生得真漂亮，比女人的都好看。” 　　平时活做得多，眼睛一扫就知道手主人平时有没有好好保养。 　　这位男顾客的手光滑洁净，指甲剪得整整齐齐，底部也几乎找不出死皮。 　　若是没有甲盖底下的血线，更要好看。 　　修剪了一下指甲边缘，美甲师笑着瞧了白锦溪一眼，“您身体肯定特别好，指甲很硬呢。” 　　白锦溪没理会她，眉头还是紧皱着，但眼睛已经睁开了。 　　目光落到俞晶晶身上，一分都没挪过，美甲师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都注意。 　　俞晶晶听见了，转头看了看，表情不太好。 　　修剪指甲时，美甲师是下了点力气的，听那咔嚓声就知道指甲硬度又提升了。 　　“不疼的。”白锦溪挤出笑，宽慰俞晶晶。 　　“嗯。” 　　俞晶晶探头，“做自然些，知道吧？” 　　“知道的。” 　　美甲师手里动作着，面上掩不住地羡慕。 　　美甲师目光落到白锦溪侧脸，欣赏片刻又看向俞晶晶。 　　也算是长得漂亮的，可跟男朋友比起来，还是逊色太多。 　　不光长得帅，还温柔体贴，这样的男友打着灯笼都难找。 　　明明很厌烦做指甲，女朋友提了要求，再不舒服也忍下了。 　　只是修剪打磨了一下，还怕女友看着心疼，轻声安慰。 　　美甲师在心里叹了口气，迫自己不去多想，再想下去，自家男友就真要比得渣都不剩了。 　　涂底油，烤灯，涂色再烤灯，中间又叠加了一层粉白色的半月痕，又继续涂色烤灯。 　　血线一层层淡下去，最终被盖得一丝不剩，俞晶晶瞪着眼睛，止不住赞叹。 　　“长出来可以修补。不过这种自然修复甲，最好是隔段时间过来重做，效果会更好一些。” 　　“我会准时带他过来的。” 　　俞晶晶满意点头，又看向白锦溪，“挺好的，你看呢？” 　　“嗯，不错。” 　　刚开始的时候，白锦溪偏头不忍直视，只觉得手指被一根根摆弄，一下凉一下热地。 　　本想着配合着俞晶晶熬过这阵，等她这阵兴头过去就把东西洗掉。 　　可做到后来，听到俞晶晶一惊一乍，脑袋伸出去夸个不停，还不时拿手拍他大腿。 　　再不感兴趣，好奇心也是有的。 　　转过头时，指甲已经做到了最后一步，涂上封层在灯下烤了两分钟，拿出来时在灯下泛着淡淡光泽。 　　只看一眼，白锦溪就被震住了。 　　跟俞晶晶拿出来的图片一模一样，绝对的自然款。 　　蜷着手拿大拇指逐一抵按过去，面上涂了好些层的甲油，竟没太大累赘感。 　　所谓的透气材料，也是真的。 　　那些来医堂看诊的阔太太们，做的全是奢华款，伸出来碎钻带着链饰，给他留下了固有的印象。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白锦溪绝对想不出美甲还能做出这样的自然效果。 　　“这样就不怕有人瞧见了。” 　　俞晶晶又捉着白锦溪的手仔细看了看，发现离近了也瞧不出破绽，更是满意。 　　“其实也不怎么影响，在意这个的患者不多……” 　　“让你做指甲，不单是为了那些患者。” 　　俞晶晶顿了顿，“主要是我看着不舒服。” 　　“这样盖住，就没法拍照片了。你不是每天都要看进展的吗？也不知道好多少了。”白锦溪轻声说。 　　“重要的是体温，体温能保持住就不要紧。”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发现自己话说太多，俞晶晶迅速闭上了嘴。 　　一般人说错话都要再来几句掩饰，她却不懂这样，很生硬地结束了话题。 　　正好美甲师递出了二维收款码，俞晶晶摸手机去扫，知道有活动折扣，办卡更优惠多问了几句，事就被岔开了。 　　俞晶晶办了这家店的VIP，修复套餐八折优惠，新开封的甲油胶还有工具都有单独的储存格，下回过来直接用就可以了。 　　指甲虽做得不错，但白锦溪也没打算真办个会员时时光顾，看她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忍不住打断。 　　“我付就好。” 　　俞晶晶以为白锦溪是要抢着付钱，伸手把他挡了回去。 　　事情因她而起，怎么能要白锦溪付钱。 　　“不是，我是觉得没必要。再过半个月，就能全好了，充年卡没用……” 　　“谁知道呢。” 　　俞晶晶垂眼，神情落寞。 　　照现在的恢复速度，虽然慢一点，但颜色是在逐渐淡化。 　　白锦溪说的半个月绝不可能，半年还差不多。 　　他做这行，少不了伸指探脉，普通患者瞧见，心生疑惑还好搪塞，万一碰到了对这方面有了解的人，就不是那么容易蒙混的了。 　　尸族虽然在名义上消亡了，但人类却并没放松警惕。 　　不光每个婴儿出生时的综合疫苗有预防丧尸病毒这一项，还专门的研究部门，对疫苗进行二次研发，保证效用。 　　俞晶晶认为，尸族并不像云铮说的那样，彻底在人类之中隐藏了面貌。 　　只不过族群以人类的样子，维持了数百年的发展，在各行各业站稳了脚跟，人类利益与尸族利益盘根错节交融一处，无法轻易撼动而已。 　　尸族失去了靠散播病毒扩大族群的能力，人类应该也知道这点。 　　虎狼失去了獠牙，可以养作宠物，或者是扔进马戏团耍把戏，只要看管在眼皮子底下，并不怕它们兴风作浪。 　　但尸族必竟是尸族，人类还是时刻提防着，从疫苗这件事就可以看出端倪。 　　俞晶晶在图书馆翻看专业书籍的时候，也看过关于一些关于古早尸族的资料书。 　　这些资料书并没有放在很冷门的区域，或是抱是好奇或是真对这些历史感兴趣，借阅的人不少。 　　资料中，有提到被丧尸感染后的人类一系列反应，虽然篇幅极少，描述也比较模糊，但手指上的血线和甲盖化作丧尸武器一说都是有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若是有人留了心，觉得白锦溪指上血线不同寻常，向有关方面散播了消息，事情就很麻烦了。 　　白锦溪身上的异状，既不能让人类发现，也不能落到尸族眼中。 　　不管哪一方知晓，白锦溪的安全都没法保证。 　　正是忧心这些，俞晶晶才希望血线淡化的速度再快一点，不要看起来太过明显。 　　等了这么久，恢复情况不如人意，从白锦溪那边还听到了患者的质疑之声。 　　想来想去，也只有美甲这条路能走了。 　　白锦溪的拒绝之意，进化的俞晶晶已能体会，但事情却由不得他做选择。 　　“走吧。” 　　俞晶晶看了眼时间，“看电影？还是吃饭？” 　　做完了指甲，就到了正式约会时间，白锦溪依着她的意思做了，现在俞晶晶打算听他安排。 　　“看……看电影？” 　　电影是白锦溪计划的环节之一，票都在手机上订好了，排序是在逛街后面。 　　“好，看什么？” 　　白锦溪赶紧摸出手机，划开一眼，眉头跳了跳。 　　俞晶晶凑过去看了一眼，“时间过了啊。” 　　电影是三点整开映，这会儿已经三点四十多，跑再快也赶不及。 　　电影结束后，直接去吃饭，餐厅也早订好了。 　　可流程从一开始就没按他想的走，卡到这个早不早晚不晚的点儿，白锦溪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正在脑海里疯狂搜索，想找个小节目把这空下的时间填满，忽地胳膊一重，俞晶晶偏头靠了过来。 　　白锦溪身子一僵，轻声问：“累了？” 　　俞晶晶揽着白锦溪胳膊轻轻摇头，“没有。” 　　她偏头上望，与看来的白锦溪撞上眼神。 　　目光下落，滑到他菲薄唇瓣上，俞晶晶叹了口气。 　　恼火！ 　　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密闭包厢里，他身上味道这样好闻。 　　说好不想的事，又开始在脑子里打起来转来，不能用练习精神力的方式将其排除，它越吵越大声。 　　“怎么了？” 　　他双唇轻启，声音低柔，从俞晶晶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他舌尖卷动的缠绵感。 　　猛地抬手，俞晶晶一把将那祸害之源捂住，“你不许说话！” 第212章 　　俞晶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美。 　　凉凉小手轻捂在唇上, 露出一节莹玉般的纤细手腕，依在臂膀上的脸蛋又白又小，眉间紧锁着, 眼神含怨带嗔, 盈着水气。 　　被这双眼一瞧，白锦溪像是被点穴了似地，全身僵住了。 　　俞晶晶刚刚说了句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耳中。 　　深如潭水的眼眸, 蕴含着怎么样的意味，竟让人不辨则明。 　　身边从不缺女性围绕的白锦溪, 对于她们目光中倾注的含义，从没有深入了解过。 　　钟情于他的女性将这种淡漠理解为腼腆, 只要寻到机会, 总会想尽办法传递出讯息，将自己的情绪传达过去。 　　可再热情奔放的女性, 在某些方面也会有所收敛，眼神百转千绕递个钩子出来，只有能解其风情的男人才能解读一二。 　　白锦溪根本没将其旁的女人放在眼中，含义隐得深, 就更没法理会了。 　　俞晶晶和别人不一样。 　　她直白坦率, 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从不绕弯子。 　　就连这渴求的目光，也一如继往地直接。 　　白锦溪再看不懂，也是男人, 有着最天然的判断力。 　　“瞪我干嘛？”感觉白锦溪炙热目光在自己面上流连，俞晶晶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他唇动了动，似是想做解释，俞晶晶赶紧又捂紧了些。 　　“叫你别说话了。” 　　俞晶晶小手纤细，刚刚能捂住白锦溪的嘴和半个下巴，热热鼻息喷在掌沿，又给她带另一种不适的体会。 　　说不出让他不要呼吸的话，俞晶晶狠剐了白锦溪一眼，将头抵进他臂弯之中。 　　白锦溪深吸了口气，将俞晶晶的手从嘴边挪开。 　　虽然氛围极好，但他看得出俞晶晶不愿意这样做。 　　将她拥入怀中，就像上回浴桶中做的一样，咬着唇辗转流连，光是想想都令人浑身发烫。 　　俞晶晶在克制，白锦溪也是一样。 　　既然不愿意，就尊重她，等时机成熟，现在克制下的欲望，他一定会加倍讨回来的。 　　“要不要去夹娃娃？” 　　他极力平稳着声调，但还是带出了一丝轻颤。 　　汹涌澎湃的血液在体内撞击，想凉下来，没那么快，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你喜欢？” 　　白锦溪带了话题，俞晶晶果然被转移了注意。 　　“嗯，听说很有意思。” 　　网上搜索出来最推荐的男女约会娱乐项目就是这个了，女性最爱，绝对不出错的环节。 　　“那走吧！” 　　确定了目标，整个人就精神了。 　　脑子里有事要想，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扫而空，俞晶晶从沙发上一蹦而起，开门就往外跑。 　　这副模样，就跟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一样，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一点都不出错。 　　白锦溪起身要慢一些，再次平定情绪，确定身体没任何异状，他才慢腾腾走出包厢。 　　这一层电梯口就放着一排娃娃机，因为光顾的人多，又没及时上新，很多机器都只有零散几个娃娃七倒八歪。 　　两个人都没玩这个，平时就算见了不怎么注意，并没觉得娃娃少难度会高。 　　一前一后走过去，俞晶晶在几台机器前转悠，拿不定主意要选哪台。 　　白锦溪动作比较快，已经扫码接一小筐游戏币过来。 　　消毒纱布垫着筐底，白锦溪几根手指托着，看俞晶晶伸手要接，又抽了一张递给她包手。 　　“我没你这么讲究，又没毒。” 　　俞晶晶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接了消毒纱布擦了擦手，抓了把币站到机器前。 　　“你要不要这个？” 　　顺着她的手，白锦溪看了看机器中间平躺的那只啃萝卜白兔，“你喜欢吗？” 　　“你喜欢就行了。” 　　白锦溪说要来玩这个，当然要听他的意见。 　　这种软棉棉的洋娃娃，俞晶晶一向没什么兴趣。 　　女生宿舍有好多人床头摆着一堆，睡觉都要抱着，她看了只嫌挤，没觉得有什么可爱。 　　“试试吧。” 　　白锦溪笑了笑，把筐摆到机器上。 　　那就这个了。 　　俞晶晶开始往机器里投币。 　　“怎么回事？” 　　“这机器是不是坏的？” 　　“再用力一点会不会抓力大些？” 　　白锦溪也不太懂这里头套路，只记得在网上搜索的时候，有什么收爪用力拍的教程，听俞晶晶这么问就点了头。 　　筐里游戏币扔了小半进机器，那只兔子自由落体数十次，连出口都没碰到过。 　　俞晶晶一向不耐烦做这种精细活，直接给钱买都愿意，这样夹了掉掉了夹，简直烦死。 　　白锦溪站在一边笑吟吟看着，一丝不耐都没有，又好像很期待要夹到这个一样。 　　知道大力能出奇迹，俞晶晶手越拍越重。 　　这排娃娃机正挨着电梯出口，不时有人穿行而过。 　　经过俞晶晶身边时，路人总会被她的大开大合的动作给震到，尤其是那啪啪巨响，简直是闻者皆惊。 　　“这样拍……会坏的吧？” 　　“不知道。” 　　两个手挽着手的女生站在电梯前，齐刷刷转头盯着俞晶晶不放。 　　像她们这样驻足不前的游人还有许多，因为俞晶晶气势太足，不敢像平时围观别人那样凑过去，大家很默契地呈半圆散开，隔着比较远的距离伸脖子往那边看。 　　“来了来了！”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拖着个大的运货车跑也似地往这边冲，车上鼓鼓囊囊装着的娃娃东摇西晃，差点没被甩开下去。 　　看到老板到了，大家都安了心。 　　蓄意破坏机器，自有天收！ 　　“你干嘛呢！” 　　老板气喘吁吁挡住俞晶晶下一个动作，脸气得通红。 　　“夹娃娃。” 　　俞晶晶怀里抱着一摞塑料筐，从每个筐都堆满了游戏币，从腰一直排到了肩膀上。 　　她疑惑地看了眼目瞪口呆的老板，“麻烦让让。” 　　老板下意识退了半步，把挡住的投币口让出来。 　　俞晶晶又哗啦抓了一把，丁丁当当往里塞。 　　移动摇杆，俞晶晶扫了眼那只摸爬滚打了一千遍的兔子，面色凝重地扬臂拍下。 　　啪—— 　　又是一声脆响。 　　老板站在边上，心跟着抖了抖。 　　爪子直下直上，跟兔子擦身而过，只把垂在一边的耳朵带着晃了晃。 　　“有进步，再来。” 　　老板转脸，这才看到这女孩身边还站了个男朋友。 　　明明手艺这么拙劣，他却满带笑意夸赞，就跟她刚夹了八九十个战利品一般欣赏。 　　“你……” 　　白锦溪轻轻晃了晃手，往旁边站了一点。 　　老板会意，赶紧走过去，“你们这样不行的！机器都要拍坏掉了！” 　　“坏了我赔你。” 　　白锦溪目光转向俞晶晶，“她玩得正开心，别扫兴。” 　　俞晶晶开心吗？ 　　并不。 　　她快要烦死了。 　　把刚投进去的一堆拍完，爪子依旧虚弱无力地沾沾身就抬了起来，俞晶晶横眉转脸，“喂。” 　　得了白锦溪示意，老板一点都不计较俞晶晶花多大力气在自己机器上。 　　反正拍坏了赔，赔新的。 　　俞晶晶刚投进去的那些币，数量也不少了，一个娃娃都没夹出来，也是纯赚。 　　正弯腰开了旁边机器盖子往里加娃娃，听到俞晶晶声音，老板迅速转头。 　　“怎么了？” 　　“把这个打开，我买了。” 　　“不玩了？”老板松了口气，笑容浮出。 　　俞晶晶不吭声，只瞪着她。 　　知道她夹了这么多次一个没夹出心里有火，老板抱歉一笑。 　　“这个机器是有点难，你可能是第一次，没手感。” 　　开箱之前，老板看俞晶晶实在不得方法，就扔了三个币进去，自己亲自演示了一下。 　　推动摇杆，没问题，拍下去，也没问题。 　　爪子软嗒嗒碰了碰娃娃，虚弱无力地抬起，连张合的幅度也不符合常理。 　　老板怔了怔，又扔了三个币进去试。 　　俞晶晶站到一边，盯着她夹。 　　没了俞晶晶大力拍打，原先一直让到边上瞧的那些路人都凑了过来。 　　“不对呀。” 　　“老板，你这机器是不是坏了？” 　　“爪子都不紧，这不是吭人吗？” 　　俞晶晶跟白锦溪不懂行，懂行的人多得是，常来这边玩的年轻人，哪有不顺手夹两个的。 　　“好像……好像是坏了。” 　　老板僵着脸看了眼俞晶晶，“不好意思啊，这个机器是有点问题。” 　　要是没这么多人围观，蒙混过去就行了，反正这对情侣也不懂，只知道傻呼呼地投币去夹，从头到尾都没发现问题。 　　现在被点出来，无可抵赖，老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坏了？” 　　俞晶晶本就压着的无名火，瞬间窜高了十数米，烧得噼啪作响。 　　就说怎么夹不到，都用了那么大力气了！ 　　俞晶晶个头不高，但冷下脸来，却也有种迫人的气势。 　　“币我退给你们，你们换台机器夹。旁边两台，都刚加过娃娃，很好夹的。” 　　老板心疼地把箱子打开，看到里面堆得满满的币箱，瞬间瞪大了眼。 　　什么时候扔了这么多？都快塞不下了。 　　“不要币，退钱。还有，这个娃娃赔我。” 　　俞晶晶已经受够夹娃娃这个游戏了，返双倍币给她都不愿意再拍这玩艺。 　　大致数了一下箱子里的币，老板苦兮兮扫码退了钱。 　　接过老板递来的娃娃，俞晶晶嫌弃地看了一眼，转头塞给白锦溪。 　　“给你。” 　　“你拿着，不是喜欢吗？”白锦溪微笑。 　　虽然机器坏了，但俞晶晶玩了大半个小时，兴致还挺高，消磨了时间又得了东西，他觉得自己选的这个即兴活动挺不错的。 　　“我才不喜欢呢。” 　　俞晶晶皱眉塞到白锦溪手上，“你要我才夹的，手都拍累了。要不要？不要就扔了。” 　　白锦溪赶紧抱住，“要的。” 　　看白锦溪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透出喜气，俞晶晶这才觉得力气没白出。 　　“你喜欢什么？我也送你一个礼物。”白锦溪抱着兔子娃娃问。 　　“不用。” 　　“走，那家店看看去。” 　　白锦溪左右望了望，眼睛忽地一亮，拉着俞晶晶就走。 第213章 　　不远处就是一家银饰店, 白锦溪拉俞晶晶走进去，看到柜台里琳琅满目的饰品发起了怔。 　　临时起意要送样东西给她，这家店离得最近, 他想都没想就过来。 　　现在一看, 白锦溪却发现这些东西看着都很一般。 　　这间店主推银饰手链耳环和工艺戒指，密密麻麻摆在柜台里，灯光下也是灿然一片。 　　但东西都太细碎，一看就不怎么讨喜。 　　齐秀珠的饰品匣子白锦溪看过, 里面东西的都是大块头的东西。 　　金石玉器，拿起来都是沉甸甸地称手, 水色光泽夺人眼目，再不懂行也知道是绝顶的好货。 　　来医堂看诊的阔太太们, 品味跟齐秀珠大同小异, 更偏好金灿灿的饰物。 　　手一伸出来，硕大的珠玉戒指撞得丁咚作响, 白锦溪再不留意这些，也很难忽视。 　　营业员笑吟吟望向白锦溪，“您好。” 　　“款式只有这些吗？” 　　“是的，您看看这边, 这边款式还有很多的。不知道您是想买戒指还是项链, 我们店的独家设计款耳饰也卖得很好。” 　　营业员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白锦溪身上移开。 　　发现这位帅气男士身边的女友面对满铺饰物一脸漠然，目光游移不定，似乎比男友还更嫌弃店里东西，营业员表情就有点僵了。 　　一个两个都看不上眼, 进店是干嘛来了？ 　　白锦溪回头，发现对面有两家金店，“去那边看看吧。” 　　俞晶晶兴趣缺缺的样子，白锦溪也看在眼里，他自己都不看好这些东西，对她的表现也很理解。 　　虽然对面两家金店都不是很有名的牌子，但找件设计巧妙一点，女孩子喜欢的款式应该不难。 　　俞晶晶对毛茸茸的娃娃不感兴趣，对这些挂在身上牵手绊脚的饰品，更加不感冒。 　　与其花钱去换这些，倒不如直接折现来得痛快。 　　当然，她只是想想，再怎么不懂世情常理，也知道喊人家礼物折现是不礼貌的行为。 　　“怎么？看中什么了吗？” 　　见俞晶晶站在原地不走，白锦溪走到她身边问。 　　“没有……” 　　俞晶晶摇摇头，目光落在最远处那截柜台上，忽地一怔。 　　“那个挺好看的。” 　　她伸手一指，营业员跟白锦溪跟着转头，一脸迷茫。 　　俞晶晶指的那截柜台在店铺里面的拐角，店虽不大，但也有二三十个平方，柜台呈回字型摆放。 　　俞晶晶站在回字的右下角，指的却是左上角柜台里的东西，中间还隔着方型的展台。 　　白锦溪身量高大，视力从小保护得好，可跟俞晶晶站在一处，也还是看不清她说的那样东西。 　　俞晶晶绕开白锦溪，大步向前，站到这件饰品前细前。 　　这枚项坠跟另外十几枚一起挂在展示架上，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石头中，并不算显眼。 　　“我拿出来您看看。” 　　营业员取钥匙开了柜台锁，把玻璃展示架小心地托出来放好。 　　俞晶晶捉了这枚暗蓝色的项坠到手，在指尖灵活拈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做的，虽带点杂絮，在灯下也泛出灿灿磷光，像有水意裹在里头一样。 　　石头偏圆型，顶上没打磨好的地方，包了一层薄银又支了个圈出来。 　　选好相配的银链，把这个项坠穿上去，就是一套了。 　　“您眼光真好！蓝海石店里只进了这一枚，上午才到货呢。” 　　营业员指了指旁边柜台摆的银链，“您看选哪个款搭它？” 　　“喜欢这个？” 　　白锦溪轻声问。 　　“嗯。”俞晶晶点头，“这个很好。” 　　“是不是小了点？看起来也不是很纯，品质很普通的石头。”白锦溪认真盯着看了看，“喜欢蓝宝的话，买颗大的。或者配一套戴？” 　　齐秀珠买东西就喜欢成套的买，出席宴会的时候整套搭配起来，找不出一点突兀的地方，得到的赞赏也是成倍的多。 　　听了白锦溪这话，站在旁边的营业员脸有点黑。 　　一颗大点的蓝宝石，她这个整个店子的货倒出去都比不了，还要配一整套？ 　　这么有购买力，来这小店转什么？ 　　好玩么？ 　　“我有它就够了。” 　　俞晶晶举着这颗蓝海石，眯眼一笑，“这个最像了！” 　　“像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俞晶晶左右看看，指着柜台边角挂着的编织绳，“给我一根黑的串它。” 　　这些编织绳是用来编手绳的，客人选了银珠或是手牌什么的，店员就会帮着用绳子串起来戴。 　　蓝海石包银项坠三百八，一根绳子才十块。 　　不光价格不匹配，就这样拿绳吊着，戴在脖子上也不搭呀。 　　营业员苦口婆心地劝，还拿了盒银链托给俞晶晶看，连链子带蓝海石一起买，七折优惠都喊出来了，却还是说不动她。 　　黑绳有好几款，俞晶晶仔细挑选后，选了一根抽出来，自己举着穿项坠。 　　白锦溪结完帐，总觉得这件礼物不合心意。 　　虽然俞晶晶喜欢，但他却过不了自己这关。 　　“去对面再看看，重挑一样。” 　　走出银饰店，白锦溪直接带着俞晶晶往对面金店走。 　　“还挑什么？不是买过了吗？” 　　“我想给你买更好的。” 　　白锦溪满身执着，说过不要他还坚持，俞晶晶拿他没法，想了想就说：“这个是情侣款，买别的就不搭了。” 　　“情侣款？” 　　白锦溪看了看俞晶晶握在手里的蓝海石。 　　店员都说只进了这一枚，哪来的情侣款？ 　　俞晶晶拉着白锦溪走到一边的木制休息椅上坐下。 　　这个位置比较偏，两人一坐下，就被旁边围栏遮得严严实实。 　　俞晶晶分外警觉，伸脖子四处看了看，才招手让白锦溪把头低下。 　　“怎么了？” 　　看俞晶晶这份防贼的态度，白锦溪忍不住好笑。 　　不过一颗三百多块的海蓝石，还怕人抢不成？ 　　“头再低一点。” 　　“做什么？” 　　“低一点就知道了。” 　　俞晶晶伸手按住白锦溪后脑勺，轻轻把他向自己这边带了一把。 　　座位空间不大，两人本就挤着坐，她这样一压，白锦溪头就抵到上了俞晶晶肩头。 　　“你看。” 　　白锦溪一抬眼，就看到俞晶晶伸了纤细手指，拧了卫衣领口一颗扣子。 　　这件连帽卫衣她穿着本就有些大，不拉扯也看得见锁骨，再解开扣子，内里风景就半遮半掩现了出来。 　　俞晶晶的手还按在后颈上，就是想退也退不开。 　　内衣是很简洁的款式，白色布制少女款，或许是因为穿得久了，失了包裹性。 　　俞晶晶腰微微弯着，领口打开，内衣松松掩在那一抹莹白上，几乎看得见最紧要的地方。 　　白锦溪被迫看了一眼，面上飞红一片，迅速垂下眼帘不敢多瞧。 　　眼虽闭上了，但那诱人一幕却像是印在了视网膜上，怎么也忽略不去。 　　淡淡沐浴露的好闻气息，从微敞的领口散出，他离得这么近，整个人都沐浴其间。 　　克制不住地深吸了口气，白锦溪喉头轻咽，偏头迎上俞晶晶脖颈。 　　他没忍住，轻轻碰了一下。 　　唇一滑而过，从她身上传来的香气越发浓郁，白锦溪锁紧眉头，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 　　听出白锦溪压抑轻喘，俞晶晶一惊。 　　“不舒服吗？” 　　她低下头，尖尖下巴正顶上白锦溪额角，因为看不见神色，心里便有些着慌。 　　“没事……” 　　等了一会儿，白锦溪才哑声回答。 　　一只手臂横挡过来，揽住了俞晶晶细细腰肢。 　　白锦溪将右脸又轻轻在她颈上蹭了两下，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看见了吗？” 　　感觉白锦溪确实没什么不舒服，俞晶晶安了心。 　　“……看，看见了。” 　　白锦溪红着点脸脸头。 　　“这个给你戴，新买的我戴。你看，是不是很像一对？” 　　俞晶晶说着话，手伸进颈项里勾了勾，一根黑绳吊着的蓝色圆珠跟着拖了出来。 　　她一手勾着自己这颗，另只手举着刚买的蓝海石做对比。 　　白锦溪怔了怔，“你是，是让我看这个？” 　　“不然呢？还有什么好看的？” 　　感觉脸上又烧了起来，白锦溪赶紧偏头摇了摇，“没有，没什么。” 　　“这颗蓝海石是我叔叔留给我的，很有纪念意义。你戴着，就当帮我保管了。” 　　俞晶晶把绳子绕头取下，又往白锦溪脖子上套。 　　“头再低一点呀，刚才就跟你说过的。” 　　白锦溪直愣愣地坐着，俞晶晶只能再次抚上他后颈，向他向自己这边压。 　　磕上俞晶晶肩膀，白锦溪迅速转头，不去看那让他心动神驰的风景。 　　等俞晶晶把绳子套好，白锦溪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是你叔叔留给你的，怎么能给我？你自己戴。” 　　白锦溪伸手就要去取，却被俞晶晶挡住了。 　　“我有这个。” 　　她把新买的那颗套到脖子上，拿手拔了拔下面的蓝海石，“像吧？” 　　“有点像，也不太像。” 　　白锦溪无奈，“我真不能要。” 　　“就当帮我保管了，什么时候我想戴了，咱们换也是一样。”俞晶晶伸手把骨珠塞进白锦溪衣领内，轻轻拍了一把。 　　白锦溪的衬衣总是扣到最上面一粒扣，西服也要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才会上身，对穿着格外讲究。 　　骨珠贴身戴在里头，没人会瞧出来的。 第214章 　　若不是看到了那颗蓝海石, 俞晶晶也不会临时起意，把骨珠交给白锦溪保管。 　　礼物也有了，骨珠也有了去处, 皆大欢喜。 　　“不许取下来, 药浴时也不许取。总之，不能离身。” 　　“好。” 　　“说到做到。” 　　俞晶晶伸手，按了按隐在白锦溪衬衣下的珠子，“这个东西不许给别人瞧, 只你一个人知道。” 　　“放心，我会保管好的。” 　　俞晶晶叮嘱再三, 白锦溪也知道了这颗蓝海石的贵重之处，认真承诺。 　　石头不在于价值高低, 只在于受不受人看重。 　　抚养俞晶晶长大的那位叔叔, 在她心中地位极重，唯一留下的念想, 却挂到了他身上。 　　就算俞晶晶不叮嘱，他也会好好保管的。 　　“饿了吗？” 　　看俞晶晶把他送的那颗蓝海石塞进领口，白锦溪伸手牵住她，“吃饭吧。” 　　吃饭这个环节, 总是错不了的。 　　到了订好的餐厅, 就坐双人位，十几分钟订好的情侣套餐就上来了。 　　菜都是俞晶晶爱吃的，白锦溪调动了一下位置，把青菜留到自己面前。 　　接下来, 就是吃了。 　　白锦溪有心要找话题，可俞晶晶吃得太过专注，几次开口都有上句没下句，他也就歇了边吃边聊的心思。 　　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本就不是他一向遵从的规矩，安静下来后，慢慢吃着也觉得顺心顺意。 　　就算不说话，只陪在身边，也觉得欢喜。 　　“明天我就出门了，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 　　俞晶晶抽了纸巾擦嘴，看白锦溪也放下了筷子，就把事说了。 　　这次跟着云铮上岛，也不知道花几天时间，学校那边暂时请了大半个月的假，如果时间拖得更久，只用跟秦老师打个电话招呼一声就行了。 　　本来学校安排好，就可以直接动身的，但她现在是白锦溪女友身份，出门这么久，还是要知会一声才显得尊重。 　　“去哪儿？”白锦溪讶异地问。 　　“文教授给我安排的活儿。最近跟着他出了几趟外活，一直试着自己上手，做得还算不错。” 　　俞晶晶笑笑：“也算是提前实习了，这样的活估计以后还有派的。你也知道，我专业课都自学到大三了，不用一直在学校呆着，这样反而学不到什么东西。” 　　这个借口是俞晶晶早就想好的，文教授也确实有给她派活的意思，但暂时都推了。 　　等从岛上回来，再接一件两件做做，也能把事圆过去。 　　若真拿下了岛上的工作职位，可能经常会过去，那边好就好在不用天天守着，进行某个项目的时候才会把所有人召齐，偶尔请请假就能兼顾到。 　　天天守岛的工作倒是有，但俞晶晶这个情况云铮肯定有考虑，不会给她往那边安排的。 　　而且俞晶晶就算有时间，也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工作。 　　守个岛，清扫一下牢区卫生，根本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就算干上一两百年，都熬不出头。 　　跟项目才有前途，工资也拿得高。 　　“一定得去吗？” 　　俞晶晶神游之迹，白锦溪沉默良久，说了一句。 　　“当然了。文教授信任我才给我安排的工作，怎么能够拒绝呢？而且出外活也有工资赚，文教授都帮我谈好了，很不错的。” 　　“如果是因为缺钱，那来白氏上班好了，工资还是照以前的数给，奖金另算。” 　　“不全是为了钱……” 　　“知道了。”白锦溪低头。 　　白锦溪也知道俞晶晶不是为了钱才接这份工作。 　　俞晶晶在医所住，平时也帮着云医生做些杂事，吃住工资都是不愁的。 　　她对自己的专业，兴趣似乎很大，跟文教授出活不嫌累也不嫌苦，成绩在本专业稳坐第一。 　　能得到这个机会，全凭实力，不掺半点水份。 　　提前实习，意味着大量接触案例，跟的案子越多，跟各部门的关系也就更牢固。 　　不管是文教授推荐，还是将来自己出去找工作面试，这都是俞晶晶的筹码。 　　以后若真做了法医，这种外活肯定是要常接的。 　　白锦溪不做这行，但也知道这行的规矩，哪有需要往哪儿搬，夜半出警一个电话打来，天再冷也要往外冲。 　　以前没考虑过这些，现在想想，白锦溪总觉不舍。 　　“你有没有考虑换个专业？”白锦溪迟疑地看向俞晶晶。 　　“换专业？” 　　俞晶晶抱了书包到怀里，“没想过，这个专业挺好的。”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血食才选了这个专业，但进校学了这么久，跟同学教授都处得挺好的，课也不难。 　　最重要的是，法医学专业课很集中，教授有时间就聚到那阵子把课上了，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安排，请假也方便。 　　秦老师也问过她换专业的事，俞晶晶当然是一概拒绝了。 　　“那以后呢？学成之后，想做什么工作？” 　　“这个我还没想过。”俞晶晶偏头，“大概不会做这行了。跟云神医一起办医所，我觉得这个比较适合我。” 　　白锦溪松了口气，“挺好的，比较安稳。” 　　“你不觉得我们在跟你抢生意吗？医所办得好，你那边人就去得少了呀。”俞晶晶讶异看他。 　　最近医所生意还不错，常有人上门来问，因为先前几个客人都是从白氏那边挖来的，他们带来的客人，也有一部分跟那边有联系。 　　放弃白氏，转投云神医，弃一个求一个，她要是白锦溪，也会不好想的。 　　“怎么会。” 　　白锦溪失笑，“患者选择对自己最有帮助的医生是很正常的事。我能力不济，帮不了他们，难道还要拦着不许他们另请高明吗？” 　　看俞晶晶发怔，他又说：“以后要是有处理不了的患者，我会优先推荐给云神医，你看怎么样？” 　　“那当然好了！”俞晶晶眼睛刷地亮了。 　　光靠云神医现今打出去的一点名头，慢慢带一点散客过来，钱来得实在太慢。 　　装修还没弄完，有很多地方俞晶晶都想改造，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购买院子的分期款已经攒得差不多了，下一期能按时还上，但还有一期，又得慢慢存。 　　周嫂电话倒是打得勤，可转化率不太高，那些人不打听清楚，不会随便听信陌生人的话。 　　必竟是自己的身体，不信任的地方，还是不敢随便尝试。 　　要是有白锦溪推荐，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俞晶晶想都想得到那顾客盈门的场面，仿佛天下往下落钞票，都照着院子洒，拣都拣不完。 　　俞晶晶眉开眼笑，白锦溪也跟着弯了唇。 　　“走吧。” 　　看俞晶晶吃完饭就把包拿上了，白锦溪知道她想走，拢了西服起身。 　　“娃娃别掉了。” 　　俞晶晶欠身，把另一把软椅上的娃娃拿起来塞进他怀里。 　　“忘不了。” 　　白锦溪一只胳膊里夹着兔子娃娃，一只手牵着俞晶晶出了门。 　　两人一路走出店外，引来不少人注目打量。 　　白锦溪的五官帅气，气质非凡，抱着兔子娃娃，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这样的反差萌，吸引了大半女性目光。 　　再看身边女友，就有人在心中暗叹，觉得极不般配，若是自己站到这个位置，绝对光华四射，与他做一双壁人。 　　俞晶晶虽然个子较矮，身材却也玲珑可爱，配上极亮眼的五官，是不会被白锦溪的光彩压制住的。 　　站的角度不同，品评起来就有偏向，女性投来挑剔眼神，男性路人却反之，都是一脸欣赏。 　　好看的人跟好看的人站在一起，有交相辉映之感，就算俞晶晶打扮普通，纯天然素颜能漂亮到这个程度，也足够引人惊艳了。 　　俞晶晶并不在乎旁人目光，白锦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走这么快做什么？” 　　跟着白锦溪转了方向，又疾走了几步，俞晶晶疑惑看他。 　　“那边人太多，麻烦。” 　　俞晶晶正要回头，又被白锦溪拦住，“别看了。” 　　“哦。” 　　俞晶晶老老实实跟着上了电梯，里面只有他们两人，白锦溪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你不要长这么好看，那些人就不会盯着你了。” 　　俞晶晶瞟他一眼，认真分析。 　　白锦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是。” 　　“我？” 　　俞晶晶还没会过意，白锦溪就在她脸上拧了一把。 　　疼倒不疼，就是有点痒。 　　反手捂住，看进他笑眼之中，俞晶晶不自觉地弯了眉眼。 　　他一笑，就想跟着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上了车，白锦溪又开始问这次实习的行程。 　　俞晶晶倒是想好了，把文教授原先做的安排一一说了，又讲了几个有趣的案例。 　　两人都是学医的，血腥见得多，旁人听着或许要倒胃口的话题，一个讲一个听倒也津津有味。 　　等白锦溪喊司机停了车，俞晶晶才发现已经到了医所路口。 　　推门下车，白锦溪也跟着下来了。 　　“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 　　说是不用，俞晶晶却没挪步，路灯照在她闪闪眼中，看得人忍俊不禁。 　　明明就是想要他送的。 　　“走吧。” 　　从路口走到医所，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两人都走得很慢。 　　再怎么拖延，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俞晶晶手放到门上，“那我进去了。” 　　“去那边，手机也不能用了吗？早晚消息……” 　　“不行，我跟的两个案子都是保密性质的，手机要上交。” 　　“那就没办法了。” 　　白锦溪慢慢点头，眼中满是不舍。 　　俞晶晶抿了抿唇，忽地偏头在他脸上碰了一下。 　　唇软软地，带着些凉意。 　　白锦溪忽地拉住她，“不够。” 　　俞晶晶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唇便落下了。 第215章 　　“不行。” 　　俞晶晶反手捂住, 白锦溪的吻落到了手心上。 　　“不能这样……” 　　白锦溪伸手轻揽，将她搂里怀中，唇却没分开。 　　掌心痒痒地, 他的唇挨挨碰碰, 一直啄到指尖。 　　想将手抽回，白锦溪又不肯停歇，俞晶晶只觉得手被他吻得渐渐发软，力气都快没了。 　　手心软软蜷起, 指尖都快拢到手心里了，他的唇便落到了指背, 辗转流连。 　　“你停下来。” 　　发出声音，俞晶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嗓音会柔成这样, 小小的气音喷吐出去, 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白锦溪果然没听见。 　　说完了，他力气反而用得更猛了, 大手托住她肩背，紧紧向自己拥来。 　　指尖被他含住，感觉到舌上濡湿，俞晶晶心咯噔一跳。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就在身体某处, 说不出地怪。 　　推挡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整个人都软绵绵，要依着他才站立得稳。 　　“你放开我呀！” 　　俞晶晶的手勾了勾，却激起白锦溪更强的反应。 　　双唇轻抿, 又用牙咬住。 　　他轻轻抬头，眯眼瞧她，眼风像带着钩子一样，说不来的诱人。 　　心又是一颤，俞晶晶说不出话了。 　　白锦溪是不是知道她最爱瞧这模样？ 　　非得做这个样子，来迷惑她，让她不得反抗？！ 　　明明知道他是玩赖，俞晶晶却动弹不得，身子软了，心也跟着软下去。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反正，也很舒服的 …… 　　靠进他怀中，俞晶晶就这样偏头看他，越看越好看。 　　难怪那些女人，都盯着他不放。 　　只这样瞧着，心里就像饮了蜜一样甜，根本舍不得转眼。 　　感觉到了俞晶晶的默许，白锦溪吮了吮她指尖，又轻轻吐出。 　　唇带着热力，贴到了面上，又逐渐朝那解渴的源头移去。 　　他动作极慢，忍耐中带着试探。 　　俞晶晶没有反抗，便一点点靠近，若她动一动，白锦溪便止住动作，只在原地辗转。 　　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别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他太过墨迹，半天也找不到重点。 　　俞晶晶转头，唇与他擦过，激得白锦溪一颤。 　　啾。 　　她啄了一下，吸出轻响。 　　白锦溪深吸了一口气，抿唇回撞了她一下。 　　她又来，嘴还嘟得极高，软软弹弹地分外诱人。 　　咧嘴一笑，白锦溪用鼻尖擦了擦她的小鼻头，“淘气。” 　　“亲不亲呀？” 　　她揪住西服衣领，眯着眼迷迷糊糊看她。 　　红唇嫩嫩地，泛着水润光泽，看了就想含进嘴中。 　　不是隐忍克制，他早这样做了，哪还等得到现在？ 　　俞晶晶主动发出邀请，白锦溪再无顾忌，轻轻将唇贴上她的。 　　双唇才贴上，俞晶晶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气息香浓，唇齿间清新药香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这个味道她许久没尝过了。 　　靠得这么近，忍得住的不是神就是佛。 　　红唇微张，俞晶晶舌尖探出，还未触到他唇瓣，门吱呀一声轻响，令她动作瞬间僵住。 　　“回了？” 　　这附近就医所住了人，其他老房子都阴森黑暗，天一黑下来就透着凉气。 　　周嫂一向锁门就早，门落了栓，有人敲才开。 　　刚刚从房里出来，听门外有动静，想着怕是俞晶晶回了，周嫂就取栓拉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俞晶晶猛地仰头，跟白锦溪拉开距离。 　　手还揪着衣领，已来不及松开，白锦溪反应要比她快一些，揽着腰的手已经提前落下了。 　　周嫂开了门，看到的就是俞晶晶揪着白锦溪衣领，横眉皱眼的一幕。 　　气氛有些怪，周嫂来不及多想，上前拽着俞晶晶胳膊就往下拉。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周嫂声音压得低，俞晶晶没听明白，白锦溪倒是第一时间理解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被周嫂撞破的尴尬不翼而飞，白锦溪握拳抵唇，低头不语。 　　“动什么手？”俞晶晶疑惑。 　　周嫂目光落到白锦溪脸上，在心里暗暗点头。 　　俞晶晶不声不响地，找的个男朋友还真不错，跟明星似地。 　　再看俞晶晶，周嫂又把她往回拉了一把。 　　俞晶晶就是脾气直，性子冲，有时候说两句软话就能解决的事，总要硬碰硬地上。 　　上回修房顶那个工人偷懒怠工，俞晶晶说了两句，那人不服，才抬手指了她一下，领子就被揪起来了。 　　俞晶晶个子不高，恰好那个工人个头也只一米六左右，一只手揪着衣领，就把人举离了地。 　　脖子勒出痕迹不说，差点没闭过气去，一群人抢上去拉扯才把他救下来。 　　自从显了这一次威风，做事的人就再没敢敷衍，俞晶晶不在的时候，周嫂管他们做事，也得心应手起来。 　　周嫂知道俞晶晶感情生活一片空白，估计也不明白恋爱该软乎些谈，生怕她落手无悔，把这么个帅气小伙打跑了的。 　　动动胳膊，发现周嫂锢得极紧，俞晶晶索性放弃。 　　“你回吧。” 　　另一只手摆了摆，俞晶晶有些不舍地说。 　　“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有人接。” 　　白锦溪点头，“那你注意安全，到了地方给我个消息。在手机上交之前。” 　　“知道了。” 　　有周嫂在，过于亲密的话就不好说了。 　　两人对视一眼，白锦溪先露了个笑，俞晶晶弯唇，“走吧。” 　　从马助理那边，白锦溪知道了不少医所相关信息。 　　拉着俞晶晶的这位大嫂是医所目前的负责人，跟俞晶晶住前后屋，平时对她多有照顾。 　　因为俞晶晶没有主动介绍，白锦溪便只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不好显得自己太过了解，引她误会。 　　“怎么就走啊？不进来坐坐吗？还早呢。” 　　看白锦溪转身离开，周嫂有些不舍地追了两步。 　　“不早，快九点了。”俞晶晶说。 　　“啧，坐坐多好。我帮你把把关。” 　　周嫂巴着门望了又望，“长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人好不好。你还年轻，怕有些事看不明白，我是过来人，问两句就知道了。” 　　“他是好人啊。” 　　俞晶晶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嫂，“他很好的。” 　　“你看看！才见几次面，就这么肯定？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家住哪儿？收入怎么样？人品如何？他家对你什么看法？欢迎不欢迎？你嫁进去了，能过上好日子吗？” 　　俞晶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的这句话，瞬间刺激到了周嫂。 　　她当初也是一头撞进恋爱里，什么都没想，只图人好就嫁了。 　　后来进了他家，才知道是个烂摊子，本想勤力一点靠自己撑起来，结果生了小梅又有先天性的免疫性疾病。 　　男人主动提了离婚，她想都不想就去领了证，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只看皮相就跟人好。 　　俞晶晶不知道周嫂这番过往，听完这一连串地问话，想了想回答：“这些我都知道的。” 　　周嫂一下被噎住，两只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怎么接话。 　　出门的时候她问过的，知道是第一次约会，还特别帮着参考了一下，让俞晶晶换了双新点的运动鞋出门。 　　现在恋爱都这么谈的吗？ 　　第一次出门约会就把对方家世知道得这么详细，真不是相亲？ 　　看俞晶晶一脸笃定，半点不像作假，周嫂又转了话头。 　　“光知道也不管用，家人的意见也很重要的。他们家对你什么看法？喜欢你吗？” 　　周嫂一进门就吃了婆婆亏，一点夫妻感情几个月就磨没了，生了女孩更是遭人白眼，在那边一天抬头日子都没过过。 　　俞晶晶这个男朋友，很合周嫂眼缘，看他刚刚说话，对人也是体贴的。 　　俞晶晶无亲无故，能找到个好男人嫁了，组合一个自己的小家庭，再生个宝宝，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可看人不能光看表面，长得好对人体贴占比是很重要，但对方的家庭愿不愿意接纳一个像俞晶晶这样的媳妇，值得商榷。 　　俞晶晶没有亲人，周嫂就把自己当了她的长辈，不管事情是不是真能走到婚姻那一步，提前把关总没有错。 　　“还好吧？” 　　俞晶晶跟着周嫂进了屋，想了想又说：“他妈妈喜欢我的。” 　　“怎么个喜欢法？是当着他的面就喜欢，背过地就拿眼瞪你那种喜欢吗？”周嫂把自己经历过的模式套来问。 　　“不是。人前人后都很好，还很关照我。” 　　跟齐秀珠接触不多，最近也没什么可说的，俞晶晶就把上回去白家照顾白锦溪，齐秀珠给自己安排房间的事说了。 　　“啊？已经住了？”周嫂瞪眼，“她安排，你就睡那儿了？” 　　“是，晚上方便照顾。” 　　周嫂皱紧眉头，犹豫半响才问：“他们家是不是很看重子嗣？这样安排，是准让你先要孩子再进门吧？” 　　“要孩子？” 　　俞晶晶疑惑，“我们又没做那种事，孩子从哪里来？” 　　话说这么直，周嫂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俞晶晶没所谓的样子，好像还真没进行到那一步，周嫂就放了心。 　　教导了一番女孩子要自爱，没有结婚不要先让人占便宜的话，周嫂又接着绕到了生育上面。 　　“他们家好像是很看重这个。” 　　周嫂刨根问底，俞晶晶就把上回去白家，碰见白锦溪二姑时的情景说了。 　　“那……那你怎么想的？” 　　听到生了孩子就能稳拿几百万奖金，周嫂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富贵人家的手笔就是不一样，单纯些的小女孩，被情爱迷晕了头，就是不拿钱怕都愿意，更何况加了这么大的筹码。 　　“怎么想？”俞晶晶怔了怔。 　　还能怎么想？ 　　她又生不出孩子，再多钱给她，也是白搭。 第216章 　　“生……生不出孩子？”周嫂一脸震惊。 　　俞晶晶点头, “嗯，生不出的。” 　　生育对尸族女性来说本就很难，不光体质要合适, 匹配对象要求也极高, 就算双方都达到了要求，也不一定能顺利生产。 　　首先匹配这一关就很难过，据云双城说，底层尸族女性为了繁衍, 都是找很多男人合宿，一个个试过来才择定对象的。 　　俞晶晶对自己体质也有些了解, 原以为还不错的，跟尸族内些女人一比, 就成了渣渣。 　　现在一级进化, 体质也所提升，到了三级估计能练个差不离, 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自己体质就不过关，白锦溪又是人族，体质跟强悍的尸族男性根本没法比。 　　想成功受孕，在尸族男人堆里都难挑到个合适的, 何况尸族跟人族这体质天堑？ 　　两个病怏怏, 合一块儿能生出孩子才怪了。 　　俞晶晶自然不可能跟周嫂解释这么多，只说自己体质虚寒，不容易受孕。 　　周嫂是知道有个人前段时间送了一堆药过来，俞晶晶熬过两次吃了, 后来就懒得再动，东西还堆在床脚积灰呢。 　　再一问，知道是刚刚那个男朋友送来调养身体的，周嫂越发坐不住了。 　　“怎么能不吃呢？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身体的重要性，等想要孩子的时候再来调，就晚了！” 　　“不生就不生，我也不想生啊。” 　　皇帝不急太监急，周嫂看俞晶晶这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头发都快愁白了。 　　还是个小姑娘呢，根本不懂这些。 　　“你自己不想要，人家呢？人家不要吗？现在说得好，有你就够了，等年纪大了，看到别人儿孙绕膝，你知道他就不生别的心思？” 　　“他好像对孩子也没什么兴趣，都不想结婚呢。家里安排相亲都推了，他应该是想一个人过的。” 　　“一个人？那找你干嘛？当好玩啊？”周嫂呆住。 　　“不知道，反正就这样了。” 　　俞晶晶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白锦溪明明不喜欢女人的，看到就躲。 　　可又说喜欢她。 　　好像有点前后矛盾。 　　周嫂喋喋不休地说，俞晶晶都没怎么往心里去。 　　以后的事她没想太多，人的寿命不久，就这样陪他一生，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管将来怎么呢。 　　“他不想要孩子，他家里也要的。你做不到，别的女人分分钟就能替了，再喜欢你，被人送作了堆，男人总是要上手的……” 　　周嫂话说得隐晦，俞晶晶听不太明白。 　　顶着一头雾水问了两句，周嫂细细解释了一下，俞晶晶脸色刷地就变了。 　　这怎么可以？ 　　一想到白锦溪会抱着别的女人，亲她摸她，肌肤相近，俞晶晶就有点炸毛。 　　跟她才可以那样，换谁都不行！ 　　“我才是他女朋友，他只能跟我这样做。”俞晶晶正色说。 　　周嫂一叹，“以后你就知道了，社会上的事，要是都照着规矩办，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俞晶晶还是太过单纯，很多事都想得简单了。 　　结了婚还能离，就算不离，从外面抱个亲生儿子回来给她养，又是什么新鲜事？ 　　“那怎么办？” 　　“先把身子养好吧。身体是自己的，不管生不生，给他生还是给别人生，调养过来总没错。” 　　俞晶晶一脸紧张，周嫂知道她把这个男朋友看得很重，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虽然这些事社会上多的是例子，但事情是不是真会像她想的那样发展下去，也不一定的。 　　刚才那个男孩看起来不像是始乱终弃的人，望着俞晶晶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就是跟自己男人最恩爱的时候，周嫂也没见他拿这样的眼神瞧过自己。 　　可是世事难料，男女情爱这件事，谁又说得好呢？ 　　且不说这一大家子都盼着他有后，就是没这个心思，一个小家庭里，还是少不了个孩子作调和剂。 　　周嫂是个传统女人，理解不来什么丁克家庭，只按着自己的想法替俞晶晶考虑。 　　“我的身体……只吃药是不管用的。”俞晶晶摇了摇头。 　　周嫂起身，“不管有用没用，既然是那边拿过来的药，你就先着吃再说。等云神医再过来，你让他瞧瞧，准有办法。” 　　问过俞晶晶药放在哪儿，周嫂也不多说，收拾完就出去了。 　　俞晶晶在床上辗转良久，还是睡着了。 　　周嫂说的这些，都是没影的事。 　　现在女友当得好好的，白锦溪又只跟她一个人好，哪会换别的女人？ 　　至于孩子…… 　　她跟白锦溪肯定生不出来，怎么调养都不会有用的。 　　不生孩子就不能过日子了吗？ 　　当年尸群爆发，一片片人类倒地挣扎而起，别说孩子了，往上几代人都丢了性命，人类还不是又恢复了这么庞大的数量。 　　白锦溪好像还有个不足两月的小堂弟？ 　　等云氏医所发展好了，也可以让白锦溪过来帮手，白家的皇位，给那个小屁孩好了。 　　在心里把事安排完了，俞晶晶去了心事，睡得很香。 　　一觉起来，窗户推开就她就闻见股药味儿。 　　医所有药材的气味很正常，但来这边的患者都是用针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大浓的中药气味。 　　“起了？来，先喝粥垫垫胃。” 　　俞晶晶牙没刷脸没洗，手上就接了碗周嫂递来的粥。 　　“烫是吧？凉凉再喝。” 　　看俞晶晶端着不动，周嫂摆摆手，麻利回身往厨房走。 　　厨房是另外起的一间，就在院子后的窄屋旁边，锅灶都是本来就有的，后来翻修了一下贴了瓷砖，看着也挺亮堂。 　　俞晶晶探头，看周嫂进去半响没出来，就放了碗洗漱。 　　回来粥已经温了，俞晶晶也不计较冷热，开的都能往嘴里倒。 　　一口气喝完她平时最喜欢的肉糜粥，周嫂就又端了碗黑乎乎的东西回来搁窗台上了。 　　“药包上面有字，我照着煎的。一天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以后早晚都给你煮……” 　　“记得喝，趁热。”周嫂放了碗又去院子中间晾衣服，把俞晶晶一个人撂下。 　　俞晶晶没想到周嫂把这事看这么重，一早起来就把药熬了。 　　虽然没盯着她喝，但晾衣服的时候总时不时回头，明显是在监督。 　　这药俞晶晶喝过几次，后来是嫌麻烦才扔到一边的。 　　反正对她也没什么效果，喝不喝都一样。 　　现在周嫂辛苦熬了，又盯得这么紧，俞晶晶稍一犹豫，端起来咕咕倒进胃里。 　　“怎么样？苦不苦？” 　　周嫂果然盯得紧，药一落肚就快步走过来收碗，又摸了颗糖给她。 　　“还好。” 　　俞晶晶把糖纸剥了，糖丸塞进嘴里，“晚上就不用煮了。” 　　“那可不行！喝就要坚持，中药不喝不一段时间哪看得出效果？你下午有课吗？云神医今天会晚点走，两点前回能赶上，让他帮你看看……” 　　“学校那边我请假了，这几天要出远门一趟。医所就拜托你帮着照看了，我估计得段时间才能回。” 　　周嫂讶异看她，“又出门？老请假学校不说的呀？” 　　“我功课好，本专业第一名，有优待。”俞晶晶一笑。 　　人不在家，药就没法坚持喝了。 　　按周嫂的意思，就是出去了，也把药带上，想办法煎了喝。 　　俞晶晶却摇头摆手，完全不拿自己身体当事，搞得周嫂没了脾气。 　　说从小掉进冰水里落下的寒症，这么多年也过来，想着最多也就迟上十几二十天开始治疗，周嫂就没再多说什么。 　　“车站离这边有点远，你什么时候走？对了，昨天那个男孩，好像说要送你去车站？”周嫂想起白锦溪昨天说的那两句话。 　　“不用他送，有人接我。” 　　俞晶晶回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云铮跟她约的就是今天，说是下午碰头，地点订在上京医大正门。 　　上午收拾好东西，中午随便吃点再过去，正好。 　　俞晶晶衣服少，随便抓了两套折了放进书包，又把豆豆从盒子里捞出来扔到一边，腾出空位塞别的。 　　“饿了。”豆豆怏怏靠在桌子上，有气没力地喊。 　　“等会就有吃的，人不来，吵我也没用。” 　　话音刚落，院子门吱呀一响，有人走了进来。 　　豆豆猛地站起，翅膀一振就往外飞。 　　平时都是这样，云双城一过来，豆豆就闻得见他带来的血食味道，忍不住地往外冲。 　　周嫂看见俞晶晶养了只黑鸟，开始还挺喜欢的，老拿小米豆子什么的逗它。 　　可豆豆眼高于顶，周嫂怎么殷勤喂食，都扭头不搭理，时间一长再热的心都凉了。 　　它瞧不起周嫂给的东西，对云神医却格外偏爱，每天一下门就扑过去迎，看周嫂牙都是酸的。 　　俞晶晶跟周嫂都以为云双城来了，各做各的事没理它在外头闹腾。 　　“怎么又回了？这么快吃饱了？” 　　豆豆扑腾飞回，落到俞晶晶肩膀，她转头瞧它一眼，疑惑发问。 　　“外面能有什么吃的？” 　　房门被推开，云铮慢条厮理走了进来，“过来。” 　　云铮冲豆豆一招手，它就全忘了自己进来报信这一说，满身谄媚飞过去落到掌心，啄食那颗风干眼珠。 　　“你怎么来了？” 　　看到是他，俞晶晶瞪大了眼，下意识啪地一声按紧了手中半开的盒盖。 　　“什么东西？这么紧张？” 　　云铮目光落到她中装着营养剂的木盒上，微微挑眉。 第217章 　　“没什么, 女人用的东西。” 　　片刻惊诧后，俞晶晶一张脸又恢复了原先的波澜不惊。 　　她情绪本不明显，受到惊吓也只是略略睁大了眼, 云铮目光落在盒上, 根本没看到见她面上表情。 　　“女人用的东西……” 　　云铮忽地笑了起来，“很私密的那种东西吗？” 　　俞晶晶不懂云铮笑中含意，看他一脸了然，便顺着点了头。 　　“嗯。” 　　“挺好的。” 　　云铮认真打量了俞晶晶两眼, 发现她身量比上回见到时长开了些，面上血色也足了不少, 笑容又多了几分。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在学校门口等的吗？” 　　俞晶晶从柜子里随意取了衣服出来叠，不管带或不带, 做个样子。 　　云铮突然上门, 根本不在她预料之中，心情虽已平定, 疑惑犹存。 　　“搭了早一班的飞机，知道你在这边住，就来了。”云铮环顾一圈，又看她, “怎么？不欢迎？” 　　“没有。” 　　俞晶晶确实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 若是以前就直接认了，现在知道自己有求于人，说话得注意方式，也学着委婉了一些。 　　只不过冷淡表情和机械化的动作, 却依旧暴露了内心所想，嘴上说着没有，身体却很忠实地表达出了抗拒之意。 　　“在这儿工作，你一个月能拿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边？” 　　两个问题同时问出，云铮笑容不减，俞晶晶紧绷的脸色终于松缓了些。 　　“就普通工资，管吃住。” 　　从云铮简单问话中，俞晶晶知道他并没打听得太仔细，摸出这医所跟自己到底有多深的关联。 　　原本一直提着心，怕他此行不善，现在倒是放心许多了。 　　俞晶晶一直不吭声，埋头收拾东西，云铮为了缓和气氛才随口问的那句话。 　　看她老实答了，态度比刚才好了些，云铮也把她问的问题答了。 　　“你找人跟我？” 　　听完云铮的话，俞晶晶不敢相信地问。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找人盯你有什么好处？”云铮撇嘴一笑，“云家有人在这边，我让他们顺便打听的。怎么说你也算是云家分部的人，无亲无靠在这边，关心一下也很正常。” 　　云铮的解释，俞晶晶信了。 　　若真找人盯着她，仔细打探，她跟云双城同住的事就瞒不过云铮。 　　到现在都没有提到，证明是不知情的，说不定上飞机前知道会早到，才临时问了人。 　　俞晶晶的手机，除了自己需要用的时候，一般都按一键关闭断开联系，云铮联络不上，主动找来也说得过去。 　　从床头摸出手机，俞晶晶关闭了飞行模式。 　　社交软件上迅速弹出提示消息，点开一看，是白锦溪按时发来的体温报告和指甲照片。 　　近段时间俞晶晶每天都要白锦溪发手部照片来看，方便观察血线消退情况。 　　昨天做了手，血线被盖得严实，玉竹般修长的手指在晨光中莹润有光，看着健康又有生机。 　　俞晶晶盯了一会儿，不自觉泛起笑意。 　　“看什么呢？走不走了？” 　　东西也不收拾，拿着手机玩，当他不存在一样，云铮不耐烦拍拍桌子。 　　俞晶晶这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个云铮在，迅速将手机揣进口袋。 　　“我还有东西要收拾，你能出去等吗？” 　　“有什么东西怕人瞧见？” 　　云铮翘着腿，手搭在桌上，一副根本不打算挪窝的样子。 　　“这是我的卧室，你是客人。要等的话，麻烦出去等，最好是走远一些。”俞晶晶毫不客气地说。 　　就算有求于他，但该遵守的规矩也得遵守，女生宿舍男生怎么能随便闯进来？ 　　医所对外开放，大门是敞着的，因为时间太早，周嫂也没防着客人上门。 　　要是在学校宿舍，或者再来晚些，云铮在外头就被拦住了，哪能登堂入室。 　　“行，你收拾吧。”云铮抬腕看表，“时间还早，下午的船。你中午吃饭一般怎么解决？这边有食堂吗？” 　　医所院子很大，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后面厨房飘着烟气，进了房间后面陆续又有做工的进来，现在外面已经吵闹起来了，丁丁当当忙得很。 　　来都来了，云铮也懒得东颠西跑，在这边将就一餐，晚点到岛上自有丰盛招待。 　　“中午……” 　　俞晶晶忽地一惊，快步走到窗前，又猛地回身。 　　“怎么了？” 　　“先出去吧。东西一会儿我回来再收拾，出去转转，午饭在外面吃。” 　　“不是有食堂……” 　　“没有食堂。” 　　把书包里叠好的衣服拿出来扔到床上，俞晶晶把营养剂木盒当着云铮面拿出来摆到柜子里，捉了豆豆塞进铁盒，填了原先的位置。 　　豆豆还没反应过来，就挤进了黑乎乎的老窝，挣扎着想说话，拉链嗖地一声锁紧，瞬间暗无天日。 　　“急什么？我才坐了多久，休息会儿再走。” 　　云铮一边说着话，一边被俞晶晶扯着胳膊往外走。 　　门带了锁，俞晶晶又推着他出院子。 　　一大早赶来做活的那些人在旧房子前换窗格揭瓦片，上面下面或站或蹲了十几人。 　　平时俞晶晶出门，这些人总要点头打个招呼，必竟工钱是从她手上收，关系搞好些没错。 　　看到俞晶晶露了脸，几个人笑都挂上了，瞧见云铮时，表情又僵住了。 　　“今天煮的豆子粥，都吃点。馒头一人三个，自己看着拿，有数的。” 　　周嫂从厨房里搬了桶粥出来，拿着大勺冲大家嚷嚷。 　　招这些人来医所做工，本来是不包餐的，但周嫂为了让大家能赶着点，早些上工，每天就熬了粥跟馒头给大家分。 　　“这不是有食堂吗？”云铮身子一定。 　　俞晶晶头一回，就看到周嫂跟一帮工人都怔怔盯着自己瞧。 　　“这是……” 　　周嫂快步走到俞晶晶身边，眼中疑惑浓得要滴下来。 　　“我朋友。” 　　周嫂回头看了一眼，又小声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才。” 　　“哦——” 　　大清早地，跟个男人一块从房间出来，不弄明白，铁定让人误会。 　　“——早上来的啊？那就一块吃口粥吧。” 　　周嫂声音喊得大，叫那些工人听得明明白白，免得在背后说三道四。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 　　俞晶晶根本没时间跟周嫂解释，拽着云铮胳膊死劲把他往外拉。 　　好在云铮也没犟着不走，俞晶晶使了力，他就顺水挪步子，很快就出了大门。 　　“那中午回来吃啊，我多做两个菜。” 　　周嫂还在后头喊，俞晶晶回头又使眼色又摆手，搞得周嫂一头雾水。 　　“怎么了？我这么见不得人？留不得？” 　　俞晶晶跟火烧眉毛似地把他往外推，云铮也有些奇怪。 　　就算是不请自来，刚才也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大反应。 　　“我是在这边做事的，又不是家里。要是我家，当然要招待你，那是上班的地方……”俞晶晶左右张望，边走边解释。 　　“那现在去哪儿？” 　　“去……”俞晶晶卡了壳，“去买套衣服，以前的衣服都旧了。这次上岛面试，穿好点才不丢云家脸面。” 　　“也是。看你穿的是什么？不上台面。” 　　云铮上下打量一眼，对俞晶晶这惯常一套运动服了事的穿衣风格表达了不满。 　　“走了走了。” 　　拖着云铮走出村口，刚站到马路边想招车，刚巧有辆出租停到了面前。 　　俞晶晶正要过去，就看到后座那个白胡子老头推门下了车。 　　心咯噔一跳，她迅速跟云双城使了个眼色。 　　云双城却没接收到迅息，带上车门一回头，看到俞晶晶走过来，笑着举起了手。 　　“云先生，你坐前面！” 　　俞晶晶刷地绕过云双城，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 　　她声音喊得大，不光云双城听见了，司机也被惊得一跳，还以为遭劫了呢。 　　虽然夸张了些，但效果还是不错的。 　　听到俞晶晶喊出那三个字，云双城的手迅速落下，身子一转，瞬间年轻了大几十岁，脚步走得飞快。 　　被俞晶晶转移了注意力，云铮没瞧见那个灵活老头，只看着她发笑。 　　“喊什么？当我聋了？” 　　“坐啊。” 　　俞晶晶命令式的口气说不出的古怪，云铮只觉得好笑，也不计较，偏身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俞晶晶悄摸摸回头望了一眼。 　　白胡子老头早跑得没影没踪，成功避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云铮进医所的时候，俞晶晶还没想到这点儿，后来意识到马上就到了云双城上工作的时间，才着了慌。 　　虽然还是差点撞到，但万幸是赶在云双城进门之前出来了。 　　不然的话，在医所面对面对上眼，就算云双城贴了假胡子做了老人扮相，尸族的身份也逃不过云铮的利眼。 　　必竟是三级进化，再怎么遮掩，也是看得出同族身份的。 　　“你不上车？”云铮探头。 　　“哦，来了。” 　　俞晶晶赶紧拉开后面车门坐上去，“往前开，先开着。” 　　“你说个地儿啊？”司机不满回头，“前面就是十字路口，我往哪儿转呢？” 　　俞晶晶抬眼一瞧，看到远处驶来的那辆车，迅速拍了把司机椅背，“调头，调头往后！” 第218章 　　这个要求倒是很满足, 后面一条直通大路，十分钟不带拐弯。 　　司机把车往村口水泥路上倒了一点，方向盘一打, 很快驶了原地。 　　透过后视镜, 俞晶晶看到那辆车由远及近，拐进村口很快不见踪影，才放心靠上椅背。 　　“白锦溪吗？” 　　看俞晶晶惊了一跳，云铮挑唇,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他会过来。” 　　都是尸族，眼力非同寻常, 她能看清车上的人，云铮一样看得见。 　　俞晶晶摸出手机, 果然看到有消息提示, 白锦溪十分钟前发了信息，说过来接她。 　　昨天说好工作方会派人来的 , 去车站坐车用不了多长时间，偏要专程开车来接，来回路上都麻烦。 　　本想发个消息，想了想俞晶晶还是回拔了个电话。 　　白锦溪估计才刚停好车, 电话一响很快就接起来了。 　　“我在门口, 出来。” 　　“我已经出门了。不是说了不用接的吗？有人接我。”俞晶晶抱怨，“还耽误上班时间。” 　　“这么早就走了？”白锦溪松了安全带，看了眼半开的医所大门。 　　“我在车上呢。” 　　俞晶晶开了窗户，把手机递出去给他听风声。 　　“我来得太晚了……” 　　白锦溪声音有些沮丧, 俞晶晶轻叹一声，“行了，回吧。” 　　“你也早点回，到了发消息给我。” 　　“知道了。” 　　说了让他挂断，白锦溪却握着手机不松。 　　看他不听，俞晶晶又提醒了两次，自己却不动如钟。 　　听她黏黏糊糊讲电话，云铮不耐烦回头，“挂就挂，你不会挂的吗？说了他又不听，啰嗦什么？” 　　俞晶晶猛地捂住手机，偏头小声说：“那我挂了。” 　　这回说挂就挂，不等白锦溪反应，直接切断联系。 　　“你们女人……” 　　云铮嗤笑一声，手横在窗边抵住下巴搓了搓，“没意思。” 　　什么情情爱爱你侬我侬，到了现实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尸族女人爱上人类男人并不鲜见，不管情意再怎么深重，也就是一段时间的露水姻缘。 　　真正能长久的，只有尸族之间的利益联姻。 　　所谓利益，并不仅仅指上层社会之间的利益纠葛，双方结合达成什么样的协议，获取什么报偿，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成功繁衍后代，为推动尸族发展而做出贡献。 　　底层的男性只要体质强健，有足够的能力令女方受孕，就是受欢迎的合宿对象。 　　女性则要有血行能力，不论是每月畅行一次还是三月或一年，只要有这个征兆，就是块能出产后代的沃土。 　　血行能力，就是人类女性的行经。 　　尸族女性血液流速慢，维持全身运转尚且不易，很多人都达不到血行要求，数年甚至数十年都行不了经。 　　能行经才能受孕，这是最基本的体质要求，其次摄取养份的能力也要好，体质上去了，坐了胎才能保得住，能分出血气养活。 　　俞晶晶体质极差，第一次见到她时，饿得那副惨样，云铮记忆犹新。 　　做了那个考量后，云铮也想过她能不能胜任的问题。 　　可是莫家那边逼婚逼得急，莫桑又没了白锦溪这个由头，最近频频来仁爱跟他假扮恩爱，现在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再抵不住，婚事就真得提上议程了。 　　不管俞晶晶有没有那份能力，至少她进化速度能达到要求，有一定的潜力。 　　其他几族适龄女性当中，跟俞晶晶达到同样突破速度的也有，但这些人都跟莫桑一样，背靠着庞大家庭，不好掌控。 　　算来算去，还是俞晶晶最合适。 　　云铮本对她的受孕能力不抱希望，可是刚才在房间里，俞晶晶慌张收起的东西，却做出了证明。 　　小小盒子里，装着女性私密物件，看男人进来赶紧藏起，还能是什么。 　　每月正常行经，受孕能力最高，但那对气血流速要求也高。 　　俞晶晶身体虽强健了一些，但云铮看着也就一般般，估计不是三月就是一年。 　　时间久一些也没关系，到了云家慢慢将养，可能的话再把等级往上提一层，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云铮在前面不吭声，俞晶晶坐在后排，也转着心思。 　　为了避过云双城提前出来，说是买衣服，时间这么早，商场都没开。 　　一会儿她还得单独回医所一趟，取东西带交待事情，不光得带着云铮在外面打转，还得把他支开才方便行事。 　　“去哪儿啊？再开出城了啊。”司机回头不耐烦催促。 　　“去明湾广场吧。” 　　昨天才去过的地方，地型比较熟，俞晶晶也没多想，直接报了名字。 　　明湾广场在市中心，离郊区这边有段距离，慢慢过去，也差不多开门了。 　　想这儿，俞晶晶又巴着座椅说：“师傅，开慢点，我晕车。” 　　司机放慢速度，云双城回头好笑，“你晕车？” 　　开什么玩笑？ 　　体质再弱的尸族，也不至于坐车会晕。 　　她是想搞什么呢？ 　　“最近身体不行。吃得不多，吸引也差，动一动就头晕。”俞晶晶适时抚住额头。 　　“不是让你多吃点了吗？” 　　云铮皱眉，“肉类多吃些，不爱吃青菜少吃没关系。吃够量，吸收不会差的。” 　　“应该是体质的原因，吃再多也吸收不了。” 　　俞晶晶解释完，又说：“所以才想找份工作，赚点补养的东西吃吃。” 　　司机在旁边，话不好说得太明，但这个程度云铮也很容易明白。 　　“拿去。” 　　虽然俞晶晶装柔弱装得有点假，很明显是在刻意做样子，但想到她身体底子确实不好，云铮一句话不多说，从怀中摸了两瓶营养剂递过来。 　　“不用……” 　　俞晶晶刚推了一下，忽地记起自己现在应该是很渴求这东西的状态，赶紧又伸手接了。 　　“还有这个，也拿着。” 　　云铮把早准备好的零嘴盒扔到后座，盖子封得严实，味道却依旧能透出来。 　　豆豆在书包闻见这气味，忍不住左右腾挪，照着拉链缝隙猛啄。 　　俞晶晶赶紧把它住，开了盖子塞了几颗风干眼珠进去才安抚好。 　　车费是云铮付的，看俞晶晶站在一边理所当然，忍不住又笑。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就算是山里来的，也念了这几年的书，人情事故没人教，书上总有写吧。 　　“你坐前面啊，前面就是付钱的。”俞晶晶说得理所当然。 　　谁钱多谁付，很正当的。 　　她虽然开了间医所，但身上负债累累，云铮手上握着仁爱跟云家的好几份产业，百来块车费难道还要她给？ 　　再说了，本来说好是学校门口碰面的，非得搞得个突然袭击，因为他的行为多用的钱，当然是他付了。 　　云铮自然不计较这百来块钱，只是觉得俞晶晶抠抠索索的样子有趣。 　　对钱看得重，也不是什么缺点。 　　人一旦有所求，很多事情就有了商量的余地。 　　不管是钱还是营养剂和进化颗粒，只要俞晶晶想要，他都给得起。 　　只看她愿不愿意付出等价的东西来交换了。 　　车在路上走得，到明湾广场已过了九点，许多店都开了门。 　　俞晶晶直接上到八楼女装部，随便看了两家，就订好了要买的衣服。 　　穿体面一点的想法早就有了，必竟能去研究所工作的，都是各个家族的上层人士，不说做到格调统一，至少不能看着太磕碜。 　　人家打眼一瞧，就是做清洁工的料，云铮有手段把她推上去，也得费不少工夫。 　　昨天来明湾广场的时候，俞晶晶有想过买套新衣服，可跟白锦溪一块逛着逛着就把这事忘得精光。 　　跟云铮约了学校大门见，她是准备提前一点到，就在附近精品店转转，找套差不多的就行了，现在倒是正好，直接买着了。 　　“怎么样？” 　　俞晶晶让人打包，看云铮站在边上不说话，就问了问他的意见。 　　“行吧。” 　　衣服是俞晶晶让人直接从模特身上扒下来的，毛衫配裙子的样式，一套配齐。 　　说不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反正比她这套运动装看着要强。 　　“鞋子也配一下，你这个不搭。” 　　俞晶晶低头看了看，“好。” 　　又找了家鞋店，俞晶晶举着衣服给店员看，要买双配套的。 　　店员摆了三双出来，俞晶晶拿不准，云铮就帮她挑了一款。 　　“就拿这个。” 　　“这个好看？” 　　俞晶晶也不懂好不好，看着貌似很懂搭配的云铮问。 　　“平跟，穿着不累脚，适合你。” 　　那次餐会俞晶晶穿了双莫桑送的半高跟，走路姿式难看得要命，要不是一张脸撑着，真是没眼看。 　　俞晶晶爽快掏了钱，拎着大包小包出了店。 　　“找个地方吃饭？”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云铮左右张望。 　　“那有家面馆。” 　　俞晶晶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摆着今日特惠的拉面店，一碗才二十来块，折上折。 　　“我来上京，你就请我吃这个？太抠门了吧？才给了你两瓶营养剂，论价值……” 　　“嘘……” 　　俞晶晶忽地抬手，阻住云铮说话。 　　“怎么了？” 　　看她一脸紧张，云铮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站得离她近了些。 　　“是你的人？” 　　俞晶晶沉默片刻，忽地转头看他，“还说没找人跟我？” 第219章 　　云铮一怔, “什么？” 　　“有人跟着我们。” 　　俞晶晶并不去看那个方向，见云铮满脸讶异，轻轻招了招手, 带着他往拉面馆走。 　　拉面馆是半开放式的结构, 选了靠边的桌子，这个角度可以很方便地观察到周边三个方向的行人。 　　“在哪儿？” 　　云铮看着菜单，轻声问。 　　“八点钟方向，那个看手机的男人就是。上电梯的时候就盯上了, 刚才去了两个店，他都在外面盯着。” 　　俞晶晶状似随意地扫了一眼, 很快转头，“正望着这边, 你别瞧。” 　　云铮不像俞晶晶那样谨慎, 并没听她的话，很自然地偏头看了一眼。 　　跟那男人对上眼神, 双方都有些意外。 　　“又是莫桑派来的人？” 　　不是云铮找来盯她的，事情就不用多想了，除了莫桑以外，俞晶晶还没得罪谁得罪到要找人盯梢的程度。 　　“嗯。” 　　云铮点点头, “她倒是学聪明了。” 　　“怎么？” 　　“呆会再说。” 　　面端上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慢慢吃完后结帐出去，俞晶晶发现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走了。” 　　俞晶晶还没说话，云铮就开了口。 　　“嗯, 是走了。” 　　云铮看了俞晶晶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 　　“你怎么发现莫商的？” 　　莫商是莫家近十位三级内在进化者之一，因为能力较弱，跟其他几位重点培养的资源差距很大。 　　但这种差距，只是跟其他内在进化者相比较得出的，必竟三级内在进化者稀少，哪个家族出了这样的人物，都会格外关照一些。 　　云铮只知道莫商没有进和立医所工作，只是做些边缘事务，主要服务于家族内部人员。 　　近两年见到他的次数比较少，云铮都快把这个人忘了，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他。 　　莫桑也是挺有意思。 　　上回派来的两个人被发现了，碍于云铮面子把人撤走，却还不死心，居然把莫商派过来了。 　　一个三级内在进化者，监视个才刚刚一级进化的普通尸族，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莫桑估计是怕自己派的人再次被云铮发现，才下了这么大本钱。 　　没想到，又被丫头看破了。 　　明明跟她在一起，也没见俞晶晶做什么特别的搜索行为，连他都没察觉到的三级内在进化者，一清二楚暴露了方位。 　　云铮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俞晶晶了。 　　“我嗅觉很厉害，不管他是几级进化，只要是尸族，身上就有那种特有的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根本不用看。” 　　云铮追问时，特意提到了对方的进化等级，俞晶晶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质疑，很谨慎地做了回答。 　　事实上也是如此，她没说谎话。 　　只是除了嗅觉以外，俞晶晶其他感官也特别灵敏，就她的观察，不管是云铮还是莫桑，都不具备这样敏锐的能力。 　　上回餐会俞晶晶试探过，隔的距离太远，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他们就听不见。 　　视力也是一样，尸族视力都不错，极远地方的东西都能看得清楚，但俞晶晶却比他们看得更远。 　　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之处，俞晶晶在某些程度上刻意遮掩了些，免得太过出挑惹人怀疑。 　　跟云双城在一起久了，他大概能做到什么程度，俞晶晶基本就按着这个来。 　　就像是隐匿在人类环境之中一样，尽可能随大流，才不会出错。 　　上回察觉莫桑派人跟踪自己，云铮就对她反侦察的能力提出过疑问。 　　除了嗅觉以外，俞晶晶也没有别的理由搪塞。 　　那两个人都是一级进化，隐藏能力不强也有可能，云铮很容易就接受她给出的这个回答。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那个叫莫离的，是三级内在进化者，虽然是最差的一个，却也跟俞晶晶隔着两个级别。 　　再听她用嗅觉这个理由做说明，云铮就特别上了心。 　　“真的只是闻见的？没有别的原因？” 　　俞晶晶坚定摇头，“没有。” 　　要是能用别的办法探测，早知道这个人是三级进化者，她就不那么多嘴了。 　　云铮瞧她一眼，“平时狗肉吃得多不多？” 　　“狗肉？我不吃的。”俞晶晶皱眉。 　　女生宿舍几个清洁大妈合养了只流浪狗，平时学生们都出去上课了，就洗白白放到院子里晒太阳。 　　那只小狗长得很乖巧，一身白毛，遇到人摇头摆尾，就是俞晶晶这种对小动物不感兴趣的，经过时也忍不住要看上两眼。 　　吃狗肉？她从没想过。 　　跟血食一样，这种生物绝不在俞晶晶菜谱之中。 　　“要不鼻子怎么这么灵呢？”云铮一笑。 　　俞晶晶听出来了，云铮是在跟她开玩笑，虽然并不好笑，但她也很配合地挤了挤嘴角。 　　“说说吧。最近练习得怎么样？有什么进步没？” 　　俞晶晶的嗅觉能力引发了云铮好奇，原本不打算问这些，怕她打蛇上棍，缠着问个不停，现在却主动提起。 　　“还好。” 　　俞晶晶不是不想问，可经了刚才的事，她便不敢把自身情况随便往外说。 　　云双城是外在进化者，除了吃大量血食维持身体状况，偶尔还会抽时间去附近山上，找平滑的岩壁锤炼躯体。 　　俞晶晶平时练习只是牵引精神力细丝缠绕骨珠，不能跟他有样学样，哪知道按什么标准跟云铮讲。 　　俞晶晶才一级进化不久，光靠自己摸索，没人指点也不会有多少进益。 　　她说还好，云铮就当一般偏下了。 　　“主要还是靠吸收。营养剂用得多，精神力凝聚起来就更容易，缠绕时也得心应手一些。” 　　俞晶晶一直挑食，不爱吃人类食物，出来后只靠骨粉过活，体质连基本要求都达不到。 　　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运气，吃了一颗进化颗粒就引发了一级进化，因为体质的原因差点过不了关，还是他帮着顶着一把才成功。 　　想要练习有成效，还是少不了营养，俞晶晶说要去研究所工作，搬出这个理由最易令人信服。 　　看云铮这么叮嘱，俞晶晶点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才要多赚些。” 　　“最近身体不舒服，还在坚持练习吗？” 　　“在的。” 　　“可能就是因为练习过度，精神力跟不上强行抽取，才导致的一系列症状。” 　　居然连车都晕上了，这是有多弱？ 　　云铮盯着俞晶晶有红似白的脸，忍不住感叹。 　　外头看着光鲜，里头一团乱草，不亲眼见了还真没人信。 　　“刚才不是给了你两瓶吗？刚刚一碗面只够吃饱，养份是够不上的。喝了，喝了精神就会好些的。” 　　“不用了，我现在就挺好。”俞晶晶赶紧摆手。 　　“还有时间，你先喝了，我再教教你运用精神力的方式，事半功倍的。” 　　云铮看看时间，离下午开船还早，就带着俞晶晶坐到附近咖啡馆外的长椅上休息。 　　俞晶晶一步步挪过去，看云铮坚持，实在没法，就开了瓶营养剂倒进嘴里。 　　淡得跟水一样，那点子药味直接可以忽略不计。 　　喝进嘴里，还得表现得很满意很惊艳的样子，俞晶晶也是心累。 　　“好些了吗？” 　　“嗯。” 　　俞晶晶不走心地点点头，“你说吧。” 　　强行喝了瓶营养剂，就是为了听听云铮的指点。 　　虽然每天都在练习，但老这样牵根线绕呀绕，俞晶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进步还是没进步。 　　营养剂已经不是阻止她前进的门槛了，就算现在立刻进入二级进化状态，胃口提升带来的副作用，俞晶晶也能很好解决。 　　不就多喝两瓶的事吗？没关系，再做就是了。 　　白锦溪现在的状况，让她有了危机感。 　　就算掩盖了指甲上的血线，但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有人发觉，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想要保护他的安危，实力是重点。 　　不说三级进化，至少二级要达到吧？ 　　上了二级以后，在尸族内部就会比较受看重了，不光说出来的话有份量，硬碰硬也能挡住大部分实力弱于自己的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俞晶晶脑内骨珠外壳分布不均的地方已经被她慢慢填平了。 　　仔细观察时，虽然还有凸凹不平的现象，但整体看起来大致是圆滑的。 　　俞晶晶也不知道外壳厚度达到一个什么数值就能承受得住二级进化的冲击，这些事她早就想找云铮问问了，一时寻不到机会。 　　今天他主动要说，俞晶晶就摆出认真受教的态度，竖着耳朵听。 　　“说？你只要听我说吗？这就够了？”云铮笑了起来。 　　要求还真低呢。 　　“不然呢？” 　　俞晶晶正疑惑着，忽地看云铮伸手，轻抚上自己面颊。 　　他的手带着微微暖意，触到时甚至有些发烫。 　　“干嘛？” 　　俞晶晶下意识偏了偏头，躲过这突如其来的碰触。 　　“坐正。”云铮眉头一拧，“不要我引导了？像上回那样，我牵引你，你看一次就知道。” 　　“引导？” 　　俞晶晶怔怔看着他，慢慢回忆起了一级进化突破时，云铮精神力注入身体后发生的一系列改变。 　　云铮的引导确实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帮助，在当时的情况下，不是他做牵引，俞晶晶根本不懂得要如何使用精神力给骨珠制造抵抗冲击的外壳。 　　可是现在，她还需要这种引导吗？ 第220章 　　看出俞晶晶的犹豫, 云铮收了手。 　　“不愿意就算了。” 　　内在进化者一般很少会接纳其他人的精神力侵入，要么是一直帮助做引导的前辈，或者是族中亲友, 全身心信任才能稳整合。 　　俞晶晶明显有抵触情绪, 直接注入精神力，受到抵抗便很容易出现问题。 　　上次帮她做牵引，是因为刚刚一级进化，身心全不设防, 像幼童一样懵懂无知。 　　练习了这么久，她也有了自己的方式, 懂得用精神力做出攻击或防御的行为。 　　本想着试探一下，看看她最近有什么长进, 既然不愿意配合, 云铮也不会主动冒这个风险。 　　他的能力是比俞晶晶强大许多，但做牵引时分出的精神力, 一定是最柔弱乖顺的那一份。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万一被反击了，对他也会产生伤害的。 　　云铮主动退开，让俞晶晶松了口气。 　　虽然没看过别人的, 但俞晶晶也大概知道自己脑中骨珠外壳应该比一般人要厚实一些。 　　特别是那些凹陷之处, 若是依着她自身能力，想要填平并没那么容易。 　　借着从白锦溪那里得到的力量，专心修补才有了这样的成效，这依靠外力达成的结果, 云铮肯定能一眼识破的。 　　俞晶晶还记得上一次他帮自己做牵引的感觉。 　　那份强大而温柔的力量游走脑间，带着弱小的她丝丝缠绕，高了低了都会及时把控，教得明明白白。 　　那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成了透明的，就连思想都能被他看透，只要他想这样做。 　　还好云铮是个绅士，礼貌引了路，很快就退走了。 　　当时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俞晶晶忍不住后怕。 　　自己心底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曾离他那样近，若是暴露出来，不知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云铮应该是明白这样做涉及隐私，才在她犹豫时主动放弃。 　　“你跟我说说吧。牵引就算了，我不太习惯。” 　　心中暗暗吐了口气，俞晶晶小声说道。 　　口头教授也可以的，反正都练了那么久，稍微指导一下应该能理解。 　　“有什么好说的？上回怎么教你的，就怎么做喽。” 　　“可是……可是有很多地方我不太明白。” 　　“什么地方不明白？说来听听。” 　　俞晶晶犹豫了一下，“精神力，有些不好控制。做练习的时候，时粗时细，有时瞧着鱼线似地，有时又像棉绳……” 　　“粗细有变化？”云铮挑眉，“那就和养份有关了。身体养份足，精神力也会随之强大起来，若是一直有足够养份供应，外壳会迅速坚固起来，达成圆满。” 　　“什么是圆满？” 　　俞晶晶是初入门者，连圆满这个词都没听过。 　　豪叔是外在进化者，偶尔做做精神力练习，三五分钟就结束了。 　　他不耐烦做细活，最喜欢就是靠着山墙锤炼躯体，认为铜皮铁骨能上战场干架实用。 　　俞晶晶脑中骨珠形成得慢，豪叔快离世时才逐渐成型。 　　这个速度，想达一级进化也不知道要多久时间，豪叔只偶尔指点一下练体的子，精神力就直接忽略掉了。 　　或许是觉得她垃圾，根本就没有进化的那一天？ 　　“喂？在听没？” 　　“听着呢。”俞晶晶赶紧坐正身子。 　　“圆满就是外壳坚实，不留一丝缝隙，能承受得住二级进化时骨珠增长的冲击力。圆满的程度……” 　　云铮摸出手机，划了两下翻出一张图给俞晶晶看，“你看，这就是等级。” 　　俞晶晶盯着这张图从上看到下，很是震惊。 　　图里把骨珠各种形态都画出来了，从一到十分为了十个层级。 　　最开始是刚进化时，没有一丝精神力包裹，赤裸的样子。 　　图片是动态的，各色精神力细丝密密缠绵包裹，很快就变成了第二张图的样子。 　　最后一张，就是一级进化达到顶点，外壳严严实实把骨珠裹在里面，毫无缝隙。 　　“你现在，应该是第二层吧？” 　　看俞晶晶久久不说话，云铮指着图片中第二张，骨珠被稀落精神力围裹，外层淡如云烟。 　　“……嗯，差不多。” 　　俞晶晶缓缓点头。 　　所幸平时都板着一张脸，就算想做表情，变化也很细微。 　　云铮一直盯着俞晶晶，发现她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很敏锐地将手指往下挪了一格，“第三层？” 　　“没有。”俞晶晶赶紧摇头，“哪有那么快。” 　　“嗯，这样就很好了。” 　　俞晶晶有没有说实话，云铮并不在意。 　　每天只练习半小时，能达到二层就不错，如果已经接近三层，更能证明俞晶晶潜力巨大。 　　只吃些普通食物，营养剂还没系统跟上，若是养份足够，进步速度还有提升空间。 　　他的眼光向来不错，挑出来的人，自然没话说。 　　这张图片很有指导性，不用云铮分出精神力指导，俞晶晶也能很具像地看到练习方法。 　　精神力缠绕的方向和速度，还有叠加方式上面都有介绍，根据各人能力，可以选择不同的方式进行练习。 　　方式没有好坏，只有合不合适，有人带着当然能快速又简便地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但一个个慢慢适，也能达到目的。 　　俞晶晶让云铮把这张图传给了自己，打算以后就对照着做。 　　“走吧。” 　　衣服鞋子买完，午饭也解决了，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就能早点去码头。 　　船是提前跟岛上约好的，去了就能走，没必要非得等到某个时间点。 　　“你在这边等我。我有东西落到学校，要过去取。” 　　“一起去。” 　　俞晶晶起身，云铮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了，你在这儿等我就好。很快的。” 　　“有我跟着，安全性会高些。” 　　跟踪他们的人虽然走了，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跟过来，在没了解清楚莫桑意图之前，云铮觉得俞晶晶还是不要离开视线范围比较好。 　　“哎，我同学在那边。” 　　俞晶晶望向远处，面上一喜，“正好有点事要问她们。” 　　看云铮又想跟着来，俞晶晶赶紧将他推开，“就在这儿等，别让人看见，误会就不好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拔出塞了豆豆的盒子，直接扔给云铮接着。 　　“帮我照看一下，马上就回。” 　　抽盒子的时候，俞晶晶用指头把盖子挑开了一些。 　　豆豆早憋得不行，见着缝隙就往外钻。 　　脑袋一探出来，看到是云铮，喜得摇头摆尾，蹦着跟他要吃的。 　　云铮从怀里摸了零嘴喂它，见它埋头吃得香，忍不住笑了起来。 　　跟俞晶晶相比，还是这只尸鸟更得他欢心。 　　俞晶晶快步跟上前面几个女生，挨挨凑凑跟她们并了一排走。 　　偷摸回眼，看云铮往这边瞧，她赶紧转头，参与到了话题之中。 　　“你谁呀？” 　　几个女生正在聊刚看的那部电影，俞晶晶过来搭话，又说得驴头不对马嘴，引得大家纷纷冲她递来白眼。 　　电梯已经了下了好几层，云铮人影都不见，俞晶晶安心之余，冲几人摆摆手，算是表达了歉意。 　　“怪里怪气……” 　　走出电梯，俞晶晶还能听见那几人小声嘀咕。 　　时间不多，公交肯定是来不及了，俞晶晶出门就招了出租车，风驰电掣回了医所。 　　云双城果然还没走，看到俞晶晶回了，快步跟着进了屋，又转身就把门带上。 　　“他怎么到这边来了？” 　　云双城知道俞晶晶今天上岛，跟云铮约的是学校见。 　　刚刚下车撞见，云双城着实惊了一跳，好在反应敏捷，把一场危机消弥于无形。 　　“这几天你小心点，有人在跟我，好像是莫家那边派来的。” 　　“莫家？”云双城一怔，“被发现了吗？” 　　“跟莫家针没关系，他们的目标也不是医所。” 　　俞晶晶拆了衣服吊牌扔到床上，又转身整理东西，“没事最好不出门，免得被拆穿身份。我不在这边，那人估计也不会过来，总之小心为上。” 　　莫桑找人盯她，目的无非就那一个。 　　俞晶晶只是担心那人顺带发现云双城尸族身份，把这件事往深了查。 　　云神医是外来户，照理不会入莫家眼，但谁知道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知道了。” 　　云双城慎重点头，“我请几天假，就在医所住。” 　　出出进进太过惹眼，先避几天，等了解到莫家目的，再看怎么解决了。 　　俞晶晶又交待了几句，就让云双城出去了。 　　新买的衣服上了身，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俞晶晶把装了营养剂的盒子取出来，手指拨了几下，抽了两支出来。 　　这次只是过去看看，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一支营养剂就够了。 　　开了其中一瓶倒进嘴里，俞晶晶闭眼消化片刻，又把另一瓶拆了。 　　摸出口袋里云铮塞给的假冒伪劣产品，满的那瓶放到桌上，俞晶晶把自己制的营养剂灌进空瓶里。 　　重新盖上盖子，两瓶摆在一起，看着几乎没什么差异。 　　这样带上岛，应该能通过检查了。 　　把云铮给的那瓶拿起来看了一眼，俞晶晶想了想，又把它倒进了自己的营养剂空瓶里。 　　反正她也不喝，不如给云双城用，也省得扔了浪费。 第221章 　　云双城虽然反对俞晶晶上岛, 但营养剂却接得很顺手。 　　知道是云铮给的，他情绪更加高昂。 　　“上头人用的营养剂，跟发给我们的不一样, 品质好很多的。” 　　云双城捏着小瓶仔细看了看, “瓶子都变了样，看来又是新制的一批。” 　　“喝吧。” 　　俞晶晶摆摆手，“喝了瓶子还我。” 　　“现在？” 　　“嗯。” 　　喝过的瓶子俞晶晶一支都没扔，留在盒子里方便下次灌装。 　　少一支就不匹配了, 当然要回收。 　　云双城本想留着有需要的时候再用，俞晶晶这么说, 也只能立时喝进肚里。 　　“要是太辛苦的活，找到活也别做。” 　　俞晶晶背着包往外走, 云双城跟着叮嘱。 　　“不会很辛苦。”俞晶晶看他, “云铮会给我想办法，他答应过的。” 　　送到门口, 云双城先探头望了望。 　　“跟你的人，还在吗？” 　　“就是在，也缩回去了。你这样东张西望地，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行藏暴露了吗？” 　　云双城面上尴尬一闪而过, 好在胡子多, 掩饰得不错。 　　“放心，人没在。” 　　俞晶晶左右扫了一眼，再次确定那人不在附近。 　　是看到云铮跟她在一起，所以躲开了吗？ 　　云铮并不像俞晶晶那样谨慎小心, 把豆豆扔到肩上立着，时不时抬手喂点东西，引它来啄。 　　一只通身漆黑的瘦鸟，做为宠物来说很不够格，路过的人觉得新奇，偶尔扫来一眼，看到它这副尊容，也很快失了兴趣。 　　跟俞晶晶在一块的时候，总被逼着窝在书包里，不知多憋闷。 　　云铮出手大方，又坦坦荡荡放它出来，带着满商场闲逛，豆豆很有些感激涕零，磨头擦脑卖了力地讨好。 　　“跟着我好吧？” 　　“好。” 　　人多的场合，豆豆也懂得收敛，说话小小声，只云铮一人听见。 　　“她对你也不错，毛光水滑的，最近吃什么了？” 　　本来想游说豆豆来自己身边的，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云铮咽了回去。 　　豆豆原先那副惨样儿，一看就过得不好，跟了他有吃有喝，诱惑力巨大。 　　可现在，豆豆羽毛都长齐了，进医所的时候它从天下飞扑而下，云铮都差点都没认出来。 　　以前不上心，有人抢了，才知道特别关照，云铮也是服了俞晶晶。 　　她不像是爱鸟之人，怎么就硬要把这尸鸟留在身边呢？ 　　自己身体不看顾，光想着把它喂足喂饱了。 　　“血食，很多血食！” 　　一提到吃食，豆豆就得意起来，“我的羽毛很浓密吧？都会飞了！” 　　“哦？怎么来的？” 　　“俞晶晶弄的，她验尸，给我带。” 　　这个理由是俞晶晶给的，就是担心豆豆见了云铮说漏嘴，提到云双城的事。 　　她这个法医学学生身份，取点血食回来，毫不违和。 　　看尸鸟一本满足的模样，云铮知道今天肯定是游说不成了。 　　在茶饮店点了杯冰茶坐下，云铮塞了颗眼珠给豆豆，摸手机拔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似乎正等他打过来一样。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头没尾的话，只有电话两头的人能听明白。 　　“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放人过来？”云铮懒洋洋靠上椅背，“不守信。” 　　莫桑握紧手机，“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莫离第一天到上京，跟了俞晶晶没两小时，就被云铮揪出来了。 　　莫离再差，也是三级内在进化者。 　　不是存着心替她扫开身边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发现问题？ 　　云铮一笑，“平时装得恩爱无比，摆出副恨不得立刻就把婚事定下的花痴样儿。实际呢？听听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说出去谁信？” 　　“别岔开话题。”莫桑咬牙。 　　“就是故意跟你过不去，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云铮笑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气得莫桑牙根痒痒。 　　“这次不止是盯梢这么简单吧？” 　　莫桑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喽。莫商的能力，用来盯人未免浪费了一些，必竟他的精神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 　　这句话后，两边都沉默下来，许久之后，莫桑才深吸了口气，说道：“别说你对俞晶晶没想法，我把白锦溪从她手里抢回来，对你也有好处，是不是？” 　　云铮不置可否，端起茶轻抿了一下，又放回原位。 　　看他不做声，莫桑恼火，“你死了？长嘴没？想不想要她，给个准话！我可以配合你的！” 　　“我想要的东西，一向都由自己搞定。配合？不需要。” 　　“行。”莫桑憋着气，“不要我帮手可以，那你别阻挠我行不行？你就当没看见莫商，我也不会跟云家提你带俞晶晶上岛的事。” 　　“上岛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你去说呀。” 　　云铮冷冷一笑，“我从不受人威胁。” 　　“带人上岛，难道不是想用你手上那个名额，推荐她加入研究所吗？凭借提供研究素材的功绩，额外发放的名额，云家还在商量人选，你背着他们用在女人身上。”莫桑冷哼一声，“做出这种事，很见得光吗？” 　　“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配不配得上这个名额，得看她是什么身份了。” 　　“她是什么身份？” 　　莫桑眉心皱起，半响才犹豫出声，“你不会是……” 　　“就是。” 　　云铮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又扔了最后一句话给莫桑，“俞晶晶是我的人。不管你出于什么目地派莫离来上京，总之不许对她下手。其他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莫桑咬咬牙，“我还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你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 　　话说一半，电话就断掉了。 　　莫桑不敢相信地看了眼手机，确定是云铮没听完自己说话就挂断了，心头无名火起。 　　怎么说她也是莫家人，是云家千挑万选的联姻对象。 　　云铮居然为了俞晶晶，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紧攥着手机，莫桑努力平定气息。 　　一个两个，都看着她好，怎么究竟是哪里不如人？ 　　莫桑怎么想，都想不出她什么地方比俞晶晶差了，不管是脸还是身材，就是背靠的家族也远超于她。 　　明明白锦溪的母亲对自己很中意的，可是俞晶晶才去了两回白家，就登堂入了室。 　　听人回报，说她在那边住了一夜，睡的还是白锦溪卧房，莫桑整个人都快疯掉了。 　　白锦溪是她无论如何没无法放弃的人！ 　　有了女人又怎么样，她一定要叫他回心转意！ 　　狠咬下唇，莫桑给莫商去了个电话。 　　“俞晶晶那边放手，她会跟着云铮上岛。”莫桑目色深沉，“走之前的交待的事，可以开始了。” 　　没坐多久，俞晶晶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衣服换过，包里装满了东西，鼓鼓囊囊地。 　　云铮起身打量两眼，点点头说：“不错，看着比刚才强。” 　　“走吧。” 　　俞晶晶掐着时间赶过来的，生怕云铮等久了发烦。 　　看他表情还行，定了心伸手去捉豆豆，还没碰到它，豆豆就扑扇着翅膀从云铮右肩绕到左肩蹲着。 　　“回来。” 　　“不。” 　　云铮笑眯眯抬手，给豆豆又递了颗零嘴，“它说以后跟我了。” 　　俞晶晶猛地横了眼豆豆，豆豆头甩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吃点东西，一会儿就过去。” 　　摆明了贪嘴才留下的，图的只是眼前利益，明明说得这么清楚了，云铮也不着恼，反而挺喜欢它这点小奸狡。 　　其他尸岛跟豆豆一比，都太过普通，见了它以后，再逗别的鸟，云铮都提不起兴致来。 　　“喜欢就多吃点，有得是。” 　　云铮对豆豆盛宠不衰，好吃好喝供着不说，还由着它的性子来。 　　若不是贪生怕死，它早跟着云铮腻歪上了。 　　俞晶晶倒不担心豆豆倒抛开自己，去给云铮当宠鸟，只怕跟云铮呆得久了，一张嘴没遮拦，什么都往外讲。 　　刚才若不是为了拖延住云铮，俞晶晶也不会出此下策，让他俩单独相处。 　　到了车上，有司机在，豆豆老老实实站在云铮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啄吃的，再不开口。 　　俞晶晶盯它许久，见豆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知道没漏话就放了心。 　　“一会儿上船，你别说话，我说什么你也不要反驳，听着就好。” 　　快到码头时，云铮摸着豆豆，轻声说道。 　　“知道了。” 　　船从岛上派过来，上面工作人员俞晶晶一个都不认识，当然不会主动跟他们说话。 　　云铮带路，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俞晶晶本觉得云铮这句叮嘱有些多余。 　　等到登了船，听云铮跟人介绍自己，俞晶晶惊愕之余，才明白他刚刚那话的用意。 　　“未婚妻啊？哦，莫家……” 　　被云铮称为长林叔的这位老者目光落在俞晶晶身上，打了转后脸上瞬间荡漾起笑意。 　　“不是，是本家人。”云铮一笑。 　　“哦，本家人，本家人好。”云长林怔了怔，下意识点头附和。 　　云铮安排的船，自然是云家人较多。 　　接待他的云长林在岛上担任要职，知道云铮过来，特意跟船来请。 　　云铮跟莫桑的婚事，前几年就一直在提，可是事情拖到现在，也没个进展，很多人都不太看好。 　　这次说要带人上岛取资料，知道同行人是个女的，大家各有猜测。 　　一看这身量面孔就觉得不像莫家那位，云铮这么一说，云长林跟其他人看向俞晶晶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深意。 　　未婚妻？ 　　能堂堂正正带出来见人，身份应该是定下没改的了。 　　云莫两家联姻久久不成，几个自认有能力的家族都动了心思，想要啃下云铮这块香饽饽。 　　没成想，到头来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云家自己内部消化。 　　只是不知道这位，是哪个分部头领的血脉，能占了这个位置，想也不是一般人了。 　　俞晶晶感觉这些人投来的目光愈加热切，忍不住在背后揪了云铮一把。 　　“累了？先进去休息，上岛还有段时间呢。”云铮笑眯眯伸手，抚了抚她头顶。 　　云铮对女人态度向来一般般，这副宠溺模样，万年难得一见。 　　云长林对这事再不起疑，赶紧殷勤地领人进舱。 第222章 　　进了底舱, 云长林寒暄几句，很有眼色地带上门离开了。 　　桌上摆着许多干制肉食，俞晶晶闻见那股味道, 眉头就皱了起来。 　　下面没有窗户, 味道散不出去，浓郁闷鼻。 　　豆豆却喜欢得不行，飞落到食盘跟前，挑挑拣拣吃起来。 　　“坐吧。”云铮招招手。 　　云铮对岛上粗制的血食看不上眼,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好招待，他却是尝都不肯尝。 　　俞晶晶不吃这些东西, 也在他意料之中。 　　太过挑食，一点不合口味都不行, 幸好以后有他罩着, 营养剂可以敞开了用，不然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养得像样些？ 　　云铮坐下, 看俞晶晶站在门边紧瞪着自己，抿唇一笑，“海上风浪大，颠簸起来, 别怪我没提醒。” 　　俞晶晶正要开口, 忽地船身一歪，赶紧扶住沙发靠背稳住身形。 　　“看吧。” 　　云铮坐得稳稳当，一副极有经验的模样，手里那杯血脂酒一滴都没洒出来。 　　“你为什么跟别人那样说？未婚妻？什么时候的事？我都没听过。” 　　坐到沙发边上, 尽量跟云铮拉远距离，俞晶晶横眉问道。 　　“不这样说，怎么带你上岛？真以为这里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云铮晃晃酒杯，“进岛资格，每家都有数，哪些人够格哪些人不够，报个名字就知道了。” 　　“这样？” 　　俞晶晶憋了一肚子火气，还没发出就被云铮两句话给泼熄。 　　“嗯。” 　　云铮没多解释，鼻间轻哼一声，就算是答了。 　　舱中只有豆豆啄食肉干的响动，云铮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抿酒，俞晶晶缩在沙发一角，揪着书包不做声。 　　沉默良久，俞晶晶先忍不住了。 　　“这么说，不太好吧？要是别人知道我身份作假……” 　　“你真打算来这边做事？”云铮眯眼看她。 　　“可以安排吗？” 　　俞晶晶神情专注，一看就是对这件事极为上心。 　　“可是可以……不过，就像你刚刚说的，这个身份只是临时有效，管不了太久。没有身份，岛上可不收。” 　　“那怎么办？”俞晶晶皱眉。 　　云铮笑笑，“莫桑看我不顺眼，却总当着族人的面装腔作势。说起来，都是我不好，她半点错处都没有。” 　　俞晶晶不知道云铮为什么突然提到莫桑，疑惑看他。 　　“摆脱她的唯一办法，就是找个人顶掉她的位置。怎么样？合作一把？”云铮举了举酒杯。 　　“我？合作？”俞晶晶怔了。 　　为了让白锦溪不再接触相亲对象，她毛遂自荐成了他的正牌女友。 　　云铮这个提议，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那件事已经引得莫桑派人跟她，咬死不放了，要是云铮这边又是她插上一脚…… 　　想到这里，俞晶晶迅速摇了摇头，“不行。” 　　“怎么不行？” 　　云铮取了只干净酒杯，倒了浅浅一杯底血脂酒，推到俞晶晶面前。 　　“虽然你只是一级进化，但潜力不错。资质过关，只我要认定了，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 　　“可莫桑……” 　　“不用担心。”云铮摇头，“拿到这个身份，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不敢跟云家作对。” 　　莫桑也不会那么傻，事情到了这个程度，还跟俞晶晶硬杠。 　　人划到他这边，白锦溪身边就空下来了，有脑子的，现在就该去那边心思，哪有精力找俞晶晶麻烦。 　　“不行。” 　　消化完云铮的话，俞晶晶已经明白了接下这份差事需要承担的一系列后果。 　　云铮把这件事当儿戏，但顶下莫桑，云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身边多了个人。 　　参加了两次尸族餐会，俞晶晶很清楚做为云铮未婚妻，需要做很多交际方面的工作。 　　莫桑挎着云铮手臂，如鱼得水般全场游走，各个家族上层名流个个都叫得出名号，一副名媛派头。 　　换成她，挎着云铮的手吊着到处跑，隔远了眼力的差，还当拎着只暖瓶呢。 　　个头都差层级，身份更是天远地隔，一百个不般配。 　　潜力？ 　　潜力能当饭吃吗？ 　　最重要的是，她是有男友的人。 　　怎么能做别人的未婚妻？这与理不合。 　　俞晶晶啰嗦了半天，说到这句的时候，云铮才抬了眼。 　　“规矩都是可以学的，并不麻烦。至于男朋友，甩掉就是了，我不计较这个。” 　　尸族女性成婚之前，谁没个一打合宿对象，就是莫桑也交往过好几任，没人会把这些前情放在心上。 　　“这怎么可以，我……” 　　“你很喜欢他吗？”云铮看着俞晶晶双眼。 　　俞晶晶怔了怔，迷茫一闪而过。 　　这个问题，从没有人问过，俞晶晶发现自己也从没想过这个。 　　喜欢吗？ 　　俞晶晶垂眼，数秒后抬头，“喜欢的。” 　　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一晃而过极其短暂。 　　抱着很舒服，亲吻也开心，她迷恋他身上的味道，一百年也不会厌倦。 　　除了豪叔跟豆豆以外，若让她再挑一个人一块过活，除了白锦溪以外，她想不到任何一个人选。 　　这应该就是喜欢了，所以不愿放手。 　　俞晶晶虽迟疑了一瞬，但答得很快，几乎可以说是不假思索。 　　云铮面上笑意淡了些，但还保持着。 　　问出这个问题，他就知道答案。 　　莫桑爱白锦溪爱得发狂，俞晶晶似乎比她理智一些，但也逃不开这个男人的魅力。 　　很正常，女人都是恋爱脑，总要伤过几次才知道怎么做最聪明。 　　云铮等不了俞晶晶自己清醒，决定提点一下。 　　不说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处境，也要埋下个引子，以后想通也容易些。 　　“我知道的。” 　　听了云铮说的这些话，俞晶晶没所谓地点点头，“他当然会比我先死。感情总有淡去的一天，说不定不等他寿命终结，我就已经不喜欢了呢。” 　　云铮笑了起来，“你的想法还真有意思。” 　　他见不过不少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但凡提到人类爱侣死期，都跟揪了猫尾巴一样触及神经，一句不容人往下说。 　　云铮跟莫桑也提过这些话，她的反应就正常许多。 　　桌子一拍，指着云铮鼻子就骂，让他别嘴臭，咒自己爱人早死。 　　莫家针法是一绝，又有大把上好药剂可用，理论上来说，是可以延缓寿命，保证白锦溪身体康健到老的。 　　尸族血液流速迟缓，情感也不那么敏锐，喜欢一个人很慢，忘掉一个人，也很慢。 　　铭心刻骨的爱恋，会牢牢蚀刻在心，就算人类伴侣死去，重新找了尸族男人共同生存，情感也不会消亡。 　　俞晶晶还是太过年轻，说出来的话就显得幼稚可笑。 　　她应该是从没喜欢过谁，只尝到一点甜头，就不知道未来的苦处。 　　“以后的事谁知道。不能因为将来会死，现在就不要他了。”俞晶晶又认真追加了一句，惹得云铮又笑。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单纯，很有意思。” 　　俞晶晶觉得云铮这句单纯，隐意像是骂她傻一样，皱眉转头不再接话。 　　“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俞晶晶犟着脾气，云铮神色不动，说起话来还是慢条厮理。 　　只要有所求，就不怕她不妥协。 　　真要不愿意，那就算了，他身边的位置有的是人抢，不缺她这一个。 　　“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除了这个办法以外，有没有别的……” 　　俞晶晶终于记这件事跟上岛工作的关联性，听到他说事情难办，便有些焦躁。 　　“你先上岛看看情况，确定要留下了，咱们再说后话。” 　　云铮举杯晃了晃，又扔了吃食去逗豆豆。 　　上岛工作，无非是眼馋高额回报，俞晶晶想要的东西，他手上多得是。 　　不管是靠自己勤力赚取，还是来他身边，受云家供养，只有顺着他的意思，俞晶晶才能得到自己要的东西。 　　他一点都不着急，急的是她。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俞晶晶一早就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云铮以前数次帮她，都没索取回报，这次托给他的事情有些难办，提出要求也在意料之中。 　　可这件事，她真的做不到。 　　尸族这边尚能蒙混过关，但是外面呢？ 　　要白锦溪从某些渠道得知仁爱集团总裁未婚妻的名字，问到她头上，要如何做答？ 　　俞晶晶心里飞速转着念头，又一一否决掉了。 　　再怎么瞒，也总觉得瞒不过去，倒不如一开始就坚定回绝，省下一堆麻烦。 　　船在海上晃晃悠悠转了三四个小时，最终抵达了这片名为大风群岛的地方。 　　说是买了一座小岛建研究所，俞晶晶站在甲板上看了，才知道云铮话说得有多俭省。 　　七八座岛紧挨在一块，中间连了许多道吊索，站在这边，能清楚看到一些半透明吊厢在索道间缓缓移动。 　　这些吊厢就像是电梯一样，搭载人员向各岛移动，船慢慢靠近码头时，俞晶晶已经看了十几趟来回。 　　“上岛检查流程全部透明化，你注意一些。”云铮扶着栏杆，轻声提醒。 　　“什么是透明化？” 　　包里带的东西都提前清理过了，营养剂灌进了云铮给的瓶子里，还重新封了口。 　　检查俞晶晶不怕，但什么是透明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铮笑笑，看船停靠稳当了，也不管俞晶晶有没有跟上，大步下了船。 　　俞晶晶背着书包，在码头数十双迎接视线中，谨慎前行。 第223章 　　岛上人员是由各大家族抽调来的, 研究所由云莫两家牵头成立，人数占据一定优势，但其他家族安插的人手也不在少数。 　　研究总部人员分配最为平均, 在这最关键的部门岗位上, 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下面那些不重要的部门，比如修葺破损房屋，监管水电吊索以及道路清扫维护岛上秩序等等，安排起来就很随意了。 　　一般来说, 家族地位比较靠后的，这样的底层岗位会拿得多些。 　　所以在码头迎接云铮的这些人, 大多数都是其他几族码头工作人员，只有几位云家代表站在最前面。 　　不用云铮主动介绍, 云长林已经代替他向这几位介绍了俞晶晶的新身份。 　　这些人的反应, 与云长林最初听到时如出一辙。 　　“请到这边检查。”站在一边的检查人员例行公事，礼貌抬臂, 给俞晶晶指引方向。 　　男女检查通道不同，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就算是云铮这样的身份，也免不了这一关。 　　“俞小姐是第一次上岛，可能不太明白这边的规矩。一会儿检查的时候, 你们……” 　　看到俞晶晶傻乎乎往右走, 站在云铮身旁岛上安全部的总负责人云从冕赶紧把引领人员拦住。 　　“按规矩来。” 　　话没说完就被云铮打断，云从冕有些着急，“那怎么能行？还是安排一下比较好。” 　　“不用。” 　　云铮摇头，看俞晶晶望着自己, 微微一笑，“去吧。” 　　俞晶晶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看。 　　云铮进了左边男士检查通道，人影都看不着了。 　　刚刚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排整齐了在外面等他，人虽站在男士检查通道门口，脑袋却转向这边。 　　见俞晶晶望过来，几个人赶紧摆出殷勤笑容，冲她点头示意。 　　和其他人比起来，云从冕表情稍稍有些僵硬，看向俞晶晶的眼神，透出几分讨好几分小心。 　　俞晶晶看得他眼中有情绪，但却猜不明意味。 　　“走了。” 　　领路的是女人，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丝毫不因她是云家带来的人多给半分热情。 　　俞晶晶加快脚步跟上，顺着通道走了半分钟，就到了检查室。 　　“包。”女人伸手。 　　俞晶晶一点都没犹豫，直接把书包递了过去。 　　来之前就收拾好的，翻个底朝天她都不怕。 　　书桌摆到桌上，里面东西被一一清出，除了领路的这个女人以外，还有两名工作人员一起做检查。 　　衣服不光要仔细抖过，还要细细摸上一遍，最后放到一个类似传送带的仪器上走一道，照过光没有蜂鸣报警声才算通过。 　　俞晶晶站在一边看着，觉得跟过地铁安检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衣物检查后放回了包里，笔记本和钢笔通过了仪器检查，却被收入了一只大纸盒之中。 　　闪着提示灯的手机引起了检查人员的注意，翻来倒去看了看，确定没有异常，直接摆进纸盒里。 　　看到手机也被扔进去，俞晶晶反应过来，赶紧上前阻止。 　　“干嘛？” 　　俞晶晶的动作引起几人警觉。 　　“我想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也可以。” 　　在船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云铮给出的那个提议，下了船又直接进了检查通道，给白锦溪报平安的电话都忘记打了。 　　都说好了的，她不能食言。 　　“上了岛就不许跟外界通讯，这是规矩。” 　　箱子一合，立刻被推到了升降梯上，俞晶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升降梯带着东西迅速上升，没入头顶轨道空间。 　　俞晶晶心里虽憋着火气，但也知道这事是自己没安排好。 　　出海的时候她就该打个电话的。 　　就算把手机抢回来了，这边不允许通讯，估计也没什么信号，结果也是一样。 　　怪只怪一上船云铮就提了那件事，完全打乱了她的思考，只顾着想对策去了，把其他事都抛到了脑袋后面。 　　“退后一些，站到那个位置去。” 　　距俞晶晶最近的一名工作人员轻推了她一把，指着不远处的检查点说。 　　检查点放置着一个玻璃做的高大箱体，墙上贴着指导图片，看得出是指引人站入其中。 　　旁边有几个对准中部位置的摄像镜头亮着灯，正在缓慢摇摆。 　　俞晶晶跟着工作人员走到跟前，一脸疑惑地伸手摸了摸箱体，“这是做什么用的？” 　　“检测箱，能探测到除了身体以外的所有物质。” 　　检测员看了她一眼，“脱了吧。” 　　“什么？” 　　“衣服脱了，站进去。” 　　检测员走到摄像机旁边，调整了一下角度，“放心，不会拍脸，脖子以下。” 　　要不是看俞晶晶是云家带来的人，这些话她都懒得解释。 　　看俞晶晶站着不动，检测员有些不耐烦，“进去呀。” 　　刚刚检查背包的两个女人走了过来，在俞晶晶身边一左一右站立。 　　这两人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是准备监督她的行为，方便检测顺利进行。 　　因为贴得近，俞晶晶有了种被挟持的感觉。 　　“就这样进不行吗？”俞晶晶皱眉。 　　“不行，这是规矩。” 　　看出她的抵抗之意，检测员摆摆手，“帮帮她。” 　　旁边两个女人立刻伸手，一个按住俞晶晶肩膀，一个伸手摸索，想找出她短裙拉链位置。 　　“放开我！” 　　俞晶晶彻底恼了火，回手推开按着她的那个女人，一把钳住正在腰间试探的手将她提了起来。 　　“哎哟……” 　　替俞晶晶脱裙子的女人半弯着身子，被她这么一拉，瞬间倒仰了过去。 　　检测员眼疾手快，冲过来扶了她一把，两个人踉跄退了三四步才稳住势子。 　　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俞晶晶黑着脸看了眼那几只对准检测箱的摄像头。 　　只拍身体不拍头？有区别吗？ 　　登记名姓的册子就在旁边摆着，脱得清洁溜溜地站进去，三百六十度拍一圈，还在乎拍不拍脸？ 　　云铮说的透明化流程，原来指的就是这个。 　　他可真够意思，一句也不多解释，就等着她出丑来了。 　　“你什么意思？抗拒执法是吧？！”检测员气得满脸胀红，扶稳了身边人，蹬蹬冲过来指着俞晶晶鼻子嗓。 　　“我不脱衣服。该什么检查怎么检查，你们看着安排。” 　　为了防止再有人扑过来强脱，俞晶晶双手交叉在胸前，配上她冷肃面容，自有股强硬气势。 　　“怎么办？” 　　最先被俞晶晶推开的那个女人走到检测员身边，“要不要叫警备员？” 　　“叫，怎么不叫！” 　　检测员冷哼一声，“没有特殊身份证明，还想搞特殊？把自己一身皮肉看得这么精贵，不想给咱们瞧，倒便宜他们了。” 　　“一会儿警备员来了，叫几个汉子按着从头到脚看个遍，她就知道不老实是什么下场了。”差点被俞晶晶掀得滚地爬的女人冷笑。 　　俞晶晶脸色刷地沉下来，看到整理完的书包放在桌上，快步冲过去抱在怀里。 　　“她想跑！” 　　三个人还是第一回 看见这么不配合的人，怔怔看她转身往出口跑，半响才反应过来。 　　俞晶晶跑得很快，顺着原路一路往回冲，拐了两个弯就把人甩不见了。 　　那几个女人或许是用对讲机联系了外面的看守，俞晶晶刚看到出口，就见两个男人提着枪气势汹汹往这边走。 　　刹住脚步，俞晶晶回头一看，三个女人已经追上来了。 　　出去的路只有这一条，往回走等于瓮中之鳖。 　　犹豫一瞬，俞晶晶咬牙迎着看守走去。 　　“站住。” 　　在距离俞晶晶数步远的距离外，看守停了步子，举枪对住她。 　　“我有急事要找云先生，麻烦通传一下。” 　　俞晶晶将书包挂在臂弯处，镇定举手。 　　见俞晶晶话语清晰，情绪也较为平稳，两个看守对视一眼，神色犹豫。 　　“我是云先生带过来的人，出了什么问题，也由他负责。” 　　俞晶晶这句话，彻底打消了看守的戒心。 　　检测员说她在里头发了狂，袭击工作人员还企图逃离现场，安全警告级别直接喊到了三级。 　　亲眼看了，事情好像没她说的那么严重，至少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云家带来的人，就算是做底层工作，也要给几分薄面的。 　　她不愿意回去接受检查，又要找姓云的，转给云家也是一个办法。 　　好在这里只是码头，还没正式入岛。 　　要是在岛上犯了事，就不是用这种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了。 　　老老实实跟着两位看守走出检查通道，俞晶晶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的云铮和另几个云家接待。 　　瞧见俞晶晶，云铮眯眼一笑，“这么快？” 　　俞晶晶目光扫过云家几人，最后落到云铮脸上。 　　不用解释，刚才的事，这些人应该都知道了。 　　从表情上就看得出，笑容不在，神色尴尬，对上她目光时，还有闪躲的意识。 　　云铮跟这些人站在一起，神色最为镇定，笑得从容淡定。 　　听完看守跟三个女人七嘴八舌一通解释，云铮这才恍然，“是吗？抗拒执法？” 　　俞晶晶忍下翻白眼的冲动，狠狠向他递了个眼色。 　　赤裸裸在镜头前转一圈，谁能忍？！她才不相信云铮会接受这种检查！ 　　他不做的事，凭什么让她做！ 　　俞晶晶眼神情绪相当到位，握紧的拳头也表达了态度。 　　云铮点点头，回了个眼神，示意她少安毋躁。 　　偏头一笑，云铮伸手招了招，旁边立刻有人递上只小红本。 　　“看我这记性。” 　　云铮把红本递给检测员，“这是俞小姐的特殊身份证明，她是我的未婚妻，可以走贵族通道。” 　　检测员瞪大了眼，双手接过红本翻看了一下，态度瞬间改变。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检测员挤出一脸笑，连声道歉。 　　原本恶狠狠看着俞晶晶的两个女人，表情也有了变化，两名看守早已退后数步，恭敬低头。 　　“去吧。” 　　云铮冲俞晶晶扬扬下巴，“意思意思走一圈，事就结了。” 第224章 　　“既然早开好了特殊身份证明, 刚才怎么不给俞小姐用呢。差点出大事了……” 　　“就是。” 　　云家几个接待纷纷点头。 　　幸好俞晶晶性子刚烈，没有老老实实顺着检测员要求，剥了衣服站到检视台上去。 　　云铮没亲口承认未婚妻身份之前, 大家都当云长林刚才是在戏弄他们。 　　真要是未婚妻, 能让人这样羞辱？ 　　人前赤身这种事，尸族不如人类敏感。 　　古早时期身躯破裂衣衫褴褛四处游走觅食，旁人穿没穿衣服，光没光着屁股蛋子, 谁会在乎？ 　　也就是最近这一两百年，尸族逐渐与人类相近, 情感变得丰沛，知道荣辱羞耻, 才有了这些计较。 　　越是上层人士, 对礼仪方面的事就越是在意，而下面那些普通人, 就不太看重了。 　　扒衣检查这一关，针对的是普通民众，他们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根本不用检测员多说, 自己就剥光站上去了。 　　所谓摄像头, 也就是当时拍一圈留个底，二次检查的时候确保无事，就直接删除了，再好看也不会有留底。 　　想看女人？勾搭一个上就行了, 又不是很难的事，没谁会对这些影像感兴趣。 　　但贵族就不一样了。 　　下面看着平平无奇的事，落到他们身上，便是奇耻大辱。 　　未婚妻被人扒光了瞧，但不光云铮自已颜面无光，云家也会落人耻笑。 　　想到刚刚的惊险之处，大家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再怎么忍着，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抱怨。 　　云铮自己马大哈，他们没劝住，真出了事，责任难道还能抛给别人？ 　　“能有什么事？” 　　云铮听得有些发烦，摆摆手，“有人盯着，出不了错。” 　　监管室有他的人，一早就吩咐过了。 　　看着差不多，自然有人过去递红本，哪会让她吃亏？ 　　身份证明送到的时候，里面发生的事云铮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俞晶晶个头小，脾气倒大，容不得半分羞辱。 　　这个性子，哪是肯屈居人下的？ 　　体会体会其中差异，知道下等人在族人眼中地位，该怎么选，就不用他再多话了。 　　云铮眉眼一皱，其他人立刻噤了声，不敢多说一句。 　　俞晶晶进了码头贵宾室，没几分钟就出来了，换了身制服。 　　送她出来的两个人，满身恭敬。 　　一个人帮她拎包，一个人捧着换下来的衣物，慢慢跟在身后，不敢有半分僭越。 　　有过刚才的对比，俞晶晶也知道自己被优待了，走到云铮面前，没再横眉冷眼。 　　“怎么样？没再对你不规矩吧？” 　　云铮一眼扫过，俞晶晶身后两人立刻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刚才上手扒衣服的就是这两个女人，云铮特意没让换人，让她们跟过去做事的。 　　“没有。” 　　俞晶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要她们规规矩矩，就不会刻意为难。 　　“衣服很适合你。” 　　看看俞晶晶身上制服，云铮露了个笑。 　　第一次上岛的非工作人员，是不允许穿自己衣服的。 　　用制服来标识身份，方便辨别，误闯一些不允许进入的禁地，会在第一时间得到警告与提示。 　　总的来说，就是杜绝犯错，以免得纠缠起来颜面不好看。 　　过关时没有贵宾证明，就容易被人慢待，这也是同样的道理。 　　俞晶晶的制服肩头用金线绣了云字，一看就是云家的客人，不认识她的人见了，也会给几分薄面的。 　　“为什么一定要换衣服？我这套是新买的。” 　　俞晶晶接过换下来的衣服，不耐烦地塞进包里。 　　虽然隔着帘子，但搜身检查的几个人都在房间，就算是同性，俞晶晶也很不习惯。 　　“因为这个。”云铮用手弹了弹衣服上的肩章，“没有它，你在岛上寸步难行。” 　　这套女性制服是沿用研究所中层制式，墨绿色的挺括面料裁剪得当，紧贴在俞晶晶身上，将身材包裹得曼妙非常。 　　紧窄腰线盈盈一握，胸口大开领微敞，黑色紧身打底包裹着微隆胸口，一截白嫩颈项隐约显出。 　　云铮原以为俞晶晶是块搓衣板，这样一瞧，倒有几分本钱。 　　嗯，仅仅就只是几分而已。 　　“可以走了吗？” 　　俞晶晶不习惯地拉了拉领口，想把裸露在外的锁骨遮掩起来。 　　可是黑色打底弹力十足，不知用的什么面料，扯起来又缠回去，滑腻腻地不受人控制。 　　“这是什么？” 　　云铮正要抬步，忽地看见俞晶晶颈上一截黑绳自衣下露出。 　　思绪一闪，他迅速回想起帮助她突破一级进化时，曾见过的那样东西。 　　蓝色的小球，一闪又不见了。 　　当时本想细瞧的，可东西裹在她胸口，不好贸然伸手，又觉得不太大可能便放弃了。 　　再一次看见，好奇心越发浓重起来。 　　“坠子，朋友送的。” 　　俞晶晶并没有把东西拿出来给他瞧的意思，反而把绳子往里拔了一下，“走吧。” 　　“什么好东西，看看。” 　　她越是避着，云铮越觉得这东西有古怪。 　　扶住俞晶晶肩膀，云铮偏身，伸指到她颈间轻勾了一下。 　　绳子本就搭在衣领边沿，也没遮住多少，一带就带出来了。 　　看到那抹暗蓝闪现，云铮双眼微眯。 　　“这是……” 　　“项坠。” 　　俞晶晶面无表情回答。 　　刚刚透明化检查那关惊险避开，又被云铮追着问。 　　幸好得了云双城提醒，拿蓝海石把骨珠替了，不然的话，还真是个大麻烦。 　　“一颗普通石头而已，成色又差，我还当什么好东西。” 　　云铮捏着蓝海石仔细看过，嗤笑一声放开了手，“眼光真差。” 　　“我喜欢就行了。” 　　俞晶晶将石头塞进衣服，冷冷瞧了云铮一眼。 　　“那个人送的？” 　　云铮极其敏锐，一下就抓到了重点。 　　看俞晶晶不吭声，他笑得更加嗤之以鼻。 　　“女人呐。” 　　自以为是一头热，被人哄得团团转，还当是什么深情厚爱了。 　　这样的垃圾石头，海边一抓一大把，拿来送女友？ 　　俞晶晶无父无母，家境贫困，觉得她没见过好东西，就拿这种货色来瞒哄。 　　换了莫桑，收到这样一件垃圾，早掼到地上摔稀碎，指着鼻子骂起来了。 　　也就是俞晶晶这样眼界低的女孩子能上这种当。 　　“今天有市集吗？” 　　云铮转头问了一句。 　　后面跟着的几位接待赶紧点头，“有的。” 　　“一会儿带你过去转转，岛上市集很有意思，能找到不少好玩艺。”云铮搭上俞晶晶肩膀，“看中什么，我替你买单。” 　　俞晶晶肩头一拱，迅速把云铮的手甩开，“不用了。” 　　“来都来了，不到处转转看看，你想上哪儿？” 　　“工作，我只想工作。” 　　俞晶晶答得一本正经，云铮抿嘴微笑。 　　没有个正经身份，想上岛工作，难如登天。 　　他已经尽力帮她想过办法，条件摆在这里，就看俞晶晶知不知道自己争取了。 　　坐进吊索透明车厢，俞晶晶只稍稍低头就能看见下方景像。 　　这几座岛开发得都很不错，猛一看去，像是山区中建出的新城一般，各种建筑依坡而建，背山面海各有气派。 　　几条建好的公路穿行其间，日光照在上头，柏油路发出闪耀光芒。 　　俞晶晶看见有些汽车在路上跑，还有红绿灯跟岗亭，东边地势较高之处，还有类警局般的建筑存在。 　　“那是什么？”俞晶晶伸手一指，“怎么把警察也安这儿了？” 　　“尸族自立政府，跟外面你见过的那些没关系。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没有法律管束，一点小破事就找到各族族长头上，谁耐这个烦。” 　　云铮着拨拨俞晶晶肩章，“给你换几颗星安上，也能混个警司当当。怎么样？有兴趣吗？报酬不错的。” 　　“我想进研究所，做有意义的事。” 　　提到工作，俞晶晶瞬间来了精神。 　　“那个地方不适合你。” 　　这不是俞晶晶第一次提出要进研究所内部工作了，听她又提到这个，云铮有些不耐烦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提到研究所收入高，俞晶晶就一直记到现在。 　　想着上了岛，带她多见识一下，知道比研究所好的地方多得是，就会换个想法。 　　结果给她警司当她都瞧不中，还是一门心思往那个地方钻。 　　要是容易进，云铮倒不介意帮她一把，问题是那边位置早挤得满满当当，连个插针的地儿都没有了。 　　为了她，难道还要新开辟个岗位？ 　　就是正牌云家人，也没这个优待的。 　　“我想去看看，看也不行吗？” 　　俞晶晶拉住云铮衣服，“实在不好，我就不去了。” 　　她难得摆出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哪怕求人也一向求得理直气壮，云铮被她扯了两把，神色松缓了一些。 　　“本来就是要带你去看的，看过就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了。” 　　索道过去就是研究所方向，就是俞晶晶不提，云铮也想叫她见识见识的。 　　几分钟后，车厢停靠山顶平台边，接待的几个人在下面一车，有一会儿才到。 　　云铮第一个下了车，带着俞晶晶站在一旁，等其他人过来。 　　山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 　　俞晶晶并不怕冷，反而喜欢这种凉爽的感觉。 　　伸臂招揽一下，感觉山力推得掌心向后微扬，笑意浮出。 　　这笑容才在面上停了数秒，很快就凝固了。 　　俞晶晶迅速转头，走到平台围栏边，探头向下望去。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顺着山风阵阵袭来，阻不住地往鼻间钻去。 　　这熟悉的味道，勾起了俞晶晶脑海深处，埋藏已久的一部分记忆。 　　“怎么了？” 　　看俞晶晶面色苍白，紧攥着栏杆不松，云铮快步上前，轻扶了她一把。 　　“没……没事。” 　　俞晶晶咬牙摇了摇头，顺着云铮力道向后退开。 第225章 　　俞晶晶用恐高这种鬼话把云铮搪塞过去了。 　　反正她是连车都晕过的人, 体质差成这样，恐高也很正常。 　　后一车抵达平台，几个接待下来, 看到俞晶晶脸色很差, 围过来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了解到原因，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说出话来了。 　　这种体质，也能挑出来做未婚妻？ 　　生得出孩子, 能为云家繁衍出够格的后代吗？ 　　“好些了吗？” 　　云铮看出这些人神色不对，却也没说什么。 　　俞晶晶确实是差了点, 但那只是营养剂补充不够的原因，只要给她一个合理的成长环境, 很快就会提升起来的。 　　“好多了。” 　　俞晶晶攥着云铮塞给自己的营养剂, 轻轻点头。 　　“不喝就还我。” 　　云铮手一摊，直接把俞晶晶准备塞营养剂进口袋的动作给截停了。 　　“我呆会再喝, 现在心里难受，喝不进。” 　　给都给了，俞晶晶当然不会还回去。 　　迅速揣进兜里，又用手按住, 看她护住东西的样子劲头十足, 云铮也就信了她说自己好很多的话。 　　“下面就是研究所，对吧？”俞晶晶看了眼刚刚站过的地方，问道。 　　“嗯。” 　　云铮点点头，“研究所建在山体内部, 防御性比较高，只在上面有入口。” 　　要想进入研究所，必须通过吊索抵达山顶，一个车厢最多搭载五人，安全性很强。 　　整座山头内部挖空大半，研究所共建了九层，呈金字塔型层层叠加，最上层是接待大厅，越往下保密性越强，空间也越大。 　　跟着云铮走到电门前，俞晶晶伸展双臂让人女守卫搜身。 　　门前有许多抱着枪械的安全人员，左右建有堡垒式高大监察室，几人站在下面，抬头都很难望见里面情形。 　　摄像头在几人身上扫过，带出一阵蓝光。 　　“OK。” 　　替俞晶晶搜身的守卫冲上方比了个手式，退到一边。 　　云铮那边也过了关，其他几人也一样。 　　电门缓缓拉开，呈上下式开闭，合沿处有交错锯齿叠加，错开时能听得到钢铁刮擦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别看开得慢，关起来疾如闪电。想冲关，头伸过去了，腿还没迈，拦腰就截断了。” 　　云铮说得轻描淡写，俞晶晶却知道这话一点不假。 　　地面清扫得虽然干净，但依旧有淡淡血腥气散出。 　　也不知积了多少年的血渍，新旧气味混杂一处，给研究所带来一份厚重的历史感。 　　这些血气，让俞晶晶再次想到刚刚站在栏杆旁嗅见的那些。 　　同类的气味，毫不掺假。 　　数世纪前，他们就是靠这样的血腥气来辨识同族的。 　　紧靠在封闭的基地大门边，俞晶晶经常能闻见从石隙中传来的同类气息。 　　咬了人，被人杀了，倒在地面被日光烤成肉干，恶臭盈鼻。 　　所有的信息，都是从血气中得知的。 　　咬过人，身上沾染的血液味道新鲜**，被人一刀砍掉头颅，溢出的黑血散着沉腐的味道。 　　臭烂后，又是不同。 　　刚刚那股味道，沉腐加杂着臭烂，一丝新鲜劲都闻不出。 　　也不知下面囚牢里死过多少古早尸族，血液浸染了地面和墙壁，洗刷不尽，才透过窗栏悠悠散出。 　　隔着这么远，一般人是闻不见的，俞晶晶才吸了几口就有种反胃欲呕的感觉。 　　云铮和其他人表现都很正常，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根本感觉不出这异味。 　　俞晶晶低头思索，跟着走了几步，听到云铮提醒才发现面前有台阶要上。 　　宽大台阶两三步才走一级，半分钟后登顶，迎面便是空旷厅堂。 　　十数米高，数百平宽的大厅内空无一物，顶上许多盏水晶吊灯闪着光，将整片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大理石地面平滑如镜，一眼望去，倒映出的吊灯亮影仿似星河一般。 　　俞晶晶第一脚踏上时，不自觉地收了力道，好像真怕一脚踏进湖水中，踩碎了星光。 　　“这边。” 　　云铮走得极快，熟门熟路地走到环形大厅左侧。 　　俞晶晶快步跟上，这才发现这厅里并不是没有东西，只是隐藏得极好，一眼望去并不能轻易瞧出而已。 　　研究所共建了九层，大厅正对着台阶的环形墙面，就有九个电梯门。 　　墙面银光闪闪，门也是同样的材质，浑然一体。 　　因为按键是触控式的，不伸手抚触，根本不会点亮。 　　云铮抬了抬手，不知按到了哪处，光晕亮起，一个向下的箭头显现一瞬又消失。 　　进了大厅以后，大家都没有说话，除了云铮偶尔出声提醒以外，其余时间都是一片安静。 　　俞晶晶本有话想问，可这肃穆气氛，又让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半分钟后，电梯内发出细微响动，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抵达同一平面。 　　电梯门悄无声息打开，就像在墙上平空破开道缺口，出现得突兀。 　　“女士优先。” 　　云长林扬臂，冲着俞晶晶礼貌点头。 　　有人开口说话，沉闷气氛瞬间被打破，俞晶晶松了口气，点头笑笑，快步走上电梯。 　　“很久没来研究所了呢。” 　　“是啊。每次进这里，都觉得不太舒服，阴森森地。” 　　“哈哈，你还怕这个？” 　　电梯门一关上，气氛瞬间活跃不少，这些人刚刚在吊索上闲谈了一阵，意犹未尽，忍不住接着刚刚的话题又聊了起来。 　　“不是怕，就是不舒服。你们不觉得吗？” 　　有人点点头，“也是，不舒服。” 　　俞晶晶忍不住插话，“哪里不舒服？” 　　“物伤其类。” 　　云铮淡淡说了一句，旁边几个人顿时不做声了。 　　“有这种感受很正常，没什么不能说的。”云铮转头看向他们，“就是我，每次下到研究所，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是啊……”大家纷纷点头。 　　云铮不是那种会摆架子的上级，刚才一路过来，天南地北大家也聊了不少，偶尔说了几句越界的话，他也不着恼。 　　进了电梯，心境一放松，很多想说又不能说的话，就忍不住往外吐。 　　在岛上工作本就紧绷着神经，生怕哪句说不合适被人举报，职位扒掉不说，位置还被其他几族人抢着挤上来，回去走到哪里都丢人。 　　外面每条路每栋建筑都安着摄像头，随时随地记录语言行为，防止有法份子混入岛上，扰乱正常秩序。 　　这样的环境里，就算街角吐口口水也会被清晰拍下，调取个人资料的时候，每段影像照片都会回放，一丝疏漏都不会有。 　　只有在研究所，才能彻底抛开束缚。 　　进了电梯，等于进入了核心通道。 　　在这个区域，所有的监视都被撤销，是岛上唯一能放松身心的净土。 　　在研究所内部上班的工作人员，每一位都是各族优选出来的精英人物，他们的行为，是受法律保护的。 　　不管说话办事，都不会留有存档，全凭内部秩序支持工作。 　　虽然没有外界那样的紧张环境，但为了保住这难得的工作岗位，大家做起事也是一丝不苟，以免挑到错处被替换出去。 　　刚刚在电梯里说的话，也只能在这里说说。 　　到了外面，再提物伤其类这种话，就不太合适了。 　　去往下面一层大厅还有段距离，电梯下行近半分钟，有人又憋不住开了口。 　　“咱们今天就是去一层看看吧？” 　　“当然。难道还下九层？” 　　“我还一次都没去过九层呢……” 　　去年才新上岛的那位云家接待左右看看，“下面什么情况？” 　　“反正不是好地方，没去过就别去了。” 　　其他几人纷纷叮嘱，让他打消好奇心，千万别寻到机会就找人带自己下去。 　　越是这样说，那人好奇心便越强，虽点头应了，但明显没往心里去。 　　大家都是从这个时期过来的，见他不听，也就没多劝。 　　大名鼎鼎的研究所，谁刚上岛的时候不是奔着它来的？ 　　进了研究所，就相当于进了国家太空委员会，就算在里面做一份最普通的工作，等到出了成果，也是能名垂青史的功臣之一。 　　可因为种种原因，上岛却进不了研究所的人大把，能真正接触到机密的必竟是少数。 　　不能进来工作，但凭着岛上身份，找人带下去瞧瞧的权限还是有的。 　　这里几位接待，都曾不听人劝阻，下九层开过眼界。 　　去过一次，就没人再想去第二回 。 　　只要一回想到那里情景，就连踏入研究所大门，都觉得心颤。 　　进电梯时说不舒服的那位，一发声就引来一片赞同，显见都是受过打击的。 　　只有没下过九层的人，懵懂无知，才会对那里生出好奇。 　　俞晶晶站在电梯边角，面无表情。 　　这些人劝告话语，虽然其极隐晦，但她也大致听明白了。 　　九层应该就是关押古早尸族的囚牢，刚刚她闻见的血腥气，应该就是从那边传来的了。 　　这么大的研究所，研究对象就是那几位或十位数古尸族，所有想得到的招数，只能一遍遍地往他们身上使。 　　就算手段再轻微，针扎千万次，也会戳出个大窟窿，更何况他们用的手法，并不单一。 　　云铮曾提到过一项，俞晶晶记忆犹新。 　　病毒无法直接感染人类，便成立了动物项目。 　　老鼠不行就换狗，狗不行就换豹子或同等体形的猛兽，一批又一批，直到那个研究对象身上血肉被啖尽，才将束缚他的铁锁打开。 　　这项研究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那位古尸族只剩个骨架子，意识却未消亡。 　　喂服营养剂，送血食将养些日子，因自愈力其极强悍，不过三月就恢复了原先的体貌。 　　这个人在猎捕进来的一众古尸族中最为出挑，云铮才选了他做例子讲来给俞晶晶做科普。 　　那些承受不住的，反复轮过几个项目，实在救不回来，便敲碎了骨头扔进海中。 　　这样的行为，相当于人类用活人做医学研究，是违伦理道德的。 　　看到同类被这样残忍对待，但凡受过人类教育的尸族，都会产生惊惧之心。 　　进到研究所便浑身上下不舒服，是大多数看过九层惨状的人，自然而然生出的反应。 　　“想去吗？九层。” 　　云铮拿胳膊撞了撞俞晶晶，惊得她猛然抬头。 　　“怎么？没下去就怕了？” 　　看到俞晶晶这惊惶不定的模样，云铮笑了起来，“这么点胆子，还想来这里工作。” 　　“谁说我怕了。”俞晶晶握紧拳头，“去就去。” 第226章 　　进化后, 感知增强，面对同一件事，生出的情绪也有区别。 　　俞晶晶曾感受过恐惧, 但情绪很浅淡, 大概就是提醒一下，这件事不能做很危险的程度。 　　可是现在，除了明白危险以外，那种惶惑不安也被放大了许多, 再怎么强作镇静，心脏也微弱地搏动起来, 不复沉稳。 　　别人下到研究所，产生的不过是物伤其类的一丝感触, 并不会切实面临险境。 　　而对于俞晶晶来说, 关在囚牢中的古早尸族，是与她相仿的, 真正的同类。 　　若是身份暴露，他们所经受的刑罚与凌辱，一样一样都会加注到她的头上，无有例外。 　　实验对象很稀缺, 用一个就少一个, 为了保证项目的持续性，现在的手段已经平和许多。 　　大概就是切剐两天，休息两天的程度，不像从前一直折腾到只剩最后一点意识才罢手。 　　待遇比以前好多了, 可囚徒就是囚徒，无法反抗无法逃脱。 　　到需要为了族类奉献生命的那一天，照样肝脑涂地，榨尽最后一丝价值。 　　想到自己也可能会经受这些，俞晶晶心情不可控制地低沉下来。 　　虽握着拳头，说了那样的话，但她知道自己是害怕的。 　　云铮怎么看不出俞晶晶的故作镇静。 　　研究所的事，他拣不要的那些做过科普，但凡神智清醒一些的，都不会主动要求到这边工作。 　　各族分派过来的人，一部分胸怀大志，想在历史上刻录下的名字，还有一部分则是被家族逼迫而来。 　　若能选，研究所上上下下近千名职员，只怕要少上三分之二还多。 　　尸族早与人类同化，轻轻松松在外面过快活日子，可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山中做这种熬不出头的实验项目舒坦多了。 　　俞晶晶图的不过就是那点回报，现在咬死了不松，看过下面情形，自己就要退缩。 　　到时候给她换个别处轻省些的位置，报酬再多加些，事情就解决了。 　　“不怕就好。” 　　云铮笑笑，“一层去打个招呼，我带你直接下九层，不用太久。” 　　“好。” 　　出乎云铮意料，俞晶晶明明虽对九层囚牢有惧意，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要下九层？为什么？” 　　开始只当云铮跟俞晶晶说笑，吓她玩玩，听到这两句安排，接待几位云家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过来接待，可不单单是把人扔在研究所就行了的。 　　刚刚提到的市集肯定是要一起过去的转转的，一应费用都由他们从公费中支出。 　　云家在岛上的总部，还有一些事务需要云铮处理，几个人分管各部门，总有些棘手的案子要上报。 　　贴心贴意把人伺候好了，一些事才好水到渠成地说出来，不至于令人太过恼怒。 　　原先打算的是去一层四处瞧瞧，带第一次过来的俞晶晶了解一些研究室的动作方式，外行看个热闹就结了。 　　现在说着说着，云铮居然起了性子要带人下九层转转？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得陪同？ 　　下过去的那几个人，脸都是黑的，唯一个没长过见识的，倒是兴致勃勃。 　　“要穿防护服吗？有没有笼子隔着？安全吗？” 　　“没有防护服，没有笼子，你能想到的保护措施……都没有。” 　　看他瞪着眼睛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回话的那人露齿一笑，“别怕。就算被袭击，也伤不到根本，下面多的是疗伤人员，只要剩口气，都能救回。” 　　“袭击？” 　　听到这两个字，问话的人吓了一跳，“保护措施吗？那么危险的地方，工作的人也不防护的？” 　　“看什么项目了。” 　　云铮扫他一眼，表情淡然，“一般来说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 　　什么是一般什么是不一般，没下去的过的人，哪知道衡量标准。 　　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表情都不太好，问话的人缩缩脖子，觉得这趟行程好像不会太容易的样子。 　　俞晶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绷着脸看向电梯门紧闭缝隙。 　　有云铮这样的大人物跟在身边，那些危言耸听的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就算实验对象被迫得狂性大发，四处袭击工作人员，这几人拼死也会护住他。 　　做为云铮“未婚妻”，安全并不需要担心。 　　既然决定要进到研究所工作，下九层是必经的一关，有云铮带着，很多事都比她一个人下去来得方便。 　　俞晶晶闭了闭眼。 　　没什么好怕的，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来参观的客人，仅此而已。 　　电梯停下时，几乎没什么惯性。 　　门无声打开，迎面扑来一片喧哗，俞晶晶瞬间精神一醒，挺直腰背跟着云铮走了出去。 　　数千平的大厅被隔成许多区块，隔着磨砂玻璃，能看到许多人正在各自区域操作电脑进行办公。 　　最右方一片休息区，是大厅最热闹的场所，声音也多是那边传来。 　　“孩子？” 　　看到休息区人造沙地上趴着的几个孩童，俞晶晶讶异看向云铮。 　　“职工的孩子，没有时间陪同，就放在这边由育幼师照管。”云铮抬手指了指。 　　几个穿着幼师制服的女生正在帮着另一群孩子搭建积木，吵吵闹闹欢快无比。 　　一边是认真办公的职员，一边是育儿场所。 　　这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间隔，孩子们吵得再大声，似乎都不能影响到他们的工作热情。 　　“孩子是族群的希望，没什么比他们更重要了。放在身边，随时能看到的地方，才更安心。” 　　云铮猜到俞晶晶心中疑惑，轻声解释了几句。 　　尸族孩童出生不易，几乎用掉半身精血养大的孩子，都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放在家里找人照管，怎么都不如摆在眼前安心。 　　虽然孩童也是尸族，力气与体质都比人类幼儿要出众许多，但和成年尸族相比，还是脆弱跟豆腐一般。 　　研究所还要安全一些，岛上环境错综复杂，各个家族实力盘根错节。 　　族与族之间的和睦，大多是面子功夫，谁都想攒着力气往上爬，将压在自己头顶上的家族顶下去，获取族类中的更高地位。 　　形单影只，或者只有一两名女性陪同孩童，走在路上，基本上都是他族目标。 　　公共设施和路边的严密布防的摄像头还没彻底完善之前，就有多起孩童遇害的事件发生。 　　虽然猜得出是哪些人，但没有证据，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这样的事经了几次后，大家对孩子安全更为看重，允许普通民众带着孩子出工，研究所福利更好，开辟了这样的育幼场所，给大家提供便利。 　　“是这样……” 　　俞晶晶点点头，走到沙堆旁边。 　　一个生得白嫩嫩的四五岁小女孩正在拿铲子挖沙，准备把挖出来的沙子倒进模具堆成沙砖，搭建城堡。 　　模具看得出是新拿过来的，一粒沙都没粘到，城堡也只是用棍子画了个圈，标明范围。 　　女孩小手软软的，指甲盖泛着嫩粉色，抓着沙铲手柄时几乎有些握不住，调整了好几次都拿稳。 　　见有人过来，女孩偏头看了俞晶晶一眼。 　　“我帮你。” 　　俞晶晶不太会哄孩子，冷冷看她一眼，伸手去拿铲子。 　　“不用。” 　　女孩也是一脸漠然，摇了摇头，高高举起铲子向沙堆插去。 　　尖利铲头刺入沙堆，手柄没入半根，刚刚到女孩抓握的位置。 　　俞晶晶扬了扬眉。 　　女孩身子一蹲，把手柄抽了一点出来，使劲一撬。 　　满满一铲沙堆在铲子上，稳稳当当被托了起来。 　　砰地一声。 　　沙被扔进模具，撞出巨响。 　　女孩这样接连舞着铲子，一气把几块模具倒满。 　　最后走过去抓起模具两边把手，稳稳当当端到自己画圈位置，又准又狠地倒扣上去。 　　这一系列动作，让俞晶晶想起了自己在工地搬砖时的情景。 　　轻松背起比自己体重多两倍沙包，一气干了整天的时候，工地十数名壮汉一直没合拢的嘴巴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看着这个尸族小女孩，俞晶晶仿佛看到了当天的自己。 　　而她，成了那个站在边上，恨不得拍手鼓掌的农民工兄弟。 　　转头四顾，俞晶晶发现这些尸族小孩都很有力气。 　　他们玩的东西，涂得花红柳绿看起来就像普通小孩玩的塑料制品，实际上仔细去听听声音，就知道大多都是精铁或不锈钢铸的了。 　　挖沙的这个小女孩，手上这把铲子也是货真价实，铲起沙才又快又好，不容易断裂受损。 　　云铮顺着俞晶晶眼神扫了一圈，笑了笑说：“和人类小孩不一样吧？有精力，更可爱。” 　　云铮说话的时候，俞晶晶正看到两个六七岁的小男生打架。 　　嗷嗷举起小拳头大力锤头不说，还拿额头去磕对方鼻梁，血顺着眼角嘴边流下，谁都没喊一声疼。 　　旁边个幼师看见了也抽不出手管理，光身边一群都忙不过来。 　　被打得趴到地上那个男生被惹毛了火，挣扎不过，索性张嘴咬上对方耳朵。 　　眼看着耳根都快撕裂一半，血流如注，这才引了人过去拉扯。 　　两人分开，咬人的那个拿手背狠狠抹嘴，被咬的也不哭嚎，挥拳踢腿叫喊着还要来。 　　目光转到搭城堡的小女孩身上，俞晶晶发现她的脾气也很暴躁，刚堆起的沙堡还没成形，就拿脚踢成一堆散沙。 　　铲子随手一扔，差点没把旁边那个孩子脑袋削掉，险险贴着头皮过去，惊了俞晶晶一跳。 　　可爱？ 　　她可半点都看不出来。 　　“我挺喜欢孩子的，你看，多活泼。” 　　云铮笑眯眯看着又缠到一块撕打的两个男孩，“我小的时候，比他们还机灵。” 　　见俞晶晶不吭声，云铮转头，“我觉得男孩挺不错的，你准备生几个？” 　　“一个都不要。”俞晶晶皱眉摇了摇头。 　　人类的熊孩子只搞搞破坏，尸族的小孩，熊起来人都能杀，她可没那个兴趣养。 第227章 　　俞晶晶这话, 没人当真。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笑眯眯看着他们，只觉得这是小两口之间的打情骂俏。 　　云铮虽知道俞晶晶向来有一说一，却也不以为意。 　　俞晶晶年岁尚小, 哪知道养育自己骨血的意义与乐趣。 　　等她真正进入尸族这个圈子生活, 接触的人与事多起来，就会知道现在说的话有多幼稚可笑了。 　　尸族的女人，就算不具备生育能力，也都在拼着力气尝试产子。 　　俞晶晶有这方面的潜能, 时机到了，也会和她们一样, 为了振兴尸族而尽一份力的。 　　在休息区转了一圈，研究所几个主要负责人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顶着云铮未婚妻的名头, 俞晶晶又亮了一回相。 　　话已经说出去了, 抵赖不成，这样的场合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俞晶晶要做的, 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并不用像莫桑那样挽着云铮的手，去迎着这些人说些她听都听不懂的那些场面话。 　　因为与这些人有事要谈，云铮便让俞晶晶暂时留在这边, 由几个接待安排下面行程。 　　云铮离开后, 俞晶晶跟着几个人在大厅里绕了一圈。 　　先听他们介绍了各个区块职能，又了解了一下近年研究所比较出名的几个项目。 　　因为一层大厅主要是对外事务，俞晶晶听了半天都没听到自己感兴趣的部份，他们说的那几个项目, 也是老掉牙的，没什么值得参考的部分。 　　“云铮人呢？去哪儿了？”回到休息区，见云铮还没回来，俞晶晶便问。 　　“去三层病毒所了。最新项目有进展，病毒培育进入三期孵化，已经有两个成功案例。云先生应该是去看试验体情况了……” 　　云长林是最早接待俞晶晶的，一路跟过来，觉得她平易近人也不怎么拿架子，便主动告知云铮行程。 　　这件事在研究所也不是什么秘密，刚才那几个上层过来的时候，当着大家面也提过几句，只是俞晶晶东张西望不上心，略过了而已。 　　“试验体？” 　　听到病毒与试验体这两个词，俞晶晶眉心微皱。 　　“人体试验。” 　　看云长林只顾着一个人讨好俞晶晶，话全给他说了，有人急不可耐地凑过给俞晶晶答疑解惑。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不肯在旁边闲站着，七嘴八舌做讲解。 　　人体试验的事，研究所每个人都清楚，可是有些细节，在外面却不能提，属于保密性质的。 　　俞晶晶是云铮未婚妻，在他们看来也不是外人，现在又在研究所内部，说起了劲也就顾不了太多了。 　　“都死了……” 　　俞晶晶怔怔看着他们，不相信地追问：“接受病毒试验的人类，都死了吗？” 　　“是。”云长林点头，“现在的人类可以比前脆弱多了，再微弱的剂量用到身上，也很难承受。要不然试验怎么一次次失败呢？” 　　“这不光是体质的问题，跟他们身上的注射的抗体也关系。人类自婴儿时期就开始注射抗病毒疫苗，提取到的活性病毒又太过古早，两者发生激烈冲突，再厉害的人也抗不住。” 　　“这话就不对了。山上的野民又不是没捉过，那些人连字都不识，大半辈子都没出过山，从哪儿注射疫苗去？相比起来，他们的体质比城市人还强得多，不一样死翘翘？” 　　“照我看，还是研究所没找准方向。病毒培育了这么些年，大部分是离体就灭了活，难得育出有活性的，又无法保存。就那么一两天时间，急吼吼地找试验体做试验，匹配的几率当然不高了，死了也正常。” 　　“呵？你这话还真有意思。病毒培育出来，还得找专门的受体，不合适还不行？辛苦了这么些年研究这东西，意义何在？” 　　培育出病毒，就是为了无条件扩散的，古早尸族咬谁是谁，大多都能抗过感染期，尸变后转为同族。 　　照这样挑挑拣拣，十几二十亿人类能择出多少正好与病毒相匹配的对象？ 　　还不如靠生育来得快呢。 　　一提到病毒相关的问题，几个人就开始争论不休，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道理。 　　俞晶晶站在一边，从这些讯息当中挑选出有用的部分消化吸收。 　　听得越多，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等等……” 　　看这些人越说越远，俞晶晶忽地抬手，把话题拉回正轨，“最近这个项目，已经有两个成功案例。” 　　云长林正说得口沫横飞，完全忽略身边还站着这位，被拦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是是。” 　　话题被阻断，大家迅速闭了嘴，意识到今天的工作重心是什么，都暗暗自我警告。 　　“就是说，这两个人还活着？多久了？”俞晶晶急问。 　　“好像……有一个星期了吧。” 　　云长林有些拿不准，回头看其他人，“是不是？” 　　“嗯，到今天是七天整了。在此之前，活得最久的试验体，也就六天半。” 　　对研究项目比较了解的那个人殷勤向着俞晶晶解释，“听说这还不是极限，下面预估是至少超过十五天，或许更久。” 　　“更久？那不是成功了？”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都讶异看他。 　　人类受到病毒感染，会经历一系列尸化过程，以前这个过程最长也就四十八小时，能否成功化身同族，一目了然。 　　现在的人类体质与古早不同，病毒培育又有些问题，成功感染后便处于不不上下不下的持续高热状态，尸化过程缓慢又艰难。 　　到目前为止，存活七天是最漫长的一次了。 　　据说这次情况还不错，有变异征兆出现。 　　若真能挨过十五天以上，成功转为同族的可能性极大。 　　“说是这么说，有没有水份不清楚。你也知道的，研究所总喜欢搞噱头，不把事儿吹厉害些，几族当他们光拿饷不办事。” 　　消息也是这人打听来的，几分真几分假也说不好，就算是三层病毒所的工作人员，也不一定能掌握到别组项目实情。 　　病毒所的培育计划，分了几个班子在搞，每个班子方向不同，互相是竞争状态。 　　有进展的这个是项目二组，云铮就是被二组组长带下去的，明显是想邀功。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没做声，都寻思着一会儿云铮上来，看能不能透过他了解些详情。 　　“我能去吗？” 　　俞晶晶说完这句还不算，又找了一句，“我想去看看。” 　　“去哪儿？”云长林一怔。 　　“去三层病毒所？” 　　有人反应比他快，脱口而出。 　　“是。”俞晶晶点头。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都下去那么久了，我不放心。”俞晶晶垂眼，一副娇弱作派。 　　该转的地方都转过了，从工作区出来，几个人来孩童游戏区这边一站就是好一会儿。 　　刚刚几个人没顾上俞晶晶，争辨了好一会儿，后头又有一群孩子闹哄哄地。 　　俞晶晶听得无趣，插了两句嘴，其他人接过话头就说个没完。 　　仔细想想，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肯定会觉得无聊。 　　若是去市集转，几个人轮番上场连买带送，绝对哄得她乐出花来。 　　可现在，除了去找未婚夫，俞晶晶还有别的什么可做呢？ 　　“要不……下去看看？”云长林左右一望，征集大家意见 　　三层病毒所也不算特别机要的部门，重要资料都锁在资料室，一个个办公室隔开，下去也只能顺着走廓转转。 　　云铮去了这么久，估计也差不多了，把人带过去，再让他领上来。 　　这么来回一趟，也能安抚一下情绪，好过在这闹腾腾的地方搓磨时光。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自然是响应的。 　　没人会在这件事上触俞晶晶霉头，惹得她印象不好。 　　进了电梯，俞晶晶松了口气。 　　还以为要费一番工夫才能下去，没想到一句话就轻松办到了。 　　对于云铮安到自己头上这个未婚妻的身份，俞晶晶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好处。 　　三层与一层完全不同，整层都是静悄悄地，光线幽暗，长长走廊望不到边。 　　俞晶晶走在中间，悄悄偏头回望。 　　刚经过的一间办公室门开了道缝，虽只是短暂路过，内部情况却尽收眼底。 　　高高铁架，各式各样的玻璃瓶。 　　内里装的东西，俞晶晶虽看不清楚，但凭气味就能判定是肉类。 　　人的肉，兽的肉，还有自尸族身上剐下来的东西，都放在培养皿中做病毒培养基。 　　瓶子盖得极紧，但气味却依旧散发出来。 　　隔着门缝就如此浓烈，若是身处其间，不知多呛鼻。 　　这间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连口罩都不戴，直接用手拿取各式器皿，用镊子直接取出内容物放到显微镜下观察。 　　“项目二组就在前面，3075实验室。” 　　云长林回头冲着俞晶晶笑了笑，“云先生应该在的。” 　　“嗯。” 　　俞晶晶收回目光，快步跟上。 　　到了实验室门前，云长林让大家先等在一边，自己站在扫描孔前露了露脸。 　　红色光线一闪而过，急促地滴滴声响起。 　　云长林迅速退开一步，恭敬站立。 　　很快门就开了，一群人拥着云铮从里面出来，发现云长林堵在门前，云铮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俞小姐在一层逛得无聊，说想来看看您。”云长林赶紧解释。 　　越过云长林，云铮瞧见俞晶晶缩在角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想我了？你？” 　　俞晶晶对上云铮目光，绷着脸，唇线紧抿，“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过的话不可能不认，就算云铮笑得一脸欠扁，她也得配合着把话圆过去。 第228章 　　未婚夫妻打情骂俏, 其他人站在边上，难免有些尴尬。 　　跟着俞晶晶的几个人望天望地，云铮身后那一批, 转头望向别处的时候, 眼风却还扫向这边。 　　同行人员中，有几个女职员跟俞晶晶穿着差不多的制服，一样的领口，撑出来的雪嫩面积却有数倍之多, 香艳火爆极为吸睛。 　　对比之下，俞晶晶这颗干蔫小白菜, 身材气质都上不得台面，一看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这样的货色, 却跟云家第一顺位接任者眉来眼去, 瞧着也是气人。 　　几个女人眼刀子剐过，皮笑肉不笑的, 表情一言难尽。 　　较年长的几位负责人倒是笑眯眯地，虽不像云家几个接待那样着意讨好，但也释放出了极大的善意。 　　俞晶晶目光轻飘飘地滑过这些人头顶，落到实验室内部。 　　人都堵在门前, 只看得见里面立着满满当当的文件柜, 内里隐约飘出些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俞晶晶心思都在里头，对于这些人的微笑注目，都毫不在意地忽略掉了。 　　不管是研究所总负责人云胜，还是另几位响当当的分区总管, 旁人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人物，她全没瞧在眼里。 　　做为云铮未婚妻，识人交际手腕必不可少，若是莫桑在这儿，势必是要堆起甜笑，一一握手以示尊敬的。 　　俞晶晶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倒并没引起大家的不满，反而对她多了几分看重。 　　瞧着虽不起眼，但这样倨傲无礼，想必是有点后台的。 　　只云铮未婚妻这一层身份，就够得上众人以礼相待，再添点别的筹码，就更不用说了。 　　原本狠盯着俞晶晶的几个女人态度收敛了一些，各自挪开目光，不敢让她察觉一丝不满情绪。 　　这些人神色，一一落入云铮眼中，俞晶晶浑然不觉，他却看得好笑。 　　人还没进云家，已经知道搬出气势，狐假虎威吓唬人了。 　　挺有意思的。 　　择定俞晶晶这个人选，是看中她无根无底好操控。 　　顶下莫桑后，是接着做戏还是踢走换个人上，都由他做决定，不用受各大家族牵制。 　　开始只想着临时凑个数，之所以改变想法要将她长留身边，跟她手上那只尸鸟有极大关系。 　　一个把鸟紧紧攥在手里，开什么价也不给，那鸟明明是贪吃精明的，却又认准了俞晶晶一个，怎么勾也过不来。 　　云铮每回见到豆豆，都心痒痒地想弄过来养，几次不成，心情就越发迫切了。 　　女人无所谓，哪个他看着都差不多，但会说话有思想的尸鸟就这一只，错过了可再也找不见了。 　　念头一转，云铮就改了先时的想法。 　　留下俞晶晶就等于把尸鸟留在身边，妻子的宠物不就是他的宠物，属夫妻共同所有。 　　俞晶晶虽略显木讷，但做事一板一眼较有原则，不是会被人轻易瞒哄的类型。 　　做他的妻子，有这一项品质就够了，遇到需要她出面的场合，拎出去转转应个点，只要不添麻烦就算过关。 　　他需要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就像需要秘书和员工一样简单。 　　俞晶晶以后大约就是个喂鸟的员工，若有能力，提拔一下做个传承后代的孕母，也就差不多了。 　　自己的员工的性格想法，云铮向来不在意，也懒得过多了解。 　　可带着俞晶晶一路过来，她这副古怪作风作派，云铮瞧得有趣，不自觉对她生出了些好奇。 　　见惯了阿谀奉承之辈，像俞晶晶见天板着脸，只有用到得他时，才腼着脸讨好的，竟是格外喜感。 　　借了他的势下三层开眼界，被撞破了也不知道遮掩一下，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两人站在一起，她气势竟要强些，反惹得一群人另眼相看，诚惶诚恐。 　　这样的状况，也只有她闹得出来了。 　　就像现在，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一堆人盯着还鬼头鬼脑往里瞧，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 　　见俞晶晶望来，云铮头一偏，不去看她。 　　“喂……” 　　俞晶晶果然憋不过，凑过来轻轻拉了他衣角一把。 　　这就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有求于人的时候，才知道把姿态放低些。 　　等她扯了几下，动作越来越大的时候，云铮才转脸瞧她，“什么？” 　　“这里面是做什么的？”俞晶晶压低声音，“你不是说要带我到处看看的吗？” 　　“这是实验室，里面正在进行三期孵化。病毒孵化……”不等云铮开口，站在门口的一位工作人员立刻殷勤解释。 　　“哦？听起来挺有趣的。” 　　俞晶晶瞪大了眼，抓住云铮衣袖晃了晃，“我能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实验室都是全封闭状态，最多就在窗口瞧一眼，看也看不出什么。”云铮拒绝。 　　“那你刚才进去看什么了？” 　　俞晶晶皱起眉头，“你就能看，我不能？” 　　一般情况下，俞晶晶绝不会以这种口气这种态度跟云铮说话。 　　但现在她扮演的是未婚妻的角色，使点小性子也很正常，谁让他给自己这么安排的。 　　“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们现在要去五层办事，没时间陪你……” 　　“我不用人陪，里面不是有人吗？我随便看看，就在这边休息一会儿，等你回来。” 　　俞晶晶不达目地不罢休，两条腿跟插地上一样，云铮用胳膊带她也稳稳不动。 　　“别胡闹，这不是玩的地方。”云铮正色。 　　俞晶晶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摆出副犟到底的态度。 　　“没关系的！俞小姐想留下参观，我们派专人陪同。” 　　看这对未婚夫妇为了件小事当场就要翻脸，实验室负责人上前一步，“里面有休息间，茶水都备着，休息是完全没问题的。” 　　“你看，可以进去。” 　　俞晶晶生怕云铮又要阻挠，迅速松开他往门边站了站。 　　门口站的一群纷纷让开位置，俞晶晶一步两步地挪，很快就站到门里边去了。 　　负责接待的几个人也没想到俞晶晶想一出是一出，认定的事，连云铮也劝不动。 　　左右看看，云长林犹豫往前走一步，“我留下照看俞小姐吧。” 　　其他几人都不做声，由着云长林出这个头。 　　“行。” 　　看实验室负责人又要安排其他人跟随，云铮摆摆手，“各有各的事要做，不用另外拔人了。” 　　俞晶晶愿望达成，嘴角抿不住地笑，云铮黑着脸站在对面望她，“我很快就回，你别到处乱走。” 　　“知道了。”俞晶晶随口应了一声，冲云长林招手，“走了。” 　　看两人往里走，负责人下意识跟了几步，想着至少找个接待的人做下安排，却被云铮喊住了。 　　“不用管她，有人跟就行。” 　　顶着他未婚妻的名头，实验室内部人员负责跟随，怕是要问什么说什么。 　　虽然涉密的事不会轻易吐露，但关于人体试验的一些情况，云铮觉得俞晶晶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她不是尸族内部出生长大的，跟人类处久了，看到听到一些事情，肯定不会太舒服。 　　没有内部人员陪同，俞晶晶一路逛过去，果然跟云铮说的一样，只能隔着小小窗口往里看看。 　　云长林倒是紧跟其后，可关于实验进展的事，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走廊细窄，左右全封闭的试验室一个挨着一个，每个试验室里都有人在忙碌工作。 　　俞晶晶看得心里发急，恨不得随便拉开一扇门进去瞧瞧，管他合不合规矩，闯了再说。 　　可试验室大门紧闭，进门前还有验证身份的关卡，俞晶晶指挥云长林在扫描头前晃了半天，除了弄响急促的警报声以外，一无所获。 　　第一个门试过了，警报声未落俞晶晶就让云林长去第二门试。 　　云长林有心拒绝，可俞晶晶盯得紧，哪怕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是内部工作人员，身份识别过不了。” 　　再次弄响了警报，云长林摊手，“真的，再试一百回也是这样。” 　　“可我想进去看看。” 　　俞晶晶其实也知道自己是在为难云长林，可好不容易进来了，若是不能进试验室找些线索，那不等于白来一趟了吗？ 　　人体病毒试验！ 　　这就是她上岛的目的。 　　本来还没想好要找个什么理由进这地方，谁知道一下撞上这么好的机会。 　　不能放过…… 　　俞晶晶扒在小窗上往里瞧。 　　警报声就在门边响着，里面的人却没有一个转头往这边瞧，每个人默默做着手里的工作。 　　看他们将一个个透明小盒叠起来，塞进靠墙的孵化箱，又拿了本子做记录，俞晶晶心急得不行。 　　她想看看那些本子上的数据，看看古早尸族身上提取出的病毒培育情况，还有这些病毒用于人体试验，出现的各种排异或进展纪录。 　　虽然许多项目都失败了，接受过病毒试验的人，几乎百分百死亡，这些资料的参考价值近乎于零。 　　但俞晶晶想要的，只是案例，是研究所一两百年来的试错结果。 　　对的路方向不明，首先要知道什么是错的，才能避过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第229章 　　白锦溪和其他人不同。 　　受到感染后, 只出现了高热，服用营养剂后很快恢复正常，到目前为止, 他都活得好好地。 　　尸变的血线反应, 能用药浴暂时压制，目前来看是在慢慢好转。 　　和其他接受病毒试验的人类比起来，白锦溪的状态好得太多，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在没上岛之前, 俞晶晶将他跟古早时期受到感染异变的人类放到一块比较，虽觉得这样的情况比较特殊, 但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白锦溪从小泡药浴长大，药浴用的原材与营养剂原料有共通之处, 身体有了抗性也说得过去。 　　而且新一代的人类, 出生起就注射抗病毒疫苗，多少能起到防御作用。 　　可是了解到研究所的人体研究试验后, 俞晶晶才发现白锦溪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案例。 　　他不是一点特殊，是太特殊了！ 　　只生存了七天就被拿出来大书特书，云铮过来，第一时间就安排他察看试验报告, 可见其重视程度。 　　狮子大开口, 也只敢喊出最多十五天的生存时间，还不能肯定能否异化。 　　白锦溪已经感染半年左右，指甲血线一直存在，表明尸化过程持续进行。 　　若是实验室出了这样一例成果, 欢呼声怕是要把整个山头都掀起来，试验对象会被当作至宝对待，一天二十四小时严密观察，报告书都要写出厚厚一叠。 　　俞晶晶退开半步，隐下心中烦燥。 　　白锦溪身体上出现的异状，一定得瞒好了。 　　尸族要真把白锦溪捉回来做研究，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两只眼睛看着，连动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光是码头上的一批守卫，就够她喝一壶的。 　　他们手上提的枪，膛里上的是专门针对尸族体质的药弹，一发打中，就是外在三级进化者，也动弹不得。 　　“你们在做什么？！” 　　随着一声暴喝，走廓内冲进了一群手持枪械，戴着铁甲面具的尸族兵士。 　　警报声响起到现在，只数十秒时间。 　　一路过来，俞晶晶都没看到守卫的影子，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出现得这么快。 　　“别误会！别误会！” 　　云长林早有预料，不慌不忙举手过头，冲最前面端着检查仪器的兵士点了点头。 　　“站在那边别动。” 　　看他态度配合，负责检查的兵士端着仪器远远冲他扫了一下。 　　嘀地一声，通过。 　　从仪器显示屏中看到云长林相关资料，他稍稍放松了警惕，目光转向俞晶晶，“你！” 　　俞晶晶看了云长林一眼，“你处理一下。” 　　她又没身份证明，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未婚妻头衔。 　　反正是云铮硬塞给她的，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不用俞晶晶提醒，云长林自然要把事情处理妥当。 　　因为验证过身份，走过去的时候没受到阻拦，云长林跟护卫队长解释后，又向他示意了一下俞晶晶的肩章。 　　肩膀上没有任何职业标识，只有一个显眼的白字绣在上头。 　　知道俞晶晶第一次上岛，不懂规矩，保安队长就没多追究弄响警报器的事。 　　云家的人，多少要给些面子，说起来又是继承人的未婚妻，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从严执法。 　　“不要在这边乱转。等人的话，去休息室。” 　　不追究责任，不代表不约束行为。 　　俞晶晶跟云长林被一群三层护卫送到休息室，看他们坐下，才带上门离开。 　　听到脚步声远去，俞晶晶正犹豫着要不要拉门去，就有人进来了。 　　“您要喝点什么？茶？果汁？还是酒？” 　　这名工作人员显然得了吩付专程过来的，俞晶晶点了茶，云长林要了酒，很快东西就送到了，人却站在休息室并不离开。 　　看起来服务周到，有求必应，实际上就是监视。 　　俞晶晶满心郁闷，云长林却大松了口气。 　　俞晶晶在外头乱转，看到个门就摸上去瞎瞧一气，就算知道她进不去，可这样的行为，还是看得云长林心慌不已。 　　跟个好奇宝宝似地，什么都要问什么都想知道，估计只有云铮在边能压着点，碍于身份，云长林是拿不出一点办法制她。 　　现在好了，有了专人看管，总算可以舒舒服服休息一会儿。 　　抿了口酒，云长林正往沙发上靠，就看到俞晶晶跟那位接待套近乎去了。 　　女接待云青收到三层总负责人消息过来的，自然知道俞晶晶身份。 　　云青是云家下面分部的人，知道有这个近距离接触继任者未婚妻的机会，当然不想错过。 　　一样是三层做事，她只能些简单文书工作，拿普通报酬。 　　虽然这个事是长辈削尖了脑袋钻营得来的，家人都以她在研究所工作自豪，但云青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 　　真正有本事的，站的都是关键岗位，只要能上去，哪怕出身低些，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层次也不同了。 　　比如合宿，长相身材都比她差的，只因为在核心部门工作，就引来各种邀约，好男人一排排站着由她选。 　　而云青，主动提出邀请时还得到了比较好的反馈，可了解到她做的这份工作，那人便冷淡拒绝了。 　　她看中的人，资质当然不错，选择余地也极为广泛。 　　没过多久，这人便找了位在五层机要消息收发处的女人合宿，在一起不过八九年，孩子都快有了。 　　云青工作卖力，也尽量让家人替自己周旋，为的就是向上多走一步，拿到更好的位置与资源，改变人生方向。 　　可在研究所熬了这么些年，位置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贵人提携，整个人就像焊死在这儿一样，没有出头之日。 　　若是能跟云先生未婚妻搞好关系，稍微帮着说上两句，能从困境中挣脱出来也说不定？ 　　云青越想越激动，脸上的笑容也堆得要溢出来，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俞晶晶看才好。 　　“是，正在进行三期培育。实验对象已经转移到九层了，好像想是让他跟古早尸族多进行接触，催动变异过程……” 　　“我没看过，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那个人脑子坏了，说话含含糊糊的，叫他也没什么反应。好像是尸变初期没看管好，烧坏了脑袋。” 　　“药？”云青偏头想了想，“有的。烧得那么高，总不能让他死了，好像从感染初期就开始按时服用。” 　　有些事云青知道得详细些，就仔细说，俞晶晶问得太深，她大约只听别人提过，就自己添油加醋，尽量把事说圆满了。 　　“这人之所以能存活这么久，都是因为一直在服用强身的药剂？” 　　听云青又讲了一大通，俞晶晶抓住重点追问。 　　“应该是这样。” 　　云青很肯定地点头，“七层专门划了一块区域制药。岛上人用的营养剂，都是白家粗制后的原料拿来加工分装的。除了营养剂以外，进化颗粒也有少量出产，人体试验需要用的一些药剂，也是那边做的。” 　　知道俞晶晶对研究所各部门职能感兴趣，不用她多问，说到相关问题云青就会简单做下科普。 　　“哦……” 　　俞晶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什么药呢？ 　　营养剂？不会…… 　　尸族制的营养剂，淡得像水一样，根本起不到作用。 　　所以，是进化颗粒？ 　　俞晶晶眯了眯眼，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能。 　　进化颗粒的效果她深有体会，一级进化时，身体迟迟过不了关，不是云铮给她喂服的那一颗，光靠自己死撑，百分之八十会进化失败。 　　若不是担心停服会有副作用，对进化颗粒产生依赖性，俞晶晶也会想办法多弄点存着的。 　　进化颗粒和营养剂从本质上来说，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一个是细水长流地滋养身体，缓慢提高体质，另一个则是猛药，一粒嗑下去，就像身上装了火箭一样，给你推上天。 　　身体要是能承受得住，把进化颗粒像营养剂一样当饭吃，一级进化转二级，二级到三级肯定用不了多久时间。 　　只是这东西珍稀，云铮这样的身份也不能敞开了用，不然的话，他的四级目标早就实现了。 　　试验对象进入尸化过程，就等于踏上尸族门槛边缘，靠着进化颗粒续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俞晶晶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猜得不错。 　　只是这事，想要证实，就有些麻烦了。 　　要是能确定这东西有用，或许可以让白锦溪试试？ 　　至少比失了效的营养剂强吧？ 　　“那人关在九层什么地方？我想亲眼瞧瞧目前最成功的项目试验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俞晶晶试探地问。 　　云青皱眉，“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能听到的一些消息，止于五层，再往下六到九层的事，就传不到这边来了。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云铮肯定知道的，一会儿他来了，我问他。” 　　从云青这边已经打听出很多东西了，俞晶晶心满意足，也不计较这一点消息没弄到。 　　看出俞晶晶对自己的服务非常满意，云青趁着气氛不错，把自己的那点小要求略微提了提。 　　俞晶晶问东问西，云青答得热情，两人凑到一块儿，跟姐妹似地说起来没完。 　　云长林坐在一边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能把人哄好，也不计较说些什么。 　　云青的这边小要求，他也听到了，眉头皱了皱正要说话，就看俞晶晶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放心！我帮你跟他说！调个岗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你本来就在这边工作，换换而已。” 　　云青眼睛瞬间冒出了光，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俞小姐……”云长林赶紧阻止。 　　“什么？” 　　“研究所的工作岗位，没那么容易调动。你跟云先生说，只会让他为难。” 　　“我是他未婚妻，提点这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吗？还为难？跟我求婚的时候，有没想过我会为难啊？！” 　　话音未落，门就被推开了。 　　云铮站在门前，定定看住俞晶晶，“我跟你求过婚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第230章 　　云铮推门进来的时候，俞晶晶惊了一下, 很快恢复镇静。 　　“怎么没有？” 　　听他说了这话, 俞晶晶理直回了一句。 　　两人确定关系，肯定会有求婚的环节, 云铮就算说真的, 其他人也只当他死鸭子嘴硬不肯认罢了。 　　再说了，云铮在船上说的那些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她只是没答应而已。 　　云长林跟云青早已站起，恭敬行礼。 　　只有俞晶晶横眉冷对，坐在沙发上摆架子不肯起来。 　　这未婚妻的派头, 她真是做得十成十，就是云铮看了，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懒得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云铮扫了眼边上立着的云青, 又收回目光。 　　云铮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进来的, 俞晶晶允诺帮云青调动工作的话, 听了个大概。 　　俞晶晶可不是好巴结的人, 不找准弱点，她油盐不进。 　　也不知道云青是怎么样的手腕了得, 竟然哄得她服服贴贴，还求了这个情面。 　　且不说俞晶晶现在还不是她身边人, 就算是，云铮也不会因为女人几句话，去做影响工作的事。 　　“行了, 走吧。” 　　云铮冲云长林扬扬下巴，“带她出来。” 　　多的话半句没说，转个身就不见了，俞晶晶不用云长林来请，自己起了身。 　　“俞小姐……”云青面色苍白。 　　云铮的意思很明显了，刚刚看她的那一眼，带着警告。 　　本想沾点光，让俞晶晶帮自己说两句话就行的，成不成她也没抱太大希望。 　　没想到俞晶晶会大包大揽，咬定了要给她调换工作，刚欢喜了没半分钟，事情急转直下，竟把正主给得罪了。 　　“放心，答应你的事，会办到的。”俞晶晶以为云青还在为工作的事烦心，点点头跟着云长林离开。 　　“不是……俞小姐，工作事不需要您费心了……” 　　云长林为了跟上云铮，脚步走得飞快，俞晶晶跟在后面眨眼走出老远。 　　云青怔了片刻，喊着追出门，人都看不着了。 　　跟着云铮的那些工作人员都回各自岗位工作了，他一个人按亮电梯，等后面人跟上来。 　　云长林出来的时候，云铮已进了电梯，看到电梯敞开了等，赶紧三步做两步冲了进去。 　　“俞小姐，快。” 　　“不用这么着急吧？” 　　俞晶晶只慢了两三步，进去的时候看到云铮脸色不好，就没做声。 　　“我不喜欢等人。” 　　云铮说完，云长林在一边点头，看着俞晶晶的眼神满带疑惑。 　　他都知道的事，俞晶晶不知道的吗？ 　　“是吗？也没等多久。” 　　俞晶晶满心想的都是下九层的事，嘴里嘟囔着，眼睛紧紧盯着云铮按键的手指。 　　电梯内部按键和外面一样，平滑无影，只有触到了才会亮起灯光。 　　出于好奇，刚才俞晶晶问过云长林，得到的解释是按键分布隔段时间就会更改一次位置。 　　只有知道标准位置的人，才能顺利使用，或试错过多，电梯便会封闭起来，成为钢铁牢笼。 　　俞晶晶听完后，很是感叹了一下研究所的安保措施，没人引着，去哪儿都难。 　　云铮手指轻轻碰了某处，灯光一亮，又瞬间熄灭。 　　因为没有数字显示，也看不出他具体按了什么。 　　下九层是说好的事，估摸着应该是按了九键，俞晶晶就盯着电梯门缝静静等候。 　　电梯虽行进平稳，可还是有微弱地重力感应。 　　启动一瞬，俞晶晶感觉整个人都往上拔了一下，接着有股力道推着她向上走。 　　下九层的呢？ 　　讶异转头，云铮依旧绷着一张脸。 　　“不是说好去九层的吗？现在，是上去？” 　　目前气氛不适合搭话，但俞晶晶还是忍不住问了。 　　“嗯，上去。” 　　“九层……” 　　“你怎么对九层兴趣这么大？”云铮垂眼看她，“别人知道要去那里，都是怕的。” 　　“我就是为了证明不怕才要去。”俞晶晶赶紧圆话。 　　“什么时候证明都可以，不用急于一时。” 　　云铮看看时间，“房间安排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云长林赶紧点头，“在半山酒店，顶层最好的豪华套间。” 　　“嗯，一会直接过去，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是。” 　　俞晶晶怔了怔，正想问话，电梯门就打开了。 　　几个接待立在上层星河大厅等候多时，看到人上来了，都纷纷迎上。 　　“备车。”云长林吩咐一声，立刻有人拿着对讲机向外疾行。 　　云铮刚才在下面办了些事，有些东西需要处理，指了两个人跟上，边走边安排。 　　俞晶晶跟在后面，想找云铮说话也插不上空，云长林又举了对讲机跟人说话，只能默默随行。 　　云铮走在前面，因为有事吩咐，就带着那两个人上了吊索车厢。 　　“俞小姐，下一趟马上来。” 　　见俞晶晶追着要上去，立刻有人阻拦。 　　前一辆车厢门已经关闭，追过去会有危险，俞晶晶身份贵重，当然得谨慎照看。 　　俞晶晶没法，只能跟着另两个接待坐上了后一辆。 　　两个车厢隔得不算太远，俞晶晶趴在窗户上，能看到云铮模糊侧脸。 　　山风太大，她听不见云铮说什么，但旁边两个人不住点头，又取了笔记记录，看起来是在忙工作上的事了。 　　沮丧坐回位置，俞晶晶轻叹了口气。 　　她对九层兴趣其实没那大。 　　亲眼看到那些被关押着，受尽折磨的同类，绝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心情。 　　只凭闻见的那阵血腥气，就知道九层确实如云铮所说，不是好地方。 　　可再不喜欢，她还是要去的。 　　不光是受了云铮的激，俞晶晶还是想看看同类，看看那些跟自己一样，从数世纪前一直存活至今的尸族。 　　他们身上有血腥气，躯体残破不堪，若是进化不完全，意识也不会太清醒。 　　和现在与人类近似的新生尸族相比，这些人像是老旧的车辆，在这世间苟延残喘。 　　可俞晶晶却觉得这样的尸族，才是真正的族类。 　　她以前见过的，接触过的尸族，就是这个样子的。 　　豪叔吃生肉喝鲜血，衣服上总有脏兮兮的血污，指甲缝隙也凝固着腥臭血块。 　　在人类看来，丧尸太过凶残无情，可对俞晶晶来说，他是亲人。 　　想到那些与豪叔相似的族人正在遭受折磨，俞晶晶不仅感同身受，还会隐约生出愤怒情绪。 　　只可惜她没能力，自己都护不住，更没法解救他们。 　　“俞小姐，可以走了。” 　　俞晶晶回过神，发现两个接待已经下了车，正等着她出去。 　　“云铮呢。” 　　出了车厢，俞晶晶四处张望。 　　“已经回酒店了，您的车在这边。” 　　一辆擦拭得闪闪发光的豪车停在路面，和路面常见的运货车成了鲜明对比。 　　偶尔有人转头望来，眼中羡慕毫不掩饰。 　　去往酒店的路上，俞晶晶忍不住问：“他怎么先走了？” 　　“有公事要忙，回酒店办公比较私密。”坐在副驾驶那位接待转头，“在外面，少说话比较好。” 　　“不是让您不说话，别误会。” 　　看他话说得太直白，后座接待横了一眼过去，又笑着解释，“只是少说些云家内部的事。外面到处都是眼睛，几族互相监视已是台面上的事了，您知道就行。” 　　接待坐在后座，紧靠着窗户，跟俞晶晶隔开了很远的安全距离。 　　他两手规规矩矩摆在膝头，话一说完，右手忽地翘了翘，指向外边。 　　俞晶晶顺着看去，发现路边电线杆安了一圈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 　　明白这两人的意思后，俞晶晶把嘴闭上了。 　　本来还想问问九层的事，现在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电梯里，这些人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在研究也是有话想说就说，没那么多顾忌。 　　一出来，就都成了锯嘴的葫芦，连带着她也不好说话。 　　岛上这么严防死守，外面有只蚊子飞进来怕都能查清来路，除了被云铮带上岛，就只有在这边有份正式工作能自由出入了。 　　不想还好，一想到工作，俞晶晶就又烦躁起来。 　　云铮把自己的要求跟工作绑在了一起，不顺着的意思办，事就成不了。 　　纠结半响，俞晶晶懒得再想。 　　这次的假时间够久，实在不能上岛工作，就在这边多呆几天，把想要的数据弄到手。 　　顶着云铮未婚妻名头，很多事做起来也方便。 　　半山酒店位于岛上最高山峰半腰处，车子顺着柏油路盘旋而上，很快抵达目的地。 　　俞晶晶下了车，第一眼看到这酒店的时候，被外墙金闪闪的壁砖吸引了注意。 　　虽然这壁砖只在每层窗下嵌了两排，但配合奢华纯金色拉花尖顶以及欧式外观，整体看起来豪富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这么亮？” 　　“山里有金矿，采了点制的砖，也不纯，就当贴面用了。” 　　听完接待的介绍，知道酒店上面七八个金色尖顶都是用纯金制成后，俞晶晶忍不住攥了攥拳头。 　　这么大块的金子，不知有多值钱，尸族居然用来建房子，暴殄天物！ 　　“这些都是人类才看重的东西。在尸族眼里，营养剂跟进化颗粒比这些硬邦邦沉甸甸不当吃不当喝的，强上百倍。就是有钱，这两样东西你也没处买去。” 　　俞晶晶才叹了一声，两个接待就笑了。 　　这话太有道理，俞晶晶想法瞬间就被扭转过来了。 　　是啊，不当吃不当喝的。 　　银行卡里一笔笔数额添进来，看着喜人，可能买得到一瓶营养剂，一颗进化颗粒吗？ 　　“这是您的房卡。” 　　跟着接待进了酒店大厅，知道是云铮带来的客人，大堂经理满脸堆笑，双手递上房卡牌。 　　俞晶晶顺手接过，又问：“云铮呢？他在哪个房间？我找他有点事。” 　　“铮先生跟您一间房。他已经从会议室离开了，现在应该在房间等您呢。”大堂经理恭敬回答。 　　俞晶晶手一紧，瞪眼望他，“跟我一间？我们是两个人，两间房才对啊。” 　　大堂经理不说话，两个接待也不吭声，几人笑眯眯看着她，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第231章 　　意识到自己还顶着云铮未婚妻的名头，俞晶晶压下火气。 　　人到了云长林才安排的住宿, 这样安排情有可缘。 　　走了两步, 发现接待没跟来，俞晶晶回头, “你们……” 　　“您早点休息, 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再过来。” 　　去研究所晃了大半天，又送俞晶晶来酒店，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下班时间早过了。 　　房间所在楼层是贵族才能出处的区域, 送上去也会被挡住，没必要多跑这一趟。 　　赶着下班当然不能做理由，两人只解释了一下贵族休息区的意思, 俞晶晶就明白了。 　　“好的, 你们走吧。” 　　两人弯腰行礼, 转身离开, 俞晶晶站了一会儿, 转身上了电梯。 　　半山酒店最上面三层是众所周知的贵族接待区，各大家族头等人物登岛都是住在这边。 　　云铮在顶层长年包了几个房, 因为主要目的不是办公，云长林只让人清理了面海的那间, 住起来比较休闲。 　　将房卡贴近把手，滴地一声，门轻轻弹开, 毫无声息。 　　俞晶晶听了听，发现里面静悄悄地没什么声响，便安心推了门进去。 　　这间套房大得离奇，数十平的客厅中铺满了长绒地毯，房间一个连一个一个套一个，俞晶晶在里面转了几圈，差点绕迷了方向。 　　“谁让你进来的。” 　　绕进第六间，俞晶晶正在出去的另一个门，云铮穿浴袍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是她，讶异挑眉。 　　俞晶晶微微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明明没什么响动，他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还以为没在呢。 　　“这是我订的房，我不在这儿在哪儿？” 　　云铮系紧腰带，推开隐在墙中的拉门。 　　橙色晚霞自狭窄缝隙射入，电机微响，两边缓缓拉开，露出宽大阳台和漂亮的海面风光。 　　这间房的位置是最正的，若工作不太繁重，云铮一般都会挑这套入住。 　　其他几间好是好，但工作氛围浓重，会议室还有几间下面人用的办公室都布置齐全，一进去就像到了公司一样。 　　落地门彻底打开，房间越发亮堂，海风拂面而来，吹得云铮浴袍衣摆翻转不定。 　　腰带虽系紧了，但袍子前襟只是叠在一起，衣领被吹开，露出厚实胸膛，下摆掀起，精壮大腿若隐若现。 　　云铮大大咧咧走到阳台上，拎了桌上果汁吸了一口，又靠上躺椅，吹着海风晒夕阳。 　　俞晶晶承认云铮身材很好，比学校那些体育生看着还健壮许多。 　　但她真的欣赏不来，也没心情欣赏。 　　云铮靠在躺椅上，眼神若有似地瞟来，似乎是看她反应，俞晶晶唯有板板正正一张脸回他。 　　“你是女人吗？”云铮把杯子一扔，“有雌性激素没有？” 　　“没有。” 　　俞晶晶坐到云铮对面，把手里房卡扔到桌上。 　　“谁给你的？” 　　云铮忘了刚刚问话，伸手拿过疑惑看她。 　　“大堂经理。云长林只安排了这一间，我没地方去，就进来了。你给我重新安排个房间吧，不要太大，简单点就行。” 　　俞晶晶刚刚在这套房里转得脑袋发晕，完全不能理解有钱人的思维方式。 　　这么大的套房，不也就睡一张床？ 　　空那么多屋子，未必给鬼住？ 　　云铮捏着卡在指尖转了一圈，点点头，“好，帮你安排。” 　　内线电话在客厅，云铮说完，起身往那边走。 　　俞晶晶欣赏不来美景，一排全是躺椅，一靠就倒下去了，也坐不习惯。 　　看云铮推开拉门进了客厅，她迅速跟了过去。 　　房间安排好就得离开，她还有一肚子话没问，趁着现在有时间，得抓紧了。 　　“先坐会儿。” 　　云铮回头，指指沙发。 　　俞晶晶看到雕花长桌上摆了好几部电话，每台电话前镶了铜牌，标明用途。 　　云铮正拿起话筒的那部，俞晶晶看见是内线。 　　一顺数过来，第三部 ……外线？！ 　　“这电话能打到外面去吗？”俞晶晶问。 　　“嗯。” 　　云铮点点头，“不然怎么联系？运送物资还有传递消息，都需要用到外线。研究所那边没有，岛上一般地方也不会有，除了自政府办公处，只有半山酒店贵客接待区才有配备。” 　　俞晶晶悄悄伸手摸了一下，还在犹豫要不要拿起来，就被云铮阻止了。 　　“你想干嘛？” 　　“打个电话。” 　　“不行，有公事才能用，别乱碰。” 　　云铮摆摆手，听到内线接通，转头吩咐在下面楼层多开间房。 　　俞晶晶眼巴巴看着电话，心里跟猫抓似地。 　　手机被收走了，不离岛拿不回来。 　　答应白锦溪到了地方要给他报个平安的，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消息，总得有个音信。 　　上回去山里找原材，关了手机讯号，找不到人的白锦溪差点报警。 　　这次说好了，突然间断了消息，肯定更着急。 　　没有办法联系是一说，现在明明有部外线电话可以打，却只能看着干瞪眼，俞晶晶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急什么？已经在安排了。” 　　以为俞晶晶急着离开，云铮笑笑，“怕我硬把你留下？呵，你想我都不干。” 　　目光游移，落到俞晶晶胸口时，云铮嘴角挑得更高了，鄙夷喷薄欲出。 　　她瞧不上他，他难道不是一样？ 　　莫桑虽然一百个不好，但做为女人，还是够格的。 　　俞晶晶除了容易掌握，手里有只他很欣赏的尸鸟以外，一无是处，连身材都差到没眼看。 　　就是俞晶晶答应他的要求，坐上他身边的位置，云铮觉得自己没法把她当云太太看待。 　　一个没长成的孩子，碰都懒得懒，更不用说跟她一起做那种耗费精力尝试生育的事了。 　　尸族繁衍艰难，双方结合不知道要试多少次才能达成目的，能让人全情投下没日没夜地干，身体上必须有吸引对方的优点才行。 　　反正他从俞晶晶身上没看出任何闪光点，简单来说，毫无性趣。 　　“不是……” 　　俞晶晶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咱们会呆几天？什么时候下九层？” 　　“几天？你看呢？” 　　“我说呆几天就能呆几天的吗？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仁爱的事都交待给下边人做了，有文件要签字，传真过来就行。我是总负责人，哪里办公都一样，上头没人盯。” 　　云铮一笑，“怎么？觉得岛上好，想多玩几天？” 　　还没下九层，看看风景觉得不错，就生了游玩的兴致，也真是单纯。 　　早知道刚才就不跟她拧着来，直接叫她下去见识见识，只怕在这边过夜都不肯，要白着脸喊走了。 　　“岛这么大，四处转转，得几天时间呢。” 　　俞晶晶扫了眼外线电话，“要是时间拖久了，我就给学校去个电话，多请两天假。” 　　这个理由很正当了吧。 　　“不是说请了一周的假吗？一周还逛不完？这又不是什么名胜风景区，有些地方去都去不了，最多三天。” 　　云铮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走了。” 　　拉开门，大堂经理站在外头，紧张看了看两人面色，见不像是吵了架的样子，暗暗舒了口气。 　　“俞小姐的房间安排在十二层，是面海的标准套……” 　　“带她走。” 　　云铮推了俞晶晶出门，“没事别来吵我，我休息了。” 　　门砰地带上，气流刮得俞晶晶发丝飞扬，也吹起了大堂经理梳理齐整的小胡子。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咳，俞小姐，请跟我来。” 　　憋了半响，大堂经理优雅伸臂，若无其事地引着俞晶晶下楼。 　　这间套房虽然在十二楼，但不管装潢还是设施都达到了贵宾极别。 　　一间小客厅带间卧房，精致紧凑，正是按着俞晶晶的要求来的。 　　“您觉得怎么样？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照着您的喜好重新整理……” 　　“这边没有电话吗？” 　　俞晶晶在卧房转了一圈，又在客厅找了个遍。 　　“您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大堂经理殷勤回答。 　　“我要电话。” 　　俞晶晶直直盯着他，“在哪儿？” 　　“这里……” 　　大堂经理抬手指了指沙发旁的长桌，“这不就是吗？” 　　“就这一部？” 　　桌上虽没标识，但俞晶晶看电话款式就知道是内线。 　　外线电话是纯黑色的，很醒目。 　　听俞晶晶形容了一下，大堂经理恍然，“您是要打到外面去。顶楼三层贵宾区才有外线，这里是十二层。” 　　俞晶晶也猜到会是这样，稍一犹豫就转头离开。 　　“您去哪儿？” 　　“回楼上。” 　　“那这间套房……” 　　“退了，不需要。” 　　俞晶晶重新站回云铮贵宾套房前，毫不犹豫按下了门铃。 　　响了好几声，云铮才皱着眉头把门拉开，“又怎么了？” 　　“下面房间太差，我住你这间。” 　　俞晶晶推门进去，左右看了看，“这边房间这么多，我随便选一间就行，你不用管我，睡去吧。” 　　云铮头发有些乱，一看就是从床上刚爬起来的，面上满是不耐。 　　“什么意思？谁让你住这儿了？” 　　“我是你未婚妻，怎么不能住这边？豪华套房，我值得享用！” 　　俞晶晶的理直气壮，直接把云铮气笑了。 　　“未婚妻是吧？行啊。” 　　他长手一伸，拉住俞晶晶胳膊就把她往房间扯，“走，去床上试试，看你够不够格顶这个名头。” 第232章 　　“你疯了吧？” 　　俞晶晶被踉跄扯了两步, 后知后觉反应出云铮意思, 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你才疯了！出去。” 　　见她懵懵懂懂都不知道怕, 还一副看蠢材的眼神的看着自己, 云铮方向一转，又带着她往门外走。 　　“反正这边房间多, 也不差我一个。”俞晶晶扒着门框，放低身段, “随便哪间，睡沙发也可以。” 　　“我不习惯跟人同住。” 　　俞晶晶力气大, 云铮劲也不小。 　　无声抵抗半响，竟是俞晶晶稍占上风，将云铮推得往里退了半步。 　　云铮面上讶色闪现, 一把攥住俞晶晶手腕, “再来。” 　　“来什么？” 　　云铮没说话, 用力将她手腕反折，拗成一个古怪角度。 　　俞晶晶瞬间会意, 咬牙将手回收, 持平一瞬，接着各自加大了力道。 　　云铮这回是使了全力的，根本不顾惜俞晶晶是女生，慢慢将她带得反弯了腰。 　　就算是这样, 他也没有丝毫欣喜，神色越发凝重。 　　明明是内在进化者，为什么体力这么强悍？ 　　他虽也是内在进化, 但身体已锤炼多年，比同等级的进化者要强出不少。 　　俞晶晶才一级进化，年纪又小，哪里攒下的这股蛮劲？ 　　“你是男人吗？” 　　俞晶晶被迫得向后偏倒，反激起了性子，一时忘了自己是处在求人的境况，忍不住反嘲了一句。 　　就这点力气，还想拉她进房？是不怕被她按在床上痛搸吗？ 　　俞晶晶还有余力开口，云铮已是咬紧牙关，一丝力都不泄的。 　　僵持太久，俞晶晶没了耐性，看云铮不把自己放倒不罢休，索性后退一步靠墙稳住身体。 　　紧接着，趁云铮不察，一脚猛踹他膝头，下了足劲。 　　换成普通人，受了这样的大力，咔嚓一声骨头就得反折过去，可云铮只倒抽了口凉气，身子颤了一下就忍住了。 　　看他受得住，俞晶晶哪还客气。 　　一气连踹了好几脚，两个膝盖骨都照顾到了。 　　“你神经病啊！” 　　实在忍不住，云铮开口骂了句，气一泄力就散了，俞晶晶就势一推，彻底挣脱了他的钳制。 　　“我赢了，今天让我在这儿睡。” 　　俞晶晶站在门口，倒是没往里走，看着云铮等他发话。 　　他要不愿意，大不了再打一架，不管是在门口打，还是照他的意思进房间打，结果都是一样。 　　以前在基地的时候，豪叔练体也常带她玩，下面没什么娱乐项目，隔两天玩次博击散打是常事，早练出来了。 　　云铮这种富贵公子哥，平时好吃好喝供着做事也轻省，看着强壮，其实不堪一击。 　　再次几回，都是她赢。 　　“滚。”云铮恼羞成怒。 　　“未婚妻的事不是你提议的吗？既然扮上了，就得尊重我。张口闭口叫我滚，又把我赶到十二层住，别人怎么看我？” 　　俞晶晶回头看看，“我没所谓，过两天走就走了。丢脸的是你。” 　　两个服务员正推着餐车顺着走廊过来，再怎么克制，经过时也忍不住看了俞晶晶跟云铮一眼。 　　俞晶晶气闲神定，云铮却分外狼狈。 　　未干的湿发散乱垂在额角，浴衣拉扯时也偏了半边，肩膀都快露出来了，更不用虚虚缠住的腰带只起了装饰作用。 　　云铮身材不错，胸膛半露格外养眼，女服务员目光向下，打了个转又迅速收回，面上泛起一朵红云。 　　俞晶晶本没注意的，跟着瞧了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笑。 　　这抹笑容更加刺痛了云铮，他猛地拉起腰带紧紧束上，咬牙正想说话。 　　“这是二位的餐点。” 　　服务员把餐车停在门口，礼貌点头，“是现在送进去，还是等等……” 　　等什么？等打完吗？ 　　俞晶晶看了看餐车，“我饿了，送进去吧。” 　　云铮深吸了口气，若不是有人在，他恨不得掐着脖子把这女人扔出去。 　　可俞晶晶虽没什么常识，话却在理。 　　他丢不起这个人。 　　餐车送到客厅，俞晶晶等人走了，揭盖子瞧了瞧，眉头瞬间皱起。 　　各式精制血食摆得满满当当，雕的花塑的型好看是好看，原料却不对她胃口。 　　“不是饿了吗？吃。” 　　看她一脸嫌弃，云铮端着盘子，叉了块大的肉排递过去，“身份摆在这里，就得吃这种高级食材，来……” 　　“我困了，想睡觉。” 　　俞晶晶身子一转，找了离云铮卧室最远的一间房进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云铮冷笑一声，咣地把盘子扔到桌上。 　　他也没什么胃口，被气的。 　　俞晶晶胃口不大，有得吃就吃点，没得吃饿几天也没事。 　　来之前营养剂喝饱了，手上还存着一支，支撑她在这里呆上半个月，一点问题也没有。 　　云铮在外面走来去，闹出不少响动，听得出情绪很差。 　　俞晶晶不管他，躺到床上休息。 　　刚刚试过身手，是半点没在怕的，云铮敢冲进来动手，她就有招接。 　　估计也是出于这个害怕战败的考量，云铮在外头晃了好久，终于还是回了房间。 　　在船上颠簸那么久，上岛后又意外收到了研究进展报告，云铮需要安排的工作有些多，一直忙到现在，实在没精力跟俞晶晶继续计较。 　　睡了两三个小时，俞晶晶睁开眼。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灯塔亮着微弱光线。 　　趿着拖鞋起身，俞晶晶站到窗边看了看，发现岛上非常安静，山下一片住宿区都黑着灯，零星几盏散布其间，也不怎么显眼。 　　云双城说过，尸族晚上都在忙着繁衍，很努力，有些时候比白天工作还要辛苦。 　　现在看来，是这样了。 　　拉开道门缝，俞晶晶竖耳听了听。 　　云铮的房间在里面，外头还隔着会客厅跟活动室，门紧紧关闭，听不出什么。 　　这么久没出来，应该是睡安稳了。 　　轻手轻脚走到客厅，俞晶晶拿起电话，慢慢拔了个号码。 　　嘟嘟声响起，她握着话筒坐到沙发上，眼睛还盯着云铮房间那边。 　　“喂？” 　　“是我。” 　　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俞晶晶抿不住地笑了起来，“睡了吗？” 　　“没有。” 　　白锦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刚到？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嗯，刚到。” 　　“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你手机呢？已经交上去了？” 　　“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天才过去。”俞晶晶顿了顿，“手机上交了，离开时才能取回。” 　　“是吗……”白锦溪的声音低沉了些，“那就没办法时常联系了。” 　　“办公室有座机。虽然不能常用，但找到机会，我会给你打的。” 　　报个平安而已，也没什么可讲的，但手里握着话筒，却总也不愿放下去。 　　白锦溪问完这边的情况，又跟她讲起今天遇见的一例疑难杂症。 　　虽尽了全力，却也没法帮上那位患者，白锦溪不愿耽误病情，直接就把俞晶晶留给他的名片送了。 　　俞晶晶眉眼弯弯，小声道谢，“是吗？那真要谢谢你。” 　　白锦溪果然没有食言，搞不定的患者就帮着引见给云神医，又是一笔大财要入帐了。 　　“这么高兴？”白锦溪笑声传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医所是你开的呢。” 　　“云医生是我师父，有生意上门，我当然替他高兴了。以后医所开大了，就请你来这边上班，咱们一起出诊看病人，多好。” 　　这个问题俞晶晶老早就想过了，要是以后一直跟白锦溪在一块儿，结婚是肯定要的。 　　孩子生不出来，白家人唠叨不喜，就带白锦溪出来跟着自己过。 　　过个几年云氏医所招牌绝对比白氏叫得响，俞晶晶很有信心，绝不会委屈到白锦溪。 　　他要愿意做主诊医生，云双城跟她就当副手，反正是赚钱，谁出面都一样。 　　这些只是初步的想法，具体会不会走到那一步，现在还说不好。 　　至少要白锦溪跟她求过婚，才好安排下面的事。 　　白锦溪不知道俞晶晶想了这么多东西，听到她喊自己去云神医那边上班，被逗笑了。 　　“你不想跟我一块工作吗？”俞晶晶疑惑地问。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抽时间过去坐诊帮忙，只是不能长期在那边工作。”白锦溪柔声说：“你也可以来白氏上班，就像寒假时那样，我们也是一起的。” 　　“再说吧，离毕业还有很久呢。” 　　俞晶晶绕着电话线，偏头靠在沙发上，又开始问白锦溪晚上吃了什么。 　　说来说去，说到自己还饿着，竟是有些委屈了。 　　“没有工作餐的吗？你上班的地方，很偏远？干粮也不带的？”白锦溪肃声问道。 　　“吃的倒是有，都不对胃口。还有，这边的主管很厉害的！我跟他互相看不顺眼，刚才差点打起来。”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遇到再严重的事，俞晶晶都不会有太过激动的情绪起伏。 　　忍受和反击两个选择，择其一就好，坏情绪起不到任何帮助，反而会影响判断。 　　但现在不同了。 　　她有了男朋友，心里委屈翻腾起来，竟是找到了出口，扁着嘴说个不停。 　　不开心的事，除了忍，还能往外倒，这感觉真是再畅快不过了。 　　白锦溪在那边安慰，说来说去就是叫她不饿着，再气也要找些东西填肚子，不然会对身体有伤害。 　　“哪有什么吃的……这边靠海，这么晚了，难道下去摸鱼？” 　　俞晶晶抿着嘴角，眼中满是笑意。 　　偏头瞧了眼窗外点缀着灯塔的海景，目光一转，忽地看到不远处房间门口有个人影，惊得坐直身子。 　　也不知道云铮在那边站了多久，电话讲得起了兴致，哪还记得观察房里动静。 　　见俞晶晶发现了自己，云铮冷眼一扫，大步走了过来。 第233章 　　疾行而来的身影穿过落地窗边明亮月色, 只一晃就到了俞晶晶身边。 　　一时惊住, 还没反应过来, 俞晶晶就听到耳边话筒传来的嘟嘟声。 　　“你干嘛！” 　　看到云铮按了挂机钮, 俞晶晶瞪大了眼。 　　“我说过，外线不能随便打。” 　　云铮面庞隐在黑暗之中, 看不清情绪。 　　但听到他这森冷音调，也知道现在情绪糟糕。 　　电话被贸然挂断, 火气瞬时涌上心头。 　　云铮冷冷说了这句，愤怒情绪一下被克制住, 俞晶晶莫名心虚起来。 　　“……现在是晚上，都十点多了，外线是工作用的, 现在又没工作。” 　　看云铮不吭声, 俞晶晶又解释, “你不是睡了？看不见，就当我没打不行吗？” 　　“顶多长途话费我付, 行不行？” 　　俞晶晶说了半天, 云铮站在黑暗中看她，一点反应也不给。 　　本就心虚，他这个态度，让俞晶晶越发没底。 　　“你说话呀。” 　　“我说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俞晶晶摸到桌上台灯开关, 啪一声按亮。 　　两人虽习惯了黑暗，但并不惧光，互相瞪视, 眼睛鼓得跟铜铃大。 　　大眼瞪大眼好一会儿，云铮身子一动，坐到了沙发上。 　　“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云铮肯开口说话，俞晶晶就放心了。 　　就怕他憋了火，大半夜把她往外赶，要是再找条船把她拖走，事情可全搞砸了。 　　“对不起，我不该打外线电话。” 　　俞晶晶软软坐下，两手并在合拢的腿中间，放低姿态。 　　“岛上所有的外线，都在二十四小时监听下。就是我用，也只做些不重要的公事安排，没一句私话。” 　　云铮看了俞晶晶一眼，“你呢？聊吃聊喝，还编排起恶毒上司来了？打赢了？很光荣的吗？” 　　这条内线是酒店申请的，酒店值班人员也有监听职责，每通电话都会被录音，留档存放方便取用。 　　身为他云铮的未婚妻，夜半三更跟别的男人电话调情，还提到下午在酒店跟他互殴的事…… 　　输赢就不说了，不是他输不起，问题是监听方已经知道这个情况。 　　就算有保密条款，但花边消息却不在任何保护项目之内，私底下传着乐一乐，很常见的事。 　　“监听？”俞晶晶讶然，“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监听人员也是要睡觉的吧？” 　　“二十四小时。”云铮横了她一眼，“这么晚了，你不就偷摸起来打了吗？也许就有跟你一样的蠢货，想着别人睡了，用外线偷偷传递岛上消息呢？” 　　“说话就说话，骂人做什么。”俞晶晶皱眉。 　　“你不住十二层，就是为了这个？跟那个姓白的，聊一通废话，有意思吗？” 　　“报个平安而已。手机被收了，我答应要回消息给他的。” 　　提到白锦溪，俞晶晶面上不自觉浮出的笑意，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缱绻。 　　云铮盯了她半响，漠然起身。 　　“在船上跟你说的事，当没听过吧。” 　　俞晶晶仰头，“什么？” 　　“莫桑的事，我另想办法，不需要你帮手了。” 　　“啊？” 　　云铮把替她安排工作跟顶替莫桑这两件事串在一起，俞晶晶本来还很头疼要怎么拒绝。 　　她还没想出对策，事情就解决了？ 　　“跟你比起来，莫桑要省事得多。” 　　云铮扔下这句话，一眼都懒得多瞧俞晶晶，大步回了房间。 　　好掌控？ 　　算了，看走眼。 　　怔怔看着云铮进了房，俞晶晶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慢慢起身。 　　要早说外线电话有人监控，她就不会打了。 　　云铮看样子气得不轻，原本属意她合作的，现在也主动也打消了念头。 　　虽然心虚得很，但俞晶晶又有些高兴。 　　不用头疼了，真好。 　　进房的时候，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电话突然被挂断，也不知道白锦溪怎么想，是以为信号问题还是会当作别的？ 　　叹了口气，俞晶晶甩甩头抛开思绪。 　　不管白锦溪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也没法解决，只能尽快把这边的事做完，早些回去。 　　回到房间，俞晶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云铮带她上岛，帮忙推荐工作，虽说有私心在，却实打实给了她帮助。 　　自己给不出回报，却又做出些让他为难的事，确实说不过去。 　　俞晶晶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拿了就要还。 　　在船上的时候，她做了好几个打算。 　　岛上事成之后，去矿区取批矿出来给他，以矿石的珍稀程度来论，回报这趟行程是足够了。 　　这是俞晶晶目前能拿得出的最好的东西，所以放在第一位。 　　若矿石云铮不接，退其次就是钱了。 　　医所病人最近接得得比较多，卡里收入渐涨，一两百万活钱还是有的。 　　之所以放在第二位，是因为云铮比她有钱得多。 　　几百万放到桌上，怕是瞟都不会瞟一眼。 　　矿石再加上钱，两样合在一处，份量应该会重些？ 　　云铮收回了提出的要求，放心之余，俞晶晶为了该给出什么样的回报绞尽了脑汁。 　　在床上翻了个把小时，感觉脑袋发胀，俞晶晶才放弃。 　　让心绪安定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做练习。 　　俞晶晶闭上眼，牵引精神力细丝，开始绕着脑内骨珠翻转不停。 　　操心白锦溪体内病毒的事，大脑时时处于思考状态，也只有练习的时候，能获取片刻平静了。 　　从云铮那里拿到的精神力练习动图，俞晶晶每张都仔细看过，她现在选用的是第三种缠绕方式，比较简单也比较适合现在的层级。 　　云铮以为她的骨珠形态是一二级之间，实际上俞晶晶已经到了五级以上，接近六级的状态了。 　　从白锦溪身上汲取到的力量，是速度提升的关键。 　　若没那几回，光靠着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精神力细丝，想把外壳夯实到现在这个程度，不知要用多久。 　　做了大半个小时的练习，困意来袭，俞晶晶靠着松软枕头沉入梦乡。 　　一觉无梦，睁开眼时，房间内已有晨光照入。 　　迅速翻身坐起，俞晶晶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左右。 　　冲到客厅，云铮人不在，敲了房间门，半响没听到动静，推开道门缝看看，也不在这边。 　　诺大套房，俞晶晶花了十几分钟才转完一圈，最终确定云铮是自己一个人走了。 　　坐到沙发上，俞晶晶抓了抓头发，感觉这回是把人得罪死了。 　　说了带她上岛见识的，扔这儿是怎么回事？ 　　想到昨天达成目的，顶着未婚妻名头在研究所晃的事，俞晶晶有些后悔。 　　云铮硬架着她干这事，确实是值得生气，但她有求于人，应该端正态度。 　　要早知道他甩手不干，昨天说什么也要乖顺些！ 　　洗漱的时候后悔了一遍，换衣服的又后悔了一遍。 　　直到门铃响了，开门看到几个接待过来，喊她跟忙完工作的云铮会合，一块去市集，俞晶晶提到胸口这股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是她小肚鸡肠，云铮心胸还是很宽广的！ 　　云铮早到了市集，俞晶晶去的时候，他已喝完早茶，正在用餐点。 　　“坐。” 　　观察了一下云铮神色，见他面色平静，没什么情绪浮于表面，俞晶晶定了定坐到了他对面。 　　“这是你的。” 　　指了指俞晶晶面前冷掉的粥和两个素面馒头，云铮继续吃自己的豪华套餐。 　　“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要早知道电话被人……” 　　“吃东西，少说话。” 　　云铮往上瞥了一眼，递了个眼神给俞晶晶。 　　记起昨天在车上接待人员提到监控的事，俞晶晶迅速闭了嘴，埋头喝粥。 　　一个面前摆满血食精制餐点，一个就着清粥啃馒头，画面怎么看怎么古怪。 　　几个接待坐在另一张桌子吃东西，都忍着不回头看，免得给俞晶晶造成心理压力。 　　俞晶晶其实觉得没什么，能吃点就不错了，就是云铮把自己的分给她，她也不会碰的。 　　“豆豆呢？” 　　俞晶晶放下空碗，“昨天不是一直跟着你？” 　　“出去玩了。” 　　云铮抬头看了看天空，俞晶晶跟着抬眼，发现有许多尸鸟盘旋。 　　里头那个通身漆黑，瘦得几乎脱形的，一看就是豆豆。 　　同样是鸟，它的精神头跟其他鸟格外不同，忽地往高处窜，又倒头扑下来，有种如鱼得水的自在。 　　看了一会儿，俞晶晶收回目光，“它平时憋得厉害，难得找到同类一起玩。” 　　“它跟着我，比跟你快活得多。”云铮抹抹嘴，“昨天提议的事就算了。想我帮你，拿它来换吧。” 　　俞晶晶瞪眼，“不行。” 　　“你考虑考虑，工作的事随时都可以安排，什么时候想好了，我让人给你发通行证。” 　　云铮起身，见俞晶晶坐着不动，又招呼一声，“走，逛过市集，咱们下九层。事情一天解决，最晚后天离开。” 　　“后天？这么快？！” 　　“你有时间玩，我可没时间奉陪。”云铮漠然转头，“咱们的关系，没那么亲近。” 　　坐不上未婚妻的位置，俞晶晶对他来说，就是云家最底层的普通一员，不需要特殊对待。 　　云铮走得很快，俞晶晶根本没时间去想急剧缩短的时间里自己能办成多少事情，赶紧拔腿跟了过去。 　　“去哪条街？”云长林紧随云铮身后，低声询问。 　　云铮看了眼右前方的碎金街路口，迈步前行，“那边。” 第234章 　　“那是什么地方？”俞晶晶问身边人。 　　“是岛上最著名的装饰物售卖区。” 　　接待小声答了, 看俞晶晶神情略有疑惑, 一边走一边仔细解释。 　　岛上有金矿的事，是买下群岛后百年后才发现的, 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产业, 数百年积累下来, 早不把这点产出放在眼里。 　　不过这矿里出产的黄紫金市面上少有, 做成装饰物，极受人类欢迎。 　　既然自家有，就不用破费在外头花大钱购买, 几族各派了些人组成矿队联合开采，产的金制成各式各样的物件，用于生意上送礼待客之用。 　　随便一个几克的黄紫金小件, 拿到外面金店, 至少万字打头。 　　像半山酒店墙上和尖顶用的金子，都是矿里产出来的成色较差，上不得台面的。 　　用来贴墙看着不错，拿到手里显得掉档次了。 　　听接待轻描淡写说了，俞晶晶才知道自己昨天望着墙上金砖流口水那副模样, 是土包子进城完全没见过世面的表现。 　　身为云铮未婚妻，显得太过磕碜了。 　　“您喜欢什么样的饰物？耳饰还是头饰？岛上自产的东西，价格不贵, 随便买些戴戴也有些趣味。” 　　“我？我不用了。” 　　俞晶晶赶紧摆手，“我不习惯戴这些。” 　　“这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婚礼上总是要用的。尸族男女青年确定合宿意愿后, 也会购买黄紫金互赐，是个意头。” 　　接待笑眯眯看了眼走在前头的云铮，“您不要，铮先生也是要买的。” 　　俞晶晶不好说自己未婚妻名头也只用得这两天，只能抿嘴笑笑，不做答复。 　　云铮来碎金街，估计也是要买饰物的。 　　昨天才说过莫桑比自己省事，今天来买饰物，应该是回去送她。 　　在没找好下一位蹬掉莫桑的人选之前，这点表面关系总是要维持住的。 　　一进碎金街，俞晶晶眼就被晃花了。 　　清晨阳光正好，店铺外摆挂着的串串金饰闪着细碎光芒，顺着一路望去，仿似踏入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置身其间一般。 　　这些店铺做的都是岛上生意，在这边上班的尸族每周都会轮休回家，一些做散工的更是来往频繁。 　　外面需要买金，就找岛上出去的人，付钱或者用营养剂换都是可以的，多少能赚些差价出来。 　　几个大铺子是各族中头面人物开的，直接在矿山拿货加工精制，小的那些也是七拐八弯的关系，没点背景不可能做这份生意。 　　云铮似是常来，一路过去遇见不少人笑着招呼，他礼貌点头示意，最后在一间较大的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咱们云家的铺子。” 　　“哦。”俞晶晶点头，“挺大的。” 　　接待点头，“当然了，云家可是排位第一的大族，铺面一定得大，必须压得住其他人才显气派。” 　　身为云家人，接待显然极其自豪，跟着云铮身后，受到众人瞩目，脚步都轻了几分。 　　俞晶晶收的目光最多，打量探视、窃窃私语都有。 　　心理素质差的，被这机关枪似地的眼光从头扫到脚，很难保持平和表情。 　　俞晶晶虽被看得有些烦，却并没露怯，和平常一样板着张脸，走得不紧不慢。 　　身边跟着两三位白家接待，又摆出这副平和姿态，倒让不少人收了轻视之心。 　　虽身量瘦弱，进化等级也不高，但一瞧就是有背景的人。 　　“快点。” 　　云铮跟俞晶晶本就拉远了距离，站在门前等她慢悠悠过来，已有些不耐烦。 　　“你进去买吧，我在外面等就好了。” 　　知道云铮不喜欢等人，俞晶晶赶紧加快脚步，站到他身边。 　　昨天想了大半夜，觉得自己态度确实不端正。 　　有了悔改之心，说话做事就得掂量着来，只盼着云铮心情好些，把日期再宽限宽限，方便她行事。 　　“一起进。” 　　云铮看她一眼，大步进店。 　　做错了事后，俞晶晶整个人都变得乖顺许多，比昨天好相处多了。 　　云铮来了，几个店员赶紧出门迎接，店主也恭身行礼。 　　“上个月拿了最好成色的货，已经新制出来了。您这边看。” 　　店主扬臂，带着云铮走到店中央的展示台前。 　　一般金店的展柜都是用玻璃围着的，物件摆在里头，顶上打光，只许看不许摸。 　　碎金街的店却不一样，不光把金链金条挂在店外招揽客人，店里足金大块的货色，也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摆着。 　　想到岛上到处都是摄像头，每个行为都暴露在监控底下，俞晶晶也就理解了这份不防范。 　　“这个不错。” 　　云铮伸手拿起沉重黄紫金狗头摆件，半臂长一拳粗的狗头活灵活现，眼睛是用红宝镶嵌的，通体紫金闪闪，夺人眼目。 　　“包起来。” 　　店长回头示意，立刻有店员上前，接过云铮手中物件，开始打包装盒。 　　云铮在店里转了一圈，数了十来件大块头的东西让店员包了。 　　每件包装盒上都贴了备注标签，送到哪家的，大致什么价值，一目了然。 　　俞晶晶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咋舌。 　　数百万的货，就这样做人情送出去了，也是真大手笔。 　　“过来。”云铮招手。 　　俞晶晶上前，看到他提了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紫金锁片在手里。 　　这个金锁片花纹繁复，线条流畅生动，就是不懂得的欣赏的人，也觉得漂亮。 　　“挺好看的。”俞晶晶赶紧捧场。 　　“再看看这个。” 　　云铮身子一转，指着角落一排架子上堆着的木盒说。 　　俞晶晶走过去，瞬时怔住，“这是……” 　　“蓝海石，还有一些海钻跟贝宝。” 　　云铮伸手插进较深深的那个盒子里，闪烁着绚烂光彩的蓝海石和海钻纷纷散落，贝宝圆润细碎，混乱其间，弹跳溅起看得人眼花缭乱。 　　等指缝里那些颗粒小的石头落下，云铮抖抖手，捏了两颗大的蓝海石给俞晶晶看，“这个，二十块一斤。你想称多少都有。” 　　“二十？” 　　俞晶晶拿过其中一块，对着光线看了看。 　　墨蓝幽深，内里缀着星星点点的波光，比起她胸口戴的那颗，更有流动感，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买的这颗才不到五百，手上这颗大的，按体积来算，外头卖价至少能上五千。 　　“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只你当宝。” 　　云铮嗤笑一声，扬手把紫金锁片扔进俞晶晶怀里。 　　“送你了。” 　　“我不能要的。”俞晶晶慌张接住，赶紧往外递。 　　“说了带你见见世面的，这个紫金锁价钱不高，戴着玩吧。” 　　看俞晶晶摇头摆手不肯要，云铮也不跟她啰嗦，接了锁片抖抖链子直接给她框头上了。 　　锁片沉甸甸地，链子也粗长，一吊到颈上就感觉出了重量。 　　“我真不能要……” 　　“俞小姐戴上很好看，特别衬你！” 　　“对对，这是新款，又不算大，配俞小姐正正好。” 　　俞晶晶伸手要取，几个接待立刻围上来，不要钱的好话直往外倒，给云铮做助攻。 　　站在一边的店长才知道这位是云铮未婚妻，暗怪自己没眼色，又招呼人端托盘上了好些精品货过来。 　　这些货都是留给高层太太小姐的，云铮到店一般是取货送礼，不讲究款式只看重量工艺，刚刚就没拿出来。 　　“这个也挺好。” 　　云铮扫了一眼，发现有串紫金珠也挺漂亮，虽然配了些不值钱的贝宝，但做得花团锦簇地，很适合配露肩晚礼服来戴。 　　下一秒，俞晶晶脖子上又套了串紫金珠，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串海钻做的手链就上了手腕。 　　云铮拧着俞晶晶手指左右看了一下，“单根太素了。” 　　“对对，这个至少要配四五条，大小不一，举手的时候一顺滑落，整条手臂都会衬得莹润有光！”店长赶紧解释。 　　云铮从盘上随手捞了几根，也不管是不是大小不一，直接给她套上了。 　　俞晶晶手腕细，最小的套进去也不难。 　　灯光一照，细碎钻光晃白了手腕，确实漂亮得不同凡响。 　　“你干嘛？” 　　俞晶晶被云铮这一系列操作惊呆了，等他捏着手指抖了几下，验看钻石折射光辉才反应过来。 　　“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好东西，别被些不值钱的烂货打瞎了眼。” 　　云铮扫了眼俞晶晶胸口，蓝海石的黑绳露了两寸出来，看着就寒酸。 　　买金的行程昨天就定下了，就算那件事有了变更，云铮没打算让俞晶晶空着手回去。 　　这些金饰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但比起俞晶晶脖子上这颗垃圾，却胜出千万倍。 　　男人值不值得托付，旁人说一万遍都没用。 　　见识过，才有对比。 　　“我知道这是好东西，可是我不能……” 　　俞晶晶话没说完，云铮就带着人出了店门。 　　“走不走？” 　　云铮站在门外回头，“不是要下九层看看吗？磨蹭什么？” 　　俞晶晶一怔，“现在就去吗？” 　　“早点把事办完，早点回去。”云铮冷笑一声，“着急回去的，应该是你吧？” 　　“我不急。” 　　俞晶晶三步做两步冲到云铮身边，“能多呆两天最好了！” 　　“下过九层，再说这话不迟。” 　　听了云铮这话，后面几个接待都霉着脸，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 　　“要是不想去，跟铮先生说说，可以不去的。” 　　俞晶晶身边的两个接待看人走远了，赶紧劝说。 　　“谁说我不去。” 　　俞晶晶看向研究所所在山头。 　　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下去瞧瞧。 第235章 　　“还要去哪儿？” 　　进入研究所电梯，俞晶晶看到云铮伸手点了两下。 　　一层按键灯光亮起后熄灭, 接着是下一层。 　　“三层停一下, 然后直接下九层。”云铮没回头，淡淡说道。 　　云铮昨天去三层办过事, 估计他是有话要交待, 俞晶晶就没多问。 　　研究所内部没有监控, 几个接待进了电梯，憋在心里的话忍不住就往外倒。 　　说来说去, 就是九层那个地方不是人呆的, 进去就渗得慌。 　　尸族对血腥气本是喜爱的，可九层那个地方, 一二百年积累的血污腐肉都不做清理，混杂在一起, 味道格外冲鼻。 　　就像是新鲜肉食和腌制过的臭鱼烂虾，非得是口味格外奇特的，才能消受得那气味。 　　虽是抱怨不停, 却没人敢说不跟去的话。 　　做为下属，当然上司说什么做什么，若不是对九层实在反感, 这些嘀咕也不会当着他的吐出来。 　　九层血气的味道, 俞晶晶在山顶就闻见过。 　　隔得那么远，尚觉钻心冲鼻，听了这些人描述，已经能想象得出那味道会有多浓重了。 　　“封闭嗅觉？” 　　听到俞晶晶问的问题, 几人都讶异望她，“怎么做？” 　　“我听人说可以的。你们不会吗？” 　　看到这些人对封闭五感并不了解，俞晶晶话风一转，摆出副不知情的样子。 　　随大流是俞晶晶安身立命之本，不出挑就不会有危险，她始终信奉这话。 　　“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对体质要求极高，他们不行，我也只能做到三成……” 　　云铮终于回了头，看着俞晶晶问道：“你看谁这么做过？养育你的那个人？” 　　“嗯……” 　　俞晶晶低头，遮掩面上惊惑。 　　体质？ 　　她很早就能做到了，难道是因为体质异于常人？怎么可能。 　　跟云铮还有莫桑相比，她明明还差得很远。 　　大脑飞转，俞晶晶忽地想起昨天缠斗时云铮拼不过自己力气的场景。 　　这样一对比，她又好像是有点强。 　　“你那个叔叔，是外在进化者？好像听你提过，他有没有……” 　　话没问完，电梯门就开了。 　　“进来吧。” 　　云铮退后一步，冲外面等候的人点点头。 　　那人抱着只装了个人资料的箱子慢慢走了进来，站到了俞晶晶身边。 　　“你？” 　　俞晶晶偏头一瞧，见到是云青，满脸诧异。 　　云铮勉强挤了个笑出来，看着却比哭还惨，“俞小姐。” 　　“你去哪儿？” 　　目光落到云青手里的资料箱上，看到里面有杯子和个人小相框等私人物件，俞晶晶疑惑地问。 　　“铮先生给我调换岗位了……” 　　“还不谢谢俞小姐？她可替你求过情。”云铮一笑。 　　“谢谢……” 　　云青这句感谢实在太过勉强，手抠着箱子，身子绷得又紧，一看就知道言不由心。 　　求情？ 　　俞晶晶看向云铮，他已转头望向前方，根本不与眼神对视。 　　昨天去了酒店后，她一心都记着要给白锦溪回电话报平安的事，跟云铮又打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云青的事她记得的，想着会在岛上呆几天，就没急着提。 　　她什么时候求过情？ 　　还有，云青换了什么岗位？ 　　再看云青表情，俞晶晶感觉到一丝不对。 　　“你去几层工作？” 　　俞晶晶记得越往下走部门级别越高，云青在三层工作，换个四层五层都算是提拔了。 　　“九层。” 　　云青说出这两个字后，不光俞晶晶瞪大了眼，后面跟着的几个接待也倒抽了口凉气。 　　九层确实在下面，级别也是最高的。 　　但去那个地方工作，可不算是提拔，流放才对。 　　云青没什么背景，过去能做什么？ 　　给那些被关到精神失常，举止狂暴的囚犯送吃的，清洗衣物？或者更危险些，在第一线跟他们近距离生活，甚至做繁殖实验对象？ 　　除了真正核心研究人员，九层对所有普通员工来说，都是地狱一般的存在，无有例外。 　　“怎么回事？为什么让她去九层？”俞晶晶拉了云铮一把。 　　“正常工作调动而已。九层也不是没有云家人，别人去得，她去不得？” 　　云铮回头，“你不愿意去吗？” 　　“我愿意的。”云青赶紧点头，“希望铮先生能帮我安排一个好点的岗位，报酬我不计较……” 　　“放心，云家人下去，不会比别人过得差。” 　　自收到调动消息以来，这是云青听到最好的一句话。 　　她笑起来，脸上充满感激，刚刚的沮丧全都抛到了脑后。 　　“不能换个别的地方吗？为什么一定要去九层呢？”俞晶晶追问。 　　“你不是很喜欢九层吗？又说不怕又嚷着要去看的，别处没位置安插了，要调动，只能往那边挪。” 　　说完，云铮又找了一句，“都是看你的面子，不然我哪会劳这个神。” 　　这话说的，好像他费了多劲才把云青塞进九层一样。 　　偏偏其他几个人听了，还连连点头，替他捧场，俞晶晶实在看不下去。 　　“你要是不想去，就不用去了。哪怕是回来原的地方也行……” 　　“不，我愿意去的。” 　　云青已经彻底做好了心理建设，坚定摇头。 　　原先的担心，就是怕下去做那些脏活累活，云铮简单说了那两句话，一下就给云青吃上了定心丸。 　　只要云铮愿意给她安排一个好些的岗位，下面的日子不一定会难过。 　　她是云家人，若是比其他几族的人过得差，云家也是颜面无光。 　　三层到九层，级别一下越了好几层，云青想都没想过自己会调到那个地方去。 　　报酬翻了数倍不说，地位也变高了，想到以前瞧不起自己的人，以后看到她会按例行礼，云青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你真愿意去？” 　　“愿意的。” 　　云青这回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俞晶晶，眼神炽热强烈，笑容绝不做假。 　　俞晶晶也不太明白研究所里面的名堂。 　　都说九层不好，但下面的工作人员也不少，云青既然愿意去，应该就是能接受的了。 　　电梯继续下行，通道像是没底一样，不停下坠再下坠。 　　其他人好像都习惯了这个速度，开始还有话聊，随着渐渐抵达目的地，大家嘴都闭上了。 　　“快到了吗？” 　　俞晶晶忍不住发声。 　　“嘘——”身边接待小声说：“马上就到，在下面说话，声音要小些，不能闹出太大响动。” 　　“到了。” 　　云铮似乎估好了时间，话音一落，电梯就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门开了。 　　电梯门一打开，俞晶晶就闻见了那浓烈冲鼻的血腥气。 　　这股味道，比在山顶闻见的要强烈数十倍不止，激得她下意识捂了鼻子，憋住气息。 　　其他人早习惯了这味道，鼻翼微缩，略略憋了一下便放松下来。 　　尸族是可以闭气的，古早时期这项能力更强，十天半月塞住鼻子，都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本就是死人，呼吸对他们来说，可以做到，但不是必须。 　　但数百年进化后，尸族更近人类，呼吸已像吃饭饮水一样成了本能。 　　最多憋上半个小时，就必须放开，不然胸口会产生闷胀感，紧接着影响到血液流速，打乱正常循环。 　　云青以前来过九层，那时只是好奇来旁观，待的时间不并不久。 　　对这味道，她印象深刻，接受起来也不像其他几人那么容易。 　　“先去牢区转转。” 　　云铮说了话，第一个出了电梯，其他人紧随其后，最后只剩俞晶晶跟云青在电梯中畏缩不前。 　　为了表现得自然，俞晶晶没有屏蔽嗅觉，以防其他人发觉自己这项能力。 　　看到云青也被这气味熏得眯眼皱鼻，双手抱着箱子也没法捂住，俞晶晶看里面备了口罩，就拿起来替她戴上。 　　“谢谢。” 　　云青没料到俞晶晶会这样照顾自己，明明身份高贵，却对下层职员这样体恤，激动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走了。” 　　俞晶晶也是顺手，没所谓摇摇头，跟上大部队。 　　一行人穿过灯光幽暗的大厅，进了右手三号通道，越是往前，俞晶晶越是心惊。 　　血腥气浓淡倒在其次，反正哪里都是臭的，她惊的是这通道墙面上沾满了血渍与体液混合物。 　　天花上还有脚地下，都分布这些东西，虽因年久干涸不会沾染到身上，但鞋底踏上去还是有种黏糊的感觉在。 　　脚跟抬起，能听到拉扯的黏腻声，刺啦刺啦地听得人身上发麻。 　　“这儿怎么这么脏？不找人清理的吗？” 　　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俞晶晶也没想到牢房没到就遍布这种场景，简直像是揪着古早尸族四处行刑，每处都留下战绩般。 　　“嘘——” 　　前面两个接待迅速回身，用手指在唇上比了比。 　　通道里每隔十米才有盏暗绿色的小灯，照得四周阴惨惨地，再配着这两人严肃神情，让俞晶晶莫名紧张起来。 　　“怎么了？”她也试着压低声音，用气声说话。 　　“马上就到牢区了，那边关着的古早尸族，耳朵特别灵敏，一点动静就会引发狂燥症状……” 　　话才说一半，俞晶晶就听通道尽头传来凄厉的嘶吼声。 　　“还给我——还——还给我！” 　　这声音又破又响，也不知是嗓子漏了风，还是面颊上撕了洞，不费神去听根本听不出意思。 　　“前面是怎么了？又有人被放出来了吗？”云青双腿发抖，下意识靠上墙，想找些安全感。 　　“嘘——” 　　前面几人比了手势，默不做声继续前行。 第236章 　　牢区到了。 　　牢区是内部工作人员的简称，墙上钉的标示牌, 是九层古尸族观察专区。 　　俞晶晶将目光从粘了血浆的标示牌上移开, 望前方那一片空旷场地。 　　远处那名古早尸族手脚栓了精钢锁链，行走时缓慢拖动, 带出沉闷刮响。 　　只看他两手垂在身前, 连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知道这精钢锁链有多沉重。 　　这个重量，刚好是能让他勉强行动, 又不能进行太大动作的程度。 　　他两手手腕都被磨得露了骨, 黏稠血液顺着镣铐向下滑落，混进地上积年的脏物, 更添厚重。 　　俞晶晶轻轻抬了抬脚，感受鞋底与地面拔扯不开的黏腻, 心里说不出地发堵。 　　数千平的大厅，没有一处地面是干净的，红的黑的白的, 层层叠叠铺了不知多厚，都是古尸族身上落下的污物。 　　云青站在俞晶晶身后，脸色也有些发白, 好在大厅周围站着许多手持武器的护卫人员, 给她增添了底气。 　　“还……还给我！” 　　古尸又向走了一步，黑洞洞的大嘴张开，喉咙中发出嘶吼。 　　俞晶晶眼力极好，虽然灯光昏暗, 距离隔得又远，却也看得出他满嘴牙齿都被拔掉了一半。 　　暴力拔除手法并不高明，有些只钳掉了一半，露出黄白相间的尖茬，有些成了巨大血洞，正向外涌着腥臭血液。 　　“站住，不许往前了。” 　　离他最近的那位工作人员手中举着钢钳，冲他挥了挥，“就站在那里！” 　　“还……我！” 　　古尸双手微举，托掌向前平伸，面目虽狰狞难看，语气竟是带了些微恳求。 　　“电击。” 　　举着钢钳的工作人员回头，旁边那位立刻举起长长电击器往古尸身上捅去。 　　电击器刚碰到古尸，便爆发一团绚烂火光，古尸身体颤抖起来，承受不住地晃了晃，轰然跪地。 　　“就是现在。” 　　不用电击的人提醒，另一位已经迅速冲上前去，伸出钢钳在哀嚎连连的古尸嘴里试探数下，用力拔除了内部已经有所松动的大牙。 　　“好！” 　　旁边几声喝采，取了牙齿的那位工作人员一脸得色，举着东西晃了晃，塞进腰上透明取物袋中。 　　看到漫着血水的袋子里已经存了七八枚这样的牙齿，俞晶晶握紧了拳头。 　　这些工作人员对于从古尸身上拆取部件已是驾轻就熟，开始拔下颗牙的时候，晃了几下钢钳发现太过牢固，便迅速退开。 　　古尸体质强悍，电击只能制住一时，在几人退开后，满口流着血水的古尸果然摇晃着站了起来。 　　“还……我。” 　　虽不知痛，但身体上的缺失也让他迅速变得虚弱下来。 　　颤抖着举起双臂，古尸低吼，“还我！” 　　耗尽全身力气起身，为的只是伸手继续索求…… 　　眼前这一幕，激得俞晶晶眼眶发热，视线逐渐模糊，指甲掐进掌心，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痛。 　　如果是她被绊住，这些人早就死了！ 　　她一根头发都不会给，大不了同归于尽，绝不会给他们留半分东西！ 　　“好恶心……” 　　云青弱弱说了一句，偏头不敢再看。 　　古尸说话时喷吐血水，溅得前方工作人员一身都是，大家满面嫌恶，却又不敢避让。 　　“够数了没有？”举着电击器的工作人员从口袋抽了块破破烂烂的抹布擦了擦身上血点，烦躁问道。 　　“还差一颗。” 　　花费了一上午时间，也只拔了九颗，这个移植项目至少需要取十颗牙，活还得继续干。 　　“再来！” 　　操控电击器的有好几位，站在各个方向掌握古尸行动，以防他暴起伤人。 　　虽然他这副模样，连走路都艰难，但为防万一，大家还是警惕地举起手中东西，等着干活的人行动。 　　电击继续，古尸挣扎倒地，哀哀恳求时钢钳再次伸入嘴中。 　　随行的几位接待看着心有戚戚，闷着头一声不吭，云铮站在前面，看不清表情，但绷紧的身体也透露出了些许情绪。 　　俞晶晶仰头闭眼，将泪水逼回后，才慢慢走到云铮身边。 　　“他们在做什么？” 　　“上星期成立的新项目。”云铮冷冷看着前方，“取古尸活牙移植到试验体上，看能否过关……” 　　“过什么关？” 　　“病毒传播。”云铮偏头，“不管是三层的病毒培育还是九层的身体研究，所有的工作，都为这一个目的。” 　　“试验体……是人类吗？” 　　“不是。” 　　俞晶晶讶异看他，“不是？” 　　“是志愿者，尸族内部志愿者。” 　　听到志愿者这三个字，身边几个接待表情都起了变化，云青也是一样。 　　这些人当中，只有俞晶晶不理解这三个字的含意。 　　见云青抱紧箱子面色青白，俞晶晶轻声问：“你知道什么是志愿者吗？” 　　“嗯。” 　　云青看向云铮，见他不阻止，便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都是志愿者……” 　　“什么？” 　　俞晶晶瞪眼。 　　“来九层的每个人，都自动划拔到志愿者的行列。包括我，也是一样。” 　　见俞晶晶被吓住，云铮笑了起来，“怕了？” 　　“没有。”俞晶晶下意识反驳。 　　就算要怕，她怕的也是不是这个。 　　给工作人员提供了最后一颗牙齿的古尸孤零零躺在地上，满是血丝的鼓胀眼球呆呆望着上空，死了一般。 　　俞晶晶看了他一眼，微微握紧拳头，这才觉出掌心有疼痛传来。 　　恐惧这件事，不是想忽略就能忽略得掉的。 　　看她闷不吭声，云铮颇觉扫兴。 　　这个场面虽不算大，但也有些冲击力。 　　俞晶晶只是微红了眼眶，完全不像其他第一次下来的人那样惊惶失措，听到自己也是志愿者之一，也大大反应。 　　还想吓吓她的，现在看来，俞晶晶的心理的承受力比他想的要强得多。 　　“志愿者，需要做些什么？” 　　沉默半响，俞晶晶开口问道。 　　“你跟她说。”云铮失了兴致，懒得跟俞晶晶多解释，摆摆手带着人向前走去。 　　“看申请项目了，每个项目内容不一样，志愿者需要做的工作也不同。” 　　云长林跟到俞晶晶身边，边走边解释，“进入九层的人，都会自动达成协议，成为志愿者之一，离开后协议会立时解除，和做过的申请的那些不同。” 　　只有申请过，填报过项目的志愿者才能参与真正的研究试验，刚刚的移植项目就是找这样的专职志愿者进行。 　　“原来是这样。”俞晶晶点点头，“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只是用个志愿者名头？实际上随便转转就能走？” 　　云长林笑了笑，“怎么可能只是名头？” 　　长臂一挥，他指着天上地下无处不在的腥臭血污说：“这些都是培养基。” 　　一般来说，血肉脱离身体，病毒也会随之消失，但偶尔也能检测到微弱残存量。 　　这些血污累积数百年，从未找人清理，就是为了这其中残存的丧尸病毒。 　　整个九层，就是个大的病毒培养基，不需要外力介入，不需要给病毒添加养份，更不需要小心呵护，只由它野蛮生长。 　　刚刚那个拔下牙齿，喷吐腥血古尸留下的那些体液与肉碎，就给这培养基涂抹了一层新的病毒养料。 　　将古尸族病毒注入新生尸族体内的实验，研究所做了不下千例。 　　和人类实验一样，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倒不是不耐受，而是会出现强烈的排异现象。 　　在古尸族身上能完美融合的病毒，进入新生尸族体内，会爆发出各种各样不适应的症状。 　　情况好的，挨上几个月，能慢慢恢复过来，病毒被体质克化，消失无踪。 　　差些的，身体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异变。 　　人类感染丧尸病毒会经历尸变、异化，最终成为真正尸族这个过程。 　　新兴尸族感染历程也是一样，但他们本就是尸族一员，再度感染，病毒破坏力会造成全身肉块溃烂脱落，骨头蛮横生长变形等等症状。 　　这些二次异变的尸族，最终的结果都是消亡，没人撑得住这一关。 　　经过数千次试验，最终得到的结果，就是体质与病毒不相融合，强行注入不会得到完美结果。 　　于是九层这个大的培养基想法便生成了，哪怕残留的病毒量再微弱，感染力也是相当强悍的。 　　遇到体质适合的人，病毒便能迅速融合。 　　这种润物细无声地感染方式，被九层人称为天选。 　　天选，比起在实验内强制注入，将两个完全不兼容的东西强行并到一起，要科学得多。 　　可惜想法虽不错，但一两百年过去，下过九层的人数以万计，到现在为止，还没出现过一例天选之人。 　　听完云长林的话，俞晶晶无言以对。 　　尸族为了复兴族群，真是什么办法都想到了，除了天选计划，刚刚那个移植项目也是可笑。 　　把古尸族的牙齿拔了，移植到新生尸族嘴中，再拿去咬人，就能感染了吗？ 　　尸族又不是蛇类，牙上藏有毒液，只要上过学有脑子的正常人，都会觉得这个项目纯属搞笑。 　　“不管行不行，总得试试。”云长林叹了口气。 　　三层病毒培养搞的那些项目，哪个说出来都有理有据，各种科学论证，每个步骤都经得起推敲。 　　还不是都失败了。 　　九层这样胡乱搞搞，万一中了呢？ 第237章 　　“天选之人……”俞晶晶喃喃回味。 　　和移植相比，处于病毒繁盛的环境中自然感染还是更靠谱些。 　　“我的体质跟九层不合, 下来好几回, 什么事都没有。”云长林笑着说。 　　“我也是。” 　　几个人跟着响应，只有第一次下来的那位接待跟云青两人不说话。 　　他们的表情和别人相比, 要紧张凝重得多。 　　“不想做天选？” 　　感觉到他们的畏惧之心, 俞晶晶问道。 　　云青迅速摇了摇头, “不想。” 　　“为什么？” 　　第一成功接纳病毒的人，历史将会因他而改写, 尸族重新兴盛, 这第一人功不可没。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过一例这样的情况, 天选之人有多珍稀，出现后会得到何种追捧, 想也想得到。 　　俞晶晶没接受过正统尸族教育，只从云铮嘴里零星知道了一点，就连她都明白这个道理, 云青难道不懂？ 　　她不是想改变阶层吗？ 　　比起在九层工作，中这种感染头奖，应该是最快捷的上位途径了吧。 　　“感染这种事, 到目前为止都没成功过, 抵抗得住还好，若是二次尸变，消亡后是会被直接扔进海里喂鱼的。” 　　云青不说话，后面有人帮她接了一句。 　　其他人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 一眼望去几颗脑袋上下起伏，连云长林都跟着晃了晃头。 　　只要维持住身体状态，保证不腐朽坏烂，尸族的存活期限几乎没有尽头。 　　进化后，体质上升，躯体也会比普通人更耐用些，所以二级进化以上的尸族，身体的使用期限至少在四百年以上。 　　二级以下的，仔细保养，也能维持二三百年左右。 　　“活得好好地，谁想冒这个风险？”云长林轻声说。 　　几个接待都是一级进化后期，努一把力冲二级不是不可能，云青虽然差点，但也过了一级。 　　能来研究所工作的，都是各族有能力的家庭出身，世上美景美食万千事物都还没一一体会完呢。 　　冒着消亡的风险做这个天选之人？傻子才干。 　　对下九层的恐惧之心，除了看不惯下面对待古尸族的残忍手法，也有一部分不愿接触感染源的想法。 　　第一次下来的接待跟云青，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这个消息，过来时都提着心。 　　好在感染这种事，想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下来晃了一圈，感觉身体还抵受得住，情绪就都平复下来了。 　　“您觉得还好吗？” 　　俞晶晶问了这么多，一看云铮就没跟她提前打过预防针，云长林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 　　若是被成功感染，身体一定会产生异状，这是研究所试验多次得出的结果。 　　最快两分钟，最慢半小时，多少会起反应。 　　“很好。” 　　俞晶晶笑笑，“看来我也不是天选。” 　　“那就好……” 　　想也该是这样，但大家还是松了口气，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接受过正统尸族教育的人，对于尸族复兴都有着强烈期待。 　　就算是几岁的孩童，也知道拥有病毒会变得强大，打斗时最爱使用牙齿撕咬，模仿家族课本上写的古尸族进攻技那样做。 　　这样教育起来的新生尸族，并不惧怕病毒，如果能有安全的方法引入，他们一百万个愿意接受。 　　前提是，一定得安全。 　　病毒在天选之人身上体现出了效果，确定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伤害时，他们才会踊跃跟进。 　　这就像是人类的天花牛痘，虽知道种上后身体会产生抵抗力，但未经过试验证明效果，没人敢第一个去尝试。 　　“这儿的人呢？” 　　经过空旷广场，俞晶晶走进二号通道，发现这里三间囚室都空空如也。 　　古尸族特有的血腥气犹在，一闻就知道是近几天暴露的新鲜血肉散出的味道。 　　所以这几间绝不是空置囚室，有人住的。 　　”六到九号都被项目组带走了。” 　　云铮从里面转出来，“直接去十五号那边吧。” 　　六到九号正在进行的都是肢解项目，方向有所不同，但手法差不太多，所以这三位，几个项目组都是共用的。 　　上回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古尸身上缝合了七八条手臂。 　　目的是用古血将养，看能不能令其成活，再缝回原身。 　　移植的肢节从鲜活到腐败，沿着古尸后背一路向下，最下面那只手烂得滴脓水，竟还能勉强活动。 　　当时看到，云铮也惊了一跳。 　　虽知道这些事是必须做的，但看到同族遭受这样的苦楚，心情总不会太好。 　　志愿者的日子也不好过，手臂都是从他们身上切削下来的，和囚犯比起来是多了些自由，但遭受的痛苦也是相似的。 　　整个九层的职员，在这样的环境里，心理上的压抑难以描述，每个人却都默默忍受住了，为的只是成功的信念。 　　作为主事人，再看不过眼，云铮也不会出手干预任何项目，甚至还要在出彩的项目上，追加投入。 　　外面的情景没吓住俞晶晶，云铮便想到了二号通道那位多手古尸。 　　可惜人都被带走了，没能如愿看到她受到惊吓的表情。 　　“十五号在囚室吗？”带着人折转出来，云铮问。 　　“在的。” 　　云长林快步跟上，小声提醒，“三层培育项目实验者也在那边。” 　　“嗯。” 　　云铮点点头，“资料带了吗？正好过去看看。” 　　“带了！”云长林拉开背包，双手递过昨天从三层项目组拿回的研究报告递给云铮。 　　听到三层培育项目实验者这几个字，俞晶晶精神一振。 　　云青昨天提到过这个。 　　人体试验对象，感染病毒经历尸变过程，今天是成功存活第八天了。 　　昨天她就想亲眼看看这位感染者的情况，现在正是机会。 　　心里转着念头，俞晶晶思索片刻，再抬头时，发现云铮越走越慢，到了灯光亮些的地方，拿着手里的资料翻看不停。 　　资料？ 　　俞晶晶快步上前，“这是什么？” 　　“病毒培育进展报告。” 　　云铮随口答了，翻到最后一页时，看到下面姓名落款，将其合上，“莫家也插手这个项目了？” 　　云长林点头，“是的。后期参与的，提供了一些药剂，还有部分人员报酬。” 　　研究所是云莫两家联合创建的，对项目进行投资，不需要通过对方同意可随意插手。 　　其他几族想参与项目就没这么容易了，提交报告获得多方同意后，才能按比例投入物资。 　　基础经费由各族联合投入，每个项目组初期能拿到的资源都是一样的，不管是大项目还是小项目，没有高下之分。 　　后期各族私下追加的物资，才能区分出层次。 　　看好的项目若是成功，投资人将按比例获取回报。 　　这就像是押宝，谁押的中了，今后在病毒控制和族人接种方面，都有优先话语权。 　　掌握了这两项权利，就等于在战起之时握住了军权，谁都不想掉队。 　　十五号的人体试验项目，在目前来说，是研究所中最值得期待的一个。 　　本来是云家全权负责，谁知道莫家横插一脚，云铮看了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问过云长林莫家在这项目上投资近况，云铮一回头，这才发现俞晶晶不知什么时候从他手里接了资料，正埋头细细翻看。 　　“这不是你看的东西。” 　　云铮想把资料夺回来，可俞晶晶紧紧攥住，拉了两下也没让她松开。 　　“我就随便看看，反正也是闲着。” 　　俞晶晶猛地抽回手，趁着云铮没反应过来，快速将后两页扫完。 　　“拿来。” 　　云铮又伸手去抢，俞晶晶退了半步，再把刚看过的那几页又快速翻了一遍，确定内容已经刻进脑袋里了，这才没闪躲。 　　云铮抓住资料，以为俞晶晶还会跟自己争抢，比刚才更下了几分力气往回夺。 　　没想到她这次倒很乖巧，不光松了手，还特意往他这边送了送。 　　要不是后面有云长林顶着，云铮身子后仰过半，差点当着一群人的面出了大丑。 　　“你……” 　　“你不是要吗？还你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俞晶晶转头看向五号通道，“是去那边吧？走。” 　　手一招，云青就抱着箱子跟过去了，两个接待也赶紧追上，倒把云铮甩得老远。 　　资料写得很详细，虽然有些专业术语混杂其间，但联合上下文也能理解多半。 　　俞晶晶對病毒分裂进程数据报告兴趣不大，偏这个占了最大篇幅，前面乱翻一气，到了试验对象观察，她才认真看了下去。 　　几个关键描述，引起了她的注意。 　　指盖上的血线，高烧，眼下青黑等等症状，这些在白锦溪身上都出现过，只是没那么严重而已。 　　第三天，尸变程度加重，试验对象身体无法承受，几次濒死。 　　后来，靠着喂服进化颗粒，才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 　　进化颗粒对于体质的提升是巨大的，但也其副作用在。 　　原本逐渐成片的血线，因这副作用，开始稀散淡化，试验对象精神恢复，病毒分裂由缓慢变为终止。 　　为了抵抗这副作用，项目组每天都需要重新追加病毒数量，以使双方达到平衡状态。 　　前方囚室一左一右两个身影隐约显现，俞晶晶脚步一顿。 　　右边那个，一看就是人类，他双手握着铁栅栏拼命晃动，脚踢头撞爆发力十足。 　　进化颗粒效果确实不错，从奄奄一息到劲头十足，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俞晶晶只停了数秒，便快步上前。 　　看到这人紧握着铁栅栏的手上，指盖血线稀疏，俞晶晶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项目组深恶痛绝的副作用，在她眼中，却是天边的一线曙光。 第238章 　　俞晶晶站在囚室外，隔着铁栅栏观察许久。 　　编号15的古尸蜷着身子, 背对着外面似乎睡得极沉。 　　外面一行人低声议论项目进度, 隔壁试验对象发了狂了一样晃动栅栏叫骂，对他都没有半分影响。 　　俞晶晶知道他没睡着, 听呼吸声就听得出来。 　　临近中午, 不止试验对象需要进餐, 十五号也一样饿扁了肚子。 　　食欲是无法抵制的，特别是脑袋里只有这一项欲望的古尸族。 　　他在吞咽口水, 胃部发出轻鸣, 俞晶晶一动不动，仔细聆听。 　　“让让。” 　　看她靠得太近, 云铮上前拉了一把。 　　俞晶晶回头，发现有几位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进来了。 　　餐车上层是很普通的一份饭食。 　　一个炒菇一个青菜, 海蛎汤和米饭，清清淡淡没什么油星。 　　将菜摆上托盘的后，工作人员又单独放个纸碟, 倒了颗进化颗粒上去。 　　“放我出去！让我出去！你们这些垃圾！怪物！硬了不埋的臭狗屎！”试验对象看到工作人员摆饭动作，依旧挣扎踢打个不停。 　　进化颗粒自第四天起开始服食，每隔一天追加一颗, 今天是第八天, 到了该服药的时候了。 　　看到进化颗粒，俞晶晶脑海中自动浮现报告书观察报告上的一系列内容。 　　他耳上打了标签，上面有15-23的字样，随着叫喊晃动摇摆不定。 　　在这个项目中, 从15号身上提取的病毒，一共分出了25个样本。 　　这名试验对象，就是幸运存活的23号。 　　其他人，都死了。 　　“吃饭。” 　　工作人员听惯了骂声，面无表情拉开墙上窗洞隔板，将托盘塞进后，又咣地一声盖住。 　　叫骂还在继续，却无人搭理，不止工作人员，云铮带来的一行人，也是听而不闻。 　　人类遭受到的苦楚，尸族并无代入感，就像实验室中的小白鼠一样，在他们看来都是工具罢了。 　　只俞晶晶向那边看了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23号骂累了，气喘吁吁坐倒在地。 　　休息片刻，他又扶着墙起身，从格子里取出餐盘，抓了米饭往嘴里填塞。 　　筷子汤勺这样的利器是不会有的，连碗盘都是纸做的。 　　囚室内共有六个摄像头，全方位监控。 　　试验对象有任何反常行为，背后的监视人员都会立刻发现，做出反应。 　　刚才还愤怒叫嚣的23号，吃起饭来狼吞虎咽，就像是例行公事骂完，转到休息时间一样。 　　“马上就会睡了，不会再吵。” 　　见俞晶晶频频转头，工作人员温和一笑，“给了些助眠药，免得影响到各位。” 　　23号听到这话，手微微一顿，接着又迅速填塞，像是生怕下一秒就有人过来抢夺一样。 　　掺了助眠药的饭菜被清扫一空，23号抚着肚子，面上竟是异样平和。 　　为了抵抗病毒侵袭，身体消耗巨大，等不及用餐便饥肠辘辘，饿得人几欲发狂。 　　刚才的暴躁行为，倒有大半是因为饭菜没能及时送到引发的，现在吃饱了，就懒洋洋没了斗志。 　　负责回收垃圾的人敲了敲窗口，23号赶紧把进化颗粒塞进嘴里，把餐盘放回原位。 　　俞晶晶跟着云铮站在15号囚室前，目光却一下停留在23号身上。 　　看他自觉回了床上，数秒便沉入梦乡，俞晶晶才慢慢收回视线。 　　“不是说进化颗粒很珍贵吗？给试验对象每餐提供，是不是太浪费了？” 　　云铮看她一眼，“项目能成功，这点投入算什么。” 　　“可惜了。”俞晶晶叹气，“我都没有，他却餐餐有得吃。” 　　“不是每餐，隔天一次，这是测试后最合适的用量。”云铮笑笑，“怎么？眼红了？” 　　将手探入怀中，云铮摸出个小盒子晃了晃。 　　里面有软物撞击的声音，悉悉索索听起来数量还不少。 　　“要吗？” 　　俞晶晶迅速伸手，“要。” 　　“不给。” 　　云铮很欠扁地将盒子在她眼前绕了一圈，接着放回原处。 　　俞晶晶的手很尴尬地托在身前，其他人看到了，都很自觉地偏头不看。 　　云铮以为俞晶晶会恼羞成怒，身体保持在警觉状态下，防着她推拉踢打。 　　谁知俞晶晶收了手，面上却依旧带着笑，“不给算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昨天那个仗势欺人的“未婚妻”上哪儿去了？ 　　就因为他说那件事算了，就老实本份起来？所以原先是准备答应，才摆出那份派头？ 　　“他起来了。” 　　俞晶晶没有回云铮的话，大步向前，靠近栅栏。 　　15号的午餐正在准备，工作人员从餐车下部一样样往外搬，23号狼吞虎咽吃完了，这边才弄得差不多。 　　闻到味道，15号也不继续躺在床上等，翻身坐起，望向这边。 　　看到他形容，俞晶晶瞪大眼睛。 　　瘦如枯柴的身体，被破开了半边的脑壳，红白混合的脑浆挂在破口上，能清晰看见内里的跳动与颤抖。 　　他的脸，瘦得只剩巴掌大下，几乎就是颗骷髅头，只有干皮附在上头，随着表情变幻牵扯皱裂。 　　身上穿的灰袍子，宽大破旧，细瘦胳膊撑在床边，两节枯枝一般。 　　不用再往下看，俞晶晶也知道是什么情景，不外乎骨架附着皮，跟上头整齐划一罢了。 　　盯视着他，俞晶晶喃喃出声，“他的头……” 　　“有个项目，破过脑袋。”云铮说。 　　“为什么不关闭？不缝合起来？！” 　　看他站起，身体晃晃悠悠前行，脑仁跟着颤抖弹跳，动作若是太大，几乎满溢而出，俞晶晶不忍地垂下眼睛。 　　“还有用处，没必要开了关关了开。” 　　这副被惊吓到的模样，正是云铮想看见的。 　　可瞧她双手握着栅栏，骨节收紧泛白，头都不敢抬起来，心中又有些不忍。 　　“古早尸族对痛觉并不敏感，他们近尸并不近人。身上的伤处，没你想那么难受。”为了让俞晶晶心情好些，云铮又多解释了几句。 　　旁人看着心寒胆战的头颅缺口，15号却早已习惯成自然。 　　面上没有苦楚之色，表情木然，两只眼睛呆呆望着搬运过来的食物，一眨不眨。 　　给23号送餐，是通过可开启的墙面窗口，15号却是直接打开囚室大门，几个人一块抬进去的。 　　工作人员一进来，俞晶晶就闻见了浓烈的血食气息，现在看到他们抬的东西，下意识退开了一些。 　　不止俞晶晶退了，云铮跟其他人也让开了一些，以防尸块上淌下的血水溅到身上。 　　一条腿，半个躯干，半颗大脑。 　　东西都是刚斩下的，但并不新鲜，从肉块边缘的色泽可以看出尸体至少放了三到五天。 　　扔下东西，工作人员纷纷退离，15号呆看半响，才蹲下身子，掏起那半颗大脑看了看，塞进嘴里。 　　云铮看了几眼，就带着云长林转到一边，向工作人员问询起15号最近的身体状况来。 　　报告书上虽有介绍，但记录下的东西比较片面，想了解得更详细，听负责喂养的职员口述是最好的。 　　俞晶晶跟云青两个人无事可做，站在囚室前，各怀心思。 　　“俞小姐，咱们去那边坐坐吧？” 　　云青一直抱着箱子，累倒不累，就是有些碍手碍脚。 　　囚室里的古尸吃东西动静特别大，又撕又咬还带扔的，不喜欢吃的部分到处甩，扯成破条的皮差点没从栅栏间隙飞出来落到云青脚背上。 　　隔壁就有给工作人员配的休息长椅，过去坐一坐，等云铮事情忙完就可以离开了。 　　“你去吧。” 　　俞晶晶一动不动，声音低沉，情绪不大好的样子。 　　云青还想说话，却被俞晶晶一个动作制止了。 　　“你去休息，不用管我。” 　　说完，俞晶晶回头继续盯着囚室中的古尸瞧，云青只能一个人抱着箱子退离。 　　古尸进食的画面，并不太美妙，俞晶晶却看得很认真。 　　15号咽完半颗大脑，又伸手掏了躯干内的嫩肉来吃，大腿似是被嫌弃了，扯过两口便不再碰。 　　他吃得很快，没几分钟扔进的东西就少了大半，肚腹高高撑起，进食速度慢了下来。 　　古尸吃得差不多了，又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记起下一步该做什么。 　　墙边有挂架，一排污黑干硬的毛巾悬着，他晃着身子过去，扯了一条抹嘴擦手。 　　看得出古尸变异之前，是个爱干净的人，他擦拭的动作极有章法，从上到下，指节缝隙也照顾到了。 　　毛巾浸了血，变软了些，但擦来擦去也没擦到什么，只表面一些抹掉了，积年累月的血污紧贴肌肤，根本去除不净。 　　“喂。” 　　俞晶晶没忍住，轻轻唤了一声。 　　其他人隔得远，又都在讨论事情，没人把注意力放到这边。 　　古尸动作一停，僵硬转头，眯眼看向俞晶晶所在方向。 　　俞晶晶站了许久，都没引起他的注意，听到声音，古尸才有了反应。 　　看到他眼睛上蒙着一层白雾，看人的时候眯得极紧，方位也有些捉摸不定，俞晶晶便用脚踢了踢栅栏。 　　这一点声响，果然给他指引了正确方向。 　　锁定方位，古尸动作瞬间变得灵活，三两步冲过来，惊得俞晶晶向后退了半步。 　　距离拉近，他便看得清了。 　　盯着俞晶晶看了半响，古尸扯动嘴角，僵硬吐字，“你怎么在外面？” 　　俞晶晶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只呆呆看他。 　　“你，为什么，在外面。” 　　他嗓音嘶哑，吐字有些含糊，刻意放慢速度，就是为了让她听得清楚。 　　“我从上面下来，所以……所以在外面？” 　　俞晶晶犹豫片刻，按自己的理解回了话。 　　他困在囚室，而自己站在笼外，外面应该是指的这个意思吧？ 　　“你走！” 　　俞晶晶的回答，似是触犯到了古尸敏感神经，他毫无预兆地伸手攥住铁栏，怒目嘶吼，“走！走啊！！” 第239章 　　15号的意识并不清明，刚才一直呆呆傻傻, 见到血食才露出些兴奋情绪。 　　说起话来稀里糊涂, 叫人摸不着头脑，突如其来的暴躁反应, 也让俞晶晶有些措手不及。 　　他的异常行为, 引来工作人员的警惕。 　　“俞小姐, 请您退后一些。”云长林冲过去，将俞晶晶拉到身后。 　　虽然隔着栅栏, 但两人距离实在太近, 一个不防就容易发生危险。 　　“走！走啊！快走！” 　　工作人员手持钢管，推得他踉跄翻倒, 片刻又挣扎起身，冲着俞晶晶方向挥舞手臂, 状似癫狂。 　　“他又发病了。” 　　推抵数下，见实在制不住他，几名工作人员收了武器退到一旁, 向云铮解释。 　　“经常这样吗？” 　　看俞晶晶情绪稳定，没受到什么伤害，云铮才回头发问。 　　“这个月已经有三回了, 好像是上回头部手术引发的后遗症, 目前还没找到有效解决办法。” 　　刚刚才讨论到这个问题，15号就又发了狂，工作人员借着现状，向云铮继续报告他最近的身体情况。 　　“快要撑不下去了？” 　　俞晶晶听了几句, 讶异问道。 　　“不一定的。” 　　工作人员礼貌解释，“按现在的数据来看，存活两年以上没什么问题。具体年限，得看后继项目如何开展了……” 　　15号是研究所里存活年数最长的病毒提供者，在九层已关押了近四十年。 　　数十年内，在他身上实施的研究项目有四五百项之多。 　　这些项目，大多对身体有破坏性，就算血食供应充足，偶尔也配给营养剂调养，这具躯体也不可避免地进入了老化阶段。 　　若是后期再有大项目需要用他，存活时间就不定有预估的那么长了。 　　“我看他精神还不错。” 　　俞晶晶转头，看到古尸扑在栅栏前吼叫不停，半点没有停歇的迹象，轻声说道。 　　“刚吃了东西，能维持一段时间。等晚上取了血，就会安静下来的。” 　　“他现在情绪不稳，取血有些困难吧？”云铮问。 　　取血是每天必做的工作，如果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强制进行，对身体会有一定伤害。 　　15号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身上皮肉一搓就破，骨头脆得加点力气就会断裂。 　　这样的身体，就是给再好的治疗，也起不到多大效果。 　　东西旧了，只能尽量细省着用，任何一点伤害都必须避免。 　　“如果下午还没法稳定，取血就得暂停。”看工作人员不说话，云铮知道自己说中了，发话道。 　　每天取出的尸血，都会送到三层病毒培育处进行新一轮培育。 　　培育出的病毒存活时间极短，无法留存，必须尽快注入23号试验对象体内，保证病毒数量维持尸变进程。 　　今天暂停取血，明天需要用的活性病毒就会有缺额。 　　虽然前几次发病导致的取血暂停都用减少进化颗粒浓度的方式缓解了试验对象身体上的副作用，但效果一次比一次差。 　　每到这个时候，大家都提心吊胆，担心项目中止，功亏一篑。 　　好不容易存活到了第八天，都憋劲往十五天冲的，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状况。 　　“可是，停止取血的话……” 　　虽然云铮下了命令，但想到可能产生的后果，云长林忍不住插嘴。 　　“照我说的做。”云铮毫不犹豫打断。 　　“是。” 　　云铮虽不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但却是云家的继任者，说出来的话份量十足。 　　云长林跟几位工作人员纷纷点头，不敢再反驳。 　　“一会儿去问问三层，看今天的培育做完没有。如果没做完，让他们多备一份，实在无法留存，就给23号加量，连明天的份也一起……” 　　云长林琢磨了一下，转头吩咐，话说一半却陡然停止，整个人忽地怔住。 　　云铮认真听取意见，正要反驳云长林这个想法，看他呆呆望向前方，也转头跟着瞧去。 　　15号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他半蹲在地上，双手握住栅栏，脸紧紧贴住，望着身前人发呆。 　　“我一会儿就走，你别吵了。” 　　俞晶晶不知什么时候去到了那边，身子蜷成一团，蹲在15号面前小声跟他说话。 　　隔着栅栏，两人面对面，贴得极近。 　　古尸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味和呼吸间的腐臭，喷洒而出，俞晶晶却仿佛没闻见一样，一动不动呆在原地。 　　“要走！你要走！”古尸猛地攥紧栅栏，高声喝道。 　　“我要走的，一会儿就走。我能进来，就能出去……” 　　俞晶晶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古尸手背皮肤干结，硬得像铁壳一样，触上冰冰凉凉地。 　　这种触感，俞晶晶很熟悉，豪叔身体就是这样，锤炼得有如钢铁，就算拿刀去劈，也很难留下印痕。 　　“好。” 　　俞晶晶的安抚起到了作用，古尸怔了半响，微微点头，情绪终于变得平和起来。 　　“你怎么做的？” 　　云铮站到俞晶晶身后，讶异看她，“你让他安静下来了？” 　　“是的。”俞晶晶扭头，“他很乖的。” 　　乖？ 　　听到这个词，几位工作人员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 　　15号可当不得这个字眼，他要是乖，那世上就没性格暴烈的人了。 　　笑过之后，又看看蹲在囚室里紧握栅栏的15号，大家的表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明明发病后会持续近一天的焦躁愤怒情绪，退得无影无踪，一双白蒙蒙的眼睛安静看向前方，竟是从未有过的乖顺。 　　他望着的那个女孩，就像是最有效的镇静剂，只轻声劝慰两句，就让他老老实实不再动弹。 　　“我们没好好说话吗？” 　　听到俞晶晶跟云铮解释，说只要好好沟通，古尸情绪是很容易安抚的，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说起来，好像没人跟古尸这样心平气和交流过，难道真是这个原因？ 　　有人上前试探，轻声柔气地说了句话，却瞬间激发了15号的逆反情绪。 　　一口带着血沫的老痰喷出，正中面门，气得他举起铁棍作势威胁，又被几人抱住腰拖了回去。 　　古尸身体脆弱，他本就不敢下重手，有人来拉就顺势退开，扯了毛巾擦脸叫骂不停。 　　看到古尸情绪又开始不稳，俞晶晶伸手，隔着栅栏轻拉了他一把。 　　众目睽睽之下，15号表情迅速柔和下来，轰一声坐倒，靠在栅栏边不再吭声。 　　这个……就很难理解了。 　　看起来稳定古尸情绪和好好说话关系不大，倒像是看人下菜碟，只认俞晶晶一个。 　　“现在怎么办？”云长林走到云铮身边。 　　能平定情绪是好事，但若需要俞晶晶从旁控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是下来随便转转，又不是九层正式职员，让她在这边帮忙处理，不合常规。 　　云铮皱了皱眉，伸手拉了俞晶晶一把。 　　“干嘛？” 　　“走了。” 　　“现在？”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古尸，有些犹豫地说：“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时间不早了，走吧。” 　　云铮半句话不多说，转身就往外走。 　　云长林和其他人赶紧跟上，俞晶晶顿了顿，也追了过去。 　　走出十数米远，云铮带头停下脚步。 　　大家看他回头，也纷纷转脸，俞晶晶站在队尾，一脸莫名。 　　“等会。”云铮抬手，阻止大家发出声音。 　　俞晶晶的离开，对古尸并没造成什么影响，囚室内静悄悄地，一点声响都没有。 　　在通道内站了一分多钟，一声咆哮传出，紧接着就是咣咣当当撞击声，还有工作人员的惊呼叫骂。 　　俞晶晶最先转身往回冲，接着云铮也赶了过去。 　　15号不允许任何人近身，工作人员准备进囚室清理未吃完血食，才将门打开，就遭到了袭击。 　　长年关押在囚室内，15号早失去了逃离的意愿，整个人浑浑噩噩，就算撞到门边也不会跨过界限。 　　几名工作人员合力，是能制得住他的。 　　但使用暴力抵抗，势必会对15号身体造成伤害，大家纷纷避退，寻机收回残余血食，偶尔硬抗数下击打，只能靠痛骂发泄不满。 　　俞晶晶冲进去的时候，正看到15号伸手将人推出囚室，自己也跟着踉跄一下，差点栽倒出来。 　　她迅速上前，伸手扶住古尸，以防他跌倒撞伤自己。 　　“走！你走！” 　　古尸挣扎站稳，看到是俞晶晶，暴跳如雷地反手将其推开。 　　似是她怕进入囚室，古尸飞速退回，又将牢门紧紧带住。 　　门撞得一响，惊得里头两位还没出来的工作人员跳了起来，冲到门边跟古尸争抢半天，才拉开道缝隙钻出。 　　“我要走的，有东西拉在这里了，我回来取。” 　　看古尸激动得踢打栅栏，吼着要自己离开，俞晶晶赶紧细声解释。 　　这回是所有人亲眼看见的，她只说了一句，古尸情绪就慢慢缓和下来。 　　俞晶晶就发现只要有人接近自己，古尸就会迅速激愤难当，冲人嘶哑咧嘴啸叫不停。 　　刚才还没这么明显，她只是隐约有些感觉，现在却越发明显，让人无法忽略。 　　闹了这么一场后，古尸似是对工作人员产生了不信任心理。 　　不管她再怎么安抚，他都浑身长了刺满充满警惕，云铮想过来跟她说话，都差点被古尸从地上抓起的血污扔中。 　　想到他吼叫的那些话，喊着自己离开时的焦灼神情，还有现在的无差别维护，俞晶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下了来那么多人，为什么独独对她这样？ 　　他这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吗？！ 　　心拧得紧紧地，想要问个清楚，可身后站着许多人，顶上还有摄像头对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看俞晶晶面色刷地惨白一片，云铮顾不得古尸反常攻击，迅速上前将她拉到身边。 第240章 　　云铮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古尸，他咆哮着撞击栅栏, 身体紧紧贴到极限, 双臂伸出，吼叫挥舞。 　　“我没事。” 　　俞晶晶迅速推开云铮, 跟他保持距离。 　　虽然两人已隔开半臂远, 古尸依旧暴躁难当, 砰砰撞击声传来，听得人心颤。 　　工作人员纷纷冲上前去, 想用铁棍将他支开, 可棍头如雨点般落到肩头肚腹，一再加力都无法使其动摇半分。 　　古尸双臂紧紧环住栅栏, 仿佛焊死一般，云铮眉头紧皱, 与他森然对视。 　　“滚！滚啊！” 　　云铮目光冷肃，古尸却未有半分动摇，怒目圆瞪大声吼叫。 　　棍头已陷皮下数分, 随着他激烈晃动，硬皱外皮已然皴裂，露出内里暗红色的肉质肌理。 　　工作人员不敢再下力气, 有人收了铁棍, 其他人也纷纷退后半步，保持着警惕。 　　15号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太过剧烈的撞击和捶打，他们动手的时候，都是收着劲的。 　　一般情况下, 用棍头推他几下，古尸就会自动退让，老老实实回到位置。 　　可今天他这狂症发得太过厉害，铁棍没了效果，大家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没了棍头造成的伤害，古尸却还在用身体撞击栅栏，一下又一下。 　　钢铁制成的栅栏又粗又硬，撞上去带出嗡嗡震响，一看就是下了死力。 　　他肩头衣袍破裂，皮肤已撞出青黑凹痕，再这样继续下去，怕是把自己撞散架都不知收手。 　　工作人员都转头看向俞晶晶，云长林回过神，快步上前。 　　“俞小姐，你赶紧……” 　　“不许过去。”云铮伸臂拦住。 　　虽然俞晶晶的安抚极有效果，但15号现在处于疯癫状态之下，贸然上前不是好的做法。 　　“没关系的，我能让他安静下来。” 　　“那也不行。” 　　俞晶晶要往前走，云铮却始终拦着。 　　两人推拉之间，古尸情绪越发激动，甚至开始用头撞击栅栏，想要冲破界限。 　　“滚！都滚！别碰她！啊！别碰！” 　　他头顶本就有缺口未愈，连撞数下裂隙变大，大脑内部红白软物激荡不停，看得一群人心惊胆战。 　　“铮先生。” 　　云长林看出情况不好，赶紧拉住云铮，“就让俞小姐过去吧。” 　　趁云铮不察，俞晶晶迅速抽手，再次退到安全距离以外。 　　看了看囚室中暴跳如雷的古尸，云铮满心无奈，厉声警告：“不许一个人过去，让人陪你。” 　　15号的情绪大多针于对他，跟俞晶晶靠近些，就能引发古尸更激烈的一轮反抗。 　　他没法陪同，只能换个人过去。 　　俞晶晶早忍耐不住，转身向那边走去，云长林赶紧点了人跟上。 　　那人快步冲到俞晶晶身边，举起铁棍横在二人面前，带着她放缓速度慢慢靠近。 　　“滚！” 　　还没近前，古尸猛地将头撞上栅栏，喷吐着血沫冲着护住俞晶晶的工作人员大声吼叫。 　　举着铁棍的那人手忽地一颤，差点没握稳落在地上砸了脚。 　　“怎……怎么办？”工作人员惊惶回头。 　　只要是陪在俞晶晶身边的人，都会被古尸锁定目标，越是站得近他的反应就越大。 　　“你们先出去，让我跟他单独呆会。” 　　俞晶晶沉默片刻，回头看向云铮，“这里人太多，很难安抚住他。” 　　云铮没说话，云长林也面带犹豫。 　　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引发古尸强烈的情绪波动。 　　就算一时稳得住，万一谁不经意做了些激怒他动作或说了什么，惹得他骤然发难无差别攻击，离栅栏最近的俞晶晶就可能遇到危险。 　　可所有人离开，只留她一人，好像也不太安全。 　　“就让俞小姐试试吧。她有办法安抚得住，不会有危险的……”云青抱着箱子，小声说了一句。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却没人敢像她这样提出意见。 　　听她说完，大家默默在心里点头，显然都很同意这个做法。 　　古尸明显对俞晶晶更信任，有她安抚，很快就能安定下来。 　　没人陪在她身边，便不会激起反应，大家都离开，反而对她是种保护，并不会产生什么危险。 　　云铮犹豫一瞬，很快想通了其中道理。 　　“你自己小心。” 　　看到俞晶晶郑重点头，他毫不犹豫带人离开，将愤怒嚎叫的古尸远远抛在后头。 　　他们只在外面等，避开古尸视线就可以了，要是出现什么状况，也能及时返回。 　　人很快走空，只留俞晶晶一人站在囚室前。 　　根本不用她多加安抚，古尸便精疲力竭地滑坐下来，靠着栅栏喘着粗气。 　　“他们都走了。” 　　俞晶晶靠近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肩膀，“你还好吧？” 　　情绪松懈下来，古尸又陷入呆滞，迟缓转头，看到俞晶晶时眼睛睁了睁，“你，走啊。” 　　“你……” 　　俞晶晶抿唇，用余光扫了眼顶上缓缓移动的监控摄像头，咽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研究所一至八层都没有监控摄像，只有九层，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一只黑洞洞地钢铁眼睛盯着自己。 　　俞晶晶挪了一下身子，蹲到古尸正对面，挡住上方正对着栅栏这一块的摄像头。 　　“你疼不疼？” 　　看到他头顶上的缺口震裂了许多，俞晶晶贴近一些，轻声问道。 　　“疼？” 　　古尸抬眼，看到俞晶晶指指头顶，伸手摸了一把。 　　脑浆混着鲜血在创口处沾染一片，他胡乱试探数下，指尖刮过脑中嫩肉，激得身子颤了几颤。 　　俞晶晶咬紧牙，几乎不忍再看，可古尸却仿佛不觉得痛，将手指伸到眼前看了看，又递进嘴里嘬那血水。 　　“你认识我吗？” 　　俞晶晶本想问他有没有看出自己同类身份，可碍于监控，只能迂回试探。 　　古尸认真吮着手指，对俞晶晶的话充耳不闻。 　　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俞晶晶心中焦急，又接连问了几声。 　　声音提得高些，他才有些反应，不是吼着让她走，就是满眼警惕地看向外面。 　　他咧着嘴，露出森森尖牙，枯瘦胳膊伸出拦在她肩头，浑身上下都透出保护欲。 　　俞晶晶看着心里发酸，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一级进化感知提升后，她的情绪也跟着变得强烈起来，曾经能理性分析冷静分辨利弊的事，现在却受到感情的掌握，无法中立。 　　自身都难保，却还想尽力护住她。 　　这种不自量力的事，换做以前，只会得到俞晶晶冷嘲一笑。 　　现在，却不同了。 　　鼻头酸酸地，俞晶晶忍不住想流泪。 　　“你，哭了？” 　　古尸意识又清醒过来，望着俞晶晶湿红眼眶，他伸出又厚又糙沾满了污血的手，轻轻在她面上刮了一把。 　　手上厚皮如钢刀一般，将俞晶晶皮肤擦出数道红痕，泪水滑落，血渍被染开，斜斜留下印记。 　　“别哭，你上去，能逃走的。”古尸喃喃出声，“你能下来，就能上去……” 　　这是俞晶晶刚才跟他说过的话，他竟然还记得，清楚复述出来。 　　俞晶晶吸吸鼻子，“是啊，我能出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 　　他扯扯嘴角，像是想笑，可才抬了一点点，又迅速僵住。 　　眼中神采瞬间消失，他又陷入了迷茫。 　　俞晶晶有一肚子话想问，可他一时清醒一时迷糊，想试探都找不到办法，憋得心要炸裂。 　　张张嘴，又紧紧咬住牙，她闭上眼努力思索，想打破这困境。 　　若是识字，可以找只笔？不行，浑浑噩噩连话都说不清，就算认字也不会看。 　　手语？俞晶晶自己都不会。 　　脑袋一跳一跳地疼，俞晶晶伸手捂住，下意识抽出精神力细丝，绕着骨珠盘旋起来。 　　进化后，情绪极易产生波动，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心情安定下来，不那么焦躁。 　　时间有限，她没办法做太久，转了数十圈，感觉症状减轻了些，俞晶晶才睁开了眼。 　　古尸正抬头看她，两人眼神一触，俞晶晶忽地怔住。 　　他意识又开始清醒，眼中满含情绪，看着她的时候，充满探究。 　　灵光一闪，俞晶晶迅速将其捉住，心中升出狂喜。 　　来不及多想，她试探按住古尸手背，轻声说：“你别怕，我来看看你。” 　　古尸像是听懂了一样，轻轻点头。 　　对于她，身心皆不设防，不管是碰触，还是更深入的交流，都一路畅通无阻。 　　俞晶晶抽出的精神力细丝，轻而易举地没入他的身体。 　　一路游走而上，往那最核心的部位钻去。 　　上一回使用精神力操控情绪，还是在仁爱公司，对那位上门挑衅的女职员做过。 　　那是俞晶晶第一次尝试，不知深浅地抽了全副力气出来，结束后浑身虚脱，差点把自己搞废。 　　这次她学乖了，分出的精神力极其微弱，毫无攻击性。 　　古尸心灵澄净，根本不对她设置任何阻碍，慢慢试探过去，俞晶晶眼前忽地一亮。 　　骨珠闪着微弱蓝光，被一层薄薄硬壳包裹，悬在空间正中央。 　　这片空间大而无边，似在宇宙又似在深海，周围杂乱精神力缠绕翻动，密密麻麻由远及近，看得人眼睛发花。 　　俞晶晶骨珠所处空间，井然有序，精神力细丝抽取出来，都是顺着一个方向盘绕飘浮，等着顺她牵引贴于硬壳外壁。 　　一个理智一个混乱，有了明显对比。 　　精神力绕了几圈，俞晶晶越走越迷，古尸情绪波动起伏，有许多影像碎片闪现其间，很难捕捉。 　　忽地，有影像碎片贴着精神力细丝游走而过，俞晶晶猛地顿住，顺着那个方向疾转而去。 　　追上这影像，她彻底呆住了。 　　影像片段虽陈旧发黄，但里面那个女孩却明亮刺目。 　　她浑身沾染血污，靠在集中营特有的泥墙上，正挑眼向这边望来。 　　“你要出去吗？” 　　“是，出去觅食。你要带点什么吗？”少年回身一笑，森森白牙映照苍白面容，说不出的熟悉。 　　“不要。”女孩满脸嫌恶，“血食，臭的。” 第241章 　　微怔一瞬，影像眨眼没入记忆深海游走不见。 　　紧接着, 碎片接踵而来, 呼啸着飞过身边，俞晶晶应接不暇, 怔怔望着它们远去又涌出新的, 半响回不过神来。 　　他认识她。 　　难怪。 　　俞晶晶对片段中的青年也有印象。 　　住在集中营的时候, 父母跟随着大部队出门觅食，她便一成一天靠在墙边, 懒懒不愿起身。 　　从始至终, 俞晶晶都不喜欢血食的味道，挨得实在挨不下去, 才肯吃几片熟食维持生存。 　　出去觅食，比杀了她都难。 　　那些肢体健全的丧尸青年, 是队伍中的冲锋兵，上场总奔往第一线，寻找最鲜美可口的食物下嘴。 　　他们拥有最大的挑选权, 咬上一口，血的滋味不对味，便扑向下一个, 无所畏惧。 　　知道俞晶晶挑嘴, 其中一位丧尸青年出战前，总会问她一句。 　　俞晶晶一向拒绝，他却乐此不疲。 　　时间久了，便看他比旁人顺眼一些。 　　听父母提到伴侣的事, 俞晶晶便想到了他。 　　说得上话，也肯带吃的，如果一定要找个人同住，像父母一样互相扶持，好像没有比他更好的对象了。 　　后来是为什么，再没见到他了呢？ 　　哦，大战开始了。 　　父母没有回来，还有很多人都没回来，她缩在集中营，饿了好久才等到豪叔来拣。 　　后来进了基地，跟外界彻底隔离，数世纪过去，她再没见过除了豪叔以外任何一位尸族。 　　俞晶晶对这位丧尸青年的记忆算不上深刻，只是那段时间多留意了几分，时间久了，就慢慢淡忘了。 　　就连父母，她都很少想起，更何况那些只说过几句话的人？ 　　脑部受过重创，意识混乱不清，但他还是认出了自己。 　　精神力盘旋在骨珠周边，看到了许许多多记忆片段，虽只是一闪而过，但俞晶晶也勉强将这些碎片串到了一起。 　　大战过后，他幸运地存活了下来，躲进了某个安全堡垒，跟三五个族人一起共同生活。 　　他们轮流外出，开始还能找到吃的，随着时间流逝，人类对自身保护力逐渐提高，一两个月才能拖回一具血食好几人分食，日子便越来越难熬了。 　　慢慢地人越走越少，就算找到了吃的，也不再往回带。 　　这位名叫锟的青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离开安全堡垒不到半年，他便被捉进了研究所，到现在已有四十多年。 　　在地下九层，他见到了曾经同住过的几个同类，无一例外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偶尔撞上只能交换个眼神，就被各自带离。 　　他们来得早，也消亡得早，用废了便扔掉，不是什么新鲜事。 　　接下来的记忆碎片，比较大块且连贯，俞晶晶只看了几片，便不再继续。 　　这些记忆，全部都是关于研究项目的痛苦回忆，画面血腥惨烈，看到便令人通体发麻，不忍直视。 　　精神力在骨珠旁转了数十圈后，俞晶晶终于等到了那抹意识。 　　它夹杂在一片混乱细丝中，很难被察觉，发现俞晶晶看到自己，它竟躲了躲，似是害羞一般。 　　“别怕，我来看你了。” 　　俞晶晶上前，轻轻触到它。 　　两根细丝刚一碰到，那种贯通的感觉，令双方都激灵了一下。 　　“你来了……” 　　锟的声音清脆好听，和俞晶晶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在这片深海之中，他意识分外清明，和外界的混沌狂暴完全不同。 　　俞晶晶知道不能让这抹意识离开，若是它混杂到了其他那些之中，线一搭错，或许就再也找不回这份清醒了。 　　紧紧将它缠住，拉回身边，俞晶晶兴奋地问：“你记得我吗？是我呀！” 　　“我记得的。” 　　意识细丝忽地膨胀开来，由纤弱一根化为雾般散开，若不是缠住了尖端，俞晶晶险些以为它就这么退走了。 　　雾散开又聚拢，模模糊糊化成一团身影，俞晶晶发傻地看着他，竟是第一次知道精神力细丝还能这么玩。 　　“你也可以的，试试。” 　　锟比俞晶晶进化早得多，虽然是外在进化者，但对于精神力的把控和了解还是远超于她。 　　听他指引了两句，俞晶晶沉下心，想象自己身处其间。 　　很快，她也站起来了。 　　两人对视，将模糊的彼此从头看到脚，都露出笑容。 　　锟的样子，和数百年前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苍白着脸，破损的那颗眼球微微裂开，望着其他方向，依旧跟俞晶晶对不上眼。 　　俞晶晶则套用刚刚那段影像中的形象，化成了很早以前的自己，干瘪瘦小，个头也缩了一截。 　　“你怎么下来的？” 　　锟这部分意识极度清醒，不光清楚记得外面状况，还观察了到了许多细节。 　　俞晶晶身上挂满金玉珠宝，那些人跟在她身边，恭敬有礼，一看就不是被捉下来的。 　　为了节省时间，俞晶晶只用简单几句话解释了自己的处境。 　　对于锟最关注的地方，她也做了特别说明。 　　她的身份，自然是没暴露的，若是被看出端倪，境况也不会乐观。 　　“一定不能暴露身份！一定！” 　　锟微微激动起来，“能出去的话，尽早出去！别回来！这里是地狱，被关起来，就永远没有出头的一天。” 　　“你还好吗？我听他们说，你的身体……”俞晶晶担心地问。 　　“是，我快消亡了。” 　　说起这个，锟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竟有些许解脱。 　　俞晶晶上前一步，焦急发问：“那怎么办？我能帮你什么吗？” 　　“不需要。” 　　锟摇头，“消亡是最好的解脱办法。” 　　他已经受够了，一天都不想再活，不管是将他的骨肉砸碎制成营养基还是直接废弃丢进海里都没关系。 　　“可是，消亡……”俞晶晶握紧拳头，“消亡会很痛苦的。” 　　豪叔是她送走的，每个历程都看在眼里。 　　看过那样痛苦的消亡过程，每每回想，俞晶晶都忍不住心底生寒。 　　明明是对疼痛感知不强烈的古早尸族，竟会产生那样的剧烈反应，可见程度激烈。 　　“那又怎么样？”锟冷笑，“总比继续接受这非人的实验折磨要好。” 　　一次解脱可比继续接受成百上千次的项目研究来得舒坦。 　　能引发他强烈痛感的项目其实不多，锟厌恶的是被囚禁，被当作毫无感知的工具来对待。 　　看俞晶晶接受不了自己这个选择，锟放缓了口气，“我的身躯已经维持不住了。再次进化不可能，他们也不会允许，消亡是总要面对的，早晚而已。” 　　他抬手，指向远处微微转动的骨珠和外层薄薄硬壳。 　　“看到了吗？那个。” 　　“嗯。” 　　俞晶晶转头，顺着他目光望去，“是你的骨珠。” 　　“他们夺走过，又还回来了。” 　　“夺走？”俞晶晶瞪眼。 　　“怎么？不信？”锟笑笑，拿手点了点脑袋，“就是从这里取的，用一根很长的镊子，掏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位置。” 　　幻化出的形体，颅骨是封闭的，一团乱发顶在上面，没有外界看到的破损缺口和红白脑浆。 　　“取了骨珠，还能活吗？” 　　俞晶晶只知道骨珠受损，尸族便会立时消亡，人类用枪刺刺中，便能彻底击杀他们。 　　“本来是不能的。但这里是研究所，什么手段没有？他们给我吃了药，现在还一直吃着，就怕身体里缺了这个，养不好这珠子，一命呜呼。”锟笑着说。 　　“药？” 　　俞晶晶忽地想到什么，“是营养药剂吗？” 　　“是的。” 　　锟慢悠悠走出两步，双脚踏在虚空之中，整个人飘浮在暗蓝空间，仿似一道轻烟。 　　“营养药剂可以暂时替代骨珠一段时间。我吃了三天吊着性命，他们把我的骨珠拿走了七天才放回。” 　　锟走近骨珠，用手轻轻拔弄两下，俞晶晶看见周边包裹着它的硬壳像水一样荡到两边，轻而易举地被破开。 　　包裹住骨珠的壳，可以承受得住二次进化的冲击，是非常坚硬的。 　　看到一抹精神力就能将它拂开，俞晶晶目瞪口呆。 　　“瞧见了吧？早没遮拦了。” 　　“你明明还活着，怎么能就这样取了？这也太，太……” 　　“太残忍？”锟摇头，“比起他们做的那些项目研究，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他们还回来了。” 　　俞晶晶知道吞服骨珠可以提升体质冲击进化层级，但锟还有利用价值，再怎么需要，至少要等他消亡后再动手。 　　这么急吼吼地取，取出又后放回来，是为了什么？ 　　俞晶晶的想法顺着精神力丝传导而出，锟的精神力缠绕其上，很容易得到了讯息。 　　“进化颗粒不够用了，他们没有来源，就想到了没什么用处的我。” 　　“什么意思？”俞晶晶没听明白。 　　“你以为进化颗粒是用什么做的？” 　　俞晶晶迷蒙一瞬，忽地醒转，“是骨珠？” 　　“是。”锟点头，“你不觉得进化颗粒的外形，跟骨珠很像吗？就是仿照着做的。” 　　俞晶晶看看骨珠，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进化颗粒时的场景。 　　云铮拿出来的时候，看到那淡蓝色的柔珠，她就觉得眼熟。 　　当时就想着跟骨珠有点相似，没想到竟是仿照着做的，难怪一看就能比照得出。 　　“骨珠难寻，需求量巨大的进化颗粒也提不起量。虽然一颗骨珠能稀释出很多进化颗粒，但用多了，总会接续不上。” 　　锟见俞晶晶明白过来，又接着说：“原本是想放弃我，才取了骨珠出来。后来23号这个项目上马，我一下成了红人，他们就把骨珠又嵌回去了。” 　　“还回来也只是暂时给你保管，等你走了，他们还是要取走的。”俞晶晶低声说道。 　　“不，他们取不走了。”锟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俞晶晶猛地抬头。 　　“因为你。” 　　锟抬抬手，“你能保住我的骨珠，不让他落到别人手里。” 第242章 　　“我？”俞晶晶瞪大眼睛, “我能帮到你吗？要怎么做？” 　　“拿走它。”锟点点脑袋。 　　“拿走？！” 　　俞晶晶下意识退开半步。 　　豪叔饥渴而亡, 身上骨肉干裂成壳，脑袋跌下来, 骨碌碌滚出老远, 骨珠直接掉到了地上, 是她拣起来的。 　　锟还活着, 哪怕身体已经步入老化，再撑一两年没问题。 　　她要怎么拿？现在就拿？活生生取出来？ 　　上解剖课或是跟着教授外出工作，俞晶晶摸过切过死尸近百具, 就算画面再惨烈难看，她都能心平气上手操作。 　　锟的骨珠已经取过一次，破口犹在, 想再次取出并不困难。 　　可东西拿出来了, 他呢？ 　　他会就这样离开吗？在她眼前消亡？ 　　想到他会和豪叔一样，倒地后再无意识，俞晶晶通体生寒。 　　“别怕。拿走它，我不会立刻消亡，他们怀疑不到你的头上。” 　　感应到俞晶晶的想法, 锟安慰道。 　　俞晶晶心头一松，又正色摇头，“这是你的东西, 我不能拿……” 　　“他们总是要取走的。你不拿，就只能毁掉了。” 　　锟脸上的笑容淡下来，静静望着俞晶晶, “你拿走，还有些用处。” 　　俞晶晶当然知道骨珠用处何在，云铮服用后直接从二级进化瓶颈期突破到三级，是改天换地的变化。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在她身上会起到什么效果，但对体质跟能力有巨大推动是肯定的。 　　“看来你知道骨珠的用处。” 　　俞晶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锟不等她拒绝，换了下一个话题。 　　“直接吞服是最傻的，能力不够，根本无法完全消化吸收。新生尸族取了东西，一整颗吞下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俞晶晶注意力被转移，“不是吞服？” 　　云双城明明是这么说的，云铮也亲身试过，效用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强悍。 　　这样用，错了？ 　　“制作进化颗粒，稀释后服用，是正确的办法……” 　　锟语速很快，一秒钟都不愿浪费，句与句之间几乎没有停顿。 　　俞晶晶怔怔听完，半响没有说话。 　　“数百年养成的骨珠，必须有相对应的体质才能彻底消化。新生尸族存活年数并不长，又一气吞服，吸收得再好，也只能摄取年数相当的养份。” 　　“嗯。刚才那个人，超不过二百年，吞服骨珠后，最多也只能拿到对数的养份。如果泡在营养剂中，浸出骨液，分数次服下，效果就不同了。” 　　锟指的是云铮，他的等级是所有人中最高的，又是职权最大的一位。 　　位高权重，年岁不大就到了这个等级，他百分百能判定这个人服用过骨珠催化成长。 　　“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办法？”俞晶晶问。 　　“我用过。” 　　看俞晶晶瞪眼望着自己，锟露出笑容，“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可是你，才一级进化……” 　　没进化的时候，俞晶晶是看不出旁人等级的，哪怕是现在，也只能看到与自己平级的那些。 　　一级进化者的身体内蕴含精神力，就算没侵入锟的大脑，用心也能感受得出。 　　“那个时候，年数还短，起不到多大效果。” 　　锟看看自己那颗骨珠，“我这颗，快四百年了，靠它冲击进化等级，很够用的。” 　　不管出于几级进化者脑中，骨珠的质量只和年数有关。 　　锟跟同伴找到的那些，都是战后幸存者留下的，遇到便挖出来几人分食。 　　东西吃得多了，就找到了方法。 　　那时营养剂还不是稀罕东西，搜索尸族集中营废墟总能成箱挖出，收集到的骨珠多了，就试着泡在药剂里联合着用，效果比单独吞服要好得多。 　　知道锟吃了近百颗骨珠，才成功突破一级进化，俞晶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果然，年数是最重要的。 　　“尸族消亡，就是一摊烂肉。就算我们不取，人类士兵也会搜走，何必便宜了他们。” 　　锟看向俞晶晶，“所以，我这颗也是一样。你拿了，我才放心。” 　　“可是……” 　　“你没来，过段时间我也会将它销毁掉的。” 　　锟还想说话，神色却忽地变为凝重，“没时间了。” 　　幻出的人形瞬间消散，化成一缕精神力细丝，依旧绊在俞晶晶身上游移不定。 　　俞晶晶虽将精神力注入锟体内，但也时刻警惕着外面。 　　锟还未做出反应之前，她就感应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迅速将意识抽回，俞晶晶转头回望。 　　“俞小姐，你还好吗？” 　　云青站在走道出口，探出半个脑袋，紧张看她。 　　为防激怒古尸，他们只派了一个人过来看情况，云青是女性，看起来攻击力比较低，便选了她。 　　“没事，你先出去。好了我叫你们。” 　　咬紧牙关，强忍脑中剧痛，俞晶晶勉强挤出个笑，冲她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吗？” 　　云青看了眼囚牢中只露出半个身子的15号，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靠在栅栏上，背对着这边。 　　虽然捕捉不到表情，但他没像刚才那样撞击嚎叫，就已够令人惊喜的了。 　　“出去吧。” 　　“好。”云青小声答了，转身离开。 　　俞晶晶捂住额头，身子一软，重重磕在栅栏上。 　　大脑内部仿佛被刀劈过一般，疼得她浑身打颤。 　　为了防止动用精神力引发后遗症，她只抽了很细一缕精神力细丝出来。 　　没做出任何激烈性的攻击行为，只是在锟那点停留一段时间，怎么会出现这么大反应？ 　　“你怎么了？” 　　锟缓缓转头，哑着嗓子问。 　　“没事，有点难受。”俞晶晶晃了晃脑袋，强行镇静下来。 　　“精神力太弱，你练少了。” 　　“是吗？” 　　“现在的人，都练得太少。你要常用它作战，才能变得强大起来。” 　　“作战？” 　　“内在进化者，锻炼精神力的方法，就是用它作战。攻击人类，控制人类，甚至使用精神力量击杀人类。做得越多，精神力便越强，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战队中的内在进化者，是最重要的核心力量。 　　成百上千的战士冲出去扑抓撕咬，气势震天，都敌不过内在进化者站在后方，用精神力直击对方阵营指挥官，控制他下达指令来得直接有效。 　　从控制一人，到控制百人，最厉害的那两位内在进化指挥官，近千人的战队都操控过。 　　当然，操控人数越多，指令就越简单，不像控制一人时能仔细揣摩，直击弱点。 　　但这样就够了，战场上，一个进退指令，就能让千万大军彻底溃败。 　　“我知道，现在不一样。” 　　锟艰难地挪动了一身子，“找不到练习控制能力的人类也没关系。多加固骨珠外壳，和信得过的人，进行精神对话，也是一种锻炼方式。就像刚才我们所做的那样。” 　　“可这么做，很难受。” 　　俞晶晶根本没力气抬头，依着栅栏有气无力回答。 　　“习惯就好。就像锻炼身体，刚开始几天肌肉会酸痛，慢慢适应下来，做原先那些动作，就不再是难事了。” 　　锟话说得很慢，声音也断断续续。 　　精神力的世界里，没有身体负累，和现在自然有所区别。 　　俞晶晶知道他刚刚吼叫过，身体也虚得很，便没在意，手扶在地上稳住身体，尽量忽略大脑中残余痛感。 　　因为对疼痛不敏感，俞晶晶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样的剧烈的痛楚了，所以格外难熬。 　　身体上的受到的创伤，就算带来痛感，俞晶晶也能面上不改色忍过去。 　　可是精神上的重创，却是直击灵魂，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下的。 　　缓了快半分钟，才感觉恢复了些。 　　微微抬头，俞晶晶正想说话，却忽地看到锟衣袍上刺目的红白血渍。 　　“你……” 　　目光向上，眼猛地瞪圆，她一把将他揪住，手臂微微发颤。 　　“嘘——” 　　锟小声制止，将身子偏了一下，蜷到俞晶晶身后。 　　俞晶晶一直替他遮挡着监控摄像头，随意改变姿势，很容易将锟目前状况暴露出来。 　　他脑上破口汩汩流出黑血，破碎的白色大脑混着血滴落，沾湿了肩头一片。 　　衣上本就血污遍布，锟又特别小心不让它滴溅下来，所以这点东西并不显眼。 　　可俞晶晶看在眼里，这污物仿似利剑般，直戳心头。 　　锟的手指还插在脑中，他眯着眼，眉头微微皱起，像在思索问题一下，仔细探索。 　　“你别……” 　　泪毫无征兆滑落，俞晶晶瞪大双眼，水雾弥漫视线，连锟那干瘦的脸都看不清了。 　　“嘘，别说话。” 　　他扯着嘴角，牵着皱褶皮肤，露出难看笑容。 　　十数秒后，一颗蓝色珠子被挖取出来。 　　锟身体微微颤抖，用沾了血的湿滑手指拈着它，递到俞晶晶面前，“赶紧，拿着。” 　　俞晶晶木然伸手，泪水沾湿面庞。 　　“稳住，别动，不然就叫它看到了。” 　　自己挖取了骨珠，锟精神竟然看着还不错，见俞晶晶腿都有些跪不稳，身子偏向一边，赶紧提醒。 　　捏着带有余温的骨珠，俞晶晶闭了闭眼，挤出眶中泪水再看他，“你头上的伤……” 　　“没事。” 　　锟轻声说完，忽地暴出一阵剧烈咳嗽声。 　　血喷涌而出，胸前衣袍瞬间变得湿滑，内脏碎片粘连其上，格外刺眼。 　　锟挖取骨珠时，动作随意粗暴，大脑已被破坏小半。 　　随着咳嗽，脑部碎块震荡而出，俞晶晶猛地跪直，伸手捂住。 　　锟本来灰败的面色，又黑死了一层。 　　“没用的……”锟摇头，勉力想把俞晶晶的手拉下来。 　　“你不是说，取过骨珠，不会立刻消亡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俞晶晶吸吸鼻子，将声音压到最低，恨声问。 　　“谁知道……他们取就没事，我取就……咳咳！” 　　锟竟然还带着笑，气得俞晶晶猛地将手缩回。 第243章 　　她收手时, 锟已咳得没那么厉害了, 靠在栅栏上微微喘气，虚弱得连伸直脖颈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 喝掉。” 　　俞晶晶迅速将手擦净, 从口袋里摸出两只小瓶, 比对了一下, 递出其中一只。 　　“营养剂？哪来的……” 　　锟看了一眼，轻声问道。 　　“你先喝了。” 　　锟就算想拒绝，也没了力气, 俞晶晶拔开瓶盖，直接对准他的嘴灌了进去。 　　俞晶晶这些行为，都没有刻意避让监控摄像头。 　　等瓶子喂空, 俞晶晶想都没想, 又把另一瓶打开给他。 　　“这瓶也喝了。” 　　营养剂进肚，缓了一会后，情况明显好转。 　　原先喷涌鲜血的脑部缺口，已经凝固了，伤口粘连到了一起,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不用俞晶晶强灌，锟接过瓶子，慢慢灌进嘴中。 　　“不一样。” 　　他疑惑抬头, “这两支，不一样。” 　　第一只的口感非常熟悉，但他一时又想不出在哪里喝过, 不论是吸收速度还是治愈效果，都惊人地强。 　　而第二只，和他平时喝的那些稍有区别，但也差不太多。 　　两支对比一下，高下立现。 　　九层分发的营养剂，都是最低等最普通的那种，比派给职员的都不如。 　　云铮给俞晶晶的这瓶，是为上等贵族特制的一批，浓度提高许多，锟一尝就尝出来了。 　　“不管是不是一样，有用就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虽看得出效果，但不问清楚，俞晶晶总提着心。 　　“好多了。” 　　取出骨珠那一瞬，锟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其实他不怕死，但生命逐渐远离的感觉实在太糟，体会过一次，就不想再试第二回 。 　　喝下这两瓶药，很快便找回了力量，就像仰面跌落悬崖，有人及时拉了一把，险之又险。 　　俞晶晶虚弱坐下。 　　虽然锟情况有所好转，但她却不能完全放心。 　　失了骨珠，就算有营养剂养着，又能活多久？ 　　他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最多一年？两年？ 　　还是会消亡的。 　　就算知道这个事实，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个，能放回去吗？有它在，你可以试着做练习，强化精神力，也许能活久些……” 　　俞晶晶低头看了看掌心骨珠，抬手抚掉颊上残留泪水，郑重问道。 　　“废什么话……” 　　锟长出了口气，低头晃晃脑袋，迷迷糊糊看了俞晶晶一眼，“你怎么不走？” 　　俞晶晶怔怔看他。 　　锟眼上蒙着的那层白雾，似乎浅淡了许多。 　　服过她配制的营养剂后，肌肤上一些细碎的伤口都已经愈合，头顶上的缺口也回复到了比较好的状态。 　　没了白雾掩盖，俞晶晶能看到原先那颗破裂眼球上的缝补针脚，眼神也清明了些。 　　外在的东西，都有了好转，可是内在，却又陷入了一片混沌。 　　他呆呆看着她，眼中只有焦灼浮现。 　　“走啊！你怎么还不走！上去！你要上去！” 　　他猛地立起，跪在俞晶晶面前用力握住栅栏，砰砰拍个不停。 　　锟的大脑，破损得非常厉害。 　　上次摘取骨珠已造成了严重伤害，这次自行挖取，又进一步破坏了内部结构。 　　探入精神力，找寻一圈才接触到了一部分清醒意识，保留的时间却不长。 　　现在，锟似乎又回复了先前的状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变得更糟，没有迷失到连她都认不出来的程度。 　　“我会上去的，你别吵。” 　　俞晶晶伸手按住他，“再吵他们就要来了。” 　　“他们？” 　　锟猛地转头，脸上满是惊恐，“他们会抓走你！会挖你的脑子，我看见了！我看见的！” 　　他伸手，用力按住脑袋，将头拱到她面前，“你看！你看！” 　　“我看到了，看到了。” 　　俞晶晶轻声安抚，努力让他平静下来。 　　可锟的情绪，并不像刚才那样好安抚，他暴躁不安，紧攥着栅栏晃动不停，满眼惊惧。 　　“你得走，快走！” 　　锟猛地伸手，使劲推了俞晶晶一把。 　　一时不防，俞晶晶被推得向后仰倒，重重偏到地上。 　　“走啊！！” 　　挣扎起身，俞晶晶还想上前，却被闻声赶来的云铮冲过来一把扯住。 　　“你疯了！还去？！” 　　他大力将俞晶晶往回拖，跟进来的工作人员纷纷上前，隔开她跟锟之间的距离。 　　锟被铁棍捅了两下，踉跄后退，神色瞬间变得迷茫。 　　俞晶晶站在人群后，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找不到目标，锟怔怔望向这边，扫视片刻，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走，出去。” 　　云铮拉着俞晶晶，迅速离开。 　　俞晶晶被扯得差点摔倒，努力转头想看看锟的情况，可人群密密麻麻挡在囚室前，连衣角都看不见。 　　“回去！坐下！” 　　身后有铁棍敲击栅栏的声音，几声喝骂后，很快安静下来。 　　听到锟拖着脚步退向囚室内，接着没了声响，俞晶晶心头一松。 　　他不闹就好。 　　刚刚才服过营养剂，要是闹得太厉害被强力制服，身体上的异常恢复很容易被觉察到。 　　回想刚刚的行为，俞晶晶都不记得自己怎么会那么大胆，想都没想就用了那不能轻易示人的东西。 　　她只知道，不能看着锟在自己眼前消亡。 　　幸好他意识虽重回混乱，但内心还有丝清明，说的话做过的事，一丝口风都不透。 　　看不到她，或许是以为离开了，便没再吵闹不停，安全过了这关。 　　心情一松懈下来，俞晶晶身体猛地一颤，差点没跪倒在地上。 　　云铮拖着她的胳膊，感觉到重量下沉，迅速向上拉了一把。 　　他带得虽然及时，但俞晶晶的膝盖还是重重磕到了地上，身子软绵绵地，全身力量都挂到了云铮手臂上。 　　“你怎么了？” 　　云铮猛地掰起俞晶晶的脸，看到她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刷地变了脸色。 　　“我没事。” 　　俞晶晶重重喘了口气，咬着牙想要站起。 　　可努力过后，还是抵不住大脑内部传来的强烈痛感，再次软倒。 　　身体虽软绵绵无力，俞晶晶左拳却握得极紧。 　　骨珠就在她掌心，硬硬地硌在那里，时刻提醒存在。 　　“还说没事。” 　　云铮烦燥看她一眼，“没那能力，就别逞强！想在研究所工作，也得掂掂自己斤两，你以为出出风头就让你留下了吗？” 　　他弯下腰，打横托起俞晶晶，疾步如飞向外走去。 　　“我自己能走。” 　　俞晶晶挣扎扭身，却被云铮举臂晃怂了一下，颠得她差点栽倒出去。 　　下意识紧揪住云铮衣袖，惹得他冷笑，“假正经。” 　　九层有专门的职员休息室，云铮带俞晶晶去到那里，找了张床铺给她休息。 　　他走得太急，云长林还有几个接待都没赶过来。 　　看俞晶晶捂着头，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云铮犹豫半响，还是亲自出去替她打了杯水回来。 　　趁着云铮离开，俞晶晶强忍大脑撕裂般地疼痛，颤着手将骨珠塞进了内衣里。 　　内衣是最普通的棉制学生款，穿得太久，夹层便有了破口，骨珠落进去稳稳藏在最边角，再隐秘不过了。 　　“到底怎么回事？” 　　将水杯递给俞晶晶，看她颤抖着手凑到嘴边，泼洒大半才喝进嘴里，云铮眉头拧成了死结。 　　“我试着用精神力跟他沟通，失败了。可能费了太多力气，反噬得厉害。” 　　俞晶晶放下杯子，抖着身子说。 　　“你疯了？” 　　云铮上前一步，不敢相信地瞪着她，“你才一级进化！还没彻底掌握精神力的使用方法，就敢去试探那种疯子？” 　　他提出要帮俞晶晶引导精神力，指导她练习，被拒绝后半句话没多说便放弃了。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怕遭受抵抗，引发不良后果吗？ 　　她倒好，后果都不清楚就直接做了，还真是无知者无畏！ 　　古尸只是试验工具，用到这个程度，也没有太大保留价值。 　　为了出个风头，非得把自己往火场里送，云铮真怀疑她的智商是不是负值。 　　“还好，我只是有点累。” 　　被云铮骂了个狗血淋头，俞晶晶一句话都没反驳，等他气喘吁吁停下，才小声说了一句。 　　“还在死撑。” 　　俞晶晶疼得冷汗淋漓，下唇都快咬出破口，云铮又不是眼瞎。 　　休息间布帘被拉开，云长林带着人进来，看到俞晶晶脸色，吓了一跳。 　　“怎么了？受伤了？” 　　“没事。” 　　云青赶紧上前，从自己箱子里取出一袋肉干递给她，“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就好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身体这么虚，肯定是需要养份恢复的。 　　“……我不吃这个。” 　　俞晶晶伸手推开，云铮又冷笑一声，“挑嘴。” 　　俞晶晶没有力气跟他争辩。 　　她头很疼，疼得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 　　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骨珠该如何安全保存，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这些事情乱糟糟地涌在在脑间，却被巨大的痛楚排挤开来，想要将其捉住，却在触到那疼痛时瞬间弹开。 　　看到俞晶晶拼命抵抗疼痛，手将床单几乎攥烂，云长林跟其他人都面有不忍，皱着眉头不敢瞧。 　　“拿着。” 　　不等旁人提醒，云铮自己取了东西出来，递到俞晶晶手上。 　　“不要，这个没用……” 　　看到是营养剂，俞晶晶烦躁拂开。 　　她那瓶都喂给锟了，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没想过要留下来自己用。 　　对于锟来说，那是生的希望，就算早知道痛苦如此难熬，俞晶晶也不会犹豫。 　　“那这个呢？要不要？” 　　云铮从怀中摸出不久之前用来逗过俞晶晶的小盒，在她面前晃了晃。 　　听到盒中软珠弹响，俞晶晶猛地抬头，一把将其抓到手中。 　　“都给我了？” 　　她都紧紧攥住了，却还问这种话。 　　云铮本只想让她拿两颗应急，可身后这么多人瞧着，俞晶晶又厚起脸皮。 　　犹豫片刻，他点点头，“行，给你了。” 第244章 　　这瓶进化颗粒是岛上自产, 昨天去配制工厂那边转了一圈，看到新制的一批，就顺手拿了一瓶。 　　平时他吃的用, 都在家里，额外这瓶给出去, 也不影响什么。 　　俞晶晶未婚妻名头还顶着，他要是太过吝啬, 岂不受人耻笑。 　　云铮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 之所以位置坐得这么稳, 除了能力出众，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谁跟着他都能得到好处, 就算谁想拱一拱这个位置, 也有人替他压下。 　　“收着做什么，现在吃。” 　　东西给出去, 当然要见到效果，看俞晶晶握着瓶子往口袋里塞，云铮一把拦 住, “不吃就还我。” 　　“谁说我不吃了。” 　　俞晶晶顿了顿, 打开盖子瞧了一眼。 　　这瓶进化颗粒是全新未开封的, 开出来满满一瓶，约有二三十粒之多。 　　正在犹豫，云铮忽然伸手取了一粒。 　　俞晶晶反应迅速，抢过来盖好瓶子放进兜里，这抠门样儿看得云铮好笑。 　　“不难受了吗？” 　　看到进化颗粒时心头泛出的欣喜, 暂时压制住了大脑内部的疼痛，云铮这一提醒，俞晶晶立刻锁死了眉头。 　　“不赶紧吃一粒，有得你受的。” 　　云铮可不是吓唬她 ，超出能力以外的精神力动用，引发的后果可大可小。 　　还好囚室里关的是个傻子，呆呆蠢蠢不知反抗。 　　不然的话，就凭俞晶晶贸然侵入对方精神领地这个动作，就能引发对方警惕性的反击。 　　能力强过她的，这种反击瞬间可以摧毁触探的那缕精神力细丝，余震传达骨珠内核，最坏的情况是引发爆裂。 　　骨珠一旦产生缺口，提升通道基本上就关闭了。 　　缝隙会随着能力增强越裂越大，当时没有爆裂，后期也会碎开。 　　产生这样的情况，所有的练习都得放弃，再怎么努力修补，也回不到原来，永远停留在当前阶段。 　　俞晶晶虽然没遭到反击，但强行动用力量，又不懂得好好控制。 　　现在的苦楚，是她自找的。 　　单一服用营养剂，也不一定能平缓这撕裂般的苦痛，进化颗粒效果极强，倒是可以一用。 　　看俞晶晶老老实实把进化颗粒放进嘴中，云铮拖过椅子坐到她身边，伸出手说：“来，我帮你顺一顺。” 　　“不用。” 　　意识到云铮意图，俞晶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你懂什么是好歹吗？别人想我帮手，我都不会……” 　　“我不想。” 　　俞晶晶摇头，定定看住云铮，“我不喜欢别人侵犯精神地域，这涉及隐私。” 　　只有身心敞开去接纳对方精神力，双方才能平和相处。 　　但这样的无所保留，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对方眼前一样。 　　不愿意被看见的隐私，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只要他想，就能搜索得到。 　　锟对她无所保留，很温和地接纳了。 　　观看记忆碎片的时候，俞晶晶能感觉得到他的精神力在一边做引导，抛出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明白开启这扇大门后，会向对方呈现出什么，俞晶晶便不可能接纳任何人进入。 　　哪怕是好意，她也敬谢不敏。 　　“好。” 　　云铮只是问问，俞晶晶若是愿意，他不介意伸手帮她一把。 　　既然她将自己护得这么紧，便不再强求了。 　　“我想休息一会儿。” 　　俞晶晶靠上软枕，向旁边扫了一眼。 　　几个接待能拿下这份这工作，都是极懂得察言观色的人精，纷纷点头行礼，快步离开。 　　“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办。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回来就一起上去了。”云铮起身。 　　“现在就走？”俞晶晶半撑起身子，“我还想再留一会儿。” 　　“还想去看那人？” 　　云铮笑笑，“他已经睡下了，情绪很安定，不需要你帮手。你费这么大心思，难道是想进九层工作？” 　　“不行吗？” 　　听到俞晶晶这句反问 ，云铮忍不住皱眉。 　　“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下面没有你的位置，就算有能力，也不可能安插到这里。” 　　他回身走到门口，又扔下一句话：“收收心，明天就走了。” 　　“等等。”俞晶晶猛地坐起。 　　“还有什么事？” 　　云铮烦躁回身，“你怎么这么麻烦。” 　　“我没喊你。” 　　俞晶晶目光一转，看向抱着箱子，落在最后还没出门的云青。 　　“您叫我？” 　　云青看了眼云铮，见他脸色不太好，只能小小声问。 　　“是的，你留下陪陪我。我不舒服，有事怕喊不到人。” 　　云铮哼了一声，大步出门，刷地一下把帘子甩得山响。 　　云青抱着箱子坐到床边，又翻了翻找出一小包零嘴，“您要吃这个吗？” 　　俞晶晶不喜欢吃刚刚她给的肉干，或许是觉得腌咸了，这个零嘴是甜口的，用耳脆骨制成，是云青的最爱。 　　“不用了，谢谢。” 　　俞晶晶闭上眼，不再说话。 　　她眉头依然紧紧皱着，看得出很不舒服，刚刚服下的进化颗粒虽起了一定作用，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 　　云青乖巧坐在一边，看到杯子里的水浅了，轻手轻脚换了一杯。 　　瞧见床单刚刚被俞晶晶捏皱，也细细扯平。 　　虽然被扔到九层这种地方，但按级别来算，云青是晋升了。 　　听人说得恐怖，真正下来，亲眼见过那些事，她反倒安了心。 　　近接触到古早尸族，安排起居他们起居的工作人员，都是一些没有背景的小人物。 　　负责给15号送饭的工作人员中，有一位是云家人，在外面的时候云青见过他。 　　比较起来，云青在族中地位较他高得多，那人不过刚刚卡到能上岛的资格线上，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进了研究所九层。 　　没有后台，便只能做这种低下的工种，除非这个项目有了极其亮眼的进展，不然的话几乎是没有晋升空间的。 　　云铮刚刚许了诺，安排的工作绝不会太差。 　　再有了刚刚那位工作人员的比较，云青大概估出了自己可能会接到的几个位置。 　　云家现在投入的几个重点项目，只有15号成功性最高。 　　俞晶晶推荐的人，不太可能丢到冷项目上去，所以要么做这个新项目的行为督察，要么做资料文书整理。 　　云青以前就是负责类似事务，现在只是换了个楼层，基本上没什么难度。 　　一想到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得到这样的跨级别的职位待遇，云青对俞晶晶的感激之情越发真切起来。 　　若不是怕惊到一心一意依靠进化颗粒调整身体的俞晶晶，她都想伸手帮着挼顺头发掖被角，大献殷勤了。 　　俞晶晶再次体会到了进化颗粒的好处。 　　虽然对它的制作原材有些心理障碍，但服下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骨珠是精神力融合后凝结而成的，它由一层硬壳包裹，内里是精神力纯化后的原液。 　　认真来算，它并不属于尸族肉体一部分，跟血食之类的更加搭不上边。 　　就像是蚌壳内生出的宝珠，是脱胎于肉体，新孕育出的精华。 　　用它制作的进化颗粒，尝起来味道清爽，和血食毫不沾边。 　　抛开了这层障碍，俞晶晶便更能认真去辨识它对于身体的修复进程。 　　进化颗粒触舌即化，被粘膜吸收，飞速抵达身体急缺之处。 　　俞晶晶上岛时便喝足了营养剂，身体维持在一个非常好的状态，只有精神力疲累过度，引发了不适症状。 　　随着进化颗粒的吸收融解，俞晶晶感觉大脑内部刺痛逐渐缓解。 　　原先混沌一片的精神力，又开始恢复活力，顺着方向缓缓流转起来。 　　试着牵引一束，将其绕到骨珠上面，动作顺畅无比。 　　刚刚疼得厉害，俞晶晶也试过这么做，看能不能借着练习缓解一下。 　　就像云铮说那样，梳理梳理。 　　未服用进化颗粒时，不论她再怎么努力，精神力都懒懒无法驱使，就像是做了一天苦工的人，瘫倒床上怎么也唤不醒那样。 　　可那股能量一到，精神力便像打了鸡血一样，不管指到哪个方向，都能疾冲而去。 　　精神力细丝粗细有了变化，就连骨珠，都润上一层色泽，蓝得更通透了一些。 第一回 服用进化颗粒，俞晶晶并不能观察得这么清明，混混沌沌地用了，只知道好，却不知好在哪里。 　　现在，却是彻底清楚了。 　　体会过瞬间获取力量的舒爽，很难有人会忍得住诱惑，不继续服食这种补剂。 　　所谓服用进化颗粒便不能停止，停下便有副作用，大约指的是这个罢。 　　就目前来看，俞晶晶并没发现进化颗粒到身体会产生大的影响，只有提升效果，绝不拉后腿。 　　恋恋不舍松开精神力掌控，俞晶晶仔细聆听，确定走廊空无一人才慢慢睁开了眼。 　　“您要喝水吗？” 　　云青一丝不敢松懈，看到俞晶晶半撑起身子，赶紧递了水杯过去。 　　“不用。” 　　俞晶晶推开，“15号怎么样了？” 　　“已经安定下来，有专人看守，您不必担心。” 　　看过俞晶晶的安抚能力，云青也是满心佩服。 　　几人合力都制不住的狂躁古尸，听她轻言几句便乖乖坐下来了，后来虽然有些控制不住，但俞晶晶又用精神力将其降服。 　　虽然自己也受了些磨难，又被云铮嘲讽不自量力，但俞晶晶在云青眼里，形象已顶天立地。 　　内在进化者！ 　　整个云家一共才几个？ 　　难怪被云铮看中，定为未婚妻人选，这一切都是有理可寻的。 　　“你会留在九层工作，对吧？有安排了吗？具体做些什么？”俞晶晶没继续追问15号相关事宜，把话题转到了云青头上。 　　云青一脸感激地点点头，“是的。” 　　看俞晶晶对自己职位的事兴趣极大，云青便把自己做出的推测一一说了。 　　“铮先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安排我下来的。带我去了15号那边，也是提前接触一下……” 　　这些事并不是她胡猜的，刚刚在外面，几个接待也透了些口风，虽没把话说明，但也指引了大概方向。 　　俞晶晶推荐的人选，大家多少要给些面子，反正是不要钱的消息，卖个人情也很正常。 　　“这个你拿着。” 　　听完云青的话，俞晶晶摸出装有进化颗粒的小瓶，从里面取了一粒递到云青手中。 　　云青托着手掌，怔怔看着俞晶晶，“俞小姐……” 　　进化颗粒？！ 　　给她的？ 　　看云青一脸激动难耐，俞晶晶赶紧解释，“这个不是给你的。替我做事，另有报酬。” 第245章 　　听了俞晶晶这话, 云青倒并没失望，反而微微松了口气。 　　进化颗粒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给人。 　　她跟俞晶晶才见过几次面, 就是再合心意，也不可能这么做的。 　　真要给了, 她还有些害怕，担心对方会提出些自己根本达不成的要求。 　　“替俞小姐做事, 哪需要什么报酬。您帮我跟铮先生说话, 调了岗, 这件事我都没来得及谢您。” 　　“一码归一码。调岗的事，是云铮自己拿的主意, 这头不用你谢。” 　　云青笑着摇摇头, “要谢的。” 　　不管俞晶晶有没有在中间说话，云铮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做了这些事, 怎么能说抹掉就抹掉呢。 　　看云青把进化颗粒递回，俞晶晶又推远。 　　“……我不能要。” 　　明明说了不给自己，还回去又不接, 云青彻底被俞晶晶给弄懵了。 　　“一颗这个, 能换多少营养剂？” 　　“进化颗粒很贵重, 营养剂倒还好，大家手里都不缺……”云青终于明白过来，“是要我帮您换营养剂吗？” 　　“是的。” 　　云青满心奇怪，又不好在脸上表露出来，神情便显得极为古怪。 　　身为云铮未婚妻, 居然要拿刚要到手的进化颗粒换营养剂用？ 　　进化颗粒旁人求都求不来，她却用黄金换米饭，难道平时云铮连正餐都不让她吃饱吗？ 　　想到俞晶晶趁人走了，单独把自己留下，云青对自己的猜测更多了此肯定。 　　这种有损颜面的事，当然要背着人说，难怪俞晶晶鬼头鬼脑，眼睛老盯着门边。 　　想清楚了，云青便没多问，直接报了个数给俞晶晶。 　　“这么悬殊？” 　　一比五百这个比例，令俞晶晶惊讶不已。 　　营养剂虽及不上进化颗粒功效强劲，但做为尸族内部货币，还是很有些份量的。 　　据她所知，岛上一个普通岗位每月大概也只能拿到十至二十瓶左右。 　　五百瓶，得攒两三年之久，这还是不吃不喝的情况下。 　　“岛上比例要高一些，外面倒好点，必竟这种高级货各大家族手里都存着有，流通也频繁。” 　　云青压低声音，“岛上人大多都卡在一级进化突破关头，平时发放的营养剂虽多，却不能靠它冲击瓶颈。这里物资缺乏，拿到进化颗粒的人自己用都不够，很少有出去换的，所以价就高了。” 　　云青说的价，是下面黑市的正常行价，遇害到刚上岛不懂行的，一比八百都肯出。 　　这个比例，也从侧面证实了进化颗粒的贵重之处。 　　若是时间充裕，慢慢找关系蹲守，肯定能换到更多营养剂的。 　　“不能等，这两天就要。最好是今天晚上就换到。” 　　“您换了，是直接带走，还是……” 　　云青犹豫看她，“我想想办法，大概能换到六百左右。六百瓶，不是个小数目，装船还要搬几箱。” 　　事情可以背着做，船可不能背着装，岛上运出去的货，可都是要一一查验的。 　　“我不带走。”俞晶晶摇头，“换到的东西，你替我拿着。” 　　“我？” 　　云青陷入迷茫。 　　什么意思？ 　　“15号的身体状况很差。九层供应的东西够不上用，你每天下来，给他带……” 　　俞晶晶顿了顿，“每天带五支吧。别让人知道了，要么混进血食里，要么兑进饮用水，只要确保他喝下去就行了。” 　　配上九层原本分发的，每天能给锟送一两支，俞晶晶原本就感觉就差不多了。 　　第一次被取走骨珠，锟七天才服了三支，也能支撑得住。 　　要实在换不够量，她都在考虑再多给一粒进化颗粒给云青，囤多点用。 　　没想到的是，进化颗粒换取营养剂的比例如此悬殊，倒是节省下来了。 　　当然，这里的营养剂品质极差，能多服自然更好。 　　按一天五支来算，换到的量至少能顶三四个月…… 　　俞晶晶在心里细细算过，稍微有了底。 　　虽说消亡能一了百了，但若是能活，谁又想死？ 　　锟不过是为了让她接受骨珠，才说出那些丧气的话。 　　既然营养剂能维持失去骨珠后的身体机能，她能弄到，就尽力帮他。 　　只是，三四个月后该怎么办，俞晶晶暂时还想出办法。 　　若是云铮肯帮手，或许能替她在岛上找一份工作，能继续跟云青接触，锟的营养剂就不会断掉。 　　可这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记忆碎中见过的画面不受控制浮出脑间，想到锟在九层熬受过的那些苦难，俞晶晶慢慢握紧了拳头。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切身感受到自己能力的不足。 　　俞晶晶脑中骨珠形态，比起云铮以为的要成熟得多。 　　知道自己进步比旁人快，她还曾暗暗自喜，每天随便练练，就能超额达成目标，根本不用太花心思在这上头。 　　她对于升级的想法并不强烈，先前是营养剂接续不上，担心级别提升太快会导致营养需求加大吃穷自己，每天只抽半小时做练习。 　　后来制成了营养剂，能够敞开了吃，她也习惯了对这事不上心。 　　除了平复心情还有平时例行公事练习一下精神力，俞晶晶很少有为了强化自己，而主动超量练习的想法。 　　若是平时勤力些，今天运用精神力对话，也不至于弱到引来这么剧烈的反噬后果。 　　只有变强大了，事情才能顺着自己的意愿进行。 　　指派云青做事，她凭的不是自己的能力，而是靠顶的假名头。 　　就连贿赂，也是借了云铮的东西。 　　没有旁人帮手，她好像什么都不是。 　　这种认知，让俞晶晶有些难过。 　　她一向自己过自己的，不需要对旁人负责，生活简单明了。 　　因为进化，体质增强的同时，情感能力也逐渐恢复，导致除了情绪极易波动以外，还对许多从前不敏感的事，多了执念。 　　俞晶晶也不知道这种转变是好还是坏，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像个人了。 　　有了情感，便有了牵绊。 　　锟把骨珠给了她，便是把命交到了她手上。 　　这份心意沉甸甸地，不容忽视，若是不为他做些什么，总觉得过不了这个坎。 　　“俞小姐……” 　　俞晶晶想得入神，云青喊了几声才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什么？” 　　“自己私人供给营养剂，为项目提供便利是好事，但这样做很不合算。” 　　云青苦口婆心地劝，“不如让项目组把捐赠记录下来，这样才算帮到铮先生，也给您添了声名。” 　　“帮他？” 　　俞晶晶一怔，半响才会过云青意思。 　　“那样太张扬了，就照我说的做吧。” 　　云青张张嘴，还想说话，却被俞晶晶扬手堵了回去。 　　“这件事应该不难，你觉得呢？” 　　“……不难的。” 　　俞晶晶打定主意做好事不留名，云青也没法劝。 　　给饮用水里添加营养剂，对15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能令他身体强健，方便接受更多的项目试验。 　　这个事，云青做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除了需要保守秘密，不能在人前操作有些麻烦以外，其他都不是问题。 　　“你能打外线电话吗？” 　　俞晶晶说话想一出是一出，云青都有些跟不上她思路了。 　　“可，可以的吧。” 　　“能还是不能？”俞晶晶追问。 　　“给您打吗？” 　　“是的。” 　　“没问题，能打的。” 　　俞晶晶是云铮未婚妻，这样的身份，要求通话是不会被拒绝的。 　　“那好，我们来定几个暗号。” 　　整场谈话，从头到尾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云青一脸郑重地将俞晶晶给的进化颗粒用纸包了，小心放进口袋。 　　“您放心，事情我会办好的。” 　　“麻烦你了。”俞晶晶点点头，“报酬你自己看着取，换到的营养剂，在保证15号需求的前提下，由你随意支配。” 　　“不用……” 　　“要的。” 　　云青替她做事，报酬是一定要给的。 　　现在是因着她的名头，时日久了，她不在岛上，就得靠着这个做动力驱使了。 　　虽然云青很不赞成俞晶晶隐姓埋名自己掏腰包支持项目的做法，但俞晶晶再三强调了事情要做得隐秘，她便用自己的想法理解了。 　　把事情先做下，等日后揭开，或许也是一张好牌，能出奇效？ 　　上层社会的人，脑袋里的想法弯弯绕绕，很多事情剑走偏锋，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 　　云青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她这个行为有其深意在，便彻底打消了劝说的心思。 　　听到门外脚步声，俞晶晶迅速靠回床上，冲云青递了个眼色。 　　云青站起，退到一边。 　　云铮带着接待们进来，见她还躺着，抬手一指，“她起不来，你们帮把手。” 　　看几个接待撸袖子像是准备来抬自己，俞晶晶手一撑坐了起来。 　　“我好了。” 　　“我就知道。” 　　进化颗粒是白给的？ 　　只是精神力稍微受了些损伤，怎么可能躺在床上哼唧这么久。 　　几人进到电梯，见云青抱着箱子站在外面一脸茫然，云铮摆摆手，“去8153项目组报到，王组长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俞晶晶看了看云青，见她脸上挂着笑，望向自己时轻轻挤了挤眼，便知道事情稳了。 　　电梯上行，过了一会儿，俞晶晶转头问：“不能安排我进九层工作，那其他地方有职位空缺吗？只要是在研究所内部，我不挑的。” 　　“你还想挑？”云铮失笑。 　　她还真当自己挺有身份了，看刚刚云青那毕恭毕敬的样儿，就知道俞晶晶没少借势压人。 　　“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现在没有，也不保证以后会有。这次只是带你过来看看环境，别想岔了。” 　　云铮抛下这句话后，不再搭理俞晶晶。 　　又问了几句，看他不吭声，俞晶晶陷入沉默。 　　当天晚上，俞晶晶还是在云铮那间豪华套房住的。 　　为了让她清醒清醒，认明自己身份，原先住的房间被锁上了，其他几间空房也无一例外。 　　俞晶晶得到了一床毯子，和客厅**好看不中用的厚皮沙发。 　　至于沙发旁边那一排惹人犯罪的电话，全都被云铮拔了线，只留了内线需要联系工作那部给她干瞪眼。 　　“明天早上七点的船。到点自己下去，若是来迟了，我可不会等你。” 　　俞晶晶靠在沙发上，用毯子紧裹着自己冷眼瞧他，“那不是正好，我可以留在岛上，自己找份工做。” 　　“非法滞留刑期很久的，别说我没提醒。” 　　云铮砰地一声带上门，留下客厅满室黑暗和呆坐沙发的俞晶晶，一夜好眠。 第246章 　　比这环境更差的地方俞晶晶都睡过, 沙发冷硬对她来说，没半分影响。 　　抱着毯子靠在沙发扶手上，俞晶晶闭上眼睛, 却一丝睡意都没有。 　　九层下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打转, 越是深想便越牵不出头绪。 　　睁开眼，怔怔望向落地窗外清冷海景, 俞晶晶微微叹了口气。 　　在锟的记忆碎片中, 她还看见了其他人。 　　被寄望生下带有病毒后代的古尸女性, 在九层囚牢中，从早到晚都在接受安排。 　　不论是人类, 还是新生尸族, 只要检测体质过关，都会被派去试试。 　　她愿意与否, 无关紧要，最重要的项目是否能完成。 　　比起其他古尸，女性古尸因为多了这一项能力, 待遇反倒好些, 不会被割除身上器官拼缝到别人身上培育病毒。 　　其他人, 就没有这样的优待了。 　　相比起来，15号身体各器官倒保留得极好，除了活生生挖取过骨珠以外，重要的部分都没动用。 　　只是再拖一段时间，等身体彻底老化, 濒临灭绝时，这些破坏性强的项目便会找上他了。 　　刚下九层时见到那个被拔除牙齿的古尸，就是这种情况。 　　不再考虑他是否需要用牙切割血食，尽数拔走，等于是彻底放弃了。 　　所以他才那样苦苦哀嚎，想求得一线生的希望。 　　若身份暴露，自己是否会像他们一样，遭受残忍对待？ 　　想到这个问题，俞晶晶不寒而栗。 　　这是不用深想便能得出答案的问题。 　　云铮虽对她不错，但家族的利益大过天，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他想护住自己，也不一定护得了。 　　最重要的是，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她身体内部的病毒，是可以传染的。 　　从古尸族身上提取出的病毒，再怎么精心培育，也只能维持活性很短一段时间。 　　就算在活性期，注入人类身体，也不一定能成功感染，成功条件极其苛刻。 　　若是关入研究所，被他们发现了自己身体内的病毒特性…… 　　俞晶晶根本预料不到后果。 　　生命可以留存，这是肯定的。 　　能成功感染的病毒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瑰宝，绝不会蛮力破坏。 　　只她一人，再努力也达不到瞬间成军的程度，想要迅速扩展尸族势力，将病毒提取出来，大面积散播才是正常流程。 　　提取病毒，有种各样的方式，抽取体液、血液，割走身体组织甚至像其他古尸族女性一样，成为孕育带毒后代的试验品，都是有可能的。 　　这些事不会危及性命，但会令人痛苦不堪。 　　锟宁可死也不愿留在囚牢受折磨，在看过他的记忆碎片后，俞晶晶多了分理解。 　　做为骨珠的容器，还有保存价值，若让人知道他脑部空空，接下来的一系列摧残，看他人例子就能知晓。 　　每天五瓶营养剂供着，应该能保持住平均线以上的身体状况。 　　慢慢养着，旁人不会觉察出问题的。 　　虽是这么安慰自己，但俞晶晶的心总浮在半空，定不下来。 　　除了担心锟的生命安全以外，骨珠遗失这件事，也是个炸弹。 　　本就取过一次骨珠，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动起这个念头？ 　　若启开大脑，发现内部空空如也，又会是什么反应？ 　　等他们发现，或许已和现在隔了很远的时间。 　　但查究起来只是稍微复杂一些，九层有多人进入多少人出去，都是有记录的。 　　有一天，难保不会查到她头上。 　　事已经做了，多想无益。 　　服下的进化颗粒还在缓和释放功效，俞晶晶牵引着精神力细丝，不断缠绕骨珠，努力消化。 　　不管会迎来什么结果，自身强大起来，总是没错的。 　　在敌人还没来临前，便先一步感知位置，这是她本来就能做到的。 　　但若真的落到对方手中，想逃离开，就避过精神力攻击。 　　再强悍的外在进化者，手握重型武器，精神力也是柔弱可控的。 　　她要做的，就是不断强化自己，利用本已超前的进度，站到更高的地方去。 　　在沙发上躺了一夜，俞晶晶一秒都没睡着过。 　　稍有困意，便瞬时警醒，有进化颗粒的养份供应，整夜练习对俞晶晶来说不是难事。 　　到目前为止，精神力还是较为粗壮，并没有因为消耗而回归本来大小。 　　进化颗粒价值高昂，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感觉晨光透过海平面照入厅中，俞晶晶睁开眼，轻轻坐了起来。 　　跟锟进行交流后受创的精神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辛劳一夜，她却神清气爽。 　　竖耳聆听，确定云铮还在熟睡之中，俞晶晶将装有进化颗粒的小瓶打开。 　　自己吃了一粒，给了云青一粒，看起来还是满满一瓶。 　　拈出一粒举到眼前细眼，俞晶晶再度肯定，这东西是仿着骨珠制的。 　　不管色泽形态，包括内部蓝色液体在晃动时的流转速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暗暗呼了一口气，伸指探入内衣夹层，锟的骨珠便被俞晶晶夹了出来。 　　扔进瓶中，晃了几晃。 　　再看，真真是混为一团，分不出彼此了。 　　云铮递出进化颗粒，示意服食时，她本只打算取一粒用的。 　　可看到瓶中满满当当数十粒，俞晶晶瞬间改了主意，快手将其夺过。 　　骨珠她是取了，可要如何安全带出却是个难事。 　　事情发生得突然，还没来得及思索便被拖离囚室，没想到却还是云铮提醒了她办法。 　　好在云铮大方，没多纠结就把东西给了她，不然的话，少不得一番麻烦。 　　将瓶子凑到瓶前嗅了嗅，俞晶晶只闻到了很浅淡的一丝血腥气味。 　　那是残留在骨珠上的脑液和血渍留下的，昨天还很浓重，现在就被骨珠反向吸收得几乎觉察不出了。 　　她嗅觉灵敏，尚难发现，其他人更不可以因为气味，找出异物所在。 　　虽很肯定没人发现得了，但俞晶晶还是又晃了几次，一直晃到骨珠落到最底层才罢手。 　　简单洗漱后，云铮也起来了。 　　“早。” 　　看到俞晶晶老老实实比自己先起，他笑了笑，“不是说要留在岛上自己找活干的吗？起这么早，是要跟我一起走了？” 　　“还有半个小时，得抓紧时间。” 　　俞晶晶指了指墙上挂钟，背好书包。 　　“不急，八点的船。” 　　云铮慢悠悠拿起内线，要了份早茶和岛报，转身去了阳台吹晨风。 　　“不是七点的船吗？”俞晶晶快步跟上。 　　“是吗？”云铮皱眉，“你可能听错了。” 　　明明就是七点！ 　　俞晶晶深吸了口气，想着行程是他安排的，还给自己一整瓶进化颗粒，刚腾起来的火气就熄了。 　　“既然还有时间，那我打个电话。” 　　俞晶晶头一转，走到内线机前拔了个号码。 　　云铮侧身看她，见她居然真打出去了，小嘴张合还挺有话讲，忍不住起身凑过去听。 　　“……买到了？”俞晶晶唇边浮出笑意，“下面空气不好，记得多喝水，注意身体。” 　　“我明白。俞小姐要是喜欢这零嘴，我让人给您送点过来？” 　　“不用，我也不是特别喜欢耳脆骨的味道。下次有机会，我来岛上找你玩。” 　　云铮走过来，拿过俞晶晶手中电话，“谁？” 　　“铮先生？我是云青。” 　　云青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回答。 　　俞晶晶一脸平静地站在旁边，见云铮疑惑望向自己，还微微露了丝笑意。 　　“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买零嘴？你不是不爱吃血食的吗？” 　　问了云青两句，云铮挂断电话回问。 　　“昨天她给我尝了一点耳脆骨，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夸了两句。谁知道她硬说重买新鲜的给我送来，这我当然不能要了……” 　　俞晶晶看了云铮一眼，“我又不是正牌货，哪能收人家东西。” 　　“你也知道？” 　　云铮嗤笑一声，“虽不是正牌货，你也挺懂得关怀下属的。多喝水，注意身体，这不要钱的好处，倒是送得勤快。” 　　俞晶晶没吭声，只当云铮说对了。 　　这是她跟云青定好的暗语，不管内外线是谁监控，都听不出内里含义。 　　她想问的事很简单。 　　水有没有喝足，身体是否健康，只这两样就够了。 　　若是任何异动，云青会用外线联系她，就算不在岛上，也能随时掌控情况。 　　虽然能了解锟的及时状态，但事实上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俞晶晶也没有能力帮手。 　　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这虚假名头，拜托云青多看顾些，让锟少受些苦楚罢了。 　　云铮的餐很快送到了房间。 　　俞晶晶那份他也没忘，一碗清粥带小菜，正合她胃口。 　　简单吃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云铮便带着她下了楼。 　　几位接待早早守在酒店大堂，见人出来了，抱着手中资料迅速上前，将俞晶晶挤到了一边。 　　“俞小姐，您还是跟我们坐一个车。铮先生有工作要忙，时间比较紧张……” 　　“我知道的。” 　　就算是正牌未婚妻，分开这么一会儿也不会着恼，俞晶晶更不会去争这个宠。 　　在车上也不能说什么话，都是木呆呆一路坐过去，跟谁坐都是一样。 　　快到码头的时候，俞晶晶放眼望去，发现进出关的值守人员比上来的时候多了一倍有余，莫名紧张起来。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人？”俞晶晶转头问。 　　“今天有货上岛，检测会比平时严格些。您不需要担心，按正常程度走，很快就能通关上船了。”旁边接待轻声回答。 第247章 　　“嗯。” 　　俞晶晶点点头, 没再多问。 　　人再多，检查的也就那几个，东西她藏得很好,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坐的车比云铮先抵达码头，或许是有工作上的问题要处理, 后车在路边暂时停靠一段时间，稍后才会跟上。 　　车经过的时候, 俞晶晶往那边看了一眼。 　　云铮眉头紧锁, 翻看着手中的报告书, 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 　　“俞小姐，咱们先在这边等一会儿吧。”云长林拉开车门, 示意她进码头等候室避风。 　　码头的位置正在岛上的迎风面, 船进来的时候借着风势，一路顺遂。 　　可是站在码头上值守的人员, 常年顶着这强风，就不怎么舒坦了。 　　俞晶晶下了车，发丝被吹得根根直立, 时而带着卷时而抽扯成线。 　　这风比起她上岛那天要烈得多, 天气也不怎么好, 乌云阵阵地，难怪云长林让她到屋中休息。 　　“或者您想上船也是可以的。”云长林见俞晶晶望着码头方向，并不挪脚，便试探地提醒。 　　云铮处理公事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反正也是要上船的, 他带着俞晶晶先上去也行。 　　“不用了。我跟他一块走。”俞晶晶摇头。 　　码头上除了云铮私人用船以外，还停了艘极大的货船。 　　船上的货半夜就搬得差不多了，现在是上面的工职人员入岛，正排着队顺安检线慢慢往前挪。 　　负责检查的人员站在风口上，头发被糊了一脑袋，翻了衣领衣角又掀起来，时不时拿手去压，烦不胜烦。 　　遇到这种极端天气，又要对每位上岛人员进行仔细检查，想都想得出这些人心情不会太好。 　　俞晶晶手里握着违禁品，本就有些虚，跟云铮在一块还能壮壮胆，总比一个人过关要强得多。 　　原本云铮是可以走贵宾通道的，可是今天人手都派到码头上了，所以也得跟普通人一样，走常规通道。 　　云铮过来的时候，看到俞晶晶全神贯注地盯着安全检查处，神情很是严肃，忍不住走到她身边，也按这个角度去瞧。 　　“看什么呢？”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后，云铮出声问道。 　　“船上装的什么东西？检查得这么严格？” 　　除了进行基础检查以外，这些人都会顺着检察通道，过透视扫描关。 　　就是俞晶晶上岛的时候，要做没做的那个。 　　看这些人神情，对这种检查似乎早习以为常，就算有女海员，也是一脸坦然地跟进去，毫无紧张之色。 　　“这不算严格，平时就是这么做检查的，只是你见得少。” 　　云铮只答了后面那句，关于船上装了什么东西，却是只字未提。 　　岛上的隐秘，非核心人员不能透露，就算是莫桑问这话，云铮也不会回答的。 　　“是吗。”俞晶晶看他，“不走贵宾通道，你也要脱光衣服，去对住摄像头吗？” 　　“怎么可能？”云铮瞬间板起脸来，“你也不用！” 　　“那就好。” 　　跟云铮一块走，果然是有特权的。 　　原本看到码头检查严格而紧张起来的心，终于平定了一些。 　　虽然跟船员们走的是一个通道，但因云铮身份特别，码头还是安排了专人进行检查，将他们区分开来。 　　俞晶晶先进房间换了制服，原本携带的东西都可以拿在手上，出来再做检查。 　　“这是您的物品，请查收一下。” 　　物品检测员不是先前那位，但她显然知道俞晶晶身份，说话时挂满笑容，很是殷勤。 　　俞晶晶清点了一下，取走东西，“谢谢。” 　　检测员受宠若惊，“应该的应该的！” 　　出去的时候，云铮也换了身衣服。 　　他上岛虽没穿着制服，但也衣服上也有明显云家标识，现在换的是一套常服，比较低调。 　　“走了。” 　　俞晶晶快步跟上，很快到了检查线后。 　　云铮站在右边，俞晶晶在左。 　　两名工作人员走到她身边，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开始了工作。 　　“这是什么？” 　　从俞晶晶运动服口袋中摸出只小瓶，工作人员目光锐利地看向她。 　　“进化颗粒。” 　　云铮在旁边接受检查，身上搜出来的几样东西，都在一一接受验看。 　　听到后面声音，他转头瞧了一眼，“那是我给她的。” 　　云铮虽发了话，但两位工作人员仍不敢掉以轻心，打开盖子晃动数下，确定没有藏有异物，才还给了俞晶晶。 　　俞晶晶不动声色接过，将它重新揣回口袋。 　　“好了没有？还要多久？” 　　俞晶晶背了包，除了刚刚退回的物件以外，还有一些杂物需要检查，花的时间比云铮要久。 　　他站在旁边看得有些不耐烦，“差不多就行了。” 　　负责俞晶晶的两位工作人员倒是不慌不忙，很严格地完成检查，才将她放出。 　　“紧张？” 　　虽然俞晶晶表情镇静，但云铮还是感觉出了一丝和寻常不同的情绪。 　　跟她相处的时间不久，但她的性格脾气云铮已是领教过多回，哪怕一张脸板板平平毫无波澜，也能敏锐找出不同之处。 　　“没有。只是想到要走了，高兴而已。”俞晶晶扯扯嘴角，给他一个笑容。 　　“不是想留下工作的吗？离开这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云铮古怪看她一眼，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表里不一，完全跟不上思路。 　　“嗯。” 　　俞晶晶没搭理他，抱着刚刚打开的手机，划动不停。 　　云铮瞧了一眼，冷笑出声。 　　上岛几天，手机一直被收押在码头安全处。 　　为了跟姓白的联系，硬赖在他房间，顶着监听风险偷摸用外线打电话都干了，可见其心情迫切。 　　现在终于拿回手机，当然乐得不行了。 　　“还看？再看就掉海里了。” 　　云铮脚步一定，等俞晶晶低着头撞到背心，才冷嘲道。 　　他已经站上了甲板，俞晶晶跟在后头只知道顺着走，若是不挡住，真要踏空掉水里的。 　　“我看着路的。” 　　俞晶晶收了手机，解释了一句。 　　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不用开机就知道了。 　　打开手机，只是习惯性地看一看消息，就算没有，点开那个头像瞧瞧，也能心安不少。 　　等出了海域，应该就有消息传过来了，那个时候再细看不迟。 　　已经有实例表明进化颗粒是可以克制尸变进程的。 　　这次带出了二三十粒，就算不能完全消灭白锦溪体内的丧尸病毒，至少也能将其压制到无法反弹的程度。 　　拿到了这个特效药，她第一时间就想报给白锦溪知晓。 　　上了船，俞晶晶时不时摸出手机瞧一眼，看信号有没有恢复。 　　云铮坐在对面，越看越烦躁。 　　“能消停会不？这附近海域一个信号塔都没有，就再试一百回，你也没法跟外头联系。”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俞晶晶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身体感觉怎么样？已经完全恢复好了吗？” 　　其实不用问，只看俞晶晶精神状态就能知道答案，但云铮为了确定，还是想听她亲口作答。 　　“没问题，都好了。”俞晶晶放下手机，“全靠了你给的进化颗粒，谢谢了。” 　　“我又不是白给。”云铮手一抬，一直窝在旁边啄食零嘴的豆豆熟门熟路蹦上掌心。 　　“豆豆。”俞晶晶心头一警，伸手冲它招了招。 　　豆豆犹豫半响，翅膀一振回到俞晶晶身边。 　　这几天它一直散养在外头，绕着海岛四处游玩，跟这一片的尸鸟都打好了关系。 　　除了晚上回来找云铮讨些吃食，基本上看不见它影子。 　　俞晶晶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也没工夫管它，刚刚上船的时候豆豆跟来，也只在她肩头呆了片刻，就又上赶着讨好云铮去了。 　　云铮这句不白给，似乎是冲着豆豆说的。 　　那件事就这么算了，自己不光跟着来岛上白转了一圈，还收获了整整一瓶的进化颗粒。 　　云铮提过用豆豆做报酬，俞晶晶还记得的。 　　警惕地将豆豆抓到手心，俞晶晶抬头看他，“你要我帮你做事，或者拿原材顶报酬都可以。豆豆不能给你。” 　　“也许它愿意跟我呢？是不是？”云铮笑看豆豆一眼。 　　豆豆缩缩脖子，一声不吭。 　　“你答应了？”看豆豆这情态，俞晶晶眉头拧起，“说话。” 　　“没有。他邀我去家里玩，我只答应这个，没说跟他。”豆豆委屈回答。 　　“他没说跟你。” 　　豆豆的话俞晶晶是信的。 　　它不傻，跟云铮还是跟她，自己懂得掂量。 　　“我也没说拿它做报酬。” 　　云铮上下扫视她一眼，“替我办事做回报，这倒是可以。” 　　“我能帮你做什么？”俞晶晶认真问道。 　　她本以为云铮会咬定豆豆不松，再退一步也是要拿原材矿石做交换的。 　　替他办事？自己能做什么呢？ 　　进仁爱工作？ 　　是个人就能干的工作，做上一百年，也还不了云铮这瓶进化颗粒的人情。 　　“你能做的，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 　　云铮端起身边酒杯，凑到唇边轻抿一口，“内在进化者，云家数量不多。哪怕只是一级进化，也能获取最上层的地位，得到云家供养。” 　　“供养？” 　　“你手里那瓶进化颗粒，真要用起来，也撑不了太久。到了进化后期，身体需要的养份会比初期大上许多，就是现在，也比以往的需求要大，你应该早有体会吧？” 　　“是的。”俞晶晶点头。 　　云铮说的这些，她都明白。 　　进化后身体对养份的需求，远超以往。 　　为了控制营养剂用量，曾经连练习都不敢做，可谓是体会极深。 　　看她听得认真，似乎有许多问题想要求教，云铮笑眯眯地说：“你所看过的那些精神力锻炼办法，只是最初级，写入教科书中的那种。照着那张图，练到极致，也就……” 　　“就怎么？”俞晶晶被云铮的话吸引，追问道。 　　“也就是个小学水平。同样的题，有能力的人一个方程式解决，小学生加减乘除算一堆，说不定还是个错的。” 　　云铮这个例子，简直太浅显易懂，俞晶晶连想都不用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应该怎么做？” 　　有了提升能力的想法后，俞晶晶对这个话题格外敏感起来。 　　云铮像是有教导的心思，她当然得抓紧了问。 　　“你问我？”云铮呵呵一笑，“手把手帮你梳导可以，能体会多少全看你悟性。用讲的，我可讲不来，又不是教导师。” 　　“什么意思？” 　　“云家有专门的内在进化教导师，还有与你层级相当的受辅者。听不懂的问题，可以问导师也可与学员互相交流，比你一个人照着图瞎捣鼓，有效率得多。” 　　见俞晶晶怔住，云铮又追加了一句，“你有了能力，云家才用得上你。在二级进化之前，所有供养都是免费的……包括每月定量的营养剂和进化颗粒发放。这个定量是根据你体质来的，需求越大，发放数量越多。” 　　“最多能给多少？”俞晶晶眼睛发亮。 　　“我在教习堂学习的时候，最多一个月领过二百七十九粒。”云铮一笑，“那是我二级后期突破三级瓶颈时的用量，一般情况下，都拿不到这个数的。” 第248章 　　有人指引, 事半功倍。 　　听到云铮提到进化教导师时，俞晶晶已经有些心动了。 　　进云家学习，除了有名师指点, 居然连进化颗粒也足量发放，这对她来说, 诱惑力巨大。 　　就像云铮说的，她手上那二十几粒进化颗粒, 根本撑不了多久。 　　从一级到二级乃至三级, 每跨越一个层级, 难度越来越高，身体需要的养份也会逐渐加大。 　　练习精神力的过程中, 不可避免会因操作不当受到伤害, 昨天跟锟的交流，也就是如此。 　　就像是孩童练武, 跌打伤总少不了，精神力的练习也不可能时时顺利。 　　进化颗粒除了可以提供养份，还能恢复精神力创伤, 俞晶晶试过功效, 当然知道好处。 　　这瓶进化颗粒, 也不单单是她用，若是白锦溪用量大，说不定全都要留给他。 　　万一一瓶不够，说不定还得想办法从云铮这点弄些出来。 　　进了云家教习堂，进化颗粒的来源就不用发愁了, 自己也有了练习精神力的捷径可走。 　　怎么想，都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我能去吗？云家教习堂？盘算一番，俞晶晶兴奋发问。 　　“当然。” 　　云铮点点头，“你也是算是云家人，又有内在进化的精神控制力。云家教习堂，就是向你这样的人开放的。” 　　“可是……”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进入云家教习堂学习，用着云家给的资源提高自身，这样的投入，绝对是有回报需求的。 　　她能替云家做什么？云家需要她做什么？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需要用到你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云铮放下酒杯，“研究所投入大量物资启动的项目，百分之八九十都是无用功。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为，却还要去做，你明白吗？” 　　“嗯。”俞晶晶点头，“我知道的。” 　　尸族的野心，每个族人都清楚，就是俞晶晶一开始不懂，上过岛也看明白了。 　　不止是云铮对这件事有执念，研究所每个员工，都在热切地希望这件事能做成。 　　一些项目，明知做了也不会得到太好的结果，但若是畏首畏尾不去行动，那就一分希望都没有。 　　一旦病毒研制成功，壮大尸族，重现数世纪前尸潮辉煌的愿望就不再遥远。 　　所有人都在渴望着成功，渴望着重回巅峰！ 　　“培养能力者也是一样。到了需要用到你们的那一天，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顶上去，像昨天那种情况，战场上时有发生。再难熬，也得忍住。”抛出香饵，云铮也没忘记打预防针。 　　“战争？”俞晶晶茫然。 　　是了，若是尸族重新掌握病毒，与人类的大战便会一触即发。 　　再想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是绝不可能的了。 　　内在进化者作为曾经战场上的指挥官，是很重要，不可缺失的存在。 　　云家目前登记在册的内在进化者，仅有四十余人，真正到了战场上，四十只兵团，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能否带更多的军队，上更大的战场，取决于指挥官精神力强弱。 　　控制距离，控制效果，控制人数都决定了成败。 　　一个好的指挥官，至少要能掌控数千人类兵士行为，该冲锋时令其后退，不需要尸族战士扑杀上前，便自乱了阵脚。 　　所以，云家这个针对于内在进化者的教习堂，实际上就是指挥官培育中心？ 　　云铮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一点，倒有些赞赏。 　　猜测得到了证实，俞晶晶表情不是太好。 　　没必要把心操在前头。战争还是没影的事，操练你们，不过是常规人材储备罢了，每家都在做的。 　　“不想去，可以不去吗？”俞晶晶犹豫地问。 　　“去哪里？教习所？还是做指挥官出战？” 　　“我不喜欢战场。” 　　俞晶晶的父母就是在战场上消亡的，她在集中营等了好久，等来了许多缺胳膊破脑袋的同族，和父母再不会归来的消息。 　　她厌恶血食，对杀人也没有兴趣，旁人提到便热血澎湃心之向往的争功之所，却是她不愿踏足之处。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战争爆发，尸族与人类敌对，就是不做指挥官，也得面临战场。是官是兵，到那时便也由不得你。” 　　提到战争，云铮反倒一脸淡然，似乎是在说一件迟早会到的事，情绪没半分波动。 　　研究所虽然做过许多失败的实验，但也有极少部分成功了。 　　丧尸病毒研究止步不前，可针对人类免疫系统的其他几类病毒，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培育储备。 　　人类自出生起便开始注射的各类疫苗，对于尸族研发的新式病毒，都没有防护作用。 　　只是这些东西拿出来，只能令人类失去战斗力，或者死亡。 　　死亡后能重新站起来，成为同族战士的顶极病毒，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成为指挥官，需要什么条件？”俞晶晶问。 　　“至少二级后期进化，能控制百人以上。三级是最好，但能达到这个程度的，并不多。” 　　云铮看了眼俞晶晶，“我觉得你挺有潜力，说不定能突破三级。” 　　目前教习所里大家比较看好的十几位受辅者，都是二级进化中期，能达到他们这个层级，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相比云家培育的这些内在进化能力者，莫家和其他几家大族，都要逊色得多。 　　他们没有云家制作营养剂的能力，也没有他们获取到的骨珠数量多。 　　资源跟不上，再有能力的人，也没办法往上推。 　　云家一直站在尸族顶锋，排位第一，不是没来由的。 　　俞晶晶突破一级的时候，知道她是内在进化者，云铮曾动过这方面的心思。 　　可当时她的体质太弱，在云家又没根基，好东西堆着用，养出一个合格指挥官的可能性太低，想想就放弃了。 　　体质关过不了，又看不出潜力，这样被淘汰的内在进化者，云家还有十数人。 　　这些人，根本不会计算到云家内在进化者名单之中。 　　简单来说，是所有没希望成为指挥官的人，都不会被认可为内在进化能力者，其他几族也是一样。 　　虽然知道俞晶晶最近进步很快，骨珠形态也和初见时有了极不同的变化，云铮却还是没考虑过吸纳她进入教习堂。 　　直到昨天，她贸然动用精神力，与囚牢中的古尸交流引发反噬，才提醒到了云铮。 　　虽然鲁莽了些，但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一级进化还不到半年，就懂得利用精神力掌控他人，一名储备指挥官培养后才能具有的意识，她轻而易举做到了。 　　云铮刚突破一级的时候，还只敢拿精神力在骨珠旁绕圈圈。 　　别说控制旁人，就是稍微探出身外，都要试探再试探，生怕一个操作不当，惹来麻烦。 　　除了敢于操控以外，俞晶晶的恢复速度也远超云铮意料。 　　服用进化颗粒，吸收再快，在云铮看来，也至少需要三到五天才能彻底恢复。 　　这才过了一夜，她就像是块海绵，把进化颗粒的养份彻底抽空了一般，不光精神力恢复，连身体也受到了滋养。 　　这一棵好苗子，放到谁眼中，都会见猎心喜。 　　让俞晶晶顶替莫桑位置，能力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好不好掌控另说了，云铮知道自己看走眼，但能力这一块，却是比他的想象中的更出众。 　　一个内在进化能力者，一个很有可能突破三级，为云家所用的指挥官。 　　两头砝码一加，俞晶晶的份量，明显比莫桑要重得多。 　　让莫桑进云家，除了搭建云莫两家友谊桥梁以外，并没其他实际性的用处。 　　有她在身边，云铮还得小心提防，以免云家隐秘被探查，带去莫家。 　　俞晶晶就不同了，云家教习堂里出来的，根红苗正的自己人。 　　作战时两人并肩上，或一个坐阵后方一个冲锋陷阵，不管面临什么书面，都能坦诚将后背交与对方，不怕被别族女人阴一招。 　　云铮本打消了让俞晶晶替代莫桑这个念头的，可看到她过人能力之后，这个想法又转回来了。 　　进了教习堂，让几位师傅操练一番，好好给她洗洗云家的脑。 　　吃了学了用了，再灭灭这野性子，那时的她，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难搞了吧？ 　　“二级后期才能做指挥官……要是达不到呢？”俞晶晶问。 　　“达不到，就做替补。不过军功这种事，应该是没人肯让的，做替补，估计就是坐冷板凳，总也等不到上场了。” 　　云铮想着事，随口答了一句，俞晶晶却听得眼睛发亮。 　　“我去。” 　　“嗯？” 　　云铮回过神，“决定了？” 　　刚才还扭扭捏捏，又说不喜欢打仗又诸般顾虑的，怎么一下开了窍？ 　　“岛上工作指望不了，教习堂的补贴可不能错过。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什么能赚营养剂跟进化颗粒的工作，你可以都说给我听听？” 　　“没了。” 　　就算有，云铮也不会说。 　　事情敲定，俞晶晶才想到有很重要的事还没问。 　　“不在海市，上京就有教习堂，这边还是总部，海市是分部。去教习堂学习，不影响你的学业，这个不用担心。”对俞晶晶提出的问题，云铮如是回答。 　　“上京？云家大本营不是在海市吗？”俞晶晶讶异地问。 　　不光云家坐阵海市，其他几个大族也是把重心在了那边。 　　问过云铮，知道另几族的教习堂也都安排在上京，俞晶晶更是疑惑。 　　“上京是华国政治中心，把教习堂安排在这边，起事时比较方便。” 　　云铮轻描谈写一句话，让俞晶晶瞬间明了其深意。 　　教习堂内的受辅者都是内在进化者，学习的是精神力控制方法。 　　上京作为政治中心，官员与海陆军队的人数及规模都是最大的。 　　战起时，直接掌控这部分人，比眼睁睁看他们集结成军后再行扑杀，要方便利落得多。 　　“我什么时候过去？需要做什么准备吗？”俞晶晶轻吐了口气，问道。 　　“准备？” 　　云铮伸了个懒腰，看向外面，“教习堂什么都有，不需要你准备什么。一会儿到了码头，你跟我的车，直接过去就是了。” 　　“今天就去？”俞晶晶一怔。 　　“我领上门，跟你自己过去，可是有很大区别的。你想自己去？” 　　听云铮这口气，俞晶晶不敢继续反驳。 　　看她乖巧下来，云铮没再说话，闭眼琢磨了一会儿，按了呼叫铃。 　　云长林很快下来，听过云铮吩咐，讶异看了俞晶晶一眼，依令上了甲板，指挥船调头换了个方向行进。 第249章 　　若是回原先出港码头，去教习堂至少要花费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船及时调头, 开了一个多小时, 便到了云家私人码头，这里停泊着许多货船, 都是拿了海关签合法靠岸的。 　　云铮要来的消息，云长林早放出去了。 　　和上岛时一样，这边也有接待人员，船到的时候人还在路上, 还得稍等一会儿才来。 　　看着船离开，云长林还站在甲上摆手，俞晶晶也挥了挥。 　　这几天行程都是云长林安排的, 岛上许多事情，也有部分是从他口中得知。 　　虽称不上朋友, 但俞晶晶觉得相处得还不错, 目送他离开才转身。 　　“你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云铮点评。 　　“我也觉得。” 　　“内在进化者，精神力较强, 很容易感知他人情绪，极易受人影响。掌控情绪，也是你需要学习的一部分……” 　　俞晶晶讶异，“学习的一部分？” 　　“每提升一级, 感知力就会上一个层次。你不觉得一级进化后, 对人对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平和冷静了吗？” 　　“是。” 　　俞晶晶点点头，“我有感觉。” 　　“目前来看，你的稳定性还是不错的。不懂得平衡能力的人, 会易燥易怒或者情绪陷入低沉，针鼻大的小事都能激得他们流泪哭嚎，很上不了台面。” 　　这样的学员，云铮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相比起来，仅靠自己便能平稳情绪，除了偶尔发点小脾气以外，基本上看不出太大心境起伏的俞晶晶，值得赞叹。 　　对于俞晶晶这方面的控制力，云铮将其归诸于单纯二字。 　　跟着收养人长大，基本上接触不到外界信息，心里存的事少，能激发她内在情绪的诱因也随之减少。 　　对于指挥官来说，平稳镇定的情绪，是最不可获缺的特质之一。 　　俞晶晶这样的人，应该能得教导师看重。 　　推荐极具潜质的新人进入教学堂，云铮也有颜面有光。 　　“南师傅今天在教习堂吗？” 　　没一会儿车就到了，看接待人从副驾驶探头招手，云铮笑着迎了过去。 　　“在。本来出去了，知道您要来，特意推了事赶回的。”接待云启山拉开后座车门说。 　　“临时决定过来，早知道就提前说了。” 　　“出去也就是交流会所那些事，也不耽误什么。您这么久没来，南师傅也想考校考校，一会儿见了，别怪他苛刻就是。”云启山挤挤眼。 　　云铮跟这位接待的交流方式，跟岛上那些人不同。 　　虽然对岛上几位接待态度都不错，可都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阶层感。 　　跟这位接待，却是很自然地朋友相处，看两人说话时面上挂着的亲近笑意就知道了。 　　俞晶晶知道云铮曾在上京教习堂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突破三级后，留了近十年才离开的。 　　既然在教习堂已得不到成长指导，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回到云家接管了仁爱公司，便一直做到现在。 　　云铮的能力在当时的教习堂中是数一数二的，战起时随时都能上阵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才破例让他离开。 　　其他的人，只要不是放弃前进目标，便会一直在教习堂呆下去。 　　至少，也得达到云铮这样的水平，才能随意决定下面的发展方向。 　　云启山是与云铮一块进入教习堂的同级，目前内在进化二级，一直卡在后期无法突破。 　　因为没攒到过什么功绩，不能像云铮那样获取骨珠奖励，他便年复一年地留在教习堂寻求突破，并且帮着几位教导师，教导新进人员。 　　教习堂虽然主要为内在进化者提供帮助，但也并未对外在进化者关上大门。 　　云家内在进化者，算上俞晶晶都不满五十人，就算每位都针对教导，也有大量空闲时间。 　　能力在标准线以上，具有潜质的外在进化者，只要愿意向教学堂提供物资，都是可以接纳的。 　　听到云铮跟云启山聊起教习堂最近两年招新情况时，俞晶晶已经彻底失了兴趣。 　　“还有多久？” 　　“快了。” 　　云铮聊得兴趣，没时间搭理俞晶晶，随口应了一句，就又转过头去。 　　俞晶晶看向窗外，这一片是上京西郊，地理位置比医所偏得多，车开了这么久，也只稀稀看见几幢高楼。 　　又走了一会儿，俞晶晶才明白为什么云家要在这个荒郊野地选址。 　　教习堂就在西郊先锋2415军与老牌46军之间的村子里，这边好几个村都是姓云的，云家不知几时混过来，在这边建了个大的祠堂。 　　祠堂高楼红院，进门便是大大香案和供奉的先祖牌。 　　云铮跟云启山下了车，居然不是直接进后堂教习院，而是找管事人拿了些香，一人一柱点了插进香炉中。 　　俞晶晶跟在后面，看管事人把香递到身前，只能接了。 　　她从来不信这个。 　　死就死了，哪来的祖宗，再往上数几辈，说不定都进了尸族腹中做了口粮。 　　有什么好供的？ 　　“你来。” 　　云铮挥挥手，示意俞晶晶上前。 　　“我也要吗？”俞晶晶看管事人替自己点了香，只能往前走了两步。 　　“规矩而已。不用想太多，照做就是了。” 　　老牌46军是八十多年前在这边定的址，刚建的时候云家就把祠堂修了，那时候都是村里人照管。 　　后来云家人慢慢接了手，留了祠堂前头一小部分给村民用，后面则分出来，做了教习堂，以前的规矩也延用了下来。 　　俞晶晶把香插进炉里，学云铮的合手拜了拜，“可以了吧？” 　　“行了。” 　　云启山在边上看得有趣，拿胳膊拱拱他，“什么来头？” 　　看起来傻乎乎，瘦不伶仃地，也不知道云铮怎么会把这种人带在身边。 　　“未婚妻。” 　　云启山一怔，“真的假的？” 　　上车后云铮就没怎么搭理过这女孩，他还以为是带来的秘书，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未婚妻？ 　　“莫桑呢？”云启山看他。 　　“蹬了。这个比莫桑强。” 　　云启山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眼俞晶晶，俞晶晶也拿同样的眼神看着云铮。 　　“那件事不是已经说好了……” 　　不等俞晶晶把话说完，云铮身子一转，带着云启山往后堂走去。 　　“喂，什么意思啊？” 　　云启山被云铮整得有点懵，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瞧来瞧去也没觉得这个瘦成纸片的女孩比莫桑强在哪儿了。 　　也就脸看得过去，可漂亮归漂亮，也才一级进化初期。 　　莫桑跟云铮同样内在进化三级，不说门当户对，实力也是正相当，两家联姻各有好处，怎么就蹬了呢？ 　　“她也是内在进化者。”云铮被他闹得没法，就说了这一句。 　　“哦？” 　　云启山探出精神力，又迅速收回，“还真是。” 　　只要是进化者，身体内部都会有精神力波动迹象，根据精神力强弱来判断进化层级，是很常规的做法。 　　但只要没刻意点出，一般都会默认为外在进化者，内在进化者实在过稀少，基本上能看见的都不是。 　　云铮没提，云启山根本没往这边想，就算说了也并不全信。 　　自己试探过，感受到俞晶晶精神力内敛，不像外在进化者那样流于表面，才真正有了些触动。 　　“她是云家人吗？” 　　云启山第一句就问这个。 　　内在进化者对任何一个家族都是极重要的存在，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若是他族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当然。就算现在不是，以后跟在我身边，也是了。”云铮笑笑。 　　“她姓俞？” 　　隐约记得云铮刚刚好像喊过她全名，云启山怀疑地问。 　　“山里分部出来的。” 　　云启山一听就明白了，没再多问。 　　分部都是云家后期吸纳人员，反正都是矿工在地底下做事，有些人不愿意改祖辈姓氏就由着他们了。 　　不过，俞这个姓，倒是从没听过。 　　没想到，矿山里居然也能找出这样的人材，云启山对云铮的眼力很是钦佩。 　　不过就算是内在进化者，俞晶晶也才一级初期，从哪里看出有配得上他的潜质？ 　　云启山回头次数太多，俞晶晶被盯到光火，索性摸出手机划。 　　船抵达码头的时候，手机便有了信号。 　　只是她一把手机拿出来，云铮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非得凑过来瞧。 　　有些话，不能当的云铮的面发，俞晶晶连软件都懒得点开，一直揣到了现在。 　　开了锁屏，看见软件右上角红点，俞晶晶一直沉着的脸终于有了些笑意。 　　正要去点，就听云铮说话。 　　“先在外面坐会儿，一会我出来叫你。” 　　俞晶晶头一抬，这才发现自己跟着云铮已经进了后堂，站的地方正是最中央的练习场。 　　十数位受辅者站在场中，向这边投来好奇目光。 　　这些人显然都是新进教习堂的学员，虽认识云铮，却不像云启山那样熟稔地上前招呼，只远远点头以示尊敬。 　　“这些都是跟你同级的学员，过去打个招呼，认识认识。” 　　云铮做好了安排，就带着云启山进了教导员工作间，把俞晶晶一个人扔在了外面。 　　感觉十数道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俞晶晶向那边扫了一眼，捏着手机默默坐到了场边。 　　主动跟陌生人打招呼这种事，俞晶晶从没做过，也不习惯这么做。 　　云铮或许是好意，但她却没有遵照安排的想法。 　　划开屏幕，俞晶晶迅速点开联系软件，一排带着红点的消息弹出，闪得人眼花。 　　上面未读条数最多的，是学校的大群小群，半个小时不看就满满的99+，俞晶晶全部左划删除，把屏幕清理干净。 　　一直划到后面，俞晶晶的手停了下来。 　　点开与白锦溪的对话框，上面发来的消息，还是她进岛前的。 　　本该本每天报告的体温信息，已经断了两天。 　　怎么回事？ 第250章 　　俞晶晶眉头紧皱，手指敲打数下, 又顿住。 　　发消息太慢, 也不一定能看见。 　　退出软件，她翻开通讯录, 找出白锦溪的号码拔了过去。 　　“喂。” 　　刚把手机贴到耳边，手就被拉开了。 　　俞晶晶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两位教习堂学员，“什么事？” 　　电话正在拔出, 铃音清脆响起，俞晶晶手还被其中一位拉着，手机隔了她一臂距离。 　　“这里不许带手机, 也不允许通话。” 　　若不是铮先生带来的人，他们可不会跟俞晶晶这么客气。 　　“有这种规矩？” 　　这又不是岛上, 戒备森严, 既然有信号，就是允许拔打, 这话俞晶晶并不相信。 　　“当然。” 　　看俞晶晶不仅没有老实交出手机，还质疑自己，握着她手的那位学员板着脸，猛地向下一撸, 想将手机夺到手中。 　　“云舒！” 　　看到他动作, 身边人赶紧拦了一把。 　　云舒已经抓到了手机下半部分，一掌握住了大半，还没用力就被云崇先挡住, 面上满是不耐。 　　“干嘛？教习场不许带手机，这是规定！” 　　云舒反手推了一把云崇先，力气却被他轻松一让卸了大半，更是毛火。 　　“她是铮先生带来的人，别惹麻烦。” 　　“那又怎么样？铮先生也是懂规矩的，他要是知道自己带的人无视堂里规定，也要出手教育的。我这是在帮他。” 　　云舒的振振有词，听得云崇先哭笑不得。 　　他性子毛躁，行事一向鲁莽，自己跟在后面不知擦了多少屁股，从没让人省心过。 　　这女孩拿出手机时，就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虽知道这是违规行为，但碍于铮先生带来人，都不好出面。 　　云崇先进教习堂时间比大家都早，又是二队队长，这种情况下，他自然得站出来说话。 　　刚往这边走了两步，谁知道云舒也跟着冲过来，还没等他说话就先动手抢，拦都拦不及。 　　“好了！你先松开。” 　　云崇先扯着云舒胳膊往回拉，云舒又攥着俞晶晶的手机，两个人你拉我扯，谁都不肯先放开。 　　铃声已经停了，手机熄了屏，悄无声响。 　　俞晶晶本就有些烦云舒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电话没打通，更是烦上加烦。 　　感觉他加大了力气，手机被抽得脱掌而出，俞晶晶猛地回握，一把拔了回来。 　　云舒动作一停，云崇先却没收住力，拉得他撞向自己，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 　　云舒不敢相信地抬掌看了看，又望向俞晶晶。 　　俞晶晶根本没拿眼瞧他，划开屏幕，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按了拔号键。 　　铃声继续响起，摧残着云舒每一根神经。 　　他咬紧牙，手紧攥成拳。 　　刚才是他大意了，要不是云崇先一直拉着他，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么个小丫头把东西夺回去。 　　明明告诉她不能在这里用手机，抢回去也不收着，还继续拔打，这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是铮先生带来的人又怎么样？ 　　进了教习堂，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喂！”云舒大吼一声。 　　俞晶晶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深，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意味。 　　她情绪不佳，一看就知道，若是识相，就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惹她。 　　手机铃声断了，那边依旧是无人接听状态。 　　俞晶晶绷着脸，又要重复拔打动作。 　　云舒实在忍不住下去了，冲过来就抢。 　　俞晶晶手一扬，避过他迅疾如雷的来势，身子微微侧向一边，在云舒还没回过神时，手已再次按下了拔号键。 　　音乐又响了。 　　云舒气得快要呕血，脸胀得通红，咬牙切齿向她冲过去。 　　云崇先本想拦的，看到俞晶晶面无表情盯着手机的模样，脚步又定住。 　　云舒实力虽不是二队最强的，但也在中上。 　　这个女孩能避过他的攻击，倒有些底子。 　　云舒这次没留情面，也不管俞晶晶是谁带来的人，下了狠手。 　　两次失手，已经有人站在边上看稀奇了，若这次再让她绕过，他这张脸就没处摆了。 　　这一抓，实实在在钳住了俞晶晶手腕。 　　音乐再次停止，俞晶晶确定那边不会接听，收了继续拔号的想法。 　　或许是白锦溪忙着工作？又或是在会议中？ 　　想到上回拔不通电话，是因为他突然发病，泡在药汤中昏迷不醒，找出的这些理由都不能实质性地安慰到俞晶晶的情绪。 　　“不用抢，我收起来了。” 　　俞晶晶冷声说了，手臂使劲回收，带得云舒身子微晃，脚步死死踩住地面才没被她拖得前倾。 　　没抽出手，俞晶晶也有些讶异。 　　目光落到被他钳住的手腕上，发现云舒手臂皮肤粗糙，光线下有如鳞甲发出油润色泽，俞晶晶微微挑眉。 　　一级外在进化者，还是实力很不错的那种。 　　豪叔的皮肤，与他有些类似。 　　常年在外寻找配制营养剂原材，攀山涉水舟船劳顿，豪叔的皮肤上常有大大小小破口，血痂一层累一层。 　　相比起来，这位的革制皮肤倒可称得上光滑似水，仿似婴儿一般毫无创伤。 　　俞晶晶沉默时，云舒心里也七上八下，有些惦不清对方实力。 　　明明柔柔弱弱一小姑娘，怎么自己下了死力也拽不动呢？ 　　刚刚那一下，要不是将力道都灌注于下肢，差点就被她带得向前冲去。 　　想不透这蹊跷，云舒一时不敢动作，两人僵持当场，让旁人看呆了眼。 　　“怎么回事？摸上了？” 　　“皮光肉滑地，摸起来肯定顺手。” 　　俞晶晶一身肌肤白净通透，手伸出来细细柔柔地，每个指头都像在发光，跟这群风里闯雨里砸的汉子截然不同。 　　云舒那只黑手搭在她腕上，对比强烈，连肤质都有云泥之别。 　　两人之间的较力本就细微，不靠近哪里瞧得出来，大家只看到他摸得起劲，粘上就不肯松的那副猪哥样儿。 　　“放手。” 　　别人不知内情，云崇先可是站在边上，从头看到尾的。 　　察觉到云舒的窘迫，他迅速上前，握住他的手带着抽了回来。 　　台阶递过来了，不踩着下怕不是傻子？ 　　云舒再没挣扎，乖乖缩了手。 　　退是退了，但气势不能输，他又朝俞晶晶狠瞪了一眼找回场子，这才算完。 　　俞晶晶懒得跟他计较，将手机装回包后，看向云崇先，“这里不许通话的吗？” 　　“是的，教习堂的规矩。不是一定要上交手机，如果自己带着，最好把机关了。”云崇先解释。 　　“好。” 　　俞晶晶伸手进包，按住关机键数秒，很快便有关机提示音传出。 　　听到从手机里传来的音乐，云舒又记起刚才被她戏弄的事，神情恨恨。 　　“你看，好好说就行了，何必动手。” 　　云崇先还要反过来教育，云舒窝火得不行，“电话打不通才关的，你还真当她守规矩？” 　　云崇先横瞪了他一眼，等他气哼哼不说话了，才笑着望向俞晶晶。 　　“练多久了？” 　　“什么？” 　　“内劲？你没学过吗？力气还不错，天生的？” 　　“学过一点……” 　　俞晶晶想到跟以前豪叔在基地做的那些近战练习，就点了点头。 　　“铮先生带你过来，是进教习堂学习的？” 　　“嗯。” 　　“欢迎。” 　　云崇先笑着伸手，“我是二队队长云崇先，这是云舒。” 　　俞晶晶看了看他递出来的手。 　　掌心纹理粗糙，厚实坚硬有如黑铁，手指根根挺直，并拢一处毫无缝隙。 　　顺着俞晶晶目光向下，云崇先笑了起来，“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手？” 　　俞晶晶抬起右手，并指递过，“不，很熟悉。” 　　这才是真正战士的手，一看就饱经磨砺，至少经过数十年锤炼才养成的铜皮铁骨。 　　俞晶晶手指纤细白嫩，云崇先没忍住好奇，握着仔细看了几眼才松。 　　事情解决，气氛逐渐缓和。 　　看这边闹不起来了，旁边围观的那些学员悻悻离开，分散到练习场四角，继续做器械练习。 　　俞晶晶进来后注意力就放在手机上，现在才仔细观察了一下练习场的情况。 　　场中摆着许多练体器械，最醒目的是右前方那面粗硬厚实的石墙。 　　石墙是从外面运来的原石砌成，保留了最天然的外形特征，层层叠叠垒了两三层，是不动用巨型机械无法撼动的敦实。 　　几位学员赤裸上身，正用全身各部位撞击墙体，发出砰砰闷响。 　　这个俞晶晶见过。 　　豪叔兴致来了，也爱做这种练习，这是尸族军队成立之初就沿用下来的练体方法，简单粗暴。 　　“没做过？” 　　看出俞晶晶对新式练体器械的兴趣，云崇先好奇发问。 　　“嗯，以前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俞晶晶伸手指指右前方，一台正夹住练体者的大型机械问：“那是什么？” 　　学员被挤进机器里，自己拉动把手，巨型滚轮从身体上辗压而过，挤得他闷哼出声。 　　虽然两个滚轮之间有较宽缝隙，但身高体壮的大汉堵在中间，也把空当填死了，一点活动余地都没有。 　　“那是提高内脏抗性的。练好了，可以承受两吨以上的冲击力不破损。” 　　表层皮肤练到极致，内脏包裹其中，依旧是身体的薄弱点，这台练体器械，就是针对内脏制成的。 　　初时使用，不可避免会对内脏造成挤压伤，但做完这个练习后大量服用营养药剂，不光能迅速恢复伤害，还能增强内脏承受力。 　　长此以往，除了铁骨铜皮外，内脏也能练得**且极具弹力，再大的冲击也不畏惧。 　　“哦？这样？” 　　听完云崇先的解释，俞晶晶了然点头。 　　“要不要试试？”云舒抬抬眉毛。 　　刚刚没抢过东西，就算是势均力敌好了。 　　拼器械，他从没怕过谁！ 　　“我试？” 　　“不行。”云崇先阻拦，“她连外体都没练过，怎么能练内体？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 　　“哦，我当她很有本事的，原来不行啊？”云舒嘿地一笑。 　　俞晶晶摇头，“那个器械我练不来，确实是不行。” 　　她可不想被那机器夹进去挤，再有好处也不受这个罪。 　　俞晶晶没如云舒所愿被激起脾气，看她一脸认真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云舒反被膈应到了。 　　就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力道反震回来，伤了脏腑似地让人浑身不舒坦。 　　“今天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 　　云崇先笑着拍了把俞晶晶肩头，“既然来了教习堂，就进二队跟着我练吧！教习堂七个队，二队的外在进化者实力是最高的！选我们队，不会错。” 　　“二队？外在进化者？” 　　俞晶晶疑惑看他，“我不是在外在进化者，也能进队练习吗？” 　　云崇先跟云舒都是一怔。 　　有着能跟云舒对抗的力量，却不是外在进化者？ 　　怎么可能？！ 第251章 　　“你明明已经一级进化了……” 　　否认自己是外在进化者, 只有还没踏入进化门槛才有可能。 　　云崇先打量俞晶晶一眼, 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就是！”云舒肯定点头。 　　“我是一级进化了, 一级进化初期。可我不是外在进化者，是内在。” 　　俞晶晶举起手指在脑袋上绕了绕, “我平常做的是这个练习，很少练体。” 　　自豪叔离开后，她便没再打过军体拳，更没机会跟人近身搏斗。 　　原先的一点手感，早不知丢哪去了。 　　说很少练体, 不是完全没练, 是因为俞晶晶在学校偶尔出操, 上了大学也有体育选修课, 活动腿脚还是经常做的。 　　只不过跟人类一起活动，不敢太过显眼。 　　看着其他女生是怎么甩手摇头, 就跟着糊弄一下, 将随大流贯彻到底。 　　看到这些学员操控器械锤炼身体, 俞晶晶倒是来了些兴致。 　　她力气确实挺足, 平时做事常得收着手脚, 很少有用尽全力的时候。 　　以前豪叔在, 隔三差五就抓着她操练一番，掰手抱头斗到力竭为止。 　　在毫无娱乐的地下基地, 这是俞晶晶唯一能体会出趣味活动，这样的畅快，她已经好久没体会过了。 　　“我能进二队吗？挺有意思的。” 　　俞晶晶看看远处, 转头问云崇先。 　　“……这个。” 　　云崇先挤出个笑，“这个我说了不算，您还是问问铮先生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后退了半步。 　　云舒也是一样，脸上原有的挑衅之色瞬间抹了个干净，低着脑袋和云崇先一样，跟俞晶晶拉开一定距离。 　　刚刚还称兄道弟，想将她吸纳进二队，知道自己是内在进化者后，一下就态度大变。 　　俞晶晶不解地看着这两人，刚想开口问话，就听到云铮声音从身后传来。 　　“干什么呢？” 　　“看他们做练习，挺有意思的。”俞晶晶指指练习场。 　　“想试试吗？” 　　云铮走来，说了跟云舒一样的话。 　　“我可以吗？” 　　“怎么不行？进了教习堂，这边一应设施都是对学员开放的，你要是喜欢，天天用都行。” 　　“教习堂一共七个队是吧？我进二队可不可以？” 　　听到俞晶晶这话，云崇先跟云舒脑袋垂得更低了。 　　听到二队这两个字，云铮的目光就转到了云崇先头上。 　　看他这副神情，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见到有漂亮学员来了，不管好坏先揽进去再说，这点花花肠子，他以前在教学堂可见得多了。 　　“你进不了二队。”云铮收回目光，摇头说道。 　　“为什么？” 　　“内在进化者，有单独的教习队伍。外场七队都是外在进化者，你们所学内容不同，不能编到一起。” 　　云铮简单解释几句，听得云崇先跟云舒大松了口气，紧张神色缓解不少。 　　“这样？” 　　云铮的解释俞晶晶听懂了，但她却想不明白云崇先跟云舒态度大变的原因。 　　内外在进化者不能编入一队，像云铮一样直说就好，至于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吗？ 　　虽然说了让俞晶晶上场试试器械，但云铮指不是现在。 　　刚刚进房跟南师傅做了推荐，他对俞晶晶兴趣极大，话没聊完就说让他把人带进去瞧瞧，试试根底。 　　等进去做了基础测试，再出来捣鼓器械也不迟，这些玩艺又不会跑。 　　听云铮跟俞晶晶说带她进去见南师傅，云崇先跟云舒两个人姿态放得更低了，一直等俞晶晶走了，才把头抬起来。 　　“我的天？！她是内在进化者！还会跟着南师傅学习！”云舒搓搓胳膊，一副惊魂不定的模样。 　　“说话做事，最要不得的就是鲁莽！” 　　云崇先看了看俞晶晶离去方向，“这下可好，把人得罪了。” 　　“有什么得罪的？不就是提议她来二队，你也是好心。力气那么大，谁知道她不是外在进化者呢？”云舒不服气。 　　“进二队的事，应该不至于惹恼她。” 　　想到刚才俞晶晶跟云铮提到愿意进二队练习，云崇先摇了摇头。 　　俞晶晶才刚来，不懂教习堂阶层区分，他提议时又互相都不明身份，算不得侮辱。 　　教习堂内，外在进者与内在进化者之间，壁垒分明，是两个不同的阶层。 　　教习堂本就是为内在进化者修建，内部教导师都是族中选拔出的精英，这样的环境和导师，不是普通人能享用得到的。 　　能进教习堂的外在进化者，除了过身份关，还得比拼投入物资，谁的贡献度高，谁就能成为正式学员。 　　每年贡献度都会重新累积，就算上一年出得再多，下年贡献度低于最后一名，也是要被劝退的。 　　因为贡献度并不透明，所以每位想留在教习堂继续学习的学员，都会尽自己所能，集自身与家庭的力量尽全力投入物资，只求不吊到车尾。 　　而内在进化者，不仅不需要投入物资，教习堂还会对他们进行反哺。 　　只要能展现出一定能力，让大家看到有进步的潜质，所有的物资都会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简单来说，你能用多少，教习堂就会给你提供多少，撑到你接收不下为止。 　　外在进化者就像是工蜂，辛勤酿制的蜜浆，全都供给了高高在上的蜂王。 　　内在进化者，就是教习堂地位最高的王者，心安理得享用他们的供奉。 　　邀请内在进化者进入二队练习，等于是叫皇帝除冠，来民工队搬砖。 　　脾气再好，听到这种话，也会瞬间翻脸无情。 　　好在俞晶晶还不知道这其中关窍，不仅没着恼，还主动向云铮要求入队。 　　后来云铮的解释，也让事情不显得那么尴尬，云崇先打从心底感激他。 　　“那不就行了？她自己没先说明身份，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有这么简单吗？” 　　云崇先皱眉，“我倒是不怕。抢手机的不是我，跟人家斗气发狠的也不是我。现在只是给你提个醒，别到时候事来了，又怕得鬼一样来找我。” 　　云舒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被邀请内在进化者入二队这事打了岔，他都忘了自己刚才做的那些事了。 　　想到跟俞晶晶争手机时她那难看的面色，还有冷然不屑的眼神，云舒额角微微沁汗。 　　“她应该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云舒喃喃出声。 　　“现在看着不是，以后就不好说了。” 　　云崇先向练习场中看了一圈，“精神力操控练习，其他几队都轮得差不多了，下个月还有下下个月，就是二队顶上。到时候要挑人，你觉得她是挑不认识的，还是你这个颇有渊源的呢？” 　　云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张脸瘪着，跟腌过的咸菜一样皱巴。 　　“这边的课，不是每天都必须过来听的吧？” 　　“怎么？还没开始就想着躲懒了？” 　　云铮脚步微顿，“你要是不愿意来，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等见了南师傅，事情就不能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学校还有课要上，时间安排上要是起了冲突，可能就有兼顾不到的时候……” 　　“这个不用担心。你想学多少，师傅就教多少。十天半月不来也没关系，只要过得了自己这关。” 　　俞晶晶觉得云铮这话有些不尽不实。 　　这边接收的学员，好像都很努力的样子，刚刚在练习场还听到有人议论，说是约着凌晨两点来场上对练，连睡觉时间都压缩到了极致。 　　内在进化者虽不需要特殊场地练习，但初期精神力运用还是需要有人指点才能做得更好，哪像他说的那样散漫自由。 　　俞晶晶是有事要忙，不管是学校还是医所，包括白锦溪她都得操心。 　　要是没有这些事牵绊，二十四小时留在教习堂学习都没问题，她是很愿意花时间提高自身能力的。 　　“精神力练习因人而异。不是说天天留在教习堂就能提高的，还看各人领悟和资质。师傅教了你，只要是弄懂了，自行练习也有效果。” 　　看俞晶晶一脸认真，云铮确定她不是想躲懒，就解释了两句让她安心。 　　“我会努力的。” 　　“最好是这样。” 　　云铮推开门，带着俞晶晶进入南师傅所在的休息室。 　　一进入这间房，俞晶晶就感觉到了很强烈的精神力波动。 　　这是南师傅特意布置出来的场所，只要不是太驽钝的学生，都能感受得出，只是强弱各有不同。 　　俞晶晶脸上讶色闪过，南师傅尽收眼底。 　　“坐。” 　　他满意一笑，伸手指了指眼前空地。 　　云铮抿唇，站着不动，只示意俞晶晶上前。 　　看了眼前方空无一片的场地，俞晶晶转向南师傅。 　　“坐，试试看。”南师傅微笑。 　　试试看这三个字，就是点拔了。 　　俞晶晶想了想，轻轻合眼，试着调动精神力细丝，透体试探。 　　精神力一探出体外，房内有若实质的力量波动便幻出了形状。 　　在身前一寸盘绕片刻，俞晶晶将精神力收回。 　　俞晶晶的这点举动，逃不过云铮眼睛。 　　看她小心谨慎，明显是听从了他的劝告，云铮满心得意。 　　他也能做师傅了呢。 　　说过让她不要轻易操控精神力离体，俞晶晶就很聪明只拉远一点点距离，一触即收。 　　虽然看在南师傅眼里，有些小家子气，没有闯劲，但云铮却觉得很满意。 　　事实证明她还是很受教的，只要多给些时间，性子掰回来不是难事。 　　教会她怎么做选择才对自身有利，现在不肯的事，以后就会慢慢转变想法了。 　　“坐吧。” 　　南师傅再度邀请，俞晶晶稍一犹豫，迈步上前。 　　空地上有一把以精神力勾勒出形模的长椅，她刚才牵引细丝探过，才能觉察得出。 　　虽然这长椅只是形模，并不是真正能承受重量的木制家具，但南师傅再三相请，她也不能继续退缩了。 　　看到俞晶晶走到长椅的位置，试探下坐，南师傅这才笑着抬抬手。 　　俞晶晶猛地一惊，偏头看向右前方。 　　一位目光呆滞的中年男人双手提举长椅，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冲来。 　　还没想明白这人是什么地方钻出时，男人已到冲到身前。 　　俞晶晶下意识向侧边让了一步，只看他猛地将长椅顿到地上，发出咣地巨响。 　　长椅落下的地方，与南师傅以精神力构造的长椅形模严丝合缝合到一处，一毫米的差错都没有。 　　“坐。”南师傅笑容不改。 第252章 　　俞晶晶惊异地绕着长椅走了一圈, 转头南师傅, 眼神满是欣喜。 　　“你是怎么做的？！” 　　云铮轻咳了一声, 在后面扯了扯她，“这是南师傅, 以后教导你的人。” 　　“南师傅，您是怎么做的？” 　　被提醒到的俞晶晶迅速转了称呼，兴奋摸了把长椅，又继续问道。 　　“精神力操控纯熟了，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南师傅被俞晶晶这求知若渴的样子打动了, 伸手招了招, 喊她上前, “来, 我教你。” 　　俞晶晶向前走了两步，在快接近南师傅时, 又骤然停下。 　　“我不接受精神力引导。”她摇头。 　　南师傅看了眼云铮, 云铮无奈摊手, “我只做过一次, 一级进化时发生了点意外, 她不懂得如何突破, 就顺手带了一把。” 　　“放心。精神力引导这种方式，只有至亲或爱人之间才能进行, 再亲密的师徒，也不会这么做的。” 　　南师傅笑着安抚，再次冲俞晶晶招手, “过来，你只用看就行了。” 　　听了南师傅的话，俞晶晶偏头横了云铮一眼。 　　她从未接受进化方面的教导，云铮却是知道的。 　　明明是亲密关系才能做的事，他居然提都不提就做了。 　　幸而云铮自己知道避讳，帮她理顺了方向便迅速退出，不然还要气得狠。 　　“喂，我可是帮了你。”云铮皱眉，“知道好歹不？” 　　事急从权，当时那种情况，绝对是需要引导的，难道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云铮做事向来有分寸，你要不怪他。” 　　云铮是南师傅带出来的，对他为人品性很是了解，笑着劝导。 　　南师傅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有身尸族少见的厚实肥肉，圆嘟嘟的脸笑起来跟弥勒佛似地，是极易引人亲近的面相。 　　事情过都过了，俞晶晶也没有追责的意思，南师傅插了句嘴，也就算了。 　　“您要给我看什么？” 　　俞晶晶站到南师傅面前，眼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求。 　　南师傅眯着眼睛，鱼尾纹微微挤出，弯唇轻语，“我只做一次，要是看不懂，就照着正规入学流程走。” 　　俞晶晶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只做一次她知道。 　　两只眼睛瞪圆，生怕错过分毫。 　　为了让俞晶晶看得清楚，南师傅让她将精神力探出体外，不仅仅只用眼睛观察。 　　随着他的动作，俞晶晶看看到南师傅指尖细丝轻绕，盘旋数下后，微微一抬，冲着呆立屋内的中年男子刺去。 　　精神力没入体内，像是银针丢入了大海，一丝涟漪都没引发。 　　“去吧。” 　　随着南师傅指引，男人像是摁过开关的机器，按着他的安排开始行事。 　　热腾腾三杯茶水泡出，男人行止僵硬，滚水滑落手缝都不觉得烫，摆到茶盘上端来时，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俞晶晶看了看他被沸水泼洒过的手背，那里赤红一片，显见是受了伤的。 　　“他是云氏族中人。前年车祸脑死亡，家人不愿意放弃，便送来祠堂修养。祠堂常年接收孤寡老人或行动不便的残障人士居住，有专门的人照管，收费低廉。” 　　看出俞晶晶的疑惑，南师傅解释道。 　　“他没有自己的意识吗？” 　　“有的。”南先生端起茶水晃了晃，又放下。 　　尸族喜凉，热茶这种东西不过是附庸风雅，等放凉了才饮得下肚。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抗拒吗？使用精神力控制的时候，会不会遭到抵抗？” 　　“你想让他知道，他就知道。不想，他便只是工具。” 　　俞晶晶纯属好奇，对于操控植物人本身，兴趣并不大。 　　事实上，她对于控制别人想法，使其顺从听令这件事，毫无积极性。 　　想做的事，自己做就可以了，指使别人，总有不顺心意的地方。 　　俞晶晶尝试过使用精神力控制旁人情绪，知道事情不像看起来那样简单。 　　南先生能做导师，在这方面的能力一定是极强的，想达到他这种程度，不练个数十上百年，基本不上可能。 　　俞晶晶并不想参与战争，花费巨大精神钻研这方面，最多也只是像南师傅那样，指挥旁人倒倒茶水而已。 　　有这个时间，不如自己去取了来得方便。 　　她进入教习堂，只是想学习提升自身能力的课程，突破二级甚至三级都可以，最重要是快。 　　南师傅并不知道俞晶晶这么急功近利，刚才小露一手，看她显出十二分的兴趣，便滔滔不绝教导起来。 　　“操控，是基础？”俞晶晶疑惑看他。 　　最基础的练习方法，不是使用精神力缠绕骨珠，使其外壁坚硬吗？ 　　云铮说不能照着图练，推荐来教习堂学习更有效的增强方法，难道是哄她？ 　　“胡乱盘绕，总有缺损的地方。想要将骨珠外壁填补得平滑如镜，承受住强大的提升冲击，精神力控制的精度是必修课。” 　　话题绕到骨珠上，俞晶晶终于来了精神。 　　南师傅说的这个她明白，骨珠上的缺损是需要慢慢填平的，她就这样做过。 　　服用进化颗粒后，精神力丝线变粗，填补起来尤其好用。 　　无论内在进化还是外在进化，坚实骨珠外壁这个活计，是都得做的。 　　没资格进入云家教习堂的人，除了吸取家人经验，就只能在平时的基础课上了解精神力加固方法。 　　尸族各族开的课程注重教导尸族历史，精神力方面的课程虽有，但都很笼统。 　　反正外在进化者并不要求精神力控制精度，教了基础，其他靠各人私下领悟。 　　南师傅以为俞晶晶以前学过些基础，于是便在这基础之上，给她又讲了些要注意的细处。 　　因为省略了许多，俞晶晶听得似是而非，时不时便发问。 　　“还是走新入流程，从初级开始吧。” 　　南师傅教得耐心，云铮在边上听不下去了。 　　俞晶晶问的都是些进教习堂一周就能学懂的知识，难为南师傅这样的高级教导师跟她说这些小儿科。 　　“按精神力层级划分，她应该在中级。”南师傅皱眉。 　　俞晶晶问的问题虽然有些弱，但提及刚刚操控手法，自己的一些指挥方式她竟也能看得出一二。 　　这样的人，扔到初级班，不是浪费时间么？ 　　“我愿意从头学起。” 　　经过交流，俞晶晶也发现了自己基础不牢的问题，比如抽取精神力的时候，她是习惯先牵引成丝，团在骨珠周围再慢慢盘旋。 　　而照南师傅的说法，她这样的顺序是错误的，取多少抽多少，才不会浪费。 　　难怪她总觉得抽取后身体极易疲惫，刚吸收到的养份分分钟就消耗掉了，照南师傅的做法，显然要高效得多。 　　“可是进初级班，学补会比中级少。”南师傅提醒。 　　以俞晶晶现在的精神力状态，她的消耗要比初级班大得多。 　　初级班一天十支营养剂的基本量，根据消耗量，再进行调整，一般最多不超不过二十支。 　　而中级班，一天的基本量就是二十。 　　“我进初级班，拿中级的量不行吗？”俞晶晶倒是很会算，话一说出，惹得南师傅笑了起来。 　　“教习堂有规矩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初级中级课程不一样，任务的结束时间和学补发放也不在一块，你进来试一周的课就明白了。” 　　“一周？我可能呆不那么久。” 　　俞晶晶来的时候就算过时间，加上岛上的时间，她在教习堂最多只能呆三天就得走。 　　带的营养剂给锟用了，到了时间她必须回去补充，这件事是一天都拖不得的。 　　问过缘由，知道俞晶晶还在上大学，要回去销假，南师傅颇为意外。 　　特别是她要求两头兼顾，甚至把教习堂的时间压缩得比那边还少，更让他生奇。 　　大学里学出来的知识，只在人类社会通用，了不起找个好工作，一个月赚个几万纸钞，又有什么用？ 　　在教习堂学好了，营养剂跟进化颗粒都是随时提供的，难道还不比过那边？ 　　“云铮说学好重点，是可以自己单独练习的，不一定非得呆在教习堂。” 　　“嗯。” 　　南师傅收了笑，想了想点头，“那就进初级班吧。” 　　没把全副心思放在教习堂的学员，排进中级班也是无用，那边的强化训练进度拉得快，几天不来根本跟不上。 　　就算是初级班，也是需要天天到堂的，不过云铮既然答应了她，南师傅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我的意思是先让她来试试，要是过不了关就随便指点一下，自己回去练……”看到南师傅脸色不太好，云铮赶紧解释。 　　俞晶晶说话也是太直了，南师傅本来挺看好她，有心要好好教导一番，偏说自己重心不在这边，可不惹人生气吗？ 　　最重要的，她不愿意就算了，还把自己扯出来在前头顶着，承担怒火。 　　恨恨往边上瞧了一眼，俞晶晶面无表情看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南师傅懒得听云铮啰嗦，带着俞晶晶出了门。 　　经过练习场的时候，喧哗声骤停，南师傅往那边瞧了一眼，众人立刻齐刷刷低头致意。 　　“下个月轮到二班对练，你们刚才都见过了，要是觉得哪位合适，可以提前找我报备，免得中级班把人提前挑走了。” 　　虽然决定把俞晶晶编入初级班，但南师傅爱才之心不减，学补肯定是不能变的，只有在别的地方给她多行些方便。 　　一路过来，南师傅接着没讲完的部分，把精神力操控学习办法简单跟俞晶晶提了一下。 　　除了坚固骨珠外壳以外，牵引精神力控制他人思想，也是锻炼的一种方式，因难度大，提升也格外明显。 　　高级班的学员，已经可以开始试着操控具有反抗意识的人类，祠堂内养着的那些身体不便或者意识不清的孤老及障碍人士，就是他们的练习对象。 　　而低级班和中班级，则需要外力进化学员配合。 　　敞开意识领域，接纳内在进化者操控，这是外在进化学员进入教习堂前，必须接受的条款。 　　他们既是学员，也是工具，为内在进化者提供一切便利。 　　接下来的两个月，是二班负责对练。 　　虽然进教习堂时就接受了这项条款制约，但心悦诚服愿意敞开意识领域的，必竟是少数。 　　强行配合，意识深海残存抗拒的例子并不鲜见。 　　遇到抵抗，练习时少不得一番麻烦。 　　原本设定的目标没有达到，反而要耗费力气跟抵抗情绪缠斗，这种情况是每个内在进化学员都不愿见到的。 　　于是挑人就成了很重要的一环。 　　情绪顺从平和的，成了香饽饽，中级班把容易配合的对象都挑走了，剩下的就只能由初级班消化了。 　　初级班课程早已教授完毕，学员未进入中级，都是卡在瓶颈上过不去，操控能力都还不错。 　　俞晶晶刚进初级班，若是遇到难缠的练习对象，极有可能发生精神力受创的严重后果。 　　南师傅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特别照顾，让她有看中的练习对象，可以提前来他这里报备。 　　俞晶晶已经明白挑人的重要性，目光在场中转了一圈，落到两颗快缩进胸腔的脑袋上。 　　似是感觉到了俞晶晶的视线，云崇先跟云舒悄悄抬头，一下跟她对上了眼神。 第253章 　　“要是一时选不出来, 我可以替你推荐几位, 你再从里面挑。” 　　见俞晶晶不说话，南师傅给出建议。 　　“暂时不用。基础课还没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可以对练的程度。”俞晶晶收回目光，轻轻摇头。 　　云崇先跟云舒长吐了口气, 心中满是庆幸。 　　才刚进教习堂，哪这么快就分配练习对象, 南师傅也是糊涂了！ 　　云家内在进化者总共也只有四十多人。 　　能升入高级班的比较少，中极班占了大头, 一直熬在初级班无法上升的初级学员，只有寥寥几人。 　　看到来了新人, 几位老少学员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便各自进了练习室练习，一秒时间都不愿意耽误。 　　每间练习室都有面大的落地窗，学员在内的一切行动都暴露在外。 　　教导师一天几次过来巡察, 也方便观察大家练习情况, 及时纠正。 　　看到这些人进入练习室后, 或坐或躺，跟平时自己在家练习时一样, 俞晶晶便觉得云铮说的话有些道理。 　　一样是坚固骨珠，只要学会了方法，哪里都可以练习。 　　教习堂就在上京，万一有难题不解，过来找南师傅最多也只一两个小时车程。 　　这样一想, 不能常驻教习堂跟进度的担心就消散不少。 　　俞晶晶也分到了一间练习室。 　　南师傅找了两本旧书，让她自己先看一遍，能领会多少领会多少，一切不明白的基础内容，书上都有详写。 　　再有不懂的，到了教习时间来问他，或者跟同级交流都行。 　　看书是俞晶晶的强项，不到一个小时就将两本书翻看了大半。 　　书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大概因为很久没进新人，不需要用到，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翻完后两只手都黑了一层。 　　去卫生间洗净，俞晶晶抽了纸擦干，思绪忽地飘远。 　　白锦溪最是爱洁，哪怕只沾染到一点灰尘，都要用消毒纱布仔细擦拭干净，根本不会等到脏成一片看不过眼才清洗。 　　也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是病了还是工作太忙？ 　　书包就搁在洗手台上，俞晶晶伸手摸了摸，又打消念头。 　　教习堂内不允许拔打手机，等到了休息时间，出去再说吧。 　　精神力练习就那几种方式，从云铮那里得到的动图，内容大多是从这书上截取下来的。 　　俞晶晶本就照着动图练习过，这方面就直接略过，只看书中提到一些重要注意事项。 　　看过后，她才知道自己未经防护，在九层跟锟做直接面交流是多么冒险的行为。 　　没经过任何相关练习，也未获取对方同意，就这样贸然进入，若遭到强烈反击，最坏的结果是精神力反震，击碎骨珠。 　　不仅仅是她，生出反击意识的对方，也可能面临精神创伤，只是和攻击者相比，这点伤害是微乎其微了。 　　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但俞晶晶却并不后悔。 　　当时的情况，除了精神力触探以外，她想不出任何与锟交流接触的办法。 　　书上也提到了，只要自身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哪怕对方顽强抵抗，也能轻易将其安抚。 　　所以，只要强大起来，所有的障碍都不会存在。 　　哪怕有一天身份暴露，也不必担心会被捉到九层关押。 　　进可攻退可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的时间，俞晶晶投入了更多精力去琢磨书中所说的精神力控制方法。 　　初级的书太过浅显，有很多地方都点到及止。 　　教习课上，南师傅就她的问题一一做了解答，迷团迎刃而解的畅快感，让俞晶晶觉得进入教习堂学习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在这里听一天的课，胜过外面几个月的自我摸索。 　　一连两天，俞晶晶每堂课都没落下，一到时间跑得比谁都快，学习态度空前积极。 　　和她比较起来，其他几位同级学员就散漫得多了。 　　为了照顾到俞晶晶的进度，南师傅讲的都是些浅显得不能再浅显的东西，若不是为了课后提问，谁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课堂上。 　　俞晶晶能感觉到其他人对自己并不友善的态度，哪怕是云铮带来的人，在他们眼里也和普通人无异。 　　内在进化者都是天之骄子，想在同级中得到尊敬，一切凭实力说话。 　　俞晶晶是初级班中，能力最弱的一个，大家对她爱搭不理再正常不过。 　　俞晶晶学习能力上的优势很明显，短短两天不止理论全都背会，精神力的练习方式也有极大的改变，更高效更精准了。 　　以前走偏的路，已全部纠正回来，虽然改变令她的操控略显笨拙，但只要方向正确，进步起来是很快的。 　　南师傅好几次都在课堂上称赞了她，其他同级并不吃味，只觉得这么微小的进步也值得提出来讲，有些好笑罢了。 　　云铮送俞晶晶过来，也没立时离开。 　　这里必竟是他呆了数十年的地方，难得过来见见朋友，有时间就多留几天。 　　两人各忙各的事，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偶尔撞见了，都是俞晶晶行色匆匆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时间跟他打。 　　俞晶晶这种学习态度云铮还是很赞赏的，只是觉得她的时间分配很有些问题。 　　能在课上做完的事，绝不留到下课。 　　别的学员接受过教导，转头进了练习室，而她下了夜课，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云铮实在好奇，就跟过去瞧。 　　俞晶晶并没走远，就站在教习堂外墙边上。 　　云铮站在里面，一探头就看到了她手机上闪现的那个名字。 　　一连拔了几回，那边都是转接提示音，俞晶晶有些烦躁地挂断，继续拔打。 　　“喂。” 　　“干嘛？” 　　俞晶晶转头看他一眼，“我在外面打电话，没坏规矩。” 　　“呵呵，才进来几天，就一口一个规矩的？” 　　“有什么事吗？” 　　看到电话又一次断线，俞晶晶冷着脸收进口袋。 　　“我能有什么事？出来随便转转。你呢？” 　　“你不是看见了吗？”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早教过你。才走几天，这就联络不上了？”云铮笑得别有深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俞晶晶本就烦躁，云铮偏偏还激她，脸色越发不好。 　　“当然有关系了。”云铮眯眼，“把筹码都下在一个人身上，风险很大的。他那边不成，不如考虑考虑我？” 　　“没考虑过。” 　　俞晶晶转身就走，根本不给云铮继续说话的机会。 　　云铮并没追上去，只摸出手机瞧了几眼，划过两条消息，又揣回了口袋。 　　联系不上对她来说反倒是好事。 　　要是知道外头的情况，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哪能静下心练习。 　　俞晶晶在教习堂的最后一天，是在观摩中渡过的。 　　每隔三天就有一次精神力对练，外在进化各班学员分批轮转，今天正好轮到二班当值。 　　南师傅已经教过她这方面的内容，原本是想让俞晶晶今天尝试一下的，可却被她拒绝了。 　　这种练习对精神力消耗极大，结束后不光要补充足量营养药剂，还需要很长一段的休息时间恢复。 　　这两天一直联系不到白锦溪，俞晶晶便给云双城去了电话。 　　那边发来消息，说白锦溪有在正常上班，不像是生了重病的样子，让她稍稍定了心。 　　不需要担心身体问题，事情却更蹊跷了。 　　白锦溪不接电话，并将她打去的号码设了转接，这样的行为，很难做出合理解释。 　　虽然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但俞晶晶在这里已经呆够了时间，必须尽快离开了。 　　去了学校销假，她第一时间便要去白氏医堂看看。 　　除了想要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以外，俞晶晶也想让白锦溪尽快服用进化颗粒，终止尸变进程发展。 　　“怎么样？有没有看好的人？” 　　见俞晶晶怔怔出神，南师傅轻声问道。 　　俞晶晶抬头看向场中，二班学员已经被挑得七七八八，剩下几个被挑得不要的，都被初级班同级捏着鼻子选了。 　　开始挑的时候俞晶晶还看了几眼，后来想到了别的事，就没太注意。 　　虽然第一天过来的时候，跟二班全部学员都打过照面，但真正留下印象的，只有那两个想抢她手机的。 　　云崇先跟云舒还算是比较抢手，一站到场中就被中级班的人挑了过去，蔫头搭脑地站在那边，跟放了气的皮球一样。 　　来的时候南师傅就让她先看看，确定好了提前说，下回练习就能派上用场。 　　俞晶晶对这种操控练习本就没多大兴趣，随便看了两眼，就指了云舒，“那个吧。” 　　“挺有眼光的。” 　　南师傅笑笑，在心里记下了。 　　对内在进化者来说，这些外在进化学员都是练习的工具。 　　用得久了，谁好用谁不好用，一目了然。 　　精神力操控练习是在各人练习室进行的，俞晶晶跟着南师傅走过长廊，在每间练习室的落地窗前停留片刻，又接着走向下一个。 　　中级学员操控起来明显顺得手得多，不用什么铺垫，笑着聊上几句，便精准刺入对方精神力领域。 　　外在进化学员就跟被大针刺中脊柱的白鼠一样，表情瞬间凝固，依着中级学员的心意，做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行为。 　　精神力控制，本就是让受控者冲破自身局限，去做些他本人绝不会做的事情。 　　比如，让战场上的战士，倒转枪头对准自己，抠下扳机。 　　这就是控制练习最终的要达成目的。 　　南师傅在中级学员这里并没停留太久，这些学员不需要他从旁指点，没必要浪费时间。 　　到了初级学员练习室，俞晶晶一眼就看出他们跟中级之间的落差。 　　六七位初级学员，就有五位跟自己挑选出来的练习对象大眼瞪小眼，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没一个开始练习的。 　　“这些外在学员的精神力也有一定基础。想找出缺口，顺利探入，不是件易事。”南师傅解释。 　　“那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僵持吗？” 　　“不会的。总能想到办法。” 　　南师傅才说完，俞晶晶就看到眼前练习室中那位初级学员暴跳而起，掐住练习对象脖颈拼命晃动。 　　因为有无条件配合的条款，明明比初级学员要高出半个头的外在进化学员，硬生生憋住了回击的想法，胀红着脸任他踢打。 　　“这是做什么？”俞晶晶不解。 　　难道因为侵不入了对方精神领域，就可以随意发泄愤怒了吗？ 　　“激怒对方也是一种办法。情绪有了波动，便有机可乘，总不能一直这样盯着，什么都不做吧。” 　　俞晶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这个办法记到了心里。 　　进了教习堂，总会面临这样的课程，这和她喜不喜欢做这件事关系不大。 　　本就初级班最后一位，若是操控练习也吊在车尾，这些人便更不把她当回事了。 　　俞晶晶在学校一向成绩优良，习惯了站前排，就不愿落到后面。 　　跟着南师傅又走了几间练习室，俞晶晶听了点评，自觉学到了不少。 　　下回过来，要是再遇到这样的课程，她也有几个应对办法可以了。 　　操控练习一直持续到晚课结束，俞晶晶却呆不了那么久。 　　南师傅知道她要回校报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劝她把重心放在这边，尽量多抽时间过来。 　　俞晶晶回房间收拾好东西，又去了云铮那边一趟。 　　“哦，你是今天走。” 　　云铮回头，“我这边还有点事，没时间送你，自己搭车吧。” 　　“已经下完了，要走就走。” 　　云启山看看自己棋盘上的白子，指了指向他示意。 　　云铮的黑子已经被云启山提了大半，只剩边角几块苟延残喘，根本没法救活。 　　“怎么就下完了呢？你懂不懂棋？”云铮啪地拍了颗黑子到棋盘上，“再来。” 　　“豆豆呢？” 　　俞晶晶左右看看，“去哪儿了？” 　　她可没想云铮送，过来是接豆豆一块走的。 　　“里间。”云铮手一指，头都没抬。 　　俞晶晶进去一瞧，发现豆豆窝在云铮一团衣服里睡得正香。 　　拧起来一看，身子底满满铺了一层零嘴，眼睛一睁就能啄到口，真是把它惯得没边了。 　　知道要走了，豆豆很是不舍，但也没闹着要留。 　　“真走啊？” 　　俞晶晶在门边停下脚步，回望云铮，“不然呢？还有什么事吗？” 　　“我问它。”云铮指指俞晶晶肩上豆豆。 　　豆豆把脑袋埋进俞晶晶脖颈里，看都不敢看云铮。 　　也不知道它私底下承诺了什么，搞得云铮像是被始乱终弃的怨妇一样，一脸幽怨。 　　“它说什么你都别信，嘴上跑火车的东西。” 　　俞晶晶抬手敲了豆豆一把，顺便提醒云铮别被这个小馋嘴蒙了。 　　别以为它好吃的就能骗得走，它可比人还精。 　　“我能被只鸟蒙了？” 　　云铮嗤笑一声，看眼前这一人一鸟都是拿了好处不懂感恩的，忍不住激了她一句，“倒是你，别被男人蒙了才是。” 　　俞晶晶脸一冷，扭头就走。 　　“什么意思？什么男人？”云启山一脸八卦。 　　“这片白子归我吃了。” 　　云铮伸手一抓，胡乱拢了一片到怀里，气得云启山扑过来抢。 　　闹了一会儿，云启山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问过什么了，扯着云铮又来一局。 　　村子位置虽偏，但因为周边有军队驻扎，公交站台还是有的。 　　俞晶晶上了车，晃了一个多小时又转了一趟，才回到医所。 　　天已经黑了，俞晶晶敲了门，好一会儿周嫂才出来开。 　　见是俞晶晶回了，周嫂满面笑容，又帮她收拾屋子又要去厨房煮夜宵给她，生怕她在外面辛苦没吃好的。 　　“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俞晶晶没让周嫂煮面，第一件事就问医所运行状况。 　　“还不错，今天来了五个人，看了三个。”周嫂把随身小本翻出来，一个个指给俞晶晶看。 　　上面记的东西很简单，名字电话金额，多的没有。 　　周嫂让俞晶晶查查银行看有没有到帐，俞晶晶点开银行软件，这才看到变化。 　　这段时间手机大多不在身边，她早把查帐这事给忘干净了。 　　医所接待的病人，都是重症患者，每位的治疗费都不是个小数目。 　　周嫂又定了规矩，按疗程付款，一进帐就是十几二十万，银行卡上的数字一跳一大截，俞晶晶看得已经有点麻木了。 　　收到的钱，把这间院子的尾款全部都结算掉还有盈余。 　　俞晶晶具体没算，反正每天帐目都有变化，算也算不过来。 　　“今天本来可以接十个病人的，却只接了五个，就这五个也没看全。还有两位说是明天过来，可明天又有别的安排……” 　　周嫂一边帮俞晶晶换干净被单，一边嘀咕。 　　“什么情况？” 　　“云神医时间有点排不过来。说好上午看诊，有时到了十一点才过来，看一两个病人就到了饭点，又说要走。”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完全把周嫂的安排给打乱了，病人也很有意见。 　　听周嫂说完最近的情况，俞晶晶点头，“是吗？我问问他。” 　　“那就好。”周嫂笑着点头。 　　云神医在外面的事她不好过问，自己又是请来的雇员，迟到早退更是没立场去说。 　　俞晶晶就不同了，神医弟子，说话最有份量，事情交到她手里，周嫂一百个放心。 　　“这事可得早点问，我好给病人安排看诊时间。” 　　周嫂翻着小本本，一脸认真地说。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愁客源的时候了，云神医的名声已经传出去，多的是人上门求诊。 　　本来就只坐诊上午半天，病人早早到了，医生日上三杆还不过来，谁不窝火？ 　　好在疗效不错，大家求着他，就没什么话好说。 　　但时间要是拖久了，传个不敬业不负责的名头，那不是要影响生意？ 　　有很多人还在打听试探的阶段，一个不好的消息就能转变决定。 　　“我知道的。” 　　等周嫂出去了，俞晶晶便给云双城打了个电话。 　　“是我。” 　　“回了？”云双城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精神。 　　“这几天还好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好好上班？周嫂说了，你最近有点消极怠工。” 　　云双城沉默片刻，又笑起来，“哪有，你别听她胡说。仁爱就这两天事忙，等闲了，我保证按点到班。” 　　仁爱那边的事，云双城是推不了的，这个俞晶晶知道。 　　医所分的钱，对他来说用处不大，而仁爱给的营养剂，却是他一家的口粮，一支都少不得。 　　“白锦溪那边什么情况？你确定看清楚了？他有上班？” 　　“当然了。我亲眼看见的，每天都去医堂坐诊，最近那边生意挺火爆的。”俞晶晶转了话题，云铮立马跟进。 　　云双城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医疗界，对同行的消息格外敏锐。 　　不止白氏医所的生意，上京几家知名医馆和药堂他都有了解，起码病人说起自己曾在哪里瞧过，他能接上两句。 　　做为神医，当然不能显得太过无知。 　　“怎么了？还联系不上？” 　　听电话那头没动静，云双城小心地问。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 　　“唉，男人都是这样的，喜新厌旧……” 　　“什么意思？”俞晶晶皱眉。 　　云双城迅速反应过来，“以前我就不赞同你跟他交往。长得那么好，一看就是花花肠子，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发，这不是已经厌弃了是什么？” 　　感觉云双城话风要转到云铮那个路数上，俞晶晶果断挂了电话。 第254章 　　白锦溪是什么人, 没人比她更了解。 　　联系不上, 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明天见到，问清楚就好了，没必要胡乱猜测。 　　从书包里放出豆豆, 俞晶晶拆了云铮给的零嘴给它吃。 　　看它吃得欢快无比，俞晶晶托腮偏头, “帮我试试吧？” 　　“不。” 　　“就试一下。” 　　“不行。”豆豆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俞晶晶的要求。 　　俞晶晶的打的什么时候主意，转个念头豆豆就知道了。 　　“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俞晶晶伸手捉过它, “给一点精神力到你身上，什么都不做, 你只用带着我就行了。” 　　这是南师傅教导过的一种探察办法, 将精神力注入到旁人身上，借对方的眼与力行事。 　　与复杂的精神操控不同，这种方法不需要任何技巧, 只用留下精神力即可。 　　听南师傅说到时, 俞晶晶就有了这个想法。 　　她并不想去做那种复杂的练习, 因为根本用不上。 　　借着豆豆的眼睛去观察，比操控人类对她来说更有用, 也更简单。 　　在岛上的时候，豆豆顺着领空盘绕了好几天，若是当时便懂得将精神力附着在它的身上，不比那些安装在路边的监控摄像头更有效果？ 　　最重要的是，豆豆懂得跟人对话, 它看到的东西，能清楚复述出来。 　　观察期间，她还能跟豆豆及时进行交流，指挥方向，用来探听消息再完美不过了。 　　俞晶晶想得很好，可豆豆怎么也不愿意配合。 　　时间太晚，俞晶晶也懒得跟它磨嘴皮子，反正时间还多，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再准备也不迟。 　　第二天一早起来，俞晶晶背着书包去了学校销假。 　　上午有两节大课，既然去了，她就老老实实跟着上完才走，给老师留个印象。 　　下课后，俞晶晶公交车都没坐，直接招了辆出租，很快便到了白氏医堂楼下。 　　虽是中午下班时间，但俞晶晶知道白锦溪肯定不会去食堂吃饭。 　　他一般是叫到三十二层，跟马助理一起吃的。 　　摸出手机拔打，那边依旧是转接音，俞晶晶仰头上望，沉着脸踏上台阶。 　　这件事，她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台阶上到一半，俞晶晶脚步微定。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白氏医堂大厅，正向着这边快步走来。 　　白锦溪身后跟着马助理，手上捧着医案正在与他进行交流。 　　他侧身看去，伸指在医案上点了点，马助理迅速拿笔在上面划了两下，又翻过一页。 　　虽隔着落地窗，俞晶晶也清楚看到白锦溪面色红润，精神极好的样子。 　　一丝笑意浮出嘴角，正想快步过去，却发现白锦溪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跟他贴得极近，虽然白锦溪身高脚长，但她也走得很快。 　　一双高跟鞋钉得叮叮响，生怕落后，这急行军一般的姿态，跟她这一身温婉装扮格格不入。 　　“你慢点呀。” 　　莫桑皱眉，“我脚都走疼了。” 　　“我没让你跟来。”白锦溪虽然皱了眉头，但声音却放得很轻。 　　“我想跟来，怎么？不让啊？” 　　莫桑笑吟吟站到他面前，“今天吃什么？我还想吃昨天的海鲜粥。” 　　“定的哪家？” 　　白锦溪回头。 　　“前街，克罗蒂餐厅。”马助理看了莫桑一眼，“前天您跟莫小姐就是在这家用的晚餐。” 　　“我觉得这家不是太好。”莫桑嘟嘴，不耐烦看向马助理，“你定之前不能问问我吗？怎么办事的？”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马助理低头。 　　“就去前街。”白锦溪看看时间，“只有半小时用餐时间，你想吃的那家海鲜粥距离太远，要去的话只能是晚上。” 　　“好吧。” 　　莫桑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跟着白锦溪走出白氏医堂大门，莫桑一怔。 　　看到是俞晶晶，马助理脸色瞬间起了变化，“俞小姐……” 　　俞晶晶点点头，先是看了眼莫桑，然后将目光挪到白锦溪脸上。 　　“怎么回事？” 　　白锦溪皱了皱眉头，“你过来做什么？” 　　莫桑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面上浮出得意笑容。 　　先前还稍稍有些紧张，看到白锦溪面对俞晶晶时的态度，她便将心彻底放下了。 　　“我过来做什么？”俞晶晶喃喃重复了一遍，满是不解。 　　从学校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到白氏医堂，她是过来做什么的呢？ 　　那些想要质问的话，瞬间消失无踪，眼前看到的一切，好像都能解释了。 　　“俞小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俞晶晶脸色沉了下来，马助理急着额上冒汗，冲上前解释。 　　“那是怎么样的？你说？” 　　俞晶晶很镇静地看着他，一副等他把事情说清楚的模样。 　　“时间不多了，还有医案要处理，走吧。” 　　马助理还没开口，白锦溪已经绕过俞晶晶，带着莫桑走下台阶。 　　俞晶晶转头，看向他背影。 　　白锦溪走得毫不留恋，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莫桑小心踩着高跟快步追上，还不忘冲俞晶晶扔回个挑衅眼神。 　　心微微刺痛了一下，这感觉来得突然，又消退得极快。 　　俞晶晶只觉得体温下降了一些，整个人变得有些冷，再多就没有了。 　　“俞小姐，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看着白锦溪越走越远，马助理急得跳脚，又想追过去，又没法扔下俞晶晶一个人留在这边。 　　“简单说一说，不用解释太多。” 　　俞晶晶比马助理镇静得多，并没他想的那样暴跳如雷，也没有凄凄惨惨以泪洗面，很平静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 　　“莫小姐是齐女士安排的，你也知道，齐女士一直都想撮合他们两个……” 　　“说重点。莫桑怎么来的我不想知道，白锦溪是怎么回事？” 　　白锦溪投向她的眼神，极其冷漠，就像是在看不相干的人一样，而且问的话也很奇怪。 　　若只是跟莫桑一起，俞晶晶倒不会像现在这样介意。 　　不发信息不打电话，看到她就像没看到一样，见到了面，第一句就问她来做什么，好像她出现在白氏医堂，是件很奇怪的事一样。 　　这所有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是！是不对！”马助理狠狠点头。 　　俞晶晶只打个照面，就知道白锦溪情况不对，可白家所有人都没觉出问题。 　　带莫桑回去，都以为他迷途知返，齐秀珠倒是拉着问了好些话，白锦溪却一一顶了回去。 　　马助理回想那天的事，简直不敢跟俞晶晶复述。 　　明明以前那样厌烦莫桑，现在怎么搞得跟情比金坚一样，谁拦都不肯放呢？ 　　俞晶晶还想问话，可马助理眼神飘忽不定，一直往车位那边望。 　　白锦溪已经拉开车门，让莫桑坐了上去，他扶着车顶，远远向这边望来。 　　俞晶晶眼力极好，能看他面部每个表情。 　　有一丝疑惑，还有一丝焦急，他抬腕看表，又看向马助理，显然是在催促。 　　“俞小姐，我得走了！这件事，咱们晚点再说……” 　　本以为俞晶晶肯定不愿放自己离开，得多劝几句才能走，可话没说完，俞晶晶就抬手晃了晃，“你走吧。” 　　“那……”马助理反倒犹豫了，“那咱们晚上约个时间？你看怎么样？” 　　“可以的，到时你打我电话。” 　　马助理松了口气，他就怕俞晶晶不理智，像那些被小三抢了男人的正房一样撒泼耍赖。 　　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跟俞晶晶相处这么久，对她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平时性子就清冷，话也少，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这样一想，马助理反倒替白锦溪担起心来。 　　现在是被莫桑迷晕了头，万一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知道正牌女友被自己作没了，该找谁赔去？ 　　为了不让白锦溪事后后悔，马助理决定把这几天的行动贯彻到底，继续把莫桑跟白锦溪隔开，不让他一错再错。 　　“她过来做什么？” 　　等马助理上了车，白锦溪在后面问道。 　　“俞小姐应该是过来看您的，这几天一直没联系，担心您身体不好，所以……” 　　“来看我？”白锦溪一脸疑惑。 　　“是啊。上回她来白家看您了，当时您还在泡药浴，是俞小姐替你换的药包，不记得了？” 　　知道白锦溪最近脑袋有点糊涂，马助理循循善导。 　　坐在白锦溪身边的莫桑忽地发出一阵轻笑，“马助理，你是不是有点傻？” 　　马助理面皮微微绷紧，勉强挤出个笑，“莫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莫桑扯扯白锦溪衣袖，“那天的药包，明明是我帮你换的。一晚上起来好几次调水加药包，还帮你探过额温，他不记得，你总记得吧？” 　　“嗯。” 　　白锦溪点点头，“是的。” 　　看白锦溪为了替莫桑说话，连谎都帮她圆，马助理彻底没了脾气。 　　与莫桑对视一眼，看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马理理心气不顺，索性坐正身子不再往后瞧。 　　可再怎么眼不见为净，跟在白锦溪身边，还是得忍受她这个大小姐脾气。 　　到了订好的餐厅，莫桑不是位置太偏就是订好的情侣套餐没有升级，桌上花摆得不好，灯光又太亮。 　　白锦溪顺着着她，找来餐厅服务员，按着她的要求一一做了修正。 　　换到靠窗的位置，摆上最娇艳的鲜花，为了挡光，还把帘子拉下来了。 　　“这个套餐你看可以吧？” 　　白锦溪借着室内台灯光线，看了眼新订好的套餐，递到莫桑面前。 　　莫桑伸手接过，冲他甜甜一笑，“你不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吧？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对用餐环境特别挑剔，就跟你对卫生要求是一样的。” 　　“嗯。”白锦溪点点头，“我没这么想你。” 　　体会到了爱人对自己的百依百顺，莫桑舒坦得几乎要飘起来。 　　看了眼套餐，莫桑觉得还比较合胃口，正准备合上的时候，忽地瞧见最后套餐饮品选择，眉头轻皱。 　　“为什么点这个呀？我喜欢奶咖。” 　　白锦溪抽回餐单，“奶咖？你不是一直喜欢冻乌龙的吗？就喝这个吧。” 　　莫桑面上笑意微僵。 　　等白锦溪将餐单递给服务员，她才垮了脸：“口味是会变的，冻乌龙我早喝腻了，现在看到就烦。” 第255章 　　刚刚还觉得合心意的菜单, 仔细一想，竟是自己从没跟白锦溪提过的菜式。 　　尸族钟爱肉食, 她也一样，看着样样满意, 根本没觉出不对。 　　最下面那杯冻乌龙, 才让莫桑看清了事实。 　　白锦溪点的菜, 都是照着俞晶晶的口味来的。 　　说不定这几天带她去的餐厅, 也是曾经跟俞晶晶来过，照着她喜好选的。 　　攥紧手里刀叉, 莫桑脸色格外难看。 　　让莫商办事的时候, 为了不伤到白锦溪身体, 她格外叮嘱过，只要少少调整一点就够了。 　　让白锦溪把俞晶晶的心意, 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需要干预太多。 　　同是内在进化者, 莫商的精神力操控比莫桑高出好几个等级。 　　这件事本该她亲自来做的，可是怕自己技艺不够，伤了白锦溪又反噬自己，才把事情交到了莫商手上。 　　现在看来, 他虽然是做到了，却有很多细节没照顾到。 　　她要的是白锦溪的全心全意, 而不是把他对俞晶晶的情感，复制粘贴到自己身上。 　　坐在白锦溪面前，享受着他的温柔照顾, 这本在梦中出现的甜蜜场景，如今亲身体会到了，莫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来上京这几天，她一共就跟白锦溪出来吃了三次饭，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只要他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望着自己，莫桑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哪分辨得出其中差异。 　　而现在，这张菜单，却将事实冷冰冰地摆到了她的面前。 　　她就是个替代品，明明坐在这里，白锦溪看她却是看着俞晶晶一样。 　　所有的感情，都是给那个女人的，她只是配合演出的木偶而已。 　　“原来不是很喜欢的吗？我特意给你点的。今天就喝冻乌龙吧。单已经下了，不好更改。”白锦溪劝说。 　　一听到这话，莫桑越发被激得起了脾气。 　　“不行，我就要换奶咖！”莫桑咣地扔下刀叉，把呼叫铃拍得啪啪响。 　　旁边桌一对男女转头望来，两人本皱着眉头，看到白锦溪温文点头，对打扰到他们表示道歉，便笑了笑收回目光。 　　“好了，别任性。” 　　白锦溪伸手，按住莫桑手腕，“中午只有半小时时间，换来换去，等不到上菜我就得走了。” 　　他语气温和，一点都没有被她闹烦的样子。 　　莫桑一向喜欢他这模样，平时见惯了白锦溪冷冰冰拒她与千里之外的态度，现在稍微缓和一下，就被制得死死的。 　　莫桑嘟着嘴，“这次就算了，下回我一定要喝奶咖！你要记得我喜欢的口味，刚刚点的菜也不对……” 　　“嗯，下回你想吃什么，跟马助理说，他会安排。” 　　“为什么要他安排？我是你女朋友，这些事你要记得的。” 　　“我工作太忙，容易忽略，还是马助理记下比较稳妥。他安排好了，就能避免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白锦溪语气淡淡，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礼貌笑容，不是对他特别了解的人，并不会看出他已经是尽力在忍耐了。 　　马助理就坐在对面单人桌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看到莫桑还不依不饶，不禁对她嗤之以鼻。 　　白锦溪最厌烦无礼取闹的人，特别是无礼取闹的女人。 　　撒娇耍赖，提一些蛮横要求，不管怎么跟她讲道理，都一律忽视，样样踩中了白锦溪的雷区。 　　若是换了别人，白锦溪早就拂袖而去了。 　　能随意性对待，还不会惹他厌烦的，到目前为止，马助理只知道俞晶晶一个。 　　而且俞晶晶不会像莫桑这样作，去试探白锦溪的容忍底线。 　　别说白锦溪在忍，莫桑也忍得快炸掉。 　　要不是想到自己还没在他心里彻底扎下根，早就由着性子闹起来了。 　　记不住她喜欢的口味？ 　　那俞晶晶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怎么就记得一清二楚？ 　　在莫家她可是娇宠着长大的，想要什么就有人送到手上，从没费这么大力气求过什么。 　　白锦溪是她人生当中，最难搞定的一件爱物。 　　可既然已经开了头，就不容后退。 　　再忍忍，忍他彻底将心放到自己身上，就不必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了。 　　自己劝过自己，莫桑总算是平静下来，脸上也能挤出几分笑意了。 　　“那可说好了。下回吃饭，一定得挑我喜欢吃的点。” 　　“已经是挑你喜欢吃的了。” 　　莫桑脸一垮，憋着气不想再跟白锦溪说话。 　　中午只有半小时用餐时间，莫桑却非得拉着出来吃，白锦溪餐叫得急，说话这阵工夫服务员已经陆续上菜了。 　　肉菜都摆到了莫桑面前，白锦溪面前只有一份青菜跟一碗汤。 　　“吃吧。” 　　白锦溪抽出消毒纱布擦擦手，取过马助理特意带出来的餐盒，盛了碗饭吃起来。 　　“来，吃块肉，这个很好吃的。” 　　吃了一会儿，看他埋头吃饭也不搭理自己，连个眼神都不递过来，莫桑憋不住戳了块肥五花放进他的青菜盘里。 　　这几天一共跟他吃了三回饭，每次都是这样各吃各的，一点交流都没有。 　　莫桑不知道白锦溪跟俞晶晶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但跟她在一块，可不能当块木头。 　　白锦溪工作忙，商场都没时间陪她逛，只有瞅着吃饭的点拉他出来做些交流，培养培养感情了。 　　“谢谢。” 　　白锦溪看了眼青菜盘中的那块肉，筷子绕过，夹了一片菜叶回碗里。 　　“干嘛不吃？你不喜欢这个？鸡腿呢？” 　　莫桑又夹了一小块鸡腿肉，往白锦溪餐盒里放。 　　“不用了。” 　　白锦溪手收得快，莫桑筷子一松，鸡腿肉滚到桌边，弹了两下掉到地上。 　　莫桑抿着嘴，觉得自己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我不太喜欢吃这两样菜，你自己吃就行了。” 　　知道刚刚的避让伤了莫桑的心 ，白锦溪轻声解释。 　　“我知道……”莫桑低着头，半响没抬起来。 　　听到她声音中微有哽咽，白锦溪坐正了身子，“怎么了？” 　　“……我知道，你嫌我脏。” 　　莫桑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是不是我的筷子碰过的东西，你就不能碰了？” 　　“我没这么说。” 　　白锦溪叹了口气，抽了张消毒纱布递给莫桑。 　　“你别太敏感。” 　　“明明就是，你洁癖那么重，肯定是嫌我。”莫桑接过擦了擦眼泪，越说越委屈。 　　白锦溪没有接话，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莫桑说的没错，他是不喜欢这种夹菜的方式。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拒绝又委屈流泪，不是自找麻烦吗？ 　　中午半小时的时间，本就是挤出来的，不好好吃饭，一过来就闹脾气…… 　　白锦溪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拗不过她的请求，明明不该出来吃饭，却心软答应了。 　　看着眼前这个红着眼圈的女人，他有些茫然。 　　能容忍她，好像是因为喜欢。 　　面对莫桑时，他能感受到这分情绪，做事说话都依着这份心境在走，如果违拗了，就会很不舒服。 　　就像现在，如果不哄哄她，白锦溪自己都有些过不自己这关。 　　可他们是为什么在一起的呢？ 　　难道不是因为互相欣赏，喜欢对方身上的特质，才被吸引的吗？ 　　从莫桑身上，他却看不到任何一个能打动自己的闪光点。 　　偶尔冒出的厌烦情绪，抵消了对她的喜爱，这种感觉很矛盾，很难理解。 　　莫桑抹了半点眼泪，等了许久都等不到白锦溪过来劝慰自己，很有些下不来台。 　　偏头一眼，见对面坐的马助理望向这边，脸上竟有几分笑意，莫桑气得猛地把消毒沙布扔到桌上。 　　“我吃好了，你呢？” 　　若是再纠结夹菜的事，少不了又要问到嫌弃不嫌弃这上头，白锦溪推开面前餐盒，看了眼时间问道。 　　他吃得很少，只能算是垫了垫肚子，不过莫桑却很有效率，面前几盘肉没多会儿已经消灭了大半。 　　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才用那夹过不知多少回的筷子给他添菜，当然有些忍不了。 　　如果是一开始，就拿干净筷子做这件事，白锦溪不一定会拒绝。 　　“……我也吃好了。”莫桑吸吸鼻子，委屈地说。 　　就算没吃好，也呆不下去。 　　说好半个小时的时间，白锦溪是一分钟不会多留给她的，前两回拖得久了，他直接把自己扔在餐厅就走，这回可不能了。 　　坐车回去还有段时间，她还有好些话想跟他说，不能一直闹脾气。 　　“那走吧。” 　　白锦溪起身，等莫桑一起。 　　看到马助理去结帐了，莫桑赶紧站到白锦溪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这几天她一直都想这么做，可马助理看得牢，站近一点都要打个岔把白锦溪叫开。 　　前两回，莫桑也是有所顾虑，到底不是自己出手，莫商做到什么程度还有些拿不定。 　　有时明明看到了机会，却又自己错过了。 　　今天就不同，她可是亲眼看到白锦溪面对俞晶晶时那漠然态度的。 　　将他对俞晶晶的情感记忆转移莫桑身上，并不代表他对俞晶晶的记忆就彻底消除了。 　　认识她，却不爱她，曾经所有的美好记忆，都拼接到了旁人身上，再无更改。 　　一想到俞晶晶刚才心如死灰的表情，莫桑就忍不得得意。 　　拉住白锦溪胳膊，一脸笑意偎过去，莫桑弯着唇角偏头瞧他。 　　“白……” 　　还没喊出他的名字，莫桑脸就僵住了。 　　白锦溪已经按住她的手，将手臂抽了出来，一张脸板板正正，没一点情绪。 　　最让莫桑崩溃的是，他居然抽出消毒湿巾擦手，还顺带擦了擦她刚刚拉扯过的衣袖。 　　她用过的筷子就算了，连手也碰不得了吗？ 　　莫桑满心委屈，嘴角垮到了下巴上。 　　看她这副模样，白锦溪微有歉意。 　　真的是下意识的举止，莫桑一靠过来，就条件反射地抗拒，被她碰过的地方，也觉得不太干净。 　　顺手擦了，才发现伤到了她，认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白锦溪向她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你就是嫌弃我。”莫桑扁着嘴说。 　　“没有。” 　　白锦溪不想跟她争辩。 　　如果真的嫌弃，怎么会放下工作跟她一块出来吃饭，那是权衡过，感情战胜理智后的抉择。 　　“没有怎么不让我牵。” 　　白锦溪道过歉，莫桑就没那么气了，说这么多，就是想拗着性子想达成目的。 　　看白锦溪犹豫，她抿嘴一笑，又伸手去把他拉住。 　　白锦溪的眉头显见是皱起来了，胳膊动了动，却没再抽出。 　　莫桑心满意足，正想把手挽得再紧一些，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你没看他不愿意吗？把你的脏手松开。” 　　俞晶晶从旁边包厢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拦到了莫桑身前。 　　她这么一扯，莫桑的手从白锦溪胳膊上甩下来，身子差点偏了个趔趄。 　　“看我做什么？擦干净。” 　　俞晶晶没理会莫桑，走到愣愣盯着自己的白锦溪身边，熟门熟路地帮他从口袋取出装有消毒纱布的盒子，抽了一张递给他。 　　白锦溪怔了怔，下意识接住。 　　看他攥着纱布没动，俞晶晶也不等。 　　自己取出一张，牵着他的手拉直胳膊，把莫桑刚才碰过的地方仔细擦了一遍。 第256章 　　“你干什么？” 　　莫桑半响才回过神, 看到俞晶晶还牵着白锦溪的手，气得猛地扑过去想要扯开。 　　她的力气自然是拗不过俞晶晶的, 轻轻松松就被挡了回来。 　　莫桑穿着五六厘米的细高跟，下盘很有些不稳, 刚才就差点摔倒, 这次做好了准备, 却还是没预估到俞晶晶下手狠辣之处。 　　她手才伸过去, 俞晶晶就像是侧脸长了眼睛一样，又准又狠地抬拳往外撞了一把。 　　指节重重被怼了一下, 指骨与指骨之间交叠撞击的酸爽, 激得莫桑眼泪瞬间迸出。 　　她跟俞晶晶体质不同, 痛感敏锐百倍。 　　俞晶晶只是拳头上被轻戳了一下，不疼不痒, 莫桑却觉得整只手都要断掉, 猛地缩回手臂, 力道大得差点把自己撞得向后仰倒。 　　“俞小姐？” 　　马助理已经结完帐回来了，看到俞晶晶跟白锦溪站在一起，满脸惊喜地叫了一声。 　　白锦溪怔了许久，一双眼睛只看到了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 　　莫桑的叫嚷声跟马助理殷勤地招呼, 都模糊又遥远，只有低着头, 正在替他仔细擦拭衣袖的俞晶晶，清晰而又生动。 　　“转一下。” 　　俞晶晶抬头，黑眸轻眨, 睫毛扫动垂落眼前的几根流海，带出轻颤。 　　白锦溪目光停留片刻，才缓缓向下，移到手上。 　　俞晶晶小手握着他，正向侧边轻扭，用眼神示意他配合，方便擦拭衣袖后侧位置。 　　原本是她的手在下，轻轻托着白锦溪的手掌。 　　顺着转过来，就变成他握着她。 　　白细柔软的小手，静静伏在掌心之中，一根根冰凉手指搭在边缘，轻轻挪动的时候，仿似触到了每一根神经。 　　“好了。”俞晶晶三两下擦完，抬头看他，“她还碰过哪儿了？” 　　白锦溪忽地回过神，周边瞬间变得喧哗，仿佛从天边回到了尘世，重新踏到了实地。 　　手微微一抖，想要抽回，可意识先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处。 　　小手软软地，抚触起来犹其舒服，有她贴过的皮肤，都像是得到了抚慰一般，说不出的妥帖。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一想到要将她放开，心中便有了抵触，甚至还有些不满足，想将她紧紧握住，拉近些才好的想法生出。 　　白锦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明明只是点头之交，距离今天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上京医大外面的茶摊上。 　　刚刚看见她，一丝情绪波澜都没有，只是一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而已。 　　可身体有了接触，感觉就不一样了。 　　就像是黑暗之中，碰亮了开关，整个人沐浴在明亮光线中，全身上下都溢满了暖意。 　　松开她，便是退回那黑暗之地，冰冷阴寒。 　　感觉到白锦溪的手微微收紧，试探回握，俞晶晶抿唇一笑，偏头看他。 　　虽没说话，但眼神中满是鼓励。 　　她比白锦溪力气还大些，小手紧紧攥住他，一分一毫都不愿松开。 　　“白锦溪！” 　　莫桑看到白锦溪的举动，整个人像是被冰水迎头泼过似地，浑身打颤。 　　她握紧拳头，尖叫出声，脸上溢满愤怒。 　　白锦溪一直看着俞晶晶，眼神根本没转到这边过，莫桑费劲全力呼喊，才让他稍稍偏了偏头。 　　触到白锦溪眼神，莫桑心沉到了谷底。 　　这段时间看到她时的温柔亲近，还一瞬间的迷茫与恍然都不见了！ 　　这双眼睛，冰冷漠然，不带一丝情感。 　　原本投注在她身上的一切，在俞晶晶牵住他的那一瞬，烟消云散。 　　莫商的能力，毋庸置疑！ 　　虽然在莫家的内在进化者之中，他仅排末尾，但是精神掌控力是数一数二的。 　　他的精神力孱弱，无法一次掌控数十人，才排到了后面。 　　但他的操控的精细程度，却是那些大而化之的同级所无法具备的。 　　莫桑决意要做这件事，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时间差不多了。”马助理及时提醒。 　　其实回去晚点关系不大，之所以行程安排这么紧凑，只是想尽量少让莫桑跟白锦溪接触。 　　莫桑气到发狂，大喊大叫很是失态，整个餐厅的人都转头望向这边。 　　马助理觉得还是早些离开，跟她再隔远些比较好。 　　听到马助理怂恿白锦溪离开，莫桑担心他真就这么走了，赶紧冲过去拦住。 　　“白锦溪，你什么意思？我在这里，你却牵着这个女人！” 　　意识到莫商绝不可能糊弄自己，这几天相处也能说明问题，莫桑清醒过来，抛开所有的不理智，站在女友的角度厉声斥责。 　　白锦溪眼中闪过迷茫，转头看向俞晶晶。 　　握住白锦溪手，看他没有瞬间甩开自己，俞晶晶就已经有数了。 　　他确实是被操控了，虽然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做到了什么程度，但是这种控制对他的影响并不深。 　　若真将关于她的一切记忆抹除，这样的亲密接触，白锦溪是绝对会抵抗的。 　　就像是刚才，他对待莫桑那样。 　　马助理上车后，她也招了辆出租一路跟来，两人落座后点餐以及后续交流，俞晶晶都在远处包厢听得清楚。 　　白锦溪记得她爱吃的菜，包括她最喜欢的冻乌龙。 　　点的餐，全部都是截取于对她的记忆，莫桑就像是她的剪影，换了个模子坐在那边，暂时替代而已。 　　俞晶晶听南师傅提到过类似的手法，在人类重要部门受训过的指挥官员，意识极为钢强。 　　想要操控这样的人，常规手法是很难做到的，就算是强制进入了，也很容易破坏意识内核，成为浑浑噩噩的失智傀儡。 　　操控官员，当然是想他们用地位与权势为尸族提供便利，不管是商场还是战场，都有其重要意义。 　　于是便有了截取部分情感的手法出现。 　　将他们某些情感，转移到尸族女性间谍身上，意识却保持清醒的状态。 　　这样做了之后，根本不用持续使用精神力控制，只依靠内心深处对爱人的全心付出之情，便能成功达到目的。 　　南师傅只稍稍提了几句，说得并不多。 　　这方面的课程，是中级以上学员才会学习的，对精神力掌控有着极高要求。 　　若是那种天生性格粗狂，做不来细活的人，就算精神力再强，也玩不动这移植情感的绣花针。 　　不管是莫桑亲手做的，还是她另寻了高明，就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做得并不算好。 　　白锦溪对她的情感，一看就死板僵硬，完全是套用着来的。 　　也或许是操控时间并不久，他们还没来得及细化调整…… 　　想到这里，俞晶晶看向莫桑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警惕。 　　白锦溪不能跟她继续见面，距离近一些都不可以。 　　为了抢夺他，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是莫桑不敢的？ 　　“马助理。” 　　看出白锦溪情绪游移不定，对莫桑的声泪控诉产生了些反应，俞晶晶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俞小姐……”马助理赶紧上前。 　　“你带他先走，我跟这个女人还有些话要说。”俞晶晶拉着白锦溪的手，送到马助理面前。 　　马助理犹豫地看了一眼，没敢伸手。 　　俞晶晶像是牵小孩交到保姆手中一样，生怕手一松没人照管，白锦溪就撒欢跑了。 　　虽然马助理能理解俞晶晶怕放了人，白锦溪就跑到莫桑那边的心思，但要他把人牵着出去，还是有些太过为难了。 　　白锦溪虽有些动摇，但只是看到莫桑哭得太狠，发自本心的不忍罢了。 　　原本对她的那一点模糊好感，已经全然消失不见，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陌生人一样，多一分关注都给不出。 　　回想刚才对她的容忍，白锦溪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甚至为什么出来吃这餐饭，都想不出动机了。 　　虽然她斥责两人正在交往，不该跟其他女孩接触，但白锦溪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种理直气壮，毫无半分心虚的感觉，跟两人目前摆在明面的交往关系，根本合不到一块儿去。 　　白锦溪觉得很矛盾，却又想不明白，整个人陷入矛盾之中。 　　“去呀。” 　　俞晶晶轻扯了他一把，“你先跟马助理去上班，一会儿我再来找你。” 　　“是，再晚会议就赶不上了。”马助理赶紧敲边鼓。 　　白锦溪抬头看向莫桑，犹豫一瞬间，便点了头，“好。” 　　“你！” 　　莫桑急了，想要冲过去抓住他，却被俞晶晶一胳膊挡了回来。 　　“走，我有话跟你说。” 　　俞晶晶推了她一把，将莫桑往反方向逼。 　　莫桑咬牙切齿，抬手也想还回来，可俞晶晶伸手一握，就把她胳膊牢牢钳住了。 　　“你别逼我！”莫桑眉眼冷厉，声音满是恨意。 　　俞晶晶眉头一跳，迅速将握着白锦溪的手收回，用全力制住了莫桑。 　　“走啊。” 　　她猛地回头，冲马助理使了个眼色。 　　看出俞晶晶情绪变化，虽不知缘由，但马助理还是立时听令，也顾不得白锦溪会不会厌烦，拖着他离开。 　　白锦溪还沉浸在矛盾思绪中，除了俞晶晶从手心脱出时产生的一瞬间空虚让他清醒一瞬，紧接着又陷入了自我怀疑。 　　对于这几天跟莫桑的交往，他找不出任何这么做的理由。 　　可他又实实在在这么干了？为什么？ 　　马助理也没想到白锦溪居然一拉就走，赶紧趁着他还没发现餐厅两个女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之前，把人塞到了车里。 　　莫桑跟俞晶晶僵持不下，想要挣脱，却怎么也甩不开她的钳制。 　　她连白锦溪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察觉到，咬紧牙关，只想给这个坏她好事的俞晶晶一点颜色看看。 　　“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莫桑气红了眼，恨恨瞪住俞晶晶。 　　俞晶晶冷冷看她，“你能做什么？动用精神力出战吗？你那点本事，我还没看在眼里。” 第257章 　　莫桑被俞晶晶这话气得笑出了声。 　　“什么？没看在眼里？你是什么东西, 居然敢跟我说这种话？” 　　“走，别在这边丢人现眼。有话，咱们出去细说。” 　　不顾莫桑反抗, 俞晶晶扯着扭头就走。 　　内在进化者, 极少会进行身体上的锤炼，莫桑从小蜜罐里泡大的, 重些的东西家里都不让她动手。 　　俞晶晶只出了不到半成力, 就把她扯得跌跌撞撞, 一路拖着出了餐厅。 　　俞晶晶没带着她走多远，出店门绕到餐厅后街就松了手。 　　莫桑踉跄站稳脚跟，头发蓬乱，面上妆容早被泪水糊花了, 看起来极其狼狈。 　　两下一对比, 一路把她提溜过来的俞晶晶，倒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恶人。 　　“你对白锦溪做了什么？” 　　虽然俞晶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但还是想听莫桑亲口说。 　　“我做了什么？呵, 真是好笑。”莫桑直起腰身，从包里扯了张纸巾出来擦脸。 　　脸上的妆花成一团, 擦了两下也弄不干净，莫桑甩手将纸团扔掉，“你问我做了什么, 怎么不先问问自己？” 　　“我？” 　　俞晶晶倒很佩服莫桑这恶人先告状的功夫。 　　“你不是已经做了云铮未婚妻，顶了我的位置吗？你以为云家那边的消息，我收不到么？”莫桑冷笑, “别说我做的过份，明明是你不要的，我还不能拿回来自己用？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我跟云铮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不管是不是，都在这么传。我的脸都丢尽了，你只当好玩是吧？” 　　“这件事，你去问云铮，他自然会有解释。”俞晶晶冷冷说道：“不管我做了什么，这都不是你操控白锦溪的理由。” 　　“我没操控他！他有自我意识，做的事说的话，全都是他的意志为主，这算什么操控？！”莫桑警惕看她，迅速否认。 　　“情感转移呢？”俞晶晶盯住莫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事。” 　　莫桑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话脱口而出，她又有些后悔，可想了想，索性放开了。 　　俞晶晶这种小人物，不足为惧，她是云家人，就算手再长，也伸不到莫家来。 　　她做的事，是有一些违规成份，可俞晶晶有证据吗？ 　　就算有，她拿给谁看？ 　　“这有什么难猜的，看看就知道了。”俞晶晶笑笑，“做我的替身，很好玩是吧？” 　　这句话一出，瞬间激怒了莫桑。 　　高傲如她，只在白锦溪这件事上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为了求得他的真心相待，莫桑不惜冒着家族责罚的风险，让莫商替自己做了这件隐事。 　　来上京只不过几天，跟白锦溪真正相处，享受到这种眼中只有自己一人的幸福，加起来也就几个小时。 　　她还没真正尝到和白锦溪在一起的甜蜜滋味，就被狠狠摔到了地上。 　　现在，连俞晶晶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居然也能出言羞辱！ 　　莫桑越想越窝火，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感觉到莫桑有极强的精神力波动，俞晶晶瞬时警惕起来。 　　刚才在餐厅里，莫桑警告她的时候，俞晶晶就感觉到她的精神力有些微起伏。 　　若是以前，这样微弱的变化，俞晶晶是察觉不到的。 　　进了教习堂三天，南师傅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特别是精神力练习方式的改变，让她在提升操控敏锐度和感知外界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 　　拼力气，莫桑是绝对比不过她的。 　　虽然有规定，内在进化者在人前不许动用精神力对战，但谁知道莫桑会不会突然发狂，跟她拼死一博呢？ 　　必竟她连情感转移这种事都用到私人领域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为了避免白锦溪跟其他人被波及，俞晶晶才让马助理将他带走，拖着莫桑进了这无人的后街。 　　三级内在进化者，精神力强度确实高出不少，俞晶晶离得这么近，深有感受。 　　只是刚才那句话，她也不是白说的。 　　莫桑这点水平，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虽然她实力很强，但明显不稳定，明明是尽全力在抽出力量，想要给她重重一击。 　　可精神力提出来，却一下拔高一下飞降，跟过山车一样，不知道均衡线在哪个地方。 　　俞晶晶觉得，等莫桑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顺利进行攻击时，可能天都要黑了吧。 　　莫桑并不知道俞晶晶的想法。 　　将精神力抽离骨珠，化作利刃驱出体外，已经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在莫家教习堂学习的那几年，莫桑还算是用功的，成绩一直保持在上游。 　　因为身份的缘故，教导师对她从不吝啬赞誉之词，只要有一点进步，就会拿到学员面前大书特书，给足颜面。 　　虽然没有云家不限量供应的营养药剂和进化颗粒冲击瓶颈，但莫家的灵药对体质还是有极大改变的。 　　集全力之力供应她一人，本有些天赋的莫桑很顺利就突破了二级。 　　一路顺风顺水，连二级进三级的瓶颈，也被父亲找来的一颗百年骨珠给解决掉了。 　　自从上到了三级，莫桑自觉辛苦到了头，便再不耐烦做那些费时费力的日常练习。 　　她这个身份，哪是需要冲锋陷阵，作为指挥官去操控兵士的？ 　　已经有了三级以上精神力强度，突发状况时能护住自己，这就足够了。 　　精神力操控，用进废退，平时绕着骨珠转那种机械化的行为，根本不能起到锻炼作用。 　　于是，几年不轻易操控精神力出体的莫桑，就面临到了如今的尴尬场面。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精神力，就像端着一杯满满当当的滚水，任何一点不平衡，都会让热水顺着指尖淋下来，烫红一片。 　　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莫桑根本看不到对面站着的俞晶晶有多百无聊赖。 　　直到把精神力成功引出，聚成一束利剑高高悬在头顶，莫桑才松了口气，扬头看她。 　　“我知道你进了云家教习堂。去了几天？一天还是两天？”莫桑口气嘲讽，面上满是不屑。 　　她也没想到云铮竟会这么看好俞晶晶，不光让她顶了自己未婚妻的位置，还把人带进了云家教习堂，要给她一个大好前程。 　　虽然在内在进化者稀少，但俞晶晶才一级进化，也没显露出什么天赋。 　　为了自己的私心，把人扔到那里，在莫桑看来，云铮是一点理智都没有了。 　　不过进了教习堂也好，起码看得懂精神力层级，不至于跟楞头青似地，瞧不出悬在自己头顶这把利剑的份量。 　　看俞晶晶抬眼，望向上方，莫桑板了板脸。 　　看来教习堂确实没白去，自己这边才有动作，她便感应到了。 　　俞晶晶看到了莫桑幻出的那柄长剑。 　　很粗糙，只有个样子，完全是扁平化的东西，一点立体感都没有。 　　跟南师傅使用精神力幻出的那把精雕细刻的长椅相比，简直是素描大师跟幼稚园小孩同堂竞技，高下分明。 　　不过莫桑必竟有着三级进化的实力，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俞晶晶只是能看出问题，以她现在的实力，让她跟莫桑一样幻出长剑，无异痴人说梦。 　　从莫桑紧促的呼吸和微微缩放的瞳孔，俞晶晶能看得出她已是竭尽全力。 　　能提出这把剑，对她来说已很不容易，想要操控刺出，难度还要更上一层。 　　虽知道这一点，但俞晶晶不能去赌。 　　看俞晶晶怔怔站在原地，似是被她以精神力幻出的武器吓到，莫桑微微松了口气。 　　她倒是想得意，却得意不起来。 　　自己有几分本事，莫桑还是清楚的。 　　要不然当初就不会找莫商来办这件事了，还省得出这种纰漏。 　　“你想做什么？”俞晶晶收回目光，问道。 　　“做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想杀我？” 　　莫桑张了张口，把那个是字又咽了下去。 　　她倒是有这个想法，可也仅仅是想想而已，绝不会付诸行动。 　　就算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云家底层员工，有事犯到莫家头上，也不能随意动用私刑，更何况俞晶晶现在是云家教习堂学员，是受重点保护的对象。 　　给她身上捅几个对穿，划出些伤口，甚至削掉条臂膀都可以。 　　但刺其骨珠，令其消亡，莫桑是说什么也不敢做的。 　　被俞晶晶刚刚那句话激得出了手，长剑凝出一半的时候莫桑有些后悔了。 　　可事情做都做了，哪能半途而废，至少能震慑住俞晶晶，让她知道自己实力，再不敢作对，目的也就达到了。 　　莫桑不说话，俞晶晶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吓唬是吧？这个她也会。 　　莫桑猛地瞪眼，悬在头顶的利剑轻轻晃了两下，差点溃散开来。 　　俞晶晶身前，平空出现了五根细如牛毛的小针。 　　这针实在太小，若不是莫桑有三级以上的精神力，几乎探察不出。 　　“你也会精神力外放？”莫桑不敢相信地问。 　　虽然只是五根小针，但能将精神力外放，凝聚成形，对于一名才一级进化不久，进教习堂三天不到的学员来说，已经是足够厉害了。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俞晶晶笑笑。 　　话说得轻巧，俞晶晶也是在强撑。 　　只是她不像莫桑那样贪多，一下弄个大家伙出来吓人。 　　这五根小针，也几乎将她掏空，跟莫桑目前的处境，没什么区别。 　　“雕虫小技。”莫桑冷哼。 　　“是吗？” 　　俞晶晶双眼微眯，下巴轻轻一扬。 　　五根牛毛小针瞬间前向刺出，在莫桑眼前一寸处定了下来。 　　“你的剑呢？” 　　俞晶晶稳住手臂颤抖，平稳声线，挑衅看向莫桑。 　　莫桑面红过耳，瞪着眼一眨都不敢眨。 　　被俞晶晶瞬间出手惊到，她凝聚精神力辛苦支撑的利剑，早溃不成形，在顶上化为一团混沌，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第258章 　　一口气懈了, 再想凝聚，谈何容易。 　　莫桑脸憋得通红，刚才聚出利剑已耗费了全力, 强行迫使自己重来一回, 大脑痛得有如巨斧劈砍，提醒她已越过极限。 　　也是莫桑太贪多了, 要是像俞晶晶这样, 只分出一缕, 再来十回二十回绝不是问题。 　　“你作弊！” 　　瞪着眼前细针，莫桑破口大骂。 　　“这只是一个警告而已，别怕得那么狠。莫家人，我可不敢动。” 　　五根细针忽地涣散成烟, 莫桑压力一松, 身子晃了晃，勉强才稳住。 　　俞晶晶情况并不比她好太多。 　　莫桑用尽了全力，她也一样。 　　虽然只幻出了五根牛毛小针, 但这已经是俞晶晶能做到的极限，再多半根都没法凝出。 　　为了不让莫桑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 俞晶晶咬牙强撑，双腿死死踏在地上，不让身体摇晃。 　　她本就没什么表情, 刻意掩示下，明显比莫桑皱眉吸气那副娇弱样儿要沉稳不少。 　　只是俞晶晶再怎么故作姿态，到底只是一级进化初期。 　　莫桑瞪眼瞧她, 心中满是不服。 　　刚刚她不过取巧罢了，趁人不备，打了个时间差先行攻击。 　　要真等她挥剑出击，俞晶晶哪能好生生站在这里？ 　　难道她那几根细针，还比得过三级进化者精神力幻出的长剑不成？ 　　莫桑既恨俞晶晶不按套路出牌，又恨自己太弱。 　　要早知道有这一天，她平时就勤加练习了，就算舞不动剑，至少也能像俞晶晶那样，弄百来针将她扎成刺猬。 　　“怎么？还要来？”见莫桑鼓着眼，满脸不服，俞晶晶挑眉。 　　虽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凝出针来，但俞晶晶也清楚莫桑更不行。 　　她白着脸两腿发抖，若不是顾着面子强撑，早软到了地上了。 　　之所以了解得这么清楚，也是因为她跟莫桑差不离，只装得好些罢了。 　　莫桑冷哼一声，根本不接俞晶晶话茬。 　　俞晶晶明显留有余地，下重手肯定是不会，但要是被她戏弄一番，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强忍了这口气，莫桑手插进包里，丁丁当当摸出四五支小瓶。 　　看着她喝了一支又一支，俞晶晶抿了抿唇。 　　营养剂下肚，莫桑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强行抽取超出能力以外的精神力，令身体瞬间变得虚弱，营养剂能补充的，仅仅是这方面。 　　只可惜精神力回归最佳状态需要一定时间，不然莫桑一定要当场给俞晶晶个好瞧。 　　“等着！早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扔下句狠话，莫桑绕过俞晶晶，快步离开。 　　俞晶晶转身，“你别碰白锦溪。再让我发现他身上有受操控的痕迹，不会放过你的。” 　　“放过我？” 　　莫桑猛地刹住脚步，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向俞晶晶。 　　不过一级进化初期，今天趁她不备略占了些上风，竟然就敢撂这种狠话了？ 　　“是，不会放过。”俞晶晶目光冰冷，定定看住莫桑。 　　虽然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但只看她这笃定眼神，就知道这话是真心实意，没一点花头。 　　莫桑被她这目光逼得一窒，却又无话回嘴。 　　刚才俞晶晶确实技高一筹，虽然精神力薄弱，却也全面压制住了她。 　　想反怼几句，竟是一时找不到立场，叫得越大声，怕是越惹人笑话。 　　咬了咬牙，莫桑挤出丝笑容，“精神掌控，不是那么好解除的，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俞晶晶眉头紧拧，正要说话，莫桑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莫桑走得其实并不快，可俞晶晶没有力气追过去了。 　　一直到莫桑拐出街口，俞晶晶才深吸了口气，扶着墙慢慢蹲下身子。 　　大脑剧痛无比，疼得她一阵阵发晕。 　　还好莫桑没瞧出问题，不然继续纠缠，早晚露出破绽。 　　垂头大口呼吸，缓了好一会儿，俞晶晶才慢慢坐到了地上。 　　若不蹲一会儿，直接坐倒，她真怕自己就这样一头栽到地上晕过去。 　　拉下肩头书包，俞晶晶取出备用营养剂，拧开盖子一气喂进嘴里。 　　东西进肚，立刻便有了效果。 　　因为有意识控制，这次行为虽也鲁莽，但比在九层那次要好得多。 　　服用进化颗粒后，体内存储的养份一直都在缓慢释放，在教习堂的那几天，俞晶晶练习时抽出的精神力细丝，依旧比往常要粗。 　　有多余的力气，她才敢试着仿照南师傅向自己展示过的精神力幻形进行练习。 　　开始只是好玩，将精神力放出体外，比照着绣花针的长度截取，不用如何雕塑，便是一根长针的样子。 　　凝练精神力幻形，是中级以上课程，教习堂内供人随意取阅的书籍上虽有写，但没人敢超前学习。 　　南师傅本就觉得俞晶晶该进中级班，她拿着书过来问看不明的地方，便着指点了几处，但还是提醒她不要随便尝试。 　　如果真想试着做，也只能在教习堂内部，由教导师从旁辅助，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这些话，俞晶晶当然是没听进心里的。 　　教习堂的学员，都是照着教导师给出的进度，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的。 　　一年级没上完，谁也不会想到去看五年级的书，就是这个道理。 　　可俞晶晶从一级进化开始，就是自己胡乱摸索，旁人不许尝试的领域，她或许早试过无数回。 　　比如将精神力抽离体外，操控他人情绪，甚至是直接入侵意识深海，与同族对话等等，本都不是她目前这个层级该做的。 　　比幻形更危险一百倍的事都做过了，俞晶晶并不觉得抽出一丝精神力，幻根针玩有什么不妥。 　　开始是截取一段，放出收回。 　　熟练后，她便试着学南师傅塑造雕花长椅那样，在细节上下功夫。 　　这样玩了几天后，幻出一根有模有样的长针，对俞晶晶来说已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俞晶晶对操控他人兴趣不大，将精神力具像化，幻出实质器具反更对胃口。 　　按南师傅的话来说，她这是舍本逐末，做无用功。 　　精神力锤炼强大，除了坚固骨珠外壳以外，最重要的功用就是控制他人情绪，为已所用。 　　她寻求的这些内容，只能提高自身攻击力，方向就是错误的。 　　不是说强大自身不重要，但作为战场指挥官，要的是看顾全局，不用下场撕杀，自身攻击力提得再高又有什么用？ 　　操控几十数百人下场，不比自己直面危险强得多？ 　　俞晶晶跟其他人志向不同，战场指挥官不是目标，南师傅所说的错误方向，倒正对了她的路子。 　　听南师傅教导的时候，俞晶晶自然表现得心悦诚服，但该问的问题还是要问，私下的练习绝不少做。 　　也幸好是这样，今天遇到突发状况，才能放出杀器，没落了下乘。 　　营养剂的修复能力，肯定是比不上进化颗粒的，但针对目前情况，还是勉强够用了。 　　试着抽出精神力丝线，粗细果然又有了变化，再次回到先前透明纤细的状态。 　　俞晶晶只是想测试一下恢复情况，牵引着盘绕骨珠几圈，就停了下来。 　　上回服用进化颗粒积存的养份，看样子全部用尽了。 　　这样纤细的精神力细丝，盘绕骨珠数万圈，也比不上粗丝几百圈的进度。 　　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存有进化颗粒的小瓶，俞晶晶犹豫一下，又松了手。 　　进化颗粒，果然有成瘾性。 　　只要尝试过它给身体带来的改变，就极易被其诱惑，很难忍住想要继续服用的冲动。 　　瓶中虽还有许多，但俞晶晶却不能再动用了。 　　白锦溪的身体还没恢复，服用进化颗粒能起到效果，但具体需要多少，有待验证。 　　他的情况更紧急一些，当然要紧着他先用。 　　艰难起身，俞晶晶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发现身上沾满了灰尘。 　　抬手拍打，稍稍用些力气，就觉得震得脑仁疼。 　　想要完全恢复状态，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俞晶晶不敢再有大的动作。 　　慢慢挪出后街，俞晶晶伸手招了辆出租坐了上去。 　　“白氏医堂，总部。”俞晶晶合上双眼，重重靠上椅背。 　　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休息一下也起不到多大用处。 　　到了地方，俞晶晶慢吞吞下了车，靠着花坛给马助理打了个电话。 　　“俞小姐？是，在外面开会。您先上楼等，大概两小时后回。对了，这个星期的电梯密码我发给你……” 　　马助理的声音压得很低，俞晶晶听出那头嘈杂，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等电梯的时候，俞晶晶毫不意外地收到多双探视目光。 　　俞晶晶跟白锦溪的关系，在医堂已是尽人皆知，这位曾进入三十二层工作的唯一女性，在不久之前还是许多女性员工津津乐道的对象。 　　可是这两天，白锦溪跟莫桑出双入对，经常一道下楼用餐，俞晶晶的神坛地位就彻底破碎了。 　　本以为是乌鸦飞到枝头变凤凰，谁知道这么不能打，那些原本就嫉妒她的女职员，没少在背后冷嘲热讽。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凭她的身份还想上位做白太太，简直是痴人说梦。 　　到头来，还是白锦溪还是选了莫家女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板上钉钉，没得更改，谁能想到俞晶晶又杀回来了呢？ 　　将她从头扫到尾，大家眼神有了极丰富的变化。 　　俞晶晶这一身装扮，可算是狼狈透顶。 　　也不知道在哪里弄得满身灰脏，全身上下也都透着疲惫，怎么看也是个被抛弃的可怜人。 　　难道，是回来讨说法了？ 　　一群人挤在公共电梯前，把路都堵严实了。 　　俞晶晶站着等了一会儿，发现不仅没一个人让开，这些人反而交头结耳开始小声议论起她来了。 　　当着八卦对象的面，以为听不着吗？ 　　“麻烦让让。” 　　俞晶晶没精力跟这些人计较，慢慢向前走了一步。 　　大家纷纷让开，看她一路向前，走到直达电梯前，都瞪圆了眼。 　　“白先生不是出去了吗？” 　　“是啊。马助理也走了，三十二层应该没人，她这是准备上去？” 　　“怎么上得去。三十二层全层关闭，想启动电梯，可是需要密码的……” 　　话还没说话，所有人都看到俞晶晶伸出细长手指，轻轻点按电梯旁的开启密码锁。 　　滴地一声，密码锁开了。 　　电梯门开启，俞晶晶慢慢走了进去，看都没看刚刚议论得热闹却忽然静默一片的吃瓜路人。 第259章 　　俞晶晶一进电梯就靠到角落休息，垂头好一会儿, 听到声音才打起精神走出。 　　三十二层还是跟以前一样, 宽阔安静。 　　她以前坐过的位置, 还照原样摆在那里，因为有清洁工时时清洁, 干净得像是有人每天在那边工作一样。 　　本以为自己不在, 这个位置早就换了别的用处, 没想到还在。 　　走到桌前, 俞晶晶摸了摸座椅靠背，转身离开。 　　白锦溪在外面开会, 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回。 　　这大把时间，正好用来休息, 没必要在外面枯坐着等。 　　休息室就有床铺，平时马助理累了就在那边靠一靠，俞晶晶走进去看了一眼, 发现床铺被褥都叠得整齐，今天应该是还没动用过。 　　带上门，俞晶晶躺到床上, 很快沉入梦乡。 　　休息室有一扇小窗，拉着帘子，将外面日光遮挡大半。 　　再度睁眼, 天已经黑下来了。 　　猛然坐起，俞晶晶伸手捂住脑袋，止住内部晃荡的晕眩感。 　　虽不像在九层时的痛入骨髓, 但这种难受的感觉，一样令人不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睡了一下午，状况明显有了改善。 　　回去再喝一支营养剂，休息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吧？ 　　“你醒了？” 　　大厅微弱光线，将外面身影投到磨砂玻璃隔门上。 　　俞晶晶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抬头迎上白锦溪目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 　　俞晶晶唇角弯弯，眼中满是笑意。 　　白锦溪不防她出来得这么快，微微一怔。 　　俞晶晶见到自己时，那毫不掩饰的亲近与熟稔，让白锦溪再度陷入迷茫。 　　记忆虽有些模糊，但他能肯定自己这个女孩，是有着极紧密关系的。 　　中午之前，白锦溪以为莫桑才是心中情感投射对象，虽然有很多事都需要一再忍耐，但他从没怀疑过。 　　而现在，他不确定了。 　　对莫桑莫名其妙的情感，来得快也去得快。 　　而眼前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孩，一个眼神一个笑意，都让他心神激荡，每个细微的表情都重合和了他的喜好。 　　回来的时候，马助理在车上说了好些话，有些他听懂了，有些却听不明白。 　　求得原谅？ 　　为什么要求得她的原谅？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她来找他，是兴师问罪来的？ 　　站在什么立场？ 　　“想什么呢？” 　　看到白锦溪皱紧眉头，一副冥思苦索的模样，俞晶晶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他衣袖。 　　白锦溪下意识向后退开半步，拉远与她的距离。 　　他不习惯跟人靠得这么近，更不喜欢未经准备的肢体接触。 　　才生出抗拒念头，白锦溪忽地怔住。 　　中午的时候，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排斥，任由她牵着，甚至不愿放开？ 　　“别动，我看看。” 　　俞晶晶并不计较白锦溪的退让，手往下滑，落到他掌心，又将其轻轻托起。 　　仔细验看每根手指，俞晶晶抿了抿嘴。 　　白锦溪甲盖生长速度不快，血线只些微露出一点，指甲底部肉色皮肤掩盖了些，不至于太过显眼。 　　可比起上回见到的，颜色并没有浅淡多少。 　　药浴看起来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了。 　　被俞晶晶牵住手后，白锦溪的思路就全断了。 　　纠结那么多，都及不上这肌肤相触得来的实感。 　　握住她冰凉柔软的小手，白锦溪才知道什么是妥帖入肺，哪怕什么也不做，这样静静站在一处，心中就溢满了欢喜。 　　“你看什么？” 　　见她掰着手指一根根看过去，白锦溪轻声问道。 　　“明天去做指甲吧。都已经长出来了。”俞晶晶抠了抠甲盖边缘，“这里还翘了一点。” 　　白锦溪低头，仔细看了看，“这是什么？” 　　不是俞晶晶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甲盖上多层东西。 　　俞晶晶叹了口气，“他们到底怎么做的？怎么什么都忘了？” 　　虽然记忆有缺失，但依目前情况来看，问题不算严重。 　　莫桑应该是第一回 做这种事，怕引发不良反应，便只动了少少地方，只在跟她相关的一些记忆上做了手脚。 　　事情做得不全，逻辑上便有漏洞，多次发生冲突，受控者自身也会开始寻找合理解释，去冲击这部分封锁。 　　这些内容都是书上看来的，俞晶晶没有实际遇到过，便只能如是猜想。 　　“你说什么？” 　　白锦溪没听懂俞晶晶这话的意思，睁着双眼睛，疑惑看她。 　　“没什么。”俞晶晶笑笑，忽地抬手摸摸他垂到眼前的额发，“你傻乎乎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下意识将她捉住，白锦溪努力平稳呼吸，深深看进她眼中。 　　那矛盾的情感，想要贴近却努力克制的样子，看得俞晶晶抿嘴轻笑。 　　这件事，莫桑真的做得不太好。 　　也幸而如此，她才能放宽心，陪他慢慢理清这些缺失的东西。 　　“你是说，我们才是……” 　　并肩坐在沙发上，白锦溪犹豫发问。 　　“是。”俞晶晶看他，“不信吗？” 　　“没有不信。” 　　白锦溪的目光一直落在俞晶晶手上，她袖子轻轻挽起，纤细手腕悬在膝头，手指垂落，根根如玉般光洁。 　　刚刚还握着的小手，却退回去了。 　　俞晶晶说了那么多话，他脑子里却一直想着要如何将这只手拉回来，轻轻合在掌心搓摩。 　　这种渴望与她亲近的念头，让白锦溪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俞晶晶说的一切。 　　是，他们是一双恋人。 　　还是正处在热恋之中，一刻都不愿分离的关系。 　　“你相信我吗？” 　　俞晶晶这话，引得白锦溪抬头看她。 　　“为什么这么问？” 　　“相信我的话，就别抗拒。”俞晶晶轻轻抬手，抚了抚他头发，“好不好？” 　　“抗拒？怎么会……”白锦溪讶异摇头。 　　白锦溪眼中满是真诚，将手放入他掌心，其间涌出的温柔缱绻，让俞晶晶彻底安了心。 　　握着他晃了晃，俞晶晶微微前倾，放低声音，“你是不是困了？” 　　白锦溪眯了眯眼，正想否认，忽地身子一歪，靠上俞晶晶肩头。 　　深吸一口气，俞晶晶将额角抵住他，闭上眼睛。 　　精神力探出，顺畅无阻地进入了白锦溪意识深海。 　　俞晶晶知道他不会抵抗，也确信这一点，进入时毫不犹豫，不做片刻停留。 　　人类的意识深海，与尸族截然不同。 　　脑海深处没了骨珠内核做为中心，意识分为几个区，分别存在，发出不同颜色的微光。 　　支配情感的区域，光线是乳白色的，最为澄静。 　　白锦溪的这片区域，面积相较其他几区要小得多，且居于极偏僻的角落。 　　精神力绕了好几圈，才找到位置。 　　探入时，俞晶晶发现这一片的内容，并不像教学书上说的那么复杂。 　　白锦溪的感情线，只有少少几根，所谓的千丝万缕，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这些感情线，每根都极为粗壮，很少有弯绕的地方存在，仔细看过去，这些线是由很多细束牵连组成，每一束都代表了一部分记忆。 　　记忆串联起来，便成为了他对那个人的感情印象，从小到大累积起来，越是粗壮情感便越是深刻。 　　绕过白锦溪家人情感线，俞晶晶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根。 　　和家人比较起来，这根纤细得多，根系却扎得极深，同样极难撼动。 　　若不是进入了白锦溪的意识深海，俞晶晶从不知道，自己在白锦溪心中，竟有这样重要的位置。 　　他将自己与家人摆到了同等的高度，虽越不过，但绝不会低。 　　精神力轻快地绕着线转了几圈，欢欣片刻，俞晶晶才开始认真工作。 　　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这些记忆碎片被重新排列过。 　　一旦记忆串联不上，情感便有了缺失。 　　而且，俞晶晶发现了被莫桑强行植入的那一部分。 　　属于她的感情线，被串联到了与莫桑相关的那部分记忆上。 　　这样的移花接木，看得俞晶晶无名火起。 　　精神力猛地冲撞上去，却被重重弹了回来。 　　俞晶晶知道事情不会容易，却没想到这样艰难。 　　撞击数十下，她已有了极重的疲惫感，虽知道该收手了，但一看到莫桑的记忆碎片串联在属于自己的那根线上，就忍不住向前冲出。 　　俞晶晶知道这是笨办法，但她只会这么做，玩不出什么精妙手段。 　　或许去向南师傅请教，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可她却等不了那么久了。 　　解除牵连还只是第一步，梳理记忆碎片将其回归原位，才是最复杂的环节。 　　她首先要把这件事搞定，才能做下面的。 　　俞晶晶没有精力去数自己到底撞击了多少回，最后一下的时候，精神力细丝已濒临崩溃。 　　而与莫桑相关的记忆碎片，也成功碎裂脱离。 　　本打算再停留片刻，可俞晶晶实在无力支撑，只能匆匆退出。 　　精神力收回后，俞晶晶这才感觉到了身体内部生出的极寒之意。 　　就像是整个人被掏空，只剩一具躯壳包裹着坚冰，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 　　俞晶晶面色惨白一片，连唇瓣都没了血色，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脑内嗡鸣声不断，防空警报一样发出警示。 　　白锦溪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触目惊心的一幕。 　　“怎么了？”他猛地扶住俞晶晶，防止她歪倒。 　　“冷。” 　　俞晶晶缩缩脖子，小小声说了一句，偏头往他怀中拱去。 　　白锦溪微微一怔，紧接着伸臂环住她，看到沙发上有薄毯，赶紧扯过来将她围住。 　　快手缠了几圈，一直裹到俞晶晶只露出一张苍白小脸，白锦溪才停手。 　　“还冷吗？” 　　“嗯。” 　　努力仰头，俞晶晶抬眼与他对视。 　　感觉她微弱呼吸扑打颈间，白锦溪下意识又将手收紧了些，一脸紧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你记得我了吗？”俞晶晶轻声问。 　　“傻不傻？问这种话。” 　　白锦溪搓着俞晶晶后背，尽力将她拢进怀里，多分出一些热量给她。 　　“手伸出来，我帮你看看。” 　　白锦溪将手伸进毯子里，摸索寻找俞晶晶手腕，想探她脉门。 　　才触到她手背，又被俞晶晶反手捉住。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抵抗，白锦溪暂时停了动作。 　　“我只是有些饿。没有养份，身子虚，才觉得冷。” 　　俞晶晶目光落到白锦溪微张双唇上，咕地一声咽了咽口水。 第260章 　　下午才喝过的营养剂，早被吸收一空。 　　从床上起来的时候, 俞晶晶就知道自己需要追加了, 可备用营养剂只带了一瓶, 除非立时回医所，不然根本没得用。 　　俞晶晶本没打算这么快就进入白锦溪意识深海, 使用精神力替他做恢复的。 　　可看到他对自己记忆模糊, 迷茫无措的样子, 又忍不住出了手。 　　本就是超出自身能力的事, 她做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的结果, 俞晶晶也料到了。 　　实在不行，就吃一粒进化颗粒好了。 　　俞晶晶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开始的, 可现在被白锦溪紧紧抱在怀里，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香甜气息，想法却悄然发生了改变。 　　进化颗粒可以抵御尸变进程, 对体内丧尸病毒也有一定的消除作用。 　　担心这样的接触会对他身体造成进一步伤害，俞晶晶一直克制着，连这个念头都不敢生出, 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被食欲激得犯了糊涂。 　　可是现在，她有了可以克制病毒的药物。 　　这样的事做一做, 好像也不太要紧。 　　“饿了？”白锦溪皱眉，“睡了一下午，晚饭没吃是吧？” 　　“嗯。” 　　他一说话, 那香气便越发弥散开来，俞晶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张一合的薄唇，心里跟蚂蚁爬一样难熬。 　　到底做不做呢？ 　　那美妙的味道，她已经好久没尝过了。 　　“马助理办公室好像存着泡面？要不要我帮你煮一包？”白锦溪想了想，试探问道。 　　他知道俞晶晶喜欢吃肉食，泡面这样的东西，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调味料，肯定是不合胃口的。 　　可她饿成这样，临时哪里找吃的，下去买也应不上急…… 　　“你亲亲我，亲亲就不饿了。” 　　俞晶晶扯了扯白锦溪的手，又摸索地探出毛毯，一路摸到他西服衣领上，带着他向自己这边靠来。 　　“别闹。” 　　白锦溪尽力向后仰去，克制着自己不被她的娇态迷惑。 　　心砰砰跳个不停，身体也控制不住地贴向她，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她是病人，现在非常虚弱。 　　如果是低血糖，至少要吃点甜食，一颗糖也行。 　　想到这里，白锦溪猛地直起腰身，“马助理桌上有给患者准备的糖丸，我给你拿两颗。” 　　俞晶晶虚得难受，力气也没平时那么大，虽努力攥紧白锦溪衣领，却在他坐直身子的时候，连人带着扑了过去。 　　白锦溪不防，还没坐稳就看她倒向自己，下意识伸手扶住，自己却偏到了沙发上。 　　俞晶晶重重撞在他怀里，头发披散下来，遮了小半张脸。 　　白锦溪也撞得不轻，头抵在沙发扶手上，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式僵持当场。 　　“我没闹。” 　　俞晶晶也克制过，但身体内传出的饥渴，却怎么也忽略不掉。 　　给白锦溪吃进化颗粒，不仅可以抵抗病毒侵害，还能阻止尸变进程。 　　要是她吃了，只能暂时缓解一下，没多久就全吸收掉，纯属浪费。 　　还不如，这样呢…… 　　俞晶晶扯着白锦溪衣领，人在毯子里蠕动了一下，蹭着白锦溪身体向上挪了一截。 　　感觉到她软软的身体紧贴着胸膛，白锦溪心如擂鼓，跳得快从喉头蹦出。 　　虽隔着层毛毯，但那微微起伏的曲线，却沿着皮肤一路滑进了脑海之中。 　　根本不用仔细描绘，那画面就自己生成了。 　　“你不饿吗？我……我给你煮面。” 　　虽知道自己与俞晶晶有着怎么样的亲密关系，但那部分记忆却始终隔着层东西，模糊且难以辨认。 　　白锦溪是相信的，也很顺利地接受了俞晶晶的说明。 　　但关系一下突破认知到这个尺度，还是让他生出了一分退缩之心。 　　俞晶晶这么做，他当然愿意！ 　　甚至不用她主动，只顺着心中对她生出的那份强烈情感，白锦溪就能把事做得更过份一些。 　　可在他对这份记忆还有不确定的情况之下，对她做这种事，总觉得是在欺负她。 　　好像只要依着本能，就可以为所欲为，而不是凭着真心实意去回应一般。 　　白锦溪觉得，事情可以再缓缓。 　　等……一天？或者两天，等他彻底…… 　　没等白锦溪把事情想明白，俞晶晶已经贴过来了。 　　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要考虑，想要就要了，简单直接。 　　触到她冰凉唇瓣，白锦溪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从俞晶晶身上传来的冷意，仿佛打开了某个记忆开关，让白锦溪一下找回了曾经体会过的某种感觉。 　　她的唇很凉，但舌很暖。 　　灵活游走，探寻他内里每一寸方向。 　　顺着内壁慢慢游走，榨干这片区域，便又灵活绕开那绵软阻碍，换到下一个阵地。 　　她动得太快，几乎捕捉不住，白锦溪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全力追逐。 　　“你……你别动了……”俞晶晶轻轻退开，轻喘着埋怨。 　　还没好好尝到滋味，他就来搅扰，真是很烦。 　　白锦溪抬头，堵住下面的话，撕咬她的饱满，又将舌探入温软的地方。 　　事情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白锦溪紧紧环住俞晶晶腰身，阻止她胡乱扭动滑下沙发，更阻止她继续点燃不该燃起的火焰，尽力将事情维持在可控状态之下。 　　理智虽一直在线，但却时时被冲动撞击。 　　手搓捏着，揉按着，努力不向上探索，却又不肯从那纤滑细腰上挪开。 　　毛毯已经落到了沙发下，俞晶晶面有潮红，早不复苍白。 　　她黑眸晶晶亮，虽一意品尝美味，却并没闭上。 　　她喜欢看白锦溪这副模样。 　　眉头轻皱，面上满是隐忍之色，眼神迷离又带着情火，真是爆炸地吸引她。 　　唇内甘泉，她已尝得足够，感受到身体逐渐缓解过来的舒爽，却依旧不肯放开。 　　在他怀中缠绵缱绻，比品味美食还妙得多，是另一种能与其匹敌的满足感。 　　听他难耐轻喘，俞晶晶扭了扭身子，伸臂环住他脖颈。 　　“喂……” 　　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引他轻轻睁眼来瞧。 　　这目光与平时截然不同，热烈又有侵袭而来的野性，撞得俞晶晶心头一跳。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贴着唇轻喃。 　　“你很难受吗？老是喘。” 　　俞晶晶一脸关心地问，放在脖颈两边的小手轻轻抚捏着他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痒意。 　　“笨蛋。”白锦溪手又握重了些，将她按住向下压了压。 　　俞晶晶微微瞪眼，“嗯？” 　　“就是。你上过医学课，懂的。”知道俞晶晶领会了，白锦溪叹气。 　　俞晶晶问出这样的蠢问题，惹得白锦溪好笑之余，紧绷的身体也开始松缓下来。 　　有些事，不去想，或者打个岔将心分开，便好得多了。 　　她柔柔发梢还扫在胸口，被沾湿的唇和细白牙齿都在眼前晃。 　　白锦溪一再克制，不让自己继续追逐那甜美甘源，引发下一轮自我克制。 　　忍得快要爆炸，却只能停在这一步，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想体会这种难熬的感觉。 　　“不来了吗？” 　　被抱着坐起，俞晶晶一脸不情不愿，伸手摸了摸白锦溪软软嘴唇，嘟嘴问道。 　　她还没够，就这结束了？ 　　“你不是饿了？”白锦溪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胡摸乱动。 　　“吃你就够了。” 　　俞晶晶轻笑，身子轻拱贴过去啄了一下。 　　白锦溪眸色深沉，忍耐了片刻，又还是忍不住。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皱眉问道。 　　“当然。”俞晶晶点头，“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明明什么都懂，医学课门门拿优的学生，却在这件事上找不到安全底线。 　　再次阻挠，俞晶晶却扭股糖一样缠过来，惹得白锦溪眉头直跳。 　　“你烦我了？”被挡了几次，俞晶晶问。 　　“没有。” 　　“那为什么不让我亲？这样不好吗？” 　　看她用讨论课业一样的态度来讨论男女之间的事，白锦溪觉得很有必要给她上一课了。 　　他知道俞晶晶是因为与自己步入了亲密关系，才有这样举止行为。 　　但不懂得界限，以后在外面也很容易吃亏的。 　　将她往怀中托了托，又扯了毛毯裹住，白锦溪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式给她上了一堂语言实操课，提醒她事情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就该坚定说不了。 　　俞晶晶静静听着，倒是没有不懂的地方。 　　白锦溪讲的大部分内容，课本上都有写，甚至不用他细说，到了具体的地方，书上图片就能浮出脑间。 　　“我知道。这是人类的繁衍行为，本身也能得到快乐，是一件非常好的事。”俞晶晶点评。 　　白锦溪一滞，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件事在本质上，确实没什么可抹黑的地方，照俞晶晶的说法，也没错。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配合。”俞晶晶认真想了想，仰头看他。 　　白锦溪心微微一震，看向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我愿意和你这样，我喜欢你的。” 　　俞晶晶眨眨眼，说了心里话。 　　这种话，她从没对白锦溪说过。 　　一直以来，都是他付诸情感，而自己只被动接受，一开始接近他的想法，也不单纯。 　　但是慢慢相处下来，俞晶晶觉得白锦溪是很好的一个人，喜欢他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冒着风险上岛，拼了命地去迎战莫桑，对自己极有帮助的进化颗粒，宁可忍耐痛苦也要留给他，看到他受到病毒侵染，难受到无法呼吸。 　　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他，因为喜欢，才心甘情愿。 　　白锦溪望进她单纯眼眸，看那满眼认真，听她把话说得一字一句，郑重其事，觉得喉头一阵发堵，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也喜欢你。” 　　他叹了口气，轻轻低头，用鼻尖撞了撞她，接着贴上软软唇瓣，缱绻摩挲。 　　心意相通，他感觉到了。 　　那曾经模糊又不确定的情感，终于落进了安稳的窠臼中。 　　俞晶晶环住他脖颈，温柔回应。 第261章 　　厮磨片刻，白锦溪吮着她叹了口气, 轻轻放开。 　　俞晶晶靠在他怀中, 甜蜜而又满足。 　　饱尝了他的滋味, 又被这样温柔对待，再有不开心, 也消退了。 　　看到他跟莫桑一起走出白氏医堂，虽知道事出有因, 却还是小小地伤了心。 　　现在就好了，两人亲密无间，中间再也插不进谁。 　　抬头看看白锦溪, 发现他薄唇亮泽红润，被自己舔得微微泛肿, 俞晶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真不是她贪吃。 　　身体早没了饥渴空虚的感觉, 但就是不愿意放开他。 　　白锦溪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动作时却小心得多, 生怕弄伤了她, 吻缠得轻柔仔细。 　　怕是被她吃疼了，才主动放开的吧？ 　　看俞晶晶抿嘴望着自己笑，白锦溪伸指戳了戳她没二两肉的脸颊, “笑什么？” 　　“疼吗？”俞晶晶点点他的唇。 　　“不疼。” 　　“那为什么退开了？”俞晶晶迎上去, 作势要啄。 　　还没等白锦溪按住，俞晶晶自己就定了身子，猛地抬手捂住额头，半响说不出话。 　　从白锦溪那边汲取的养份, 确实弥补了身体上的亏空，但精神力被榨空的后遗症，依旧没那么消除。 　　“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白锦溪不敢晃动她，等俞晶晶自己缓了一会儿，松开捂住头的手才急问。 　　“没事。这趟活有些累，总要半夜起来忙事情，身体有点虚，不是大问题。” 　　“不是说饿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 　　白锦溪作势起身，却被俞晶晶拉住。 　　“不用，我已经不饿了。”俞晶晶小手揪住白锦溪的衣服，“再来，我会轻些的。” 　　她小脸上满是兴奋，身体贴过来，吐气如兰。 　　白锦溪握住俞晶晶肩头，将她带离自己，“别闹。” 　　“我没闹，你不是难受吗？我可以帮你。” 　　俞晶晶自己对这件事倒并没多大兴趣，只是按白锦溪现在情况，不舒缓一下，感觉肯定很糟糕。 　　“不需要，我已经好了。” 　　“没有啊。” 　　白锦溪说得一本正经，俞晶晶却觉得不对。 　　伸手探了探，引得他一震，紧接着小手被攥住，猛地提了起来，“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可我不想喊停，我想跟你在一起，再靠紧一些。”俞晶晶伸手抱住他，闭上眼睛。 　　脑袋中晕眩依旧，但这样偎着他很是舒服，一点都不愿放开。 　　“我知道……”白锦溪深吸了一口气，摸摸她脑袋，“你不舒服，今天就不要了。” 　　“那什么时候？” 　　俞晶晶微微睁眼，只是不敢抬头，静静贴着他问。 　　“当然是结婚那天。这种事，要做得名正言顺，我不想委屈你。” 　　“结婚？” 　　白锦溪低头，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神情。 　　俞晶晶眨着眼，与他对上眼神，“为什么要结婚？” 　　这样不是很好吗？ 　　两个人在一起，拥有彼此就够了，她根本没想过那么远的事。 　　而且，就算认真想了，她也不愿意这样做。 　　她知道嫁人是什么。 　　住进男人家里，每天做一大摊子事，伺候公婆照顾子女，对于女性来说，这就是结婚后要面对的生活。 　　俞晶晶知道自己不会过那样的日子，甚至从没觉得自己会对男人产生感情。 　　虽然很喜欢白锦溪，想跟他一起，但结婚这种事，俞晶晶还是觉得太超过了。 　　“……我知道，你还年轻。” 　　白锦溪低声说：“不想那么早结婚，就晚两年？等你毕业？” 　　“不是早晚的问题，我不想结婚。”俞晶晶摇头。 　　“为什么？” 　　白锦溪严肃起来，神色有些紧张。 　　“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很好。”俞晶晶赶紧安抚，“只是我没想过……”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 　　白锦溪不想多听解释，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其实他也没考虑好，一时脑热，便把话说了出去。 　　结婚不是儿戏，若俞晶晶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反而不对。 　　对她的感情，来得猛烈又突然，很多地方自己都没弄明白，甚至记忆也有缺失的部分。 　　这样的他，怎么让人产生安全感？ 　　求婚这种事，该是慎重考虑后，确定自己有负责的能力，再选一个重要时刻说出来，对她才是尊重。 　　感觉到自己的轻率，白锦溪满心抱歉。 　　发现他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不再像刚刚那样冲动，俞晶晶便推开他滑坐到了沙发上。 　　只要挨着他，就忍不住腻在怀中，要是再像刚才那样闹一场，白锦溪少不得又要辛苦。 　　动作间，身体上的不适更加明显，俞晶晶努力维持表情，轻吸了好几口气才制住大脑中晕眩感。 　　虽然她掩饰得很好，却瞒不过白锦溪的眼睛。 　　他干的就是中医这行，望闻问切最是在行，哪怕俞晶晶努力绷着面皮，忍耐却透过眼神传了出来。 　　“真不吃点东西吗？” 　　虽想替她把把脉，可俞晶晶一再拒绝，白锦溪便放弃了。 　　俞晶晶也是医学生，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真要不好，肯定不会强忍的。 　　“呆会再吃。” 　　感觉缓过来一些，俞晶晶便捉了白锦溪的手来瞧。 　　上回做的美甲还算牢固，只有一只小指边角稍微撞缺了一点，俞晶晶试着挑了挑，便看到了下面甲盖的部分。 　　血线依旧明显，比起上次见到的，只略微浅淡了些。 　　刚刚透过长出的缝隙，看得还不是很清楚，现在剥开一块，俞晶晶对白锦溪目前的状况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营养剂不管用，每天的药浴也逐渐失去了效果。 　　能救回白锦溪的，只有进化颗粒了。 　　“帮我把包拿来。” 　　刚刚跟着白锦溪出来，包便拉到了休息室的床铺上。 　　俞晶晶本想自己去拿，可身体一动，就引发脑部震荡，只能让白锦溪代劳了。 　　他起身离开，沙发一下空了半边。 　　十数秒的时间，俞晶晶度日如年。 　　看到白锦溪从门中走出，拎着书包晃了晃，俞晶晶瞬间绽出笑容。 　　他再度坐回，俞晶晶赶紧挽住胳膊靠过去。 　　一贴住他，心就暖了。 　　什么是一秒都不愿分离，这次是切身体会到了。 　　看她拿脑袋磨蹭自己，白锦溪抿嘴微笑，“要拿什么？包里有吃的吗？” 　　被她提醒，俞晶晶赶紧伸手，从包里摸出装有进化颗粒的小瓶。 　　“药？” 　　瓶盖旋开，俞晶晶取出一粒蓝色小药丸托在掌心，白锦溪看了，眉头瞬间锁住。 　　到了吃药的程度，身体上的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不是我吃，是你吃的。” 　　俞晶晶拈起进化颗粒，递到白锦溪唇间，“给。” 　　“我？我吃这个做什么？” 　　白锦溪微微后仰，满脸疑惑地避开这药丸。 　　记忆碎片错乱了顺序，有很多事情都拼凑不起来，俞晶晶知道这点，所以没多做解释。 　　就算跟他解释了，也没法理解，只能越绕越糊涂。 　　“你就当是补身子的药好了。” 　　“我的手，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想要蒙混过去，并不容易，白锦溪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 　　从刚才起，她就很关心自己手指上的东西。 　　挑起覆盖物时，白锦溪也看见了甲盖上的红痕。 　　初时有些惊讶，可很快便接受了。 　　就像是从某处找出遗失许久的物件，虽令人意外，但也朦朦胧胧有些记忆，知道这是自己的东西。 　　俞晶晶看过情况，便找了这药给他用，明显是有其关联性的。 　　白锦溪知道俞晶晶不会害他，对身体有伤害的东西，绝不会给他用。 　　但这药，到底是治疗什么的呢？ 　　“体内积了太多热气，就是这样了。白老太爷不是也替你看过吗？说多泡药浴就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不太要紧。” 　　俞晶晶试着把话题转到他有印象的部分，果然有效果。 　　白锦溪微微一怔，迷茫片刻，便醒转过来，“啊。我记起来了。” 　　关于家人的记忆，是不打折扣的，只要稍稍提醒，便能清楚回忆。 　　“我看你天天泡那药浴，好像也不太见效的样子。这是云神医独家秘方，对体质有很大的提升效果，能增强免疫力……” 　　俞晶晶也掰不出太多话，没说完就把进化颗粒再度递到白锦溪嘴边，“吃吧，有好处的。” 　　白锦溪没再退避，老老实实张嘴，含住了俞晶晶指尖。 　　进化颗粒入口即化，白锦溪只抿了抿，嘴中便没了东西。 　　“怎么样？”俞晶晶瞪眼。 　　白锦溪抿唇，用牙齿轻轻咬了咬她，又顺便吮了一下，含糊说：“还没尝到味道，就没了。” 　　感觉到他口腔内的温热湿度，俞晶晶心微微一荡，又瞬间警醒。 　　现在可不是玩的时候，再喜欢也不能再做了。 　　牵着他的手，俞晶晶盯了好一会儿。 　　白锦溪一动不动，任她翻来倒去地瞧，目光落在她颊侧，百看不厌。 　　“可能没这么快……” 　　俞晶晶猛地转头，脸上苦色骤现，闭上眼停了片刻，才缓过来一些，“身体有什么感觉吗？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白锦溪犹豫地说。 　　感觉好像是有，但并不明显，一点点的麻痒与胀痛，游丝般自身体内部穿过，转瞬不见。 　　刚刚还有，俞晶晶问话的时候，便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这样的反应，实在不好描述。 　　看白锦溪神色，俞晶晶就知道事情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握住他的手，凑到鼻间轻嗅，俞晶晶面上苦恼浮出。 　　他太香了。 　　哪怕身体有异状发生，血线如此浓重，却闻不出一丝病灶部位的恶臭气息。 　　越是深嗅，便越觉得香甜。 　　这味道直冲鼻间，勾得她心神不定，原本饱足的身体，竟又生出了饥渴感。 第262章 　　放开白锦溪的手，俞晶晶向后靠倒, 尽量与他拉远距离。 　　这样闻, 是闻不出来的。 　　虽然锟所在的15号囚室内有感染过病毒的试验人员, 但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上前探查。 　　进化颗粒能抑制尸变进程, 对渴望成功的尸族来说，这是一种极不友好的副作用。 　　而站在那位受试人员的立场上, 这副作用，却会给他的身体带来难以言说的治愈效果。 　　服用这种灵药的体会，他一定感受极深。 　　若是当时能仔细问询, 现在就可以将经验套用到白锦溪身上，不至于坐在这里干瞪眼。 　　人跟人的体质不同, 试验人员每日服用一粒可以承受, 白锦溪却不一定能按着他的量来用。 　　第一次喂服进化颗粒，还是得实时观察, 才好确定下次服用时间, 以及需要避过的注意事项。 　　至少要知道进化颗粒什么时候起效，对白锦溪目前尸变进程，有多少抑制成果才行。 　　“还晕吗？要不要靠一会儿？” 　　俞晶晶一举一动, 都牵引着白锦溪心绪, 看她皱眉靠倒在沙发上，挨过去轻声问道。 　　“这里不好睡，我们去那边吧。” 　　俞晶晶手臂一抬，指向落地窗外正对着的那栋高大建筑。 　　白锦溪顺着看了一眼, 瞬间定住。 　　“你怎么又……” 　　他有些着恼，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以示警告。 　　“只是过去睡觉，你想哪儿去了？”俞晶晶被他逗笑。 　　刚才一直缠着他，现在指了酒店要去，也不怪他误会。 　　“好，我送你过去休息。” 　　俞晶晶难受的样子白锦溪看在眼里，动作稍微大些就晕得难受，送她回去这一路颠簸，肯定承受不住。 　　对面五星商务酒店，白锦溪住过几回，都是跟着会议人员一起订的房间，统一入住的。 　　酒店环境还不错，因为正对着白氏医堂，经常接待前来观摩学习的医学工作者，卫生也达到了严苛的标准线以上。 　　先过去休息一晚，明天要还不见好，直接把她拖过来，强行入院治疗也方便。 　　扶着俞晶晶起身，感觉她软软地，将全身地重量都靠到自己身上，白锦溪脚步越发放慢。 　　“不用管我，走快点。早点躺到床上，比什么都强。”俞晶晶扶着头说。 　　不管速度再怎么慢，每走一步，大脑内的钟摆就要荡上几荡，还不如直接冲过去来得解脱。 　　白锦溪没说话，揽着她走到电梯前，等门开了，也不问俞晶晶意见，弯腰将她横抱起来走了进去。 　　俞晶晶环住白锦溪颈项，将头偏进他怀中。 　　他抱得很稳，手臂半悬在空中，全靠着臂力将她托举。 　　脚步迈出，身体虽在晃动，但手臂却一直维持着同一高度，尽量让她不因走动而生出反应。 　　“重不重？”俞晶晶小声问。 　　“你要多吃点，太轻了。” 　　电梯到了底层，白锦溪托着她过大厅，在夜班保安圆瞪大眼中，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再轻也有重量，俞晶晶能感觉到他臂膀轻颤，但力度却丝毫不减。 　　略略挣扎一下想要下来，又被白锦溪轻吼一声，要她老实一点，俞晶晶只能尽量将身子尽量蜷小一些，在心理上减轻自身体重。 　　酒店就在马路对面，走过去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进到酒店大堂，白锦溪才把她放到休息沙发上，“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开了房间，送你上去再走。” 　　俞晶晶本想说话，可看他满脸严肃，有着不容人否定的气势，便又把话咽下了。 　　拿了房卡，俞晶晶说什么也不让他抱了。 　　白锦溪没再强求，一路上楼都仔细观察，看她确实好些了，便安了心。 　　酒店生意极好，晚上这个时候差不多住满了。 　　白锦溪订的这间套房，是给VIP贵宾预留的，因为人要晚一天到，才能让出来给他住。 　　带着俞晶晶进了房间，白锦溪四处验看一番，确定清洁到位，才回了床边。 　　俞晶晶已经躺上去了，皱眉闭眼，一副难熬神色。 　　本想把她送到就离开，可看到这副情景，白锦溪又有些放不下了。 　　“要不要喝点水？” 　　白锦溪弯腰，轻轻抚开她散在额角的碎发。 　　“我不渴。”俞晶晶眯眼瞧他，“你去把门关上，顺便把灯也关了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多陪一会儿？” 　　“好啊。” 　　还在想要怎么说服他留下，这下倒是正好了。 　　俞晶晶说光晃得刺眼，白锦溪就把灯关了。 　　留了盏床头小灯，昏黄光线照着她侧颜，恬静安宁。 　　“你到这边来。” 　　俞晶晶轻轻拍了拍床侧。 　　白锦溪本拿了把椅子坐在一边，见她要自己靠近些，便坐到了床头。 　　“你太高，我都看不见脸了。我要看着你说话。” 　　俞晶晶扯他胳膊，白锦溪无奈，只能侧过身子，半靠到床头，“这样可以了吧？” 　　人病了，就有些娇气，俞晶晶要求再多，白锦溪都不觉得过份。 　　只是，不能再继续了。 　　白锦溪克制着自己，划下了底线。 　　但俞晶晶却不知满足，这样靠了一会儿，又拉着往下躺，说想靠在他怀里，听他心跳才睡得着觉。 　　“不可以。”白锦溪伸手制止。 　　再不拦着，她小手就要摸上胸口，惹得他再度烦乱起来了。 　　“就是抱着睡会儿，我保证不乱动。” 　　俞晶晶话说得真心实意，她真就这么想的。 　　只是刚刚一说到酒店来睡，白锦溪就想岔了，若是直说要他留下，不知要解释多少才信。 　　“我说了不行。” 　　感觉俞晶晶拉扯的力气又大了些，白锦溪无奈，“是不是已经好了？没有不舒服的话，我就走了？” 　　白锦溪很后悔刚刚跟她上了那堂课。 　　也不知道是真心为着他考虑，不想他难忍，还是自己对这件事生出了好奇，根本推挡不开。 　　坐到床边，白锦溪便已经开始自我克制了。 　　她小小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瘦白小脸，黑发散在棉软白枕上，带着魅惑的微卷。 　　一只手臂伸出，在灯下闪耀着刺目的雪光，柔柔探到身上，又摩挲着将他往下拉。 　　白锦溪已是忍得厉害，偏她又不知自己在引火，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 　　靠上床头，跟她贴得又近了些，白锦溪几乎想就这样将她揽里怀里，贴在她身上，汲取温香。 　　可他刚刚才对自己说过，要尊重她，不能随意对待。 　　因为自己一时难忍，去欺负她的懵懂好奇，这不是君子所为。 　　“你睡这边，我睡这边。被子放在中间隔开，这样可以吧？” 　　白锦溪抵抗情绪太强，俞晶晶只能退而求其次。 　　本想靠着他，舒舒服服观察一夜的，希望落空，俞晶晶嘴抿成了一条线。 　　“我不能在这边睡，家里人会问……” 　　“打个电话回去，就说在外面休息了。”俞晶晶拍拍被子，看着他说：“你妈要是不同意，就说跟我在一起。” 　　齐秀珠是乐意看她跟白锦溪睡在一处的。 　　第一次不知道，睡在那精心辅设好的床上，俞晶晶只觉得是白家招待周到。 　　后来再去，看到那大红床单和男女换洗睡衣，她才明白过来齐秀珠的用意。 　　所以，说跟她一起，肯定可以过关。 　　白锦溪住不住家里，齐秀珠一向是不管的。 　　平时会议多，有时一连开两三天，她早习惯了儿子夜不归宿，哪有什么门禁。 　　只想着要把齐秀珠搬出来做借口，却被俞晶晶堵了回来，白锦溪一时说不出话，只怔怔看她。 　　“……上回，是你帮我换的药包？在家里？” 　　记忆忽地闪现，白锦溪迷蒙发问。 　　中午马助理提起时，他怎么会想到是莫桑的？明明不是。 　　“我真的累了，没力气说话。” 　　看白锦溪想得辛苦，俞晶晶有些不忍，勉力撑起身子，抬手将他按倒，“就这样睡吧。” 　　记忆碎片打乱了顺序，想要拼合成原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若是谁都有这样的能力，那内在进化者的精神操控，还有什么意义？ 　　俞晶晶并不着急，白锦溪又不是记不得她，只是缺失了部分。 　　等她有了能力，慢慢帮他将碎片调整回原样，就好了。 　　“我得走了……” 　　白锦溪欠了欠身子，挣扎着起身，却被俞晶晶小手一抬，再度按了回去。 　　陷进柔软床铺，身体舒展开来，刚刚曾体会过的一丝胀痛，忽地生出。 　　白锦溪手臂微颤，面上浮出难忍之色。 　　“现在什么感觉？难受吗？” 　　将他留下，本就是为了观察反应，俞晶晶迅速将他的手握住，轻声问询。 　　“有点胀。” 　　白锦溪挤出个笑，宽慰她说：“手指有点胀，身体也是。不要紧，我感觉还好。” 　　“这是好现象，云神医的药起了作用。”俞晶晶点头。 　　“是吗？” 　　药效来得这么明显，他也是一次见。 　　虽然身体出现的反应有些难熬，但随之而来的一丝轻松感，却又极为明显，这药是好的，白锦溪能体会得出。 　　只是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现在就是想走，也没力气了。 　　“睡吧。有我看着，没事的。” 　　俞晶晶检查了一下白锦溪指甲血线，又将被子拉到他身上盖住。 　　云铮那份报告书上有试验人员的相关记录，服用进化颗粒后，会产生的一系列反应，都有说明。 　　也不知道是记录员偷工减料，还是试验人员不配合，这份记录写得实在简短潦草，若不是她每个字都用心记下，很容易忽略掉。 　　胀痛，烧热，极寒，舒缓…… 　　最后几个词，写得龙飞凤舞，勉强认得出有两个夸赞之类的词语，其他就完全不懂了。 　　后面这些，应该是服用进化颗粒后产生的“副作用”，记录员抄得心烦，便敷衍了事。 　　这只是23号的服用记录，其他失败试验者的记录也有，每个人出现的反应都有细微差别。 　　俞晶晶不知道白锦溪身上会出现哪几种状况，怕没人在身边照顾，发生不可预料的情况，才费心留他一晚。 　　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有必要的。 　　胀痛的反应在白锦溪身上持续得最久，俞晶晶强撑睡意，守了他大半个晚上，才把这关渡了过去。 　　接着就是渴。 　　进化颗粒落进他身体，像是极度缺水的种子，拼了命地吸收周围水份壮大自身。 　　冰柜里的十几瓶矿泉水，俞晶晶都拿出来喂了他，还嫌不够。 　　打了内线，让服务员又送了一箱上来，喝了小半才止住。 　　折腾完了这一波，再看血线，已经淡去了大半了。 　　这样的成效，自然令俞晶晶份外欣喜。 　　将他甲盖上附着物都剥除一部分，一根根仔细看过，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俞晶晶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趟研究所的行程，确实没白走。 第263章 　　烧热与渴水症状同时出现, 给他喂水的时候, 白锦溪烧得迷迷糊糊地, 只知道大口吞咽，连眼睛都没睁开。 　　喝下去那么多的水，全都被吸收干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俞晶晶伸手摸摸白锦溪肚子, 平平坦坦地，还有腹肌起伏曲线。 　　他就像只开水壶, 呼呼冒着气, 把一肚子水都蒸光了一样。 　　第一次反应是最明显的，多服几次, 身体有了抗性, 就不会这么折腾了。 　　白锦溪的体质, 明显优于九层那些试验对象。 　　虽然反应极大，但身体的接受的程度也很快，在别人身上需要三五天才能出现的“副作用”，只过了几个小时就起了效果。 　　这也许跟他从小泡的药浴有关系，又或者是他曾经服用过浓度极高的营养剂，打下了基础？ 　　俞晶晶一边照顾着他, 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些。 　　白锦溪的例子是绝无仅有的, 感染病毒后, 存活了这么长时间，尸变进程既缓慢又稳定。 　　这样的案例，要是被九层的人知道, 不知要当成什么宝贝供起来。 　　听他轻哼了一声，眉头再度拧起，俞晶晶赶紧抓起毛巾，帮白锦溪擦拭颈上热汗。 　　汗已经出了好一会儿了，量不是很多，但满身都是，层出不穷。 　　如果不处理，时间久了，白锦溪就会跟泡在水里一样，浑身上下湿粘粘不舒服。 　　擦过的毛巾，俞晶晶用冷水冲了，再次探进他颈项，顺着锁骨向下，一直把胸口一片擦干才收手。 　　其他的位置，俞晶晶也擦了，但只是略微带一带，特别身下，几乎是闭着眼睛胡乱略过的。 　　衣服早剥到了一边，只留了条贴身的裤子。 　　这个俞晶晶不敢动，虽看它被汗水浸湿，紧贴在皮肤上，也只是从边角探进去随便抹抹就赶紧把手抽出来。 　　活了这么久，这东西俞晶晶见了没八百也有一千了。 　　瞧见旁人的，她眼神一晃而过，只当看见一块咸肉，生不出半分感想。 　　可换到白锦溪身上，却让她知道了避讳。 　　不知道怎么地，眼睛挪到那边，便想要闪开，再记起刚刚两人紧抱时这物件的状态，俞晶晶就更越觉得束手束脚了。 　　刚刚还跟他大咧咧地说要试，可现在瞧见，却发现有些比例不合。 　　她是不怕疼，但异物侵入，总有不舒服的地方。 　　大战后跟着豪叔躲进地下基地的时候，俞晶晶就被兵士的尖枪刺中过肚腹。 　　冰凉尖利，血顺着刀口涌出，那感觉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小小创口，要容纳那样尖深的下体，想想便不寒而栗。 　　换到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 　　本有的三分好奇，在见到实物形模后，烟消云散。 　　俞晶晶一边抖开毛巾帮他擦拭身体，一边拉起被角，把那处遮住。 　　眼不见为净，不看就不怕了。 　　烧热过后，白锦溪便彻底平静下来，再没出现更多的症状。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多，俞晶晶疲惫得不行，床铺边散落的那些东西也懒得清理，靠在白锦溪身边闭了眼睛。 　　阳光透过紧闭窗帘，从缝隙射进房间，划出一片金亮。 　　白锦溪眉头轻动，半响才艰难睁开眼睛。 　　胳膊抬了抬，感觉到手臂内侧有毛绒绒的东西在晃，他偏头看了一眼，忽地怔住。 　　被子都堆在他身上，俞晶晶小小身体蜷成一团，偎在他旁边睡得香甜。 　　身子露在外头，只脑袋拱进臂弯下，连个被子边都没沾到。 　　担心她着凉，白锦溪赶紧拉住被子边角，想将她身体盖住。 　　可才掀了一半，他就觉出不对。 　　衣服都不见了，他全身赤裸，只穿着一条贴身短裤。 　　再看床边，衣服凌乱堆放，还有一堆乱七八糟扔着的空矿泉水瓶，把床侧那一点地方堆得满满当当。 　　这样的乱像，让他下意识攥紧被单，迅速回想昨夜情况。 　　可再怎么绞尽脑汁，他也只记得自己胀痛难忍，在俞晶晶劝说下沉入梦乡的那一瞬。 　　接下来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会是……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真做了吧？ 　　僵着脖子转头，白锦溪目光再次落到俞晶晶身上。 　　她衣衫完整，只袖子撸到臂弯，除了一双纤细手臂叠在头侧，再没更多裸露的地方。 　　憋在胸口的一口气缓缓吐出，白锦溪说不出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 　　最初是惊慌，接是自责与自我厌弃，然后……他竟有几分欢喜。 　　虽然一点都不记得了，但一想到跟她那样亲密过，身心都愉悦起来。 　　现在证明是他想得太多，喜悦淡了不少，但也有些庆幸。 　　第一次在一起，怎么能忘呢？ 　　每一分每一秒，触碰她的每个感觉，都要铭记于心才好。 　　白锦溪盖被的动作，惊醒了俞晶晶，迷蒙睁眼，她撑着身子坐起。 　　“你醒了。“ 　　问完这句，白锦溪忽地一愣。 　　他的声音，似乎比以往要清亮些，说出的话，底气十足，一点都没有晨起时常有的嘶哑。 　　“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俞晶晶伸手碰碰他额头，“不烧了。” 　　“我发烧了吗？” 　　白锦溪真的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听俞晶晶讲述，他才知道自己昨晚烧得厉害。 　　不仅喝了很多水，还出了特别多的汗。 　　身上衣服太过累赘，俞晶晶才替他除掉，还辛苦了半夜帮他擦身降温。 　　“辛苦你了。” 　　明明自己都不舒服，还要强撑着身体照顾他，白锦溪有些歉疚。 　　“吃过那药，是会有些反应的。” 　　俞晶晶拉起白锦溪的手，笑着点点甲盖，“你看，这不是好多了？” 　　白锦溪抬手，发现十根手指上的遮盖物都被抠除了大半，底下露出的甲盖，都带着腥红血色。 　　仔细观察，这血色是由一排排细线组成，连成一片。 　　昨天俞晶晶只剥了其中一只边角，白锦溪看到血色是暗红带黑，极为浓郁。 　　而现在颜色却都变浅了，虽然还是红得刺目，但明显是有好转。 　　“指甲得重做一下，你记得那家美甲店吧……” 　　俞晶晶话音一顿，“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带去你就好。” 　　“我一个男人，做什么指甲。”白锦溪失笑。 　　“你做过的，再去就是第二回 了。” 　　俞晶晶抠抠他甲盖上残留的异物，“这次就不让她们做得太结实了，弄都弄不掉。” 　　白锦溪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指甲上那层跟甲盖底色完全统一的异物是什么。 　　听到她这话，很有些目瞪口呆。 　　“用甲油盖着些，你出诊的时候就不会吓到患者。以前也是因为这个才去做的，你不记得，我现在说给你听，就明白了。” 　　“也是。” 　　说到患者，白锦溪才觉得俞晶晶这话有理。 　　手一伸出去，满指血红，就算患者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会犯嘀咕的。 　　“下午有时间吗？或者晚上？” 　　俞晶晶很自然地弯下腰，将白锦溪的衣服一件件从床下捞起来。 　　他接过，套上衬衣，俞晶晶又将外套递来，白锦溪照样接过。 　　再接下来，就是裤子了。 　　掀开被子的时候，白锦溪有些犹豫，正想着是不是要让俞晶晶避出去，才发现她不用提醒，早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 　　迅速将裤子套上，简单整理一下，白锦溪才出了房间。 　　这是个小的套房，一厅一卧一卫。 　　俞晶晶进了卫生间洗漱，白锦溪就只能先在外面等。 　　绕着房间走了两圈，白锦溪再次发现了身体上出现的变化。 　　脚步轻快许多，抬起来跟飘出去一样，根本不需要用太大力气。 　　轻轻握拳，稍微用些力，指骨便发出声响，像是筋扯到极至，挤压住骨头一样。 　　不管做什么，都比起前花费的力气少，得到的结果却更大。 　　越是体会这种感觉，白锦溪便越觉得这位云神医配药手段高明。 　　白家的古方药浴，在他看来，已经是中医界顶级的方子。 　　他从小身体孱弱，有几回生了大病，白老太爷都摇头说怕熬不过。 　　这样的身子，泡过药包，竟然慢慢有了好转。 　　一直到现在，自己替自己探脉，白锦溪还是觉得这药浴功效匪夷所思。 　　把人从死亡线上拖回来，说是仙药也不为过。 　　只可惜能承受得住这药力的人不多，要是可以，方子便能大力推广，不知多少人会因此受益。 　　而云神医配制的这颗蓝色药丸，竟让白锦溪感觉到了超出药浴数倍的威力。 　　确实是提升体质不错，但这也太快了吧？ 　　白锦溪甚至怀疑这药丸中掺了激素类的材料，不然的话，哪会这么迅速见到效果？ 　　可问题是，目前医学界他所知的数十种激素药中，并没有任何一款能在一天之内将身体改造到这种程度的。 　　越是细想，白锦溪就越是佩服。 　　一些民间的古方偏方，真不能以常理去推断，云神医的医所能有现在的名声，确实是实力使然。 　　“你去洗洗，昨天流了好多汗。” 　　俞晶晶擦着头发出来，一身清爽地看向白锦溪。 　　她简单洗了个战斗澡，把时间都留给白锦溪。 　　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时间，白氏医堂就在马路对面，赶忙一些，是能按时出工的。 　　“嗯。” 　　白锦溪走到俞晶晶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刚才他就想这样做了，碍于衣衫不整，才克制住了。 　　现在穿戴妥当，看到她洗浴后水津津嫩生生的模样，哪还忍得下来。 　　“好了，去吧。” 　　俞晶晶环着他腰身腻歪片刻，不舍推开。 　　看白锦溪走进卫生间，在门前又回头望向自己，俞晶晶笑笑摆摆手。 　　等门带上，她便走到角落，取了吹风机下来吹头发。 　　开关按开，嗡嗡声刚刚响起，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也跟着震动起来。 　　摸出一瞧，见是周嫂打来的，俞晶晶赶紧接起。 　　昨天一夜未归，她都忘记跟周嫂说外宿，刚刚开机就打过来，应该是担心很久了。 　　“喂？” 　　“晶晶，你在哪儿？现在能回吗？” 　　周嫂声音有些急，虽是问话，但意思却很明显了。 　　不是问她能不能回，是要她现在就回。 　　“医所出什么事了？”俞晶晶皱眉。 　　“有几个病人闹起来了，你得回来看看。” 　　周嫂犹豫了一下，又说：“云神医这几天来得少，从昨天起人就不见了。病人约定了时间，见不到人，现在急得要撞墙。” 第264章 　　俞晶晶不在的这段时间, 云双城去医所的时间很不稳定, 开始几天还能坚持, 到后来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回来的时候周嫂就跟俞晶晶提过这个事，她也给云双城打过电话。 　　知道仁爱最近工作较重，他有些忙不过来，俞晶晶就没多催促。 　　医所对她来说, 是很重要的事业，仁爱对于云双城, 也是一样。 　　每天接收的病人, 都是周嫂安排的，知道她最高一天安排了近十人, 俞晶晶也觉得有些不妥。 　　名气传出去了, 慕名而来的人太多, 没办法往外推，就只能尽量压缩到同一天处理。 　　俞晶晶的意思是少收些人，贵精不贵多。 　　周嫂却有不同意见，觉得现在正是打品牌的时候，哪有把人往外推的。 　　而且她现在接收的病人，都是轻症患者, 俞晶晶说重症排期要推到自己回来, 这就已经推了大半。 　　虽然每针的价格是固定的, 但轻症患者一两针就能见效，哪像重症那样一订就是几个疗程。 　　想要多赚钱，就得尽量把人往多了排, 反正云双城也只是摸摸看看，问过病人情况，指哪儿扎哪儿，根本不费什么事。 　　如果照正常流程走，给云双城留出来的上班时间，应付十位病人绰绰有余。 　　打算得好好的，却没料到云双城一连几天迟到早退，这两天干脆不来，事情就搞麻烦了。 　　周嫂知道云神医最近外面的事忙，俞晶晶回来又特别说了不需要安排太多，今天就只接了三位病人，都是前面排过没来得及看的。 　　这三位带着家人早早来了医所，六点就在外面等开门，等周嫂迎了人进来，后面又前后脚跟来一位。 　　最后来的这个病人，周嫂是认识的，这段时间天天上门。 　　病人是个九岁多的先心病小姑娘，爷爷奶奶父母一家子过来，瞅准了今天人少，拦都拦不住闯进了院子。 　　小姑娘的情况就属于俞晶晶说的重症患者，病在身体里边，又是重要器官出了问题。 　　自俞晶晶走后，有这样的病人上门，周嫂一概都是拒绝的。 　　云神医年纪大，看诊又马虎，有时周嫂在一边瞧着，见他胡乱摸把脉门，就顺着病人说法指哪儿扎哪儿，都替他提着心。 　　虽然结果都还不错，但病人都是周嫂特别选出来的轻症患者，就算扎坏了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情况特殊些的，还是要俞晶晶回来帮手，两人一块看得细致些，有什么云神医没瞧出来的，旁边提醒一声，就安心得多。 　　这一家子闯进来，周嫂也尽力拦了，可小女孩的家长情绪特别激动，说着就要跪下，今天不等到云神医，人就要横这儿的意思。 　　想到俞晶晶也回来了，周嫂拗不过，只能把人留下。 　　加上这一位，一早上统共才看四位病人，怎么也够时间的。 　　可一直等到八点云双城都没过来，几个病人都是大早来的，饿着肚子等得头晕眼花，又怕吃过早饭影响检查，纷纷催促。 　　给云神医打电话，直接就是关机，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昨天虽然也没见人，但电话能打通，还保证今天早上可以过来，让周嫂随意安排。 　　抱着手机按了十几分钟，周嫂实在没法，只能回去跟几位病人解释。 　　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周嫂说得口干舌燥，心里也积了火。 　　前三位病人本就是以前推了又重新安排的，听她又拿云神医年纪大，身体差当借口，都气得拍桌瞪眼，骂她拿自己小孩哄。 　　最后放进来的先心病一家子，在别人吵闹的时候，情绪倒还平缓。 　　等这几人嚷累了，小女孩的奶奶蹭地站起来，招呼不打就往墙上撞。 　　幸好一早没吃饭，人饿软了，咚一声撞上，只是脑袋磕青了一块，没出什么大的问题。 　　周嫂吓得腿都软了，冲过去把人拉住，谁扯都不松。 　　问过才知道，这家子大江南北的医生都瞧过了，吃过药做过手术，人还是眼见着憔悴下来。 　　小姑娘嘴唇都成了紫色，偎在父母怀中弱弱喘息，随时都要丢命的样子。 　　这样的病人，送到哪家医院都不敢再接了，打听到云神医妙手回春，连判了死刑的癌症都能解决，便把最后的希望放到了这里。 　　被周嫂一拦就是四五天，好不容易今天闯进来了，终于得了希望能看上。 　　一家子刚刚还兴奋激动，揽着小女孩拜天拜地说有救了。 　　结果等来等去，却等到这个结果，当然没法接受。 　　云神医电话打不通，周嫂又说今天来不了，明天后天再往后能不能回堂坐诊都成问题，听到这话的奶奶，精神上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垮了。 　　等周嫂放松了警惕，奶奶咬着牙又往墙上撞，说是见不到云神医，就撞死在医所。 　　家人拦也拦不住，一个人靠在座椅上的小姑娘捂着胸口默默流泪，那副可怜样儿是个人看着都觉得鼻酸。 　　另外三个人病人及家人既气自己被神医放了鸽子，又替这一家子打抱不平。 　　闹的闹骂的骂，搞得周嫂身心俱疲。 　　云神医一身本事，年纪大了性格古怪些周嫂能理解，病人这边有意见，一般都自己顶了，尽力协调。 　　可是今天这个场面，她一个人实在顶不住，等他们闹得累了，才抽出一点空给俞晶晶打这个电话。 　　“现在是都不打算走了，等到晚上也要把人等来。”周嫂疲惫转头，看着屋内或坐或站的那群人叹气，“你能过来吗？” 　　电话打不通，俞晶晶也没办法联系到云神医的人，周嫂不指望他能来，只要俞晶晶临时来顶顶场就行了。 　　云神医配的药俞晶晶应该存得有，既然是徒弟，针法多少也学到了些。 　　先把那三位轻症患者应付了，剩下最难缠的一家子，就再想别的办法。 　　“我马上过来。”俞晶晶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最多半个小时。” 　　得了俞晶晶的话，周嫂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云神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年纪这么大了，一点也不牢靠。” 　　周嫂对云神医钦佩有加，这算是难得一句重话，可见是对他对恼到了极处。 　　“他外面还有病人要处理，都是多年的关系，先不说他了……” 　　云双城不在医所坐诊，用的就是这个借口，再多的俞晶晶也没法跟周嫂解释，又简单问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把东西整理好，俞晶晶握着装有进化颗粒的小瓶，犹豫了一下，收进口袋。 　　进化颗粒肯定是要继续服用的，虽然血线有明显好转，但按目前进度，还得再用几次才能恢复到甲盖正常颜色。 　　没她陪在身边，把药留下给白锦溪自己服用，总有些不安心。 　　背上书包，俞晶晶走到浴室，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水声哗哗，显然听不见外面声音，俞晶晶等了一会儿，索性推门探头。 　　浴室是半封闭的，淋浴间湿区与洗手区隔着磨砂玻璃，水气氤氲而出，蒸得满室都是。 　　“我有事，要先走了。” 　　她喊了一声，白锦溪却依旧没听见，侧身搓揉着头发，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头顶上雪白泡沫向下滑落。 　　“喂。”俞晶晶提高声音。 　　白锦溪动作一顿，疑惑转身，泡沫糊在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线。 　　模糊之间，看到俞晶晶半个身子都探了进来，一双大大眼睛正盯着自已，白锦溪猛地一退，差点没滑倒。 　　“你进来做什么？我还没好。” 　　借着磨砂玻璃遮挡，白锦溪迅速冲掉头上泡沫，只觉得面皮火辣辣地，再不敢往外瞧。 　　“我有事要先走，跟你说一声。” 　　“现在？” 　　关了水，白锦溪扯过浴巾围住身体，快步走出。 　　身上水都没有抹干，头发湿漉漉地，水珠顺着一路下滑，从胸膛滑过起伏腹肌，一直落进腰间紧系的雪白浴巾里。 　　俞晶晶从上到下看了一眼，面上浮出笑意。 　　很好看，这样的他。 　　白锦溪面上满是水珠，睫毛湿湿垂下，透出几分无辜神色，“怎么这么早就走？不等我了吗？” 　　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甩甩头。 　　“等我换好衣服，一起。” 　　“不了。我是真有急事。” 　　俞晶晶伸手环住他，也不管他嚷着身上有水，贴过去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这个是我送你的，你一定要收好，不许随便拿出来给别人看。” 　　俞晶晶抬起来，捉住白锦溪颈间悬着的骨珠，认真说道。 　　昨天晚上替他脱衣服时，看见这东西，俞晶晶就想叮嘱了。 　　不管记忆如何缺失，这最重要的东西却是不能忘。 　　“我会好好保管的。”白锦溪郑重承诺。 　　“还有，今天别接太多病人，没必要的话，不要替人把脉。非得这么做，盖块布在手上隔着。”俞晶晶拉起白锦溪的手，摸摸指上残缺的甲片。 　　“嗯。” 　　白锦溪知道她的意思，自然是满口答应。 　　回忆起血线的事，他也记起了病人对自己指上红痕的反应，就是俞晶晶不提醒，他也要注意的。 　　“那我走了。” 　　交待完事情，俞晶晶知道不能再拖，捏了捏白锦溪的手，转身离开。 　　她说走就走，白锦溪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就空了。 第265章 　　回到医所, 还没进门俞晶晶就听见院里吵闹声。 　　周嫂的声音有些沙哑, 比起刚才听到的还要粗几分, 也不知道挂了电话后又跟这些人费了多少口舌。 　　“云神医为什么不来？这医所不是他开的吗？我们难道没钱？出不起诊费？！” 　　“就是。耍人好玩是吧？云神医来不了，你早点说也行，哪边的佛不是拜，要早知道, 我就去南城奉山医堂看了，那边的元医生我也约过, 人家态度比你好得多……” 　　“元医生很好的吗？电话多少？给我留一个。” 　　俞晶晶走进去的时候, 这些人终于放了周嫂，围到一堆记电话去了。 　　看到俞晶晶, 周嫂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冲冲, “晶晶, 你回了！” 　　正在记电话的几位病人家属纷纷回头，看到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脸上满是怀疑。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神医弟子？女的？” 　　“没开玩笑吧？我读高中的孙女儿就这么大，她在家里连衣服都不洗，你这就出诊看病人了？开玩笑的吧？” 　　俞晶晶虽比以前个头拔高了一些，但看起来还是偏瘦小。 　　脸尖尖地, 头发简单扎个马尾, 橡筋都是最普通的黑圈, 一身休闲装配球鞋，背个大大旧书包。 　　典型的学生气质，从头到脚没哪一点能服众的。 　　云神医来不了, 周嫂为了安抚，就说让他徒弟先过来，大家虽不置可否，但也抱了点希望的。 　　不管怎么说，云神医名头最近在上京叫得响亮，有些患者还是受了白氏医堂的推荐过来的，可见同行都极认可实力。 　　师傅来不了，徒弟能过来瞧瞧也行，就算看不好，抄抄病历把把脉什么的，也比一般医生要强。 　　周嫂还承诺徒弟看病诊费全免，算是给他们一早守在这里却被放鸽子的一点补偿，不过也没人在乎这个。 　　大家都还是想等云神医过来看，只有他瞧过了，亲手施针才放心。 　　徒弟本事再大，还能越得过师傅？ 　　原本心里还在惦量，要不要让徒弟试试，现在看到俞晶晶，这点纠结全没了。 　　能找到云神医这儿来的，都是对身体看得精贵的。 　　钱无所谓，疗效是第一。 　　给个小姑娘练手，他们没这个美国时间奉陪。 　　“病人呢？” 　　“在屋里。”周嫂指了指。 　　俞晶晶看了眼闹哄哄议论自己的一堆病人家属，又转眼望向诊室。 　　身体不舒服的病人，显然没有精神在外头扯着周嫂闹，屋里四个人或卧或坐，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目光落到那个唇色青紫，看起来最为严重的小姑娘身上，俞晶晶走了过去。 　　挤在门边的几个家属犹豫退开，看大家围着跟过来，也凑在后面瞧。 　　“你哪里难受？” 　　俞晶晶蹲下，手搭在小姑娘肩头将她推醒。 　　女孩一直眯着眼，感觉身前有人，才打起些精神。 　　“……我，我胸口疼。”她弱弱开口，抬手抚了抚胸。 　　女孩半靠在椅子上，连坐正的力气都没有，举手的时候虚弱无力，点了两下又重重垂落。 　　刚刚奶奶要死要活闹得厉害，一家子都冲过去拉，她一个人坐在这边，很勉强才稳住自己不倒下，已经费尽了力气。 　　“这里吗？”俞晶晶伸指，准确点中心脏位置。 　　“喂！你别碰她！” 　　女孩母亲挤出人群，看到俞晶晶尖尖指甲戳在女儿胸口，急得冲过来挡住。 　　俞晶晶站直身子，“这是你孩子？” 　　“是。”她头也不抬应了，抱着女孩轻声问：“楠楠，怎么样？难受吗？” 　　“不难受。” 　　楠楠弱弱开口，“姐姐没碰到我，她很小心的。” 　　俞晶晶指尖只是虚虚点在胸口，楠楠甚至没感觉到力量，就被母亲周倩隔开了。 　　虽然楠楠这么说了，周倩眉头依旧紧紧锁住，伸手抚按胸口，想尽量让她舒服些。 　　“这三位先来的，按顺序应该是王先生第一个……” 　　看到俞晶晶站在楠楠身边，对她付诸更多关注，周嫂小声提醒。 　　坐在楠楠对面沙发上的就是排第一位的王先生，号码拿的是一位，人来得也最早。 　　这些家属对俞晶晶神医弟子的身份并不相信，话里行间都是轻视，没一个人主动过来找她瞧的。 　　周嫂也不是硬要俞晶晶一个个轮着看，只是不想她把注意力放在楠楠身上，免得又引发其他家属不良情绪。 　　“王先生？” 　　俞晶晶并不知道周嫂心里想的这些，又看了眼楠楠，才把目光转到气喘吁吁的王先生身上。 　　王先生捂着嘴又咳了几声，惹得身边两位病人侧了侧身子，尽力避过。 　　“我没事，就是嗓子痒。大半个月了，上哪儿看都没好，开一堆药吃了，越吃越坏。”相比起来，王先生是这四位患者中病况最轻的一位，只要不咳，说话还是很有底气的。 　　“嗯，你没病。”俞晶晶点头，“应该是春季过敏，提高身体抵抗力，多运动就好了。” 　　王先生人生得富态，下巴肥肉有三层，肚子大得能搁住茶杯。 　　叫他运动，比杀了他都难。 　　“我哪里过敏？我身体好得很，就是火气大。你找云神医来，给我开几剂药喝喝就好了。” 　　陪同王先生来的是他太太，也在一边帮腔，“我们就是来求两副药的，多了也不要。云神医再忙，把脉开方子的时间总有吧？又不需要他费事扎针！” 　　“药？有的。你要多少？” 　　王先生跟太太两人都是一怔，疑惑看向俞晶晶，“什么意思？” 　　“云神医配的药都在医所，针对你病况的特效药有两种。一种一周见效，一种三天见效，后者比前者贵，你要哪种？” 　　“……你看都没看，就知道我该用哪种特效药了？”王先生问。 　　“不是咳嗽吗？咳嗽就那两种，就算是云神医来了，也这么给。” 　　俞晶晶这话，让王先生对她的怀疑打消了大半。 　　他是听说云神医配药是一绝，才挤破脑袋过来瞧的。 　　虽然咳嗽是小病，但一到夜里就犯得厉害，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找了好几家医院，都说要开抗敏的激素药才能压得下来。 　　王先生本来就胖，不知从哪儿听到激素类的药物会让人发福得更厉害，开回来的药全扔垃圾箱了。 　　中医虽然慢点，但总觉得安全些，问来问去只有云神医的药名气最大，他宁可等着来这边瞧，也不愿意到别处碰运气。 　　也幸好病情不严重，要不然一拖拖好几天，哪还抗得住。 　　“云神医配的药？喝了就能见好？” 　　王先生虽然已经动了心，但王太太还是很犹豫。 　　“师傅配药只给方子，煎煮熬晒平时都是我在做，对份量有把握。要是买，我就给你开，不买……”俞晶晶转头，“下一位？” 　　好不容易挤到第一，还没把事整明白，怎么能直接略过呢！ 　　王太太赶紧伸手拦住，“我要贵的那种，三天见效的。” 　　“这么快起效，这药有激素吗？”王先生还是担心这个，怕效果来得太快，对身体有损害。 　　“没有。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加一点。”俞晶晶看他。 　　“不用不用。”王先生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虽然大家对俞晶晶医术心存疑惑，但药是神医先前就制好的。 　　只要对了症，拿回去吃肯定错不了。 　　“等着，我去拿药。” 　　俞晶晶亮码收钱，确定到帐后，转身往外走。 　　“喂，你拿药要多久啊？我们都等一上午了。” 　　排在王先生后面的一家子人怕她取药配药花时间太多，赶紧拦住。 　　“很快的，五分钟。” 　　俞晶晶出了门，周嫂也跟着赶出来了。 　　“哪有治咳嗽的药？这种情况，云神医一般扎两针就好了。” 　　反正这些人有钱，一针五万的价，不扎白不扎。 　　云神医的药倒是有，只是周嫂没看他拿出来用过，更不知道俞晶晶说的配好的药存在医所哪个位置。 　　“他们不会让我扎针的，还是药安全一点。” 　　周嫂知道俞晶晶的话有道理，但这药……她是真没见过，上哪儿弄去？ 　　俞晶晶从前院绕到后院，进了自己那间屋子。 　　先前做废的几大瓶营养剂，一直都摆在床底下，除了上回给程刚做手术的时候用了一些，都还保持着原样。 　　王先生的咳嗽，是再小不过的毛病，吃些普通药都能好。 　　把自己看得金贵，非得花大价钱找神医才安心，俞晶晶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随手取了支空药瓶，俞晶晶往里灌了些水，再把山寨营养剂往里滴了些，摇一摇就算好了。 　　屋里这些药瓶是她早准备好的，就是为了给病情不太严重，不需要扎针或者拒怕扎针患者用的。 　　药瓶是不透光的暗棕色，略略带些粉白的药水被遮挡住，看起来还是很像模像样的。 　　又灌了两瓶装进口袋，俞晶晶盖上盖子，拿回去给了王先生。 　　“就这个？连标签都没有？” 　　王先生握着药瓶，满脸狐疑。 　　“私人制的药，当然没有商标。想要准字号，不如去药店买得了。”不知是谁在边上帮了句腔，王先生就不吭声了。 　　中医自己配的药，都是这样的。 　　除了灌在不知名药瓶里的药水，还有药泥搓成的丸子，拿纸包了就这样卖，还不是都吃进肚里了？ 　　“不放心的话，在这里喝了再走也可以。有什么问题，好及时处理。” 　　王先生吓了一跳，“会出什么问题？” 　　“没问题！云神医的药你还不信吗？”周嫂走过来，替他倒了杯热水，“来，先润润嗓子，再服药。” 　　周嫂在这边处理一号患者，为了节省时间，俞晶晶直接转到下一位面前。 　　“我是要找云神医扎针的。” 　　看她过来，患者先表示了拒绝，才简单介绍了一下病情，“我腿筋扭了，走路一直不得劲，医院说要手术，我觉得还是保守治疗比较好。” 　　排第二位的患者刘远，人高马大长得壮，一身运动装扮，脚上贵牌气垫篮球鞋，额上扎着汗带，一看就是经常在场上蹦蹦跳跳的运动爱好者。 　　“扭了？” 　　俞晶晶蹲下身子，伸手轻轻在他后腿肚不同位置按了几下，手法又快又准。 　　“哎哟！你干嘛啊！”刘远疼得一哆嗦，他母亲赶吓了一跳，赶紧护住。 　　“拖多久了？医院拍片子没？我看看。” 　　刘远母亲手上就提着装有医疗档案的袋子，本来是想拿来给云神医参考的，看到俞晶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犹豫一下便递了过去。 　　俞晶晶取出CT片子对着光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有点麻烦。” 　　刘远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他母亲也紧张起来，完全忘了对俞晶晶的轻视，紧盯着她等着接下来的说明。 　　“先放放吧，你这个一时半会搞不定。” 　　俞晶晶把片子塞回刘远母亲手里，转身就走。 第266章 　　满满地期待一下落了空, 刘远跟他母亲脸上的表情, 一言难尽。 　　俞晶晶过来的时候, 已经硬气说要找云神医扎针了，现在去追着问后话，实在有些拉不下脸。 　　可俞晶晶刚才那句话，实实在在把两个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目光追随着俞晶晶转来转去，就像是盼着被帝皇宠幸的妃子一样殷切。 　　不能问, 还不能等吗？ 　　说了先放放，一会儿肯定要过来做说明的，不着急。 　　排号三位的患者就更简单了, 手臂上有个脓肿, 挤过后擦药包扎就可以解决。 　　看过俞晶晶接诊前两位, 这位患者对她倒是没丝毫轻视之心。 　　怎么说也是神医弟子, 只这不焦不燥的态度，就让人莫名安心。 　　挤脓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主要看操作人员的手法，拖拖拉拉力气小，把人按得哇哇叫也弄不出多少。 　　手法差的，挤一半剩一半，余下的说不定还要动刀子挖出来，叫病人遭二回罪。 　　这位余姓患者已经在好几家医院放过脓水，每回都是治标不治本。 　　再好的药抹着吃着，手臂上的烂疮就是好不了, 不光看着难看，疼起来也要命。 　　别人都说他肉毒，这个只能靠自己慢慢熬着好，他熬了大半年，烂的位置反而越来越大。 　　对医院彻底失望后，他便投向了中医的怀抱，第一站就去了全国闻名的白氏医堂。 　　那边的医生检查后，倒是没再给他挤脓水，说是他体质有问题，挤了也会复发。 　　终于听医生说了靠谱的话，他满心感激，还想有这回有救了，没想到那个医生也说搞不定这个病。 　　治倒可以治，但除不了根本，最后给了张名片他，推荐到云神医这边来瞧。 　　有白氏医堂那边的推荐，这位余先生毫不犹豫就过来排了号，这几天见的患者多了，听大家提到云神医高明手段，越发多了信心。 　　虽然云神医没在，但他觉得师傅本事那么高，徒弟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俞晶晶要给他挤疮，余先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我这个疮深得很，你挤的时候用点劲。我不怕疼！一次性挤干净，根子也挑出来，别留在里头两天又翻起来了。” 　　挤疮挤出经验的余先生熟门熟路的指挥俞晶晶从哪儿下手，甚至手法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知道了。” 　　俞晶晶倒不嫌余先生啰嗦，取了块盖布搭在余先生胳膊上，双手简单消毒，就开始了。 　　手法都是在学校学过的，俞晶晶虽然练习做得少，但知识掌握得很牢靠。 　　隔着盖摸了几下脓肿位置，她伸指向下压了压。 　　余先生胳膊晃了晃，面上显出些痛苦之色。 　　虽然挤了很多回，但痛感一起，他还是有所反应。 　　这样护痛的话，力气就不能很好的作用到脓肿的位置。 　　俞晶晶示意余先生把手搁到桌上，有桌面承担下压力道，他想躲也躲不开了。 　　“可以开始了吗？”俞晶晶问。 　　“来吧！”余先生咬牙。 　　靠在母亲怀中的楠楠难得有了些精神，微微抬头看向这边。 　　平时家人很少让她出来，除了出了看病能瞧瞧外面的世界，楠楠所有的知识，都是从电视上学得的。 　　屋里有新鲜东西瞧，她忍不住好奇，看得认真。 　　除了楠楠以外，房中其他人也都偏头望向这边，刚刚服过药的王先生甚至够着脖子弯腰来瞧，就想看看俞晶晶能耐如何。 　　“啊呀！！” 　　俞晶晶指尖下按，动作又疾又快，余先生心理准备已经做得很完善了，可还是没想到疼痛会如此难熬。 　　他身体猛一抽搐，胳膊下意识就往回抽。 　　俞晶晶早料到他会有这个反应，胳膊肘提前就压下来，制得他动弹不得。 　　余先生说了不怕疼，让她用力挤，尽量清理干净些，俞晶晶当然会照作。 　　就是他不这么叮嘱，事情也得这么办。 　　这块脓肿确实又深又厚，俞晶晶大力挤压了三五下，盖在上面的纱布就被浸湿了。 　　“停……停停停……”余先生拼命抽气，一连串地叫嚷。 　　陪他过来的两位同事看到这阵仗，都有些吓呆了，站在边上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他被捏弄。 　　“好了。” 　　最后一下，俞晶晶用的力最大。 　　脓肿下面的硬结被推挤出来，混在血污中厚厚一块。 　　因为隔着盖布，大家都看不到这脏污场面，但只看上面隐约透出的带着血色的黄白物，就知道里头东西有多恶心了。 　　作为一名医学生，这样的医疗污物已是司空见惯，处理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裹住纱布略略擦拭了一下，俞晶晶将其扔进垃圾袋里封隔起来，接着取了只棕色小瓶，倒了些药水在那血肉模糊的坑洞中。 　　“……这不是我喝的药吗？怎么给他用上了？” 　　看到这熟悉的棕色药瓶，隔得老远的王先生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 　　他声音哄亮，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没一个人听不到的。 　　“对呀，你这用的是什么药？怎么又能治咳嗽，又能治脓疮呢？”刘远母亲忍不住问了一句。 　　要是俞晶晶答不上来，或者含糊其词，她就不必纠结刚刚没听完的解释了。 　　“瓶子一样，药不一样。” 　　俞晶晶转脸看向王先生，“不咳了吗？” 　　王先生一怔，他老婆赶紧看他，“怎么样？没咳了？” 　　“咳……咳咳……”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王先生记起先前喉头痒意，下意识又咳了几声。 　　可现在的咳嗽声跟刚刚比较起来，声音却完全不同了。 　　刚才咳得撕心裂肺，一声接着一声，旁边听的人都觉得浑身发痒，忍不住想跟着咳，极富感染力。 　　而现在，就是普通的清嗓子，声音又脆又响，哪像是个病人。 　　“药有镇静作用，这只是临时效果。还得继续服用，至少三天才能痊愈，不要忘记了。” 　　三万一瓶药，就是好了也得坚持喝完，不然钱不是白费了吗？ 　　王先生赶紧点头，满口答应。 　　别的不说，云神医这药真的是灵验，医所没白来！ 　　“俞大夫……我这边还没完呢。” 　　看俞晶晶跟王先生交待服用事项，余先生颤抖着胳膊提醒。 　　“嗯，就这样可以了。” 　　俞晶晶看了一眼，取纱布将手臂层层包裹，一直裹到差不多有石膏的厚度才停手。 　　“不用这样吧……下回换药多不方便。” 　　余先生依旧根据他以前挤脓水的经验，提出意见。 　　一般一次是挤不干净的，至少来个两三回，才算彻底清理完了，到时候再包厚实些防撞防擦。 　　这才第一回 ，包再好第二天也得剪开，费事。 　　“不用换药了，就这样包着吧。什么时候觉得痒了，自己拆掉就行。”俞晶晶收拾好纱布，又提醒，“痒了就拆，别一直捂着。” 　　“大概多久啊？” 　　想到药是云神医配的，比一般医院要好，余先生就没对不换药这事提出质疑。 　　“两三天？久一点一个星期吧。”俞晶晶估摸着说。 　　其实她觉得明天应该就差不多了，但说话总要留几分余地，这是老师教的。 　　跟病人说话，最忌讳把某些数字说得明显。 　　你给了别人希望，别人就数着字盼那个点儿，到不了或者超了，有一点问题都要找过来，徒若麻烦。 　　说得宽泛一些，对大家都好。 　　只是俞晶晶这个宽泛时间，也还是惊到了余先生和其他人。 　　三五天一个星期？？ 　　这是什么仙药？ 　　刚刚大家都看到了，脓水又厚又多，可见感染极其严重，挤出来那么大的血洞，肉长出来填满都要时间的。 　　就是再快，至少也得半个月以上吧？ 　　“你要想捂半个月，也可以的。”听到余先生试探发问，俞晶晶想了想说。 　　“不不，不是我想。我就是问问，该什么时候拆，我当然是听俞大夫的了！” 　　“只要发痒，就拆掉。” 　　包扎完毕事就结了，俞晶晶也不想过多解释，稍微指点几句，就走到最后一位患者楠楠身边。 　　俞晶晶刚进院子的时候，楠楠一家子对她都不看好。 　　她的出现，唯一作用就是止住了奶奶的寻死觅活，不再嚷嚷着神医不来自己就在这院子血溅当场。 　　神医没来徒弟来了，在奶奶看来是一样的，至于年纪是不是太小，她老眼昏花又撞得晕乎乎，哪里分辨得出来。 　　“医生来了，来，让她给楠楠看。”奶奶捂着脑袋，模模糊糊看到刚才给其他人治病的女医生到了这边，赶紧扬手招呼。 　　“让她看看吧。”楠楠父亲胡斌拉了周倩一把，示意她让一些，不要把女儿护得太紧。 　　周倩犹豫片刻，便把楠楠松开了。 　　俞晶晶花了二十分钟不到，便把前三位患者都解决完了，看着也不像是个不学无术的。 　　楠楠情况确实糟糕，云神医等不到，先暂时让她瞧瞧，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做过手术是吧？” 　　俞晶晶接过厚厚病历，随手翻了几页，在手术报告那里停了下来。 　　“做过的，出生就做过了。当时说是补得很好，可到了八岁，缺口又裂大了。医院建议是再做一次手术，可楠楠的身体弱，根本承受不住。而且……” 　　胡斌顿了顿，又说：“而且我们家条件不是很好，手术费近百万，承担不起。” 　　“我这边收费也很高的。”俞晶晶合上病历。 　　“只要见效，费用高些一点没什么的。起码不用手术，楠楠身体能尽快恢复。”周倩急切地说。 　　“我先看看吧。” 　　俞晶晶再度蹲下，视线与楠楠平齐，“你把手伸出来。” 　　楠楠看了眼母亲，见她鼓励点头，便把手递给了俞晶晶。 　　俞晶晶抬指，轻按脉门。 　　中医课她掌握得不错，在白氏医堂工作一个月，也看多了诊疗过程。 　　把脉这件事，她比装模作样的云神医学得地道得多。 　　指尖轻抬轻压，俞晶晶闭上眼，分出一丝精神力，顺着接触的地方向内递出。 　　其实她不该动用精神力的，但不用这个方法，根本探不出楠楠身体内部实际情况。 　　就算把人送到医院拍片做CT，也不一定有精神力观察得仔细。 　　她这回用得很谨慎，做的也不是需要全力透支的工作，精神力操控起来游刃有余。 　　不进入意识深海，便不会出现抵触，顺着微微弹跳的脉搏一路前进，俞晶晶很快就找到了心房的位置。 　　这里震动更强，水声急促。 　　她闭眼细细感知，片刻之后，收手站起。 　　“怎么样？楠楠情况还好吗？需要再次手术，还是找云神医用针药就可以了？” 　　一家子屏住呼吸守候良久，终于等到俞晶晶起身，周倩猛地上前一步，拉住俞晶晶衣袖急问。 第267章 　　“不用手术。”俞晶晶看了眼楠楠, “她这种情况, 留在医所由我们看护, 保守治疗就好了。” 　　“保守治疗？” 　　胡斌跟周倩对视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针药也不用吗？”周倩问。 　　“用也是可以的，但也需要一定时间恢复。云神医这两天不在，你家孩子病情特殊, 需要尽快干预。”俞晶晶顿了顿，“施针的话, 只能我做了。” 　　胡斌跟周倩都不说话了，楠楠爷爷看了，走过来说：“那怎么能行？我们是来找云神医施针用药的, 信任的是他的手艺……” 　　后面的话就没说了, 由俞晶晶自己领会。 　　俞晶晶本也知道是这个结果, 所以才建议留下来, 由自己干预治疗。 　　心房的位置特殊，又是这么小的孩子。 　　就算她说自己能做，没有神医名头顶着，谁也不相信她能处理的好。 　　再说了，用针药也不是最佳治疗办法。 　　心房上破的口子，用药物促进生长，很难控制愈合方向与进度，催化太快，或许还会引发副作用。 　　愈合畸形，或者生成的痂块压迫了重要血管, 又是麻烦。 　　经过刚才的探查，俞晶晶发现运用精神力能够很方便直接地推动裂口愈合。 　　刚才她只是简单地尝试了一下，略微摸到了一点方向，具体如何操作，还得花点时间摸索。 　　不管用哪种治疗方法，都必须尽快进行，女孩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楠楠爷爷说了话，俞晶晶也没接，只静静看着，等他们自己拿主意。 　　“俞……俞大夫是吧？” 　　管这么小的女孩喊大夫，楠楠爷爷还真有点喊不出口，“我们不是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好不容易来一趟，总想着找云神医瞧瞧，他看过了，我们才安心。” 　　“是啊。不管保守治疗还是用针药，只要云神医说话，我们就照办。” 　　楠楠的病拖到现在这个程度，送到哪家医院都不愿接收了，就算现在要求手术，医院也怕她在手术台上扛不过去，能拒就拒了。 　　其实到云神医这边来，大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就算神医瞧过了，摆摆手说没救不接，他们也认的。 　　可现在俞晶晶探了脉，说人有得治，或许连针药都不用，又重新点燃了大家的希望。 　　若是云神医能亲口肯定一下，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云神医老家有事，最近可能不会过来。你们要是愿意等，就等两天吧。”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怎么处理，由他们自己选择。 　　俞晶晶走到桌边，取了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凉水，仰头灌下去。 　　昨天晚上本就没休息好，营养剂也全部吸收一空，她现在身体处于极度饥渴的状态。 　　强撑着把这四个病人应付了，还动用了一点精神力，她现在疲惫得很，只想赶紧回房间补充营养剂，好好休息一下。 　　“感觉怎么样？” 　　拖着步子回到王先生身边，俞晶晶检查了一下他喝空的药瓶，询问道。 　　“……挺好的。” 　　王先生咽了口口水，一脸信服地看着药瓶点头。 　　一直干咳发痒的嗓子，喝过药后像是被蜜润过一样，这疗效谁用谁知道。 　　“剩下的自己回去用。三天后要没好，再过来。” 　　三天是俞晶晶往多了估算的时间，就是咳得再厉害些，这些药也绰绰有余了。 　　说这么一句，也就是公式化地提醒一下。 　　“好好。” 　　坐了这么会儿，确定身体没什么问题，王先生带着太太满意离开。 　　按顺序的话，俞晶晶问过王先生，接下来就该关照排第二位的刘远了。 　　刘远母亲憋着一肚子话，眼睛瞪着俞晶晶，就等她过来好问话。 　　谁知道俞晶晶只朝这边扫了一眼，就绕过他们，走到刚挤了脓疮的余先生那儿去了。 　　“不用开内服药，就这样包着，等两天就好了。” 　　听了余先生问话，俞晶晶解释了一句，又接着说：“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瓶外用药你。拆了纱布擦一擦，结痂也快些。” 　　“好好，给我开一瓶。” 　　挤脓疮的时候疼是疼，但痛苦之余，余先生还感觉到了一丝爽快。 　　俞晶晶的手法没得说，每一下都很到位。 　　别的护士处理这事，手又轻又软，看他哼哼唧唧就不敢下力，两三分钟的事有时搞半个小时都搞不完，还清理得不干净。 　　俞晶晶就不同了，下手快狠准，心毒是毒，但效果好哇！ 　　听说云神医年纪挺大，余先生来的时候还担心，怕他年老力衰，处理这事不麻利。 　　没想到他有这个这么爽利的徒弟，幸亏坚持等了，不然出了这个门，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医生去。 　　站在余先生身后两个同事一直是外行看热闹，俞晶晶动作麻利干练，包扎后也不多话，余先生要求了内服药，因为不需要就不开，都觉得挺好的。 　　可是看到俞晶晶从兜里摸出个棕色小瓶，喊价三万后，表情就都变了。 　　余先生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差钱的人，在打听过云神医针药价钱后，就被自动筛选出去了。 　　他带来的两个同事，说是陪同，其实也有点探路的意思。 　　谁家里没两个病人，这边要真的靠谱，多些花钱也是值得的，不是说癌都能治吗？ 　　一瓶药三万，王先生治咳嗽一气买了三瓶眼睛都不眨，余先生这边外用药只给一瓶，也不算太贵。 　　可问题是……这药怎么都是一样的？ 　　刚刚洗伤口，也是拿的这个瓶子，就理解为消毒好了。 　　现在开的药，说是针对快速结痂的，药效原理都不一样。 　　再联想到王先生咳嗽，俞晶晶也是一样的药瓶拿出去，虽解释了瓶子一样药不一样，但怎么看都感觉不对。 　　她瞧都不瞧，手就在兜里胡乱摸一把，搜出什么是什么。 　　瓶身上又没贴标签，难道不会把外用内服弄混吗？ 　　余先生倒没想这么多，试过俞晶晶手法，他已经是一百个信服。 　　扫码拿药，连同事阻拦都没管，笑呵呵地起身告辞。 　　“药不会错的。如果有问题，随时过来找我。” 　　俞晶晶听到了旁边这两人的质疑，淡淡说了一句。 　　“没问题，哪有什么问题！”余先生摆手。 　　包得厚厚的手臂挥了两下，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用错手了。 　　这只生了脓疮的胳膊，平时抬都不敢抬，动一下就感觉里头牵扯得痛，又怕脓水挤出脏了包裹物换起来麻烦。 　　刚才俞晶晶下手极狠，他疼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就算还有轻微痛感，跟那剧烈痛楚对比，就跟没有一样。 　　聊了这么一会儿，注意力都分散了，现在抬手，余先生才发现自己这条胳膊挥动自如，哪还有一点紧绷胀痛？ 　　试着捏捏拳头，这才感觉到了一丝牵扯伤口产生的痛觉，余先生满脸惊异。 　　“这药还真灵！我现在都不疼了。”他一脸兴奋地望向俞晶晶。 　　只有饱尝过苦楚的人，才知道解放束缚是一种怎样的愉悦。 　　对于病人的千恩万谢，俞晶晶倒没太大感触，虽是比以前能多体会一点情感，但也不会因此受太多影响。 　　治病救人，对她来说就是工作，把每份工作做好是本能。 　　收到足额药款就是最好回报，感激什么的不是必须。 　　“明天会更好的。” 　　俞晶晶点点头，转身看向排最后的那一家子人。 　　楠楠一家还在争论不休，只有胡斌觉得可以让神医弟子先着手治疗，其他人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 　　“考虑好了吗？” 　　俞晶晶没时间等他们慢慢纠结，走过去问了一句。 　　“云神医什么时候回？”周倩问道。 　　“不清楚。” 　　周嫂挂了电话，俞晶晶就打过去试了。 　　云双城的手机确实关了机，联系不到人，哪知道他行踪。 　　按前几天的规律来看，要是人没来，最迟晚上就有电话，现在只有等云双城主动联系，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我们还是想等云神医……”周倩看了一眼家人，犹豫开口。 　　胡斌张了张嘴，又忍了没说话。 　　他一个人哪拗得过三个人，都是为了孩子好，妻子还有爷爷奶奶的想法，也是要尊重的。 　　“行。”俞晶晶也不啰嗦，看向周嫂，“我到后面休息了，你送送他们。” 　　“好好。” 　　看俞晶晶这么快就把几个病人安抚了，周嫂浑身轻松，脸上终于露出些笑模样。 　　见俞晶晶一句话没说就往外走，排在第二位的刘远跟他母亲都急了。 　　王先生咳得震天响，又排在第一，这个没二话可说。 　　余先生手臂上的脓疮肿得大，站近些还闻得到味道，给他开药先把人送走，也没问题。 　　刘远母亲也不跟那个病得快死的小姑娘计较，由着俞晶晶过去问话，想着三个人都轮完了，总要轮到自己了吧。 　　结果俞晶晶说走就走，一下把她搞毛了。 　　“喂！我们这边还没看呢！” 　　刘远母亲冲到门前，伸手把俞晶晶拦住。 　　俞晶晶一直忍耐着饥渴，动用精神力后，又有些头疼的症状出现。 　　应付完小姑娘吵吵闹闹一家子，她实在有些扛不住，就想着回房休息。 　　被刘远母亲拦住，她打起精神看了一眼，这才想起还有个人等着。 　　“你刚才说先放放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一时半会搞不定？” 　　本还想拿拿架子，等俞晶晶主动过来说才问的，现在却顾不了这么多了。 　　刘远杵着拐一颠一颠地走过来，脸上满是紧张。 　　不就是普通的扭伤吗？ 　　医生是说有点小撕裂，可以做手术也可以不做，他才选择保守治疗的。 　　听了俞晶晶刚才那话，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觉得现在的情况，可能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你的情况跟她差不多，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俞晶晶回身一指，引着刘远母子两人去看靠在椅子上的那个小姑娘。 　　“跟她……差不多？” 　　刘远母亲瞪大眼，将楠楠从头看到脚。 　　这小姑娘一副说咽气就咽气的模样，脸色差得吓死人，刘远站在一边，拐差点没拿稳歪到一边。 　　“俞大夫……你别吓我……”刘远声音颤抖地说。 第268章 　　从刚刚几个例子来看, 俞晶晶辩证能力起码是过关的。 　　看准什么病, 就给什么药, 病人反应都还挺好。 　　刘远母亲对俞晶晶的不信任早就缓解了，一直都等着她再回来给刘远瞧瞧，把刚才的话说清楚。 　　刘远是半个月前打球扭的脚，不想手术就选择保守治疗, 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好的中医，想着扎扎针贴贴膏药就差不多了。 　　明明是腿上的毛病, 却说刘远跟那个叫楠楠的先心病小女孩是一个情况，刘远母亲听了有点懵。 　　“这怎么能是一个情况呢？他是腿，那孩子是心脏上的毛病……” 　　刘远母亲一顿, 忽地瞪大了眼, “不会是……不是我儿子的心脏也有问题吧？” 　　“妈。” 　　刘远比他母亲脑袋转得快, 俞晶晶说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 伸手拉住母亲，他努力平定情绪，“俞大夫，我到底是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承受得住的！” 　　平时通宵熬夜打游戏，心慌气短也是有的。 　　刘远向来不把这点小毛病当回事，白天多睡几觉就又生龙活虎。 　　以前不觉得的是问题的问题，现在回想，处处心惊。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腿上撕裂情况比片子上拍得要严重, 刚才触诊的时候，回弹有问题。” 　　俞晶晶不知道这两人脑补了些什么，看他们神情惶恐，就简单做了说明。 　　“可以用针药，但是慢，也不一定有好的效果。这个效果指的是恢复原有的运动能力……” 　　俞晶晶顿了顿，“如果不是专业运动员，对于弹跳或某种特定发力方式没有要求的话，一个疗程的针应该能解决问题。” 　　俞晶晶话也不一次说完，分一段段地讲，差点没把人吓死。 　　刘远母子二人先是大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恼火。 　　明明就是腿上的问题，怎么扯到先心病上去了？还以为跟那小姑娘一样，眼看活不成了呢。 　　“治疗方式相同。”对于刘远母亲提出的质疑，俞晶晶解释。 　　就像她说的，如果不是专业运动员，随便扎扎针就能解决掉了。 　　药物作用到患处，受损筋腱重新长合，会不会生成包结或者硬化影响弹性都不确定。 　　如果想要彻底恢复如初，最好是以精神力牵引粘合，要效果快，就再加几针，差不多能回到没受伤之前的状态。 　　因着这个考虑，她才把刘远跟楠楠归到了一类。 　　当然，他们不讲究的话，只用针也可以。 　　“我们要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知道留在医所接受手法治疗，比单一扎针效果更好，刘远母亲毫不犹豫做了选择。 　　“目前我师傅人不在医所。如果要治疗的话，全程由我负责，你们可以先考虑考虑再给我回复。” 　　俞晶晶知道这些人对她不信任，也没有强行要他们接受自己治疗的意思。 　　除去云神医弟子这个名头，她也就是个医科大学一年级学生，就是有行医资格证，也不代表能正式上岗行医。 　　想到这里，俞晶晶觉得接下来安排的病人，很有必要提前签署一份协定，表明态度再进行诊疗。 　　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病人却不一定。 　　坚持不完疗程，治到一半打退堂鼓要闹的，得有个应对办法才行。 　　刘远母子听了俞晶晶的话，也有些犹豫。 　　听俞晶晶的意思，伤情比原来要严重得多，再要拖下去，配合手法治疗也回不到原来状态。 　　腿伤了这么多天，他们也不是没到别的地方看，外用内服都试过了，效果不大才投到云神医这边的。 　　看过刚才那两个人用药后的反应，至少云神医留下来的药极有效果，稍稍考虑了一下，刘远就把事定了。 　　“今天不行，愿意接受治疗的话，就明天过来吧。” 　　俞晶晶回头看了眼周嫂，“我先回去休息了” 　　不等刘远母亲拉着她细问，俞晶晶转身离开。 　　俞晶晶走的时候，胡斌追了两步，听到家人在身后喊，才慢慢停了下来。 　　“云神医说不定明天就回了。咱们明天再过来……” 　　“……不是不相信俞医生，可徒弟总不如师傅……” 　　俞晶晶绕过诊室，回了自己屋子，还能听到前面传来的议论声。 　　周嫂显然没再搭理这一家人，只跟刘远母子二人解释基本收费情况，具体需要几个疗程，还得等到明天俞晶晶详细看过才能确定。 　　关了窗户，俞晶晶懒得再理前面的事，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到床边，一头栽倒。 　　虽然从白锦溪那里汲取了不少养份，但精神力超支后的缺损情况，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弥补回来。 　　从昨晚到现在，俞晶晶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做这件事，只凭着自身修复能力，慢慢吸收回复。 　　以前尝过他，会饱足很久，到第二天也不会觉得饿。 　　现在能力变强，身体需求提高，就没原先的效果那么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按早中晚三餐来吃，应该能完全够得上需要，甚至还会超出。 　　念头一起，俞晶晶唇角弯起，轻轻侧脸埋进枕头里。 　　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算是做了夫妻，也没有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予取予求的。 　　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俞晶晶欠着身子伸手，取了柜子里的营养剂出来。 　　一支进肚，身体迅速得到了滋养。 　　本还想着再给云双城打个电话试试，能打通的话，就问问他那边的情况，可肚里暖融融地，精神力又匮乏到了极致。 　　沾上枕头，俞晶晶沉入了梦乡，身体也随之进入了高效的吸收状态。 　　以前服用营养剂，都是在每周五的晚上。 　　用过后，要在床上躺一整夜，才能吸收完四分之一瓶的量。 　　在地下基地的时候，每周服用一整瓶，吸收的时间用得更久，反正那时也没什么事做，黑洞洞一躺几十个小时，也不觉得难熬。 　　现在就不同了，养份一进入体内，便被迅速吸收，就算不刻意调动精神力，这股力量也会逐渐生成，存储在体内。 　　不到三个小时，俞晶晶就睁开了眼睛。 　　神清气爽，身体上的不适横扫一空，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以前服用营养剂后，也有一定的饱足感，可哪次都没有这回体会得深。 　　俞晶晶尝试调用精神力，这才发现精神力丝线比起以前更粗了几分。 　　牵引着缠了骨珠几圈，效率大大提高不说，连精准也高了不少。 　　原先看到有缺损，想要补足，牵扯着精神力丝线东摇西晃，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对准。 　　现在做起来，却是轻而易举，指哪儿打哪儿。 　　本来只想随便试试，并不打算现在就开始练习的，可体会到这种丝般顺滑的操控，俞晶晶有些舍不得结束了。 　　尝过精神力超支后的恶果，再觉得得心应手，到了该停下的时候，还是得停下。 　　一直玩到天黑，俞晶晶才恋恋不舍地释放了精神力控制。 　　盘了数万圈，骨珠外壳很明显又坚实了一层，丝线却依旧保持着极好的状态，凝实粗壮，看着就喜人。 　　做练习的时候，俞晶晶也思考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得到的结果只有两个。 　　上回从白锦溪那里汲取养份，丝线也变粗了些，消耗了好一阵才慢慢回到原状。 　　养份充盈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俞晶晶觉得是和自己精神力透支有关系。 　　精神力的彻底清空，将她的能力榨到了极限，重新牵出的精神力细丝，是受压迫后重组的产物。 　　原先的状态不足以抵御危险，便会努力修复缺点，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起来，以承受下一次更强烈的打击。 　　这就是进化。 　　俞晶晶觉得自己或许是从一级初期进入到了中期的状态，甚至还要更靠后一些。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想具体知道自己目前层级，去教习堂做检测是最直观的。 　　虽然很想弄明白自己的提升情况，但俞晶晶却并不打算去教习堂搞什么测试。 　　一份中期或后期证书，证明不了什么，不跨入二级，这些都毫无意义。 　　将精神力彻底消耗一空，看来是能催化成长，可在短时间内，她没想过要再来这么一回。 　　副作用实在太大了，坚强如她都没法承受，显见这个方法不是主流。 　　教习堂一定有更稳妥提升方法，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跟着前人走过的路行进比较好。 　　看了眼时间，俞晶晶才惊觉坐起。 　　在床上躺了一下午，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六点多了。 　　本来想着早上把事情处理完，中午稍微休息一下，就去白氏医堂找白锦溪，带他重新去做个指甲的。 　　血线虽淡化了，但还是艳红一片，天天看诊把脉，总拿块布遮着也不是办法。 　　进化颗粒也得继续服用，先帮他检查一下身体状况，可以承受的话就连用几天看看效果。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恢复到原先的状态，应该不会很难。 　　这个时间，差不多要下班了，如果病人多的话，或许还会再拖一会儿。 　　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俞晶晶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跟他约一下时间，看在哪里碰头比较方便。 　　刚把锁屏解开，电话就打过来了。 　　看到屏幕上闪出的数字，俞晶晶眉头微皱。 　　“喂？” 　　“喂，是我。” 　　云双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略显凝重。 　　“怎么回事？是有麻烦了吗？” 　　跟云双城合作这么久，俞晶晶是信得过他的人品的。 　　答应的事，一般来说都会尽力做好，实在办不到，也会说明理由。 　　像今天这样关机消失的情况，前所未有。 　　俞晶晶并不觉得他是想偷奸耍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才逼不得已这样做的。 　　“是有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 　　“明天能来吗？” 　　俞晶晶并没追问缘由，直接问到了关键。 　　“……明天来不了，以后可能也不行了，对不起。”云双城压低声音说道。 第269章 　　“到底怎么回事？” 　　云双城没说, 俞晶晶本不想追问的, 可现在这种情况, 不问不行了。 　　明明调动了工作，准备长期留在上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让他彻底打乱了计划？ 　　“莫家那边好像知道了。”云双城顿了顿, 又说：“你放心，我没提过你的事。” 　　“莫家？他们怎么知道的？” 　　“可能云神医的针法名气太大, 影响到他们生意了吧。” 　　云双城说到这句的时候，话音中带了笑意，俞晶晶听在耳中, 情绪稍好了些。 　　这种情况还能笑, 事情就没坏到不能解决的程度。 　　“说是你弄的药？你上哪儿弄？这样说, 他们就信了吗？” 　　听完云双城的讲述, 俞晶晶一脸古怪地问。 　　“不然呢？莫家的和立医所办得那么大，各个城市都有分点，每天需要用的药量，不是个小数目。只要有关系，偷摸弄点出来，又是什么难事。” 　　云双城本不知道这些的，是事情捅穿了，莫家找上云家，来人将他带回，才听相关人士提到的。 　　所谓相关人士, 就是跟他一样犯过事的同族。 　　云家负责这件事的主事人要问话，一并提了几个这样出来，想看云双城跟这些人有没有牵连，是否伙同作案。 　　普通普通一根银针，抹上莫家的灵药，扎下去就是几万数十万地往回搂钱。 　　虽说云家财大气粗，但哪个皇帝没几房穷亲戚。 　　那些懒做正经工作的，就专钻这些门路，莫家那边也有对应的人，两下一通连，药就流出来了。 　　不过这样的事必竟是少数，在莫家的严防死守下，近二十年也才发现过三例而已。 　　看到那几个人的时候，云双城就想到了俞晶晶。 　　也不知道她认识的是哪位，一次弄那么大批的药回来，显见是有极深关系的。 　　听云双城把自己想成倒手药贩子，俞晶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先前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借着莫家针名头，才把自己的营养剂遮掩住了，现在也不好解释。 　　“所以呢？你要受罚了？”俞晶晶问。 　　“也不算受罚。当着莫家人的面，也就是教训几句，他们人走了，就更不会把我怎么样了。” 　　云双城忽地一笑，“这次回云家，我过测试关了。一级进化后期，稳的。” 　　“恭喜。” 　　以前俞晶晶不懂，但进了教习堂，对云家内部层级说法也有一定了解。 　　一级进化人数众多，但能到后期的，却只占很小一部分。 　　到了一级进化后期，基本就要开始冲击二级瓶颈了。 　　为了提高家族实力，对于这样的优秀人材，族内是有一定补贴的。 　　虽然比不过教习堂的待遇优厚，但对于普通底层尸族来说，也是从温饱直接踏入了富足阶段。 　　若是自己肯俭省一些，也可以把下发的营养剂和各种补养食物分出一部分给家人享用，这是内部默认的做法。 　　不过一般来说，能得到族内补贴的人，都不会浪费一分一毫，全用来冲击二级瓶颈了。 　　跨过二级，才算是真正地一飞冲天。 　　到了这个层级，就可以提拔到重要部门，接触家族内部事务了，待遇绝对优厚，还拥有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上层身份。 　　若是懒散无志的，也可以什么都不干，稳稳领一份工资，过悠闲日子。 　　俞晶晶是真心替云双城感到高兴。 　　他的家庭负累比较重，以前工作领到的营养剂，大部分都拿回去了，自己只能吃尸体上挖取的内脏血食维持基本生存。 　　现在能力提升，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当然值得替他高兴。 　　“对了。我这里有几颗进化颗粒，你什么时候来上京，我拿给你。” 　　冲击二级瓶颈，需要的养份可比以前多得多，光用族中补贴的营养剂，未免太过艰难。 　　自己手上还有一整瓶，分出几粒给他，剩下也够用了。 　　“不用了。”云双城犹豫片刻，轻声拒绝。 　　虽然是云家过来拿人，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自己与俞晶晶的联系，连手机都不敢开就这样回去了，但怎么说也是不告而别。 　　在跟俞晶晶联系之前，云双城先给周嫂打了一个，找了个借口，让她最近不要再排人，免得更引发众怒。 　　周嫂一直都很敬重云神医，从来没用过这样重的口气跟他说话，显见是气狠了。 　　知道俞晶晶早上回来，一气应付了四个病人，累得在房里睡了一下午，晚饭都没起来吃，云双城越发愧疚。 　　“这件事也怪不到你头上，不用自责。进化颗粒对你很有帮助，这是本来就说好的报酬，当然要拿。” 　　俞晶晶阻止云双城再说拒绝的话，直接转了话题。 　　“莫家那边是什么情况？事情就这样算了？” 　　“嗯。还能怎么样？状也告了，人也拿了。” 　　主犯拿住了，药源断掉，医所自然也会开不下去，莫家人精明得很，能出一分力做的事，不会出五分。 　　医所没了神医，就是空架子，谁还再费神去管？ 　　知道莫家没再放眼线在这边，俞晶晶稍稍定了心。 　　其实就算有人瞧着，她也不怕什么。 　　除了针药以外，不是又找了新的治疗办法吗？ 　　有这个做掩护，就算莫家知道了，也不会猜到莫家针上头。 　　“医所你还准备继续开下去？” 　　“嗯。不用莫家药了，你放心。怎么说我也是医科大学学生，还拿了行医资格症。重症治不了，小病还是能处理的。” 　　想到医所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就这样关张未免浪费，云双城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 　　这次是有他顶缸，要是再犯到莫家手里，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 　　“这件事，你知道是谁查出来的吗？”俞晶晶问。 　　“好像是个叫莫商的人，他来上京办事，听说云神医针法奥妙，就在附近打听一下。虽然粘了胡子做了乔装，但也只瞒得过普通人。那个莫商又是三级内在进化，只一眼就把我瞧出来了。” 　　“三级内在进化？”俞晶晶眯了眯眼。 　　前段时间，云铮接她上岛，她也见过一个三级内在进化的莫家人。 　　是同一个吗？ 　　“反正你自己多注意就是了，万一发现有莫家人在附近，千万别拿药出来用。” 　　云铮知道俞晶晶手里还存着不少，现在风声紧，外面货源可能断了，但手里这些总是要用出去的。 　　“我知道的。” 　　“那先这样，我这边说话也不太方便，下回有时间，再联系。” 　　“好的。” 　　听那边挂断了，俞晶晶才拿下手机。 　　也幸亏她多留了个心眼，给云双城的银针，控制在了一个很小的数量。 　　每套银针都泡过营养剂，用完后直接废弃，不再重复利用。 　　估算着就诊人数，俞晶晶只留了十几盒给他，若是用超了，顶多将接诊量降下来，反正她很快就回，也不必备得太多。 　　知道自己暴露后，云双城第一时间就把所有的银针都销毁了。 　　虽然药效跟莫家针看起来是一样的，也有众多病历作证明，但没有实物证据，莫家也奈他不何。 　　云家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轻拿轻放，只是当着莫家人的面斥责几句，就把这事略过了。 　　就像云双城说的那样。 　　主犯拿到了，莫家人也不会再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 　　事情做得隐蔽些，再换个手法，医所应该还算安全。 　　琢磨了一会儿，手机忽地一震。 　　看到是白锦溪打来，俞晶晶赶紧接起。 　　“还在医所吗？我过来了。” 　　“你在外面？” 　　俞晶晶猛地起身，推门向外走去。 　　“嗯，提前从饭局上下来的。一整天没看见你，总惦记着。”白锦溪笑着说。 　　话音刚落，医所大门就打开了，俞晶晶握着手机冲他微笑，亭亭站在月光下，美得发光。 　　“吃过没……” 　　话还没说完，俞晶晶就扑过来了。 　　吊在他颈上腻了半天，俞晶晶又掀开西服把头拱进去，贪婪嗅闻。 　　“你好香。” 　　俞晶晶紧紧环住白锦溪腰身，贴着他轻叹了一声。 　　还问吃过没？这不废话吗？ 　　就算吃得再饱，闻见他的香味，就又饿了。 　　“香吗？我怎么没觉得？” 　　白锦溪失笑，摸摸她脑袋，“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你吃过了？” 　　“简单吃了一点，但不多。” 　　下班后有个商务简餐，跟那些医学界大佬们一块用饭，白锦溪向来只动少少几筷以示礼貌。 　　这样的饭局，吃饱是很难的，只能勉强说是饿不着。 　　“现在还不饿的话，那就晚点吃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拉着白锦溪上了车，俞晶晶摸出手机划开地图，指了上回跟白锦溪一起去的那家商场。 　　“这里有两家餐厅味道还不错，可以试试。” 　　“先去了再说吧。” 　　俞晶晶看了眼白锦溪握着方向盘的手，扣上安全带。 　　到了地方，俞晶晶也不东游西逛，直接带着他进了上回去的美甲店。 　　“您好。” 　　俞晶晶递出办过的会员卡，“还是修复套餐，找上次帮我们做过的那位来。” 　　“好的。” 　　白锦溪一脸懵懂地跟着俞晶晶进了包厢，等美甲师拿着贴着他名字的专用工具进来的时候，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别紧张。以前就做过的，这是第二回 了。”俞晶晶小声安抚。 　　“可是……可是我不想做这个，能不做吗……” 　　看到一堆红红绿绿的瓶摆出来，白锦溪打心底抗拒。 　　做美甲的记忆，是跟俞晶晶串联在一起的，被莫家人动了手脚后，改换了位置，便不复存在了。 第一回 赶鸭子上架，还以为第二回会顺利些，没想到又要体验一回紧张感。 　　上回替白锦溪服务过的美甲师笑眯眯看着他，“放心，我手法很轻的。上回做的不是很好吗？” 　　“不用做那么好。不，我的意思是说，不用贴得太紧。” 　　就是因为弄得紧了，抠起来特别麻烦，下回要是想检查血线，最好是一剥就掉的那种。 　　美甲师被俞晶晶这个古怪要求弄晕了头，了解到她的用意后，便很有创意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用了!就照原来的做吧。” 　　美甲师建议是在甲盖上用胶做个活动天窗，据她的说法，还要镶个金边维持美观，白锦溪一听就怕了。 　　“简单一点好了。”俞晶晶笑着摇头。 　　俞晶晶坚持要他做，白锦溪就没再拒绝。 　　伸着手让美甲师操作，看她坐一边怔怔望着自己出神，白锦溪笑问：“怎么了？这可是你要我做的，别嫌难看。” 　　“没有。” 　　俞晶晶扯了扯唇角，给他回了个笑。 第270章 　　一层底油一层仿真色, 再添上乳色月牙, 叠一个半磨砂的顶油, 烤完灯用湿贴擦去浮油，指甲就这样一点点恢复了正常。 　　俞晶晶怔怔看看，心思不知不觉飘远了。 　　凡是跟她有关联的记忆，都被错乱了顺序, 衔接不上，便等于忘却。 　　彻底抹除记忆, 会对大脑产生一定伤害，莫桑应该是顾忌到这一点，才没做得更过份。 　　记忆仍在, 若是有能力将顺序调回原来的位置重新拼接起来, 关于她的整条记忆线, 就会完整起来了。 　　白锦溪虽然没提过这方面的疑问, 但心中肯定有茫然不解的地方。 　　跟她在一起，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总有避免不了要提到的时候。 　　时间越久，这种记忆冲突就会越来越明显。 　　一时之间看不出问题，可谁又知道什么时候这条线会彻底崩溃，混乱到无法修复的程度呢？ 　　敢于做记忆转移的人并不多，俞晶晶也只在书上见过一两个例子。 　　这两个例子，都是成功后，才被记录的。 　　而白锦溪现在的情况，等于是失败了, 错乱的这一部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遗症，谁也弄不明白。 　　必须得及早进行修复，才能将可能产生危险，扼杀于萌芽。 　　“弄好了。” 　　白锦溪忽地把手递到俞晶晶面前，惊了她一下。 　　“挺好的。”俞晶晶回过神，牵了他的手细瞧。 　　骨肉均匀，修长如玉竹般的一双手，洁净温暖。 　　甲盖泛着自然光泽，根本看不出是做过的，和不久前的艳红刺目，完全不同。 　　“我有点饿了。”白锦溪笑说。 　　其实他刚才垫过肚子，谈不上饿，但是俞晶晶晚饭没吃，一直陪他坐到现在，便担心她会熬不过。 　　“好，吃点东西去。” 　　做完结算，俞晶晶跟着白锦溪去了他推荐的一家日料店。 　　这种普通吃食，对俞晶晶来说可有可无。 　　虽然在云铮的带动下，也习惯了多吃一些，但实际上的好处，她并不太感受得出来。 　　也许身体进化不完全，没完全达到类人的状态，无法吸收食物中的养份，才对它兴趣缺缺。 　　本就不太爱吃这些东西，心里又存了事，俞晶晶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只用了极少一点。 　　“不合胃口？” 　　白锦溪点了深海鱼生，鱼生肉质嫩滑，口味绝佳，一般人只要吃过，都会爱上的。 　　“还好。” 　　俞晶晶擦擦嘴，“到时间吃药了。” 　　“还吃？” 　　看她摸出装有蓝色药丸的小盒，白锦溪有些疑惑。 　　他知道这药对身体有极大的好处，但这样频繁服用，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大补的药，一般用量都不需要太多，隔段时间服用一次，让身体有个缓慢吸收的过程比较好。 　　昨天服过药后，他昏睡了一夜，一早起来便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 　　第一次服用就有这样的效果，如果持续服食一段时间，都不敢想象体质会发生怎样的巨大改变。 　　这药，一定价值不菲，连续服用太过浪费。 　　“有什么浪费的，只要吃着对身体好，用完了我再帮你找。” 　　俞晶晶取出一粒进化颗粒递到白锦溪手里，“先喝点水，再用。” 　　她态度坚定，根本无法拒绝。 　　白锦溪犹豫了一下，端起水杯润了润唇，“就在这里吃吗？昨天……” 　　“应该没问题的，第一次服用是会有些反应，后面就正常了。” 　　俞晶晶也想过再去酒店开个房间，守他一夜。 　　可仔细琢磨一下，就放弃了。 　　报告上面写得很清楚，只有第一次反应大些，接下来每次服用都只用观察几分钟，确定没有异状就可以了。 　　进化颗粒对身体只有益处，后续不照管也没什么事。 　　白锦溪将进化颗粒含进嘴里，再次感受了一下入口即化的神奇。 　　药液像是融进了口腔，根本不进食道，粘膜吸收后，迅速产生了反应。 　　白锦溪感觉身体稍稍有些发烫，下意识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看他把接着把整杯水一气喝完，俞晶晶拿起水壶又帮他续满。 　　准备好给他用药，水就要得足。 　　桌上两壶喝空后，俞晶晶又让服务员拿了两壶过来备用。 　　“昨天我也是这么喝的吗？” 　　想到早上退房的时候，床边喝空的整箱矿泉水瓶，白锦溪不可思议地问。 　　“嗯。药物浓度高，稀释后吸收会比较方便，这是身体产生的自然需求。” 　　“可这也太多了……” 　　昨天晚上昏睡一夜，只知道自己喝得多，却没什么实感。 　　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喝了三壶半的水，肚子却一点没有饱胀，甚至觉得再来一两壶都不会有问题。 　　“云神医的药，是有些特殊。你只用知道这是好东西就行了。” 　　白锦溪是医生，医药相关的事情，绝瞒不过他。 　　俞晶晶没法按常理向他说明这药的问题，只能含糊带过。 　　白氏医堂的药，只有正式上市经过药监盖章的药才会给出具体配方，私下根据病人身体调配的方剂，用材定量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每家中医药堂，都有几张秘不示人的方子，参加再多的方剂交流研讨会，也不会拿出来分享。 　　白锦溪能理解俞晶晶的保留，便不再多问。 　　又喝了一壶水，焦热感才消退了下去，身体内出现了一种很玄妙的感觉，无法用言语说明。 　　“……说不好，就是感觉很有力量。”白锦溪伸手，张开又握拳。 　　白锦溪的运动神经算是不错的，可小时体质太差，连体育课家里人都不许多上，身体再灵活也派不上用场。 　　过了调皮的那段时间，性子沉稳下来，最爱做的事是窝在爷爷的老书室看医书，一看一下午都不挪窝。 　　常年泡药浴，身体越来越强健，但白锦溪还是很少能体会这种力量充盈的感觉。 　　就好像，随手敲上一记，桌子就会碎裂一般。 　　“别乱试，坏了可得花钱赔。”俞晶晶制止白锦溪的想法。 　　“我就是说说，真敲下去，手不疼吗？”白锦溪打趣。 　　那可不一定。 　　俞晶晶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来。 　　进化颗粒对体质的改善，在每个人身上体现的效果各有不同。 　　力量增长，应该是最明显，最容易得到验证的一个方面。 　　面前这张敦实的和式小桌，感觉也经不起几分力气，体内力量有所增长的白锦溪，说不定能做到他所说的那样。 　　人对自己的能力，天生就有把控度，遇到车流会避让，尝过疼痛会退缩。 　　体质提升后，潜意识中有了判断，才会觉得破开桌子只是件小事，玩笑般地说要尝试。 　　现在是被多年经验限制住，觉得骨肉这种脆弱的东西，遇到坚硬的木制品会不堪一击。 　　若是大胆试过，就不会这么以为了。 　　从日式料理店出来，俞晶晶把医所的事简单跟白锦溪说了。 　　知道云神医因为老家的事情，需要暂时离开上京，目前由俞晶晶接手管理，白锦溪很是不解。 　　“在老家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学了，针法肯定没问题。师傅留下的药还有不少，也可以用。” 　　“不仅仅是针药的问题，患者是冲着云神医来的，你资历不够，就算有能力，也不会令人信服。”白锦溪认真分析。 　　“信得我的，就留下。不信的，就送到你那边去，好不好？” 　　俞晶晶也不解释，笑着问他。 　　看她这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机样儿，白锦溪忍不住好笑，“要不要我过去帮你几天？” 　　“你过来？” 　　“嗯。你一个人接诊，我不太放心，要是有处理不了的问题，也好随时帮手。” 　　有信心是好事，但也要衡量自身能力。 　　虽然学业全优，受各科老师肯定，课程也自学到了大四下半部分，但说到底俞晶晶还是个大一学生，学的还是法医学。 　　要是病人打听到根底，肯定会有不信任产生，这不是一个神医弟子就能糊弄过去的。 　　今天早上已经有病人因为见不到云神医而闹事，白锦溪觉得很有必要跟几天，看看情势再说。 　　要是实在安抚不住患者，也不用强撑着将医所开下去，等云神医回来，再恢复运营也不迟。 　　云神医当然是回不来了。 　　医所若是关张，就只能无限期地关下去，这么大的院子难道就荒着？ 　　对于白锦溪的提议，俞晶晶在心里默默摇头。 　　虽然目前手头上的钱是够用了，但谁也不会嫌钱多。 　　配制营养剂的原材，俞晶晶是不打算亲自去找了，能花钱买到的尽量花钱买，价格高一点也没关系，就像云家做的那样。 　　珍稀一些的原材，就去矿里取，两头一凑，基本上不会再有断顿的情况出现。 　　钱就是粮食，哪能短少，医所是绝对不能关闭的。 　　她得趁着这阵神医风头还没凉下来尽量把病人留住。 　　要是病人都散了，所有的工作都得重头做起，她还从哪里又去找个白胡子老头撑场面？ 　　神医不在，正好有弟子服其劳，出几个案例，大家就知道她有手段了。 　　“能处理的就处理，不行就推了，不会有你说的那种事发生的。”对于白锦溪的提议，俞晶晶如是解释。 　　说明自己不接重症，难搞的病人一律推掉，白锦溪才安心了些。 　　“有事的话，随时跟我说，再忙也会抽时间过去。” 　　“我还是有点本事的，别小瞧我。”俞晶晶笑笑，牵住白锦溪的手，“回去吧。” 　　牵住她冰凉小手，白锦溪满脑子想法都不异而飞，唇角弯弯，只一意体会这温柔滑腻的触感。 　　下了电梯，白锦溪去负一层取车，俞晶晶站在广场前，取了刚刚打包的生鱼肉给书包里躲着的豆豆吃。 　　房间冰箱有云双城留下的冻肉，大概能撑一个多星期，回来的时候豆豆就饱餐了一顿，现在吃这些鱼肉，倒没闹不高兴。 　　“我要出去。”豆豆在书包上蹭了蹭嘴，“我认得路，自己能回。” 　　再次体会过飞翔的快乐，豆豆就爱了撒野的感觉，再忍不了在书包里一憋一天的苦楚。 　　它现在羽翼丰满，虽然还是极丑，但外观看起来和正常的鸟已没什么区别。 　　塞它在书包，只是觉得不方便时时放在外头，那些拿鸟做宠物的，也只是在家弄个笼关着，哪有天天顶在肩膀上带着的？ 　　俞晶晶先安抚了一会儿，看它闹得厉害，只有妥协。 　　这也不是它第一次单独出去玩了，豆豆的方向感很强，累了自己知道回来，倒是不担心迷路。 　　“回来就敲窗。”俞晶晶托起豆豆，认真叮嘱。 　　“知道了。” 　　豆豆震翅，像颗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不过数秒，就化作了天边一颗黑点。 　　俞晶晶收回目光，正准备扣上书包带子，动作忽地一停。 　　犹豫不过一秒，她迅速回头，又准又狠地盯上了那个躲在角落的身影。 　　那人不防，根本来不及闪躲，就与她对了目光。 　　俞晶晶只看到他眼中慌乱一闪，又迅速镇静下来，冷着一张脸定定回望。 第271章 　　这人眼神透出狠厉, 似乎想以此逼退俞晶晶, 让她知晓厉害。 　　目光胶着片刻, 俞晶晶依旧面无表情回视，仿佛一点都接收不到他传递过来的情绪。 　　俞晶晶能觉出从这人身上传出的强烈精神力波动，虽然距离隔得极远，但这种进攻性, 也显露无疑。 　　他只是在恐吓，根本不敢在这人流密集的广场上对她出手。 　　了解到这一点后, 俞晶晶并不惧怕，反而挑衅抬手，举双指比比眼睛, 又戳向对方。 　　我看见你了！ 　　这个男人明显怔了一下, 紧接着面上露出羞恼之色。 　　俞晶晶拉紧书包带子, 最后给了他个眼神, 转身离开。 　　就算不去看，她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行动轨迹。 　　他身上的气味，还有毫不掩饰的精神力波动，都向她给出了明显坐标。 　　白锦溪已经把车停到了路边，看到俞晶晶过来，拉了车门等。 　　“在附近绕几圈。” 　　俞晶晶坐下副驾驶，再次确定了一下那人的位置，轻声说道。 　　“好。”白锦溪微笑。 　　他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就是载着她转上一整夜，也不会倦。 　　顺着沿海公路一直往前, 最热闹的那一片就是大学城。 　　月亮挂在天边，映在海面发出细碎光芒，远处的大学城灯光灿然，有种喧哗而遥远的美好。 　　见俞晶晶趴在窗边，发丝被夜风吹得丝丝缕缕向后荡开。 　　白锦溪开得很慢，偶尔偏头看上一眼，面上笑容总也止不住。 　　她显见是累了，上车后话说得少，巴在窗边看风景，眼睁得大大地，像是极力抵抗着困意。 　　就是不说话，只这样静静相处，也觉得甜蜜温馨。 　　“再往前走，就到学校了。今天去那边住吗？” 　　绕着沿海公路转了几圈，时间过去近一个小时，虽然白锦溪心中不舍，但也觉得到了该送她回去的时间了。 　　“哦。那就回学校吧。” 　　俞晶晶回头，“正好明天上午有课，省了来回跑。” 　　本没打算回医大的，倒是白锦溪正好提醒了她。 　　跟踪她的这个男人，很明显进化等级比她要高。 　　俞晶晶目前只是一级进化，现在这个阶段，并不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具体进化等级，甚至连发觉行踪都难。 　　这人应该也是这么以为，才没有刻意收敛自己极具进攻性的精神力，只稍微掩饰了身型，只当她眼睛看不见，自己就不存在。 　　可他再怎么躲藏，身上那股专属于尸族的气味，却像是四射的光芒，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俞晶晶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血食爱好者。 　　不然的话，他身上的血气怎么会那么浓重？比经常食用内脏的云双城闻起来味道还重。 　　转过脸，俞晶晶继续趴在车窗上，看向沿海公路旁边依山而生的片片密林。 　　车刚开出来的时候，那人还找了辆出租车跟着，后来她让白锦溪在路边休息区停下，就把他从车上赶下来了。 　　因为一直走走停停，招车也不方便，他就一直徒步行走，穿行在密林之中，紧密观察她的动向。 　　沿海公路环山而建，一圈圈绕过来，倒也不需要他跑太多的路，车转了方向，他在山上也跟着转，若有不适，最多也是头晕而已。 　　俞晶晶轻笑了一声，意兴阑珊地靠回椅背，将车窗摇了上去。 　　“累了？” 　　“嗯。” 　　不分出精力去注意那个人，便有时间安静思索。 　　这个人的身份，其实不用多想，俞晶晶就猜出了。 　　莫家派来的人，毋庸置疑。 　　也许是莫桑派来盯梢的，又或许是莫家从蛛丝马迹中找出了云双城与自己的牵连，为了莫家针而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俞晶晶都不放在心上。 　　她现在是云家人，不管犯了什么事，莫家人都不敢轻易动手。 　　越是人多的地方，便越要谨慎，刚才在广场，他恼成那样，也只能咬牙忍下。 　　有了白锦溪提醒，俞晶晶觉得回学校也是个甩脱他的办法。 　　真要有莫家针相关证据，早该报到云家着人拿她了，云双城就是例子。 　　若是莫桑派来的人…… 　　俞晶晶转头看了眼白锦溪。 　　莫桑再坏，也只会对她下手，白锦溪是安全的，这就足够了。 　　“到了。” 　　车驶入主干道，看到远处上京医大正门，白锦溪不舍地说。 　　“靠路边停吧，我自己走进去。” 　　“我送你进去，车可以停在女生宿舍楼下。” 　　“不用。” 　　俞晶晶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显然是不准让他继续往里送了。 　　“你先走，我买点东西再进去。” 　　车停到路边，俞晶晶不让白锦溪下车送，按住他说道。 　　再不情愿，俞晶晶不让，白锦溪也只能妥协，“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站在街边，看白锦溪车拐过路口消失不见，俞晶晶才转身回望。 　　跟她的那个人，很明显隐在暗处。 　　俞晶晶站了一会儿，见他不愿意出来说话，就没多等。 　　既然跟来了，肯定是有目的，现在不愿说明，早晚要露马脚，她不着急。 　　虽然搬出了校外，但俞晶晶原来的宿舍床位还有保留，回去找宿管阿姨拿床新被褥就可以了。 　　俞晶晶抱着被子敲门，马若玲敷着面膜来开，惊得脸上厚泥龟裂。 　　“你怎么回了？” 　　“最近课多，临时回来住两天。” 　　俞晶晶点点头，走到自己所在隔间，三两下就把东西铺好了。 　　周芸跟徐纤巧都在阳台上，听到屋里动静推门进来，看到俞晶晶也吓了一跳。 　　“她说临时住两天。”马若玲小声解释。 　　隔这么久没见，几人都有些生疏，简单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各自回了位置。 　　自从俞晶晶不在宿舍住后，来学校上课的次数也变少了，还频繁请长假，整个人的存在感在学校降得很低。 　　原先因为白锦溪带出的一点热度，早凉得没影，就算在学校瞧见了，也不会引发太多话题。 　　距离产生美，俞晶晶穿着打扮一如从前，也没因为跟白锦溪的关系而生出傲慢之心，瞧着倒比以前顺眼得多。 　　临睡的时候，徐纤巧终是憋不住，主动跟她搭了话。 　　“是，我是有个师傅。” 　　俞晶晶一直在整理书桌上的课本，平时要用的课本都留在医所了，明天直接从宿舍去教室，总不能两手空空。 　　她打算找两本差不多的顶上，做做个样子，反正课上的东西她已经提前学过，去教室只是给老师留点印象，表示自己不是一直处在假期就行了。 　　“我就说是……”徐纤巧感叹，“听人提到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就是你说的那个云神医？他真有那么厉害吗？”周芸探头。 　　“是挺厉害的。” 　　徐纤巧点头，“我二伯的病，就是云神医瞧好的。十几年了，家里好医好药供着，一直断不了根。去云神医那里用了针药，一个星期不到就好全了……” 　　“真这么神？”马若玲忽地坐起，“俞晶晶，你有这么厉害的神医师傅，怎么没早说呢？” 　　“师傅一直住在乡下，只给附近村民看病。他没来上京，在外面宣扬也没用。”俞晶晶解释。 　　她并不把女生之间的那点摩擦放在心上，以前虽然有相处得不好的时候，但隔了这么久，再翻旧话也没意义。 　　徐纤巧很明显对云神医极为推崇，马若玲跟周芸也兴趣满满。 　　这都是潜在的客户，没理由往外推。 　　“我妈一直有神经衰弱的毛病，这个也能治吗？是用针还是吃药？如果能用药解决的话，就不用麻烦她跑这么远了。”周芸小声问道。 　　虽然俞晶晶态度不错，一点都没提到以前相处得不好的那点事，但跟她说起话来，还是不免有些心虚。 　　说到底，俞晶晶离开宿舍出去住，跟她们也有一定关系。 　　以前瞧不上眼的人，现在却要拜托她帮着说话，面子上下不来不说，言语也不好组织。 　　不光周芸这么想，马若玲也一样的心思。 　　跟另两人比起来，她对俞晶晶的态度还要过份些，话在嗓子眼里来回打转，就是没办法跟周芸一样说出口。 　　“能。不过用针还是用药，必须人到了看过才能知道。” 　　俞晶晶看向欲言又止的马若玲，“你呢，你这边是谁要找云神医看病？” 　　这可是俞晶晶亲自点的，不算她主动求上去的！ 　　马若玲立刻振奋了精神，“没有谁，就是我！” 　　“什么情况？有问题的话，先说给我听听。”俞晶晶问道。 　　马若玲纠结一下，轻轻摇头，“我就想找云神医看，你能帮我排个时间吗？” 　　“对对，排个时间。”周芸赶紧点头，“听说云神医的号非常难排，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捧着钱都给推出来。” 　　若不是难排上号，她们也不用小心翼翼地问俞晶晶这事，自己直接去就行了。 　　俞晶晶看了她们两眼，想了想说：“可以，不过近两天不行，前面的号还没排完，没法帮你们安排。” 　　“可以的可以的！我不急。” 　　周芸妈妈工作忙，请假过来还要时间，先把号排着，等差不多排到了位置再把人叫过来是正好。 　　马若玲就有点纠结了，本想叫俞晶晶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自己先挤进去，想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她跟俞晶晶的关系连个面子情都算不上，能答应帮着安排已经很难得。 　　俞晶晶的脾气马若玲是领教过的，可不敢把她逼得紧。 　　万一俞晶晶又恼了火，跟上回搬离宿舍一样冷着脸离开，再想搭上这根线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呢？”俞晶晶转向徐纤巧，“要找云神医看病吗？” 　　“我不用了……”徐纤巧摇头，“就是，云神医亲手配的灵药你能帮我买点吗？” 第272章 　　舍友情不存在的, 之所以答应帮忙, 就是为了赚钱。 　　这三个人的钱, 俞晶晶一分都不会少，一定是要按规矩收的。 　　“药很贵。”她提醒。 　　“贵没关系，只要保证效果。我二伯上回用的，就很好。”徐纤巧摇头。 　　徐纤巧二伯有个风湿的老毛病, 这么些年，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最多缓解几天，遇到天气变化，就会旧疾复发。 　　徐纤巧家里做的是药生意, 也有几家医所, 大夫虽然名气不大, 但也有几手硬本事。 　　再怎么精心护理, 都减缓不了疼痛，今年过年又是极寒的天气，病来如山倒，一连两个月连床都不能下。 　　家里的医生治不好，省城也去瞧过了，一点招都找不出来。 　　徐纤巧知道了情况，就建议二伯来上京找白锦溪看看。 　　白氏医堂名声在外，患了重症恶疾，走投无路的人，大部分都会想着来这边试试, 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徐纤巧家里跟白氏医堂本就共着生意，有这层关系在，她二伯来上京的第一天，就上了医堂总部三十二层。 　　只可惜白锦溪看过后，对于徐纤巧二伯的积年旧症也有些束手无策。 　　按他的说法，这种情况只能慢慢养，现有的治疗手段，没有一种速效办法，可以即时解决这个疼痛的毛病。 　　连白氏医堂都没有办法处理的问题，对病人来说，等同于绝症。 　　徐纤巧二伯蜷在轮椅上，听到这个消息，泪都掉下来了。 　　没经过那种疼痛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种痛苦有多么难熬。 　　用他的话来说，是死的心都有。 　　本以为就这样了，抹干眼泪准备走的时候，白锦溪却递了张云神医的名片过来。 　　知道云神医最近在上京名声大噪，是个刚从山里出来的隐世高人，徐纤巧二伯连打听都没打听，直接就奔那边去了。 　　当时人还没那么多，排了一天的号，就看上了。 　　云神医只问了情况，确定痛点在哪儿，提手扎了一针，当时痛感就缓解了大半。 　　接下来做了一个疗程的治疗，花了近四十万，徐纤巧二伯已经行走自如，能跑能跳了。 　　可是治好了，不代表下回不会复发。 　　知道云神医的药好，他就求了一瓶外用的，遵医嘱每天薄涂一次，精心养护着自己这两条腿。 　　这药用了近两个月，瓶底都空了，徐纤巧二伯一天都不敢断，打电话过来让徐纤巧帮着去云神医那边再买两瓶存着用。 　　虽说是治好了，但他心里总有阴影在，就怕这药抹不上，隔天病就再犯。 　　照他的意思，只要买得到，这药是用一辈子的，只当贵些的女人面霜来涂，一样的保养。 　　徐纤巧接了这个电话，一直都没找到买药的路子。 　　云神医那边的药，可不是说买就能买得到的，要么就拿着先前的病例排号，要么就病人直接上门复诊，确定情况再开。 　　那边每天挤得满满的人，连号都不排上，捧着钱去的人都被推出来，一天只放几位进去。 　　徐纤巧过去试了两回，大半天腿都站疼了，连云神医的面儿都见不着，哪买得着二伯要用的药。 　　不过去也不是白去的，徐纤巧倒是打听了一个消息。 　　最后去的那次，她在附近碰上俞晶晶，看她也往医所走，就主动避开了。 　　必竟以前有些小摩擦，怕撞上尴尬。 　　本以为俞晶晶也是跟她一样，来医所找云神医看病拿药的，可是看她连队都没排，直接被那个发号的女人满面笑容迎了进去，才觉得事情不这么简单。 　　找人问了问，知道俞晶晶是云神医收的徒弟，徐纤巧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要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她根本就不该避开，就算厚着脸皮求她帮帮忙，也好过天天跑到这里来站得脚疼，还办不成事要强。 　　俞晶晶本来课就上得少，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跟着教授出外活，难得见到一面。 　　最近这段时间，请假又频繁，想找人都找不到。 　　她在宿舍住的时候，因为跟大家关系不好，竟然谁都没想过要跟她互留个号码方便联系的。 　　徐纤巧只能在学校大群里给她留言，可俞晶晶像是没看到一样，从来没个回复。 　　要是俞晶晶今天没来，徐纤巧明天课上完后，还得往云神医那里跑。 　　有过前几回的经验，想也知道又是扑个空，可二伯催得紧，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就是明知道不行，她也得去试试。 　　“有这么难吗？”听完徐纤巧的话，俞晶晶疑惑发问。 　　若生意真有徐纤巧说得这么火爆，周嫂加大看诊量，把每天的人数一再提高，也就能解释了。 　　以前查得勤的手机银行最近她也很少看，打开就是一串串的进帐，具体人数也没数过。 　　“当然了！你不知道吗？”徐纤巧疑惑地问。 　　俞晶晶好像就住在医所，最近医所生意这么火爆，怎么可能不清楚？ 　　“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医所的事很少过问。” 　　“那不是没跟云神医学东西？”马若玲接了一句，“扎针会吗？听说云神医的针最厉害。” 　　“会一点。” 　　“会一点没用，必须很精通才行。云神医的针可跟咱们学校中医课教的针法不一样，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机会，一定天天跟着云神医学……” 　　马若玲一脸可惜，觉得俞晶晶简直在浪费时间，没有珍惜机会。 　　“你是什么时候拜云神医做师傅的？听说你跟他是一个地方的人？小时候就认识吗？”徐纤巧试探地问。 　　她也是随便拉了个人打听，虽然那人指认俞晶晶是云神医弟子，但事情是不是真的如此，也没验证过。 　　医所的情况，她竟然不知道，这就有点值得怀疑了。 　　“是，小时候就认识，在村里的时候就跟着师傅，后来才考的医大。” 　　“这样啊。”徐纤巧点点头，也不打算多问了。 　　是不是真的，就看她能不能把药弄出来，就算是假徒弟，只要能办真事就行。 　　“一支三万，要两支的话是六万。” 　　俞晶晶递出手机，“转了帐，明天我就把药带回来。” 　　看她说得这么轻巧，徐纤巧犹豫了一下，递出手机扫了码。 　　“转给你吗？” 　　看到收款人姓名，徐纤巧很是迟疑。 　　“是，所有医疗款都是我在收。”俞晶晶笑笑。 　　“你师傅对你还挺信任的，这么大笔的钱款，也愿意放到你手上。” 　　周芸探头看了看，“你先帮我排个号，我妈过来看病再交钱可以吧？” 　　“可以。” 　　俞晶晶看向徐纤巧，“药还要吗？” 　　徐纤巧转帐犹犹豫豫，显然是没想好。 　　“要。” 　　徐纤巧赶紧转了钱，“我明天跟你一起去拿吧。” 　　“我也去！”马若玲赶紧跟了一句。 　　“行。” 　　俞晶晶无所谓地点点头。 　　等这几人睡下，俞晶晶出阳台给周嫂去了电话。 　　说了要在学校住两天，她又叮嘱周嫂把自己房间窗户打开半扇，方便豆豆进去休息。 　　本来是要回医所的，豆豆说好了直接回去，看到她人不在，又进不了屋，不定要怎么毛躁。 　　只能等明天回去再给它解释了。 　　“对了，那个叫刘远的患者，如果明天要过来看腿，你让他下午过来。我早上的课，回不去。” 　　又跟周嫂交待了几句，俞晶晶挂了电话。 　　借着月光，她向远处眺望。 　　这里离校门极远，借着月光，也只能望见个影影绰绰的轮廓。 　　也不知道那人跟进学校没有，反正在这个位置，她是没闻见气味的。 　　呆在人多的地方，确实是个办法。 　　第二天上午的课上完，俞晶晶还没出教室门，就被徐纤巧跟马若玲堵了个严实。 　　本来周芸也想跟去的，可她跟男朋友约了，不好放鸽子，只能让她们先探探路。 　　俞晶晶说是神医弟子，没亲眼过去瞧瞧，总觉得不太真实。 　　徐纤巧跟马若玲显然都怀抱着这个心思，一路坐车过去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可她们问得再多，俞晶晶也只是嗯呀啊地这么回答，根本没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上。 　　既然有求于她，徐纤巧跟马若玲也不好逼得太过，交换了一个眼神，就都安静下来。 　　昨天夜里俞晶晶没睡太好，习惯了一个人单独住，回到宿舍总有些不适应。 　　没有睡意，她便静下心做练习，牵扯着比往粗上两倍的精神力丝线缠绕骨珠，成就感满满。 　　以前做练习，好像只是完成任务，差不多就收手，对更进一步没什么执念。 　　而现在，她却做得格外认真，只要觉得有余力，就不愿停下。 　　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才对实力有了渴求。 　　下到九层，看到同类所遭受的屈辱，对自身安危更多了层警醒，之所以毫不犹豫加入云家教习堂，也是因为想尽快提升实力而走的捷径。 　　虽然跟云家接触越深，危险性就越大，但俞晶晶觉得自己能维持好这其中的平衡。 　　去了两天，她得到了一些知识，但却远远不够。 　　理论上的东西知道得再多，都不比上实质地提升来得重要。 　　哪怕缠绕骨珠只是最原始的练习方式，俞晶晶也一丝不苟地完成，没有半分取巧的心思。 　　底子打得足，遇到难以跨越的门槛，便能比别人翻得高些，这是很基本的道理。 　　“下车了。” 　　马若玲轻轻推了俞晶晶一把，看她还闭着眼睛，又加了些力气。 　　“我知道。”俞晶晶掀起眼皮，“到站会停的。” 　　这边站台偏，马若玲担心坐过了站，隔着老远就站起来了。 　　徐纤巧已经走到车门前，马若玲跟过去，等到了站，才看到俞晶晶慢吞吞提着书包起身。 第273章 　　云神医看诊时间一般在上午, 到了中午排队的人基本就没有了, 大门紧锁, 闭馆谢客。 　　昨天联系不上云双城，周嫂已经把今天的安排都推了，但早上还是来了许多人。 　　周嫂并没有直说云神医这段时间不会回来，只说家中有事, 目前医所暂时由徒弟代管，如果愿意继续拿号的, 可以登记下联系方式，按先后顺序安排。 　　听到这个消息，慕名而来的患者静了一瞬, 接着就是一番吵闹。 　　这些人本来就是自个儿来的, 前一天根本没安排, 一大早白排了这么久的队, 也没处说理。 　　周嫂还是好脾气地继续解释，大家知道吵也没用，呼呼拉拉散了大半。 　　最后留下的几个人，跟俞晶晶猜测的一样，都是轻症患者。 　　知道云神医还留了药在医所，他们还是想试试，反正神医弟子看诊不收费，施针药才拿钱。 　　留了他们联系方式，将一一送走，周嫂就关了医所大门, 挂了谢客的牌子。 　　俞晶晶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大门紧闭的清闲样儿。 　　“怎么没什么人呐？” 　　马若玲是第一次过来，看到这荒郊野地，附近一片片空着的老房子，心里有些打恍。 　　医所倒是修得不错，站在院外就能看到里面雕梁画栋的房角，一看就是新装修过，很有些古香古色。 　　可装得再好，医所没人气，生意冷清，不就代表实力一般吗？ 　　“现在是下午，神医不看诊。”徐纤巧来了没有十趟也有八趟，真正人挤人排也试过两回，对这边的规矩门清。 　　“云神医下午是休息吗？咱们现在过来，会不会打扰到他老人家？” 　　站在门外，徐纤巧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不打扰。” 　　俞晶晶抬手拍了拍门，大门上挂着的铜拉手咣咣撞了几下，周嫂就出来了。 　　“回了？” 　　周嫂挽着袖子正在收拾院子。 　　前段时间患者接得多，早上门一开，患者带家属呼拉拉一片挤进来，屋里坐不下，就在院里摆凳子排队等。 　　平时总要用的东西，就一直摆在外头，收得再好看起来也杂乱。 　　确定云神医回了老家，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医所，周嫂就把这些东西都清到了后面空屋去，把院子彻底打扫干净了。 　　“这是……” 　　俞晶晶并没介绍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提着书包自己进了大门，留马若玲跟周芸站在外面跟周嫂大眼瞪小眼。 　　“我同学。”俞晶晶推门进了诊室，这才回头说了一声。 　　“我们是来找云神医看病的，他老人家在吗？”徐纤巧很有礼貌地问道。 　　徐纤巧认得周嫂，每回过来都能看到她堵在门口发号牌。 　　对于患者来说，一早开门发牌的周嫂，无异于天使一般的存在，一颦一笑都能抓住所有人的视线，为她牵动心绪。 　　队排得规矩的，就让他先进去，也不管前一天是不是安排过，直接把顺序调到前头。 　　胡挤乱喊的，得不到周嫂青睐，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就被刷到了后面。 　　虽然今天是俞晶晶带过来的，这一层关系在，但徐纤巧看到周嫂，还是留存了权威的印象，语气很是小心。 　　“云神医……”周嫂回头看了一眼。 　　俞晶晶已经进诊室了，看样子也没热情招待同学的意思，周嫂犹豫了一下，笑笑说：“先进去坐吧，我给你们烧点茶。” 　　“这儿怎么这么冷清啊？真有人来这边看病的吗？” 　　马若玲跟着徐纤巧进了院子，四周瞧了一圈，发现这里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 　　听徐纤巧说医所院子里每天都是挤满的人，热闹得跟集市一样。 　　结果呢？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找不着。 　　院子里铺的平整水泥地，靠墙边种着地栽，没花也没景，全是平时吃的小菜。 　　晾衣服的绳子就横在两间屋舍中间，大人小孩的衣服挂了好些，淅淅沥沥往下滴水，顺着四处流散。 　　这很明显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马若玲还想着能看到很壮观的晒药场景，一进来就闻到扑鼻的中草药气味。 　　现在看来，真是她想多了。 　　“云神医很厉害的，少说点话，别让人听见了。”徐纤巧往后瞧了一眼，见周嫂已经去了后厨才安心。 　　马若玲撇撇嘴，倒是没再开口。 　　“随便坐。”俞晶晶抬头，看到两人进来了，指指一边的休息长椅说道。 　　“云……” 　　“我师傅不在，回老家了。” 　　一路上徐纤巧张口闭就是云神医，她一张嘴俞晶晶就知道要说什么，直接拦了头。 　　“回老家？”徐纤巧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 　　“那你还带我们来？神医都不来，来这儿好玩是吧？”马若玲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不是要拿药吗？我开给你就行了，师傅在不在，不影响的吧？” 　　俞晶晶没理马若玲，看向徐纤巧问道。 　　被俞晶晶这句话点醒，徐纤巧才记起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见云神医一面实在太难，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哪能只单单买药呢？ 　　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既然来了，当然得找神医看看了。 　　知道云神医不在，徐纤巧满是失望，可先前就说好是拿药，也不好怪俞晶晶没提醒。 　　“病历我看看。”俞晶晶伸手。 　　徐纤巧取出二伯寄来的病历，“病历上没写得太明。一般是报了名字，云神医就能知道情况的，现在……” 　　现在云神医不在，俞晶晶拿着病历给药，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俞晶晶随手翻了翻，“知道了。” 　　云双城很是偷懒，病历上只写了疼痛部位和开出的疗程，外用药随便绕了一笔，也不知道取了个什么名字，鬼他妈都认不出。 　　反正他也只是装装样子，凡是病情复杂，需要做多项检查的，周嫂提前都推了。 　　观病相这件事，只有俞晶晶能做，她不在，云双城就的事就很简单了。 　　哪里痛，就拿针扎哪儿，就算扎歪了也不要紧，开两个疗程，扎个十来天，总有几针位置是对的。 　　药力作用到了，肯定起效，到目前来止云神医的工作都做得很溜。 　　看这病历，俞晶晶就知道云双城的操作流程。 　　不过是再用两瓶药，用熬废的药水掺水稀释就行了，就跟她昨天做的一样。 　　千百种病到这边来，都是一个方法对付，唯一的区别就是浓度，这个俞晶晶比云神医更专业，不会做不好。 　　“等着。” 　　俞晶晶转身出了门，徐纤巧跟马若玲大眼瞪小眼站了一会儿，才走到休息椅上坐下。 　　“要早知道云神医，我就不跟来了，白跑一趟。”马若玲小声嘀咕。 　　见不着云神医，徐纤巧跟马若玲两个人情绪都有些低落。 　　徐纤巧好歹还能买到药，马若玲却什么也没落着。 　　昨天马若玲说要找云神医瞧病，俞晶晶当场就推了，说要等几天，借口是病人排得满插不进。 　　当时马若玲就有点不舒服。 　　都是舍友关系，能帮徐纤巧拿药，难道就不能带她插个队先瞧吗？ 　　徐纤巧说要跟着俞晶晶过来拿药，马若玲就想着一块过来，顺便让云神医看看，人都来了，总不可能推出去吧？ 　　谁知道俞晶晶说话不清不楚，早知道等两天因为云神医不在，她就没必要跟来了。 　　“你找云神医看什么？哪里不舒服？”看马若玲黑着脸，徐纤巧问道。 　　都住一个宿舍，平时没见她哪里有不舒服的，怎么就这么着急看医生呢？ 　　“一点小毛病。” 　　昨天晚上周芸就问了她两句，马若玲含糊过去了，现在看她又这么说，徐纤巧就懒得多问了。 　　问问是关心，表达出态度就好了，马若玲生了什么病，跟她又有关系。 　　俞晶晶在后面配药，周嫂的水也烧得差不多了。 　　“晶晶，你这两个同学喜欢喝什么茶？我这里有……” 　　周嫂敲敲窗户，等俞晶晶探头出来，笑着问道。 　　“白开水，不用泡茶。”俞晶晶一边晃着手里的药瓶，一边左右看了看，“豆豆呢？怎么没见它？” 　　“昨天晚上回来了，今天早上出去的。它还挺认路，都不用喊，晚上自己就进了房，我准备关窗户，它还啄我不让。”周嫂笑着说：“一看就是在外头野惯了，准备好了今天又出去疯的。” 　　“你跟它说了晚上不回没？它没闹吧？” 　　住学校是临时做的决定，豆豆没有电话没法通知，按它的脾气，回来没见着人，肯定要生气的。 　　它倒不是黏俞晶晶黏得紧分不开，只是晚上饿了没人投食不行。 　　听俞晶晶这么问，周嫂怔了怔，“……怎么？还要跟它说一声呐？” 　　不就是个鸟吗？这是当孩子养了？ 　　想到平时俞晶晶偶尔逗豆豆的时候，也会跟它说两句，周嫂心中感叹。 　　“这几天晚上我都在学校住，白天要是有安排就再过来。要是一会儿它没回来我又走了，你就跟它说，让它晚上去学校寝室找我。” 　　看周嫂望着自己，一脸狐疑，俞晶晶又说：“豆豆很聪明的，好好跟它说，听得懂。” 　　“哦……”周嫂犹豫点头，“那我试试。” 　　正说着话，院门被敲响了，周嫂看了眼时间，赶紧转身去开门，“是刘先生过来了。跟他约了下午，就是这个时间。” 　　“让他去诊室等吧。我这边还有点药要配。” 　　约了今天下午看诊的刘先生，就是昨天那个伤了腿的刘远。 　　既然考虑好了又过来，今天就得让他看看效果，也免了对她神医弟子能力的猜疑。 　　想了想关于刘远的情况，俞晶晶又取了只新的空药瓶，继续往里兑水掺药。 第274章 　　刘远还是跟着母亲一块儿来的, 坐在靠窗的位置, 徐纤巧跟马若玲坐在对面, 表情看起来有点古怪。 　　“俞大夫……” 　　看到俞晶晶进来，刘远杵着拐杖想要起身，又被他母亲按住了。 　　“来了。稍等一会儿，马上过来帮你处理。” 　　俞晶晶拿着药瓶走到徐纤巧跟前, “给，你的药。” 　　“好。” 　　徐纤巧接住, 看了坐在对面的刘远一眼，又看了看外面。 　　周嫂带人进来时说的话，她跟马若玲都听见了。 　　说是让他们稍等片刻, 马上就找医生过来替他看诊。 　　这是云神医开的医所, 只有他一个开堂坐诊, 还哪来别的大夫？ 　　马若玲拉着她嘀咕了一下, 徐纤巧也觉得有理。 　　也许云神医并不是不在，是俞晶晶故意这么说的。 　　跟周嫂没对好口风，有病人来了，就露了馅。 　　不止徐纤巧看向门外，马若玲也微微侧身，绕过俞晶晶向外打量。 　　要是周嫂把云神医喊来，事情就明了了。 　　“看什么？” 　　药也拿了，又没别的什么事，看徐纤巧跟马若玲都没走的意思，俞晶晶顺着她们目光转头。 　　“我们等云神医过来。” 　　周嫂把人领进来有小十分钟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回，马若玲等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 　　“云神医？”刘远母亲忽地站起，“哪儿？云神医回了？” 　　她快步走到门口，探头瞧了半响，“人呢？” 　　“我师傅回老家了，最近不会回医所。”俞晶晶说。 　　“那谁替他们看病？”马若玲抬手一指，“刚刚说了替他们喊大夫的。” 　　“我。” 　　俞晶晶走到衣架前，伸手取下云双城常罩在外头的白大褂套上，“师傅不在，医所以后就是我坐诊了。” 　　马若玲跟徐纤巧都怔住了。 　　刘远母亲拿眼狠狠剐了眼刚才嚷嚷着云神医的马若玲，扶着刘远坐到长桌前。 　　“俞大夫，你再好好替他看看。保守治疗是怎么个治法？要扎针吗？” 　　昨天从医所离开，刘远母亲带着刘远去了趟医院，重新拍了片。 　　原来的一点小裂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撕裂得更大了，医生看过片子后，当机要立断要刘远住院手术。 　　现在的手术跟上回说的不同，因为撕裂角度问题，需要剪去一截不规则的边角重新对上。 　　这样一来，右腿肌腱就会比左腿短上一点点。 　　虽然只是几毫米的差距，但放在腿上，就很严重了。 　　医生当然是说不要紧，总不能因为以后不美观，就放任断裂的肌腱不管。 　　可刘远跟他母亲却根本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瘸子？ 　　刘远虽不是专业篮球运动员，但也极度热爱这项运动，让他一瘸一拐打球，或者只能坐在边上看人家比赛，比要了他的命还难。 　　拒绝了手术，两人回家想了一夜，决定来云神医这边试试。 　　不管是扎针还是用药，只要能好，什么方式他们都可以接受。 　　周嫂领他们进来的时候，刘远母亲拉着问了好几次，确定云神医短时间是绝对不会回上京了，才彻底熄了心思。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俞晶晶身上，她只盼着神医弟子名符其实，不说有十成功力，有个五六成也行。 　　神医能治好绝症患者，弟子治个小小腿伤，应该不是太难吧？ 　　刘远母亲眼中满是期望，整个身子都恨不得趴到桌上，“用针也可以的，只要有效果，我们都接受。” 　　“用针也可以……不过只是辅助。” 　　俞晶晶示意刘远抬腿，伸手捏了捏患处，惹得他一阵嘶牙咧嘴。 　　“促进愈合，主要是用手法。每天做一次，可以加强肌腱强度，防止粘连，配上针药，恢复速度会更快些。” 　　俞晶晶话说得信心满满，手随意揉捏几下，虽疼得刘远咬紧牙关，却将他的心彻底安抚了下来。 　　医院咬死做手术才能好的腿，到了俞晶晶嘴里，就好像是再常见不见的小伤小痛一样。 　　昨天晚上因为担心瘸腿纠结一夜，现在听了她这几句话，就跟三伏天饮冰水那么舒心。 　　“手法要做几个疗程？最快什么时候能好？”刘远母亲急切追问。 　　“目前还不确定，主要看恢复。”俞晶晶想了想说，“先订两个疗程的手法，针药另算。” 　　“好。”刘远点头，摸出手机就要付钱。 　　“不急。我先看看。” 　　诊室有张专用来做检查的小床，俞晶晶让刘远躺上去，伸手在伤腿上轻抚数下，开始动作起来。 　　使用精神力促进愈合，其实并不需要近距离接触，也不用刘远躺得这么平平板板。 　　不过说了是手法治疗，总得做做样子，不然别人瞧着你什么都没做，哪会痛快掏钱？ 　　俞晶晶用的手法，都是照着学校中医系老师教过的做。 　　刘远的腿伤，不能受外力刺激，所以她只取了手势，却不真正下力。 　　她闭了眼，手轻轻点按，每个动作似乎都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缓慢而坚定。 　　看到刘远疼得面部抽搐，刘远母亲站在旁边，双手紧握，呼吸都放轻了。 　　“她这是在干嘛？按摩？”马若玲声音传来，惹得刘远母亲回头狠瞪。 　　“小声点。” 　　徐纤巧皱眉，犹豫一瞬，带着马若玲向前走了两步。 　　“你看……”马若玲眼尖，看到桌上有刘远病历，趁着没人注意探头看了两眼。 　　徐纤巧也离得近，扫了眼就大概明白了刘远现在是什么情况。 　　肌腱撕裂，居然用手法治疗？ 　　神医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这到底是医学，还是跳大神搞封建迷信，一点科学立足点都找不到。 　　想到俞晶晶刚给的那两瓶药，徐纤巧都有点怀疑这是她在后面随便兑的符水，拿来糊弄人用的了。 　　徐纤巧跟马若玲都是医大学生，就算只念了不到一年，基本的常识都是有的。 　　想要恢复肌腱功能，将破损断裂的肌腱重新完美结合在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手术治疗。 　　划开皮肤，暴露破损处，找到两端，一点点缝合起来，尽量做到平整光滑。 　　俞晶晶这是在干嘛？ 　　胡摸乱揉，原本破裂的缺口，怕不是要越搓越大？ 　　“乱来。”徐纤巧拧紧眉头。 　　再看俞晶晶，她依旧抬手抚按，眉头微微锁紧，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徐纤巧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上前提醒，却被马若玲拉住了胳膊。 　　“你干嘛啊？” 　　“……我问问她……” 　　“有什么好问的。人家是神医弟子，手法精妙，你去打扰，不怕病人家属找麻烦吗？” 　　马若玲话没说完，刘远母亲又回头怒目，看得两人同时止了声息。 　　其实拿过药，就可以走了。 　　她们跟俞晶晶也没什么好寒暄的，直接离开连招呼都不用打。 　　可没想到云神医不在，医所居然并不关张，而是托了俞晶晶接手。 　　震惊之后，徐纤巧跟马若玲对俞晶晶的能力，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与好奇。 　　俞晶晶进医大才不到一年，就算门门功课得优，专业也是法医，哪有资格坐堂看诊？ 　　就算师从云神医，从小到大一路书念上来，又能分出多少时间跟在师傅身边学习？ 　　抱着这样的怀疑态度，再去看她现在做的手法，徐纤巧跟马若玲都产生了一种很滑稽的感觉。 　　明明做的都是错的，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越看越觉得辣眼睛。 　　本来想提醒几句的，可病人家属却一副怕她们打扰到治疗的模样，那就只好随她喽。 　　“怎么样？” 　　看到俞晶晶缓缓睁眼，将手从伤腿上挪开，刘远母亲赶紧上前询问。 　　“可以，两个疗程的手法，能痊愈。”俞晶晶疲惫点头。 　　“妈，扶我一下。” 　　刘远撑了撑身子，因为躺得有点僵，一时起不来，便伸手要扶。 　　等扶着坐起来，他试着动了动腿，“好像好些了。” 　　“这就好些了？”刘远母亲有些不敢相信。 　　“没好。别随便下地走路，在没有伤处没有彻底重连之前，一点力道都不要施加给它。” 　　听了俞晶晶的提醒，刘远试着踩踩地面的想法迅速打消，很利落地把腿又架回到床上。 　　虽然不能受力，但这只伤腿的灵活性有所提高是事实，刘远转转脚踝，又曲了曲膝盖，颇觉神奇。 　　“俞大夫，你这是什么手法？” 　　云神医名头最响的是针药，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是靠这两样痊愈的。 　　俞晶晶说要用手法治疗的时候，刘远还有所怀疑，现在体会到效果，才彻底信服了。 　　刚开始的时候，俞晶晶手一触到伤处，就触电般地疼。 　　后来也不知怎么地，疼的那个地方开始有一股麻痒生出，就像是有虫在里面来回钻动一样，刺激得肌腱微微抽搐。 　　这种抽搐是非常微弱的，只有刘远本人模糊感觉得出一点，并不真实。 　　痒意极盛的时候，俞晶晶指尖加力，总能恰到好处地缓解。 　　痒痒的时候有人帮着挠，那感觉总是说不出地舒爽，刘远只在开头体会了一点痛楚，后来就是躺平享受，根本不想停下。 　　“师傅教的，就是一种促进愈合，对神经有刺激作用的普通手法，没有具体名称。” 　　俞晶晶回到位置，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精神力抽取过量的眩晕感后，摸手机打开收款码递出，“先订两个疗程手法，针暂时不用，后期需要再上。” 　　“药呢？” 　　“药可以带一瓶，回去涂抹在患处，也有促进愈合的作用。” 　　俞晶晶将药推到刘远面前，“手法跟针收费是一样的，一次五万，三天一个疗程，一共是三十万。加上这瓶药三万……” 　　“三天就一个疗程了吗？不是七天吗？”刘远取出手机，问道。 　　“针是七天。手法辛苦一些，做不了那么久，两个疗程之间休息一天，再继续。” 　　俞晶晶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一些，脸上挂着显而易而的疲惫。 　　虽只做了十几分钟手法治疗，但看她的样子，不比围着操场跑十圈来得轻松。 　　“明天什么时候过来？”刘远扫码转了帐，期待地问。 　　不用吃苦药，不用贴黏糊药膏，手法治疗比他目前试过的所有治疗方法都要舒服省心，一点都不会令人产生抗拒。 　　“还是这个时间吧。” 　　虽然身体极度疲惫，但俞晶晶还是起身将刘远母子送出诊室，又叮嘱了几句不可受力，才转身回来。 　　“不能受力？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给他做手法？你不知道这是在害他吗？”马若玲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 　　“你们怎么还没走？” 　　俞晶晶看了眼徐纤巧，“药不是给你了吗？” 第275章 　　“这药……是云神医配的吗？”徐纤巧犹豫问道。 　　看过俞晶晶这样糊弄病人, 对她给的药产生怀疑, 也是很正常的事。 　　问问而已，没什么可心虚的。 　　俞晶晶看出徐纤巧对自己不信任的态度,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一点。 　　她的客户是徐纤巧二伯, 并不是徐纤巧。 　　她信不信自己, 半点关系都没有, 反正赚的也不是徐纤巧的钱。 　　这两瓶药, 钱收了货给了，已经两清, 在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假药之前, 她是一概不会接收退货请求的。 　　“是，师傅配的。”俞晶晶随口应了一句, 回到位置。 　　看徐纤巧跟马若玲还站在门口不走，她皱了皱眉, “还有事？” 　　“你刚刚做的什么手法？我看着很眼熟, 感觉就是基础的八法缠筋, 中医课上有学过。”马若玲问。 　　马若玲跟徐纤巧都是学的药学，中医也有所涉猎, 上大课的时候，虽对这方面内容兴趣不大，但也看过老师教导手法。 　　刚才俞晶晶在做的时候, 马若玲一直盯着瞧，虽然俞晶晶手动得慢，又偶尔停顿, 但也看得出大致套路。 　　“手法就那几种，有共通之处不稀奇。位置还有力道，才是做手法的重点。” 　　俞晶晶一点都没有被点破的惊慌，面无表情看着马若玲说。 　　“可明明就是八法缠筋……”马若玲有些不服。 　　什么共通？一模一样好吧！当她没学过？ 　　“马若玲。” 　　“什么？” 　　马若玲偏头看向徐纤巧，“怎么了？” 　　“你不是不舒服吗？云神医还有段时间才回，总拖着也不是办法。俞晶晶是神医弟子，又学了那么高明的手法，你不如找她试试。” 　　马若玲瞪大眼睛，看着徐纤巧说不出话来。 　　面对马若玲的瞪视，徐纤巧也只是略略偏头，并没把提议收回。 　　药的事就算了，既然俞晶晶说是云神医配的，她就姑且相信了。 　　可这手法，确实有问题，马若玲说的话，就是她想说的。 　　八法缠筋，她也看出来了，俞晶晶糊弄得了病人，却糊弄不了同为医学生的她们。 　　既然那么厉害，就让马若玲亲身试试，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拿实力说话就好了。 　　刚才看俞晶晶做手法，徐纤巧一直都憋得不行。 　　不把这谎言戳穿，总觉得心口有股气顺不下来。 　　“我不试……”马若玲摇头，“要试你试。” 　　徐纤巧皱眉，“我又没病。” 　　“我也没有。” 　　“你有。”俞晶晶扫来一眼，目光落在马若玲头上，“找我看诊可以，价钱先了解一下。” 　　俞晶晶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周嫂打印好的价签牌扔到桌上。 　　这个价签牌原来是钉在诊室外头的，早上周嫂打扫卫生，就顺手收起来了。 　　俞晶晶作为没打出名头的神医弟子，看诊免费，价签牌就不实用了。 　　若马若玲是普通病人，俞晶晶也是要免费看诊的，可现在这两人摆明了要捉她破绽，不是真正因病而来的患者。 　　俞晶晶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她们玩，要她配合，得按分钟收费。 　　感觉俞晶晶目光扫过头顶，马若玲脸色一僵。 　　明明遮掩得很好，俞晶晶是怎么看出来的？ 　　同在一个宿舍住的徐纤巧跟周芸，这么久都没发现…… 　　“你是在开玩笑吧？” 　　徐纤巧倒是没注意马若玲脸色，拿起价签牌看了一眼，“五分钟一千，十分钟三千？” 　　“这是我师傅的收费标准。咨询费，不包括针药钱。” 　　“你也说了是云神医收费标准了，就算你现在临时接手了医所，定价也得按实力来。” 　　“我有这个实力。” 　　俞晶晶一句话，堵得徐纤巧接不上话。 　　俞晶晶是医所目前唯一一名接诊的医生，想要来这里看病，只能找她。 　　她给自己定什么价，根本不需要接受别人意见，想收多少收多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刚刚那个叫刘远的患者，被她用错误的手法按得冷汗直冒，起身后一样千恩万谢，还照云神医的价码给她结算了诊费。 　　只要患者能接受，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价格就是这样的，治不治在她。”俞晶晶看了眼马若玲。 　　“我的情况很复杂，她看不好的。”马若玲站着不挪窝。 　　徐纤巧走到马若玲身边，小声说道：“让她做一次手法就行，你随便说个地方，肩背或者腿都可以。” 　　“她收费太高了，我付不起。”马若玲赶紧提出这个理由。 　　“收费高的前提是治疗有效。难道胡乱捏几下，还白白付给她吗？” 　　患者不懂行，只要医生做了手法，就乖乖掏钱，她们可不会。 　　徐纤巧劝说了半天，马若玲一直摇头不肯，偷摸瞧一眼俞晶晶，又飞速避开眼神。 　　“她的病，做不了手法，不适用。” 　　这两人一直堵在诊室不走，俞晶晶也没法回去休息，看她们说了半天都说不出个结果，就插了一句。 　　“做不了手法？”徐纤巧回头，“是做不了，还是你的手法有问题？” 　　用八法缠筋去治疗肌腱断裂的病人，叫谁看都是天大的笑话。 　　这不就是怕手法用在马若玲身上被看出问题，才说做不了的吗？ 　　“你看，她都说不能做了，我们走吧……”马若玲拉着徐纤巧要走，可徐纤巧却不肯。 　　“你刚刚那样做是不对的。不能为了钱，就硬做些没用的手法把人留下来，刚刚那位患者的情况，很明显是需要手术治疗的。在这里拖他几个疗程，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你不觉得良心有亏吗？”徐纤巧盯着俞晶晶质问。 　　“我既然收了钱，就一定会办好事。这个不用你来操心。” 　　虽然徐纤巧是站在患者的立场上提出质疑，出发点是好的，但俞晶晶问心无愧。 　　看不懂的治疗手法，就断定没用，谁给她的道理？ 　　“既然觉得你的手法是好的，那为什么不敢在她身上试试？怕人看出破绽吗？”徐纤巧说。 　　“不是不敢试，是没必要。”俞晶晶看向马若玲，“她的问题，一针就能解决。不值得我花精力去做手法。” 　　“针？” 　　云神医针法极为出名，俞晶晶做为他的弟子，应该也是学过一点的。 　　想到这个，徐纤巧抿了抿唇，“一针就能解决？说得这么容易？” 　　“本就不是什么大病。” 　　俞晶晶笑笑，“要是愿意多用几针，我也不介意。反正一针五万，越多越赚。” 　　“不用了……我不需要用什么针。” 　　“她说一针就给你治好，去哪间医院能有这个效率？五万块价格是有点高，但要是用得值，也算不了什么。” 　　徐纤巧话说完，忽地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云神医相面观病是一绝，你没听过吗？我是他徒弟，当然也会。” 　　俞晶晶走到一脸紧张的马若玲身边，伸手一拉，她扎得紧紧的马尾辫忽地松开，头发瞬时披散下来。 　　马若玲猛地抬手捂住发顶，一脸惊惶。 　　“手拿开。不拿开怎么看得到东西？” 　　俞晶晶攥住马若玲手腕，没用大力气就把她手臂扯开。 　　“什么东西？”徐纤巧站得不远，仔细看过，也只瞧见马若玲满头黑发，不知道俞晶晶所指何在。 　　“满头脓疱，看不到吗？” 　　俞晶晶嫌脏，并没伸手去拂，回头扯过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拿尾端去挑。 　　马若玲被她拉着，根本来不及躲避。 　　头发被大片挑开，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红肿包块。 　　这些包块并不大，最大的也只小指头尖顶那点面积，藏在头发林里，很难轻易察觉。 　　鸡毛掸子尖顶擦过头皮，从这些包块上滑过，马若玲忍不住缩缩脖子，咬牙忍住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 　　徐纤巧这回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见到这么多包块，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下意识退了半步。 　　“至少有大半个月了。” 　　俞晶晶收了鸡毛掸子，挑起的长发回落，马若玲赶紧伸手捂住，脸胀得通红。 　　俞晶晶说得一点都没错，时间刚好对上。 　　头上生脓疱是马若玲的老毛病了，每到春夏之交就会发作，一层层起得密密麻麻，一定得出完了才会好，抹什么药都不管用。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到了这个季节，马若玲就天天把帽子戴着遮丑。 　　那个时候都顾着读书去了，大家对外表也不怎么在意，就算丑点，也没太多人关注。 　　现在进了大学，就不一样了。 　　脱了冬衣换春装，再过几天就进夏季，衣服穿得更是单薄。 　　别的女生头发又是染又是烫，各种造型配衣服。 　　到了她这里，天天戴着顶帽子护住，没问题也变了有问题，少不得要引发一波关注。 　　现在还只是初期，才刚刚生出一片疱块，到了后期每个小硬块都会变得又红又亮，严重鼓突出来，还能挤出分泌物。 　　这样难看又恶心的病，马若玲哪敢给别人瞧见，自己死死捂住，一点风声都不敢透出去。 　　每天早起洗澡，马若玲都要花很多时间洗头吹头，把头发打蓬松再仔细梳好，将所有的疱块遮盖得严严实实才敢出去。 　　这个病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已经没指望能治好了，只求尽快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就算了。 　　听徐纤巧提到云神医连癌也能治的时候，马若玲又有些动了心。 　　她这也是癌，丑癌！ 　　医学界那么难搞的癌症都能治愈，她这一点问题，想来云神医敢不会放在眼里。 　　跟着徐纤巧一块儿过来，马若玲一路都在想怎么找云神医私下看诊，把这个事瞒下来。 　　谁知道云神医不在，换了俞晶晶坐诊。 　　这件事，当然不能掀给她知道，马若玲根本就没想过要在俞晶晶面前露底。 　　可谁知道，她不说，俞晶晶竟然也能看出来，还说得这么准。 　　“挡什么？不想治了？” 　　看马若玲一脸慌张地捂着疱块躲闪，俞晶晶挑眉，“一针治愈，即治即走，五万。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第276章 　　徐纤巧已经不想说话了,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到现在还让她恶心。 　　明明知道自己生了疮，却不向大家表明, 明明楼里有配隔离寝室, 给那些身体不适的同学临时居住, 她也一声不吭。 　　想到马若玲偶尔也会错用别人的化妆品和毛巾, 徐纤巧脸色开始发白, 想着一会儿回去就把东西都换掉，一样不留。 　　“我……我这个不传染。” 　　看到徐纤巧瞪向自己的眼神, 马若玲心沉了下去, 委屈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这是春拱疮，医书里有写。”俞晶晶笑笑, “免疫系统的问题，一般的药是治不好的。” 　　“传染吗？”徐纤巧急问。 　　“嗯……有可能？” 　　听到俞晶晶这不负责的话, 马若玲气得跳脚, “没有没有！不会传染的！”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家人吃住，用的东西从没隔离过, 怎么可能传染！ 　　“长期一同居住，接触到细微病毒后，产生了抵抗力, 这很正常。可这种抵抗力，不是人人都能产生，就像是疫苗, 打过后还有几率犯病……” 　　俞晶晶轻描淡写的话，听得徐纤巧又往后退了一步，仿似马若玲身上有跳蚤，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还能蹦到她身上一样。 　　“你说话要负责任！怎么能乱说我！我没有！”马若玲急得眼眶通红，眼泪憋不住地往外冒。 　　她本就长得一般，捏拳扁嘴脸皱成一堆，越发没个看相。 　　头发间隙隐约露出的一连患疱疹，给她的形象又拉了致命低分，马若玲一向爱美，要是现在有面镜子摆在面前，一拳锤出去砸了都有可能。 　　徐纤巧站在旁边，恨得咬牙。 　　“我没乱说。” 　　俞晶晶走回桌前，“治不治在你，我只是给个建议。” 　　“你能治好？要多久？能看看我有没有被感染吗？”徐纤巧冲到俞晶晶面前，急切地扒开头发给她瞧。 　　俞晶晶眼也不抬，只拿笔头敲敲桌上价签。 　　找她问诊，是要收费的，五分钟起价。 　　“俞晶晶！你什么意思？都是同学，问你句话还要收费？！有你这样的吗？”徐纤巧气得没法。 　　看到马若玲头皮的时候，她惊了一跳，后来越是细想越是后怕，身上薄薄出层细汗。 　　不知怎么地，她的头皮也有些发痒，想要伸手去挠又不敢，生怕一摸就摸到跟马若玲一样的包块，急得要跳脚。 　　笔又当当响了两下，把价签牌敲得一跳。 　　“来医所，不看诊的话请出去。承诺给你的药，我给了，还有多的要求，请付钱。” 　　徐纤巧深吸一口气，“行，我付！” 　　俞晶晶划开手机，递了二维码过去。 　　徐纤巧扫了最低一档的收费，五分钟一千块那种。 　　看钱到了帐，俞晶晶抬头，“你要问什么？” 　　徐纤巧一屁股坐下来，顾不得形象，扒开头发把脑袋往前顶。 　　桌子并不宽，俞晶晶看到她动作，椅子往后退了点，身子后仰避过，以免撞到下巴。 　　“有吗？！！” 　　徐纤巧本就提着心，俞晶晶这一个动作，瞬间刺激到了她。 　　她披头散发抬起脸，眼中盈满泪水，“能治吗？” 　　“你这个没问题。” 　　俞晶晶伸出一根手指，顶着徐纤巧脑门把她推回去，“现在看着是还好。不过有没有感染，我没法判断。” 　　“那怎么才能知道有没有被感染？” 　　听到还好，徐纤巧刚松了口气，又被后一句给吊了起来。 　　“不传染！真的不传染！你怎么能信她的话，她为了赚钱，什么都说出的！”马若玲气极，冲过来吼道。 　　“不信她信你吗？”徐纤巧咬牙瞪她。 　　自己怕脑袋上的包叫人看到了丢脸，想方设法掩藏，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她倒是舒服了，可有没有考虑过跟她同寝的这些人？ 　　医学生对卫生环境要求比一般人要得多，女生宿舍楼阿姨一天清扫几次，房间也有专门的人收拾整理。 　　一想到最近这段时间跟这么个清扫不出去的污染源住在一起，徐纤巧杀人的心都有了。 　　哪个女生不爱美？ 　　要是她也跟马若玲一样，长得满头疱，不如让她去死了痛快。 　　徐纤巧形象一向维护得很好，就算心里有不痛快，不是借着别人的嘴说就是弯弯绕绕摆出来，很少跟人红脸。 　　马若玲也是第一回 看她说狠话摆脸色，被堵得口都开不了。 　　这件事是她没理，心一虚，就更没法为自己辩护了。 　　“你说？怎么才能判断？要做什么检查？”徐纤巧看向俞晶晶，再不想搭理马若玲。 　　“主要还是免疫系统的问题，要是身体能抵抗得住，就没有感染的风险。时间这么久了，还没出现状况，应该是没事了。” 　　“你能给个准话吗？现在是没有，要是过几天出了问题呢？” 　　“出了问题你就过来，我这儿能治。”俞晶晶笑笑。 　　徐纤巧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等出了问题，不就晚了！” 　　“但现在没法判断，你说怎么办呢？” 　　俞晶晶不紧不慢的样儿，让徐纤巧很是无语。 　　合着不是她身上出问题，才能这么冷静淡然，要是换个位置，还说得出这种话吗？！ 　　“去医院呢？去医院检查？” 　　“不一定查得出。”俞晶晶摇头。 　　“那问你到底有什么用？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还问我怎么办？”徐纤巧一拍桌子。 　　“我能治。” 　　俞晶晶看向马若玲，“你问问她，别的地方能治吗？要治得好，她会顶着这些疱块不管？” 　　“那你给我治！”徐纤巧急切地说。 　　俞晶晶是真不知道女生爱美能爱到这种程度的。 　　还没确认，就是担心会受感染，就要提前治疗，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让她治？她能治吗？别被她骗了，这个病很严重的，根本治不好……” 　　话说一半，马若玲忽地闭了嘴。 　　徐纤巧听到很严重，治不好这几个字，反应很强烈。 　　看她样子，就像是要跳起来杀人一样，马若玲下意识退开半步。 　　“我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抹点药就可以了？” 　　想到刚刚那个患者母亲提到云神医的药，赞不绝口的样子，徐纤巧问。 　　事关已身，徐纤巧喊出那句话后，又迅速冷静下来。 　　她并不信任俞晶晶的能力，之所以说能治，八成还是用师傅的药来顶，如果只用药的话，她可以接受。 　　“必须用针。药没办法直接作用到内部，不怎么见效的。” 　　针上抹的是稀释过的成品营养剂，药瓶里兑的药水，都是用废液冲的，效果肯定有区别。 　　不然的话，一针五万，扎完就没，总不好比一小瓶能抹多次的药卖得贵。 　　徐纤巧犹豫了。 　　再病急乱投医，也得看投到什么人名下。 　　她现在只是怀疑自己有感染，想要弄些药预防一下，或者将其扼于萌芽。 　　冒这个风险去试，怕得不偿失。 　　“除了用针以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没症状，不用治。治了看不出效果，又当我坑你。”俞晶晶看了眼手机，“到时间了。” 　　徐纤巧揪着手起身，心里七上八下地，根本平定不下来。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她转身看向马若玲，冷着脸出了门。 　　马若玲手拢着披散头发，犹犹豫豫跟上。 　　徐纤巧跟马若玲隔得极远，一个绷着脸说话，一个低着头满脸委屈，一副可怜样儿。 　　在寝室里，马若玲的地位是最低的，虽然平时相处起来看着还好，但身份阶层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抹去。 　　上京医大是国内屈指一数的贵族大学，能进到这里就读的，都是家中有私立医院的少爷小姐。 　　平时好好待你，涵养是一等一的，可若是撕破了脸，那种高高在上的鄙夷与指使，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住的。 　　马若玲家里开药铺，钱倒是有，但论层次，是划到最底下的那一批。 　　徐纤巧不想给她脸，她就没有脸。 　　俞晶晶往窗外看了一眼，约摸听到两句，没什么表情地转回头，继续翻看周嫂留在诊室的安排表。 　　名声打出去，上门求医的人多不胜数，按这个表上的来算，人已经排到了二三百位。 　　真正的重症患者，倒不算多。 　　虽然王奶奶的胃癌痊愈，在处于同种境况中的患者掀起了轩然大波，但真正肯抛下医院正在进行的治疗，孤注一掷把命交到云神医手上的，还是少数。 　　剩下的轻症患者，大多是跟风，知道这里有个特别厉害的老神医，就想来看看试试。 　　确定云双城短时间内不会再来，周嫂昨天一个个给这些排过号的人打电话，说明情况。 　　安排表上填的名字，已经被划去很大一部分，基本上去九存一。 　　剩下不到二十位患者，也不是因为信任神医教出来的徒弟留下的，大多跟徐纤巧一样，为了云神医配的药来的。 　　其他人都走了，他们留下号码排在前面，这两天就能拿到药，当然要等了。 　　俞晶晶翻了翻安排表，倒没觉得什么。 　　名气是云神医的，又不是她的，这些人不信任，很正常。 　　只要做出一个跟王奶奶或程刚一样的案例出来，有云神医名气在先，她这个弟子也会很快被人接受的。 　　俞晶晶并不着急，目前赚的钱，已经远超她所需。 　　白锦溪受损的记忆必须找回，还要提高能力尽快突破二级进化，现在的重心，不在医所。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暑假，在放假之前，剩下的病人应该差不多能处理完了。 　　就算能碰到一个能宣传出去的病例，也需要时间发酵，在此之前，医所还会冷清一段时间的。 　　听到脚步声，俞晶晶收了安排表，望向门外。 　　徐纤巧跟马若玲一前一后进来，前面的人沉着脸，后面的一脸纠结担心，跟要上刑场一个模样。 　　“考虑好了？”俞晶晶抬眼。 　　“给她治，现在就用针。”徐纤巧回手一指，“几天能见效？” 　　“今天用针，明天包块就能消除，很快的。” 　　听俞晶晶这样保证，徐纤巧神情一松。 　　明天见效就最好，要是马若玲这么严重的情况能治好，万一她也受了感染，就不用担心了。 　　“去啊。” 　　看马若玲站着不动，徐纤巧冷眼扬扬下巴，示意她到俞晶晶身边接受治疗。 　　“不急，先把费用结了。” 　　俞晶晶递出收款码，“一针五万。” 　　徐纤巧丢了个眼色，马若玲憋着一脸苦相，揪着心扫码付了钱。 　　“五万你给我包好啊！” 　　钱都给了，马若玲索性豁出去，收了手机，郑重叮嘱。 　　虽然家里条件不差，但马若玲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供养，这五万块也是她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不是挺有能耐吗？ 　　这钱可不是白付的，不治好，跟她没完！ 　　“包好？”俞晶晶抬眼，“这个包不了。” 　　“你不是说一针就能好吗？！”马若玲急了。 　　“当时没看清，以为数量少。你这满头的疱，我针用下去，能扎几个？” 　　俞晶晶提笔在手上转了个花，慢条厮理地说：“要不这样，你照镜子数一数，想治几个，再来跟我对针数？” 第277章 　　“……你想钱想疯了吧？”马若玲怔了怔, 不敢相信地喝问。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收费。” 　　俞晶晶点点价签牌,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不能少点吗？都是同学。”徐纤巧问。 　　俞晶晶看她一眼, “只是同学。” 　　亲兄弟还要明算帐, 她跟这两个人, 也算不上有什么同学情谊。 　　刚刚对她提出的质疑以及不信任, 俞晶晶都没放在心上。 　　周嫂安排的患者, 一听到医所换人接手，呼啦啦跑了个精光, 这就是明显的不信任。 　　徐纤巧跟马若玲对她来说, 跟普通患者差不多，有疑问不愿意就诊, 随时可以离开。 　　想来她这里打感情牌，折算医药费？ 　　不好意思, 没这个可能。 　　俞晶晶这么回了一句, 徐纤巧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妥当了。 　　如果她是俞晶晶, 听到刚才些话，早翻脸赶人了, 哪会答应继续医治。 　　也幸好是俞晶晶掉到了钱眼里，只认钱不认人，马若玲头上的毛病, 才有了治愈的希望。 　　刚刚在外面，徐纤巧再次确认过了。 　　马若玲头上的长的这些东西，年年都会复发, 不是说今年得了，明天就不长的。 　　听了这个，徐纤巧心底发寒，就怕自己真被感染，也被这附骨之蛆缠上甩不脱。 　　马若玲不是没想过办法，老家的医院跟上京的医院能去的都去过的，甚至还去白氏医堂看过。 　　虽然够不上格到高楼层找专家医师看诊，但找的也是医堂极有名气专管皮肤这一块的大夫。 　　打过针吃过药，五花八门的膏药抹过一头，除了等着包块彻底发出来逐一消减，没一个有用办法能除掉的。 　　据说有医生提议，让她把头发都剃掉，没东西捂着，把顶上热气散个两年，看能不能痊愈。 　　马若玲父母倒还听进了，拉着她去理发店的路上，马若玲挣脱跑掉，才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纤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发。 　　那场面想想都恐怖，也说不好是有头发盖着的满头包可怕，还是光着脑袋满头包可怕。 　　总之，她绝不能让自己变成这样！ 　　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也不行！ 　　马若玲本不愿意让俞晶晶给她治的，可徐纤巧非要让她来做这个试验品，验证一下扎针是不是真有治疗作用。 　　五万块付得是肉疼，但马若玲心里也怀抱了一点点期望。 　　虽然俞晶晶的手法治疗，看起来是有点假，但跟着云神医学的针法还有医所里配好的药，总要对点路数吧。 　　真要能治好，五万块也算便宜了，毕竟从小到大，为了脑袋上的包，加起来也花了有小一百万，还没治好。 　　可现在怎么回事？ 　　让她数脑袋上的包？ 　　一个包扎一个针？有这样收费的吗？ 　　马若玲现在很怀疑俞晶晶是在故意针对她，存心想黑她钱。 　　“治不治都是自愿的，我又不强买强卖。” 　　面对马若玲的质疑，俞晶晶如是回答。 　　徐纤巧站在一边不说话，但也没帮着马若玲继续争医疗费的事。 　　她是推马若玲过来试针，但受益的是马若玲又不是她。 　　刚才帮着说了一句，就被一句只是同学顶了回来，她可不想再去下这个脸。 　　俞晶晶不想跟马若玲争辩什么，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她很公平的。 　　“开始吧。” 　　马若玲犹自喋喋不休，俞晶晶已经从抽屉中取了针包，抽了一支出来。 　　留在医所抹过药的针，都被云双城销毁了。 　　抽屉里这包针是俞晶晶新放进去的，统共没几根。 　　反正最近也不会有太多病人，少备一些，遇到什么情况，也好处理。 　　“你干嘛？” 　　看到俞晶晶提着明晃晃颤悠悠地长针走过来，马若玲缩了缩脖子。 　　“你付了五万，我给你扎一针。完了就走，别在这儿啰嗦。” 　　饶是俞晶晶不在意这些苍蝇蚊子，也被马若玲吵得够够的，把事情赶紧解决了踢出去，图个清静。 　　“……我还没准备好！再说了，怎么只能一针，剩下那些……” 　　话说一半，马若玲肩头一沉，不由自主地坐了个屁墩。 　　俞晶晶手下得重，尾骨炸裂般的疼痛传来，疼得马若玲嘶牙咧嘴。 　　徐纤巧站近了一些，紧紧盯住俞晶晶动作不放。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中医学是有这门课程的，老师也曾在同学身上演示过，因为不感兴趣，徐纤巧这方面的东西练得少，但多少也看得明白。 　　俞晶晶三指轻拈针尾，软如马尾毛的长针晃了两晃，准确刺入马若玲头顶右侧包块之中。 　　这个包块算是比较明显的，不用太提着头发，从缝隙中就看得出。 　　“嘶——”马若玲身子一跳，眼睛挤成了一条线。 　　包块趋于成熟，针刺入时，便像滑入泥泞一般，软软地无法着力。 　　马若玲这么心疼她的五万块，觉得一针一个包块不值，俞晶晶决定友情多赠送她一点时间，拖久一点显得值钱。 　　于是针弹跳了几次，找了不同角度穿插，马若玲脖子都快缩进肚子里，身子越蜷越下。 　　“别动。” 　　俞晶晶喊了一声，马若玲顿时僵住。 　　虽然头上疼得入骨，跟有电四处窜扎一样，但马若玲却不敢喊停。 　　五万块一个包，若是只弄一下就提出来，不亏了吗？！ 　　“晶晶！！快，快来！”周嫂声音在外响起，颤抖又慌乱。 　　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零乱脚步声，还夹杂几声哭喊。 　　俞晶晶转头向望了一眼，松手离开。 　　“喂！！针！” 　　感觉到头顶上银针乱颤，针尖刺在头皮，无序地刮擦产生痛感，马若玲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留针法，不用管它。时间越久越有效。” 　　俞晶晶脚步顿了顿，随口扯了个理由，快步出了诊室。 　　“别动。” 　　徐纤巧站得远远地，却不忘提醒马若玲不要乱碰。 　　动一动，针颤得更厉害，谁知道会不会扎到不该扎的地方？ 　　就是徐纤巧不提醒，为了那五万块的效果，马若玲也不敢再乱动了。 　　“这要留多久啊……” 　　“我怎么知道？她说拔就拔了。”徐纤巧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没好气地说。 　　“怎么了？”俞晶晶走到院子，看到闹轰轰一群人，转头问周嫂。 　　“他们家女孩犯病了，医院不收。” 　　看到俞晶晶出来，周嫂心就定了，赶紧拉开围在一边的家属，让俞晶晶进去瞧。 　　周倩抱着楠楠一路冲过来，早已筋疲力尽，家人说要换手她都不肯松，生怕松了女儿就没了。 　　进到院子，连跑了几步，腿脚一软坐到了地上，大家扶的扶拉的拉，俞晶晶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俞大夫！你帮帮忙！你想想办法！” 　　见到俞晶晶，胡斌一把将她拉住，眼眶湿红。 　　“我看看。” 　　这一家子，也就是胡斌对她要信任些，昨天没怎么考虑，就说同意把孩子留下来治疗。 　　他既然提了请求，俞晶晶也没多说，直接走到周倩身前，探身摸了摸楠楠额头。 　　一丝精神力探入，转瞬抽了出来，俞晶晶心中了然。 　　虽然很快知道了楠楠身上的问题，但俞晶晶还是拉着她的小手探了探脉，又松开衣领听了听。 　　虽然只是一些很常规的操作，却也顺利地安抚了家人的心情。 　　“俞大夫……能治吗？”周倩含着眼泪，轻声问道。 　　“现在不是能不能治的问题，是你们要不要我治。”俞晶晶看她一眼，收手起身。 　　医院不收，就送到这边来，帮他们缓过这一阵，觉得不好又闹着走，可就没意思了。 　　“治！只要能好，就治！”楠楠奶奶狠狠点头。 　　昨天也就是周倩跟楠楠爷爷反对得最厉害，奶奶虽然脑袋撞得有些糊涂，但却认准了一个理。 　　这个医所是云神医开的，云神医是上京数一数二的人物，什么病交到他手里都能治好。 　　就算神医不在，徒弟只要肯接手，那就是治得了。 　　昨天说回去商量，也没商量出个结果，今天一早楠楠又有些不好，一家子就把人送到上京第一医院，准备再找个厉害的医生瞧瞧。 　　检查做了一堆，医生把报告单拿到手里，眉头拧成了死结。 　　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和以前的医生是一样的。 　　现在开刀住院也晚了，既然来了上京，带孩子吃吃玩玩，回家养着就算了。 　　一听这话，奶奶就激动起来，扯着嗓子跟人吵起来，几个人劝的劝拉的拉，楠楠缩在一边，很快就喘不上气，捂着胸口倒下了。 　　医院做了抢救，却只是暂时缓解了情况，给了床位休息，却依旧不收她入院治疗。 　　看楠楠醒转过来，能说两句话了，胡斌就把抱出了医院，说是要回云神医医所去看。 　　周倩虽然并不太信任这边，但今天这情况实在太过危险，容不得她挑拣。 　　那么多医生都说没得治了，只有俞晶晶这边说了能接受，不去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一路上还在犹豫纠结，谁知道刚下了车，楠楠唇色又泛了青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又晕了过去。 　　现在还有什么可想的？ 　　天大地大，除了云神医这间医所，还有谁救得了她？ 　　抱着楠楠冲进来的时候，周倩已经想好了。 　　既然决定让俞大夫治，就全身心地相信她，不管怎么治疗，只要能得好的结果，都一力配合。 　　“不用你们配合什么。” 　　俞晶晶从周倩怀中接过楠楠，拢着她软软靠倒肩头。 　　“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先治疗观察几天，好了给你们电话。” 　　“……留下来？不用我们看护？”周倩问。 　　“不用，人多反而影响我做事。” 　　看俞晶晶抱着孩子转身要走，周倩快步跟上，“你到底准备怎么治？昨天说的保守治疗，怎么个保守法？孩子留在这里，我们总要知道方案……” 　　“手法治疗，辅助针药，总之只要对她有效的，我都会做。” 　　“然后呢？她会好吗？”胡斌吸吸鼻子，轻声问道。 　　“会。” 　　俞晶晶回头，“躺着进来，我会让她站着出去的。” 第278章 　　俞晶晶抱了孩子离开, 却没谈治疗费用的事。 　　既然来云神医这边, 事先该了解的，胡斌也都了解到了。 　　这边确定了疗程, 先收了钱, 才会开始治疗, 钱够不上, 差一分都不会做事。 　　这个要求其实很合理, 到哪里都站得住脚。 　　为了楠楠的病，胡斌已经准备了一大笔钱, 这是卖了房子得来的, 不管去哪间医院手术加后续治疗，都够了。 　　胡斌开了个小厂, 现在还办着，每个月都有钱进帐。 　　如果不是孩子的病, 一直像个无底洞一样往里铺钱, 他现在应该家境殷实, 几套房子几辆车都不是问题。 　　而现在，老家只剩一套小三居, 车也就是一辆送货的面包。 　　这次来上京，他就是用这辆面包车载着全家人，载着希望来的。 　　钱医院用不出去, 那就送到云神医这边，这都是决定好的事。 　　唯一有改变的，是云神医没接诊, 换了徒弟。 　　这诊费，到底有没有变化，会多还是会少，都是未知。 　　医所收费高昂，一针就要用五万，现在又加了个什么手法治疗，价位不明。 　　问周嫂，周嫂也弄不明白这个手法治疗是怎么定价的。 　　俞晶晶没说，那估计就是还没定好。 　　这家人的态度周嫂看在眼里，孩子已经收了，就留在这儿好好治，晚两天付钱，也不怕他们跑了。 　　“那……我们就这样回去？” 　　楠楠爷爷看着俞晶晶离开方向，一脸茫然。 　　“放心，孩子我们会照顾好，留在这里，总比留在你们身边要安全。要是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随时可以处理，你说是不是？” 　　周嫂比俞晶晶会说话，几句一劝，就让他们安了心。 　　“那我们明天再过来。”胡斌说。 　　“可我还想进去看看楠楠……”周倩犹豫。 　　俞晶晶最后说的那句话，实在令人有些不敢相信。 　　她承诺得太好了，好得简直不像真的。 　　楠楠这两年，身子越发弱了，走两步都要喘一喘，或是费的力气大了，心跳就会过速，很容易发病。 　　这半年，周倩已经没让楠楠自己走过路了。 　　不管去到哪里，不是她抱着就是胡斌抱着，两个人换手。 　　楠楠身子瘦小，缩成一团根本没多少重量，越是这样轻飘飘地不坠手，两个人就越心疼她。 　　现在把她放着坐着，也只能靠在大人身上，想要站起来，非得大人扶着活动才行。 　　俞晶晶的意思，是让她能走能跑？ 　　就算是真的，又要耗费多久的时间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把楠楠一个人扔在这里，周倩心空得慌。 　　刚刚才犯过病，还没看到俞晶晶怎么处理，人就抱走了。 　　哪怕就多看一眼，看一眼她也能安心些。 　　“俞大夫也说了，人多吵杂，影响她治疗。”周嫂提醒，“现在过去，要是打扰到她，对孩子……” 　　“我们现在就走。” 　　胡斌不像周倩那样婆婆妈妈，礼貌点头，带着家人转身离开。 　　周倩一步三回头，周嫂把人送到门口，花了快十分钟才走到，也是有点烦躁。 　　“反正治疗费也没收，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带回去，看哪间医院好，就让人家排上。” 　　“不不，我没说不信俞大夫。”周倩赶紧摇头。 　　“那就明天再来吧。” 　　周嫂也不客气，直接把门就关上了。 　　医所有专门为病人布置的观察室，两张床，一张桌，非常简单。 　　院里屋子多，想着办医所，住院部总是少不了的，俞晶晶就让人把这边弄了。 　　不过云神医坐诊，效率实在太高。 　　再严重的病，手起针落，挥手下一位，哪会留病人住下。 　　两张床铺都是干净的，周嫂勤快利落，每隔一周就把这边拆洗一遍，窗棱擦得干净，地上也纤尘不染。 　　俞晶晶进了房间，把楠楠放到靠里的那张床上，拖了个凳子坐下。 　　手刚抚到楠楠额上，周嫂就在外面喊起来了。 　　“知道了，让她们再等会儿。” 　　听周嫂说诊室那两个人在催，俞晶晶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没做完。 　　看到这个先心病小患者时，俞晶晶已经开始琢磨要怎么用精神力替她修补缺口了。 　　楠楠的情况，要比刘远复杂得多，不是单纯以精神力牵引粘合，就能处理得好的。 　　心脏随时随地在跳动，促使其粘和后，精神力一退出，稍一碰撞就会松脱。 　　思来想去，俞晶晶觉得可能需要花费比较多的时间在楠楠身上。 　　比如让精神力停驻得久一些，或者再想个别的什么办法。 　　总之，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得完的。 　　把她单独留下，也是做了这方面的考量。 　　不然家属站在一边，看她反复试探摸索，心情肯定会很复杂的。 　　周嫂要留下来照看楠楠，俞晶晶没有拒绝。 　　楠楠的情况其实已经平稳下来了，她现在只是睡着了，不需要特殊看顾。 　　不过一个人呆在陌生环境，若是突然醒来，没个人解释也不太好。 　　受惊过度，有很大可能引了心脏强烈反应，把情况搞得更糟。 　　“你去哪儿了！！” 　　看到俞晶晶进来，马若玲委屈得都快哭了。 　　她这一出去，就是近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马若玲僵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身体僵硬不说，小腹也快憋炸了。 　　“外面有病人要处理，怎么了？” 　　怎么了？还问她怎么了？ 　　马若玲脸胀得通红，小心翼翼伸手指了指头上银针，“这针还要留多久！” 　　“哦，你这里还有根针呐。”俞晶晶扫了一眼，不紧不慢走过来。 　　“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看俞晶晶这一脸满不在乎，马若玲气得浑身打颤。 　　俞晶晶笑笑，“怎么会忘，跟你开玩笑的。” 　　马若玲从不知道俞晶晶也会开玩笑，她身上就没长那根能开玩笑的筋！ 　　看她冲自己笑，马若玲觉得俞晶晶就是存心膈应，越发生气。 　　可再生气，她也不敢冲俞晶晶嚷嚷。 　　俞晶晶是医生，她是患者，这两者地位绝不相等。 　　针还没拔出来呢。 　　万一俞晶晶看一看，又说留的时间不够，再放着继续扎，她上哪儿辨真假去，还不得乖乖听着。 　　她这边肠子转了九十九个弯，把俞晶晶想得身上腌透了坏水。 　　可事实上，俞晶晶并没有特别为难她。 　　提着针抽了两下，就利落拔出来了，还伸手拍了一把提醒，“好了。” 　　马若玲本就憋得快爆炸，俞晶晶这一拍，差点没把东西荡出来。 　　脸色变幻数次，马若玲顾不上脑袋上刺痛，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厕所在院子头上，出去右转就到了。”俞晶晶提醒。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厕所？” 　　最重要的是，知道她要去厕所抽针还这么慢，存心让她出丑呢？！ 　　马若玲恨恨回头，迎上俞晶晶目光。 　　“你不是憋吗？憋的样儿，谁都看得出来，不信你问她。”俞晶晶抬手一指。 　　徐纤巧等了半天，也累得不行，没好气地点点头，“你快点，完了就走。” 　　憋久了，处理起来就很费事。 　　徐纤巧在厕所外面等了马若玲很久，才终于等到她出来。 　　“感觉怎么样？” 　　“肚子不胀了。”马若玲虚弱回答。 　　“谁问你这个了。”徐纤巧皱眉，“我问你的病。” 　　“哪有这么快……” 　　马若玲话说一半，这才感觉到头上用了针的地方，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扎流血？” 　　马若玲把脑袋一偏，徐纤巧就跳开了。 　　“有镜子吗？我自己来。” 　　知道徐纤巧嫌弃自己，马若玲退而求其次，伸手借镜子。 　　徐纤巧有是有镜子，不过不会借给马若玲了。 　　不光是镜子，以后任何东西她都不会借给马若玲，就连空气都不想跟她呼吸一个房间的。 　　“那回去再看吧。”马若玲蔫蔫地说。 　　“回去就把你的东西搬到隔离寝去。你不许进房，让阿姨帮忙。” 　　马若玲无话可说，垂头搭脑跟在徐纤巧身后出了院子。 　　走到门口，她忽地觉得头上有些发痒，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这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碰的是刚刚扎过针的位置。 　　手停上去，触手平坦一片，才觉心惊。 　　“走啊！” 　　看马若玲磨磨蹭蹭，徐纤巧催促一声，大步走出门外。 　　马若玲回头看了一眼。 　　俞晶晶早不在诊室，刚才撵了她们去院子，这边门就落了锁，完全是不想再继续招待的意思了。 　　找不到俞晶晶，她就没法问。 　　马若玲又觉得是自己摸错了，记起是扎过针的地方，她手收得很快，不敢多碰。 　　到底有没有好转，还是得回去照过镜子才能确定。 　　俞晶晶回观察室换了周嫂，就把门锁上了。 　　按她先前的想法，抽取精神力推动心脏破损处粘合，确实有一定作用。 　　但抽离时，粘合处不可避免重新裂开，也是事实。 　　俞晶晶反复试了几次，虽然总是在退开时又回复原样，但也掌握了规律和尝到了一点点甜头。 　　这样驱用精神力去做精细动作，比练习绕圈更能提高熟练度。 　　用精神力去描补骨珠外壳缺损部位，原本还觉得难以操作，能做成功，就是极大的欣喜。 　　可是现在，她却要利用精神力去推拉心脏破损边缘，还要将两头完整对合在一起，难度大大提高。 　　开始还有些生疏和不熟练，到了后来，俞晶晶已经能很轻松地捕捉到两边松脱部位，再瞬间将其贴合起来了。 　　这种操控，比南师傅给他人课上说的那些，还要复杂艰难。 　　他们是操控人体，动动手脚，做些大幅度的动作，就像挥斧劈柴一样，用蛮力就够。 　　俞晶晶却是拿着斧头当绣花针用，小小的心脏在她巧手之下被推挤融合，一下一下跃动得更有力了。 第279章 　　使裂隙贴合, 只是第一步, 想要长合得牢固，还是需要用针。 　　楠楠家人不相信她的能力, 当天便只说了保守治疗，现在既然全权交到医所，自然是选用最优方案了。 　　俞晶晶并没有将针刺得太深，虽然依靠精神力，可以准确确定位置，但心脏毕竟是很重要的器官, 随意穿插有一定危险。 　　第一次尝试, 确定精神力的办法有效，俞晶晶做得差不多就收了手。 　　打开楠楠上衣，俞晶晶随意擦了擦入针位置, 针便送了进去。 　　这支针上的药水抹得很足，稍微停顿片刻，觉得差不多了，她便收了针。 　　也不知道是药水的原因, 还是精神力的促进效果, 楠楠青紫色的唇稍稍变得红润了一点。 　　俞晶晶在床边观察了十来分钟，确定没什么问题，带门离开。 　　“那孩子怎么样了？用针了？” 　　周嫂一直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因为门关得紧，俞晶晶在里怎么诊治的，她是一点没瞧见。 　　虽然俞晶晶是神医弟子, 上回程刚手术也到手术台上帮了忙，但单独接诊这样的重症患者还是第一回 。 　　光用药的话，周嫂还不会这么担心，刚刚又说针药齐下，她就有拿不定了。 　　“用了。” 　　俞晶晶点点头，“以后每天我都会给她做一次手法，用一次针。药看情况用不用，如果用的话，兑进汤水里给她喝就行了，毕竟是孩子。” 　　“她好些了吗？” 　　“你进去看看吧。”俞晶晶走了两步，又回头，“如果照顾不过来，你看村里有没有愿意来做事的，雇一个。” 　　“照顾得来。”周嫂一口答应，“云神医不在，病人少了一大半，我这两天都闲冒烟了。” 　　“以后会忙起来的。” 　　一天内使用精神力治疗了两位患者，再怎么控制，也还是有一点超出能力范围的感觉。 　　俞晶晶喝了支营养剂，倒床上睡了几个小时，身体恢复过来，精神力补足了一些。 　　牵引依靠身体养份重新凝聚起来的精神力，俞晶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打压后反弹的迹象。 　　精神力丝线又一次变得粗壮起来，牵着它缠绕骨珠，效率高出不少。 　　使用精神力治疗患者，原只是一个想法，现在得了验证，俞晶晶觉得这个很对自己的路子。 　　前几次强行动用精神力，频繁超出可控界限，她受到了教训，也得到了练习的方向。 　　只用其缠绕骨珠，就像在做加减题，根本不用脑子就能完成，提高极其有限。 　　照教习堂的说法，她现在这个进化层级，也只能做些基础的东西，南师傅虽然觉得她可以再提升一步，直接进到中级班，但也给出了让她谨慎使用精神力，不要贪多嚼不烂的说法。 　　这条路，是俞晶晶自己摸索出来的。 　　谁都不觉得一年级的小学生可以做初中生的方程题，可她却靠着这撞得头破血流的经验，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进步方法。 　　在教习堂练习操控，还得等外在进化学员轮流排班，轮到自己时也不一定能挑拣到合适的对象。 　　而现在，她有大把的病人可以实践精神力操控。 　　虽然这种控制不是精神方面的，但俞晶晶本就志不在此，推动肌肉收缩，黏合患处，能做到这一点，对她目前的精神力来说，已经能起到足够的锻炼了。 　　若是能力提高，想要再进一步，俞晶晶觉得自己可尝试开展一下情绪调节方面的工作，把心理医生这一块搬过来用。 　　患者对医生的全心信任，可以使她不受阻碍地进入精神领域，除了能帮助到病人，自己也有了新的练习方向。 　　楠楠已经醒了，没有哭闹，情绪也还不错。 　　她昨天来过医所，知道这里有个老神医可以治自己的病。 　　爸爸妈妈这段时间聊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挂到神医的号，怎么能想办法进这个院子，她现在进来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周嫂也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对比一下病愈后机灵鬼怪的严小梅，楠楠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两年楠楠一直住在医院里，手术、术后休养、再度犯病、急救等等，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在老家的时候，父母要忙着厂里的事，爷爷奶奶在医院照顾，因为身体的原因，有时也没法通宵陪护，让她习惯了夜里独处。 　　周嫂担心她一个人住观察室害怕，说把那个小的杂物间清出来，带她到自己屋里睡，晚上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楠楠不想麻烦别人，端着周嫂专门给她做的病号饭，小口小口扒着，轻轻摇了头。 　　“就让她自己住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俞晶晶看了楠楠一眼，“下午已经给你做过治疗了，现在应该轻松些。有感觉没有？” 　　“有的，我觉得舒服很多。”楠楠咧嘴一笑，“姐姐好厉害。” 　　虽然不是老神医帮她治的，但这个姐姐也比一般的医生要强，楠楠住了那么多次院，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有点判断的。 　　胸口没那么憋了，也不会觉得喘不上气，只要小心一些，她肯定不会再像白天那样犯病了。 　　“明天还是这样，有病人都排到下午，我课完了就过来。” 　　“明天就是几个来拿药的，再就是刘先生……” 　　“嗯，定在下午。” 　　三万一瓶的药，一个人最多也就拿两瓶完了。 　　接下来几天，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安排，没有新病人上门，医所就只有这么点收入。 　　从昨天起，周嫂就在心里转念头。 　　就算云神医不在，医所也是要继续开的，俞晶晶是神医弟子，也有些手段，只要努把力，好好宣扬一波，肯定还是有人上门的。 　　周嫂决定还跟以前一样，照着名单往外打电话，一个一个地拉人来。 　　可把这个想法跟俞晶晶提了，却遭到了拒绝。 　　“不急。” 　　“可医所没有生意……” 　　“手法治疗还在摸索当中，我不确定一天能接几个患者，真要来多了人，也忙不过来。” 　　“可以用针啊。就像云神医那样，哪有忙不过来的？” 　　“医所换了我做，治疗方式要改变一下了。患者过来，不要提针的事，只说手法，愿意让我做手法的就登记下来，不愿意就不管了。” 　　俞晶晶的一番话说得周嫂云里雾里。 　　明明靠针药起的家，怎么现在连针都不能提了？ 　　俞晶晶没跟周嫂多解释什么，背起书包，她抬头看了看。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幽深暗蓝，夕阳已经落下了地平线，只余一抹亮桔色光芒。 　　“豆豆回来，记得跟它说。” 　　“哦？”周嫂一怔，又点头，“好。” 　　中午坐车出来，没感觉到有人跟踪，回去的时候，也是一样。 　　主犯云双城已经回了海市，没了他弄来的药，医所就是个空壳子。 　　如果那人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了解到医所冷清现况，也差不多算是完成任务了。 　　到了学校，俞晶晶依旧没感应到身边有尸族踪迹。 　　难道真如她猜测的一样？ 　　那天晚上跟得那么勤，绕着山头一直跟到学校，回想当时情况，俞晶晶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马若玲的床铺果然被清空了，屋里满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连桌椅都被酒精擦过，灯光下反着亮闪闪的光。 　　开学时集资购买的长绒地毯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临时换的成品地毯有些边角对不齐，一眼望去粗糙得很。 　　对于环境有极高要求的徐纤巧跟周芸却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俞晶晶进去的时候，还听到她们在商量卫生间要怎么改一下，马若玲洗澡总爱拉浴帘，要不要换一块什么的。 　　“俞晶晶！” 　　周芸看到她，一下跳了起来。 　　俞晶晶放了书包，回头就看到周芸扒头发拿脑顶心对着自己，“我有吗？” 　　“没有。” 　　周芸大松了口气，脸上笑还没挂起来，就被徐纤巧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万一现在是潜伏期呢？” 　　“对……对对。” 　　周芸看向俞晶晶，“能给我点药吗？我买。” 　　徐纤巧跟周芸围上来一阵啰嗦，俞晶晶听了几句，明白了她们的想法。 　　“只要能预防就可以了，万一真有问题，再找你用针不迟。” 　　“她已经好了？”俞晶晶抬眼。 　　徐纤巧犹豫一下，点点头，“用针的地方倒有点效果，其它位置不清楚……” 　　其他位置她还真不敢多看，都是让马若玲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要检查的地方。 　　用过针的包块，很明显消下去了，虽然留了点红斑，但想想才过了几个小时，恢复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预防的药，倒是有。”俞晶晶想了想说。 　　这两人一副求不到药不放过的样子，不给倒成了她的错了。 　　反正有钱入袋，给了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药都是一样的，不管谁用，全是废液兑水，一水的棕色小瓶，三万一瓶不二价。 　　俞晶晶现在没有，答应明天给她们带回来，徐纤巧跟周芸总算消停了。 　　没病没痛，只用作预防，俞晶晶是建议混在洗发水里用，一瓶分几次，用完就够了。 　　徐纤巧跟周芸紧记在心，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下午睡过了，俞晶晶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起了身。 　　另两个人都睡得很沉，呼吸浅淡均匀，俞晶晶推开阳台落地窗，向远处望去。 　　若是豆豆回了医所，周嫂应该说过要来学校找她了。 　　现在已经凌晨十二点多，到现在还没来，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在岛上的时候，豆豆一成一天飞出去玩，跟现在的情况好像没什么两样。 　　但那个时候，俞晶晶知道它是安全的，根本不用替它操什么心。 　　上京可不是海外岛屿，这里人多眼杂，豆豆那个惹祸的性子，要是跟什么人缠起来，绝讨不了好。 　　心里存着事，俞晶晶就睡不着。 　　她坐在阳台吊椅上，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暗黑夜空中有个晃晃悠悠的黑点出现。 第280章 　　俞晶晶板着脸, “还知道回来？” 　　“饿……” 　　豆豆飞得筋疲力竭，跌跌撞撞扑到阳台上, 两只翅膀瘫开，连翻个身都难。 　　“饿着吧。” 　　俞晶晶也确实来了气, 冷眼看它, 转身就要回房。 　　“我外面累死累活, 你就这样对我？有良心吗？” 　　豆豆摇摇晃晃站起, 脑袋耷拉着, 想扯着嗓子吼，却没有力气。 　　“累死累活玩吗？昨天就玩到夜里才回, 周嫂都跟我说过了，今天又是这样。”俞晶晶回头，“不为口吃的, 你还会回来找我？” 　　“没良心！”豆豆气极，扑到俞晶晶腿边就啄。 　　俞晶晶弯腰将它提到眼前，“做什么了？” 　　豆豆这委屈样儿可装不出来，看它气得鼻子冒泡，俞晶晶终于肯拿正眼瞧它了。 　　“不是有人跟你吗？我追他去了。” 　　听到这句话，俞晶晶的神情严肃下来。 　　坐回吊椅，她托着豆豆，听它一一细说这两天经历。 　　在广场上放飞豆豆的时候，俞晶晶也发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她瞬间紧绷起的神经，情绪上的巨大转变, 也引发了豆豆的感知。 　　豆豆跟她本就心意相通，有些事不需要言语就能知道所想所念，这样的情绪变化，哪怕隔得极远，它有所察觉。 　　盘旋转回，俞晶晶紧紧盯住的方向，给了豆豆指引。 　　对于尸族身上的血气，豆豆也是极其敏锐的，更何况这个人身上的血气，比一般尸族要浓郁得多。 　　豆豆和俞晶晶一样，看不透这人进化层级，但对危险天生的敏锐，让它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俞晶晶跟着白锦溪在沿海公路上来回盘绕，那人一直紧跟不松，而豆豆，当时就在他头顶上空。 　　“然后呢？”俞晶晶不耐烦听豆豆吹嘘自己如何机警，怎样隐藏起行踪，直接想要他后跳，说到关键地方。 　　豆豆还没说够，哪里肯跳，缠着俞晶晶又表了一番功劳，这才慢吞吞切入正题。 　　“他不是跟我，是跟白锦溪？”俞晶晶猛地坐正身子。 　　“是。今天一整天都在跟他，我看见了。” 　　上午有课，下午医所有工作要忙，晚上白锦溪又有会议脱不开身，两个人根本没有交集的时间。 　　白锦溪会议开到很晚，十点多才来电话，虽然要出去可以跟宿管沟通，但俞晶晶还是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休养也很重要，工作忙到这么晚，本就对身体不好，没必要强打精神过来，明天又不是见不着了。 　　而且进化颗粒也需要一定时间消耗，每天服食不一定就能达到最佳效果，隔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虽然没有见到面，但两人还是聊了很久的电话才挂。 　　想到那人不久前还跟在白锦溪身边，俞晶晶心底一片寒意。 　　“是莫桑叫来的人？” 　　知道那人已暂时离开白锦溪身边，并没有跟进白家老宅，俞晶晶按下立时过去找他的冲动，冷着声音问。 　　“我听见他们打电话了，不过不是莫桑叫来的，是他自己要来。” 　　豆豆极会察言观色，俞晶晶听到这个消息，情绪明显不好，要是再弯弯绕绕吹嘘自己反侦查能力，肯定是要挨打的。 　　接下来的话，它一个磕巴都没打，顺顺畅畅地一气说完。 　　俞晶晶听了，沉默良久，才托着豆豆起身。 　　“我饿！” 　　说了这么半天，俞晶晶没夸它一句，连奖励都没有，豆豆急了。 　　豆豆知道现在的俞晶晶不好惹，但它也得力争权益！ 　　这两天它怕把人跟丢，可是饿着肚子干活的，回了报了信，理该获得报酬。 　　“知道，我给你弄吃的。” 　　临时来宿舍住，被褥都是新取的，俞晶晶哪会随身带着豆豆要吃的东西。 　　冰箱里存的大多是护肤品和健康时蔬沙拉，翻找了一下，俞晶晶放弃。 　　她现在也没心思替豆豆找食，心里乱糟糟地，控制不住去想刚才听到的一切。 　　豆豆又开始闹，俞晶晶索性背起包，带它出了宿舍。 　　跟宿管说明了一下情况，以身体不舒服要挂急诊的理由，俞晶晶离开了学校。 　　知道俞晶晶要带自己回医所，豆豆立马安静下来。 　　上了出租车，俞晶晶靠在车窗边，任夜风拍打发丝，怔怔望向远方。 　　莫桑跟这个人的通话，豆豆一字一句都复述出来了。 　　按内容来说，其实是个不错的消息。 　　她原先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个叫莫商的三级内在进化者，并不是因为医所盗用莫家针来探消息的。 　　莫商的目标，一直都是白锦溪。 　　情感转移，就是他做的。 　　这件事确实是莫桑指派，这个怎么也洗刷不净，也是因着她的要求，莫商才会出手谨慎，只打乱了与俞晶晶有关的记忆线，接补了一小块莫桑的。 　　这样是对受控者影响最低的做法，效果也有。 　　其实莫商做得不错，但事情总有意外，俞晶晶出现后，让白锦溪的记忆出现动摇，进而割裂了与莫商之间的接驳联系。 　　莫商只动了情感记忆那部份，却没算到白锦溪有严重的洁癖强迫症。 　　心爱的女人，却连碰触一下都觉得脏，这种不合理性，打断了强行加上去的关联。 　　身体上对俞晶晶的熟悉感，那种亲近，也是将情感扭入正途的一个方面。 　　莫商据理力争，莫桑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直指他能力有问题，没把事情做好。 　　最令莫桑生气的还不止这个。 　　这次莫商来上京，并没有经过莫桑的允许，他似乎是想弥补这件事上的错漏，准备再次给白锦溪调整情感记忆，争回这口气。 　　莫桑知道这件事，气得在电话那头骂了他十几分钟不带停的。 　　莫商一声不吭，虽偶尔解释几句，却得不到莫桑的谅解。 　　白锦溪目前正处在记忆错乱的情况下，拼好房子垮塌了一半，还要用蛮力去掰正承重墙，莫桑简直理解不了莫商的脑回路。 　　为了不影响到白锦溪，第一次做的时候她就让莫商要小心慎重，宁可做不到完美，也不要有一分伤害。 　　现在事情搞砸了，虽然白锦溪现在看着还好，却是绝对不能承受第二次情感转移的风险了。 　　就算只是调整记忆，也会对他的大脑产生一定伤害。 　　莫桑已经完全不相信他的能力，再怎么保证，也不愿意让莫商再动白锦溪一根毫毛。 　　莫桑的话，他不能不能听。 　　挨了一顿猛批后，莫商下了保证，承诺没有她的允许，绝不会对白锦溪出手。 　　电话打完之后，莫商便从白锦溪身边退离了，豆豆怕他是虚晃一枪，一直跟着白锦溪回了老宅才走。 　　得了这个消息，它兴冲冲回医所想要给俞晶晶献宝。 　　看到屋里没人，它满院子飞了找，周嫂招手把它喊下来才消停。 　　知道俞晶晶在学校，豆豆一刻也没停留，气喘吁吁又往那头奔。 　　说它辛苦，还真是。 　　听完豆豆说的这些，俞晶晶心情愈加低沉，一路坐车回医所，连姿式都没变一样，心里一直转着念头。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白锦溪好像是安全的。 　　但这种安全，却并不稳定。 　　莫商这次过来，并没有经过莫桑的允许。 　　这意味着他不是个真正听话的下属，有自己的意志存在。 　　事情办砸了，他想要弥补，觉得自己能力出众，不服责骂。 　　现在暂时被莫桑压住了，要是受了什么刺激，想不过卷土重来怎么办？ 　　对方是三级内在进化者，而且不是莫桑那种半吊子。 　　就算她天天守在白锦溪身边护住他，真要面对面撞上了，基本上是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俞晶晶是有把子力气，莫商和大部分内在进化者一样，从外形就能看出体质普通，偏瘦弱阴郁的类型。 　　硬碰硬她是不怕，但若是精神力攻击，俞晶晶是再不可能用几根绣花针吓住他的。 　　脑袋想痛了，俞晶晶都想不出一个能抵抗得住对方的办法。 　　“这件事很好办啊。你让云铮想办法不就好了，他很厉害的。” 　　俞晶晶下了车，带着豆豆往医所去的路上，它嚷嚷着出主意。 　　“找他？不行。”俞晶晶摇头。 　　“为什么不行？云铮很好的，他是好人，总给我吃的，肯定也会帮你。” 　　除了俞晶晶以外，豆豆最喜欢的莫过于云铮了。 　　所谓有奶就是娘，在它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已经帮过我很多了。而且，这件事关系到白锦溪，云铮不会愿意替他出这个头的。” 　　云铮对于人类，并没有什么太多情感。 　　生意上的接触，那是避不开的，但只要不是必须的场合，他都不太喜欢跟人类打交道。 　　对于大部分尸族来说，人类是远古口粮，哪怕平时有交集，看他们也像是在看低等生物那样。 　　营养剂里有血食的存在，活的人可以交往，死了便是原料，不值得半分尊敬。 　　云铮向她提出合作，她却因为白锦溪的原因，断然拒绝了。 　　虽然云铮不是非她不可，但为了一个人类拒绝合作提议，也是很令他不爽的做法。 　　为着这件事去找云铮帮手，想也不可能，她也没这么厚的脸皮，去提这种要求。 　　“反正事情也不算太糟，那人不是答应莫桑了吗？你觉得他以后可能会出手，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何必急在前头。” 　　知道俞晶晶不愿意求人，豆豆倒是没继续胡乱提议，反而劝慰她。 　　“也是。”难得从豆豆这里感受到一分关怀，俞晶晶挤出个笑，轻轻摸了摸它脑袋。 　　“今天能吃三块肉吗？大块的。” 　　豆豆恃宠生娇，扭着身体提要求。 　　“看冰箱还剩多少吧。剩下的肉好像不多了，以后也没人往里头填补，你得省一点。” 　　豆豆要是长了张人脸，现在面皮应该拉出三尺长，一双黑豆小眼满是委屈，“我都饿了两天……” 　　“非要一次吃完可以，不过以后就得吃肉食了。熬过这段时间，等去了教习堂，我再给你想办法弄血食，好不好？” 　　“什么时候去？”豆豆来了精神。 　　“最多半个月。” 　　处理完医所这边的事，暑假也到了，俞晶晶本就打算过去学习一段时间，顺便问问南师傅情感转移相关的事。 　　本想着白锦溪目前情况稳定，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还能再拖一拖。 　　现在有了莫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的炸弹，事情是一点都拖不得了。 　　这件事不能跟云铮提，但却可以向南师傅请教。 　　做为教习堂首屈一指的教导师，精神力操控方面绝对比处于莫家边缘地带的莫商要强得多。 　　白锦溪受操控程度很轻，俞晶晶相信南师傅一定能给出一个有效处理办法的。 第281章 　　周嫂吃住都在医所里, 平时照着门，根本不出去。 　　俞晶晶习惯了回来喊门, 身上一般不带钥匙，虽然时间很晚, 但想进去还是得敲门让周嫂开。 　　观察室住着个先心病小姑娘, 周嫂不敢睡得太沉, 一直都在听动静。 　　听到敲门声, 趿着拖鞋打门缝一瞧, 见是俞晶晶回了，赶紧拔了栓。 　　“怎么这么晚回？” 　　“豆豆饿了, 我回来给它拿吃的。” 　　俞晶晶托着豆豆进了院子，周嫂一路盯着豆豆看直了眼。 　　豆豆饿得有点蔫，若是平时被这样盯着, 老早就梗着脖子拿小眼瞪回去了，现在却是蔫蔫地，靠在俞晶晶胳膊上一副乖顺模样。 　　“它真听得懂人话啊？啊？” 　　周嫂本是不信的，可今天这状况，由不得她不信。 　　“简单的听得懂，比如学校。它在学校呆过一阵，一说就知道。” 　　“哦？” 　　周嫂探头看向豆豆，试探唤了一声，“学校？” 　　傻叉。 　　豆豆脑袋一转，窝进俞晶晶怀里懒得理她。 　　冰箱里还有五块冻得硬邦邦的血食，豆豆吃了两块还喊不够, 俞晶晶又拣了一块给它，才算安抚住了。 　　躺到床上，俞晶晶依旧没法入睡，翻来覆去，索性闭上眼做练习。 　　她必须尽快提升能力，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要护住身边人。 　　变得粗壮的精神力丝线一圈圈贴附到骨珠外壳上，准确又轻巧地填补了每一个凹陷处。 　　因为丝线变粗，缠上一圈表面隆起的幅度也大一些，不时就有沟壑出现，俞晶晶整夜都在做着填补，心绪倒也慢慢平静下来。 　　有些事，多想无益，不如做些实际的东西，感受到自己的进步，才有把控未来的底气。 　　早上起来，俞晶晶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她取了瓶废液，又把先前买到的分装小瓶全摆到桌上，一顺调配下来。 　　这瓶废液用完，她手上就只剩最后一瓶了。 　　云双城在的时候，药的用量比较大，虽然稀释过，但也消耗迅速。 　　若是还维持以前的接诊数量，剩下这两瓶估计撑不够两个月。 　　现在倒是清静了，也不用急着找材料再配药，慢慢卖就好了。 　　既然知道莫商的目标不是自己，继续在学校住也就没了意义。 　　俞晶晶早上有课，带了两瓶药水到学校分给了徐纤巧跟周芸，叮嘱用法后，又托她们找宿管把自己拿的被褥撤去清洗，免得额外回去一趟。 　　知道俞晶晶要回医所住，徐纤巧跟周芸脸色都有点难看。 　　她们倒不是舍不得俞晶晶这个人，只是俞晶晶走的时间点，恰好卡在这个关键时候，由不得人不多想。 　　“我也想搬出去住了……” 　　等俞晶晶走了，周芸一脸苦相地跟徐纤巧抱怨，“马若玲真是个害人精！我真怕了她了。现在虽然住在一楼隔离寝，但出出进进都要路过那个门口，我真怕病毒飘出来落我头上。” 　　徐纤巧握紧药瓶，“老师点名你帮我喊一声，我先回去洗个头。” 　　“哎，我也要去！” 　　预防的关键就是药水洗头，既然拿到了，她们是一刻都不想耽误。 　　马若玲的情况，在搬进隔离寝后就已经传到整栋楼都知道了。 　　有人还不信，特意打着探望的幌子，提个水果篮去瞧。 　　去的时候，马若玲正拔头发对镜子瞧自己满脑包，一块去的几个女生看到了，吓得东西一扔四散而逃。 　　虽然都是医学生，多少有点常识，只这样隔着看一眼，应该是不会传染到的。 　　可是马若玲头上的包块实在太多太密集，瞧得让人浑身发痒。 　　马若玲平时又喜欢交际，自己处于底层，却偏爱结交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一通彩虹屁吹捧，大家见了她也会点个头，搭几句话。 　　整栋女生宿舍楼里，除了她瞧不上眼的那些女生幸免于难，其他的人基本上都跟她打过交往。 　　搭过肩挽过手的，借过东西吃过饭的…… 　　所有跟马若玲有过接触的，都人心惶惶，生怕自己也染上那怪毛病。 　　徐纤巧跟周芸拿回来的药水不是秘密。 　　事情本就是徐纤巧最先发现的，她又跟着马若玲一起去了医所求医，现在手上拿的药，很明显是有治疗作用的。 　　问过知道没有症状也可以预防，一些人便都存了想买的心思。 　　这药也不难用，混在洗发水里抹头上揉几下，冲掉就完了，基本上就等于药妆类的洗发水，对身体毫无影响。 　　徐纤巧她们课没上就回寝室洗头，药的事传开，不少人都过去问效果。 　　马若玲缩在隔离寝，听到外头议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努力憋着不掉下来。 　　等走廊人走空了，她才悄摸摸出了寝室，捂着头上帽子往大课教室走。 　　课堂结束，窝在最后一排的马若玲冲出教室，快步跟上走在前头的俞晶晶。 　　“有什么事吗？” 　　俞晶晶看看时间，“给你一分钟说话。” 　　下午要给刘远看腿，给楠楠做治疗，事情结束还要去白氏医堂找白锦溪，时间安排得极满。 　　若不是马若玲眼眶湿红，嘴扁得发颤，俞晶晶连一分钟都不想拔给她。 　　“你还能帮我扎几针吗？”马若玲哑着嗓子说。 　　“可以。” 　　“我钱不多，你能不能少算点？” 　　“不行。” 　　“俞晶晶……” 　　“时间到了。” 　　马若玲说句话就要抹把眼泪，这副委屈样儿，搞得旁边经过的人还以为是俞晶晶在欺负她。 　　俞晶晶是没所谓别人怎么看她，只是见不得马若玲在自己跟前装可怜。 　　有话说话，哭给谁看呢？ 　　昨天又不是没说清楚，收费明码标价，既然觉得效果好，就照昨天的价码来。 　　很简单的事，被她搞这么复杂。 　　看俞晶晶转身要走，马若玲慌张拦住，“不少也可以的，你帮我治。” 　　“几针？数好了吗？” 　　马若玲一堵，嘴扁得更厉害了。 　　这怎么数？头上的包块一片连着一片，有大有小密密麻麻。 　　最大的，小指头尖那么点，小的就是个蚊子包，但要是熟透了，里面也能挤出脓来。 　　若只紧着大的治，小的难道就不管了？ 　　每个都顾到，算一算几百个，把她卖了付不起这个钱。 　　“再忍忍就好。你这个是春拱疮，现在已经入夏了，差不多该消停了。” 　　马若玲的钱，俞晶晶并不是很想赚，主要是嫌她烦。 　　不是有帽子吗？ 　　戴着捂捂就好了，忍过这阵，又是头皮白净的好姑娘。 　　不用俞晶晶说，马若玲当然知道这疮很快就会消停了。 　　从小到大，每年都是这样，她早有了经验。 　　可今年过了，明年呢？难道这辈子一到春天就要顶着满头疮过吗？ 　　昨天俞晶晶给她用了针，当时就有了些感觉。 　　心里虽然不太相信，但回来对着镜子一瞧，马若玲才真正服了她这手艺。 　　也不知道俞晶晶是怎么扎的针，只觉得刺进去挑动了一下，接着留针留了好久，就得了这样神奇的效果。 　　马若玲什么药没试过，也曾经找中医扎针排过毒。 　　可不管怎么弄，头上的包还是一片接一片，这个好了那个发，从没有这样立时见效过。 　　她记得俞晶晶说过，治好了就是彻底好了，再不会复发。 　　摸着头上那平坦舒服的一块，马若玲想了一晚上，咬着牙下了这个决定。 　　贵就贵点吧！只要有效。 　　马若玲缠着不松，俞晶晶也没有办法。 　　哭着喊着要送钱，真有点不好拒绝。 　　“恢复好了也是可以用针的，一样针到病除。现在不凑手，等存够了再找我……”俞晶晶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又说：“你先定好针数，包块消了就按面积算，看看昨天一针管多大面积，算好了就去备钱吧。” 　　“好。”马若玲点头。 　　她不是不想拉着俞晶晶死皮赖脸先治后付，但俞晶晶明显不吃自己这套。 　　俞晶晶这个人，你激她她也很少发脾气，看似是个好性的，其实再冷漠不过了。 　　不反击，只是因为懒得搭理，并不是因为软弱好欺。 　　什么舍友什么同学，在她眼里屁都不是，真金白银捧到面前，赏脸给你一针就算好的，要是把她惹烦了，钱都不认，那就真的糟糕了。 　　重新戴上帽子，马若玲擦擦眼泪，打定主意忍过这阵攒到钱，就把自己这毛病彻底根治了，以后再也不丢这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俞晶晶每天都按着规划来。 　　凡是能在早上刷到的课，她一节都不落，给足了老师印象分。 　　临近假期，考试一个接着一个，这些事对于俞晶晶来说，属于最容易解决的一部分，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拿到满分。 　　除了积极参与课程，医所那边的工作她也没落下。 　　刘远已经做完了一个疗程，腿伤基本恢复，不需要再杵拐走路了，俞晶晶的意思是不用再继续治疗了，但他说订了两个疗程就一定做完巩固好。 　　想想时间还有多，俞晶晶就没拒绝。 　　楠楠的病，也在她的努力下，向好的方向发展。 　　每天操控精神力替两位患者做治疗，俞晶晶自身也有极大的进步。 　　精神力耗费一空，她迅速补充一支营养剂，很快身体就又能恢复到完美状态。 　　若不是有足够的弹药支持，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么飞速的提升。 　　暑假前两天，学校的事已经彻底忙完了。 　　俞晶晶做完医所的工作，提前约了白锦溪一块吃晚餐。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每隔两天见一次面，每次俞晶晶都会给白锦溪服用一粒进化颗粒，并持续观察效果。 　　按恢复进度来看，今天服用最后一粒，就差不多了。 　　这个差不多，是指白锦溪甲盖上的血丝，恢复到了年前的样子，并不是彻底消失。 　　最近服用的这几次，俞晶晶发现不管吃再多进化颗粒，也只能维持现有状况，再继续也就没有必要了。 　　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白锦溪的身体却调整到了一个很完美的状态。 　　俞晶晶觉得以他现在的体质，是能够暂时抵抗住尸变进程的。 　　这已经是目前能达到最好效果，就是再想进一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282章 　　这段时间俞晶晶一直学校医所两头跑, 忙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却还是比不上白锦溪紧密的工作安排。 　　除了在医堂坐诊以外，白家老宅的私诊也一直开放, 为那些不愿意抛头露脸的高端患者提供最隐秘的服务。 　　虽然马助理懂得合理安排患者人数，但时间也贴得极紧，毕竟白锦溪的工作除了开堂坐诊以外，还有许多业内会议要参加。 　　每年七月会举办的中医验方大会即将召开，白锦溪作为第一批邀请对象，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也很多。 　　安排得再紧, 跟俞晶晶见面的时间依旧是要划出来的。 　　看到白锦溪匆忙自会议场中走出, 马助理赶紧迎上，“还早。” 　　“不早了，我得先到。” 　　这段时间见面, 经常是俞晶晶到了他还在路上，虽然她并不介意，但白锦溪却觉得不好。 　　挤出来的时间很有限，见到面也是简单吃个饭聊几句, 用过俞晶晶给的药后, 最多再坐着观察一会儿就要分开。 　　俞晶晶医所有个留院的病人需要照顾，白锦溪为了验方大会的事，也有一堆资料要处理，想多聚一会儿都难。 　　能早点过去，就能早点见到她，哪怕多呆一分钟, 也觉得心安。 　　虽然对于她的记忆，还有糊模朦胧，但这份情感，却是实实在在不掺假，刻印进心里的。 　　白锦溪划开手机锁屏，看了看前两天新换的壁纸，唇边浮出笑意。 　　难得见到面，便想着多留她一会儿，可俞晶晶最近忙着考试还有医所的事，就算他能挤出时间，俞晶晶也呆不了多久。 　　俞晶晶的手机，用得最多的就是通话功能，偶尔跟他发发消息，能打开社交软件已经是很难得了，其他功能基本是碰都不碰的。 　　她不像别的女孩，手机里满是自拍照片，有回白锦溪寻了个借口来用，里面连张风景或者作业笔记的图都找不到。 　　这张锁屏壁纸，是前天他偷拍的，虽然照得有些模糊，但俞晶晶望着他，笑眼弯弯的模样，再朦胧也看得出。 　　抿唇微笑，白锦溪拇指轻轻抚过她额边散落碎发，仿佛隔着屏幕就能帮她挽到耳后一般。 　　有张照片瞧着，能时刻提醒他。 　　就算以前的记忆有些缺失，现在的以及将来的，他一定会好好保管。 　　眉心不自觉轻皱，白锦溪望向窗外。 　　相处的时光虽然甜蜜，却也时刻提醒他遗漏了许多重要的东西。 　　俞晶晶偶尔提到的一些事，在他的记忆中却是不存在的。 　　有些事，说到了便些微有些印象，有些事，再怎么解释，他都想不起来。 　　白锦溪自己就是医生，也接诊过有类似症状的患者，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较年长的患者当中。 　　海默兹综合症，渐进性记忆障碍、认知功能障碍、人格改变等等。 　　病情严重的话，甚至会引发语言障碍，成为失语者。 　　为了不让俞晶晶担心，白锦溪并没有把自己的判断告诉她。 　　而且目前的部分记忆缺失，并不能完全确认为海默兹综合症。 　　缺失的这部分，只针对于俞晶晶，不管是家人还是工作，都没有半点影响。 　　俞晶晶好像只是以为他记性不太好，所以没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 　　有时提到一些事，他不知道，便换个话题绕过去，从不深究。 　　白锦溪自己知道，他的情况，比俞晶晶以为的要差得多，但这种话，却是绝不能对她提的。 　　俞晶晶很在意他的身体状况，除了每天都要测体温做报告，还非常关注甲盖血线的淡化程度。 　　服过她给的药，血线已淡到几乎看不见，就算不做美甲掩盖，也瞧不出什么了。 　　身体上的好转，让俞晶晶的情绪明显欢快起来，捏着手指一根根细瞧，笑容都灿烂不少，他没必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影响心情。 　　目前已经配过药在吃了，告诉她也起不到多大帮助，他能处理好的。 　　提前离开会场，约见的地点又近，白锦溪以为这次会是自己早到，没想到还是料错了。 　　“我也才来。” 　　俞晶晶把餐单递给白锦溪，“东西点好了，很快就上菜。” 　　白锦溪喜欢吃的东西，俞晶晶记得一清二楚，她就没所谓了，只要是肉菜都可以。 　　“今天怎么又来这么早？医所的事忙完了？” 　　白锦溪习惯性地将手递出，等俞晶晶握住了，才笑着问道。 　　“嗯。” 　　检查甲盖，不仅仅是看血线色泽浅淡，硬度厚度以及曲度都很重要。 　　最严重的时候，白锦溪的甲盖已经有弯曲的趋势，硬度也远超正常值。 　　服过十数粒进化颗粒，这些症状得到了明显的改善。 　　俞晶晶仔细瞧过，才笑着抬头，“刘先生的腿已经彻底好了，我的新疗法很有效。” 　　“住在医所的那个女孩呢？每天不是需要花时间替她做治疗吗？” 　　“一个疗程做完，我让她先回家休养了。” 　　“这么快？”白锦溪有些讶异。 　　俞晶晶跟他提到过楠楠的病情，两人还就先心病的一些案例，有过一些争论。 　　两个医学生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方面的事。 　　都是上京医大毕业，专业知识上都有超出常人的见识，就一个问题深入探讨，可以迸出许多不一样的火花。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聊喜欢的工作喜欢的事，白锦溪从未觉得跟谁有这般契合，唯有她。 　　“暂时不需要做手法了。她一个人住在医所，家人只能白天来照看，也很孤单的。回去休养两个月，等暑假过了再来，若是恢复得好，就不用继续治疗了。” 　　手法治疗，俞晶晶说是从云神医那边学到的，白锦溪便不好多问。 　　楠楠后续还用过针药，手法占的比重也说不好有多大，在他看来，只能算是辅助治疗的一种。 　　俞晶晶现在的想法，却是把针药放到后面，以后所有的治疗都以手法为主，只接诊能接受这种方式的患者。 　　原本白锦溪还担心她自己一个人接管医所会觉得困难，现在看到她这个打算，便安了心。 　　接些普通病人，用温和的手法做治疗，对她来说不会有太大压力，正适合。 　　用餐的时候，两个人都习惯不出声，默默吃着东西，偶尔抬头对视一眼，气氛温馨安宁。 　　“给，最后一粒。” 　　看着白锦溪喝了半杯温水清口，俞晶晶递出进化颗粒。 　　“终于可以不吃苦药了。”白锦溪微笑。 　　“苦吗？” 　　“逗你的。” 　　将进化颗粒递进嘴里，白锦溪再一次感受到了它飞速吸收的神奇。 　　身体又有了熟悉的热感，满满一杯白水递过来，白锦溪接过一饮而尽。 　　两人已经配合得很熟练，一气喝了三四杯温水，身体的热力才稍微降了一点。 　　“不用了。” 　　白锦溪拒绝，俞晶晶便不再倒水。 　　“来，试试。” 　　让服务员把桌面清空，俞晶晶照例伸手，冲白锦溪扬扬下巴。 　　他笑着摇摇头，“不来。” 　　“怕比不过我？” 　　“不是，怕输了难看。我也有自尊的。” 　　俞晶晶忍不住笑了起来，“输给我有什么难看的？” 　　白锦溪的力气，已经超出普通人许多，比她是比不过，但输了绝不丢脸。 　　白锦溪也只是逗逗俞晶晶，哪里会真因为自己力气弱过女友就耿耿于怀呢。 　　这段时间俞晶晶总要找他比试，开始撑不过几秒便被她压倒，后来慢慢的，倒有了些抗衡之力。 　　白锦溪自己也觉得这种角力很有趣，不用俞晶晶多说，便伸了手。 　　她小手冰软，摸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手心贴合，等俞晶晶细长手指搭上掌沿，白锦溪回手反握，抬眼看向她，“来吧。” 　　他知道俞晶晶力气比普通女生要大，但第一次掰手腕的时候，还是松了劲让她。 　　手才搭上去，一秒不到就被推翻，咣地撞到桌上。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白锦溪还是瞬间胀红了脸。 　　有过教训，下回便使了全力，虽然还是她手下败将，但也能支撑几秒撑撑脸面了。 　　他知道俞晶晶不是为了看笑话才找自己的比手力的。 　　每回用过药，身体都充盈着力量，虽偶尔也想过试着发泄出来，却总是克制住了。 　　俞晶晶应该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主动提出这个办法的。 　　这次角力，依旧是俞晶晶获胜，不过白锦溪支撑的时间，也超了纪录。 　　“挺不错的。” 　　白锦溪这回撑足了八秒，俞晶晶也有些惊讶。 　　进化颗粒确实会对体质产生很大的改善，白锦溪服用后，身体有了极明显的变化。 　　从外表看不太出，但以精神力探查，就能发现内脏器官以及骨骼的强度都有了改变。 　　俞晶晶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但就目前来看，尸变进程终止，血线也消退了九成九，算是达到了目的。 　　不管怎么说，身体变强健总是好的，俞晶晶并不喜欢杞人忧天。 　　有事发生，便解决它，还未出现的问题，多想无益。 　　“回老家？” 　　听到俞晶晶的暑假计划，白锦溪一怔，“我以为你会留在上京。” 　　俞晶晶接手了医所，白锦溪知道她不可能再像寒假时那样以实习生的身份进白氏医堂工作，所以并没提出这个建议。 　　老家已无亲眷，放着医所跟他不理，回去做什么呢？ 　　“我去找师傅。” 　　俞晶晶并不想说谎，但这件事又不好解释，只能含糊一句带过。 　　师傅倒是师傅，这个算不上假话，只不过师傅姓南不姓云罢了。 　　“师傅？”白锦溪恍然，“云神医？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久都不回来。” 　　“就是年纪大了，留恋故土 。一个人回去住老屋，我总不放心，暑假准备回去替他翻修一下，要花些时间。” 　　这个借口是早想好的，说起来还算顺畅。 　　白锦溪虽然不舍，但俞晶晶这一片孝心却是不好阻拦。 第283章 　　“不用送, 我订了上午的票，正是工作时间。” 　　“可……” 　　“回了村，能找到信号我就给你发消息, 要是电话打不通，也不着急。你知道的，乡下位置偏……” 　　俞晶晶有些不舍, 牵着白锦溪的手走在回医所的路上, 一步步放得很慢。 　　“如果我能抽出时间，就去看你。”白锦溪忽地说了一句。 　　“你哪来的时间。”俞晶晶偏头一笑, “七月会议最多, 医堂的工作都忙不来。” 　　白锦溪当然知道自己抽不出时间, 但一想到近两个月都见不着面, 心里就发堵。 　　其实会议也不是个个都要参加，有些不重要的, 推了就是。 　　白氏医堂还有些德望重的老人, 请出去份量也不轻, 找他们替了, 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人家请的是你，又不是别人。” 　　俞晶晶站定，回头环住白锦溪腰身, 将脸贴上他胸膛。 　　心脏怦怦声音传来, 仿佛震到了心底。 　　她的心脏跳动得就没这么快，一下一下地，缓慢又沉闷。 　　白锦溪心跳得越发急切, 听得久了，俞晶晶觉得自己也跟着活跃起来，心速跟上了他的步伐。 　　白锦溪知道她要做什么，虽然每回都要来一次，但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她太甜太软太香，尝过便热血躁动，完全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索求更多。 　　但俞晶晶却总是很理智，自己觉得满意了，便将他推开。 　　白锦溪既感谢她这份理智，结束后，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低头呀。”俞晶晶捉住白锦溪衣领，将他拽了拽。 　　一双眼睛黑亮亮地，仿似天上星子，燃出对他的兴趣之光。 　　白锦溪抿了抿唇，哑着嗓子问：“今天不要了……” 　　“为什么？”俞晶晶扬眉。 　　距离上回，已经过了有两天了，这次去教习堂学习，有好一段时间不能回。 　　今天要是错过，可要等很久的！ 　　“……没什么。” 　　白锦溪有些羞赧。 　　对她那不知餍足的想法，想合掌游移全身的念头，每每辛苦克制，都觉得亵渎。 　　她还是个孩子，只知道吻着很舒服，却不明白下面会引来什么。 　　那一次，她说她愿意。 　　迷蒙的眼神，微启的小嘴，吐出那句话，不知在梦里萦绕过多少回。 　　白锦溪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已经濒临极限。 　　若是她再说一回，他或许真会把她吞掉，不给她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白锦溪心中念头复杂，俞晶晶却毫不知觉。 　　被白锦溪暗沉眸光定定望住，她觉得心跳快了，血有些发热。 　　这样浸泡在他温暖眼神之中，是俞晶晶是喜欢的时光。 　　白锦溪硬直着腰身不肯屈就，没有关系，她来就好了。 　　踮脚将唇贴上他，以柔尖描绘，以温软舔舐。 　　开始还绷着不让，慢慢喘息起来，唇便微微裂了道缝隙。 　　独属于他的香气溢出，引得俞晶晶心尖一颤。 　　最初是食欲促使，后来又混杂了另一种难以描述的渴求与迫切。 　　每到这个时候，原想轻尝辄止的念头就被瞬间抛到脑后，她一刻也等不得，迫切索求。 　　灵活穿入，又被他轻轻衔住。 　　大手环上腰身，将她深揉进体内。 　　原是她主动的，却瞬间交换了权利。 　　白锦溪身形高大，双臂将她环住，俞晶晶整个人便深深没了进去，只留一张上仰的小脸，在月色中发出莹白柔光。 　　身影交叠许久，谁也不愿意放开彼此。 　　白锦溪咬住她下唇，阻止俞晶晶卷土重来的兴致。 　　“够了。” 　　他轻叹一声，低哑话音自唇畔溢出，带出引人沉沦的诱惑。 　　“我回去了，好久见不着，你都不让我亲……”俞晶晶嘟囔，满心委屈。 　　“不是亲过了吗？” 　　“不够。你好香，我还想再要一点。” 　　俞晶晶环着白锦溪脖颈不管不顾地往上凑。 　　她蹦蹦跳跳，白锦溪怕伤到，只能放开禁锢，没想到俞晶晶迅速抓住了这点破绽，又把他堵得牢牢地。 　　再怎么不愿，也总不好在白锦溪身上吊一夜。 　　俞晶晶恋恋不舍松开双臂，身子却还偎在白锦溪怀中，一点都不想离开。 　　“能不回去吗？”白锦溪低头看她。 　　“……不行的。” 　　若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走。 　　不去教习堂，只靠着自己平时照着书上看来的知识摸索练习，遇到瓶颈总也没法提高。 　　情感转移的事，也得向南师傅问清楚。 　　就算一时无法解决，至少要得点明方向，她才知道该做些什么。 　　“那就没办法了。” 　　白锦溪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份。 　　从小就跟的师傅，教了她那么多东西，暑期回去照顾一下，理所应该。 　　要是抽得出时间，他也想跟去，看看俞晶晶生活的地方，在山里四处转转，听她说小时候的故事。 　　目送俞晶晶走进医所，白锦溪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马助理将车停在大路边，靠在椅上睡了一觉，才等到白锦溪回来。 　　“林先生已经把资料送到老宅了，打好几个电话过来催。” 　　“回吧。”白锦溪拧拧眉心。 　　一想到要跟她分开那么久，刚刚还愉悦的心情就像蒙了层灰一样，闷闷地让人不舒服。 　　林梓天已经等得没了脾气。 　　看白锦溪进来，居然还忍得性子，好声好气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带来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嗯。” 　　白锦溪情绪显而易见地不好，脸板着，竟比他这个等了两个多小时的客人还有性格。 　　他翻了翻资料，“都齐了，你回吧。” 　　听到这句话，林梓天跟装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是你佣人啊！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就是家佣也没这么使唤的，你平时待他们可比待我客气！” 　　“不想回？那去客房住吧。我让张妈过来收拾一下。” 　　林梓天的话白锦溪似乎是没过心，没什么表情地提起电话，就要打内线找人过来收拾房间。 　　“谁说要住这儿了？”林梓天夺过电话，“这些资料可不容易弄，我费了好几天才找齐的，连个谢字都没有就把我往外赶？！” 　　“也没让你白干，你家那批新药，医堂不是收了吗？” 　　“那是我二姨帮我收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管这个。”林梓天不耐烦摆摆手，“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 　　白锦溪也没心思跟林梓天斗嘴，拿着资料坐到沙发上，借着一旁暖黄灯光翻看起来。 　　只看了两面，他就停了手。 　　目光怔怔落在某处，心思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林梓天在边上瞧了两眼，心生疑惑。 　　“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有点犯傻？平时不这样的。” 　　看白锦溪不说话，他一屁股挤了过去，凑到身上闻了闻。 　　白锦溪避开，一脸嫌弃地看他，又抽了消毒纱布擦他鼻子撞过的地方。 　　“女人？” 　　虽然气味很淡，但林梓天这个穿行花丛的老手，还是一闻便知。 　　很明显是小家碧玉型的女生，只有一点点洗发水的味道残留在肩膀上，不是他鼻子灵敏，根本闻不出。 　　“俞晶晶？”林梓天问。 　　“嗯。” 　　“我就知道还是她。前段时间，你不是又被那个莫家女人缠上了吗？我还以为你俩掰了呢。” 　　林梓天提到俞晶晶时，一副熟稔模样，白锦溪虽有话想问，却又忍下来了。 　　他并不打算让旁人知道自己记忆有部分缺失，若是问得太多，难免露出破绽。 　　“几垒了？” 　　“什么？” 　　林梓天知道白锦溪把妹这种事一窍不通，便仔细解释一下。 　　“没有。”白锦溪冷着脸说。 　　不管有没有，他都不会跟林梓天说这个。 　　他心爱的女人，绝不会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拿这种事作功绩出来说的男人，最是没品。 　　“行行，我不问。”林梓天举手投降。 　　不问这方面的事，总可以问问别的吧 ？ 　　白锦溪的情绪这么差，是吵架了还是闹分手？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女方的事，他这里有大把的招可以哄到回心转意，愿意倾囊相授。 　　这件事倒没什么不可说的，白锦溪被缠得没法，就把自己的困扰告诉了林梓天。 　　白锦溪虽只提几句，也让林梓天笑得不轻。 　　他乐得眉不见眼，面上挪揄之色毫不掩饰，把白锦溪惹得红了脸。 　　“没什么没什么，这很正常！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林梓天这个以前，指的是初中那阵儿。 　　那个时候的恋爱最是单纯青涩，喜欢上一个人，心里眼里都只她一个，一分一秒都不愿分开。 　　当时他喜欢上的那个女孩是隔壁班的，只上课几十分钟都煎熬得什么似地，一下课就冲过去找，只看看都欢喜。 　　白锦溪现在是刚开窍，正在走他那条老路，一说林梓天就明白了。 　　“这有什么好烦的，不想分开就不分开呗。” 　　看白锦溪被自己笑得有点烦了，林梓天赶紧安抚。 　　“她师傅在老家，不能不回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该理解要理解。”林梓天点头附和。 　　“你不回去吗？我要睡了。” 　　林梓天留在这里，除了嘲笑几句，没提出任何有用建议，白锦溪看他很不顺眼，起身送客。 　　“别呀！我还有话没说呢。”林梓天嬉皮笑脸地说。 　　“说，说完就走。” 　　“俞晶晶才大一，下学期也就是大二吧？” 　　“嗯。” 　　白锦溪并不明白林梓天意思。 　　“还有三年，算算几个寒暑假？等毕业了，她要是找到对口的工作，比如去警局做法医，或者从事相关职业，出差也是家常便饭。” 　　白锦溪还没想那么远，听林梓这么一说，眉头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分离，就算只几天，都觉得难熬。 　　“想要把人留在身边，只有一个办法。”林梓天也不多说，直接切入主题。 　　“什么办法？” 　　“结婚啊。” 　　林梓天手一拍，“结婚就好了。早上一起出工，晚上一起回家，想在一块儿呆多久就呆多久，随你心意。如果白天也不想分开，就给她在医堂安排个职位，这样就是二十四小时了！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她还小，才大一。”白锦溪想都不想就否定了林梓天这个提议。 　　“大二了好吧？” 　　林梓天觉得白锦溪真有点古板，完全不知道变通。 　　“现在大二大三结婚的还少见吗？有的大四毕业都带孩子一块照毕业合影，只要她愿意，这事有什么难办的？” 　　“回吧，不早了。” 　　不想继续听林梓天啰嗦，提些站不住脚的建议，白锦溪抬手将他轰了出去。 　　林梓天一路走一还路劝，“你好好想想！我说真的！哎……别推呀。” 　　门砰地关上了，白锦溪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翻看资料。 　　接着刚刚的位置又翻了两页，白锦溪的动作再次慢了下来。 　　林梓天刚刚那番话，又在脑中浮出。 　　原本觉得荒诞无稽的提议，仔细想想，竟也有立足之点。 　　只要她愿意，这事并不难办…… 　　她会愿意吗？ 第284章 　　虽然教习堂和医所都位于偏僻郊区, 但教习堂的地理位置更远，从那边坐车回来，要绕过整个上京城, 路程比去邻市还长。 　　既然决定要提高自己，俞晶晶也不想分心，去了就照教习堂的规矩来办, 做全封闭式的训练。 　　对白锦溪不舍是有, 可专程去这一趟，除了提高自己以外, 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 　　暂时的分别, 能给双方带来好处, 俞晶晶懂得衡量。 　　临走的这天早上, 俞晶晶把最后一瓶废液拿出来兑成了药水。 　　兑好的药水，加起来也就七八十瓶, 摆了几个盒子, 交到了周嫂手里。 　　“这不够吧？”周嫂数了数, 皱眉发愁。 　　“不够也就这么多了。先卖着, 要是有人愿意等，我回来找了原料再帮她们配。” 　　周嫂点点头，把盒子摆到了诊室显眼的地方。 　　要是以前, 这七八十瓶还够卖一阵子, 可是现在，怕顶不到两三天就空了。 　　她每天费心费力地想要把医所重新盘活。 　　可现在这么热门的生意，说起来还是俞晶晶带的, 她根本没出什么力。 　　自从俞晶晶接手医所，生意一下清淡了不少，每天除了卖药就是卖药。 　　偶尔有几个愿意让俞晶晶试试手艺的，也是些小打小闹的毛病。 　　知道是神医弟子，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找上门来，价格当然不愿意比着云神医给。 　　又想试试云神医弟子手法，又不愿意出价，这样的人周嫂一律赶出去，没二话可说。 　　云神医虽然不在，但俞晶晶也很厉害的好吧？ 　　那个姓刘的患者，医院咬死要做手术的，在这边一个疗程就能跑能跳，灵活得跟猴子一样。 　　还有那个叫楠楠的女孩，心脏病那么严重，住了一阵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手艺，哪能贱卖？ 　　俞晶晶说以后会有生意上门，周嫂原来是抱着悲观态度，不怎么相信的。 　　现在见识到她这手下功夫，周嫂瞬间充满了信心。 　　云神医没火起来的时候，不照样没人信，等治几个病人出去宣扬一下，根本不用费力，坐着就有生意上门。 　　周嫂本以为医所热闹起来至少要等一两个月，没想到临到暑假这两天，学生挤破了门槛，一下又回到了原来人挤人排队的盛况。 　　虽然这情形不会持续太久，但带来的热度和宣传效果，却比她以前辛苦打电话卖安利来得高。 　　来的人都是上京医大的女学生，以前跟俞晶晶一个宿舍楼的。 　　有人买过两瓶药回去用了，其他人觉得好，一打听这里有卖的，一窝蜂都冲过来要。 　　一开始听她们说要买药回去洗头，周嫂还有点不敢卖，担心是不是事情弄错了。 　　俞晶晶倒很明白，把药配齐了摆出来，让周嫂安心做生意。 　　听买了药的学生唧唧喳喳说了，周嫂才知道这药水神奇之处。 　　本来是预防头疮的，后来竟被这些女孩开发出了治脱发的功能，特别是一些细软发质，用过后硬度提升，也不像以前那样枯黄。 　　用过药水的跟没用过药水的，两颗脑袋比在一起，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效果。 　　那些没跟马若玲接触过的女学生看到了，也动了心，一传十十传百，就都寻摸到医所，想要买瓶回去试试了。 　　暑假已经开始了，现在买了正好带回家去用，于是大家都挤着这一波过来，医所已经热闹好几天了。 　　原来存的些药水全部卖空，现在虽然有新配的，也顶不了太久。 　　想到俞晶晶说原料没了，周嫂赶紧问：“你这次回去，能把云神医请回来吗？” 　　“不一定，要看他老人家怎么想了。” 　　“最好是能回……”周嫂又笑，“实在来不了，也没办法，到底年纪大了，恋家。” 　　云神医不在，俞晶晶其实也能撑得住医所。 　　就是这个原料的事，可千万得放在心上，回老家问问云神医方子，把东西凑凑好应付开学那一波的购买。 　　“知道了。” 　　俞晶晶点点头，背着书包走出医所。 　　中午出的门，转几趟公交晃晃悠悠抵达目的地，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顺着村道一直向前，看到高墙围着的祠堂时，俞晶晶脚步慢了下来。 　　她摸出手机，给白锦溪去了个电话。 　　教习堂内严禁使用手机，没有特殊情况，学员一般也是不允许在村子里闲逛或者外出的。 　　既然要在这里常呆，就得遵守这边的规矩。 　　“已经上了车。嗯，能打电话我尽量，实在不行，就发消息。” 　　话说得简短，虽然很想跟他多聊聊，但俞晶晶还是很快挂断了电话。 　　这会儿正是教习堂开饭的时间，饭后大门就关了，晚去了还要喊门，印象不太好。 　　其实真要有诚意，应该一大早过来的，俞晶晶还是来晚了些。 　　握着手机看了一眼，俞晶晶犹豫片刻，按下了关机键。 　　从岛上回来后，她就再没关过机或者开过飞行模式。 　　不论何时何地，俞晶晶都把手机带在身边，不敢错过任何一通电话。 　　云青一直没打过来。 　　她不联系，其实就算是好消息了。 　　营养剂够用，锟的情况也稳定，云青就不用递消息出来。 　　留下的东西，够用好几个月的。 　　锟现在正在参与重要项目，安全肯定能得到保证。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俞晶晶便把手机收进了书包里。 　　俞晶晶站在村道上，引起了来往行人注意。 　　云家村都是本地村民，突然出现一张新面孔，当然会得极多关注。 　　“你找谁啊？投亲戚的吗？” 　　“不是，路过。” 　　俞晶晶点点头，迅速转身离开。 　　云家村的祠堂，都是本姓才能进入，当着村民的面大摇大摆走进去，并不是个好的做法。 　　等这些村民提着工具各回各家，俞晶晶才贴着墙壁，迅速进了祠堂。 　　她上回来过，守门人记得。 　　因为是云铮带来的，他印象格外深刻，一见俞晶晶就露了笑，引着她往后走。 　　“来得正巧，今天加餐。” 　　“南师傅呢？” 　　“在食堂，去就见得着。” 　　俞晶晶到的时机刚刚好，大家都拿着碗排队取食，她就进来了。 　　上回在这里只逗留了两天，有些人对她印象并不深，看见一张陌生面孔，都皱起了眉头，当是外头人闯进来了。 　　“南师傅。” 　　俞晶晶看到南师傅，快步上前行礼。 　　教习堂见到师长，都要弯腰行礼，俞晶晶早学过，做起来很是流畅。 　　看到她认识南师傅，又知道规矩，这些人才脸别过去，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 　　“来了？” 　　南师傅表情不是太好，打量俞晶晶两眼，也没多说什么。 　　“吃了没？没吃吃点吧。” 　　南师傅手里也端着个餐盘，但不用跟着学员们一起排队，直接去到分餐处递出，便端回来满满一盘红肉。 　　俞晶晶看见盘里东西，微微皱了眉头。 　　这是货真价实的血食，没有经过任何加工，鲜嫩嫩血淋淋。 　　随着走动，肉块在盘里打着颤，面上一层油脂泛着奇异光泽。 　　书包动了动，俞晶晶伸手按住。 　　“备得有多的，要吃自己打。”南师傅对待俞晶晶没了上次的热情，虽然指点她去打餐，但眼皮都不撩一下，不肯正眼看她。 　　“好。” 　　虽然对血食有着本能的厌烦，但俞晶晶却没拒绝，取了只餐盘站到了队伍尾端。 　　豆豆吃完冰箱里存的血食，就一直靠周嫂每天去菜场买的一点肉食糊口。 　　成日听豆豆抱怨羽毛脱落光泽消退，飞起来都没劲这些话，俞晶晶也知道它必须补充营养了。 　　重新吃回血食，豆豆的体质也有极大的提升，不光重新长出了一身新羽，也获得了翱翔天际的能力。 　　就和她一样，体质提升后，对养份的需求也会增加。 　　不及时补充的话，身体会有很明显的饥渴感，很是难熬。 　　这些血食，很明显是仁爱公司送来的。 　　云家就是有这点优质，想要这种东西，便有渠道获取，根本不用费什么心。 　　俞晶晶端着餐盘，跟着队伍往前挪，偶尔豆豆在书包里闹一闹，便伸手拍拍安抚叫它不要急躁。 　　云崇先跟云舒来得最晚，一直都排在队尾，俞晶晶进来的时候，他们第一眼就瞧见了，不约而同缩脖子转了方向。 　　现在俞晶晶端着盘子跟在后头，就算想装没瞧见也难。 　　思来想去，云崇先主动开了口，“你吃多少？不多的话，可以排我前面先打。” 　　俞晶晶倒没注意前面站的是谁，一直跟豆豆较劲了。 　　听他问话，抬头看了一眼，才记起这人自己认识。 　　往后一瞧，云舒那张脸就更熟了。 　　感觉到俞晶晶目光，云舒挤出个笑，“嘿嘿。”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俞晶晶打招呼。 　　说是熟人也不算，见过两面而已，而且记忆都不怎么美好。 　　“一个人能打多少？” 　　俞晶晶并没云舒想的那么记仇，偏头往前望了望问道。 　　“两斤，吃得多的话五斤。你要是胃口大，要十斤也可以。”云舒赶紧回答。 　　“哪能领这么多？你以为天天都有血食分的吗？” 　　云崇先看不惯云舒这谄媚样，可转向俞晶晶的时候，也迅速挂上了一张笑脸。 　　“到底能打多少？少了我不够吃。” 　　“你的话……两斤？或者一斤半。”云崇先看了看俞晶晶，“内在进化者对血食的需求不是很高，多了也吃不下。按规定，差不多就这个数了。” 　　“你有多少？” 　　“我？我至少五斤。” 　　云舒探头，“我也有五斤。” 　　“吃得完吗？” 　　“有时吃得完，有时吃不完，要看情况。今天……” 　　不等云舒说完话，俞晶晶直接说：“今天你应该吃不完，分一点给我。” 　　“你要是吃不完，也是一样。”看看怔在一边的云崇先，俞晶晶又找了一句：“不白拿你们的，我用东西换。” 第285章 　　加餐一周只有一次，每个人都有定量。 　　所谓胃口大能拿十斤, 不过是夸张的说法, 除非这一周表现极佳, 获得了部分荣誉, 才能在加餐的时候提点要求。 　　最近一次拿到十斤肉的，是上个月七队测试第一的那个人。 　　云崇先跟云舒实力普普通通，不算好不算坏, 努力把力能往上挣一挣, 但永远也达不到顶尖。 　　好在加餐只数人头，就算实力差点，外在进化者至少也能拿到五斤肉，差不多也够用了。 　　加餐的血食，看似只是切割出来的生肉块，但实际上也经过处理。 　　外层抹过营养剂制成的调味油，既然保证了口感，对身体也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云家大部分人，都是靠着在各分支产业中工作获取报酬，用营养剂来维持生存。 　　就算偶尔能吃到血食, 也一定要是精工细作, 将内里血气都清除干净。 　　在人类世界生存, 一切都必须与他们靠近看齐, 力求不露破绽。 　　吃多了血食，身上便会有血气存在，身体上的一些细微特征也会产生变化, 和人类产生一定区别。 　　已经习惯服食营养剂和食精制血食的尸族，对这种太过天然的血食内心很有抵触，基本上是不会主动去用的。 　　教习堂内的学员，并不与人类交往，常年呆在这里练习，偶尔身上散出血气，根本不影响什么。 　　这种返古式的食用方式，对肉体的强化有一定帮助，而且吃习惯了，也能尝出那纯天然的鲜嫩滋味。 　　让这些人去食精制过的血食，反会嫌调料给得太多，掩盖了食物本身的味道。 　　每周一次的加餐，是云崇先跟云舒最期盼的日子。 　　五斤血食对他们来说，连个底都填不满。 　　云舒说的吃不完，是指一次舍不得吃光，省下一些留到明天或者后天慢慢享用。 　　别说五斤了，就是十斤二十斤他也能造下去！ 　　听了俞晶晶这话，云崇先跟云舒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苦相。 　　俞晶晶可是新进门的内在进化学员，地位天然比他们高一层。 　　精神力控制练习的时候，他们是羔羊，俞晶晶可是拿着刀挑捡剥皮的猎手。 　　她说要，敢不给？ 　　“……我，我分你一斤吧。” 　　“一斤？”俞晶晶摸摸书包，“不太够。” 　　豆豆的胃口她是知道的，这段时间渴狠了，吃起东西更是凶猛。 　　“我分两斤给你！”云崇先咬咬牙，低声说。 　　云舒惊愕看了他一眼，一回头，发现俞晶晶盯着自己，脖子一缩，扁着嘴说：“那，那我也分两斤。” 　　“差不多了。” 　　看出二人的不舍之情，俞晶晶问：“你们想要什么？” 　　“不用，反正也吃不完。”云崇先笑笑。 　　云舒不敢冲他鼓眼睛，只把头低着不说话，脸上满是委屈，还不敢让俞晶晶瞧见了。 　　得罪内在进化者，可不是个聪明的行为。 　　被点中做练习对象，对方使用精神力操控时，随便玩点手段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想在教习堂过点好日子，不说巴结着他们，至少也不能让他们记下自己。 　　俞晶晶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拿了别人的东西，不还点报酬，等于明抢。 　　她才刚来教习堂，抢东西这种事肯定是做不出来，也没必要。 　　她知道这些外在进化者需要的是什么，正好手上头上也有多的，拿来换血食也是刚好。 　　“走了。”俞晶晶扬扬头。 　　云崇先跟云舒一直观察着她的脸色，见自己孝敬了东西，俞晶晶面上也没点笑模样，都有些不安。 　　上回抢手机的事，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 　　还两斤肉给她，好像也不能抵消，两个心里七上八下地，前面人走了老远都没注意到。 　　俞晶晶这一提醒，他们才发现，赶紧端着餐盘跟上。 　　俞晶晶进来的时候，队伍才刚刚排好，分餐处正将准备好的血食搬到案板上，按各人需求分解成小块。 　　排在最后一位，也能清楚听到大刀劈砍的咣咣声。 　　前面已经走了几位，端的东西都不多，分散在食堂各个位置自顾自吃起来。 　　俞晶晶发现排在前面的都是在内在进化者，有人晚到，也一样排进前面，外在进化者会自动给他们腾出位置。 　　照这样来看，她其实也可以排到前面，不过俞晶晶并不着急，没这个必要去争抢。 　　队伍行进得很快，负责分肉的师傅手起刀落，方方正正一块斩下来往秤上一扔，斤两分毫不差。 　　外在进化者明显对血食有着极大的偏爱，排队的时候议论纷纷，极尽描述其味之鲜美，仿似已经吃进嘴中一般。 　　俞晶晶听到云舒咽口水的声音，显见是饿了。 　　随着打到餐的人越来越多，咀嚼吞咽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因为是生肉，撕咬嚼裹免不了发出声响，俞晶晶听得眉头紧皱，克制自己不去多瞧。 　　豆豆吃血食只啄咬，偶尔有点动静也能忽略掉。 　　这么多人一起坐在食堂里啃食生肉，蔚为壮观，俞晶晶已经很没瞧见过这样的场面，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比起丧尸潮时尸族扑咬人类，活生生从身体上撕下喷涌着鲜血的肉块，这倒还算是文明的。 　　可这样的场景，总让俞晶晶联想到数世纪前的一场接一场血腥战争，从心底生出的那股抗拒，挥之不去。 　　尸族建立研究所研制病毒，花费一两百年的时间投入人力物力，为的就是站到生物链的高点，将人类踩到脚下当牛羊圈养吞食。 　　若他们真的成功了，这样吞吃血食的场景，想不看都不行。 　　没用的尸体，俞晶晶倒还能接受，尸族不拿来吃，也是烧成灰泥浪费了。 　　可扑杀活生生的人类，只为满足一己私欲，却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俞晶晶皱眉转头，压下心底烦燥。 　　“五斤。” 　　前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终于轮到了云崇先。 　　他把餐盘递出去报了个数，分肉的人手起刀落，提着肉往秤上一摔，“给。” 　　“分一下，两斤的三斤。” 　　分肉师傅看了云崇先一眼，脸色虽不太好看，但还是把肉拿回来重新切了一刀。 　　没重新回秤，也不知道分得均不均，云崇先回头看了俞晶晶一眼，自己拿了稍小的那块，把大的留到一边空盘上。 　　切了肉又不要？ 　　分肉师傅疑惑看着云崇先，见他站在一边没走，就没说什么。 　　云舒跟上去，照着云崇先的说法做了要求。 　　看到云舒也学云崇先一样，把割下来的大块放进旁边空盘，分肉师傅面上疑色更浓。 　　“不要？” 　　“要的。”云舒赶紧护住。 　　俞晶晶上前一步递出餐盘，“能给我多少，就打多少。” 　　俞晶晶上回也来食堂打过饭，不过只呆了两天，来的次数也不多，几个分肉师傅也不是专门前头打菜的，今天加餐才出来。 　　看到这张陌生面孔，估摸着是才进教习堂的新学员，分肉师傅不耐烦划了一刀，扔进俞晶晶餐盘，“新来的，一斤。” 　　“听说最少有一斤半。”俞晶晶不走。 　　“你吃得了吗？这么小的个儿？” 　　分肉师傅将她从头看到脚，“九队的？” 　　外在进化学员一共分了九个班，训练时集结成队，就由数字打头一到九队排下来。 　　排号靠后的，一般就是新来的，凡是瞧着不认识的，大多都往九字号上排。 　　俞晶晶没兴趣跟他闲话家常，站在窗口前，血气越发浓郁，闻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豆豆又在书包里闹，等不及要吃，她现在只想把东西快点拿到。 　　“我吃得了，给我一斤半吧。” 　　“没这么多。”分肉师傅有点不耐烦。 　　云舒往前凑了凑，“最好是给两斤。” 　　“有你什么事？”分肉师傅瞧他一眼，“你想给，你给啊！” 　　“我给的。” 　　云舒赶紧把空盘上放着的那块肉往俞晶晶跟前推了推，“这是我的。” 　　俞晶晶端起盘子，啪唧一下把肉扣到自己餐盘里头，又接着把云崇先那块也拿了过来。 　　分肉师傅看得一愣一愣。 　　“好像多了？”俞晶晶掂掂份量。 　　“差不多，我有这些就够了。”云崇先举举自己餐盘，云舒也跟着点头。 　　明明是新进学员，这两人却肯把自己的肉分出大半给她，看着还有点巴结的意思。 　　分肉师傅犹豫看向俞晶晶，却怎么也瞧不出来头。 　　来教习堂的外在进化者当然是都有些家底，但细分下来，也有差别。 　　这女孩若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怎么会排到这么靠后的位置？ 　　分肉师傅站着不动，跟俞晶晶两个大眼对小眼。 　　俞晶晶看了看案板上的肉。 　　肉是有数的，大致掌握在一定范围内，分到最后这几个人，也没剩下多少。 　　按切块大小来看，多的肉约摸有十斤左右。 　　一周也才加一次餐，分到的肉省着也就够几顿的，俞晶晶想了想，一手端着餐盘，一手伸到书包里摸索。 　　“剩下的肉都给我，你看几支可以换。” 　　她手一摊，掌心横着几支小瓶，随着动作撞得丁当一响。 　　云崇先跟云舒瞪大了眼，“你用这个换肉？” 　　看到俞晶晶手上的营养剂，分肉师傅握着刀的手的晃了晃，差点没捏稳。 　　这是哪来的小财主？ 　　为了吃顿好的，居然拿这么精贵的东西换，出手还格外大方，一给就四五支。 　　“一支够不够？” 　　记起这两人刚刚各分了些肉给自己，俞晶晶拈出两支，一人派了一支。 　　云崇先跟云舒握着手中营养剂，莫名激动起来。 　　“够，够的！” 　　“这怎么好意思……” 　　营养剂内在进化者每天都能在教习堂领到，初级班一天打底十支，上限不超过二十。 　　若是练习做得多，消耗得厉害，十支根本够不到用，每天都要额外申请。 　　外在进化学员跟内在进化学员不一样，他们是交了物资才能来学习的，教习堂根本不会提供这些福利待遇。 　　营养剂除了等家里积攒着送来，就是靠平时的贡献点兑换，上回轮到二队做精神力练习对象时，云崇先跟云舒就又累积了一些。 　　内在进化者就是有固定发放，平时也很注意累积贡献点额外换取。 　　有营养剂打底，练习效率也会大大提高，这种关乎到自身能力提升的事，让大家把营养剂都看得很贵重。 　　自己都嫌少的东西，居然舍得给人，在云崇先跟云舒的眼里，俞晶晶的形象一下变得高大起来。 　　“拿着吧，我多的是。”俞晶晶拍拍书包。 　　上回来教习堂呆了两三天，她每天都按足额的量领的。 　　拿到多少，包里就存了多少。 　　原本是想带给云双城用的，他人不在上京用不上，扔了可惜，俞晶晶就把东西带回来了。 　　这种垃圾，她是绝对不会入口的，拿来换些需要的东西，还算用到了正途。 第286章 　　“跟我换。” 　　坐在旁边的一位学员起身，把自己还没开动的那块肉放到了俞晶晶面前, “这个, 换一支就够了。” 　　每个人体质不同, 对营养剂的需求也不同。 　　普通人一周用个两到三支就差不多了, 若是对自己有较高要求，多用一点也正常。 　　能来教习堂的外在进化学员，都不是平庸之辈, 不然的话家中也不会花费巨额物资将其送到这里来深造。 　　换肉的这位, 一天至少要用一支，家里每回按着量送来，却总被他提前消耗掉了。 　　俞晶晶愿意拿营养剂换肉，这么好的事，怎能错过？ 　　“我今天用不了这么多。”俞晶晶看了看他手上的肉，“不过，可以提前收着。” 　　给肉的学员表情明显一松，接过俞晶晶递来的营养剂，面上笑意浮出。 　　还以为俞晶晶是逗那个分肉师傅，没想到事情是真的。 　　“我也换！” 　　在旁边一直观察的几个人见他真用肉换到了营养剂, 赶紧冲过排队。 　　俞晶晶也不是乱收, 没咬过的才要。 　　啃得乱糟糟一概不理, 当没瞧见。 　　那些嘴馋先吃了的, 悔得没法，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包里也就二三十支，换完就没了。 　　收到的肉俞晶晶也不接, 只让学员们自己拿回去冻上，什么时候她要了，什么时候再送来。 　　学员住的宿舍环境还是不错的，四人一间，每间配齐各种生活设施，肉拿回去放冰箱冷冻就可以了。 　　换到的眉开眼笑，没换到的垂头丧气，肉吃在嘴里都不鲜嫩了。 　　俞晶晶换了这么多，也没忘记领自己那一份。 　　分肉师傅被俞晶晶这么大的手笔弄晕了头，一刀砍下四斤放下去，等她拿走才回过神来。 　　给多了他也不敢追过去要，敢这样散财的人，想想来头都不会小，为了一点肉得罪了，不上算。 　　俞晶晶这边动静不小，基本上是能惊动的都惊动了。 　　外在进化学员对血食的渴求比内在进化学员要高得多，血食对强化肉体有一定帮助，也能补充平时锤炼身体的巨额消耗，对他们来说很是实在。 　　不过血食虽好，但和营养剂比起来，却差了老远一截，这个换法当然合算。 　　内在进化学员平时只做精神力练习，体力基本上没什么损耗，到达极限时更多的是服用营养剂补充，吃血食只是尝尝滋味，裹腹罢了。 　　高级班跟中级班的学员偶尔抬头往这边瞧上一眼，接着默默进食，并不因为那边引发的躁动影响到自己的用餐进度。 　　时间宝贵，吃完东西得回到练习室继续练习，为了不相干的事分心，很没必要。 　　初级班的学员就不同了，虽然也知道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但看到俞晶晶拿营养剂不作数地撒，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想要，怎么不拿回来分？给他们，不纯属浪费么。” 　　“她哪儿来这么多营养剂？平时练习不用的吗？” 　　“上回过来，南师傅一直都教导初级课程，她连好些常识都不懂，就算铆足劲地练，能有多少消耗？每天领十支的量，怕是两三支都用不到。” 　　内在进化初级班加俞晶晶才八个人，这七个人围在餐桌边，望着远处提着肉离开的俞晶晶一阵嘀咕。 　　一想到她刚刚拿出大把的营养剂换了顶不了多大用的血食，没一个人心里舒服的。 　　营养剂的重要性，在场每个人都清楚，要是早知道俞晶晶手里有这么多没用完，领来的肉全扔给她都行。 　　现在吃得差不多，剩的也不好换，就算是有，拿过去俞晶晶也不会收了。 　　除了换出手头所有营养剂以外，俞晶晶还超额收取了血食。 　　那些没换到的外在进化学员，都愿意先把肉存着等俞晶晶手头松动了再换，一个个不舍得吃，全拿了袋子包好准备回去冻上了。 　　俞晶晶还放了话，下回加餐要是还有愿意换的，都可以拿给她。 　　“这样换下去，她用什么？”有人算了算，满是疑惑是问道。 　　虽然可以随时终止，但前头承诺过的那些也不是小数目，每天十支营养剂，就算再省两三支也是要用的。 　　这样一算，俞晶晶至少欠了一星期的营养剂要吐出去给别人。 　　“人不是云铮带来的吗？说不定有他支持呢？这点东西，对云铮来说算不得什么。” 　　“也是。” 　　云铮没对外宣扬自己跟俞晶晶的关系，但能专程带来，推荐给南师傅带，大家也懂得惦量这份量。 　　若不是云铮带来的人，光她刚才拿着营养剂大肆挥霍，在外在进化学员堆里出尽风头，就够喝一壶的，哪会让她这样安安静静离开。 　　俞晶晶也确实没料到这些外在进化学员对营养剂的热情这么高。 　　拿出来的远不够分，还没发下来的都被人盯了。 　　不过这样预定也好，省得东西发到手里，还得自己找人往外出，这样按着顺序一路换下来，一支都不会浪费。 　　上回分的房间一直空着，俞晶晶进去简单收拾一下，带上门把肉拿出来给豆豆吃。 　　拎回来的肉约有七八斤的样子，多的都让学员们自己拿回去存放了，这些差不多刚好豆豆吃个肚圆。 　　“好吃！” 　　这肉又鲜又嫩，处理得法，豆豆一嘴啄下去，开心得摇头晃脑。 　　等它吃满意了，俞晶晶看看时间，出门去了练习室。 　　晚饭后，是自由练习时间。 　　出去转上一圈，却跟白日里上课时没什么区别，初级班每一位学员都在各自的练习室做练习，没有一个偷懒的。 　　外面练习场上，外在进化学员也挤得满满当当，器械轮流用，秩序井然。 　　感受了一下这积极向上的氛围，俞晶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下得没有错。 　　虽然在外头也能练习，但事情一忙起来，就很容易根据轻重缓急排序，而练习是容易往后推迟的一项。 　　对比这些学员，俞晶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有些懒散。 　　在她看来已经算是努力的练习频率，却不到初级班学员所花费时间的几分之一。 　　南师傅看来是出去了，俞晶晶找了一圈没见人，便回了自己练习室做练习。 　　自我反省后，效率大大提升。 　　俞晶晶盘坐一角，闭上眼睛牵引精神力细丝绕着骨珠盘旋。 　　在教习堂内，需要做的事，只有练习与学习这两项。 　　不用计算什么时候要去学校考试上课，也不用记挂有病人要看诊，人一静下来，时间就被彻底抛到脑后了。 　　睁开眼时，俞晶晶感觉到一丝光亮。 　　仰面望去，原来是练习室顶上天窗投射下来的晨光。 　　明亮橙黄的线条照进练习室一角，伴随着隐约鸟鸣，俞晶晶伸了个懒腰站起，出门左右看了看。 　　空下来的练习室只有两间，另几个初级班学员看来跟她一样，都在这边呆了通宵。 　　只是做缠绕练习，精神力并没有多少损耗，可俞晶晶回到房间还是服用了一支营养剂做补充。 　　以后会一直维持高强度的练习状态，提前打好底，总比亏损了再弥补要强。 　　“早。” 　　俞晶晶是第一个进到教学室的，看到南师傅比自己还先来，便上前打招呼。 　　“来了？”南师傅看看她，“昨天没睡？” 　　“没有，在练习室。” 　　“嗯。” 　　南师傅脸本是绷着的，听了俞晶晶这话，面色才好些。 　　“南师傅，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有话课后说，我也有事想问你。”南师傅压压掌，“拿好书后面坐吧。” 　　看到有学员陆续进来，俞晶晶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抱着书坐到了后排。 　　上回过来的时候，俞晶晶是坐在第一排的。 　　当时南师傅为了照顾到她的进度，讲了许多基础课程，让她受益匪浅。 　　那次只呆了两三天，还有许多内容没讲到，俞晶晶本想着每个周末挪时间过来，就算呆不到两天，一天也能学些东西。 　　可是回去接了医所，病人丢不下，白锦溪每隔两天也要服用进化颗粒，总不会那么好刚刚卡在周末腾出空。 　　这样一拖再拖，就拖到了暑假。 　　南师傅的课讲得很好，就算内容高深，也能让人听得进去。 　　这次他没再照顾到俞晶晶的进度，只按着自己的安排走，学员们目不转睛地听着，偶尔转头交流几句，态度严肃认真。 　　发给俞晶晶的书她全看过了，基础的东西南师傅不教，自己多看看也能看会。 　　现在提到的精神力掌控，恰好是她目前比较感兴趣的部分，俞晶晶一点都没觉得枯燥难懂，听得极是认真。 　　她这一心向学的态度，落在旁人眼中，就有些好笑了。 　　上回过来还一问三不知，南师傅把她当幼稚园的孩子来教，恨不得连怎么穿衣裤都手把手做示范。 　　今天讲的内容，跟上次的内容八杆子打不着，俞晶晶却听得眼睛眨也不眨，明显是想在南师傅面前赚印象分。 　　看大家注意力涣散，南师傅敲敲桌子，“我提到的这两个点，希望你们一定要注意到，不要觉得这点小事没所谓，就在边缘试探。上次做精神操控练习，出现了什么失误，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亏得是学员愿意配合，没有生出抵抗情绪，若是直接回击，谁也讨不了好。” 　　坐在第二排的云免面色微红，南师傅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上回的练习失误就他一个，根本不用明说。 　　南师傅显然没想放过他，说过这个还不上算，又指了好几处云免曾出过的疏漏。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做得到的！”云免终是憋不住，反了句嘴。 　　“做得到？外在进化学员不允许有反抗意识，你换个对象试试？做练习当然简单，要是遇到个麻烦的，还能这么顺利吗？” 　　“不试怎么知道？练习不就是为了实战吗？换个人类，我一样能做好。” 　　目前只有中高级班的学员可以接触人类操控，祠堂养的那些老弱残障人士，都是为他们准备的。 　　云免早厌烦了跟外在进化员对练，没有一点反抗意识的操控，就像是孩童拿着遥控指挥机器人一样，开始还有点意思，到了后来千篇一律，烦不胜烦。 　　云免这个提议，得到了大部分初级班学员的支持，大家都跟他一样厌倦了没有挑战的练习，纷纷举手附议。 　　这些人当中，只有俞晶晶稳稳当当坐着，一点都没有掺和的意思。 　　“没有全票表决通过，打回。”南师傅看了俞晶晶一眼，抬手压了压，“继续听课。” 第287章 　　就算俞晶晶举了手，南师傅也是不会同意让初级学员做人类操控练习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但听到没有全票通过这话, 总觉得俞晶晶在里头做了梗, 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好。 　　南师傅虽然感觉到了课堂氛围的转变, 但也没说什么，接着刚才没讲完的课程继续。 　　一堂课的时间并没有严格规定，该讲的讲完, 没人提出问题, 就可以离开了。 　　要说的内容说得差不多，南师傅示意大家提问。 　　这些学员在初级班呆的时间都很长，在俞晶晶前面一个进来的，也是三四年前了。 　　南师傅讲的这些东西，其实大家都听过，之所以一直上着课程，全为了课后这点提问时间。 　　几乎没有人针对这节课的内容提出问题，大家一个个走上去，问的都是关于自己提升时遇到的障碍，向南师傅寻求解决方法。 　　每个人遇到的问题都不一样, 南师傅帮着分析后, 又提出建议。 　　不管听不得懂或能不能做到, 大家态度都很认真, 谢过后纷纷离开，赶着去练习室验证。 　　俞晶晶留到了最后一个。 　　“有什么要问的吗？”看她过来，南师傅合上教案。 　　“我想了解一下精神操控的禁忌。” 　　俞晶晶把手里书推出去, 翻到做过记号的一页，“这个地方有提到情感转移的案例，说是严令禁止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南师傅抬头。 　　原本表情还算平和，听到俞晶晶问的问题，南师傅的脸又绷了起来。 　　“知道严令禁止还问什么？走都没学会，就想学着跑了？” 　　南师傅本来很看好俞晶晶的，觉得她年纪不大却很有潜力，又是云铮着意推荐的人，是很想认真带一把的。 　　上回教了两天，发现态度还算端正，教什么都一点即会，看书也比别人钻得深，惜才之心就更深了。 　　可俞晶晶却没有好好珍惜他这份看重。 　　说是兼顾学业，不能常期呆在教习堂，想是她年纪小，还没定性，以后好好教导，南师傅就忍了。 　　结果这一走，就走得连影都没有了。 　　说是周末过来，哪个周末都没见她人，要不是学校放了暑假，怕是根本想不起还有个教习堂要来。 　　好在来了还知道勤力，第一天就在练习室呆了通宵，扭转了些印象。 　　刚刚在课上，也还算认真，南师傅本以为她要真收了心好好学，结果一上来就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又被惹发了气。 　　“我不是想学这个，我知道是严令禁止的。”俞晶晶赶紧解释。 　　“知道又有什么用？像你这样的女孩，我不是第一回 见了。” 　　俞晶晶不太明白南师傅的意思，抱着书一脸茫然。 　　“用在男人身上？我没猜错吧？” 　　南师傅冷冷一笑，“禁的就是你们这样的。” 　　情感转移以及情感操控，教习堂一直是以军事目地做指导的，可是有些人却偏偏要用在歪路子上，令人不齿。 　　把课堂上学过的东西，用在男女情爱上，这是每个教导师都不能容忍的。 　　辛苦指导，为的是教出战场上的优秀指挥官，不是帮那些满怀春心的小女生过家家玩的。 　　“不是我，是莫家人。” 　　听懂南师傅的意思，俞晶晶直接把莫桑做的事摊开说了。 　　莫家用的下三滥手段，她可不背这个锅。 　　“哦？你朋友？”南师傅眉头舒展了一些。 　　“……嗯，朋友。” 　　南师傅厌恶学员困于男女情爱，特别是与非同族的异类之间产生的深厚情感。 　　能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表示学员根本没有内在进化者的合格素养。 　　精神力操控者，应该凌驾于一切情感之上，而不是受陷于此。 　　在他看来，在恋爱之中受到情人影响，也是一种被反操控的形式，这是他绝对不能允许的。 　　俞晶晶本就没打算说得太细，既然知道南师傅厌烦什么，当然不会触其霉头。 　　“朋友也值得这么上心？”南师傅似乎有些不信。 　　“不是单单是因为他。莫家这种行为很过份，很令人不耻！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轻易放过。”俞晶晶皱眉。 　　她这话倒是说进了南师傅心坎，他点头一笑，“莫家人？呵，一群蠢材。” 　　为了一个男人，竟指使三级内在进化者去做这种事，莫桑的头脑，比他以为的要蠢得多。 　　云铮带俞晶晶过来的时候，并没对南师傅明说关系，只是让他考核资质，合格才接收。 　　原以为只是关系不错，后来才从云长林那边知道了云铮的想法。 　　虽然俞晶晶没有大的背景，但资质确实是不错，现在又有莫桑这个比较，南师傅对云铮的选择才有了深入的理解。 　　娶了莫桑，确实是能联合云莫两家，让彼此的关系变得紧密一些。 　　但这样愚蠢的女人，让她进入云家，时日久了，也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祸端。 　　相比起来，俞晶晶倒是单纯可控，教好了，也能给云家增添一份力量。 　　“你进入过他的精神领域？” 　　听俞晶晶继续往下说，南师傅皱眉抬手。 　　“我只是尝试了一下，不敢深入。”俞晶晶谨慎回答。 　　以她现在的层级，这种做法无疑是莽撞的，就算南师傅认可她已经达到了中级班准入标准，却也不该在没有监护的情况下做这样的事。 　　“你也知道怕？” 　　南师傅倒也没多说什么。 　　既然是很要好的朋友，应该不会出现太大抵抗。 　　只要做得隐秘，不抱着太强的企图心，人类几乎不会觉察到这种精神刺探，大多数都是能平和接受的。 　　“记忆碎片都被打乱了。因为有顾忌，他们没有抽取破坏，但是这样还是让他的记忆受到了损害，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那是肯定的。顺序一乱，什么都乱了，想要重新排列整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俞晶晶既然来问，南师傅也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直接回了这句。 　　“没有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不过你做不了。” 　　“为什么？” 　　“莫家派出三级内在进化者做这件事，手法肯定巧妙。你才什么层级？就算看得懂，想要复原，也不是那么好操作的。” 　　俞晶晶也知道事情不会太简单，但南师傅的一口否定，还是有些打击到了她。 　　看俞晶晶怔怔不出声，南师傅才说：“如果动得不太多，暂时倒不会有什么危害。记忆乱是乱点，人傻不了。” 　　“一直维持这样，可以吗？” 　　俞晶晶最担心的就是记忆冲突太过剧烈，会逐步打乱其它记忆链顺序，引发一系列反应。 　　现在一时看不出来，时间久了，说不好会产生什么问题。 　　“也不能说是一直，三五年？三五年内应该没什么问题。”南师傅想想又说：“不过具体能撑多久，也要看对方是怎么做的。你要是能把人带过来，我倒是可以试着帮他做一下修复，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 　　南师傅解释了几句，俞晶晶就知道这个不抱太大希望的意思了。 　　不是熟悉的人，哪知道记忆碎片该如何摆放，就算照着排，也总有错漏的地方。 　　属于她的记忆，最好是由她来复原，才会天衣无缝。 　　莫商是局外人，打乱记忆顺序的时候，也因着不了解，才出现了许多疏忽。 　　不然的话，白锦溪对她残留的记忆，不会那么快找回。 　　南师傅说让她把人带过来，也是随口一句假设。 　　教习堂是不允许外人出入的，俞晶晶也不可能真把白锦溪带到这种地方。 　　最重要的是，他的精神领域，怎么可能让旁人侵入？ 　　除了她，谁都不可以。 　　“由你来替他做修复也不是不行，不过在突破二级进化之前，还是先不要想了。”南师傅说。 　　在南师傅看来，就算是二级进化也不一定能做成功，但俞晶晶硬是要做，也拦不住她。 　　就像刚刚那些学员，稍微有点本事，就急着往前冲，跟外在进化学员对练还没做好，就想着找人类做操控。 　　其他学员都在教习堂内学习，他还能管得住，俞晶晶可是云铮授意能随意出入的，想在外面做什么，谁管得了？ 　　“记忆修复可以暂时不做。但是莫家人如果再来呢？莫桑好像还没有放弃。”俞晶晶问。 　　南师傅眉头一挑，“她还想来？不怕把人玩坏了？” 第288章 　　莫桑当然是怕的, 不然不会在知道莫商擅自行动后, 发那么大的火。 　　莫桑要是能彻底掌控莫商, 也不会在电话里马后炮。 　　俞晶晶担心是那个阴郁森冷的男人, 不知什么时候会发这个疯。 　　她到现在还记得莫商冷冷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眼中冷意, 和莫名的通透练达，看得人心底发凉, 仿似每一分心思都暴露在对方眼前一样。 　　俞晶晶不知道这是不是独属于三级内在进化者的能力，虽并不能感觉到对方精神力探入身体, 却一点点被剖析。 　　就算到了莫商这个层级, 也不敢随意刺探对其有防备的精神领域。 　　俞晶晶当时浑身绷得紧紧地, 满是备战状态, 就算莫商有攻击意图，也该知道兔子急了会咬人。 　　俞晶晶自问奋力一博, 就算拼不赢，也能让莫商讨不了好。 　　他就是忌惮这一点，才没逼迫得太紧, 被甩脱就直接离开, 不跟她缠斗。 　　“找人做的？难怪。”南师傅笑笑，“莫桑那个半吊子, 说是三级进化, 怕是连二级实战水准都达不到。这种事, 她怎么做得好。” 　　莫家娇养的姑娘，哪会苦练技艺，在自家教习堂随便混混, 上了三级进化算是镀个金，说出去好听罢了。 　　“如果那人再来……” 　　“提前给他下个套，刺他一刺就不敢了。”南师傅轻描淡写地说。 　　“怎么做？” 　　她就知道南师傅肯定有办法，听到这话，瞬间兴奋起来。 　　像莫商这样悄无声息潜入，并不强行使其违背自身意识，只篡改某一条记忆线，做起来再简单不过，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反击。 　　精神力操控危险之处，在于直面撞上对方的抵抗意识。 　　对于强者来说，大的损伤不会有，但触探出去的精神力，肯定会遭到一定程度破坏，得不偿失。 　　能力再强，也没有谁会在这件事上掉以轻心。 　　若是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况当然不会计较自身，不顾后果强力出击，一丝不苟执行指令才是一个战士的优秀素养。 　　可莫桑这回弄的事，连台面都摆不上，她指使的人能花半分力气就不会使出一分，更不谈会为了这种任务自损其身了。 　　“人类对精神刺探毫无敏感性，若非大动干戈，很难激发反抗。”南师傅笑看俞晶晶，“自身没有封锁能力，便要借外力了。不论是谁，在他人可能会触碰到的领域，留下一点东西，感应到操控，便瞬时出击，这就叫有心算无心。” 　　俞晶晶一点即通，心中恍然。 　　在白锦溪的精神领域，留下一触即发的导火线，对方若是踏入禁地，精神力便会受到重创。 　　因为是旁人设下的，并不涉及到受控者，哪怕莫商精神力遭到重击，也不会波及白锦溪半分。 　　“原来是这样。”俞晶晶点头。 　　“你以为很简单么？留一丝精神力在他体内倒是容易，放置在何处，怎么做才能将危险程度减到最低，可是一门功夫。”南师傅说。 　　“我该怎么做？” 　　“这方面的东西，我课上有提到一些，这几天好好听听，打个基础。等你操控力达到可以布陷的程度，再来找我问。” 　　“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 　　南师傅抱着书起身往外走，俞晶晶赶紧跟上。 　　“你哪来的信心能做好这件事？都没有正经练习过，控制精神力离体都困难，还想做这样复杂的布设？不怕出问题？” 　　俞晶晶被南师傅问得哑然无声。 　　俞晶晶自觉进步速度较旁人更快，哪怕练到力竭，也有高效营养剂迅速补充，几乎是没遇到冲不过的障碍。 　　她的练习时间比别人少，骨珠外壳却坚固得极快。 　　对照云铮给出的动图，她现在的骨珠形态，已经接近坚实圆满，只差少许就能达到可冲击二级瓶颈的标准。 　　因为进步得快，她便没放太多心思在这上面，哪怕决定要努力提升，也不像其他学员那样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整日辛苦练习。 　　最近的手法治疗，确实让俞晶晶精神力操控变得熟练了一些，可这与南师傅说到的精神领域布设陷井却不是一个路数。 　　俞晶晶一直对使用精神力操控人类兴趣不大，觉得自己不会有用到的一天。 　　到可现在看起来，她确实是有点短视了。 　　遇到敌人，便可以其为刃，这种能力，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无用。 　　低沉不过数秒，俞晶晶重新振奋精神，向南师傅行过礼后，快步朝着练习室走去。 　　看她被自己激得终于有了些拼劲，南师傅还算满意。 　　就怕是那种不受教的，怎么说也推不动，或是仗着身份，觉得来这里随便混混，白叫人浪费口舌。 　　一路向外，路上遇见的学员恭敬行礼，南师傅一一点头回应。 　　出了练习场，就是祠堂大厅。 　　“今天怎么样？”南师傅脚步放慢，看向守门人。 　　“都还稳定。” 　　“嗯。” 　　云氏祠堂占地面积极大，云家接手后，修建了内外二环。 　　内环是学员与教导员使用，常年封闭，由专人看守，非内部人员不得进入。 　　外环对村民开放，因重大节日或祭祀族人会齐聚至此做典礼，场地留得较为开阔，但总面积也不到内环一半大小。 　　穿过开阔大院，南师傅进慈育所转了一圈。 　　这里收住了不少云氏孤老和无行为能力的残障人士，由云家提供伙食和照料。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有活动能力的人打来餐食，分给行动不便的人，进进出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南师傅，阿土今天睡了一天，现在都没起呢。”一个没牙的老伯挥挥手，含糊说道。 　　“是吗？我去看看。” 　　南师傅点点头，绕到里间瞧了一眼。 　　通铺上有好几个人都睡着没起，呼吸微弱，连身都不翻一下，身上被子昨夜是怎么盖住的今天就是怎样，连个褶皱都没变过。 　　没牙老伯说的阿土是靠最边的那个，阿土平时照顾他最多，今天没出来就注意到了。 　　“南师傅。” 　　有人跟进来，看到南师傅站在阿土身边，赶紧走过去，“我正准备过来叫他的。” 　　“不用了，我来吧。” 　　南师傅摇头，伸手在阿土额上轻抚了一下。 　　精神力探入一瞬，阿土身体微微抽搐，紧接着睁开了眼睛。 　　看到这个速度，站在南师傅身边那人瞪大了眼，满心佩服。 　　也只有南师傅才有这个手法，换了他或是别的学员，想要唤醒这种无意识的植物人，至少也要一到两分钟的准备。 　　阿土醒得快，起身也快，一骨碌下了床，直挺挺站到南师傅面前。 　　他眼睛虽瞪得极大，却并无神彩，偶尔眨动一下，也只单纯为了湿润眼球，连频率都很机械。 　　南师傅仔细看了他几眼，沉吟片刻，抬手挥了挥。 　　阿土走了两步，睡僵的身体逐渐恢复柔软，接下来凭着南师傅给出的指引，推门离开。 　　南师傅给的指令很简单，都是阿土平常总在做的，照顾一下孤老，清扫院落等等。 　　这种做惯的事，已经刻印在阿土记忆深处，分出一丝精神力，拔开这道开关，他便能照着要求一丝不苟完成。 　　“这些人怎么办？”负责慈育所二号间的工作人员问道。 　　南师傅看了眼通铺上还睡着的那几人，吩咐道：“再用几天，实在不行的话，就废弃了吧。” 　　这些人年老体衰，早糊涂得连人都认不清了，若不是祠堂收留，前两年就到地下见了祖宗。 　　平时调拔给学员们练习使用，身体还能操练一下，筋骨活动了，睡上两天也不至于生出褥疮。 　　毕竟年纪大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学员们用久了嫌烦，过来挑人也懒得挑他们。 　　扔在这里，几天不起身，再要不管，一口气咽下臭烂了都有可能。 　　“现在没人肯用他们。”工作人员皱眉。 　　没人挑，又要留着，事情可就全砸他一个人头上了。 　　这些老人就像生了锈的机器，操控起来又累又麻烦，明明指东他偏要往西，就是这么不灵活。 　　不隔两天就把这些人弄起来转转，又是他的失职，只想想这维护的繁琐，工作人员头都大了。 　　“刚才那个阿土，好像也有点问题。”南师傅说。 　　工作人员点头，“是，他脑子也轴。别看年轻力壮，可笨得很，操控起来特别费事，一样没人肯选。” 　　“这批人先留着，学员来选人，不要送出去了。” 　　“不用还留着干嘛？都废掉得了，老的这几个没用，年轻的还有点肉……” 　　工作人员说顺了嘴，都没注意到南师傅皱紧了眉头。 　　“慈育所的人，死了是要埋的。你把人砍了下酒，准备怎么跟外面云氏村民交待？” 　　教习堂能在这军事重地安稳多年，全靠了云氏村民对祠堂的拥护，这种杀鸡取卵的事，不知多没脑子才能提出。 　　南师傅冷着脸一通教训，工作人员头都不敢抬，不住道歉。 　　等南师傅脸色缓和了些，他才小声说了一句，“既然用不着，不如换批人，进来新人做维护也容易，学员们也喜欢。” 　　这可不是他想偷懒，实在是给这些人做维护太麻烦了，操控起来辛苦不说，还得防着他们不听指令乱晃悠弄伤自己。 　　相比起来，三号间四号间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残障人士都比他们省心，哪怕只单腿蹦，至少方向能找到，不会随便就撞到墙上。 　　“这些人还有用处，废弃了可惜。” 　　南师傅看了眼通铺上这几个干瘦老头，“初级班都想试试做人类操控，正好拿这些没用的给他们练练手，坏了也不可惜。” 　　“初级班？”工作人员瞪大眼，“这样的货色，给他们用？” 　　中级班和高级班都嫌操控麻烦费力，给到初级班，不是成心为难吗？ 第289章 　　“不都当人类操控容易么？正好叫他们吃吃苦头。”南师傅一笑。 　　中级班跟高级班都觉得费劲的事, 初级班做起来越发艰难。 　　这群人扔给他们,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引发抵抗意识, 比操控外在进化学员还要安全。 　　只不过机器老旧, 想要达到通过标准, 可不是努把力就能做成的。 　　南师傅决定的事，没人能反驳。 　　“这两天多活动一下, 到了需要练习的时候，也好喊出来用。” 　　得了指令的工作人员操控老人起身, 憋着一头青筋指挥他抬腿迈步, 虽然铆足了劲, 但所想与所得明显差距巨大。 　　老人不是撞到门上, 就是腿脚发软挪不动，颤巍巍活动了两分钟, 一屁股坐到床边软软靠倒，工作人员大松了口气。 　　这才一个，剩下还有四个得弄, 可真不是轻松活计。 　　“辛苦了。” 　　南师傅看了一会儿, 拍拍工作人员肩膀，转身离开。 　　初级班的课程安排在上午, 课程结束后, 接下来都是自由练习时间。 　　除了到点吃饭, 内在进化学员基本上不会离开练习室，努力些的，睡觉时间都会挪出来做练习。 　　对于尸族来说, 睡眠不是必须，想要获取完整的修复状态，服用营养剂或进化颗粒是最直接有效的。 　　教习堂有极好的福利，只要学员有需求，就会提供所需，并不设置上限。 　　只是这个无限制提供，只针对于高级班的学员，就算进入中级班，也有一定的局限在。 　　初级班学员，就更不在此列。 　　实力弱，需求也不会太过夸张，就算给出无限供应，也没人能越过那个基本的门槛。 　　规则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教习堂每半个月都会进行一次实力测试，能通过测试关的，标准便能上提一点。 　　比如初级学员每天可领十瓶营养剂，根据个人体质不同，最高浮动到二十瓶。 　　可若是测试时达到标准，证明自己实力与体质皆优于旁人，每天领取的量就可以额外增加一些。 　　测试标准是几位教导师共同制订，保证会在一个合理的范围。 　　可是到目前为止，初级班以及中级班的学员，都没有一个人能越过这个标准，拔高上限。 　　按理说，一天十瓶的量也能够得到基础消耗，但对于那些不分昼夜努力的学员来说，这个量就有点偏少了。 　　就算真够了，谁也不会介意再多来几瓶，身体内养份充足，练习的效率就会大大提高。 　　大家对营养剂的需求，都远远超过教习堂定的基础量。 　　家底丰厚的，隔段时间就有人送来补给，俗称开小灶，稍微拮据一点的，就只能捉襟见肘地数着自己那点东西规划着用。 　　一下午练习结束，初级班学员纷纷从练习室出来，向着食堂走去。 　　早餐中餐可以不用，晚餐却是每个人都必须到场的。 　　营养剂发放就在这个时段，用餐之前先把自己那份领到手，饭吃得也香些。 　　“我的体质明明比你好，却只能领基本量。你就好了，十二瓶。” 　　“我算什么？老大每天十五瓶，你怎么不说他？” 　　初级班七名学员里，时间呆得最久的就是被称为老大的云常天。 　　看着四十来岁的年纪，其实已在教习堂呆了近六十年，跟他同批进来的学员，有升入中级班的还有进高级班的，只有他一个人蹉跎至今。 　　云常天个子高大，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从外形上看更接近外在进化者，一点都没有内在进化者的孱弱气质。 　　或许是因为体质的原因，教习堂才给他订了每天十五瓶营养剂的标准。 　　可吃着这样的福利，云常天依旧止步不前，也难为教习堂还没放弃，一直留他在这里。 　　其他几个人来的时间都比他要短，不过多的也有二十来年，少的四五年。 　　一块呆得久了，喊名姓显得生疏，大家就按年数排号，老大到老七一顺叫下来，方便简单。 　　云常天听他们提到自己，板着脸说：“十五瓶很多吗？够不到半天用的。” 　　为了尽快突破层级，云常天喝起营养剂就像是喝水一样，只要觉得身体内有缺口，便不要钱地往肚里灌。 　　除了教习堂发放的这些，家中每隔几天都要送一批过来，也亏得底子硬，才能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喝得越久，就越觉得这东西淡而无味，一支进肚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没了，也不知道高级班那些人是怎么用的。一天三十支的基础量，喝着也费事吧。” 　　“就是，浓缩一下多好，一瓶顶十瓶，也省得不停拔盖子。” 　　“高级班可不单单只用这个，他们每周都有额外的进化颗粒发放，一粒下肚，不知道能顶多少营养剂。” 　　提到进化颗粒，大家都是一脸的羡慕，可自己实力不济，冲不进高级班，这事也羡慕不来。 　　不过谁都是从初级班升上去的，说不定下回年度测试就有人冲上去，谁说得准？ 　　虽然不是每周都有发放，但初级班一个月也能领到一粒，比起外在进化学员，福利待遇也是高出一大截了。 　　“瞧你那点出息。跟外在进化学员比？他们算什么东西。” 　　“是我说错话。” 　　做比较的那人赶紧摆手，这才没犯了众怒。 　　就算在内在进化学员中是层级最低的，那也比最厉害的外在进化学员高出一大截。 　　教习堂本就是为教导内在进化者建立，他们才是中坚力量。 　　外在进化学员除了提供物资，需要时找来做做辅助练习，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平时出门撞见，内在进化学员基本上很少搭理他们，外在进化学员也知道自己身份，不会主动巴结。 　　可这样泾渭分明的等级，却叫一个新人破坏掉了。 　　初级班学员进入食堂，一眼就看到俞晶晶所坐的位置边围了一大群外在进化学员。 　　这些人挤在她身边，满脸堆笑，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俞晶晶面前整整齐齐摆了十支营养剂，灯光下晶莹透亮，闪着诱人光泽。 　　俞晶晶比他们先出练习室，来得早，营养剂自然领得早。 　　她领的是基础量，一天十支。 　　今天课程结束，俞晶晶跟他们一样在练习室呆了一下午。 　　再怎么摸鱼，该做的练习也是要做的，动用过精神力，身体肯定有消耗。 　　不说十瓶全用，最少也得用个两到三瓶吧？ 　　俞晶晶却一瓶都没留给自己，按着昨天约定的顺序，把东西全分给了排队的外在进化学员。 　　一支换五斤血食，这已经成了交易基准，以后再有，一样照这个价来。 　　初级班坐在旁边桌，听俞晶晶跟他们算，都觉得心疼。 　　等外在进化学员乐滋滋离开，离俞晶晶最近的云免忍不住转身，“喂。” 　　来了教习堂两天，这还是初级班学员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俞晶晶本准备端着餐盘去排队打饭的，听到他喊，便走了过去。 　　“有事吗？” 　　“你是不是有点傻？” 　　“什么意思？”俞晶晶皱眉。 　　“营养剂要有多的，拿来给我们，要换什么随你开价。一支换五斤肉，你吃不撑啊？” 　　云免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俞晶晶，“胃口看着也没那么大，怎么就这么贪食呢？” 　　“我要换的东西，你们出不起。” 　　俞晶晶扔下这句话，转身要走。 　　“说来听听，看是什么东西我们出不起。”云常天伸手一拦，阻住俞晶晶去路。 　　“进化颗粒，有吗？” 　　听到俞晶晶这话，几个人都是一怔。 　　“你要换进化颗粒？” 　　“嗯。”俞晶晶点头，“有吗？” 　　“进化颗粒多难得的东西，拿来换营养剂，当我们傻啊？” 　　“我只缺这个，没有就换不了。如果你们有多的，可以考虑看看，多少瓶换一粒，随你们报价。” 　　肉目前也换得差不多了，能够到豆豆吃个把月的。 　　要是能用营养剂换到进化颗粒，剩下那些帐就不跟外在进化学员算了，留着换这个更划算。 　　“再多也换不了，这两样价值根本不相等。” 　　拿营养剂换肉，已经是很傻冒的行为了，俞晶晶居然还想用它换进化颗粒。 　　这两样凑一块，足以证明她根本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简称心里没数。 　　跟这样的傻子讲道理，倒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原本还些气的，现在倒平和下来了。 　　“既然换不了进化颗粒，那就还是换肉吧。” 　　俞晶晶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她是不是被云铮养傻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兴许是。” 　　云铮送来的人，肯定是他格外看重的。 　　平时堆着用这些东西，会不把它瞧在眼里，看低它的价值。 　　只知道进化颗粒贵重，再退一步，能填肚子的鲜美血食也很得她欢心。 　　千金难买心头好，她要是手上有着大把，拿去换喜欢的东西也很正常。 　　可这里是教习堂，不在云铮羽翼之下。 　　俞晶晶来了两天，大家谁也没见外头有人给她送补给过来。 　　她来的时候，只背了个旧书包，统共带了二三十支营养剂，昨天一气就换光了。 　　现在教习堂发的十支也送了出去，接下来的练习，拿什么补充亏损？ 　　大手大脚花习惯了，等到用的时候没有，才知道什么是后悔。 　　初级班几人冷眼看着俞晶晶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身边又围过去几个外在进化学员，都忍不住挑唇笑了笑。 　　再有几天就是周测了，练习跟不上，基本测试都过不去，挨批算是轻的。 　　够不到最低线，踢出教习堂都有可能。 　　这里又不是做慈善，什么人都往里收，哪怕是云铮推荐来，没有实力一律清退，可不会跟她讲半分情面。 第290章 　　初级班学员嘀咕的这些话, 俞晶晶一句都没漏过。 　　不光他们说的话每字每句都听在心里, 食堂里其他学员们说的话, 她也都有所关注。 　　和在高中时一样, 进入一个大的环境, 最重要的是多听而不是多说。 　　为了融入人类社会，俞晶晶一直都在收集信息, 保证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得到社会认可的。 　　现在来到教习堂，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南师傅能教导的, 只是学习方面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 还要从这些学员身上获取。 　　比如初级班学员刚刚提到的周测, 南师傅就没跟她说过。 　　也许这件事再普通不过，说与不说关系不大, 反正每个人都要参与测试的，早晚收得到通知。 　　可早跟晚，到底不同。 　　知道周测除了过关线还有底线, 过不了底线会被清退, 俞晶晶多了份警觉。 　　云铮带她过来，已经是卖了人情了。 　　真要被清退, 再想进来, 可不会有这回这么容易。 　　且不说自己需要在教习堂获取知识, 就是承了云铮这个人情，也不能给他丢脸。 　　“你不喜欢吃这个菜吗？” 　　聆听被打断，俞晶晶皱着眉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云舒, “怎么？” 　　“你不喜欢就给我，省得浪费。” 　　内在进化学员的饭菜，明显比外在进化学员要高一个档次。 　　虽然饭菜品类是一样的，但制作手法和选料都不同，连摆盘都要漂亮许多。 　　云舒眼巴巴看着俞晶晶盘里的肉食，“我每天都不够吃，肚子老是饿的……” 　　“拿去。” 　　俞晶晶把盘子一堆，“都拿走。” 　　吃多吃少都没所谓，只要云舒不拿这副口水三尺长的脸对着她就好。 　　本想再确认一次的，又怕俞晶晶反悔，云舒咽了口口水，伸出筷子戳了俞晶晶盘里一块肉放回自己这边。 　　见她没什么反应，云舒也不客气了，三下五除二把肉都挑出来，美滋滋地往嘴里塞。 　　昨天用肉跟俞晶晶换过营养剂，云崇先跟云舒彻底扭转了对她的印象。 　　俞晶晶现在脑袋上顶着活菩萨土财主几个字，金光闪闪让人拔不开眼，除了她身边的位子坐得舒服，其他地方都不想选。 　　看俞晶晶端着盘子坐到角落，云崇先跟云舒麻溜地凑过来了，一直吃到现在也没被赶，越发笃定她平易近人，是个好相处的。 　　把云舒碗里拔过来的肉挑了一块过来，云崇先看到俞晶晶望着隔壁桌那几个人不松，似乎在听他们说话，便也跟着听了两耳朵。 　　“想去练习场试试？” 　　旁边桌那几个人正在讨论练习场新上的几样器械，因为东西新，最近大家都喜欢去摸，排队要排好久才轮得上。 　　俞晶晶听了这么半天，显见是对这几样器械感兴趣了。 　　“不。”俞晶晶摇头，“我对你们的练体拳感兴趣。” 　　“想学？” 　　云舒抬起头，“内在进化者学什么练体拳？你们不是只练精神力的吗？” 　　“外在进化者一样有精神力课程，我为什么不能学拳？” 　　俞晶晶这话很有道理，云舒嚼嚼嘴里的肉，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是学拳很浪费时间，这样一来，会分散精力。”云崇先说道。 　　“我学东西很快，用不了多久。” 　　话被堵严严实实，俞晶晶的意思很明显了。 　　“练体拳倒不难，想学的话，我教你。”见俞晶晶眼神落到自己身上，云崇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点头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俞晶晶除了在练习室做精神力练习以外，就是跟着云崇先在练习场学拳。 　　内在进化学员也不是全部都关在练习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练习室窝久了，总有想出来活动活动的时候。 　　初级班咬着牙死练，倒是少有人出来，中级班高级班则松散很多。 　　看到新来的初级班女学员跟着外在进化学员在场中练拳，中高级班学员讶异之余，倒也觉得很是有趣。 　　从初级班学员那里得知，俞晶晶虽然在练习室呆的时间久，但却是偷懒耍滑，根本没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正常练习，一整天下来，至少要耗费七到八瓶营养剂，若是晚上加练，则需要更多营养剂补充。 　　每天教习堂发放下来的十瓶营养剂，俞晶晶一瓶不落地分给了外在进化学员。 　　这么多东西，换得的不过几块肉，跟有关练体拳的指导罢了。 　　每间私人练习室都是紧闭反锁的，除了经过时能透过窗户看上一眼，没人能真正了解里面学员的练习进度。 　　要么自己说，要么周测月测的时候摸底，再不然，看营养剂消耗也能大概猜出一些。 　　俞晶晶这种，已经是很好猜了。 　　就算她带了营养剂进教习堂，到现在也用得差不多，还一如继往地将分到的东西送给外在进化学员，除了每天在练习室磨洋工，不做别的猜测。 　　“又来瞧了。”云崇先看了二楼一眼，小声说道。 　　“随他们。” 　　俞晶晶收回拳头，松动一下指节，接过云崇先递来的毛巾擦汗。 　　她一般很少出汗的，天气再热，皮肤也清凉干燥，毫不黏腻。 　　可是一趟练体拳打下来，才二十分钟不到，身上便汗湿一片，连练功服都被浸透了。 　　这毛巾透过水，触手冰凉，擦到脸上很是舒爽。 　　“谢谢。”俞晶晶递还毛巾。 　　“你上手真的很快！”云崇先赞叹。 　　“还不够好。” 　　“你对自己要求未免也太高了。练体拳打到这个程度，已经超过很多在教习堂呆了三五年的学员了。” 　　回想这几天俞晶晶的神速进步，云崇先甚至开始怀疑南师傅的眼光。 　　明明比较偏外在进化，却划到了内在进化那一拔，很难不让人以为这其中有猫腻存在。 　　就算是云铮带来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偏向吧？ 　　在没看到俞晶晶使用精神力之前，云崇先觉得自己会一直保持这种怀疑态度，直到亲眼见证为止。 　　“我以前学过一点。你们现在打的拳，稍微有一点修改，适应一下就好了。” 　　俞晶晶看向墙上日历。 　　这本日历是教习堂内部特制的，跟外面的不大相同。 　　除了日期以外，下面分出很大一块用来记录练习进度和大小测试时间。 　　每翻一页，倒计时就往前推进一天，给学员以紧迫感，促使他们更加勤力练习。 　　“明天就是周测了。”云崇先顺着俞晶晶目光看去，小声说了一句。 　　“也是你们这队开始轮班对练的时间吧？”俞晶晶指了指下面的排班表。 　　想到明天的周测，云崇先本斗志昂扬，俞晶晶这话一出，一下就把他打蔫了。 　　“被操控，是什么感觉？”俞晶晶问。 　　“提线木偶，很难受。” 　　“有自我意识？” 　　俞晶晶转向云崇先，“我以为受到操控，会失去感知。” 　　“怎么做，要看操控者安排。”云崇先苦笑，“留有意识的操控，难度更高，高级班的学员比较喜欢用这种方式。中级班就简单些，直接全盘接手，还要好受些。” 　　“初级班呢？” 　　云崇先扯扯嘴角，“说不好。” 　　俞晶晶也是初级班的，有些话就不太好说。 　　初级班水平太次，什么样的都有，落到他们手里，简直生不如死。 　　高级班手段再厉害，实在到了过不去的关卡，便会主动停手，把损失降到最低。 　　初级班就不一样了，他们乱来。 　　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手不知道，大脑会不会受到损伤，损伤到什么程度知道喊停，都是未知。 　　那些被初级班挑上的，都是霉星转世，没得救了。 　　“南师傅上回让我挑人，我挑了云舒。如果可以一次挑两个人的话，我把你也挑上，让你们少受些罪。”俞晶晶一笑。 　　“不……不用了。”云崇先脸色一变，赶紧摆手。 　　开什么玩笑？ 　　俞晶晶是新人，才开始练习精神力操控。 　　若是肯勤心练习，掌握到一定基础，那还好说一点。 　　可这几天她主要精力都放在练拳上，精神力练习反而放到了第二位，云崇先一直陪练，可是看在眼里的。 　　落到这种半吊子手里，还有命不？ 第291章 　　“云水茜？” 　　云铮靠在椅上旋了个圈, 不耐烦敲敲桌子, “没听过。” 　　电话那头一番解释, 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冒出来。 　　虽然极不耐烦，但长辈的话却不能不听, 忍着等那边说完，云铮依旧摇头, “没什么印象。” 　　“人已经过去了, 你自己看看, 就有印象了。” 　　这句话扔出来，电话立刻断掉, 发出嘟嘟声响。 　　云铮皱眉瞧了一眼, 咣地扔回原处。 　　话筒刚压回, 内线灯就开始闪, 接通后，果然有客到访。 　　云铮拢拢衣服起身, 神色漠然。 　　既没有被安排的烦躁, 也没有被强按头的屈辱。 　　当初跟莫家联姻，也是一样, 长辈们商量好了，一个电话打过来，事情就定下了。 　　他的婚姻，并不由自己作主，全看利益。 　　虽是云家默认的下任继承者, 但一天没真正站到那个位置，就还得仰人鼻息过活。 　　拼实力，垂垂老矣的现任家主，绝不是他对手。 　　可家主手中掌握的盘根错节各方势力，却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生不出一丝抵抗之力。 　　伸手翻看了一下刚送来的报告书，云铮啪地合上，扔进柜中。 　　最有希望的那个项目，再次宣告失败。 　　这已不知是多少回了，或许是习惯了，看到这一塌糊涂的报告，竟也没生出多少失落。 　　一次不行，那就再试一次，千百次不行，就再试千百次。 　　总有一天，他会拿着一份完美的报告单，摔在所有人面前，名正言顺地夺过那个位置。 　　病毒研制成功，战争爆发，需要的是实力与铁拳。 　　家族势力，在尸族大军前，脆弱得有如草纸一般。 　　他想要人，便去人类那儿取，一片片倒下，又扭缠着站起，成为最强悍铁血兵士。 　　那些曾按着他的头，想要他喝粪水的族人，性命再不会有今天这样珍贵了。 　　砍下脑袋踢着玩，看他们惊叫咒骂，肯定很有意思。 　　绕过长桌，云铮刚走了两步，门便被推开了。 　　秘书一脸殷勤地领着客人走入，并主动向云铮介绍来人身份。 　　以前她可没这么勤快的，仗着自己是铁山那一派的分支，端个茶水都懒懒散散，也没怎么把他这个下任家主放在眼里。 　　今天看到风海分部首领，倒是殷勤小意，满身透着巴结。 　　云铮知道铁山与风海这两部私交极好，因风海势力更强，另一方便有贴附的意思。 　　若这两支真的联手，人数倒还超过主脉。 　　主脉把控云家这么多年，当然不会任由下面分支同气连枝，把自己的位置翻个个儿。 　　于是两头分化的同时，也给出了足够的尊重与利益，目前局面才能维持得这般稳定。 　　原想是云铮跟莫家结亲，给主脉再加一张注码的。 　　现在算盘打空，上面耐不住，才有了接下来这些糟心安排。 　　“我知道，水茜嘛。小时候见过的。” 　　云铮摆摆手挥退秘书，走到云水茜身前，“这么多年没见，还是一样漂亮。” 　　云水茜抿唇，目光在云铮完美面庞上打了个转，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坐吧。” 　　云水茜父亲云风海也不用云铮安排，自顾自走到沙发坐下。 　　云风海反客为主的行事态度，云铮显然没放在心上，笑容不改，“二位喝什么茶？我让人泡来。” 　　“喝什么茶？血脂酒。”云风海抬手一指。 　　云铮知道云风海舌头极刁，拉开柜门，直接把最上层摆的三瓶陈年血脂酒取下来，放到了他面前。 　　这样豪爽的作派，让云风海很是舒心。 　　他盯着云铮，从上到下打量。 　　虽然都传云铮是下任家主，继承顺位也排在第一。 　　但云家人材济济，内部争斗波涛汹涌，现任家主身体虽已老迈，但再撑个数十年不成问题。 　　谁知道这几十年间，会不会有比云铮更亮眼的竞争者出现，拿下第一顺位？ 　　将宝押在云铮身上，是否合算，还有待斟酌。 　　今天将云水茜带来，也不是要把事定下，只是初步相看，看女儿瞧不瞧得中，再看看云铮是什么态度。 　　云风海跟云铮接触过几次，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因为一直是向着家主的方向培养，云铮待人接物很是大气，族中几乎没人对他观感不好，很多分支首领都力挺他上位。 　　以前看着还行，现在拿他摆到女婿的位置，就有很多小毛病挑了。 　　“我不喜欢喝血脂酒，这里有冰梅茶吗？加了营养剂那种？”云水茜问。 　　“我问问。”云铮转身离开。 　　云水茜还站着，云铮也没邀她落座，更没主动问询她的喜好。 　　虽然云铮以他这个风海首领为先，态度极其尊重，但对待他女儿不殷勤，这就是减分项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趁着云铮出去了，云风海招来云水茜坐到身边，轻声问。 　　“还行吧。” 　　才见了一面，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家里安排就是了。 　　虽没所谓地答了，但云水茜的目光一直望向外边，跟着云铮颀长身影游走，满是兴趣。 　　不讨厌就好。 　　云风海瞧着自家女儿，哪儿哪儿都满意。 　　云铮是不错，可就算做了女婿也是外人，云水茜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精心养育起来，宛如一件艺术品那样珍惜对待。 　　好在都是云家人，结亲也不会远走，不在风海分部，总部也是一样，比那些将女儿嫁入他族的分部首领要强上许多了。 　　“今天做过练习没？” 　　跟云水茜说话，云风海口气温和亲密，哪还有一点分部首领的威势。 　　“当然。”云水茜收回目光，颇为骄傲的扬扬下巴，“一天没落呢。” 　　做为云海分部出现的第三名内在进化者，云水茜有这个骄傲的资本，当着父亲的面，就更不会谦虚了。 　　“爸，你说我能进教习堂吗？” 　　“当然。”云风海很肯定地点头。 　　“我才刚突破一级进化，虽然一直都在练习，怕也达不到进入教习堂的门槛。” 　　提到这个，云水茜才有了些微不自信。 　　在风海分部，她是稀有的内在进化者，身为分部首领女儿，更是天之骄子光芒万丈。 　　可教习堂看重的是实力，虽然会因为身份给出部分便利，但实质上还是看能力强弱区分对待。 　　云水茜突破一级才不到两年时间，族中有教导师每天为她授课，讲习理论。 　　可教导师本不是内在进化者，只是对这方面较有了解，其他两位可以指导她的人，都在总部工作，很少回分部。 　　他们都说她进步速度极快，云水茜自己原也这么认为。 　　可在了解到教习堂初级班实力层级划分后，对比下来，云水茜才发现自己连入门的水准都不到。 　　教习堂虽然是针对内在进化者开办的，却对实力有一定要求。 　　只有得到肯定的学员，才会被录入名册，成为在编的能力者。 　　教习堂拒绝过很多够不上资格的内在进化者，这些人就算大力投入资源，也得不到回报，便一概否认掉了。 　　云家目前被登入名册的内在进化者，仅有四十余人。 　　一些在教习堂呆了数十年的学员，过不了测试关，一样不会被录入进去，可见其严格。 　　按照正常流程，每位学员进入教习堂前，需要教导师亲自考测，验证精神力纯度及可塑性，达到标准才会收下。 　　风海分部另两位内在进化者，实力得到了家族认可，在教习堂学习时表现出色，已经被登入名册。 　　来之前，云水茜特意找过其中一位为自己测评，得到的结果并不太好。 　　遇到严格些的教导师，或许直接就刷掉了，运气好宽松些，也就是勉强过关。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送你过去，还怕不成？” 　　看到女儿忧心忡忡，云风海满不在乎地说：“就算不卖我面子，也得卖云铮这个面子。” 　　“他？我去教习堂，为什么要卖他面子？”云水茜不解。 　　“因为他面子好用。既然好用，当然要借来用用，特意转过来这一趟，可不是白来的。”云风海撇嘴。 　　云铮亲自端着茶盘进来，给云水茜泡好冰梅茶，又单独取了一支品质极高的营养剂配进去。 　　“给。”他将茶杯推到云水茜身前，微微一笑。 　　“谢谢。” 　　他笑起来格外好看。 　　云水茜默默收回目光，捧起冰梅茶啜了一口，觉得比先前喝过的那些都要甜些。 　　长得漂亮的人，连泡的茶也好喝。 　　“准备什么时候去教习堂？要是不方便，我可以派车送你们过去。” 　　这两人过来的目的，云铮早在电话里了解清楚了。 　　相看是一方面，把资质普通的女儿塞进教习堂吃饷，才是云风海的真正目的。 　　两家能不能结亲，那是后话。 　　借着他们提出的联姻要求，给自己捞好处才是真。 　　云水茜的资质，早在上面决定给他拉这个线的时候就打听过了。 　　虽然吹捧得厉害，但也瞒不住云水茜资质平平的事实。 　　像她这样的，南师傅看一眼就否了，不使些手段，哪进得去。 　　“现在去也行，反正没什么事。” 　　云铮没提小儿女之间的事，云风海也不会主动去讲，男方求娶，女方当然得矜持些。 　　“我有点事要下楼处理，正好送送你们。”云铮起身。 　　云风海眉头微皱，虽有些不满意云铮这关门谢客的意思，但还是带着云水茜起了身。 　　“听说你跟教习堂南师傅相熟。一会儿带水茜过去，正好帮着说两句，让他平时照顾着些……” 　　出了办公室，云风海笑着看了眼云水茜，“我这个女儿，在家娇生惯养，出来住肯定不适应。你有空就常过去看看，有你盯着，我也放心。” 　　云铮脚步一停，引得云风海望来。 　　云风海面上挂着笑，眼神却尖锐笃定，根本不容云铮反驳。 第292章 　　云铮说的送, 可不是云风海理解的这个意思。 　　从海市到上京, 再快也有几小时车程。 　　云风海明明听懂了, 却只作不知。 　　摆出这副姿态，看来是打定主意是要叫他走这一趟的。 　　云铮接到的电话，只说让他见见云水茜而已。 　　关于云水茜的资料, 早上就送过来了，现在看看真人, 让他有点实感。 　　云水茜长相还不错, 虽比莫桑差些, 但也是极讨男人喜欢的那种。 　　既有着分部首领女儿身份，又是有潜质的内在进化者, 综合在一起, 哪方面看都比他亲自挑中的那个女人要强。 　　带俞晶晶去了一次研究所, 传言以光速散开, 拦都拦不住。 　　带她上岛，本就有这层意思在, 若是俞晶晶当时便答应了他的提议, 这样的传言正好以一种较和缓的方式报给上面知道。 　　云铮知道长辈会反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 就想好了说辞。 　　可现在事情并没照他原定计划走，就算费尽口舌求得同意，俞晶晶那边直接打回，等于无用功。 　　莫桑那边肯定是回不去了，他带着别的女人上岛, 向众人昭示身份，已经是狠狠打了莫家的脸。 　　就算云家这边主动道歉，莫家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按这个结果算，其实云铮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俞晶晶没答应这件事，但她留下的影响还在。 　　云家就是再想找回莫桑，也不可能让她跟别的女人争男人，而且云铮有错在先，还犟着不肯低头，总不可能别人替他去哄。 　　本以为能消停一阵，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云海分部首领这个女儿，又入了上面的眼。 　　用联姻拉拢分部，也算是物尽其用。 　　而且自家人不用那么讲究，云铮虽然有了女人，但做做工作，事情也是可以说通的。 　　分部还倚仗总部，总不好为这点飞醋闹翻天，不像莫家，得人捧着敬着，一点不周到都不行。 　　云海分部距离海市极远，消息也较为闭塞。 　　长辈牵这个线的时候，知道消息还没传到那边去，就把云铮胡闹的这点事暂时隐瞒下来了，也让他不要自己透了口风。 　　云铮找的那个女人，没根没底，除了内在进化者的身份能提上一嘴，其他没一点拿得上台面。 　　云水茜替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后面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若为了这么一个给她提鞋都不配的女人拈酸吃醋，不等同于自降身价？云水茜要是聪明的话，绝不会多说什么。 　　虽然长辈在电话里没说得太细，但云铮也猜出了一些意思。 　　如果能用俞晶晶把人顶回去，他可不会顾忌什么，直接把事摆到明面上，叫这父女二人打消念头。 　　可云铮只是转了念头，还没想好要怎么提这件事，就被云风海下来的操作给堵得结结实实。 　　“怎么不说话？是觉得叫南师傅通融这件事为难呢？还是嫌帮我照顾水茜麻烦？” 　　站到电梯前，云风海望着前方，朗声问道。 　　云水茜没料到云风海说话这么直白，下意识看了云铮一眼，又赶紧扭过头去。 　　“爸。” 　　“拉我干嘛？”云风海笑笑，“这次进教习堂，可得云铮出把力。只靠我这张老脸，怕是有人不认。” 　　云水茜脸有点红，有话憋着又不好说，只能轻扯云风海衣袖，想他少说点。 　　若是够实力，哪还要人疏通。 　　云水茜本就觉得这样做有些下脸面，要是云风海替她说话还能勉强接受，毕竟自己父亲，也不觉臊。 　　可现在云风海却是把她的短处暴露在人前，不光给云铮透了底，还让他帮着向教习堂师傅说好话。 　　云水茜很是难堪，头都不敢抬，也不知道云铮有没有在看自已，是不是暗地里笑话她。 　　“水茜实力本就过关，南师傅看了肯定喜欢，还需要我多什么嘴。” 　　云铮按下一层铵钮，带着笑说。 　　云水茜松了口气，拉着云风海晃了晃，“云铮还有工作要忙，哪有时间去上京？” 　　“我女儿实力肯定没得说，但由你带过去，别人更要高看一眼，这哪里一样。” 　　云风海斜了云铮一眼，“别说你说话不管用。前段时间，你可是送了个人进去的，那个人比水茜可差得远了，一样安排得妥妥当当……” 　　云铮眉头一跳，对上云风海目光。 　　云风海目中满是了然，隐约透出的讥讽之意，让云铮渐渐收了笑意。 　　还说云海分部隔得远，事情瞒下来了。 　　现在看来，云风海比他那些长辈打听到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他送俞晶晶进教习堂的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长辈也没问过这方面的事，显见是不知情的。 　　虽然俞晶晶自身实力过关，但毕竟是他送去的人，事情又一直隐瞒着，任谁看来都是走了暗路子，有关系牵扯。 　　云风海打听到这件事，却并没向几位长辈透口风，还带着女儿过来，照原订计划走。 　　云风海显然是想推云水茜坐这个位置的，云铮自己挑的那个女人，他并没放在眼里。 　　看不上的人，却能在关键时刻拿出来当招好棋下，也是聪明。 　　云铮并不想上面知道自己送俞晶晶进教习堂这件事。 　　云风海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将了他一军。 　　“怎么样？有时间过去吗？”云风海问。 　　“嗯。” 　　云铮抿了抿唇，“我安排一下。” 　　出了电梯，云铮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把今明两天的工作重新协调一下，带着云风海跟云水茜上了车。 　　云水茜对于父亲逼迫云铮一起去教习堂，帮她向教导师说好话这件事意见很大。 　　上了车就气鼓鼓地望着外面，云风海怎么逗她都不搭理。 　　“我知道你有实力，但有实力也要看人脉的嘛。有云铮带你过去，同班学员就都不敢欺负你了，多问几个问题，教导师也会耐着性子解答，不用瞧他们脸色的。” 　　“去了先让南师傅看看，要是直接过关，根本就不用旁人替你说话。云铮？就当他是陪你出来散心的，反正见了面，也该留点时间相处……” 　　一路上云风海好声好气地劝，云水茜脸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 　　云铮坐在副驾驶，胳膊架在窗边，侧脸看向外面。 　　风吹得他略长的头发向后飘动，露出极帅气亮眼的侧颜，云水茜偶尔看上一眼，都会不自觉露出微笑。 　　云铮是内在三级进化，目前实力，不光在云家是顶尖的，放在整个尸族，也是极亮眼的存在。 　　跟莫家联姻失败，挑了她顶上，云水茜本是不太情愿的。 　　小时候虽然见过，但对云铮的记忆已经模糊，现在亲眼看了，才知道他生得有多好。 　　身份地位都在她之上，实力也是顶级的，这样的配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本来还有点怪云风海不该逼着云铮一块过来，慢慢搭上话，偶尔听他说几句笑话，云水茜这才知道父亲的用心良苦。 　　人与人的关系，果然是相处出来的。 　　越是跟他聊得久，就越觉得这个人不错，配她绰绰有余。 　　车走得极快，从海市到上京外环郊区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 　　带着云风海跟云水茜走进祠堂，正撞上饭点。 　　南师傅一早就接到消息，迎了三位进来，直接就把人往食堂带。 　　“水茜小姐我当然知道，风海分部出的第三位内在进化者，两年前进化，当时就有消息传过来了。” 　　“是吗？南师傅一早就知道我了？”云水茜笑问。 　　“当然。族中每出现一位内在进化者，教习堂都会有备案。确定可以收入，便会发送邀请，不会错失任何一个人材。” 　　云水茜听得笑眯眯地，不住点头。 　　云铮跟在一边，忍不住弯起唇角，看了南师傅一眼。 　　南师傅正好望过来，看云铮这模样，也笑了笑。 　　云水茜没听懂南师傅话中隐意，云风海却是一清二楚。 　　身为云海分部首领，不可能连这点东西都听不懂。 　　既然有了备案，就表示对她有所关注，云水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家中做精神力测试，数据也是对外公开的。 　　既然一直都有关注，如果达到收入教习堂标准，邀请早就发过来了，哪还用他们亲自上门。 　　云水茜单纯，只听到教习堂对自己早有关注就欣喜不已，完全不知道南师傅这是在变相拒绝。 　　“今天是周测？”路过练习场，云铮顺便看了眼日历。 　　他在教习堂呆的时间可不短，对周测月测可是印象极深。 　　虽然实力不错，但每回到了测试的时间，还是免不了紧张，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好，分数拿得不够被降级。 　　降级除了分发的物资会减少，教学内容调整，还会面对许许多多非议。 　　一直站在顶尖上的人物，稍微跌落一步都会引发关注，那些跟在身后的学员，每个都想顶替他的位置，让他时刻绷紧着神经。 　　就像是现在，他虽然是家主第一顺位继承人，但也要时刻提防后来者，没有一刻能放松下来。 　　“是，周测。” 　　南师傅转头，看向角落那个位置。 　　云铮跟着他的目光瞧去，眉头一跳。 　　俞晶晶坐在桌前，身边围着好几个外在进化学员。 　　她手里拿着几支营养剂小瓶，正在逐一发放。 　　领到的人眉开眼笑，没领到的都目含期盼，直勾勾盯着她手上东西拔不开眼。 　　“今天让我拿两支吧！今天是周测，我需要营养剂提升体力！你明天再领，反正你存的肉也不够数……” 　　“周测人人都要参加，我又不闲着？营养剂给了你，我用什么？” 　　说话的人赶紧接过俞晶晶递来的营养剂收进怀里，瞧都不让旁人多瞧一眼，更不谈让出了。 第293章 　　“她这是在做什么？” 　　云铮看不明白, 疑惑问道。 　　“拿营养剂换血食, 从来的那天起, 每天都换，自己一支都没留着用过。” 　　南师傅也是昨天才知道俞晶晶干的这事，不是初级班有个学员给他透了风, 他也不知道俞晶晶为了口吃的，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告状的那个学员虽然话说得有些夸张, 但也不无道理。 　　天天这么换, 自己没得用, 练习效率上不去，不是磨洋工是什么？ 　　在练习室呆的时间倒是多, 有时夜里也不回去, 可实际上能练到多少, 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除了不服用营养剂, 无视练习效果以外，她还有空就跑到练习场跟那群外在进化学员练拳缠斗, 把精力全发泄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 　　南师傅觉得不务正业这个词用在她身上, 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人是云铮带来的，知道他对俞晶晶抱着期望, 南师傅也不好说得太过。 　　可就这么寥寥几句，因带着情绪，给出的讯息就很多了。 　　云风海看了眼坐在男人堆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把她这张还算不错的脸，跟打听回来消息里的对上了号。 　　长相及不上云水茜, 身材更不用说，唯一拿得出的，也就是让南师傅一眼通过的实力。 　　云风海知道俞晶晶是云铮推荐来的，但自身能力不够，想过南师傅这关也不容易。 　　本以这女人多少有点能耐，原先还将她看作了水茜对手。 　　现在听了南师傅这几句话，云风海嘲讽一笑，收回目光。 　　这样的人，哪需要他多放精力？ 　　能过基础关进了教习堂大门，可不代表就能安安稳稳一直这样呆下去。 　　仗着自己是云铮带来的，就混吃等死，不用别人推，继续这样懒散下去，自己就倒了。 　　不务正业？ 　　南师傅为了照顾云铮情绪，把话说得还真是好听。 　　烂泥扶不上墙，才真正合她用吧。 　　虽然还没进教习堂，但云水茜已经能很清楚分辨出外在进化者和内在进化者的区别。 　　外在进化者都穿着紧身练功服，腰间系着束带，健硕躯体一览无遗。 　　内在进化者则随意很多，大多衣着宽松，怎么自在怎么来。 　　除了穿着可以区分，说话方式也有极大不同。 　　呼呼喝喝吵闹不休的，肯定是外在进化学员，轻言细语，或只以手势交流的，则是另一阵营。 　　看来看去，云水茜唯一分不清的，只有俞晶晶一个。 　　她的练功服明显不太合身，宽宽大大罩在身上，全靠束带系住，勒出一节细腰。 　　露出的胳膊纤弱瘦弱，挥动之间，白得亮眼。 　　她脸小小的，黑亮头发扎成马尾，高高顶在脑后，很是精神。 　　五官打眼望去，并不是特别明丽扎眼的那种。 　　可仔细看一看，却又觉出一种极摄人的美，让人移不开目光。 　　身边几个男人围着，都一动不动望着她，也不知是被她迷住，还是被她手里东西吸引。 　　“那个女的是干嘛的？她是外在进化者吗？” 　　只看衣服的话，肯定是了，但俞晶晶身量体型却没有一点外在进化者的特征。 　　说话时红唇微张，轻言细语，连表情都不多，跟旁边那些眉色飞舞大呼小叫的外在进化学员一对比，更是格格不入。 　　“初级班学员。”南师傅回答。 　　“那就内在进化者了？” 　　“是。” 　　云水茜被食堂众生态吸引，并没有仔细听南师傅说话。 　　刚刚南师傅提到俞晶晶说的那些，也没指名道姓，她自然没法把那个懒散度日，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女学员，跟这个混在外在进化学员中的女人对上号。 　　“她为什么不坐那边？”云水茜皱眉问道。 　　内在进化学员都有专门的位置坐，那一片明显是为他们划分出来的，基本上没有外在进化学员会过线坐过去。 　　外在进化学员所在的区域，只有俞晶晶一个异类，而且还是女性，这让云水茜看得很不舒服。 　　难道教习堂有这种规矩？ 　　内在进化女学员，就得划到这边，跟外在进化学员混作一堆？ 　　看到那些浑身散着臭汗与血气的学员，云水茜满心嫌弃。 　　就是真有这种规矩，她也绝不会遵守的！ 　　“是她自己喜欢在这边坐。” 　　南师傅又答了一句，转向云风海，“我们上二楼坐吧。” 　　云风海这样的身份，当然不能在学员所在就餐区用餐，二楼有专门的待客厅，菜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嗯。”云风海点点头，“走吧。” 　　知道是俞晶晶自甘堕落，愿意跟外在进化学员一块儿混，云水茜放了心，快步跟上云风海。 　　“你们先上去，我去去就来。” 　　云铮走了两步，又转身折回。 　　“哎……”云水茜扭头，正想问他去做什么，就被云风海拉住了。 　　“随他。” 　　云风海看了一眼，发现云铮去的方向跟自己预料的没差，忍不住冷笑。 　　“好不容易来一趟，遇到熟人，当然要打个招呼了。他去了，还会回来，没什么可担心的。” 　　“人家又没担心他。”云水茜扁扁嘴，“我现在担心自己都来不及。” 　　“放心。” 　　知道云水茜紧张，云风海轻轻拍了拍她，“先让南师傅看看。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嗯。” 　　知道上去就会让南师傅给自己检测资质，云水茜反而放松了一点。 　　云铮不在，她倒要自在许多。 　　就怕当着他的面出丑，那可真是下不来台了。 　　“做什么呢？” 　　云铮站到俞晶晶面前，看她递出最后一支营养剂。 　　“你怎么来了？” 　　俞晶晶讶异看他，“刚来？” 　　“嗯，一来就看到你在换东西。” 　　围在旁边的几个外在进化学员见到云铮，都弯腰行礼，“铮先生。” 　　“吃过没？没吃去吃吧。”云铮拉过椅子坐下。 　　这明显是在赶人了，那几个没捞到营养剂的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离开。 　　“听说你在换肉？” 　　“嗯，换了一些。” 　　再次看到云铮，俞晶晶心情有些复杂。 　　云铮帮了她这么多，还将她送进了教习所，这样的恩情，一直压在心上，沉甸甸地放不开。 　　虽然知道欠了他很多东西，但俞晶晶却一时拿不出对等的回报还他。 　　云铮说让她在教习堂里好好学，等到成了材，自有用她的时候。 　　可那得等到哪一天？ 　　虽然进步速度极快，超出了她的预估范围，但想突破二级，还是遥遥无期。 　　云铮用人，难道会用一级进化者？端茶倒水吗？ 　　就算突破了，他提出要求，自己能力达不达得到，能不能去做也是个问题。 　　反正俞晶晶现在看到云铮，就觉得欠他的东西还不清，很有些压力。 　　“你喜欢血食？什么时候变的口味？” 　　“不是我，是豆豆。” 　　俞晶晶弯腰提起书包，拉开拉链递到云铮面前。 　　“豆豆。” 　　云铮展了眉眼，笑眯眯伸手将睡得正香的豆豆托到掌心惦了惦。 　　试过重量，他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你怎么喂的？瘦了这么多？毛色也不光亮了？” 　　扯着豆豆几根杂毛看了看，云铮很是不满。 　　“前段时间找不到吃的，暂时喂的肉食。”俞晶晶也有点心虚。 　　豆豆是云铮心头宝，在她手里养成这样，也难怪他生气。 　　“所以你就想到用营养剂换血食给它？” 　　“嗯，只有这个办法了。食堂加餐的时候，总会发放血食。我自己的份量够不到它吃，就找他们换，已经存了很多了。” 　　俞晶晶抬手指了指旁边坐着的那些外在进化学员，“他们都愿意换的。” 　　云铮抚着豆豆，笑着点头，“当然了，谁会不愿意换呢？你这种冤大头，逮着一个是一个。” 　　“反正营养剂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能给豆豆换点吃的也好。” 　　“没什么用处？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云铮盯了俞晶晶一会儿，忽地展颜一笑，“不过你做得很对。” 　　他托起豆豆看了看，“它可不能饿着，多换些肉给它，早点把毛色养回来。你看看，现在多丑？” 　　豆豆迷糊睁眼，第一句就听到云铮骂自己丑，瞬间气得翎毛直竖，跳起来就啄他掌心。 　　云铮被它逗得笑出了声，伸手抚弄几下，又摸了零嘴安抚。 　　豆豆已经好久没吃过滋味这么足的零嘴了，乐得摇头摆尾，不住地往云铮怀里拱，以示亲近。 　　看它这谄媚样儿，俞晶晶也忍不住笑了，“白眼狼！” 　　明明她喂得最多，云铮一点零嘴就骗过去了，真是养不熟。 　　“今天周测，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抚好豆豆，云铮抬头看向俞晶晶，“听说你最近，有点不务正业。” 　　“我学拳了。” 　　云铮提这个，俞晶晶来了兴致。 　　她握紧拳头，忽地一下撞上云铮面门，在距他鼻尖一毫米处停了下来，猎猎生风。 　　云铮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虽是吃惊，却也稳稳坐住了，只眼睛微微眨动了一下。 　　“怎么样？我拳练得不错吧？” 　　俞晶晶张开拳头，在他眼前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才缓缓收回。 　　“这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想参加外在进化周测？”云铮打量她一眼，“我送你进来，可不是干这个的。” 　　“精神力练习我也没落下。” 　　“南师傅可不是这么说。”云铮转头看了一眼，“你的营养剂都送人了，平时练习，拿什么增强效率？身体亏损不能及时补充，练习效率会下降极快，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我有没有好好练习，一会儿周测就知道。”俞晶晶靠回椅背，懒洋洋地说。 　　解释再多也没用，上场见真章。 第294章 　　俞晶晶知道初级班那些学员都看不惯她。 　　大手大脚往外扔营养剂, 天天泡在练习场上学拳，这都是他们吐槽的点。 　　作为内在进化学员, 天生就高人一等, 跟他们视为工具的外在进化学员混作一堆, 简直是自甘堕落，拉低整个初级班的档次。 　　中高级班虽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偶尔从二楼投下目光，也带着些许鄙夷。 　　教习堂以实力为尊, 实力不足, 至少要够勤力，让人看到你的努力，才会相信你有日后跟进的可能。 　　俞晶晶呆在练习室的时间, 明显比在练习场要久。 　　可在这些人看来, 只要她踏足练习场, 就是没把重心放到正处。 　　更何况营养剂也换出去了，就算她说自己有在努力，也没什么人相信。 　　俞晶晶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自己, 虽然在背后讲些阴话, 却从没当面说什么。 　　不来烦她, 就都是好同学。 　　想要获取别人的认可, 平时表现只是一方面, 周测能不能拿出点亮的成绩，才是关键。 　　“云猛？” 　　听俞晶晶举出例子，云铮笑笑, “他是天才，你能跟他比吗？每天在练习室呆六小时，比那些练足十八小时的进步速度还快。除了我之外，内在进化学员，就数他潜质最高了。” 　　云铮在教习堂学习的时候，也是每天在练习室呆六小时就走，多一分钟都懒得练。 　　云铮离开后云猛才加入教习堂，学了这番作派，显然是以他为目标在努力。 　　练习时间长，不代表质量高，六小时内的爆发，比十几个小时摸鱼效率要高得多。 　　都知道专注的力量，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好自己。 　　六个小时不间断地强行催动精神力练习，除了身体需要强大的承受力以外，还得有源源不绝的营养品供应才能跟得上消耗。 　　云猛家底厚，能这样做不稀奇，云铮对自己更是从不吝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大半都是资源堆出来的，资质只占很小一部分。 　　俞晶晶的资质，云铮是认可的。 　　可底子再好，练习时不使用营养剂弥补亏空，怎么都比不上那些疯狂磕药的学员。 　　我有补充营养的。 　　听云铮举出云猛磕药狂人的例子，俞晶晶摸出小瓶放在桌上，“差不多用完了。” 　　云铮伸手拿过小瓶，揭盖看了一眼，终于知道俞晶晶哪来的底气了。 　　上回给她的进化颗粒，已经用得只剩几粒，这个消耗速度比他都快，云铮真是不得不服。 　　合着不要钱的东西，吃起来就不计数了？ 　　难怪把营养剂往外送。 　　体会过进化颗粒飞一般的提升速度，哪还看得起营养剂的细水长流，说对她没用，可不是说着了么。 　　“就是我，也没你费得这么快。” 　　云铮晃晃小瓶，递回俞晶晶面前，“照你这个速度吃，根本是浪费。” 　　体质不同，消耗速度也不同，俞晶晶才一级进化，教习堂发放的营养剂基本量差不多就能满足她平时练习使用了。 　　进化颗粒吃刁了嘴，也不管会不会浪费，当糖豆一样磕下去。 　　也就是他能听了还能定得住，要是别人看到这个吃法，怕是杀了她的心有。 　　初级班几个内在进化学员，只看她拿营养剂换肉就肉疼得不行，要知道这个？ 　　呵呵。 　　“最多一周一粒，就这样还有富余。你不要一时有亏损，就急着往嘴里塞，稍微缓一缓，进化颗粒的效用会慢慢体现的。” 　　“我能吸收得了。” 　　虽然进化颗粒只是拿出来掩示自制营养剂的幌子，但俞晶晶练习时也不是没吃过。 　　多服用几瓶自制营养剂，精神力丝线会膨胀得极粗，练习时事半功倍。 　　没经历过周测，俞晶晶并不知道其他人进度如何，但她感官灵敏，对精神力波动极为敏锐。 　　练习后，精神力外溢，每个人走出练习室，传出的波动都有不同。 　　有的人早上进去，晚上出来时，就能很明显感觉到进出时的不同变化。 　　他们的变化，都没有自己的强烈，凭着这一点，俞晶晶就知道她的前进速度很快。 　　她虽是新进学员，但一开始就不是垫底的那个，南师傅能感觉得到，她自己也清楚。 　　有自制营养剂打底，加上平时的努力，俞晶晶自问占不到上游，至少也是个中游水平。 　　为了验证自己的吸收极限，俞晶晶前天才服用过一粒进化颗粒。 　　营养剂她吸收得极快，一天至少要三到五瓶才能维持住练习消耗，抽取精神力细丝的时候，有时会吸收接续不上产生一定局限性。 　　她试过才知道，一粒进化颗粒就能顶住一整天，第二天还有余温，精神力丝线膨胀度也会有极大提高。 　　若不是剩余的进化颗粒不多，俞晶晶甚至还想试试一天吃两到三粒，看是什么效果。 　　吸收不了？ 　　不存在的，只有不够量。 　　俞晶晶觉得自己的体质，确实异于常人。 　　或许这就是古早尸族与进化后体质类人的新生尸族的区别吧。 　　他们的身体更脆弱，抗压力也没那么好，吃多一点就撑住顶住，只能在一定范围内吸取所需。 　　她就不一样了，身体跟饕餮一样，不管有多东西填进来，都能消耗一空，最多时间用久些，不会有吸取不完的情况。 　　这是俞晶晶自己琢磨的，因为别无二例，也没个参考。 　　身体上的情况，肯定不能跟云铮提，避免引发怀疑。 　　俞晶晶给自己设定的，是类似于云猛那样的天才基础，速度快一些，也保持在正常范围内，不过于高调。 　　“好，就当你能吸收得了。” 　　云铮也不计较俞晶晶这话真假，拿指尖顶顶小瓶，“剩下就这么多了，吃完怎么？” 　　“教习堂有。” 　　“初级班，一个月发放一粒。你这个消耗速度，跟得上？”云铮挑眉。 　　“中级班不是有五粒吗？高级班十粒？” 　　“呵，你打听得还挺清楚的。” 　　“关乎利益。” 　　“等你进了中级班再说吧，想那么远。” 　　云铮看了眼二楼，发现云水茜靠在窗边，不时转头打量这边，脸上笑意淡了不少。 　　“那是谁？”俞晶晶顺着他目光瞧去，发现那个女人对自己似有敌意，回头问道。 　　“家里塞的。” 　　云铮把事情简单说了，俞晶晶了然。 　　“你可真忙。” 　　“你要是答应合作，以后就不会有麻烦事了。怎么样？再考虑一下？” 　　“不是说长辈不看吗？我答应做什么数？一样给你塞人。” 　　俞晶晶倒是学聪明了，并没一口拒绝，拿了云铮刚才说的话原样还回去。 　　长辈看不中云铮自己找的女人，塞了云海分部首领女儿过来，一句商量都不用打。 　　俞晶晶一个没根基的孤女，凭的无非是云铮的一点宠爱。 　　只用把他压下去，这无根浮萍不费吹灰之力就扫走了，根本不用费心。 　　换成莫桑或云水茜，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她们背后有家族势力，想撼动都难。 　　“你倒挺会分析的。”云铮一笑。 　　一段时间不见，俞晶晶似是成熟许多，说起话来不像在岛上那么冲，也能分辨形势了。 　　“做人是门学问，我正在努力。” 　　回想当初上岛时的无知无畏，俞晶晶有些赧然。 　　云铮为人确实不错，也难为他能忍得下那些莽撞行为。 　　“别给我丢人。” 　　“不会的。”俞晶晶摇头。 　　刚进教习堂，能达到过线标准就算不错了，何况她的实力还远超于此。 　　“我先带着，走的时候还你。” 　　也不管俞晶晶答不答应，云铮托着豆豆转身离开。 　　俞晶晶也没想拦，看豆豆那欢腾样儿，就知道今天已择了明主，哪里留得住。 　　一路目送云铮上楼，俞晶晶偏头，跟云水茜对上目光。 　　云水茜眼睛鼓鼓地瞪着她，看样子气得极狠。 　　俞晶晶面无表情移开目光，戳了一勺饭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发现自己被无视了，云水茜越发来气，捏着拳头拧回身子，脸垮得老长。 　　“今天或许是没准备好，一路过来舟车劳顿，影响了发挥。”云风海笑眯眯解释。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 　　南师傅面带笑意，微微点头。 　　刚刚那个测试并不算难，可云水茜似乎不在状态，擦着及格线的边下去了。 　　因为是云海分部的人，南师傅特意放宽松了些，这也过不了，就算进了教习堂，也跟不上进度的。 　　南师傅没接着说话，云风海端了茶小口啜饮，厅内气氛有些僵持。 　　云铮托着鸟上来，瞬间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云水茜并不满意云铮刚才行为，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摆脸色给他瞧。 　　只要她点头，两人的事就算定下了，为了这小事闹脾气，倒显得她不大气。 　　“这是什么？尸鸟？” 　　看了眼云铮手上那只丑鸟，云水茜装作极有兴趣的样子，伸手轻触。 　　豆豆哪是耐得烦的鸟？ 　　云水茜手一上来，伸嘴就衔住了，上下一合，跟钢钳一样把云水茜的指头夹得死紧，瞬间失了血色。 　　“呀！什么破鸟！松开！”云水茜尖叫起来，伸手拍打。 　　“它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有点小脾气。” 　　云铮脸上挂着笑，利落挡住云水茜还未落下的手掌，将她推得一晃。 　　“松了。” 　　豆豆不听指挥，嘴夹得更紧了，一双小眼猛瞪着云水茜，气势不落下风。 　　“调皮。”云铮呵呵一笑，也不管云水茜吃痛，慢条斯理地摸出零嘴晃了晃，“吃这个，这个有味儿。” 　　吃的一来，豆豆立马就松了嘴，啄了零嘴转头，拿屁股对住云水茜，把她气了个倒仰。 第295章 　　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这鸟是楼下那个女人的, 云铮拿来当宝一样！ 　　明明她被啄了，却只顾着哄鸟, 哪有一点把她放眼里的样子。 　　云水茜扁着嘴, 正想转回父亲云风海身边诉说委屈, 却被云铮一把拉住。 　　“伤到了吗？” 　　云铮捉起云水茜的手，“还好。” 　　感应到他掌中热力，云水茜红了脸。 　　指上淤痕明显，碰触时还有些微痛感, 可被云铮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瞧, 云水茜就说不出抱怨的话了。 　　云铮贴得极近，身上有很好闻的清洌气息传出，熏得人晕陶陶地。 　　都是尸族, 一样吃着混有血食的营养剂, 云铮体味却更接近人类, 一点都没有难闻的血气。 　　她见过那么多男人，没一个及得上他。 　　“我没事。” 　　胸口那股恶气早消散不见，云水茜她羞涩一笑, 轻轻将手缩回。 　　“刚刚擦线？” 　　问过南师傅, 得知云水茜刚刚做过精神力评测, 云铮转头看向云风海。 　　“今天坐久了车, 精力跟不上, 和平时在家里的检测结果有很大出处。”云风海依旧拿这个借口出来顶。 　　“那不如休息一天，明天再重新做一次？” 　　“可以。” 　　云铮跟南师傅一唱一合，把云风海堵了个结实。 　　他本想让云铮帮着说上两句, 今天就让南师傅将云水茜收入教习堂，编入初级班学习。 　　也不知是没领会到意思，还是故意把他架起来，云风海脸色很不好看。 　　“这次周测，由您监考吗？” 　　云铮话风一转，直接把云水茜的事略过去了。 　　“这周我负责中高级班，初级班另几位教导师带。” 　　南师傅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初级班授课，为了避嫌，这部分的周测他不会出面。 　　“我能参观吗？周测。”云水茜问。 　　南师傅点头，“当然可以。” 　　周测和月测是教习堂最热闹的时候，只要不影响到正常工作，任何人都可以过来观看。 　　围观的人越多，学员的积极度也越高。 　　特别是那些外在进化学员，最是人来疯，人越多斗得越猛，很是精彩。 　　云风海跟云水茜是客人，既然撞上了，就算没主动要求，也是要邀请他们入场观赏的。 　　简单用了午饭，很快就到了周测开始的时间。 　　练习场上的器械早被清到远处角落，中间空出极大一块场地，给外在进化学员周测使用。 　　云水茜到的时候，场上已打得热火朝天，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呼喝声以及肉体碰撞的闷响。 　　“好臭。” 　　云水茜轻轻捂住鼻子，往云风海背后躲了躲。 　　刚刚在食堂她就闻见这些人身上传出来的味道了，现在这气味越发浓重，透过层层叠叠围观人群散出，熏得人气都喘不过来。 　　她问都不用问，只凭这气味就知道这些人一定经常吃未仔细处理过的鲜生血食。 　　这种野蛮行径，让她越发厌恶这些外在进化学员，简直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对场中演武毫无兴趣的，只有云水茜一个。 　　云风海跟着南师傅站到观赏台，看着下面缠成一团的两位外力进化者，面上满是欣赏。 　　“体质不错。”看到眼前一幕，云风海点头称赞。 　　其中一人正亮出满口利牙，狠狠咬在对手颈动脉上。 　　这个位置皮层本就薄弱，练习也很难顾及到，是尸族弱点之一。 　　若是撞上人类兵士，对方枪尖刺挑，只要力道足够，一颗大好头颅便要拱手让出。 　　尸族铁齿也是利器之一，这样狠狠啃上一口，不亚于铁器切砍。 　　可被咬中的那位，却狠瞪双眼，脖子挣得青筋爆起，皮肤紧绷有如皮革，硬生生顶住了对方利齿。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围观群众纷纷爆喝出声，为双方加油打气。 　　坐在台边的几位评审挥笔涂写，将双方表现一一记录。 　　数秒之后，被咬中的那位忽地仰头下磕，以面门重重砸向对手，趁其退缩一瞬，长腿向一侧推拱，攥紧拳头重重捅出。 　　这是最基础的练体拳九式，每一个外在进化学员都会接触到的东西。 　　平时对练，这些套路早就烂熟于心，怎么化解，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就能做出反应。 　　在他出拳的一瞬，对手猛地退开半步，躬身缩腹，想要避过来势。 　　可这人的拳头，却比平时多送了两寸，明显不按套路出牌。 　　肚腹被砰地擂出闷响，只听这声音就知道力道有多大。 　　踉跄退开两步，中拳学员伸手揉了揉肚子，破口大骂起来。 　　“怎么？自己避不过还怪我招出得不对？现在领教过了，下回遇到我这拳头，你把屁股再撅高些不就能化解了吗？哈哈哈！” 　　这话一出，引来全场大笑。 　　想到他刚刚为了避让拳头撅臀扭腚的滑稽模样，不少人笑得前仰后合，掌声阵阵响起，场中气氛达到了顶点。 　　云风海看着得趣，也笑得抖肩，“有意思。” 　　云风海是三级外在进化者，因实力强悍，一人单挑十数名夺位者，才抢下分部首领位置。 　　以前的阳炎分部，换他做话事人，便改了风海，这是云风海最为骄傲的一件事。 　　他信奉拳头就是硬道理，也尊敬有实力的强者。 　　看到场中这些外在进化学员个个实力不俗，欢喜之余，又动了招揽的心思。 　　“学成后，想进哪个分部，都凭他们自己挑选。风海分部想要人，只看资源能不能给够，教习堂不会干涉。”南师傅笑说。 　　“分部的资源，哪比得上总部。”云风海连连摇头，心中满是可惜。 　　正是因为总部资源丰富，才引得人材纷纷投效，就连风海分部那两个内在进化者，也被招进了总部工作。 　　好在出身改不了，既然是分部出来的，自然要为分部谋利益，把这两人送出去，云风海也间接得了不少好处，倒也能平衡些。 　　云风海看了眼云铮，又看了看云水茜。 　　要是这两人事成了，靠着这层关系，说不定自己能从教习堂拔些好苗子回去养。 　　想到这里，云风海笑容浮现，满意看回场中。 　　“还要打多久啊？”云水茜问。 　　几个男人看得兴致勃勃，她却是瞌睡都要出来了。 　　一上场就跟公牛似地冲撞上去，缠斗起来一点花样儿都没有，打得久的一两分钟，快的三拳结束，紧接着换下一对。 　　这种流水线作业，下面还一阵阵暴吼喝彩，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 　　云风海看得入迷，南师傅站在教导师的角度，也观察得极仔细，不时取出笔在本上做记录，根本不受外界影响。 　　“很快结束了。” 　　只有云铮还记得旁边有个云水茜，听她问了，便转头回话。 　　“他们打完，就是内在进化学员周测了吧？”云水茜走到云铮身边，“内在进化学员为什么不优先测试？非得排在外在进化学员后面？” 　　“因为需要工具，得等等。”云铮看向场中。 　　云水茜没听太懂，也不好多问显得自己无知，只能站在云铮身边继续看这无聊打斗。 　　半个小时后，外在进化学员周测结束，一到九队表现全部记录在案，等会会有专人按成绩从上到下排个表出来，贴在练习场最显眼的展示板上。 　　外在进化学员人数众多，成绩整理起来也复杂，内里在进化学员初中高级三个班，加起来也超不过五十人，出成绩要快得多。 　　“那是云猛吧？” 　　看到云猛上场，云水茜瞬间来了精神。 　　“嗯。” 　　就算身处消息闭塞的风海分部，云水茜也知道教习堂有个叫云猛的天才。 　　云猛出身于天山分部，进入教习堂后，以极快的速度从初级班升入高级班，只比云铮的记录多上五天。 　　谁都知道他是靠补剂一路冲上去的，可问题是资质不够，拿补剂堆也堆不到这个位置。 　　“要不要下去看看？”见云水茜对云猛极有兴趣，云铮热情相邀。 　　“可以吗？”云水茜激动地问。 　　“去吧，有云铮带着，还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云风海笑眯眯摆手。 　　云水茜一路都在询问有关云猛的事情，云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贴金的好话不要钱地送。 　　“哇！他真的好厉害！”云水茜满是钦佩。 　　“一会儿引见你们认识。” 　　“好啊！” 　　看云水茜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到云猛身上，云铮身上轻了半截。 　　云猛其实也不错，找他做女婿，云风海绝对不亏。 　　站到台下，云水茜目不转晴地盯着云猛看，“怎么还不开始？” 　　“马上。” 　　云铮转头看了一眼，见几名外在进化学员去了后台，示意云水茜少安毋躁。 　　“怎么回事？” 　　等了好一会儿，云水茜发现云猛还站在台侧不动，场上却多了两名外在进化学员，一脸疑惑地看向云铮。 　　“已经开始了。” 　　云铮话音刚落，两名外在进化学员身子一动，利落上前，向对方行礼。 　　“又要打架？” 　　这场面，云水茜一点都看不懂。 　　外在进化学员上场，一般直接就招呼上了，这么文质彬彬地行礼，瞧着格外违和。 　　接下来这两人的举动，越发让人摸不透。 　　他们并没有打起来，而是做起了一套动作。 　　这两人行为有如复刻一般，抬手转头，像是用尺子比划出的一样，角度都整齐划一。 　　云水茜怔怔看了一会儿，又望向一直站在台边的云猛。 　　看他手指轻弹，目光一直关注场中那名穿着红色练功服的外在进化学员，云水茜恍然，“他是在操控……” 　　“结束了。”云铮转头，“云猛又是第一。” 　　“你怎么知道？”终于看明白的云水茜疑惑问道。 　　明明两人都操控得很好，动作一般无二，找不出分毫破绽。 　　云铮笑笑，没回答云水茜的问题。 　　若说自己比云猛强出好几个层级，这种家家酒一望则明，他怕云水茜脑袋一糊涂，又搭自个身上了。 　　还是把云猛捧高一些，承这美人恩好了。 第296章 　　内在进化周测结果出得很快, 几乎是当场就有结论。 　　因为涉及到精神力评测部分, 有些东西无法具像化体现，不像外在进化学员每招每式都有说法, 所以周测结果只以综合分体现。 　　“云猛是9.6分！”云水茜兴奋扯扯云铮衣袖，“另一个是9.1！你好厉害啊！这也看得出。” 　　“在教习堂呆久了的人，都看得出。你要是进来了，一样分得出高低。” 　　“我不懂这些。”云水茜扁扁嘴，“刚才我还以为他们要打架，也不知道是云猛在后面操控……我是不是很傻？” 　　“因为是高级班, 所以看不明白。一会儿你就能看懂了。” 　　云水茜本以为云铮是在哄她, 可高级班周测结束后，换了中级班上场，她才知道云铮没说假话。 　　中级班学员水平跟高级班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 　　他们的操控, 根本没有高级班那种云淡风轻，冷眼旁观的感觉。 　　为了让受控者抬起一只腿，自己那只腿恨不得要扬到天上，咬牙拧眉, 不知道攒了多大的劲。 　　云铮说他们是为动作更精准才下这么大的力, 平时随意操控，不会绷出这副丑相，云水茜却不大相信。 　　辣眼睛归辣眼睛，云水茜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试图从这些人的手法中，找到一些可以学习的点。 　　台上被操控的外在进化学员做起动作东扭西歪, 稍微有一两个规正一点的，都能得到极热烈的掌声。 　　外在进化学员虽然结束了周测，却都围在台边没走。 　　虽然精神力操控看着不如硬碰硬的拳斗带感，但因为受操控的是自己这边的人，大家都看得很认真。 　　回回周测都在台下看，看得多了，哪些动作做得好，哪些不规范是扣分项，大家也能估出个一二三，在下面讨论得很是热烈。 　　中级班周测结束得很快，基本上台晃个两圈，几位教导师就能得出相应结果，并在分牌上做好记录。 　　一直看到最后两个人一步三晃地拖着腿下台，云水茜也没得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看不懂？” 　　“嗯，不清楚怎么做的。不过我能感应到一点点精神力波动……”云水茜压下一点小小自得，谦虚说道。 　　“已经很不错了。”云铮微笑。 　　“是吗？” 　　云水茜本还有些沮丧，云铮这马屁拍过来，一下就让她心情舒畅起来。 　　“虽然看着不入流，但中级班整体操控实力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初级班要好。”云铮看向远处。 　　初级班已经在准备了，那边聚着一堆外在进化学员，正在由他们进行挑选。 　　看那闹轰轰的场面，云铮已经能想象得到争夺有多激烈了。 　　实力不够，就把锅扔在外在进化学员头上，哪里做不好，就说自己挑的人垃圾，这是初级班很常见的戏码。 　　云铮在教习堂的时候，就经常瞧这闹剧，没想到离开这么久，这些人还在纠结这些东西。 　　挑人确实有讲究，平时用熟的人，肯定比临时选的操控起来顺手。 　　可这种差异很微弱，只要实力足够，初时一点不适应，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成绩不理想，就让外在进化学员背锅，只是为了遮掩能力不足罢了。 　　云铮目光落到俞晶晶身上，看她站在一边，并不参与挑选，眉头轻皱。 　　这是，被排挤了？ 　　“这个是我挑的，你换个人。”云免伸手拉过自己挑好的学员，皱眉挥手。 　　“行行行，不跟你争。这个人也一般般，上回才出了问题，也就你不嫌。”没抢到的那人头一扭，也不跟他争抢。 　　被挑中的外在进化学员站到云免身后，一张脸苦得要滴下水来。 　　上回练习云免就选了他，因为操控能力差，当场出了个大丑，惹来好一顿嘲笑。 　　他明明将全部意识领域都敞开了，一点抵抗都没有，全由云免作主。 　　可出了问题，挨责罚的却是他。 　　云免综合实力在初级班能排中上，可是精神力操控这门课程却学得很差，谁要被他挑上，简直是倒八辈子血霉。 　　本以为有了上回的教训，云免会换个新学员操控，没想到为了求稳，还是选了他，这名外在进化学员怄都要怄死了。 　　分给初级班的这三四十名外在进化学员，都是从一二三队里挑出来的。 　　因为初级班实力差，就给他们配好用些的人，这是教习堂一直以来的规矩。 　　说是随意挑选，实际上每个人都有看中的人选，要是被旁人选中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再选个稍微过得去的。 　　“你。” 　　看到缩在角落的云舒，跟云免争人没争过的那位内在进化学员冲他招招手，“过来。” 　　云舒赶紧上前一步，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 　　看云舒这么识相，内在进化学员很是满意，笑眯眯点头。 　　“云舒，回来。” 　　站旁边许久未动的俞晶晶似是后脑长了眼睛一般，云舒还没站到那位内在进化学员身边，她便转头盯住了。 　　俞晶晶一直在看台上中级班学员做周测，身边闹轰轰选人，也没影响到她的专注。 　　云舒做搭档，是早跟南师傅报备过的，根本不用急着去抢。 　　她一直以为云舒很清楚这件事，就没刻意说过，现在看来，他好像是没接到消息？ 　　云舒缩缩脖子，看俞晶晶盯着自己，慢慢转过身子。 　　“什么意思？这是我挑中的人。”选中云舒的这位内在进化学员眉头一拧，“那边一堆，你自己看中哪个找哪个去。” 　　“南师傅把他分给我的。你想要人，问南师傅要去。” 　　俞晶晶扫了眼云舒，“你也想去问南师傅？” 　　“没有。”云舒赶紧走到俞晶晶身边。 　　“算你狠！” 　　这人狠瞪俞晶晶一眼，气哼哼离开。 　　这不是第一个想挑云舒的人，刚才俞晶晶已经看见过两位内在进化学员在云舒身边晃悠，跟看牲口一样上下点评。 　　曾用过他的这两个人根据性能做了各种评比，最后还是晃到旁边去了。 　　听他们的意思，并不是不选云舒，只是要再多看几位，最后综合评定看挑哪个更有胜算。 　　云舒应该属于好操控的类型，既然被这些人划到挑选范围，肯定是有其长处的。 　　那两人没挑他，俞晶晶就没过多关注，直到第三个人点了他带走，才出面阻拦。 　　俞晶晶目光落在场中，“想自己挑操控者吗？” 　　云舒苦着脸摇头，“没有。” 　　就算是抢手人选，也没自主选择权，谁争得过就跟谁，这是规矩。 　　“没有？是觉得我不够格，所以才选了他吧。” 　　云舒不会没收到消息，之所以一挑就走，很明显是更看好刚刚那个人。 　　她才进教习堂没多久，云舒有顾忌是肯定的，俞晶晶也能理解。 　　“……不是，我以为你不挑我呢。”云舒赶紧笑笑。 　　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这是事实！ 　　“不说真话也没什么，你不说，我也能找出来。” 　　俞晶晶回了他个笑，看着云舒脸色一点点僵下来，嘴角挑得更高了。 　　“你不会因为这个，心存抵抗吧？” 　　“不会不会！” 　　云舒赶紧摆手，“我保证不会抵抗，一点念头都不会有！你想看什么尽管看，把我掏个底朝天都没问题。” 　　看云舒这一压就趴的性子，俞晶晶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对他比较关注了。 　　软乎好用，作为操控对象，这就够了。 　　中级班的周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成绩单挂出来，最高分是7.5。 　　初中高级三个班的分值是统一排序的，就算是中级班的第一名，也不会有9以上的高分。 　　高级班最后一位计8.9分，中级班第一与他隔了1.4，这就是差距。 　　能到八分以上，就有了进入高级班的实力，观察一到两年，如果持续保持这个水准，差不多就可以调班了。 　　俞晶晶也是第一次知道分数是这样排的，听得很是认真。 　　“走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俞晶晶打起精神，跟着初级班学员向前台走去。 　　“紧张吗？”云舒问。 　　俞晶晶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云舒摇头，“看不出来。” 　　刚刚抽签，俞晶晶抽到最臭一支，第一轮上台，对手还是初级班老大云常天，足足在教习堂呆了六十多年的老油子。 　　对于云常天来说，周测简直有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他虽然一直都没达成进入中级班的六分以上，却能很轻松保持五点几的成绩。 　　俞晶晶才进教习堂没多久，分值一定不会太高，跟云常天一块上台，简直是被吊打。 　　她明明知道这个道理，抽到臭签，却依旧一脸平静。 　　别说紧张了，就连走霉运的沮丧和抱怨都没有。 　　“紧张有什么用？做就是了。”俞晶晶看看台上，“该你上场了。” 　　云舒被提醒，瞬间垮了脸，一步步往前挪，跟上刑场一样。 　　俞晶晶站到台侧，亮相瞬间，引爆全场。 　　“晶晶！加油啊！” 　　“我看好你！看好你！” 　　围在场边的外在进化学员挥舞双手，呼声震天。 　　俞晶晶没料到自己还会有后援团，怔了一下，挥手示意，引发了又一波热情摇摆。 　　云常天站在对侧，脸色很是难看。 　　看了眼微笑招手的俞晶晶，云常天抿了抿唇，分出一缕精神力，注入场中学员体内。 　　也就是现在得意两分钟，等出了丑，就知道什么叫风光大葬了。 　　云水茜捂住耳朵，扯着嗓子喊，“吵死了！这些人干什么呀？疯了！” 　　云铮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台上，并没听到混在吵杂叫嚷中云水茜那变了声嘶喊。 　　见俞晶晶看向这边，云铮举手晃了晃。 　　俞晶晶点点头，收回目光。 　　开始了。 　　虽然评审并没有发布信号，但云常天已经提前进行了操控。 　　他分出的那缕精神力，不止评审有所察觉，俞晶晶也感应到了。 　　初级班实力太差，就算抢时，也影响不到什么，负责开场的评审只是略皱了皱眉，便抬手示意测试开始。 　　两名受到操控的外在进化学员应该是同一时间开始动作，云常天提前操控，便抢占了先机。 　　受控学员颤巍巍举起手臂，画出一圈不算平整的弧度。 　　云常天咬紧牙关，挥动手臂，以精神力控制场中学员做出相同动作。 　　他的努力见了成效，在最初的卡顿结束后，学员的动作终于一点点变得流畅起来。 　　正在暗自欣喜，觉得这次周测自己一定会拿到一个极亮眼的分数，云常天目光一转，瞬间呆住。 　　俞晶晶操控的那名外在进化学员，已经开掌画圆，手势刚刚收回。 　　虽只捕捉到最后一点弧度，但凭云常天练习这套动作数万次的经验来看，俞晶晶这个圆画的……还真TMD的有点标准。 　　场上极其安静，云常天操控的学员已停了动作，僵在原地。 　　站在台边的评审脸色也有点古怪，左右看了看，又回头去望坐在评审台后几位教导师。 　　这边还没得出结论，场外静默一片的外在进化学员开始躁动起来。 　　“……漂，漂亮！” 　　不知谁起头喊了一声，紧接着又有几声附和。 　　随后，掌声渐渐响起，与呼喊连成一片。 　　身处外在进化学员包围圈正前方的云水茜听到这排山倒海的拍掌声和啸叫声，脑袋突突地跳个不停，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要震破了。 　　“云铮……我们走吧！这里太吵了！”云水茜捂着耳朵，高声呼喊。 　　她这点叫声混在雷雨般的掌声之中，比蚊蝇震翅大不了多少。 　　云铮确实没听见，或者并不想听见。 　　他扬眉望向台上那个站得板板正正的娇小身影，唇边浮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 第297章 　　初级班的周测水平大家都是见识过的。 　　云常天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位, 虽然操控时憋得满脸血红，受控者行动时自己也要跟着狰狞比划, 但比起其他人的怪态百出, 要强出许多了。 　　若只是随意控制, 局限性没这么大，初级班的学员也能像高级班学员那样，负手立于一旁，不动声色完成。 　　但周测是有要求的, 受控者的每一个姿态, 都是本周教导师仔细研讨，能真正考验实力的动作。 　　看似简单，却涉及到精神控制与肉体控制两层, 很少有人能将这二者同步到一个很精确的数值, 就算是高级班第一的云猛, 也会出现失误。 　　教习堂内，能不经练习完美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南师傅和另两位教导师, 可见其苛刻严格。 　　10为满分, 初级班学员能达到4分以上, 就算是合格。 　　刚才云常天操控时做的那个起势, 已经有评审记录在成绩单上, 只这个动作，就已经达到了4.7分。 　　开始总有些难，动作慢慢做下去, 便会逐步流畅起来，分值也会相应提高。 　　将每个动作的分值综合起来算出平均分，就是云常天的周测成绩。 　　而俞晶晶的这个起势……就有点微妙了。 　　云常天抢占先机，动作做到一半俞晶晶才开始起手。 　　一般来说，起势会是一个适应动作，做不好也没关系，就算搞砸也会给出一个基本分。 　　可俞晶晶一起手，动作就格外标准流畅。 　　受控学员展臂外伸，接着回掌画圆，就像是亲自操作一样，没有半分卡顿。 　　这几乎超出了中级学员的平均水准，甚至还可以往上拔高一点，划到中上的位置。 　　从场下围观学员的反应中，俞晶晶得出了自己做得不错的结论。 　　因为评审没举分数牌，她结束这个动作后，便让云舒停了下来。 　　对面的云常天也没再操控，好像和她一样，在等着评审给分。 　　台下观众的捧场，并没让俞晶晶表情多一分变化，她平静看向评审几位教导师，等待亮分。 　　一般来说，测试动作是不会中途停止的。 　　每个动作做完，分数牌都会跟着亮出又放下，等下一个动作结束，又接着重复。 　　高级班的动作要复杂些，学员全套动作下来，评审席记分牌举起又放下数十次都是有的，快得目不暇给。 　　练习场四周都放置了高清摄像机，全方位的动作和相应得也的分值，都会拍摄留档，不停举起的分牌最大的作用就是这个。 　　场中两名选手，分牌以红蓝区别。 　　俞晶晶分到的是红牌。 　　云常天蓝牌亮了几个，还有人没举就停了下来，红牌却一个都不见。 　　俞晶晶这次过来还不到一周，虽然理论知识学得很快，也做过模拟练习。 　　真实上手操控，这还是头一回。 　　哪怕过不了及格分，南师傅也能理解。 　　俞晶晶起手的时候，南师傅就一直注意着场中受操控的那位学员。 　　看到起势动作后，表情和评审团一样，分外诧异。 　　“这个动作……至少5分以上。”南师傅疑惑转头，看向云铮。 　　场下呼喊持续了近一两分钟才开始慢慢减弱，因评审一直没举分牌，大家不明所以，都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云铮肯定点头，“是，5分以上。” 　　在旁人眼里，初级班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可在教导师看来，这也仅仅是刚入门的程度。 　　换作初级其他学员，南师傅倒不会这么惊讶，可俞晶晶才进教习堂多久？ 　　不仅进入教习堂时间最短，俞晶晶还是公认出工不出力的懒散空降。 　　该学的不学，成天抱个练体拳当正事做，这种愚蠢的行为受尽众人鄙薄，连几个教导师都不怎么看好这个走云铮后门插进来的学员。 　　可俞晶晶现在的表现，却实实在在颠覆了大家原先对她的刻板印象。 　　她不仅做得很好，还好得有点过份，令人不敢相信。 　　评审迟迟未举分牌，并不是对这接近于标准的动作有质疑，只是都惊住了，一时没回过神来。 　　场下外在进化学员都看得出这动作漂亮，教导师眼力更毒，连小细节都瞧得一清二楚。 　　“我猜5.3。”云铮想了想说。 　　南师傅点点头，“应该差不多。” 　　以云铮目前实力，进入教习堂做个二级教导师完全不成问题，有资格对动作作出评判。 　　没等一会儿，评审席上有了动作。 　　云常天上个动作还未给出的分牌接二连三举起，紧接着是俞晶晶的。 　　红蓝分牌亮出，白色电子数字很是刺目。 　　“5.1？” 　　“还有5.2！看到没有！5.2！” 　　“我的天？只有一个4分？那这个动作平均分肯定过5了！” 　　“哈哈哈！看吧！我眼力不知多好！上台做评审都可以的，我就说至少五分以上！” 　　“看把你能得……” 　　台下嘻哈一片，掌声又阵阵响起，对评审亮出的分值予以肯定。 　　对应的蓝色分牌，一溜的4字打头，最高也就是4.7分。 　　云常天目光扫过分牌，牙根紧咬，面部肌肉绷成硬结，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没破口大骂。 　　他会不如一个新进学员？ 　　他在教习堂呆了六十余年，没有一个学员能越过他这个班级第一进到中级班，如果有升班的那一个，只会是他！ 　　俞晶晶算什么东西？ 　　不过一个动作而已，给这么高的分，是眼都瞎了吗！ 　　不光云常天对这个分值不服，台下初级班的学员也是群情激愤，吵嚷不休。 　　“有那么好吗？都是下面那群外在进化学员闹场！他们得了俞晶晶好处，冲着那点营养剂，不要钱的捧！评审都被带歪了！” 　　“就是！” 　　“不过画个圆，我也会好不好？前天练习的时候，我做得比这好多了！她就是人选得好了点，要是换个操控对象，绝对没有这么高的分。” 　　“不错，是受控者的问题！” 　　云免忽地转头，“凭她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好这个动作？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被他这么一说，吵着评审不公，外在进化学员眼瞎的那些学员都安静下来。 　　仔细一想，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刚刚那个动作，流畅得不像是真实的，哪有一点被操控的痕迹。 　　若俞晶晶真是实力强那还算了，毕竟教习堂有云猛这样坐火箭冲上去的天才，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她自进了教习堂，就没专心做过练习，每天不是跟着外在进化学员混着学拳，就是在练习室磨洋工。 　　发给她的营养剂，全都换了肉，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练，没有足够的养份撑着，也提升不了多少。 　　综合以上，俞晶晶刚刚做的这个动作，绝不可能是自己操控所得。 　　“人是南师傅替她挑的，已经定好很久了。”云免说道：“上场之前，她一点紧张之色都没有，是哪来的底气？” 　　“不会吧？南师傅？” 　　“哼。也不看她是谁带来的。云铮送来的人，哪能在这种场合丢份？让受控者假意接受驱使，动作全由自己完成，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恍然。 　　难怪动作这么流畅，自已的手脚，想怎么摆就怎么摆，根本不用在思维与肉体两边做协调，一个念头便能达到最佳。 　　俞晶晶站在场边操控时，神色也极其轻松，哪有云常天那副拼尽全力的模样？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能这样做假吗？ 　　评审难道看不出其中问题？ 　　“自然有人看出来了，但云铮的面子不能不卖。”云免冷笑，“不然的话，为什么商量那么久才出分？” 　　俞晶晶偏头，目光在那群背后说阴话的初级班学员身上打了个转又收回，平静望向前方。 　　有几个学员一直冷眼盯着她，俞晶晶宠辱不惊的漠然神色落到他们眼中，有如一颗石子落进湖中，激起阵阵涟漪。 　　“你看看！嚣张成这样！” 　　“有人在身后庇护，她是料定事情捅不穿了！” 　　“不光南师傅包庇，外在进化学员都收了她好处，就是有人看出问题，也不会指出，反而捧她臭脚！” 　　初级班学员本就看不惯俞晶晶作派，再加上作弊的猜测和她不以为意的态度，都咬牙切齿，气得直哼哼。 　　刚才那些话，谁都没放低声音，俞晶晶人在台上他们在台下，只差没扯着嗓子喊给她听了。 　　旁边围着的那些外在进化学员，也都听得一清二楚，表情各有不同，但谁都没参与议论。 　　这些外在进化学员明显偏帮她，就算初级班学员猜测有站得住脚的地方，也都过耳不闻，只当没听见的。 　　看到台上评审抬手，示意双方继续测试，云免恨声道：“不行！不能让她蒙混过关！” 　　“对！” 　　“周测混过去了，月测也要接着混！多混几次，她不就直接升进中级班了？凭什么？！” 　　初级班学员纷纷点头，看到云免快步上台，都跟着冲了上去。 　　云常天双拳紧握，对于评审示意毫无反应，肚子里憋的一股火气四处冲撞，完全找不到宣泄出口。 　　“老大！” 　　台下观众与评审都没来得及反应，初级班学员已冲到了云常天身边。 　　“怎么回事？” 　　看到这些学员围着云常天比手划脚，不时气恼指向俞晶晶，南师傅眉头轻皱。 　　评审团反应过来，派人上前问询。 　　台上闹成一团，台下也成了一锅粥。 　　大家都知道有好戏看了，却不知道这出戏会怎么演，纷纷把目光投向千夫所指的俞晶晶，想看她反应。 　　俞晶晶表情淡然，这乱轰轰的阵仗，似是引不起出她半分情绪。 　　等那边闹完了，评审犹豫回头，似是想过来问话，她才向前走了两步，站到云舒身边。 　　场中渐渐安静下来，都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走到台中。 　　俞晶晶看了看双眼紧闭，意识领域陷入空白的云舒，接着伸直手臂，轻轻旋腕，指尖挽了个花，指向前方。 　　一秒不到，挺身僵立的云舒顺利接收到了指令，忽地抬腿，正步前行。 　　众目睽睽之下，云舒越走越快，一直冲到评审面前才猛地刹住脚步。 　　评审微微仰面，避开云舒快顶到他脸上的鼻尖。 　　“是我在操控，还是他的自主意识，都看清楚些。” 　　俞晶晶看向云常天以及他身后的初级班学员，眉头一挑，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眉眼轻挑，一侧唇角微微扬起，下巴也推出了弧度。 　　这挑衅，再明显不过。 　　俞晶晶毫不掩饰的回击，台上人看得清楚，台下也一样。 第298章 　　云铮已经跟着南师傅去了评审席, 云水茜吊在后头，一路嘟着嘴。 　　刚了解清楚初级班冲上台的原因, 南师傅拧着眉头还没说话，就听见台上俞晶晶说话。 　　回过头，到场上情形, 南师傅面上浮出笑意。 　　“嗯，就该让他们看看。” 　　“这几步路，走得还挺稳。”云铮点评。 　　问话的时候，他目光一直没从台上移开过，俞晶晶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分明。 　　云铮知道俞晶晶不太会说话，有时候行事还很莽撞，容易捅篓子。 　　还以为事情闹起来, 她会恼火发脾气，冲上去跟人硬杠, 就像在岛上抬脚踹他一样，不分轻重。 　　没想到俞晶晶比他以为的要聪明，自我情绪控制也比前段时间强出不少。 　　只看这点细节，云铮就知道她平时肯定有在勤加练习。 　　除了情绪控制得当，她的操控实力也值得肯定。 　　小毛病当然挑得出，但大的方向不错，云舒在台上抬步摆臂的细节都很流畅，一点都看不出滞涩。 　　不做规定动作，只这样随便走几步, 初级班学员基本上都能做到。 　　可这止步时机的把握，就不一定有俞晶晶精准了。 　　再晚一秒，就要撞个正着，俞晶晶只看得到云舒背部，还能控制得这么好，这套动作可圈可点。 　　“是不错。” 　　南师傅虽没看完全程，但也瞧见了云舒与评审员之间的紧凑距离，点头微笑。 　　“什么不错啊？就是走几步路而已。”云水茜扁嘴。 　　中级班学员做的那些高难度动作，随便拿出一个俞晶晶都完不成，却也没得到南师傅一句夸。 　　刚刚评审团跟南师傅说的那些话，她可是一句不落都听见了。 　　云水茜现在才知道俞晶晶是云铮前不久塞进来的人，还特意跟南师傅关照过，要让他亲手带。 　　有这一层关系，初级班学员的怀疑就有了立足点。 　　而且俞晶晶操控的那个外在进化学员，也确实是南师傅替她挑的，这里头有没有暗箱操作，谁知道？ 　　“不懂就不要乱说。她做得很不错了。” 　　虽知道云水茜随口乱说，云铮还是驳了她一句，语气也不太好。 　　“你当然看她好了！你带来的人嘛。”云水茜冷哼一声，扭头不看他。 　　“不管是不是我带来的，一切凭实力说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想要泼污水，也得有证据。” 　　“不错。”南师傅点头，“是不是亲自操控，一看便知，没必要过多解释。” 　　这盆污水不仅仅是扣在了云铮跟俞晶晶头上，还把他也牵连进去了。 　　碍于身份，南师傅自然不可能冲到台上为自己辩解理论，俞晶晶现在这个做法，倒正合他意。 　　说是作弊，那就怼过去让他们亲眼瞧瞧。 　　找不出问题，谣言不攻自破，没得费这个口舌。 　　离得这么近，眼睛再瞎也看清楚了。 　　云舒双眼圆瞪，目中并无神彩，一看就知道神智全权掌控在他人手中。 　　只有高级班的学员，才能在保留受控者部分意识的同时进行操控，不会像云舒这样表情呆滞，一看就看出破绽。 　　若是俞晶晶能在控制云舒的同时，还让他使用自己的意识做出刚才那些动作，那实力就更毋庸置疑了。 　　初级班学员表情都很难看，云常天脸色铁青，完全不想接受自己技不如人这个事实。 　　“投诉不成立。” 　　评审拉开远云舒的距离，抬手向评审席示意。 　　“我要求换人测试！”云常天上前一步，指着云舒还有自己挑选的那个学员，“为了公平起见，我这个也换！” 　　“为什么？”评审转身。 　　“她操控的人，是南师傅亲自挑的！” 　　“那又怎么样？一样是她自己在操控，又不是南师傅替她。”评审皱眉。 　　“南师傅挑的人，用起来自然处处顺手！这等于是把饭喂到她嘴边，只用张口都就行了。”其他初级班学员很快想明白了云常天这样操作的目的，七嘴八舌嚷起来。 　　“不错，是这个理。” 　　“挑个适合自己手法的人不知多麻烦，每回周测都只能从定好的那些人里选。南师傅给俞晶晶定的人，却是从九个队里择出来跟她最契合的一个，这能一样吗？” 　　“摆明了不公平！人必须得换！测试重来！” 　　俞晶晶要操控的学员是一早就订下的，跟他们临上场才进行挑选，隔了很大的工夫。 　　平时几个队轮流排班对练，每星期能真正上手操控的机会，也才一到两次。 　　俞晶晶这段时间一直跟外在进化学员混在一起，不知道私底下跟这个搭子一起排演过多少回了。 　　初级班的测试动作就那么几个，练到滚瓜烂熟，上场亮相出演天才，把初级班全部学员按着脑袋往屁股下垫？ 　　这口气，他们可咽不下！ 　　测试已经开始，分数都出了，中途换人，从来没这个规矩。 　　初级班学员也不再揪着俞晶晶作弊不放，必竟人是她在操控，这上头闹不出花来。 　　可人确实是南师傅亲自给她挑的，又是老早就订下，这就很值得一说了。 　　他们闹了一阵，台上评审也觉得这个问题有待商榷，便回了评审席征求意见。 　　“换人？”南师傅皱眉。 　　“说是提前订的人，不合规矩。”下来的评审看了眼云铮，下面的话就没说了。 　　这件事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无怪初级班学员要闹。 　　周测都是临上场才挑人，就是为了公正，南师傅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要提前给她定下操控人选，除了是云铮在背后施加压力，不作他想。 　　“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听完初级班学员提出的事先练习设想，南师傅轻轻点头。 　　人是他让俞晶晶选的。 　　那还是在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担心她不懂得挑人，操控时笨拙受伤，才帮了一把。 　　云舒不算是最好用的，但也不错。 　　绑定对练的事，他是跟云舒说过，旁边也有人听到，南师傅并没有刻意避嫌。 　　在他看来，一个刚进教习堂的新学员，练习时得到一点小照顾，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 　　隔了这么久，他都快把这件事忘了，也没想到俞晶晶参加周测，会直接挑他来用。 　　也不是说平时的练习对象不能挑，毕竟其他人也是选熟手，但她挑的这个人，却正好是南师傅授意过的，就很容易引起误会了。 　　“可重新换人，也不合规矩吧。”云铮插嘴。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场上闹得这么厉害，一时也安抚不下来。”评审解释了一句，看向南师傅，“您看呢？” 　　“换吧。”南师傅点点头。 　　几个教导师都同意换人，评审便回了台上，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 　　临场换人这种事，闻所未闻，台下外在进化学员们争议不休，各说各的道理。 　　云常天替自己争得了权益，面上满是自得。 　　“没了练熟的人，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这次老大先挑人，一定要选个好的，压过她！” 　　知道这次选人，可以在一到九队全部学员中随意挑选，初级班学员兴奋不已。 　　云舒就是南师傅这样挑出来给俞晶晶用的，范围越大，挑到合适学员的几率就更高。 　　这个决策，会对这次周测成绩有着极大影响。 　　“这样的话，我们应该也可以重选吧？我觉得刚才挑的那个一般般，用起来肯定不顺手。”有人忽地想到这一点，高声发问。 　　“我也是。局限性太强了，才三十几个人，根本挑不到好的。” 　　既然同意了云常天跟俞晶晶换人，其他人没理由区别对待。 　　评审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大家的要求。 　　初级班学员喜不自胜，冲到台边四下观望，东指西点在这片黑压压人头中搜寻目标。 　　下面的外在进化学员没料到事情竟会出现这样的转折，一个个闷声不吭，头挖到胸口不想抬。 　　明明是看戏的，却成了戏里的炮灰，大家满心委屈，却又不敢反驳评审的决定。 　　“你也挑一个。” 　　看到俞晶晶站着不动，评审提醒她。 　　“等他们挑完吧。”俞晶晶说。 　　等这些人挑完，剩下的随便拣一个，应该就没话说了。 　　虽然是第一次进行实战操控，俞晶晶却一点都不觉得生疏。 　　将精神力探入他人体内，这种事她做过不止一次。 　　联合以前的经验勤加练习，俞晶晶自觉进步极快，这次操控云舒，也和她想象中的没多大区别。 　　也不是没遇到困难，但都是可以用理论知识来化解的，只要精神力足够强悍，便能一路势如破竹，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画个圆而已，再复杂些的动作，也不成问题。 　　或许换个人，是不如云舒好控制。 　　但有运用圆熟的强悍精神力为基础，俞晶晶相信自己一样能做得很好。 　　至少，比初级班这群资质平平的学员要好。 　　“还要挑多久？” 　　“不知道。” 　　看着台上初级班学员上窜下跳，一气抓出三五个外在进化学员比较，又嫌弃全推回去另选，评审席这边的教导师都有些烦躁。 　　因为是第一回 临场换人，没有先例可循，谁也不知道该留出多少时间让他们挑人，这些学员也有些忘乎所以，挑起来没完。 　　外面进化学员也开始抗议起来，显然不满意自己被当成牲口挑拣。 　　没一会儿，台上跟台下就吵成了一团，闹得不可开交。 　　“我来安排吧。” 　　这闹轰轰的场面看得南师傅眉头直跳，到评审上去拉劝又被挤出来，才站出来说了一句。 　　“这个不好安排……要是指定了，又要说您偏向。”有人提醒。 　　“放心，不会有偏向的，绝对一视同仁。” 　　南师傅转身，招来站在一边看热闹的食堂工人，“去，找人到前院把二号房那几个带过来。” 　　“前院？”评审席几位教导师齐刷刷转头，一脸讶异地望向南师傅。 　　“他们老早就请过愿，想要试试了。”南师傅笑笑，“这回让他们如愿以偿。” 第299章 　　临场换人, 又让初级班学员在一到九队中随意挑选操控对象，这个做法确实不妥。 　　初级班操控实力差, 没哪个外在进化学员愿意跟他们配合的。 　　要是按规矩来，谁都没话说。 　　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先例，更没有规矩可遵从。 　　初级班学员要是看好了直接选人, 把这件事尽快结束，反弹还不会这么大。 　　挑三拣四评头论足，揪好几个站在一起比较完了又换下一波，这叫谁忍得了？ 　　外在进化学员本就血气方刚，被惹毛了火，也不管台上那几个是比自己尊贵许多的内在进化者，喝骂声此起彼伏根本压制不住。 　　南师傅这个提议，虽然很不合规矩, 但现在规矩已是最不重要的一个环节了。 　　要按规矩走，刚才评审席就不该中途停顿, 直接让俞晶晶跟云常天把整套动作做完，接下来就没这些破事了。 　　“找前面的人过来，安全吗？”有人提出疑问。 　　“南师傅说行就行。” 　　都已经出去领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评审席上的几个教导师看看台上乱象，已经懒得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给这群不省心的初级班学员来点教训也好，省得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皇帝选妃一样挑起来没完。 　　外头那些人，中高级班操控起来都极为费劲。 　　让初级班试试手，才能知道平时嫌弃得不要的外在进化学员随便蒙一个都比那些人要强。 　　“你看我这个怎么样？” 　　“一般般。” 　　“那就再换。” 　　初级班学员很少有这样放肆采购的时刻, 就跟女人进菜市场买菜一样，各个摊都要站一站，摸摸看看比较一番。 　　问过价不要，是常规操作，挑到手里又嫌七嫌八，更是正常。 　　他们本就很看重操控人选，在三四十人里还要挑捡比较好久，这乌压压一片人头，更是难以抉择。 　　外在进化学员虽有反抗，但也不敢明着指责评审决策错误，除了叫嚷得厉害，再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初级班学员根本就不认为他们能翻得起什么浪，吵归吵，挑选依旧进行。 　　“南师傅。” 　　看到南师傅上台，站在台中的俞晶晶点头行礼。 　　“怎么不挑人？” 　　“不急。”俞晶晶笑笑。 　　“刚才做得不错。还有余力吗？” 　　“可以的。” 　　只是操控云舒做了几个动作而已，俞晶晶觉得精神力极其充沛，几乎没什么消耗。 　　南师傅满意点头，“一会儿可能有些麻烦，做不好也没关系，别有压力。” 　　“我能做好。”俞晶晶认真地说。 　　“牛皮别吹在前头了。” 　　云铮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南师傅身后冲俞晶晶挤眼，“这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两人话中有话，俞晶晶听不太明白，面上浮出疑惑。 　　云铮抬头看了看，伸手摸出两支营养剂递给俞晶晶，“补充一点，呆会用得上。” 　　“测试中途不允许服用补剂。”俞晶晶严正拒绝。 　　“人家用得，你怎么用不得？不是你一个坏规矩，就不用怕。” 　　顺着云铮方向看去，俞晶晶见到不止一位初级班学员正在服用营养剂，身后站着刚刚挑中的外在进化学员，都做好了充分准备。 　　今天的周测，规矩都坏完了。 　　所谓法不责重，大家都这么干，谁要是老老实实，铁定吃亏。 　　怎么说俞晶晶也是第一次参加周测，说是有余力，肯定也消耗了不少。 　　云铮看到云常天一气磕了两瓶药，就上台来给俞晶晶送温暖了。 　　“真的不用。” 　　俞晶晶有点嫌弃地看着云铮手中营养剂，坚定摇头。 　　“一会儿有得辛苦，不提前补补怎么能行？”云铮问南师傅，“您说是吧。” 　　南师傅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点头，“云铮说得没错，给你用就用吧。” 　　云铮将手往前递了递，“拿着。” 　　“这个对我来说，淡了点。” 　　俞晶晶抬眼一笑，“要是进化颗粒的话，我就收了。” 　　“真是物似主人形。” 　　云铮绷着脸，又忍不住笑，憋了一会儿才说：“你跟豆豆一样，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从我这儿捞多少好东西了？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没有就算了，我又不是一定要用。”俞晶晶耸肩。 　　“我也没多少了。” 　　云铮从怀里摸出小盒，抖了一粒到掌心，“就这么点，要不要？” 　　“真给我啊？” 　　俞晶晶是不想接那劣质营养剂才拿进化颗粒堵云铮嘴的，没想到他竟真拿了出来。 　　“这是投资，一会儿机灵点，别给我丢脸。” 　　将进化颗粒递到俞晶晶手里，云铮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实在不行，别死撑。” 　　俞晶晶并不明白云铮的意思，南师傅好像也没想解释，背着手站在台中，转头看向后方。 　　没一会儿，围在台下的人群纷纷散开，一群步履蹒跚的瘦弱老者从分出的道路中缓缓走来。 　　“人类？” 　　“哪来的这是？” 　　“哦，好像是前院养的那些，后面那个我认得。” 　　议论声中，台上的初级班学员也发现了异状，纷纷回头往这边看，面上满是疑惑。 　　这些老者并无意识，摇摇晃晃走着，混浊的眼睛中看不出一丝光泽。 　　后面紧跟而来的是几位驱使者，他们行走的速度也不快，额上沁出细密汗珠，看起来颇为辛苦。 　　“南师傅？”俞晶晶偏头，“这是……” 　　她隐约明白了刚刚南师傅话中隐意，垂在身侧的拳头轻轻握紧，进化颗粒硌在掌心，软软地发黏。 　　“不是难挑吗？直接分派不是更好？” 　　南师傅回手招了招。 　　初级班学员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上前。 　　听完南师傅的话，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我已经挑好人了！怎么又要改？” 　　“这是周测，周测怎么能做人类操控呢？根本不行的。” 　　“周测成绩怎么办？人类操控我们从来没做过的，成绩要是过不了线，不都搞砸了吗？” 　　南师傅抬手压了压，“行了，你们不是早想做人类操控吗？不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按规矩说，初级班是没资格做人类操控的。 　　南师傅这话一出，初级班学员都是一静，表情变得纠结起来。 　　“我没所谓，用什么都是一样。”俞晶晶上前一步，扫了几眼立在台边的这些老人，随手一指，“我挑这个。” 　　“不行！”云常天快步走出，“你不能先挑。” 　　“为什么？”俞晶晶偏头看他。 　　“因……因为……” 　　看云常天磕磕巴巴说不出理由，俞晶晶笑笑，“又是因为人是南师傅找来的？我先挑就是作弊了？” 　　“我可没这么说。” 　　“行，你们先挑。”俞晶晶没所谓地摆摆手。 　　不管换什么操控对象，一切的基准都在于实力。 　　刚刚跟云常天同台，凭他一个动作，俞晶晶就摸透了底。 　　就算他挑个最好的，也是被她吊打的份。 　　本来还想抗议一番，谁知道云常天第一个冲出去把人挑好了，其他人立刻紧张起来。 　　这可不是几十上百个人排排站，想怎么挑怎么挑。 　　带过来的人类一共就八个，正好对应初级班八名学员。 　　不赶紧下手抢，好的全没了，哭都哭不及。 　　这回速度就快了，不到三分钟带来的老头就被瓜分一空。 　　云常天第一个下手，挑到的操控对象，最让大家眼红。 　　在这群老头当中，还混了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面相敦实憨厚，一看就是心思单纯最易操控的那种。 　　剩下这些老头，看着都差不多，一个个病弱瘦小，分不出高下。 　　不过仔细挑挑，还是能找出一点区别。 　　最后剩下的那一个，谁都不愿意碰，那身子风一吹就能倒，眉心皱褶如刀，明显思虑心极重，操控起来最为麻烦缠手。 　　看俞晶晶站到这干瘦老头身边，初级班学员互相丢了个眼色，都觉得很满意。 第300章 　　俞晶晶并不觉得自己是天才, 能将云舒动作操控得那么精准, 只是因为精神力足够强悍而已。 　　初级班这些学员, 个个都比她在教习堂呆的时间久, 练习次数也更多。 　　几个机械性的标准动作, 她是能完成得不错, 但论起操控时的机变反应, 肯定不如这些老手。 　　初级班学员围在一起交流人类操控手法，讨论可能遇到的问题与麻烦，一个个如临大敌。 　　他们都在提着心，担心做不好这次操控，俞晶晶若说自己全不紧张, 肯定是假的。 　　对于分给自己的人，俞晶晶倒没什么不满。 　　从外形上看, 这些老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几分钟内挑选完毕, 也不一定能做出很准确的判断。 　　都是第一回 做人类操控，谁也没上手尝试过, 这样盲选，其实是很公正的。 　　难度虽然提升，但都站在同一起跑线。 　　从外在进化学员里挑，俞晶晶怎么选都处于劣势，其他人挑选用熟的操控对象，提前就压了一头。 　　某种角度上来看，这也是南师傅对她的照顾了。 　　俞晶晶目光下滑, 落到身边干瘦老者的右腿上。 　　这人站得不是很平稳，走过来的时候看得出有些跛足，身子晃动时幅度较大，很是明显。 　　俞晶晶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清楚这一点，但把这个人剩给她，肯定是有嫌弃的地方。 　　腿脚不稳，做腿上动作的时候难度会有提升，想要做得完美，就要更多花些精力。 　　人重新选了，签也要重新抽。 　　俞晶晶这回运气稍好些，虽然还是跟云常天撞到一起，却是排在二组上场。 　　几位老人依旧站在原地，没人驱使，一步都不会挪动。 　　抽到第一组上场的云免跟另一位学员走到台侧，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这是第一次在周测上进行人类操控，操控者还是内在进化者里层级最低的初级班学员。 　　台下观众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个画面。 　　评审示意可以开始，人退到台边。 　　大家静静等了数秒，见那几个老头没一个迈腿站到台中，都有些奇怪。 　　再看云免跟另一位上场学员，都忍不住笑了。 　　什么叫吃奶的力气？ 　　这就是了。 　　初级班学员操控服贴温顺的外在进化者时，尚要耗费大量精力，现在操控人类，难度更要大得多。 　　两人都咬着牙，紧盯着自己选定的受控者，拼命抬腿示意。 　　这些老人呆滞望向前方，目中毫无神采，就算云免他们蹦起来跳，也是看不到的。 　　台下嬉嬉哈哈笑成一片，云免额上细汗渗出，大脑刺痛不已。 　　僵持近两分钟，受云免操控的那个老人才颤巍巍迈了半步，身子扭扭歪歪偏向一边。 　　另一只腿，却依旧停在原处，跟粘住了似的。 　　只这一个小小动作，就已经令云免惊喜不已。 　　他兴奋抬头，看向评审席。 　　没有分牌，这个动作，并没有得到分数。 　　同台另一位学员操控的老人开始行动了。 　　老人身子前倾，跌跌撞撞踉跄走了两步停下，又因着重心不稳，直直向前扑倒。 　　在老人摔倒之前，学员紧咬牙关，全力操控他抬手扑按住地面。 　　这双脚双手都撑在地上，屁股拱起的画面，又引来一轮哄笑。 　　虽然动作滑稽，但也算是走出来了。 　　云免跟这位学员同时看向评审席，却也没发现有分牌亮出。 　　“为什么不给分？”有人问道。 　　“人类操控难度高，且是第一回 。只排名次，不计分数，能尽量多做动作就多做些，以一分钟为限。” 　　这是评审商量后，刚刚给出的评判标准。 　　若是还像以前一样按着标准动作来计分，照这个势头，初级班没一个人能及得了格。 　　一直在等分的观众琢磨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 　　知道需要在一分钟内做尽可能多的动作，云免跟另一位学员都铆足了劲，尽一切可能那两个老头动起来。 　　没有标准动作，就是可以随意作为。 　　一个老头受爱的魔力操控，原地转圈不停。 　　另一个老头像触了电一样，拧身摆头，偶尔蹦上两下，又举手空挥。 　　这种滑稽场面，大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个个笑得肚皮发疼，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这是周测还是出来嗨呀？” 　　“舞跳得也太差了吧？辣眼睛。” 　　“还没完吗？度秒如年啊！” 　　两个老头跟僵尸一样蹦跶，开始还有些搞笑，看多了就觉得眼睛疼。 　　不光下面外在进化学员没眼看，评审席几位教导师情绪也有些糟糕。 　　可为了计算动作，他们还不能不看，笔悬在纸上，半天落不下来，根本不知道这该如何计分。 　　人类操控的评判标准极其复杂，不仅仅是动作得分，还涉及到精神压制的部分。 　　中高级班虽经常做人类操控练习，但很少进行正式评测。 　　精神压制程度需要教导师动用精神力细致观察，评审难度大，评测一位学员所花费的时间，周测都能上下好几轮了。 　　一分钟结束，有几位教导师的笔还是没能落下来。 　　商讨半响，最后一致决定先给个基础分，等全部学员操控结束，再来划分等级。 　　这个分值只是一个基准，并不算入成绩，所以不进行公示。 　　两位学员强忍脑部疼痛听完最终结果，慢慢挪下台后，一屁股坐到休息椅上头都抬不起来。 　　“怎么样？还好吗？” 　　“不是人干的事！” 　　云免青白着脸摇头，“一团乱！我根本就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我挑的那个老头肯定是个傻子，思绪极其混乱，按照正常操控手法，根本动都动不了。”另一位学员捂着脑袋，眼睛都不敢睁开。 　　刚刚在台上为了面子死撑，现在下来了，两个人疲态必露，靠在一块撑着对方才没倒下。 　　这一看就是精神力动用太过的结果，身体亏损得厉害。 　　休息好一会儿，他们才各自取出一支营养剂服了，也不再继续回答问题，歪靠在墙边回复状态。 　　初级班学员一直嚷嚷着要做人类操控，不过是打打嘴炮逞能罢了。 　　拿外在进化学员练手，就跟用气枪练枪法一样，打得像模像样就觉得自己拿真枪也能百发百中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凭自己目前能力，还到不了摸真枪那一步，教习堂也不会允许初级班学员去做人类操控，也就是嘴上说得热闹。 　　谁知道南师傅竟然真破例找了人给他们试手，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是硬着头皮上，但大家准备工作都做足了，不光讨论了手法，还提前服用了营养剂打底。 　　动作可能做不到太标准，至少正常行动应该没问题。 　　云免上台前，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看到刚刚那一幕，大家的期望值不约而同降到了底线。 　　只要不像他们那样在台上任人嘲笑丢脸，就算是安全过关，什么分值什么排名，都已经不重要了。 　　云常天眉心紧蹙，摸了摸口袋里的营养剂，背过身去，又服了一支进肚。 　　别人能怂，他可不行！ 　　初级班排名第一的他，若是在台上摸爬滚打丑态百出，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感应到俞晶晶投来视线，云常天回瞪了一眼。 　　俞晶晶转脸，迈步上台。 　　站到台侧，俞晶晶转向属于自己的受控者，闭上眼睛。 　　云常天晚来两步，看到对侧的俞晶晶提前操控，焦急转向评审，“让她停下！还没开始！” 　　“你刚刚不也提前了吗？有脸说别人？” 　　“有告状的功夫，跟都跟上了。” 　　台下站得近的外在进化学员嘘声一片。 　　评审看了眼俞晶晶，转头说：那你也开始吧。 　　“可……”云常天满脸不服。 　　“谁先谁后，区别不大。” 　　云常天上一轮也提前了，若是影响大的话，评审当场就会喊停。 　　初级班这些学员，操控能力都极差，就算同时起手，也不可能像高级班学员做到整齐划一。 　　现在又是做人类操控，想抬手动脚都要费半天功夫，提前几秒算得了什么？ 　　评审不管，云常天只能闭嘴。 　　俞晶晶眉头紧皱，不远处的受控对象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看到她这副模样，云常天心定了定，赶紧站到自己的位置，迅速开始。 　　云常天挑选的人恰好与俞晶晶选的人站在同一排。 　　一个高大壮实，一个干枯瘦小，对比鲜明。 　　大家紧紧盯着这两个人，跟上一场开始时一样，台上台下一片沉静。 　　云铮看了眼俞晶晶，又看了看云常天。 　　俞晶晶闭着眼睛，表情凝重，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 　　不久前操控云舒时，她虽也绷着些力气，却不像现在这么明显。 　　俞晶晶明显是在适应，而云常天却已经迈过最初阶段，开始进行正式操控了。 　　他狠瞪双眼，紧紧盯住受控者，右腿猛地向前踢出，气势十足。 　　受控者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是想做出回应。 　　虽然一步未迈，比起云免刚刚那一场，却是好得太多。 　　上一场两个人可是憋了近两分钟才有了动静，云常天半分钟不到就让人抖起来了，引下来台下纷纷议论。 　　“你说谁会先动？”云崇先转头问。 　　云舒按了按额角，肯定地说：“当然是俞晶晶了。” 　　身体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全盘交给操控者，当时体会不出那种难受的违和感，结束后便会反扑得厉害。 　　以前做受控者，云舒早就回去躺倒了，不睡个两天根本缓不过劲来。 　　本以为落到俞晶晶这个新人手里，下场会更惨，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 　　难受还是有点难受，但意识却很清醒，俞晶晶的精神力穿过意识深海时，似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胡冲乱撞，搅得里面一团糟。 　　她从哪里进入，就从那里原路返回，没一个需求以外的繁琐动作，清清爽爽。 　　云舒虽不太懂精神力操控具体套路，却能从受控者的角度点评一二。 　　受控者身体反应越强烈，操控者的实力就越差，这是他综合其他受控者平时反馈，得出的粗浅结论。 　　“你猜错了。” 　　旁边有人拱了拱他，“你看，云常天抢了先。” 　　“这不可能。” 　　抬起头，看到云常天操控的那个壮汉已经迈动脚步，一点点往台中挪，云舒眼瞪得溜圆。 　　“她是怎么了？刚刚明明比云常天厉害的呀。”云崇天望着俞晶晶，喃喃出声。 　　俞晶晶依旧保持着刚上台的站姿，由她操控的那个老者也是一样，一动不动。 　　唯一发生变化的，只有面部表情。 　　她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唇边甚至浮出一丝笑意，看起来分外愉悦。 第301章 　　精神力探入老人意识深海的那一瞬, 俞晶晶陷入了泥沼。 　　她并没有遇到阻碍或是抵抗，只是精神力被这片混乱缠裹进去，一时迷失方向而已。 　　云舒的意识是清静有序的，精神力进入时，能看得到他的敞开痕迹, 不管去往何方，都顺着既有路线行走。 　　锟与白锦溪的内部意识，也大致如此, 虽不尽相同, 但也有规律可循。 　　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就像是崩塌的摩天大厦，断壁残垣混杂着腾起的巨大烟云, 精神力穿梭其间, 寻不到来路也找不出去路。 　　惊慌一瞬间，俞晶晶迅速镇定下来。 　　花费些时间慢慢摸索, 肯定是能找操控办法的，不管是掌管意识，还是刺激肉体, 她都能做到。 　　俞晶晶不知道其他人挑选的受控者是不是也这样, 但既然遇到了，再麻烦也得解决。 　　在这广阔的混沌空间中, 她探出的那一缕精神力，极其微弱。 　　为了提高效率，俞晶晶又抽取了十数根, 向四方发散。 　　每一根精神力细丝，就像是一只眼，把观察到的东西一一回馈回来。 　　使用精神力探察，一个念头就能抵达极深远的地方。 　　分出十数根，速度更有了提升。 　　云免刚刚那一场，近两分钟才让受控者开始有所动作。 　　转瞬就能变幻数百心念的精神领域，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起到了一点点反应，若是普通测试，直接给低分没二话可说。 　　因为是第一次人类操控，还是初级班学员，所以才格外通融了。 　　俞晶晶并不着急。 　　事情本就困难，稍晚一些起手也属正常。 　　探察做到一半，俞晶晶就找到了负责控制身体的神经线。 　　注入精神力，以自身意志取代，或是直接下达指令，都是很常规的操作。 　　虽然四周乱糟糟，依旧一片混沌，但只要牵住了这根线，完成基本动作毫无困难。 　　因寻找迅速，俞晶晶自觉还有大把时间，便控制精神力继续四下搜寻。 　　很快，俞晶晶找到自己要想的东西。 　　老人的记忆链全是断裂的，四下翻转沉浮，在幽暗空间中出发苍白的冷光。 　　这里和锟的记忆空间有些类似，只是记忆碎片破裂得更加严重，附着在记忆链四周，无规律散开。 　　将十数缕精神力聚于一处，俞晶晶操控它游走其间，仔细分辨。 　　最为粗壮的那根记忆链，是关于老人子女的。 　　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这两条线编织在一起，比其他那些要坚实紧密得多。 　　破损的记忆碎片四下散落，却并不像别的那些飞离得很远。 　　俞晶晶操控精神力取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块碎片，仔细观察后，推移着拼接到记忆链对应之处。 　　碎片不规则缺口连接一瞬，一阵细暖白光浮现，下一秒紧密粘合，再无缝隙。 　　碎片中浮现的画面，也和破损处联合到了一起，这一块记忆被恢复到了原有的模样。 　　第一次尝试，俞晶晶还有些放不开手脚，动作轻缓，心也提得紧。 　　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块，但确实是成功了。 　　精神力围着一处记忆绕了几圈，反复读取，确实毫无障碍，俞晶晶才彻底安了心。 　　使用精神力推动记忆碎片粘合，是一项并不轻松的工作。 　　成功的喜悦，很快抵消了精神力损耗带来的不适。 　　俞晶晶满心欢喜，又试了好几回，才恋恋不舍地停下动作。 　　她行动速度很快，自觉没做多少工作，但意识深海中感应不到时间流逝，俞晶晶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现在是周测，她该办些正事，而不是干私活。 　　精神力迅速抽回，投注到神经线上。 　　俞晶晶缓缓睁眼，看到云常天操控的那个人，已经站到了台中。 　　她好像是晚了，但也没晚太多。 　　俞晶晶低头，轻轻抬了抬脚。 　　不远处的老人身子一颤，跟她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老人身体打着颤，一步步走到台中，因为腿脚长短不一，动作很是别扭。 　　受云常天操控的阿土，走起路来也是歪歪斜斜地，两者比较起来，倒也看不出高低。 　　见到俞晶晶的人终于动了，云崇先跟云舒都松了口气。 　　其他外在进化者为了给俞晶晶捧场，都纷纷鼓掌，喊出打气加油的口号。 　　最初的不适已经挨过，云常天抹了汗，正要操控阿土进行下一个动作，听到如雷掌声，这才注意到俞晶晶的人已经过来了。 　　别人看不出来，云常天却瞧得一清二楚。 　　俞晶晶控制得很稳，虽然偶尔抬抬手脚，下意识晃动身体去辅助操控，却明显比他做得轻松。 　　受控者一歪一扭地走路，是因为自身腿脚问题，若两条腿一般长，绝不会摇摆出这么大的幅度。 　　阿土同样晃来晃去，却是因为他操控手法拙劣，没办法掌握平衡导致的。 　　老人在俞晶晶的控制下，站到了阿土身边。 　　等身体平衡下来，俞晶晶没有丝毫停顿，继续操控他双臂向两侧舒展，看样子是准备做起式画圆了。 　　这个动作不比走路，精度要求极高，俞晶晶做起来也有些吃力。 　　好在她精神力极为强悍，实在顶不住的地方，便把力气不要钱地往上堆，一次次尝试，终于找到了一点窍门。 　　明明是云常天的人先站到台中，俞晶晶却要先做起式。 　　看到老人两只手臂慢慢摊平，云常天心头急切，咬牙驱使。 　　越是着急，便越是不得方法。 　　阿土身子猛地颤抖两下，手臂忽地一抬，撞上老人肩头。 　　这具身体本就干瘪瘦小，阿土人高马大，力道又不受控制。 　　老人受重力撞击，一点摇摆挣扎都没有，轰然倒地。 　　台下一片哗然，评审席几位教导师看到这一幕，也是怔住了。 　　“站那么近做什么！自己站自己的位置，这么搞，不是是想碰瓷吧？”台边初级班学员嚷嚷起来。 　　“老大先占的位置，一点活动余地都不留，明摆就是想碰瓷！” 　　初级班学员七嘴八舌吵起来，声音震天。 　　云常天面上惊惶一闪，接着镇静下来，愤愤看向俞晶晶。 　　评审走到台上，观察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老人，转头说话，俞晶晶却抬手阻止，“没关系，再来。” 　　其实她站的位置，是在安全范围内。 　　不过阿土身高手长，原定的位置或许是逼仄了些，动作时才发生了碰撞。 　　“继续。” 　　事情发生太快，一时没法界定行为是否有超出规矩的地方，俞晶晶自己不计较，评审便直接宣布测试继续进行。 　　让操控老人重新站起来，并不是个轻松活计。 　　测试开始后，受控者不能经由任何外力帮助动作，俞晶晶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他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套爬起的动作，让俞晶晶对身体操控又有了新的理解，控制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了些。 　　老人在地上摸爬半响，各种丑态出尽。 　　云常天只看到俞晶晶操控艰难，笑憋在肚里，唇紧紧抿住，很是欣赏了一会儿。 　　等人重新立起，云常天才回过神。 　　看到阿土还呆呆立在原地，他赶紧注入精神力，操控下一步动作。 　　刚刚那一下抬拳，已经费了云常天九牛二虎之力。 　　现在想重新让他按正规动作展臂画圆，却是怎么也找不回刚才的感觉。 　　阿土两条手臂抖个不停，抬起又跌下，这样反复尝试了两三回，台下已隐约有笑声传出。 　　云常天是打定主意要照周测正式项目来的，绝不能像云免他们小丑一样在台上乱抖乱跳混上一分钟过关。 　　哪怕一个动作，只要做到标准，就是成功！ 　　正要再度尝试，云常天向旁边扫了一眼，身子顿住。 　　与阿土隔着两米距离的老人，又重新抬起了手臂，速度比第一次要快上许多。 　　因为肩膀受了重创，老人右臂微微垂落，和另一边达不到平衡，却依旧看得出是起势。 　　再看俞晶晶，表情竟意外轻松，她掌心微旋，很随意地进行着操控。 　　她怎么动，老人就跟着做，除了右臂不太灵活以外，其他部位都像是牵着线一样，极其标准。 　　这才多大一会儿？她就找到了方法？ 　　云常天不敢相信，可事实却摆在眼前。 　　台下喝采声，评审席议论点评声雷雨般砸到云常天耳朵，吵得他头疼欲裂。 　　为了操控阿土，精神力已经有些超支，受到外界刺激，负面症状加倍严重。 　　看到老人手臂已经高举过头，划出了弧线，台下掌声越发激烈。 　　虽然比不得第一次操控云舒时画圆画得标准，但和旁边抖得跟触电的阿土一比，俞晶晶明显更胜一筹。 　　云常天捂着快要炸开的脑袋，恨恨看向俞晶晶。 　　俞晶晶恰好看过来，对上云常天眼神，又冷冷移开。 　　俞晶晶的态度，彻底激起了云常天心头恨意。 　　他猛一顿足，受到操控的阿土挣扎抬腿，重重下踩，台面轰地发出巨响。 　　接下来的一幕，让大家都看直了眼。 　　借着这重踩之力，阿土身体横撞出去，像一座大山倒向老人。 　　俞晶晶警觉，操控老人疾步向后退了半步。 　　可阿土速度太快，这半步也只是让撞击力道变小了一些，老人被他带着滚向地面，扑出老远。 　　“这是做什么！”评审冲到台上，“停下！” 　　刚才若是无心，这一下就是绝对有意了。 　　阿土百多斤的块头，砸到百斤不到的老人身上，照刚刚那个势头，俞晶晶要是没让开，性命就要丢在这儿了。 　　“失误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有了刚刚的经验，云常天绷着面皮，毫不心虚地摆了摆手。 　　俞晶晶快速检查了一下老人伤势，暂时确定没什么大碍，只擦破了些油皮，这才冷冷转面望向云常天，“失误？” 　　“是啊。”云常天一笑，“怎么？不允许失误的吗？” 　　“你觉得这是失误？”俞晶晶再次发问。 　　“不然呢？” 　　“他可能会被你害死。” 　　“那又怎么办？周测本就有死伤比例，就算是外在进化学员，操控失误受伤的也不在少数。” 　　“是这样吗？有死伤比例？这是规矩？”俞晶晶转头。 　　评审怔了怔，“是。” 　　云常天虽然玩了阴招，但话却没错。 　　操控哪有万无一失的？ 　　特别是初级班学员，很容易失手。 　　不过这个死伤比例，只在周测告知书上很不起眼的位置有提过一笔。 　　评审席这么多教导师在，受点小伤可能，死亡或是重伤，最近几十年还没出现过一例呢。 　　看俞晶晶不说话了，云常天得意一笑，“你不是很会爬吗？让他起来就是了。” 　　“你想他起来吗？”俞晶晶看向他。 　　感觉到俞晶晶语气不对，云常天笑容微僵，“你的人，问我做什么？” 　　俞晶晶没再理他，走到老人边站了片刻，轻轻抬手。 　　老人身子动了动，忽地坐起。 　　这个速度，比刚才倒地重来可快上许多。 　　看他撑地蹲身，慢慢站到俞晶晶身边，云常天表情有点硬。 　　老人并没停留，调转身子，竟然向着他走了过来。 　　开始几步还有些僵硬，随着步伐加快，身体越来越灵活，手脚摆动的幅度也大了许多。 　　“你……你想干嘛？”云常天下意识退了半步，紧张发问。 第302章 　　“问我吗？”俞晶晶看他。 　　“不问你问谁！这是你的人！让他离我远点！”云常天气急败坏的说。 　　这个老人身体瘦小, 胳膊比柴禾棍粗不了多少。 　　虽自问一拳就能把他锤翻，但这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是令云常天下意识退缩。 　　老人受到俞晶晶操控，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 　　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害怕, 就像是一台精密机器那样，只听指令行事。 　　打倒他又如何？俞晶晶随时可以控制他再站起来。 　　就算把四肢都砍掉，只要脑袋在, 就能接受信号, 没了手脚，身体也会扭缠过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撞伤了他, 他找你算帐, 关我什么事？”俞晶晶负手，淡淡说道。 　　“放屁！明明是你在操控！你让停他就停了！” 　　云常天步步后退, 一直退到台边下不去了才停下。 　　老人继续前行，一直贴到云常天面门，呼吸喷吐在他颈间才收住脚步。 　　台下学员都看呆了, 评审席上教导师都有些犹豫, 不知是不是该出手阻止。 　　俞晶晶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让自己的人走了几步路而已, 并不违规。 　　“喂！你聋了！让他滚开！” 　　云常天偏着脑袋，避开老人沉腐呼吸，大声喊叫。 　　俞晶晶抬手轻挥, 只一下便放了下来。 　　“喂！” 　　“操控哪是那么容易的，不允许失误吗？”俞晶晶把句还给云常天。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又很快捂住嘴巴。 　　场下很是安静，大家都不吵不闹，想接下面发展。 　　“你耍我？！” 　　俞晶晶挑眼看他，唇角微弯，却不答话。 　　火气一下冲到头顶，云常天伸手，猛地将靠在身前的老人推开。 　　他一直都在尽力克制，想着这老人才摔过，若是下手重了出什么意外，责任就得全归到自己头上。 　　阿土撞过去的，还可以说是操作失误，换成他亲手毁坏受控者，罪名可就大了。 　　他推是推，却也不敢用太大力气。 　　老人踉跄退后几步，勉强维持住平衡后，定定站稳。 　　云常天正要绕开，谁知道老人上前一步，又堵住了去路。 　　“你还来！”云常天气面皮胀红。 　　俞晶晶依旧不答话，淡淡看过来，跟他的暴跳如雷对比，不知多气闲神定。 　　“滚！让开！” 　　他往左，老人就往左，他往右，老人就往右，每一步都极其精准。 　　云常天气得高声喝骂，老人只用一双混浊眼睛盯着他，像看死人一般。 　　“这是你逼我的！出了问题，别怪我！” 　　云常天一掌拍向老人肩膀，推得他一晃。 　　看云常天火气上头，已经没了理智，台上评审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阻止俞晶晶继续逗弄他。 　　云常天刚才的行为，确实是有些过份，俞晶晶施以小小惩戒还击一把也能理解。 　　但要是因为这个，让受控者身体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责任就大了。 　　受控者是教习堂财物，这些老人养在前面，每一个都是有根底的。 　　可以死，却不能遍体鳞伤地死，更不能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死。 　　云常天推一把，老人就向后退一步，身子晃晃悠悠，又回到了台中。 　　若是他停手，老人便又向前逼近，气得云常天哇哇大叫。 　　“够了。”评审走到俞晶晶身边，皱眉说道。 　　“他可是差点把那个人害死。” 　　“不是没死吗？” 　　“但是伤到了。”俞晶晶转眼看向台中，“伤得还很重。” 　　能看到的皮外伤，并不算特别严重，老人身体里有内伤，她也是刚才做检查才知道的。 　　本来身体就不好，脏器已多处衰竭，再这样激烈碰撞几下，便是伤上加伤。 　　“那又怎么样？教习堂会处理的。” 　　“那就算了？” 　　评审不说话了。 　　俞晶晶明显不想算了，问这话又有什么意义。 　　他转头看向评审台，几位教导师正在交头结耳议论不休，好像是在讨论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评审快步下台，想要得知结果。 　　正式的处理意见，比他单方面的劝阻要好得多，俞晶晶做为教习堂学员，可不能拧着性子不听意见。 　　“她做什么了吗？就是逗逗他而已。”云铮走到评审台边，“下面都挺乐呵的，气氛不是挺好的吗？” 　　教导师们本也没商议出个结果，云铮说的话，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就是让受控者在台上转了两圈而已，她是还什么都没做呢。 　　“就这样不管？”刚下来的评审疑惑问道。 　　云常天已经气得跳脚了，再这样下去，受控者就很危险了。 　　“他不敢动手。”云铮说。 　　教导师们还没想出解决办法，云常天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他是不敢动手，一直在强行忍让。 　　再一次推开老人，云常天转头大骂，“停手！你TM快给我停下来！” 　　“你伤了他，他自个儿找上你，我也没法控制。你知道的，人多少有些自我意识，我手法不熟，没办法处理。” 　　俞晶晶终于舍得搭理他了，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云常天越发暴跳。 　　“骗鬼呢！明明就是你在操控！” 　　“那个男人，难道不是你操控的吗？你也没控制得多好，差点杀了人呢。”俞晶晶指指阿土。 　　云常天被俞晶晶噎住，面色数次变幻，忽地瞪眼，“什么意思？我操控失误，又没想真杀他！你现在咄咄逼人，难道是想杀我？！” 　　俞晶晶看他半响，忽地一笑，“周测本就有死伤比例，就算是外在进化学员，操控失误受伤的也不在少数，这话可是你说的。” 　　她抬手绕了绕，老人跟着动作又向前逼了一步，“外在进化学员能死能伤，你又有多金贵？一样可以照着规矩来嘛。” 　　俞晶晶这话，一下戳到了台下所有外在进化学员心坎上。 　　大家原本都在看笑话，现在听到这句，不少人都觉得心头堵得慌，怒瞪台上云常天，个个眼神都带着火。 　　内在进化学员不把外在进化学员当人看，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都是尸族，谁也不比谁高贵！ 　　他们为了学习更强的本事出钱出力进的教习堂，内在进化学员得到的福利，都是从他们身上得来的。 　　吃他们的用他们的，还要拿他们做练习对象，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精神摧残。 　　这些就都算了，大家进来前就知道，也愿意接受这样的条款。 　　可死伤比例是什么？ 　　难道外在进化学员还得为内在进化学员送命不成？ 　　虽然规矩不是云常天订的，但却是他从嘴里说出来的，有些人不知道周测还有这样的细则，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见。 　　群情激奋，大家挥拳叫喊，一个比一个骂得大声。 　　云常天退了一步，怒瞪俞晶晶。 　　俞晶晶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眼神淡漠，毫无情绪。 　　被她这样看着，再有个死鱼眼老人步步紧逼，云常天心头忽地生出危机感。 　　她不是真的……想让他死吧？ 　　转头看向评审席，云常天竟发现云铮正跟几位教导员谈笑声风。 　　偶尔转头看他一眼，目光又轻飘飘挪开，当他空气一般，明显是在包庇对手。 　　原先还想劝阻俞晶晶的评审也下去了，台下外在进化学员骂着让他去死，初级班学员被这阵势吓到，都缩到角落去了。 　　云常天转眼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竟是四面楚歌，找不到一个帮手的人。 　　老人又紧逼了一步，明显是俞晶晶在继续操控。 　　云常天忍无可忍，一拳擂出。 　　死就死吧！ 　　把这人打个稀烂，看她还怎么逼迫！ 　　云常天高出老人半个头，一个拳头有他半颗脑袋那么大。 　　这一拳擂出，几乎是十拿九稳要把他脏腑打碎，胸骨寸裂。 　　可这拼尽全力的一拳，却被格档住了。 　　老人动作一变，双臂交叠在一处，给出一个很巧妙的受力点，承接住了云常天硬拳冲击。 　　不等云常天回过神，老人迈腿探身，利落捅出一拳，直直插进他肚腹之中。 　　“练……练体拳？！”云崇天瞪大了眼。 　　看到这一幕，台下安静一瞬，紧接着就是巨浪般的喝彩与抬腿顿地的轰隆声。 　　整个屋顶都要被掀翻了，所有外在进化学员都跟过年一样高兴。 　　用练体拳痛揍内在进化者，这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而今天，俞晶晶却利用受控者，做到了！ 第303章 　　“我！我教的！” 　　云崇天激动回头, 指着自己大喊。 　　台下呼喊声一片, 云崇天的声音没淹没, 连云舒都没看他, 眼睛亮亮地盯着俞晶晶, 哪还有刚才的半分疲态。 　　老人一拳打出, 并没停顿太久, 利落回收。 　　虽然身体不太平衡，微微颤抖，但这一拳捅得又直又重，不带半点水份。 　　尸族身体本就有一定的抗击打能力，虽然云常天数十年来只专注精神力练习, 根本没有练过体，硬挨这一拳还是能忍得下的。 　　肚腹隐痛可以忽略, 众目睽睽之下，被个人类老者打中身体, 这样的耻辱，才是云常天无法忍受的。 　　俞晶晶并没趁胜追击, 也不像云常天以为的那样，想要取他性命。 　　这一拳结束，老人安静呆在原地，纹丝不动。 　　刚才是云常天先出的手，她才操控反击，现在一击得中，便不主动纠缠。 　　说起来, 处处在理。 　　云常天被气晕了头，只当俞晶晶是想看自己笑话。 　　难道收了手，这事就算完了？ 　　这一拳，他可不白挨！ 　　云常天猛扑上前，狠狠揪住老人衣领，一把将他举起。 　　双拳挤压，扼住老人脖颈，他的手越擂越紧。 　　老人毫无神智，面上并无痛苦之色，只是随着呼吸受阻，血色渐渐上涌，一张脸胀红起来。 　　“来啊！打我啊！不是很能打吗！” 　　云常天摇晃着手中有如破布一般垂下的瘦小身躯，冲着俞晶晶大喊。 　　云常天求仁得仁。 　　话音未落，老人举手攥住他两只手腕，右腿前拱，借着手臂的力气往前一荡，狠狠踹向前方。 　　不管是尸族还是人族，男人的薄弱之处，都是共通的。 　　云常天将人举起，老人膝头便对准那里，俞晶晶站在后面以眼神测量，确定能打中，才出的手。 　　当然，若是云常天不主动出击，接下来这些动作也不可能完成。 　　身为教习堂新进学员，俞晶晶觉得自己还是得守点规矩的。 　　还手可以，绝不主动。 　　云常天疼得躬起身子，双手缩回捂住要害，踉跄退倒。 　　被松脱的老人，在俞晶晶的操控下，稳稳站住。 　　以防云常天再暴起伤人，老人双腿屈伸，一手环腰一手推前，做了一个练体拳最基础的守势。 　　这守势一出，全场欢声雷动，都兴奋得不行。 　　“什么内在进化？根本比不过咱们外在进化的拳脚！看他那怂样，平时还耀武扬威的，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一个小老头都打不过，这要是犯到我手上，直接掀进粪坑喂他吃屎。” 　　“不练体，就是这种下场。照我说，尸族必须强悍自身，什么精神力，都是下乘！” 　　“也不能这么说，俞晶晶不就用得很好吗？两者结合，实力更上一层。” 　　“倒也是。” 　　一群得意得不行的外在进化学员讨论了一番如何使用各种招式暴打云常天狗头后，又转回正题，开始继续夸赞起俞晶晶来。 　　她虽也是内在进化学员，却从不骄傲自满，以势压人。 　　既分出珍贵营养剂给他们，平时又常在练习场练拳跟众人打成一片。 　　大家早在心里把她当了自己人，看到俞晶晶用外在进化基础拳法，痛揍了初级班学员一顿，心中发亲近。 　　老人身体颤抖得厉害，拳法姿式虽然标准，但明显体力不支。 　　俞晶晶的操控，也濒临崩溃。 　　她并不像旁人看到的那样气闲神定，身体已经紧绷到了一个极限，每使出一个动作，都竭尽全力。 　　观察到这一现象，云常天只在地上坐了数秒，挨过最痛的那一阵，便翻身跳起。 　　看到俞晶晶缓慢举臂，手抖得似风中落叶一般，他咬牙冷哼，炮弹一般向摆出防守姿式的老人冲去。 　　出拳到眼前，老人缓慢举臂，竟格挡下来了。 　　看他身子晃动，像是下一秒就要栽倒，云常天不信邪，扑过去按住老人肩膀，抬腿猛踹。 　　腿还没到，老人拳头又冲出去，直击他下颚。 　　牙齿撞到舌头，浓稠鲜血溢出，鼻头又接着一酸，顺着老人手背一路刮擦，血涌出两行。 　　云常天反手抹掉血痕，面目狰狞再度扑出。 　　他倒要看看俞晶晶能操控多久！ 　　就不信自己挨不到她精神力耗空，虚脱倒地的时候！ 　　事实证明，俞晶晶很能扛。 　　老人身体颤抖有如风中落叶，却依旧顽强抵抗住了云常天的扑击。 　　他动作不大，每一招都是衡量才出手，力求以最小的代价换得最大的利益。 　　云常天眼见是吃了亏，而且动作越来越慢，手脚也没了章法。 　　在旁人看来，他轻轻挠了老人脖子一下，却换得重重一掌劈砍，简直是得不偿失。 　　“可以了。” 　　评审席上教导师起身，“不能再打了。” 　　原本还担心云常天会破坏受控者，现在看来，再不制止，被锤出问题的反而是他了。 　　“你去让她停手。” 　　评审收到吩咐大松了口气，准备上台制止。 　　云铮伸手一拦，“俞晶晶哪次不是还击？她有主动过吗？让她停手，可不公平。” 　　评审脚步一停，回身看向教导师。 　　几位教导师面面相觑。 　　“照铮先生的意思做。” 　　“放开我！放开！” 　　云常天被两个人带着往后拖，屁股在地上摩擦，两腿胡捅乱弹不依不饶。 　　把他拖开，老人果然不再出手，安安静静站在台上，有如一尊雕塑。 　　下面还没看过瘾的外在进化学员都在喝倒彩，云常天气得身子翻扭又想扑过去，却被阻止他的人死死拉住。 　　“放开！看我不揍扁他！” 　　“行了。不定谁揍谁呢。” 　　台上打成一团，评审也不敢插手怕被波及，上台拉云常天的是他随便找来的两个外在进化学员。 　　这两人孔武有力，拽着云常天衣领就把他带回了，拖死狗一样拖到台边。 　　看云常天不自量力，被揍成猪头还想找回场子，两人冷笑，一人一句地拿话刺他。 　　“你要还想过去，我们就松手啊。” 　　“交待的任务是完成了，他自己想死，可怪不到我们。” 　　“当然。” 　　云常天扭了两下，听到这话，又慢慢安静下来。 　　一直觉得俞晶晶处于强弩之末，下一拳就能把人彻底击倒，可缠斗了这么久，吃亏的却总是他。 　　俞晶晶的精神力，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完全探不出深浅。 　　热血一退，云常天才意识自己不能放过这个台阶。 　　感觉到后头两人要松手，他赶紧把身子靠了靠，不让他们松开自己衣领。 　　心里认怂了，表情却依旧不变，狰狞愤怒叫骂不休，维持住最后一点脸面。 　　“是他先动手。” 　　俞晶晶站到评审席前，只说这一句话。 　　云常天自己作死，大家都是看见了的，教导师并没想责罚她，刚刚那几句只是例行劝诫。 　　“第一次做人类操控？” 　　“是的。” 　　“感觉怎么样？”离俞晶晶最近的那位教导师伸手，轻轻按了按她肩膀。 　　俞晶晶皱眉，微微偏身避让。 　　“还好。” 　　“我看不太好。”教导师回头。 　　“是，再继续下去，就撑不住了。”其他几人点头。 　　俞晶晶的脸色充分说明了问题。 　　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手尖震颤幅度已不受控制，从台上走到台下，三两步一歇，说话都有些费力。 　　“给你的东西呢？怎么没吃？”云铮皱眉。 　　云铮提醒，俞晶晶才记起自己手心里握着的进化颗粒。 　　她确实被掏空了，极需补充。 　　因为精神极度紧张，催化出的力量还未消退，她才能勉强撑到现在。 　　提起右拳，俞晶晶才发现指甲抵进了掌心，掐出几道血痕。 　　这是操控老人出拳击打，下意识的反应。 　　看俞晶晶握着拳头，费力张合数下，才颤抖打开掌心，云铮眉心皱起。 　　太莽撞。 　　她从不知道量力而为，什么事都由着性子来。 　　像这样耗损一空的情况，不是第一回 发生了。 　　掌心贴到唇边，俞晶晶咬住进化颗粒含进嘴里。 　　经由口腔粘膜迅速吸收，身体很快就感应到了补给的力量，俞晶晶微微闭眼，将其引向精神力空虚之处。 　　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安静等她缓过来。 　　“喂！你刚才怎么做的？”云水茜从云铮身后探出头。 　　云铮皱眉，“别吵。” 　　“我吵什么了？说话也不行吗？” 　　云水茜是真的好奇。 　　她并不懂操控外在进化学员和操控人类的具体区别，但是站在评审席边听几位教导师讨论了那么久，也知道俞晶晶做得很不错。 　　云常天第一回 动手，云水茜就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后来俞晶晶操控老人还击，打的几招还挺爽快。 　　看了台上一场戏后，云水茜对俞晶晶的反感淡化了不少，又生出几分佩服。 　　像她这样的人，确实值得云铮招揽，特意推荐进教习堂，也能理解了。 　　“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俞晶晶缓缓睁眼，轻吐了口气，“什么事？” 　　精神力稍微恢复了一些，身体却依旧疲惫，转头看向云水茜这一个动作，就让俞晶晶感应到了肩颈肌肉内里的酸痛。 　　“你会打拳？还是那个老头会打？”云水茜上前一步，“要是你会打的话，打给我看看啊！挺好玩的。” 　　“水茜。”云铮拉了她一把。 　　云水茜被娇养长大，在分部人人哄着宠着，出来说话行事也有些不知分寸。 　　几位教导师微微皱眉，见云铮在拉，便没说什么。 　　“不好意思，打不了。” 　　俞晶晶无视云水茜讶异目光，转头看向台上。 　　云常天已经被拖下去了，抽到第三组上台的两位学员正在做准备，神情紧张。 　　台下观众被吸引注意力，除了少部分人还在回味刚刚那一战，其他人都已经嘻嘻哈哈想看这组是怎么操控人类在台上抽疯了。 　　“我可以回去休息了吗？”俞晶晶问。 　　原本测试结束后是要等分数出来才能离开的，但俞晶晶刚才那一场，几个教导师全看怔住了，都忘了记分这件事。 　　“可以的……”站得近的那位教导师点点头，“出分后会直接进行排名。想知道结果，明天过来看就行了。” 　　“好。”俞晶晶转向云铮，“我先回去了。” 　　“去吧。” 　　“喂！谁让你走的！”云水茜顿足。 　　直接拒绝她的要求不说，还招呼不打一声就走！ 　　这个俞晶晶简直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云水茜受人捧惯了，哪受得了这个。 　　俞晶晶转身，正想说话。 　　云铮却先她一步，把云水茜拉到一边，“她现在哪能打拳？手都抬不起来。” 　　他声音放得轻，显见是不想跟她吵。 　　“哼，人家都没说让她走！” 　　云水茜被拉住胳膊带得靠向他，闻见云铮身上清冽气息，语气也娇嗔起来。 　　“站了这么久，累不累？不如上楼喝茶？”云铮问。 　　“我刚刚就说要上楼了，你都没听见。” 　　只要云铮肯花心思，没哪个女孩是他哄不好的，云水茜已经彻底把俞晶晶抛到了脑后，拉着云铮气鼓鼓地抱怨起来。 　　又哄了两句，云铮带着云水茜转身离开。 　　俞晶晶望着云铮背影，没一会儿，就见他回了头。 　　哄云水茜时面上挂满的笑意已消失无踪，他眉心那一抹烦躁之色，不仔细根本瞧不出。 　　见俞晶晶望着他，云铮才弯了弯嘴角。 　　去吧。 　　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第304章 　　精神力耗损太过, 念头多转一下脑袋就疼得要炸裂开来。 　　俞晶晶闭了闭眼, 缓步离开。 　　回到房间, 她倒头陷入深睡。 　　许多纷乱杂念闹哄哄吵个不停, 想要捕捉, 却又转瞬溜走。 　　虽睡得并不踏实, 但这一觉, 也到了第二天才醒。 　　睁开眼睛，俞晶晶并未体会到吸收充足养份后的神清气爽。 　　大脑依旧闷痛，只比昨天稍微好了一点。 　　撑着起身，简单洗漱后，俞晶晶去了练习室。 　　昨天是周测, 今天上午本有半天假，让大家调养身体。 　　可俞晶晶到的时候, 每间练习室里都有人，大家各坐或站, 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进行练习。 　　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满满干劲，吸引了俞晶晶的注意。 　　经过练习室时, 有两个暂时停下休息的学员看到了她。 　　对上眼神，俞晶晶发现这两人表情很是奇怪。 　　三分敌意，三分敬畏，剩下的复杂情绪，俞晶晶一时解读不出，也懒得计较。 　　目送俞晶晶进入自己练习室，原本准备休息的两人迅速摸了营养剂倒进嘴里, 重新站回位置继续练习。 　　一上午时间转瞬即逝，结束后，俞晶晶在练习室呆了好一会儿才走出。 　　精神力已恢复大半，应付基本练习毫无问题。 　　抽取出的精神力细丝，依旧粗壮坚实。 　　有过昨天极其复杂的操控体验，今天控制细丝缠绕骨珠时，俞晶晶便试了对控制力要求更高的手法。 　　这种手法书上写着有，南师傅也教过，但俞晶晶一直都没尝试过这样练习，担心自己不能做好。 　　可今天，她却觉得可以开始尝试了。 　　昨天的一番操控，给她打开了道崭新的大门。 　　先是在云舒身上试过，再换到人类受控者身上。 　　以前纸上谈兵的操控方法，她一点点试出了手感。 　　为了寻找记忆链，第一次试用了分离精神力的方法，为了操控老人做出想要达成的动作，她转瞬间便下达了十数道指令。 　　没有挑战，便不能知道自己的极限。 　　俞晶晶发现自己很有可塑性，抗压力也不错。 　　在困境中得到成长，要比在练习室中按步就班来得深刻有力，也更为实在。 　　保守练习和加强挑战，现在让她选，自然是后者。 　　精神力分离办法，今天便用到了强化骨珠上。 　　原本粗壮一根精神力丝线拆分为十几根细丝。 　　虽然细如毫毛，但每一根都可以控制方位，交错穿插，精准地填补到骨珠沟壑处，可使其外观更为平滑。 　　只这一项提升，便能让骨珠形态更快速接近完美。 　　这一上午做的功课，抵得平时一个星期的辛劳。 　　她现在学习的还只是普通课程。 　　更高阶的骨珠强化手法，中高级班才有教授。 　　体验过手法改变带来的进步速度，俞晶晶终于能体会云常天和其他初级班学员对中级班的执念了。 　　看到其他学员离开练习室，准备去食堂用饭，俞晶晶揉了揉太阳穴，推门走出。 　　她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却不料还有人比她更晚。 　　云常天眼下挂着青痕，嘴角破损处贴着胶带，形容憔悴。 　　从练习室出来时，因腿脚不灵便，还差点被门绊倒，踉跄一下才站稳。 　　俞晶晶看向他，他也正好伸直腰望过来。 　　两人眼神一触，云常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看什么看！”他喝骂。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俞晶晶没兴趣跟他打嘴炮，身子一转，大步离开。 　　去往食堂，必定要经过练习场。 　　想到昨天教导师说的话，俞晶晶特意绕到公示牌前看了一眼。 　　牌下本就站着许多人，挤挤靠靠抬手指点。 　　“你刚刚不是看过了吗？让让，我让我看看。” 　　“刚才只看了一眼，不是急着列队练器械吗？谁有时间细瞧？” 　　这群外在进化学员都是趁着中午吃饭时间赶过来看的，谁也不肯让位。 　　后面的学员看不到，只能踮脚伸脖子，还有撑着身边人肩膀往上跳的，热闹得不行。 　　“麻烦让让。” 　　“让什么让？你说让就让啊！” 　　被拍到后背的那名学员不耐烦回头，刚吼了一句，人就怔住了。 　　“排名出来了吗？我的。”俞晶晶问。 　　“出来了！” 　　学员赶紧点头，又回身推搡，“都让让，让开些！俞晶晶来了，让她看。” 　　人群向两边挪动，很快清一条道来。 　　俞晶晶道过谢，看大家都冲自己笑着殷切，也点头微笑示意。 　　云崇天从人群挤出，挥着手喊，“快过来！” 　　走到公示牌前，俞晶晶抬头。 　　昨天周测的全部成绩都在公示牌上有体现。 　　内在进化学员占了中间最醒目的位置，周边几个分区则是一到九队外在进化学员的成绩。 　　“初级班……”俞晶晶一顺看下来，目光落到中部右下的位置。 　　“你第一！” 　　云崇天猛地拍了俞晶晶肩头一把，乐得见眉不见眼。 　　其他人其实早就看见了，公示一贴出来的时候，已经议论过一轮。 　　俞晶晶一路走过来，大家都在心里憋着，等她自己看见了，才哈哈笑了起来。 　　“俞晶晶第一！初级班第一名！” 　　“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那拳法，落花流水！打得云崇天跟猪头一样。这样的水准，不得第一，那肯定是教导师都瞎了！” 　　“其他人连路都走不稳，比起来第一轮上场那两个滚地爬还算好的。” 　　“后面两队简直没眼看，也不知道平时怎么练习的，天天看他们在练习室困着，装得好像多用功，真上手一个个跟驴那么蠢。” 　　“还说俞晶晶偷懒不练习，都不知道说说自己。俞晶晶没练精神力的时候，可是在练习场上学拳。那个叫云常天的，身手不行，精神力操控也差，就这样还回回第一，初级班什么垃圾水准，看他就知道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畅所欲言，把初级班那些垃圾货贬得一钱不值。 　　俞晶晶看过自己名次，虽觉惊喜，却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云崇先在边上把她吹上了天，学着昨天招式一一比划。 　　云舒配合地扮成云常天，云崇先手还没碰到就歪倒在旁边人身上，摆出一副五腑震伤的模样，引来满场大笑。 　　俞晶晶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轻松，在台下看着简单而已。” 　　“当然知道不轻松了！就是因为不轻松，才说你厉害啊。” 　　“排名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初级班那些学员看了排名，一早就猫着脑袋回去加练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敢不服？第一就是第一，不服就来试拳，一个个打趴回去。” 　　俞晶晶拍着胸膛说老子天下第一才是这群热血青年想听的，看她谦虚，都不满都吵嚷起来。 　　云铮站在窗边，看到楼下公示牌前热闹情景，笑容浮出。 　　“还是要上报。”南师傅说。 　　其他几位教导师也都统一了意见，纷纷点头同意。 　　他们争论不休时，云铮并没插嘴。 　　南师傅一语定音，他才转身走了过来。 　　“不行。” 　　“为什么？” 　　几人疑惑看向云铮，都表示不解。 　　“她现在的实力，还到不了上报的程度。” 　　“我觉得可以了。”南师傅笑着说。 　　“我也这么认为。”另一位教导师拍了拍记分表，“俞晶晶的表现很不错！是个相当有潜质的学员。” 　　“第一次做人类操控，就能达到这样的水平，确实是不简单。”说话的人看向南师傅，“因为资质好，南师傅才格外看重，平时教导肯定下了不少力。” 　　南师傅摆摆手，“那倒没有。我教的都是基础知识，她自己好学，看了许多书……” 　　“只是看书？”有人不信地问。 　　南师傅笑笑，不多做解释。 　　有云铮推荐这层关系，还有昨天初级班学员指出他提前替俞晶晶定好练习对象这事摆着。 　　怎么解释，旁人都不会相信他没有偏向。 　　不过就算是偏向，也得学员实力足够才行。 　　初级班那几个老油子，上了几十年的课，他不知解答了多少问题，超出课程范围的也有。 　　谁能像俞晶晶一样，学到便融进了骨子里，上手操控，便全付交出，一点折扣都不打的？ 　　俞晶晶前面那一组，还有她离开后后面上台的两组学员，做的操控简直叫人没眼看。 　　本来也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出个丑，就明白知难而退的可贵。 　　没成想，大浪淘沙，倒拣出了俞晶晶这块金子。 　　“不管怎么说，上报是一定要的。”有人说。 　　“不行。”云铮再次反对。 　　几个面面相觑，不明白云铮为什么一再反对。 　　优秀学员上报总部，记录档案，这是教习堂的本职工作。 　　对于俞晶晶来说，这也是很好的推荐。 　　在教习堂辛苦学习，练就一身本领，站到更宽阔的平台上，实现自我价值才是最终目的。 　　谁都不是来这里随便玩玩，每个人有目标的。 　　进入总部，依靠实力打破阶层壁垒，获取更好的待遇与资源。 　　有些人只能一步步爬这天梯，有些人却能提前站到门外，等候通传。 　　教习堂的优秀学员推荐，就是这块敲门砖。 　　“你是觉得她还是初级班学员，所以达不到上报标准？”南师傅恍然。 　　“这算什么问题？把她划进中级班不就好了？” 　　“对，我也准备这么提议的！” 　　几位教导师纷纷点头附和，“按精神力层级划分，俞晶晶至少是中级班的水准。初级班课程太基础，继续留在这里完全是浪费时间。” 　　南师傅点头，“我本来也是想让她直接进中级班的。想到她可能基础薄弱一点，才先分进了初级班……” 　　“这也叫基础薄弱？南师傅你真会开玩笑。” 　　有人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咧嘴。 　　“她很聪明，一点就透。”南师傅感叹，“开始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 　　知道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南师傅摇摇头，又看向云铮，“中级班，够资格上报了吧？” 　　云铮皱眉，“不行。” 第305章 　　云铮语气有些生硬, 似是下了决定, 不容人质疑一般。 　　几位教导师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沉默片刻, 南师傅摆摆手, “这件事也不急, 再商议好了。到饭点了, 下去吃饭吧。” 　　云铮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话说得太过直白，表情缓和下来，微笑点头，“正好，今天加餐。” 　　为了弥补前一天的亏空, 食堂每周的加餐都安排在周测第二天。 　　俞晶晶跟着外在进化学员一起进了食堂，还没走到近前, 就闻见很浓重的血食气味。 　　除了血食以外，云铮还额外提供了营养剂发放。 　　每位学员打完定量的餐食后, 就可以到一旁发放点领取营养剂。 　　不论外在进化还是内在进化学员，每人限量两支, 一视同仁。 　　云铮的大手笔，得到了在场全部学员的好感。 　　看他跟着教导师进来，都敲着盘欢呼，宣泄兴奋心情。 　　云铮举手挥了挥，跟着南师傅走到教职区用餐。 　　俞晶晶远远看到他，犹豫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但身边学员都拥着她去领营养剂, 想了想便算了。 　　豆豆被云铮领走了，一应吃喝全包。 　　俞晶晶领了自己那份血食，便没有继续拿营养剂换肉。 　　她不主动说要换，就没有人过来吵。 　　俞晶晶一直都把营养剂换给他们，自己用得都少，昨天那样辛苦，留些补养一下也是应该。 　　一顿饭下来，俞晶晶没吃多少，倒是被云崇先跟云舒两个人吵饱了。 　　“听谁说的？” 　　见云崇天信誓旦旦说她今天就会被调到中级班，俞晶晶问。 　　“……大家都这么说。” 　　“初级班学员现在铁定看你不顺眼，跟他们在一起，课还上得进吗？教导师肯定要安排。” 　　“双拳难敌四手。他们都嫉妒你，那眼神，跟刀子一样，一看就知道。” 　　“哪有千日防贼的，你实力是好，可他们人多，要是玩什么阴招，可经不住算计。” 　　桌边几个人一通分析，云崇先跟云舒坐在俞晶晶左右两边，不住帮腔。 　　“为了我的安全考虑，所以调进中级班？是这个意思？” 　　大家纷纷点头。 　　“应该不会。”俞晶晶想了想，“没这个规矩。” 　　“可你是第一名！” 　　“云常天一直保持初级班第一，这么多年了，也没上到中级班去。” 　　“他跟你怎么能一样呢？” 　　“就是！你的操控能力，比中级班学员都厉害。”云舒说。 　　这可不是胡说，他受过操控，自然有体会。 　　其他学员初中高级三个班都轮过对练，云舒一说体会，他们就明白这其中差异。 　　俞晶晶这还是只是第一次做操控，就做得这么好。 　　不光操控手法到位，还知道怎么做能让意识损害降到最低。 　　云舒只是稍微有点不舒服，回去躺一躺就活蹦乱跳没事人一样，换成谁做了练习能像他这样？ 　　要是能选的话，这群外在进化学员都要点俞晶晶对练，再不想把自己这身躯交到其他人手上糟蹋。 　　俞晶晶倒不知道这里面的区别，听学员说了才有了了解。 　　精神操控时会令受控者意识受损，课上有提到过这方面的内容。 　　这种事，其实是可以完全避免的。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操控者实力太差，一进去便横冲直撞，根本控制不好精神力转换方向。 　　这种损伤，破坏性较大，因为课上着重提醒过需要避让的重点区域，大家也会有意识去避开，一般是伤不到要害。 　　就算是伤得重些，受控者休息一段时间便能恢复正常，这也是外在进化学员对练后身体难受，头疼欲裂的原因之一。 　　二，操控者根本就不在乎细枝末节，为了达成自己目的，只取捷径。 　　不该碰的地方，有实力的操控者是一根毫毛都不会触碰，若是无关紧要，挡了他的行进方向，便直接冲破了，根本不去管会不会对受控者造成损伤。 　　这种虽然较轻，但也会带来不适，只比前一种稍强一些。 　　初级班学员实力差，一般是第一种情况较多，中高级班就是第二种了。 　　不管哪一种，在他们眼里，受控者就是工具。 　　伤没伤到，根本不放在眼里，反正尸族神经粗壮，恢复起来也容易。 　　还以为受控本就是这么难受。 　　可体会过俞晶晶细腻操作，云舒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大家本就对她极其佩服，在了解到这一点后，更是把她捧到了天上。 　　别说中级班了，让他们安排，高级班也是去得的！ 　　这样的人材，直接进总部升为特权阶层，甚至自己竞选做个分部首领当当，也是毫无问题。 　　只要俞晶晶有这个意思，大家都会无条件投票让她当选，不带半点含糊的。 　　“这就太过了。”俞晶晶笑着摆手，“我可没这个打算。” 　　“不说那些了，反正中级班是稳了！你信不信我？！” 　　“这个也不是你说了算。” 　　云崇先挤眼，“其实我偷听到了。南师傅就有这个意思，不信你去问问？” 　　俞晶晶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教职区。 　　体会过精神力操控手法改变后的进步速度，俞晶晶对更深一层的知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南师傅给的都是些基础书籍，有一两本高深些的，却也看不太懂。 　　想要吃透精髓部份，还是需要教导师面传身授的。 　　若是每个人看看书就能弄懂，教导师就不会拥有如今的崇高地位，受到这样的尊重了。 　　想到自己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南师傅本就有意让她直接进中级班，云崇先这个消息便有几分可信。 　　云铮回头，正好看见俞晶晶伸脖子望向这边，便笑着绕了绕手。 　　“我吃好了。” 　　俞晶晶推开餐盘，起身向那边走过去。 　　云崇先一怔，“喂，你真去问啊？” 　　“怎么可能。”云舒替俞晶晶回答。 　　这些话私底下说说还行，直接找南师傅问，就太过界了。 　　初级班升高级班，按正常流程，必须拿出周测月测成绩算平均分，过了线后，再经几位教导师商讨才给出结论。 　　道听途说一句，就冲过去问是不是能进中级班，俞晶晶哪有这么傻。 　　俞晶晶走得快，虽听到云崇先问话，也没转头答。 　　云舒帮了腔后，见云崇先还怔怔望着，伸手晃了晃，“看什么呢？” 　　“她真去了。” 　　云崇先本也不信，可看到俞晶晶走到南师傅那一桌，站了一会儿又坐下，这才相信她是真听了自己的话，跑过去自讨没趣了。 　　就算这事是真的，也没这么上赶着问的，至少要上面发了通知才行吧？ 　　“要是挨了训，都要怪到你头上！”云舒锤了他一拳。 　　俞晶晶当然不会那么直白的去问这件事。 　　云铮喊她过来，还以为有什么话要讲，结果他把豆豆递到手里，又塞了瓶零嘴给她，“你喂。” 　　解放了双手，云铮抽筷子吃饭。 　　俞晶晶一边喂豆豆，一边听南师傅跟另几位教导师说话。 　　几个人原本就在聊刚刚在办公室没聊完的话题，现在俞晶晶过来了，虽然有部分不确定还不能说，但进中级班这件事，却是不需要遮掩的。 　　“真的？我能进中级班？”俞晶晶看向南师傅。 　　南师傅才是真正教授她的人，只有他说了话，俞晶晶才能肯定事情是真。 　　“嗯，已经讨论过了。”南师傅笑笑，“下午把东西搬过去吧。练习室要换，居所也会换大些。” 　　初中高级班住的地方和练习室档次都有区分，越是往上，条件就越好。 　　俞晶晶只在初级班呆过，也没去过去中高级班所在的分院，听几位教导师说了，才知道这其中区别。 　　俞晶晶一脸平静，除了听到不清楚的地方给出点表情，情绪几乎毫无波动。 　　看她这副沉稳模样有趣，南师傅笑问：“知道中级班的意义吗？有人几十年钻破头到不了这一步，你才来教习堂多久？这么容易就进去了，一点感想没有？” 　　“他们进不去，是因为实力不够。我已经超出标准，进中级班是早晚的事。” 　　俞晶晶分析完了，又说：“我很高兴，谢谢。” 　　南师傅失笑，其他几个教导师也觉得俞晶晶这直白坦率的性子有趣。 　　换成别的学员，这会儿该是感激涕零，不说表一番上进衷心，至少也要一一致谢，感恩几位师傅的提拔。 　　她倒好，仗着有几分能耐，就觉得这位置自己该坐。 　　完了倒是说了句谢，但也有点太过敷衍了。 　　她就这样，一根筋，别见怪。 　　看几位教导师哭笑不得的表情，云铮擦擦嘴，拿手指在额角转了转。 　　“她可不傻，挺灵的。”南师傅赞叹，“昨天的操控手法，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几位教导师纷纷点头，都很赞同南师傅大开眼界这句。 　　“瑕疵很多，有些地方还想请教南师傅。” 　　早上的练习，让俞晶晶把昨天的周测重新回顾了一遍，发现了很多可以修正的地方。 　　她只是勉强操控起来了，仔细去看，根本经不起推敲。 　　南师傅不过是站在她层级上，对超出目前能力手法做出表扬而已。 　　就像是一岁婴儿，磕磕巴巴背出半首唐诗，这本不该在能力范围内的表现，在旁人眼中就称得上出彩。 　　但事实上，也就是半首唐诗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不急，有的是时间学。”南师傅摆摆手。 　　饭吃得差不多，点的茶水也上来了，大家纷纷接过，话题又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俞晶晶拈了颗眼珠喂给豆豆，忽地抬头，“昨天那个老人呢？情况怎么样？” 　　“下场就抬出去治疗了，目前状态还好。”云铮接话。 　　“进入中级班，能指定练习对象吗？”俞晶晶小声问，“可以的话，我还想用他。” 　　云铮摇头，“到了中级班，选择的余地就很大了。外面养的那些人，会有合适的配给你，固定一个或者轮换都可以。” 　　南师傅昨天喊的这批人，都是准备废弃的练习者，难为俞晶晶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操控，想想都麻烦。 　　既然进了中级班，当然要挑个更好的，用起舒服不说，进步还快。 　　“你呢？身体好些了吗？头还疼不疼？”云铮又问。 　　“我没事。”俞晶晶摇头，又说：“既然能固定练习对象，那我就选他好了，我觉得用起来很顺手。” 　　不明白俞晶晶为什么非要纠结那个人，云铮挑了挑眉，“用过其他的，有了对比，你就会知道那具身体老旧了，经不起折腾。” 　　“我会小心些用，老旧一点也不怕。” 　　“怎么小心？那些老人脑袋都是一团浆糊，手脚也不灵活，你昨天操控过，难道不觉得辛苦吗？” 　　“手脚是没办法。”俞晶晶忽地一笑，“但脑袋没问题的，我可帮他做修复，花些时间，应该能让他清醒过来。” 　　云铮抬手弹了她脑门一下，崩得俞晶晶一怔。 　　“我看你脑子才要修复一下。是不是傻？那都是要废弃的东西，去费这个劲？” 第306章 　　“废弃？为什么？” 　　“什么东西都是有使用期限的, 年数长了, 当然得扔。”云铮解释, “前院养的这些老人, 好吃好喝待着, 每日还要让人拎起来四处活动, 活到这个年岁已是很难得的了。” 　　云铮这话可不假。 　　昨天提上台的那一批老人，年纪最小的也在八十二, 大一些的，九十近百。 　　附近几个村子大多姓云, 能活这么久的老人, 凤毛麟角。 　　若不是有祠堂关照, 把这些子女不肯照顾的孤老接进来, 有些人怕是六十出头就不在了。 　　一些生着病的，祠堂还延医问药, 尽量维持健康。 　　虽说教习堂是用他们做练习，但也付出了不少，仔细说来等同于雇佣了。 　　这批老人身体已经衰败，甚至有几位还得了阿尔茨海默病, 就像俞晶晶昨天操控的那位，就是里面情况最严重的一位。 　　一台马上就要散架的机器, 耗神费力去修复, 实在得不偿失。 　　俞晶晶刚进中级班，该选个更合用的操控，这样进步速度也会快得多。 　　云铮这一番解释, 俞晶晶听得很仔细。 　　可等他说完，她还是继续坚持已见，觉得昨天那个老人用起来最为顺手。 　　“真要他？” 　　“嗯。第一次做操控就用的他，刚觉得顺手就换人，不太好。” 　　“这样？” 　　云铮想了想，“一会儿我去前头看看，可以的话，让他们把人给你留着。” 　　“留？” 　　“那人脏腑受创，养起来有点麻烦。本来是想直接废弃的。你要用，我就让他们费点心吧。” 　　有云铮提醒，俞晶晶才记起昨天自己探查到的伤势。 　　老人内脏受到撞击，有些细微破损。 　　若是用针，应该不难恢复。 　　俞晶晶皱眉，有些为难。 　　她当然不能在这里施展针法，问起来没法解释。 　　“担心医不好？”看俞晶晶一脸愁苦，云铮笑笑，“教习堂的配的两个医生，手上都有点功夫。不然的话，前面病的病残的残，天天都有往外扔的。” 　　“那就好。”俞晶晶松了口气。 　　“这个人，你暂时用段时间可以，不过不能用久。” 　　“为什么？” 　　“进了中级班，必须加快提升速度，不然的话，没人瞧得起你。用这样的老货，哪比得上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 　　“一样是做操控，我不见得就比别人慢多少。主要是看手法，不是看工具。” 　　俞晶晶这话说得有些过于自信，惹得云铮笑起来。 　　“昨天胜了一场，拿了个第一，就觉得自己顶厉害了是吧？”云铮摇头，“那只是初级班。” 　　“我知道的。” 　　俞晶晶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楚认识，昨天所做的人类操控，和初级班其他人对比起来，确实极为亮眼。 　　但要和中级班的操控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俞晶晶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就有了能与中级班学员相抗衡的能力，而是相信自己的提升速度。 　　她一直都比别人快，以后也不会慢下来。 　　只要有足够的养份供应，她可以保持这种速度向前冲到底，绝不会撞上天花板。 　　云铮并不知道俞晶晶心中所想，只按自己看到事实说话。 　　不过俞晶晶骄傲归骄傲，以这样的速度升进中级班，也确实有值得骄傲的本钱。 　　提点几句，看她老实受教，云铮也不多说什么了。 　　“营养剂够用吗？不够的话，我这儿有多的。” 　　“够的。”俞晶晶点头。 　　“进入中级班，每天保底是二十瓶。别再换出去了，自己留着用，不够的话我在教习堂还有存货，报我的名字取就是了，库房会给的。” 　　“如果有额外的需求，教习堂不是会无上限提供吗？”俞晶晶疑惑道。 　　她对营养剂倒没什么要求，看中的是中级班每周一粒的进化颗粒。 　　若是进步速度够快，供给不够，应该是可以继续申领的。 　　“呵，想得美。”云铮嗤笑。 　　“明明有这个规矩。” 　　“有是有，不过中高级班无上限提供资源，也不是针对每个人的。” 　　“有什么要求？” 　　云铮眉头一挑，“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才刚进中高级班，哪就有那么多需求？问了你也达不到，白费劲。” 　　“嗯，也是。” 　　被云铮顶了一句，俞晶晶也不生气，态度很好。 　　云铮看了看俞晶晶，觉得她确实比以前要懂事乖巧许多，也很满意。 　　“资源不够，就去库房领。” 　　正想再叮嘱两句，却看见云水茜站在食堂门口往这边望来，云铮眉头轻皱，站起身来。 　　“我还有点事，先走。” 　　“好。” 　　走出一步，云铮又回头，“这次过来，我会呆几天再走，中级班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事，可以来找我。” 　　俞晶晶倒不觉得自己会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 　　进哪个班，都是一样上课加练习，就是课程比以前难，问南师傅也能解决。 　　看他盯着自己等回话，俞晶晶只能点点头，“好的。” 　　虽然是靠着自己努力进到中级班的，但在别人眼中，她依旧贴着云铮这块标。 　　云铮带她进来，又供给资源，这其实也是一种投资。 　　教习堂这些内在进化者，除了那些自家有厚实资源补贴的学员以外，其他人想要更多更好的资源，大多会接受这种资助。 　　初级班里，除了云常天吃家底就够用以外，其他人都是走的这条路子。 　　中高级班学员俞晶晶没怎么接触过，但也应该差不多。 　　有人肯捧着大把资源投到自己身上，所求的只是以后的一点可能性，这个帐谁都会算了。 　　显示出实力，资源便会主动找上门。 　　这次升入中级班，云铮给了库房资源让她取用，也是向众人表达出了一种确实的态度。 　　这些东西，还有他的做为后盾提供的权益，若是直接拒绝，倒显得矫情了。 　　虽是答应下来，但资源俞晶晶是不会领的。 　　那些营养剂，她确实看不上，若在中级班遇到难题，也会独自解决，不给云铮添麻烦。 　　南师傅用完午饭，见俞晶晶还坐在桌边，便招呼她一块儿走。 　　“这是你的鸟？以前没见过。” 　　云铮走得匆忙，豆豆就留在了俞晶晶这儿，她一手托着豆豆一手拿着零嘴罐子，跟在南师傅身边向外走，引来不少目光。 　　“它有点闹，平时养在房间，很少带出来。” 　　“嗯，初级班住宿环境是差了点，有什么动静，四周都听得到。”南师傅点点头，“中高级班是单独的院子，房间也隔得远。” 　　“房间是怎么安排的？我没去过那边。” 　　俞晶晶升入中级班是上午才商定的，具体怎么安排还没跟那边协调好。 　　只记得叫她收拾东西过去，倒忘了这些细处。 　　过去找人领路也麻烦，南师傅想了想说：“正好下午我带课。你东西不多的话，我等你收拾，一起过去？” 　　“我就一个包。”俞晶晶一笑。 　　回到初级班所在的西院，俞晶晶感觉到走廊边几位学员投来的不善目光，便抬眼与他们撞上。 　　几个人仗着这边人多，不闪不避直直迎上，很有些挑衅的意味。 　　云崇先刚才说的那些话，倒不是无地放矢。 　　以新生身份得了初级班第一，显然很难服众。 　　只不过一次周测而已，哪怕实力超群，在他们眼里，也及不上自己数十年苦功。 　　若是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每天都少不了要跟这些人纠缠。 　　吃不了亏，心情也会受影响。 　　“喂！” 　　看俞晶晶盯着自己瞧，云免冷哼一声，负手上前两步，“过来，我有话要……” 　　话说一半，俞晶晶头一转，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切，得了个第一，飘上天了。她还能把谁放在眼里？” 　　“不给她点教训，不知道自己斤两！” 　　云免本就被俞晶晶这无视态度激起了火气，身边两人又一通添油加醋，脸气得胀红。 　　带着人冲到俞晶晶门前，正想敲门喊她出来。 　　手还没碰到门板，门就被拉开了。 　　俞晶晶背着只旧书包，肩上顶着只丑陋黑鸟走出。 　　看到门前堵着的三个人，一人一鸟抬眼望来，一样的镇静漠然。 　　“有什么事吗？” 　　“找你当然有事了！” 　　云免冷哼，“昨天的周测，你得了第一，知道吧？” 　　“嗯。”俞晶晶点点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云免要把这件事多复述一遍。 　　云免排到了第五位，等于是倒数。 　　被人压踩在脚下，很光荣？还要再三强调？ 　　“第一名的奖励，你得分出来。” 　　“奖励？” 　　云免不说，俞晶晶压根不知道第一名还有奖品可以领。 　　不过有这句话，她也就知道云免的来意，不再被疑惑困扰。 　　“装什么装？”旁边一人嗤笑。 　　云免也不信俞晶晶会不知道奖励的事，她虽反问一句，脸上也没什么惊讶表情，明显是心里有数。 　　“周测第一，可以自由提出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内，都可以满足。” 　　不让她继续装无知，云免做了说明，又接着说：“你去问问，看能不能弄点进化颗粒出来。别抠抠索索不敢开口，至少要二十……” 　　“三十！”边上人拉了云免一把。 　　“那就三十。”云免点头。 　　反正是俞晶晶去开口，能多要就多要，实在要不到再说。 　　“可是高级班周测第一，好像也只要了二十五颗？她行吗？”云免身后那人有点不在状态，迷迷糊糊跟了一句。 　　“云猛算什么？能比得上这位？”云免笑笑，“她现在可是香饽饽，多少人捧？” 　　几个人点头如捣蒜，俞晶晶走出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喂，听见没有，三十粒。” 　　看俞晶晶不回话，又是要走的意思，云免赶紧拦住。 　　“知道，我会问问。” 　　其他人还来不及露出笑脸，俞晶晶又接了句，“不过这个数，只够我自己用的，怕是没得分了。” 　　云免色变，其他人也虎着脸围到俞晶晶身边。 　　“第一名奖励，都是要均分的！这是初级班的规矩！必须遵守。” 　　俞晶晶挑眉，“我没听过这个规矩。” 　　“今天刚定的规矩。”云免冷笑。 　　“是吗？” 　　俞晶晶笑了笑，“那可不巧了，我刚进了中级班。初级班的规矩，管不到中级班学员头上吧？” 第307章 　　扔下这句话, 俞晶晶就走了。 　　她懒得去瞧这些人反应, 不管是什么嘴脸, 都难看。 　　中高级班是与其他学员隔离开的, 除了用餐时能见到, 其他时间很少露面。 　　只要能找到机会接近, 这些人就像是蜜蜂见了花蜜一样，叮上去不松。 　　不管是拿资源换取, 还是替中高级班学员鞍前马后办事，只要是能换取到一点有利于自己的消息, 他们什么都肯干。 　　按步就班埋头苦学, 怎么都绕不开初级班知识局限。 　　教导师为中高级班学员量身打造的最新教学资料以及与周测相关的一切内幕, 包括上层学员领悟到的精髓与开阔见解, 都是极其宝贵的。 　　为了稳定获取消息，这些初级班学员挖空心思想跟中高级班搭上线, 就算不耐烦被甩脸子，也毫不气馁。 　　虽然这些人刚刚还翻脸威胁，想逼俞晶晶就范。 　　但得知她中级班学员新身份后，立刻改换态度, 缠着她以后互通有无也不是不可能。 　　面子是能吃还是能喝，为了打开上升通道, 再没脸的事也做得出。 　　俞晶晶料想会是如此, 事实上她也没料错。 　　俞晶晶拐过墙角，几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中级班？不会吧？” 　　“或许是真的？没看她背着包吗？房间都清空了。” 　　有人眼尖，看到俞晶晶屋里床铺都卷起来了, 是等待清理的状态。 　　“看看去！” 　　云免带人快步冲了出去，没追出多远就看到俞晶晶跟站在练习场等她会合的南师傅碰了头。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南师傅便带着她往后院走。 　　那个方向，就是中高级班所在的区域。 　　“坏了！得罪人了！”有人懊恼锤手，恨自己痛失机会。 　　要早知道俞晶晶进了中级班，刚才就不该用那种态度对她。 　　“不要紧，她才刚离开初级班。在没正式融入之前，我们才是同级，是后盾！” 　　“对对，这话说得对。” 　　同级学员关系很重要，在教习堂混，谁也不可能一个人打遍天下，总要有帮手的。 　　新换了环境，哪那么容易适应，这样临时插进来的人，中级班学员也不会轻易接纳。 　　在那边受了委屈，就知道还是初级班同级好，再见面时说几句软话捧一捧，关系就能缓和下来了。 　　对俞晶晶夺得第一的愤愤不平，想给她些教训看的那点心思，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算盘，想着该怎么搭上俞晶晶这条线。 　　“不用紧张，到了中级班，还是和以前一样学。那边我也带课，只是时间不如在初级班多，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中级班有十七位学员？”俞晶晶问。 　　“今天是，明天就不一定了。” 　　俞晶晶对中高级班一点概念也没有，听南师傅这么说，面带疑惑地看向他。 　　她跟初级班学员关系普通，也就是见面点头打个招呼的程度。 　　那些人惯会在背后说她偷懒耍滑，一点面子情都懒得敷衍，更不会给她答疑解惑介绍教习堂内部情况了。 　　关于教习堂的基本情况，除了从南师傅这里了解一点以外，多是听外在进化学员说的。 　　中高级班封闭在划分给他们的区域里，平时鲜少与外面的人来往。 　　哪怕是同为内在进化者的初级班学员，也像是跟他们隔着层屏障，有着地位区分。 　　中高级班的一些消息，还需要他们私底下打探，外在进化学员就更弄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了，自然也没法跟俞晶晶讲解。 　　知道俞晶晶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南师傅就稍微解释了几句。 　　中高级班界限其实有些模糊，虽分为两个班，却是根据实力随时调整的。 　　每天练习后，大家都会进评测房，借用仪器获取精神力数值。 　　超过某个点，中级班学员就能划到高级班去，第二天跟他们一同上课。 　　低过这个点，高级班学员也会向下降级，跟中级班学员一起学习。 　　这样上上下下，大家早习以为常，并不会因为一天的结果生出心境起伏。 　　有些人，一个月有二十多天时间都在高级班，实力是公认的。 　　中级班学员，上窜下跳，也就是跟那高级那几个不稳的换位置，实际上什么水平，大家也都知道。 　　听了南师傅的解释，俞晶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说的话，高级班也不算难进了。 　　并不是一定要像初级班这样，达到某一个成绩维持一段时间才郑重其事提上去的。 　　跟着南师傅走进后院，俞晶晶发现这里比她以为的要大得多。 　　白氏祠堂在村东头，和后面的白齐山紧靠在一起，前面院子围得又宽又长，又分了内外两层。 　　俞晶晶以为自己看到的，便是整个祠堂，没想到后院别有洞天。 　　这个院子，是自山脚下极深一处矿洞改建过来的。 　　矿洞高且深，院墙紧贴着一直建到了里头，上面露出大片空间，便能借到一点天光。 　　这点光亮时有时限的，下午两三点时的太阳正好能照进来，随着时间推移，后院便会一点点暗下来，到最后仅能靠着走廊几盏灯指引方向。 　　俞晶晶进来的时候，正好是光线消失，院落陷入幽暗之际。 　　“你眼力不错。” 　　南师傅走惯了这几道长廊，就是没有灯，也不会影响行进速度。 　　走了一段路，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带着人，回头看到俞晶晶紧跟在后面，一点都不因身处黑暗而行动迟缓，便赞了一句。 　　“习惯了。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没有光。”俞晶晶笑笑。 　　在地下基地的时候，她跟豪叔为了节省能源，只靠着嗅觉与听力行动。 　　后院也不是完全黑暗一片，洞沿还露出一小截暗蓝天空，南师傅都看得见，她就更不在话下了。 　　不光看得见前路，俞晶晶一路跟来，还仔细观察了周边环境。 　　院边那些独立练习室内都有人，她跟南师傅经过时，不时有目光扫来，又很快移开。 　　俞晶晶不知道这些中高级班学员有没有收到新学员加入的消息。 　　不过从这些人毫不关心的态度来看，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 　　有这个精力去关心其旁的事，不如潜心练习，提高已身来得实在。 　　每天的自我检测很重要，和明天的分班息息相关。 　　高级班学员要维持住排名，中级班学员想往上再冲一级，哪怕只听一天的课程，也算是赚到。 　　“你住这儿吧。” 　　南师傅找了间空房，进去转了圈觉得不错，就把这儿定下了。 　　“房间每天都有人收拾，直接把东西放了就可以出去了。今天先照以前一样做练习，明天再跟课。” 　　这间房比俞晶晶在初级班时住的那间要大得多，一应设施齐全，按酒店星级来算至少能打到五星。 　　把书包扔到床上，豆豆自个儿飞到桌上，啄起盘里摆放的吃食来。 　　“喜欢吃就跟外头人说，他们会准备的。”看豆豆爱吃这个，南师傅笑着说。 　　这些吃的是给中高级班学员平时补身用的，平时练习量大了，等不及正点吃饭，就可以吃点小食先垫垫肚子。 　　俞晶晶不用看，只闻到那血气味儿就知道盘里东西是什么。 　　口味可能不及云铮弄的那些零嘴好，但胜在食材新鲜，豆豆似是很爱吃，啄得当当响。 　　“练习室就用25号，那个没人用。” 　　“好的。” 　　“你自己准备一下吧，我还有事，先走。” 　　南师傅正要离开，又被俞晶晶喊住。 　　“还有什么事？” 　　“您上回说的那个，我现在能学了吗？” 　　南师傅皱眉，“什么？” 　　“布设陷井。”俞晶晶点点了额角，“在这里。” 　　南师傅说过，等她操控力达到可以布陷的程度，就再来问他。 　　没有正经练习过，精神力难以控制，就算教会了理论，实操时一样会出问题。 　　俞晶晶觉得南师傅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虽努力练习，也感觉到了明显提升，却一直没有再问过这件事。 　　精神力操控到了什么程度，才算是可以，俞晶晶并不清楚。 　　但她知道周测是能验证整体水平的，能过得了周测关，至少能证明一部分实力。 　　就算没有进中级班，取得周测成绩后，俞晶晶也是打算找南师傅问这件事的。 　　现在她站在这里，就更有学习的资格了。 　　经俞晶晶提醒，南师傅才记起不久之前跟她进行过的那场对话。 　　“哦，你那个朋友……” 　　“可以学吗？难吗？” 　　“难倒不难，主要看操控手法。做这件事，并不需要多强悍的精神力基础，只要手法灵巧，隐藏到位，再厉害的侵入者也能得到教训。” 　　被俞晶晶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南师傅笑着摇头，“你怎么这么心急？” 　　“明天课上教吗？”俞晶晶急问。 　　“当然不会。” 　　南师傅笑看俞晶晶，“这旁门左道的手法，对付的是同样能使用精神力侵入的同族，课上怎么会教这些？” 　　“那……” 　　“你来。” 　　南师傅转身，带俞晶晶顺着走廊一路向前，一直走到图书室才停下。 　　这间图书室一看就是少有人过来，虽然清扫得干净，可桌椅什么的都并在一旁，中间空出极大一片来。 　　“这本书拿着，还有这本。” 　　南师傅搜寻一番，抽了两本旧书递给俞晶晶，“你记性好，看过就能背下。” 　　“是的。” 　　“先看看，有不懂的再问我。其实很简单，依你现在操控能力，多练几回就会了。” 　　“什么时候能再做人类操控？”俞晶晶想到便问。 　　“每周有两次，昨天周测，今天休息，明天有了。”南师傅算了算说。 　　“我会好好看这两本书的！” 　　俞晶晶抱着书向南师傅行了一礼，急匆匆转身离开。 　　明天就有操控练习，最好是今天就把这两本书吃透，到时好直接上手尝试。 　　时间不等人，可不能再拖了。 第308章 　　不管是恢复记忆碎片还是在意识深海布设陷井, 都是当下最紧要的事。 　　来教习堂这些天, 俞晶晶每天做练习的时候, 都在琢磨这件事。 　　布设陷井本排在记忆恢复之前。 　　先在周测证明能力, 再向南师傅请教, 这是俞晶晶设想的流程。 　　可计划总跟不上变化, 排在后面的事，倒是先做了。 　　人类操控是个意外。 　　身为初级班学员, 俞晶晶以为自己还要很久才能接触这方面的练习。 　　没想到这次周测，南师傅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而且分给她的人, 也正好是合用的。 　　那老人患了极严重的海兹默尔综合症, 意识深海一片混乱, 记忆链损毁程度极其严重。 　　和他比起来, 白锦溪被打乱的记忆顺序简直不算问题。 　　俞晶晶尝试替老人做记忆拼接，得到的结果也是很不错的。 　　若是在这样复杂的条件下, 还能顺利恢复出一整条记忆链。 　　那俞晶晶就有绝对信心，能将白锦溪意识中属于自己那根记忆链拼接完整。 　　这两件事其实都很重要，但按轻重缓急来算，原先排在前面准备解决掉的陷井布设, 才是先要完成的。 　　就算替白锦溪恢复好了记忆链，莫商再出手, 一样能将她一片心血毁于一旦。 　　提前设下陷井, 他若敢来，便会受到重创。 　　这既是防守又是攻击，尝过厉害不敢再轻易出手, 才是真正能保护白锦溪的办法。 　　俞晶晶可不会把这件事寄望在莫桑身上。 　　她若是能管得住莫商，人就不会出现在上京。 　　下午本是练习时间，但俞晶晶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 　　一直到清洁人员敲门，俞晶晶才揉了揉僵硬脖颈起身。 　　“到点吃饭了。” 　　清洁人员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初级班那边也有负责清洁的工作人员，平时他们做清扫，俞晶晶就在练习室练习，很少有撞见的时候。 　　虽感觉到这位清洁人员态度一般，因没有比较，俞晶晶也就没太过在意。 　　这么多房间要打扫，做累了有点情绪很正常。 　　俞晶晶并不是太饿，但若是错晚上这餐，就没什么吃的了。 　　中高级班学员房间是会准备一些吃食，可这些肉干什么的，俞晶晶闻见就没胃口。 　　豆豆倒是吃饱喝足，看俞晶晶要出门，就飞过来蹲她肩上，想跟着出去溜溜了。 　　看了看手里的书，俞晶晶犹豫一下没放回去，直接关门离开。 　　还剩一点就能看完，带过去一会等餐的时候还能翻翻。 　　出了门，俞晶晶见到不少中高级班学员也在向外走。 　　食堂只有前院有，后院虽宽阔，却也没有单独为中高级学员配备用餐地点，倒也奇怪。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了。 　　层级再高，也是教习堂学员，太过特殊化，就显得过于孤立。 　　论起地位，教导师才是最受尊崇的，也还是一样要去大食堂，跟大家在同一地点用饭。 　　这些学员都看到了俞晶晶，却没一个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又漠然转回，当空气一般。 　　在初级班的时候，俞晶晶也没少见这场景，不以为意地跟上队伍，一起走进食堂。 　　原本闹哄哄的食堂在俞晶晶进那一刻瞬间安静下来。 　　两秒后，喧哗声又起，比刚才更要热闹许多。 　　碍于身份不同，那些外在进化学员不好像以前那样冲过来打招呼，但也一个个抬手招呼，挤眉弄眼地笑。 　　云崇先挤在人堆里，跟云舒两个傻乐呵。 　　看到俞晶晶望过来，举着手臂使劲摆动。 　　俞晶晶抿唇一笑，正想向往那边走，却被人伸臂拦住了。 　　“既然进了中级班，就是这边的人。以后别跟外在进化学员混在一起，不合适。” 　　说话的人冷冷看了她一眼，收回手臂，端着餐盘继续前行。 　　站在旁边的两位中级班学员也转回目光，坐回餐桌边。 　　他们所在的区域，是专门为中高级班学员划分出来的。 　　虽然同在食堂，但这样划分开来，倒像是两个国度，互不相干。 　　中高级班学员很安静，偶尔说上几句，都是讨论练习中遇到的某些问题。 　　俞晶晶偶尔听到几句，只觉一头雾水，比初级班的内容要艰涩得多。 　　外在进化学员就没这么安静了，他们时时刻刻都处于兴奋状态，吵嚷打闹。 　　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小学生课间活动一样，唧唧喳喳没个停歇。 　　外在进化学员做的体能练习，极易引发神经兴奋状态，这样的极限状态，也能提升武力值与抗击打力，抵御痛觉。 　　因为特性如此，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教习堂也默认了他们过于跳跃的行为举止，甚至还提供加餐血食让他们加强体质，增进这方面的能力。 　　云崇先跟云舒已混在人群中不见身影，其他外在进化学员热闹打过招呼后都去排队打餐了，大家嘻嘻哈哈往前挪，也没再注意这边。 　　俞晶晶看了一会儿，转身取了餐盘，在特定窗口打了饭菜坐回位置。 　　她是中级班学员，就得遵守这边的规矩。 　　有什么话，找时间再说也是一样，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引发纷争。 　　“还算听得懂人话。” 　　云未生戳了块肉塞进嘴里，看了眼俞晶晶说道。 　　“审时度势，这是最基本的东西。她要是不懂这个，怎么能找到云铮做推荐人？云铮可不傻，看中的人，也不会是傻子。” 　　“走了这么久了，手还往回伸。也不知道他这个位置，还能坐几年。”有人悄声说了一句。 　　“云猛最近势头不错，家里也在活动。听说继承顺位又往上升了两名，排到第五了。” 　　“才第五。云铮这个第一，保持二十多年了，云猛这两位，十几年才动一动，什么时候能赶超过去？” 　　“到底还是差了些资质，我看他再熬十几二十年也越不过云铮去。”坐在云未生身边的云洪摇摇头，“咱们就不用说了，高级班都上不去，连推荐都拿不到。” 　　“推荐和进不进高级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有实力，初级班都能拿到。” 　　众人点头，“云猛不就是？初级班就被推荐到总部留了档，一路坐火箭升到高级班，从来没掉下来过。” 　　“火箭？那位才是坐的火箭吧？” 　　大家看向俞晶晶，都没说话。 　　“但她没拿到推荐呐。” 　　“上升速度快，不代表够实力，推荐可不是疏通一下就能要到的。她哪点比得过云猛？” 　　“就是。” 　　虽然俞晶晶靠着一手漂亮的操控拿到了进入中级班的资格，但论起综合实力，也才是刚入门而已。 　　云猛升上中级班的时候，可是公认的天才，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那种。 　　要是她这样的也能拿到推荐，那这些艰难升入中级班，并学习了十数年的学员，都算什么呢？ 　　“要是云铮没来，她未必能升入中级班。” 　　“我也这么认为。” 　　实力不够关系凑，这也是公认的潜规矩，往这方面想，就没什么不舒服的了。 　　能找到靠山，也是一种本事，中级班也有两三个这样升上来的，俞晶晶并不是个例。 　　除开练习以外的话题，并不会在中高级班维持太久时间。 　　就新进学员聊了几句，大家安静下来，加快了用餐速度。 　　俞晶晶也吃得很快，在其他学员之前放下筷子，抱着书离开。 　　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有两个学员一直注意着她，偶尔偏头聊上两句，断断续续没停过。 　　见她望来，两人面色微冷，都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除了这两人以外，其他人说的话俞晶晶一字不落都听见了。 　　她知道别人会把自己归于云铮那一派，却没想到自己的实力会被忽略得这么严重。 　　在这些学员看来，俞晶晶就是个靠关系的空降，一说到精神力操控方面，不是摇头就是嗤笑，完全没把她这个新人放在眼里。 　　俞晶晶清楚自己目前实力确实够不到这些人的标准，但时间能证明一切。 　　很快，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 　　拐出食堂，俞晶晶一路慢行，借着还未暗下去的天光，仔细翻阅着手中书本最后几页。 　　吃饭的时候她也翻过，只剩这最后一点没看完了。 　　后面是关键，俞晶晶看得很认真，看上面提到精神力十字锁的设置办法，下意识分出一缕来模拟。 　　虽然一直捧着书看，俞晶晶也很注意脚下，每步都很稳。 　　又翻了一页，她忽地撞上什么东西，腿又被绊了一下，差点扑摔出去。 　　身子是稳住了，可手上捧的书却砸落地面，撞飞出好几张暗黄书页。 　　书本就破旧，放了不知多少年，纸张脆得翻动都需小心。 　　看到书页摔出，俞晶晶眉头紧皱，赶紧弯腰拾捡。 　　一只脚伸出，轻轻踏在其中一张书页上。 　　俞晶晶拾起面前几张，又把破损的书抱起，这才抬头看向这人。 　　“不要了？” 　　云水茜拿脚尖点点书页，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又用鞋底搓了搓。 　　俞晶晶面色一冷，伸手握住云水茜脚踝，猛地将其扯开。 　　云水茜没料到俞晶晶竟然敢这么做，一时不防，身子猛地歪倒，结结实实跌了个屁墩。 　　“你疯了！”云水茜脸胀得通红，捂着后腰大吼。 　　“你才疯了。” 　　俞晶晶抽出她刚刚踩踏过的书页，拍了拍灰夹在书中站起，“你不止脑袋有问题，眼还瞎！” 第309章 　　“你居然敢骂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云水茜气急败坏起身, 抬手指着俞晶晶鼻子喊。 　　俞晶晶偏过身子, 避开这个角度，“知道，你叫云水茜。” 　　“那你还敢这样跟我说话？”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水茜一怔，下一秒陷入茫然。 　　她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叫俞晶晶, 是内在进化初级班学员，在昨天的周测得了第一。 　　对了，她还知道俞晶晶是云铮推荐进来的。 　　只有这些。 　　这个女人姓俞, 这么冷门的姓, 会是云家人吗？ 　　难道又是哪里出来的新生势力？才让她有了这样嚣张本钱？ 　　云水茜心电急转，刚提起来的气势莫名降了不少。 　　“那, 你是谁？你不是叫俞晶晶吗？”云水茜声调没那么高了, 但还是端着架子。 　　“是。” 　　“你是哪个分部的？父亲是谁？” 　　“矿山出来的, 无父无母。” 　　听到这句话，云水茜气恼起来，“矿山？你存心耍我是吧？！这种低等身份，还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她说着就要去抢俞晶晶手上旧书，恨不得立刻扔到地上狠狠跺几脚泄愤。 　　俞晶晶手一扬避过，后退一步说：“我是教习堂学员，你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教习堂内每位学员都受教习堂保护, 任何人不得侵犯。 　　除了外在进化班学员默认轮值守护，还有专人四处巡守，维护安全。 　　俞晶晶转头，看了眼站在练习场周边几位身着黑衣的守护者, “他们都看着你，你确定想动手？” 　　云水茜身子一僵，下意识转头去瞧。 　　俞晶晶没说假话。 　　那几个值守人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睛却死死盯住这边。 　　教习常内部任何冲突事件，都会被毫不留情打断，双方也会接受相应制裁。 　　得理的一方，只□□几句便能离开，主动挑衅的，则要关禁闭，时间不定。 　　这项铁律，本是针对性格暴躁冲动，一引即燃的外在进化学员的。 　　因为常有纷争，律条执行得多了，守护者办事就很机械。 　　昨天周测结束，就有几个学员闹起来了。 　　云水茜可是亲眼看到这些人一手掰一颗脑袋提起来摔到地上，使其丧失攻击力，并动用特制铁链扣押的。 　　这和身份没关系，他们不认人。 　　多一句话都不会问，不管有理没理，先摔了再说。 　　俞晶晶以为云水茜不知道教习堂规矩，本想解释几句。 　　现在看她一脸紧张，手脚都并起来不敢有大动作，便省了啰嗦了。 　　“找我有事吗？” 　　俞晶晶整理了一下手中散落书页，看也不看云水茜，随口问道。 　　昨天云铮对待云水茜的态度，俞晶晶都看在眼里。 　　这女人虽刁蛮了些，但身份摆在这里，没必要为了几张书页跟她闹开，让云铮难做。 　　“你跟云铮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云水茜忍着脾气问道。 　　“朋友。” 　　听了云水茜这满含酸意的话，俞晶晶明白了她的来意。 　　“朋友？只有这些？”云水茜表情好了些。 　　“是。” 　　“行，就算是朋友好了。” 　　云水茜瞪住俞晶晶，“他以后找你说话，你不要冲他笑，也不要再把你的鸟给他养！自己的丑鸟，自己照顾好了，老扔到别人手里算什么事？” 　　那黑鸟不止是丑，还凶。 　　靠近一点就瞪着小眼想啄她，云铮还觉得有趣，也不拦着。 　　若只这样就算了，他一逗起鸟就完全沉迷进去，说话都不搭理，云水茜可忍不了。 　　“是他要拿走，不是我给的。” 　　“你不知道不让他拿？” 　　云水茜这个态度，俞晶晶就不想搭理了。 　　“还有什么事吗？” 　　“我话没说完，你就想走？” 　　俞晶晶身子已经转向一边，就等着结束话题离开，云水茜气哼哼拦住。 　　“你喜欢他？” 　　突然被问到这句，云水茜微怔。 　　看俞晶晶也不像是讥讽，一脸平静望着自己等回答，云水茜才犹豫点点头。 　　“你既然知道，就离他远些！不然的话，小心我……” 　　“他不喜欢无理取闹的，脾气不好的也不行。最好是能帮得到他，自己也有点本事，不拖累，对他来说才是好女人。” 　　这是俞晶晶站在云铮角度上给出的意见。 　　以云铮目前顺位第一的继承者身份，男女之情是次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价值。 　　不论是莫桑还是云水茜，能站到云铮身边，全是因为家族身份。 　　云铮能忍她，好声好气地哄，不是因为心中有情爱，而是顾忌身后背景。 　　“我用你来教？！” 　　云水茜被俞晶晶一本正经的态度给气倒了，握着拳头吼回去。 　　她声音虽不大，但也惊动了一些从食堂出来的学员，众人纷纷转眼看来，小声议论。 　　“我不是教你，是帮你。” 　　“帮我？你是觉得我没用，抓不住男人？！” 　　“知道莫桑吧？” 　　云水茜气哼哼问，“她？她怎么了？” 　　“跟你一样，总是吵得厉害。论起身份地位，你也比不过……”俞晶晶笑笑，“我实话实说，你不要生气。” 　　俞晶晶提到身份地位不如，云水茜已经来了火气，后一句堵得及时，把她憋得够呛。 　　“若是云铮只看身份，就不会跟莫家闹翻了。你要是想留在他身边，就好好琢磨琢磨，换个相处方式。他忍得了一时，可忍不了一世。” 　　这些话，俞晶晶本是不想说的。 　　一是没有立场，二是说了也不讨好。 　　但昨天云铮低声下气哄劝云水茜的模样，她看得实在有些心烦。 　　那样高傲的人，因着长辈施压，大小姐一个接一个地往身边塞。 　　为了维系家族关系，还不能随意翻脸，在没想出稳妥办法之前，想甩都甩不脱。 　　莫桑那件事，是她离心在先，云铮自己找人顶上那个位置，虽未事先告知，下了对方脸面，却也在情理之中。 　　云水茜这个新来的，暂时还没犯什么大错，想找个由头拒绝也难。 　　跟莫桑就缠了好几年，现在换了新人，一时半会怕也解脱不了。 　　俞晶晶帮不上云铮太多，只能劝劝云水茜。 　　她要是懂事乖巧些，云铮日子还好过点，若是相处久了，能接受，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良缘。 　　可云水茜却不领这个情。 　　俞晶晶真心诚意的劝诫，简直没法入耳。 　　“身份地位都不重要，要的是温柔小意，讨好男人……”云水茜冷笑，上下打量俞晶晶，“你说的是自己吧？” 　　一个孤女，能贴附在云铮身，一步步走到现今地位，说里头没点猫腻，谁信？ 　　尸族对男女之事看得很开，在云铮之前，云水茜也有几个合宿对象，不过那些人只玩玩而已，婚姻之事还得家里安排。 　　云铮有女人，她早就料到了，以前的没所谓，但是确定关系后，身边人就得清理干净，这是基本礼仪。 　　本想教训她几句，让俞晶晶认清事实主动退让，没想到却反被她上了一课。 　　她以前那些男人，哪个不是服服贴贴，只有没本事的女人，才会哄着贴着求男人不要离开自己。 　　她？有身份就够了。 　　“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遇到有权势的男人，就扭股糖一样缠上去，招数都是一样的。”云水茜一脸恶心地看着俞晶晶，“要我学你？呸！” 　　这就是劝不进了。 　　俞晶晶冷眼看她，等云水茜一通脾气发完才开口，“我站在这里，靠的是实力。” 　　“实力？你有什么实……” 　　“我只是个孤女，若拼背景，哪一点能威胁到你？专程找来，总有原因的吧？” 　　云水茜被这话噎住，嘴张了张又合上。 　　说俞晶晶是靠狐媚上位，她通身气质清冷，不论看谁都是一副漠然神情。 　　要真像她刚才揣测的那样靠着女人资本缠住云铮不放，云水茜哪会忍到今天。 　　若是狐媚女人，给些压力很快就能甩掉了，可这女人凭着实力上位，云铮又待她礼遇有加，明显是有用处的。 　　得用的人，不是她闹两回就会轻易放手。 　　就是知道这一点，云水茜才避开云铮来找俞晶晶，而不去他那边自讨没趣。 　　云水茜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俞晶晶以为她听明白了，不会再紧缠自己。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又被堵住了。 　　“我也是内在进化者，马上也要进初级班！不比你差。”云水茜强行找回场子。 　　“是吗？”俞晶晶点点头，“我现在在中级班，等几时赶上我，再说这话吧。” 　　云水茜愕然一瞬，正要拉着俞晶晶问清楚，胳膊就被云铮握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海伯父一直在找你，南师傅也等着呢。”云铮笑问。 　　云水茜瞬间变了脸色，迅速看了眼俞晶晶，见她一声不吭站在旁边，没有要告状的意思才安了心。 　　她倒不是怕云铮责备，只是不想被他知道自己自降身份出手赶苍蝇的事。 　　关系还没正式定下，矜持还是要有的。 　　“今天还有一轮测试，我跟南师傅打过招呼了。表现得好，就留下。” 　　“真的？”云水茜一脸惊喜。 　　“嗯，去吧。都等着呢。” 　　云水茜来不及多想，回身就走。 　　走出一段路又觉得不对，回头去看云铮。 　　云铮跟她说话时满面笑意，此时转向俞晶晶，脸色已沉了下来。 　　他锁着眉头，不知说了什么，俞晶晶一副受教神情，低头听训。 　　看到这场面，云水茜很是满意。 　　那个俞晶晶，只是他手中工具而已，一言不合便厉声训斥，不足为惧。 　　听了俞晶晶解释，云铮脸依旧黑透。 　　“再要找上来，不用给她脸面。不是会拳吗？揍一顿也不要紧，有事我兜着。” 　　“她没把我怎么样，就是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而已。” 　　“她说你就听？以前怎么没见你脾气这么好？”云铮没好气地说。 　　俞晶晶性子真是比以前温顺太多，云水茜那样咄咄逼人她也好声好气说话。 　　在岛上跟他冲的脾气呢？ 　　谁要她这么改？！净整些没用的。 　　“我不想你难做。” 　　云铮冷哼一声，“这么替我考虑，合作的事再想想？” 　　有了正式身份，云水茜这样的，来十个踢十个滚走，谁还敢跟她呛声？ 第310章 　　“这件事不是早就说好的吗？没什么要考虑的, 我拒绝。”俞晶晶摇头。 　　云铮面皮再度绷紧, 想要说话，又忍下了。 　　“总之，不用忍她。” 　　“你不也在忍吗？”俞晶晶笑笑。 　　“你有人罩，我没有。”云铮耸肩, “我头上的人，只知道压我。” 　　“对不起，帮不了你。” 　　“你不要想着是帮我, 仔细考虑一下, 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的。” 　　云铮说：“开始可能有些困难, 上面会有阻碍, 但只要他们承认了身份, 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刚才那样的情况，一耳巴子打过去，什么都不用顾忌。” 　　“也没见你这样以势压人，是不是夸张了点？”俞晶晶笑道。 　　“我这个位置，要顾忌的事太多，不能随性而为。” 　　云铮挑唇，“我老婆就不一样了。有靠山, 当然想怎么嚣张怎么嚣张，吃了亏当场打回去，声不脆我都不高兴。” 　　俞晶晶彻底被云铮逗笑了。 　　云铮目光落到俞晶晶手中旧书上，“这是什么？” 　　刚刚云铮人在二楼办公室, 云水茜故意绊上俞晶晶，书本撞散，她弯腰拾捡这些都看见了。 　　知道俞晶晶不是个会吃闷亏的人，他就一直在楼上没下来。 　　眼见云水茜气得浑身发抖，又拦着她纠缠，怕事情闹大他才出面阻拦。 　　俞晶晶很珍惜手上这本书，被云水茜踩踏过的书页也仔细收好了，云铮有些好奇，伸手想拿过来瞧瞧。 　　“没什么，精神力操控的一点小技巧，闲来没事看着玩玩的。”俞晶晶没让云铮把书拿手，倒抱紧了些。 　　按南师傅的话来说，这都是些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虽是用来针对莫商阴招，但在意识深海中给对手下绊子，也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云铮早叮嘱过她在教习堂要全力跟进课程，把精力都放在提升上。 　　要是知道她把心思分到这些没用的地方，又得挨训了。 　　“听说周测第一，有奖励？” 　　为免云铮继续纠结这本书，俞晶晶岔开话题。 　　“是，想要什么？” 　　“无上限资源怎么样？” 　　“做梦。” 　　“那就进化颗粒好了，听说云猛要了二十五粒。我要二十粒会给吗？”俞晶晶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问我？又不是我给你发。”云铮没好气地说。 　　明明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俞晶晶却一再拒绝，一想到这个他就来气。 　　精神力提升后，情绪控制明显比以前要强，性格也温和不少。 　　可偏偏这犟性子却是一点没改。 　　想到她拒绝合作的原因，云铮忍不住又皱紧了眉头。 　　这个白锦溪，真是块绊脚石。 　　“我回去练习了。” 　　云铮这里没要到意见，俞晶晶转身就走。 　　她必须在明天做操控前把两本书都吃透，不懂的地方可以暂时放一放，至少那几个要用到的手法得记清楚。 　　一周才两次操控练习，机会难得，不能浪费了。 　　“喂。”云铮喊住她。 　　俞晶晶回头。 　　“如果南师傅跟你提推荐的事，你不要理，让他有事找我。” 　　“推荐？什么推荐？” 　　“就是跟总部报备个人资料，储备人材用的。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如果有人要问，你就当不知道，免得惹麻烦。” 　　俞晶晶没听太懂，虽不清楚云铮所指的麻烦是什么，但也点了点头，“知道了。” 　　“去吧。” 　　将两本书都看过一遍，俞晶晶发现南师傅说的简单是真简单。 　　这些小手段，确实不需要多强悍的精神力打底。 　　哪怕精神力不够，手法精细一些，懂得找位置埋藏，就能得出很不错的结果。 　　千军万马冲破大关，若没有同等兵力，很难抵抗来势。 　　在敌人抵达关口之前，于隐蔽之处牵出几根绊马绳索，有时反能见到奇效，且不费一兵一卒。 　　以俞晶晶现在的能力，设这种陷阱并不是难事。 　　练习是一定要做的，但最重要还是学会寻找合适的布陷地点。 　　再精妙的手法，若是被人看穿，就毫无用处了。 　　第二天一早，俞晶晶进了中级班听课。 　　中级学员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偶尔几束目光投来，又很快移开。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俞晶晶毫无压力地坐到了前排，投入课程之中。 　　中级班的课程相较初级班是艰深了些。 　　负责的教导师也没有因为俞晶晶是新加入的学员而特别关照，依旧按着昨天未完的课接着讲下去。 　　感觉听不太明白，俞晶晶就放弃了跟课。 　　拿着分配给自己的课本翻了翻，她靠在窗边一页页默记，打算先把中级班基础课程背下再说。 　　前面没讲到的就先自学，不懂再问，这样效率更高。 　　俞晶晶偷奸耍滑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初级班那边传出来的名声，中高级学员都很有印象。 　　刚升入中级班，没说好好表现一下，给教导师留个好印象。 　　第一堂课就歪倒一边懒得听，落在某些人眼里，便更坐实了先前的传言。 　　虽是初级班第一，但在中级班这些学员眼里，俞晶晶远不够看。 　　实力是有一些，可在他们看来，远不是迅速提拔进中级班的理由。 　　仗着有个后台，连教导师都不放在眼里，也就她这一个了。 　　“下午是操控练习，愿意去的举手。”教导师上完课，例行发问。 　　今天的中级班还是十七名学员，大家的水准都跟昨天维持一致，高级班也没人掉下来，很平稳。 　　听到问话，有人陆续举手，教导师数一数，“今天是十二人。” 　　看到俞晶晶也把手举了起来，这些学员都转头看她，疑惑毫不掩饰。 　　“她也去？” 　　“能行吗？才从初级班升上来呢。” 　　“不会是周测试过了，就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了吧？” 　　议论了两句，学员们紧绷了一堂课的面容上，都流露出几分笑意。 　　“只要是中级班学员，都可以参加练习。”教导师一句话结束了争议，“都去准备吧，到时间集合。” 　　吃过午饭，俞晶晶跟着另十一位中级班学员去了前院。 　　前院是云家祠堂，后院划给了高级班。 　　初级班跟九队外在进化学员还有食堂教导师办公楼等等，都框在了中间。 　　出去的时候，肯定会经过练习场。 　　俞晶晶看见了初级班学员还有云崇先他们，略略点头打了个招呼，得到了外在进化学员一片热情挥手，以及初级班学员复杂莫明的眼神。 　　原先威胁她要均分奖励的那几个学员，都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似是想凑过来套近乎。 　　以云常天为首的那几个，却是黑沉着脸，眼中满是嫉恨。 　　“跟上。”教导师峰师傅转头提醒。 　　“嗯。” 　　俞晶晶快步迈出院门，很快便到了前院划出来的练习区。 　　“还是老规矩，自己选人。”峰师傅手一挥，其他学员便迅速脱队，向着不远处的几间居室走去。 　　“你怎么不去选人？” 　　“不知道怎么选。”俞晶晶说。 　　峰师傅笑笑，“跟着去看看，觉得哪个顺眼就挑哪个，没那么多规矩。” 　　峰师傅这么说了，俞晶晶就没多问。 　　准备好的练习对象都躺在通铺上，随眼一瞧就能认出，前面进房的那些学员速度很快，没两分钟就选好了操控人选。 　　前院能供他们挑选的人其实不太多，青壮年大多身体有缺陷，年纪大的头脑混沌，操控起来也有不少麻烦。 　　矮子里头拔长子，以前用过顺手的，下回就一直点着用，虽然没有在身上烙名字，但大家差不多有了固定对象，谁也不会挑错。 　　俞晶晶进去的时候，还剩三个人。 　　其他学员都领着人去了练习区，俞晶晶一顺看过去，没挑就出来了。 　　峰师傅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她身后没跟人，面上笑意淡了不少。 　　“怎么？搬不动？” 　　搬是学员们的口头禅，意指操控。 　　剩下的这几个都是挑完不要的，操控起来肯定有难度，遇到这种麻烦的，他们就会用搬来形容。 　　又死又沉，拖都拖不起，谁都不要的重货落到第一天进中级班的俞晶晶手上，也算是一种考验了。 　　峰师傅不在周测评审之列，只听说俞晶晶表现得不错，做过人类操控，但具体情况却不清楚。 　　今天课上俞晶晶表现不佳，又逞能举手，峰师傅本就存了考校的心思。 　　看她空着手出来，神色越发严肃。 　　“里面的都不合用，我想找我原来用过的那位。”俞晶晶说。 　　“原来？” 　　峰师傅疑惑看她，“这是你第一次上人类操控课，哪有原来？” 　　“周测，周测上用过的人。” 　　俞晶晶左右看看，“还有别的房间吗？” 　　“你等等。”峰师傅转身离开。 　　过了五六分钟，他才带着两个人回来。 　　“那个老头啊？在养病，不能用。”再次确认过俞晶晶要挑的人，被峰师傅带回来的内部医师摇头。 　　“他情况很不好吗？” 　　云铮说教习堂医师很有些手段，他去打过招呼，承诺就这两天能恢复的。 　　看医师推托，又说身体不能挪动，又说治疗麻烦，俞晶晶也没多问，“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直接选人吧。”峰师傅阻止，“练习时间不多，要是这边的人你能搬得动，就先用着。” 　　他还以为俞晶晶是嫌剩的人不好，没想到过去一瞧，居然是那么个破烂货。 　　又干又瘦，一看就是要废弃的货色，比这几个都不如，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我先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回来挑人。” 　　俞晶晶并没接受峰师傅的建议，向医师点点头，“带我过去吧。” 　　像俞晶晶这样品味独特的学员，峰师傅还是第一回 见。 　　“带她去看看吧。”见她坚持，峰师傅摆摆手，“快去快回。” 　　两名医师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服。 　　说了用不了，非要过去看，当他们藏着好人不给？ 　　本来身体就差，又伤了内腑，喂药也得几天缓过来。 　　她过去看，难道还能看好不成？ 第311章 　　俞晶晶也知道时间不多。 　　除了精神力操控以外, 她还要尝试修复记忆链以及寻找合理隐蔽地点, 并尝试照着书上手法布设陷阱。 　　下午练习课只有三个小时，单一练习一项就得花费不少时间，容不得浪费。 　　“喂药？什么样的药？”俞晶晶边走边问。 　　医师耐着性子解释，“专门调配的药剂, 总部分发的，我们只负责做稀释，具体成份不清楚。” 　　就是清楚成份, 他们也懒得跟俞晶晶解释, 好像说了她就能懂似的。 　　“带了吗？我看看。”俞晶晶伸手。 　　其中一位医师磨磨蹭蹭摸出支小瓶递到俞晶晶手上。 　　拔开盖子在鼻前晃了晃，俞晶晶瞬间了然。 　　这是莫家的药。 　　为了维护这些受控者身体, 云家也是费了心了。 　　俞晶晶闻得出这药剂是稀释过的, 里面还添加了不少无用的东西, 让成份变得复杂。 　　自家的灵药，当然不会让其他人轻易解析成份，这种迷惑手法并不鲜见。 　　俞晶晶把药还给医师，再没说话。 　　“怎么样？药还好吧？”医师悻悻发问。 　　“还不错。” 　　知道俞晶晶上过医科大学，两位医师问了些专业相关的，听她一一答了才确信。 　　既然她懂这行，先前的轻视便少了些, 但俞晶晶对于教习堂灵药的态度，还是让他们觉得可笑。 　　再好的医科大学，也不可能教出能调配出这样药剂的学生。 　　人类的药，太过普通, 哪有从莫家弄来的这些见效？ 　　跌打肿痛，擦上去半天能好，内腑问题，坚持服用一周左右，也能恢复。 　　莫家的和立医所，在外头可是响当当的牌子，一支针下去十数上百万的进帐，逆天改命的功效。 　　到了俞晶晶这里，就得了一句还不错？她识货吗？ 　　因云铮吩咐，老人单独安排了一间房，好吃好喝伺候。 　　昨天送回来的时候，身上外伤不少，内伤也有些严重，外擦内服折腾了半天，养到今天已经恢复了不少。 　　原先只痴痴呆呆躺着，现在有人扶着竟能稍坐一会儿，让他抬手抬脚，还能给一点反应。 　　大家都觉得是药灌猛了起的效果，既然云铮说过要好好照顾，就没省着用。 　　早上的时候还灌了满满一碗药，睡到中午起来，有人扶着活动一下了身体，现在正靠在床头打盹，表面上已看不出什么异状了。 　　俞晶晶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人要扶着老人躺下，看到医师过来才停了手。 　　医师介绍了一下情况，又说：“晚上还有一顿药。” 　　目前来看，至少还要再用三天的药才能完全恢复如常，俞晶晶现在就想领着人做练习，根本是不可能的。 　　内腑虽长合了，却经不得撞动，峰师傅刚才过来问，医师知道俞晶晶是第一天尝试人类操控，直接就拒绝了。 　　别人还没走到门，失手咣一声撞没了。 　　铮先生问起来，他们可没法交待。 　　“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俞晶晶坐到老人身边，回头吩咐。 　　“这……” 　　“坐会儿是可以，但不能做操控。”医师提醒。 　　俞晶晶是中级班学员，地位远在他们之上，她硬要留下，肯定是不好往外赶的。 　　“出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迟疑。 　　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出去。” 　　两位医师都是一惊，俞晶晶气势莫名强悍，跟刚才相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心底不自觉生出寒意，下意识就想退离。 　　这情绪一起，其他念头都被抛到脑后，两人没多犹豫，转身带门离开。 　　俞晶晶闭了闭眼，唇边泛起一抹笑意。 　　比起上回在仁爱第一次使用精神力影响人类情绪，她现在已纯熟许多。 　　昨天那两本书里，也提到过类似的手法。 　　不用动用太多精神力，只取一点机巧，用着倒也顺手。 　　两位医师都没防到这一手，瞬间便被感染，因没有攻击性，也不会受到抵抗。 　　这一击得中，俞晶晶倒有几分得意，仔细回味片刻，才把注意力转到老人身上。 　　老人气息陈腐，身体中散出一股极不好的味道。 　　若依这味道来判断，他没一处经得起推敲，处处都是毛病。 　　莫家的药，确实有点效果，但远远不够。 　　腿脚倒是好的，内腑问题大些，确实经不起震荡。 　　俞晶晶伸手取过桌上茶杯，倒了小半杯白水，又摸出口袋里装着的营养剂滴了一滴。 　　她手上的营养剂也不多了，平进练习用得猛，带进来的那些用到现在，只剩了不到五瓶。 　　好在配药也不需要太多，一滴足矣。 　　“喝吧。” 　　俞晶晶将杯子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目光呆滞，似是并没听到俞晶晶说话，怔怔望着前方，嘴唇蠕动，不知喃喃说些什么。 　　本想喂到他嘴里，手递出一半，俞晶晶又改了主意。 　　分一缕精神力探入老人体内，俞晶晶目光落到他右臂，轻轻抬了抬手。 　　老人动作很是灵活，迅速接过杯子递到嘴边。 　　杯中水沾湿嘴唇，感受到湿意，便有下意识的吞咽动作。 　　半杯水喝完，俞晶晶稍坐了一会儿，便开始验证结果。 　　正宗营养剂稀释出的药水，比废液效果还来得快。 　　确定老人内腑伤势恢复，俞晶晶没再浪费时间，操控他起身。 　　一直等在外面的两位医师看到门被推开，正想进去问话，发现老人晃晃悠悠出来，都瞪大了眼。 　　“他身体还不错，今天的练习可以做配合。” 　　俞晶晶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开口。 　　操控老人，并不件易事，虽有了昨天的经验，还是花费了近半个小时才回到教习区。 　　两位医师一路护送，生怕俞晶晶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弄摔了。 　　没想到老人一只腿长一只腿短，晃了一路却没有走偏，虽不算稳当，却也平平安安到了地方。 　　看到俞晶晶驱使这么个玩艺过来了，练习区的学员都被吸引了注意。 　　中级班学员做操控，并不像初级班学员那样全身心投入。 　　只要不是做周测，非得严格控制动作，平时随意练习，分出部分精神力就可以完成，闲下来还能聊上几句，解解乏闷。 　　“这什么玩艺？” 　　“好像是昨天用过的那个？她还真不嫌累。” 　　“不是想跟这老东西绑定吧？什么眼水？” 　　学员的疑惑也是峰师傅的疑惑，见俞晶晶去了一趟，竟硬生生把人搬来了，心中震惊无可描述。 　　他跟其他学员一样，看到这一幕时，心里也冒出了那几个字。 　　什么玩艺啊这是？ 　　控制老人站到练习区，俞晶晶身体已微微颤抖，有些脱力。 　　精神力操控练习，这一路过来就算达成，再要她继续耗费精神力控制动作，就是可耻的浪费了。 　　峰师傅很不满意俞晶晶挑的受控者，但她硬犟着要选，也懒得多做劝说。 　　其他人也就看看热闹，很快就把注意力收回，专注在练习上了。 　　中级班比初级班好的地方就在这里，大家都特别努力，很少去关心除了提升自我以外的事情。 　　若是俞晶晶硬给自己挑了个最好的，说不定还有得聊，她选了个垃圾，谁去费劲管这个？ 　　俞晶晶强行带人离开，两个医师一直提着心，时不时就跑去练习区晃一圈看情况。 　　一直到练习结束，老人状况都不错，俞晶晶把人还回去的时候，也依旧稳当。 　　第二天做了检查，发现老人以身体一日千里的速度在回复，担心做过练习会引发伤势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俞晶晶生活很规律。 　　上课，练习室做练习，人类操控课也是次次不落。 　　中级班不是每个人都会周周做人类操控的，有的人能适应一周两次的节奏，有的人一次精神力耗费过度，便需要休整几天才能继续。 第一回 跟俞晶晶去做操控的那组学员，有人已轮休了两回，俞晶晶却坚持不懈，一节都不放过。 　　人人都不看好的那个操控者，居然被她越用越顺手，面色也红亮起来，身上肉也长多了。 　　这神奇现象，引发了不少好奇。 　　在最新一新操控课结束后，几个人聚到一起交换情报，终于发现了俞晶晶精神力不需要修复，也不会衰竭的内幕了。 　　她做的全是轻省活，除了操控老人进场，其他时间就让他停在原地，累得着才怪了。 　　“她可不是在偷懒。”有人小声说道：“她好像在帮那个老头做记忆修复。不是痴呆吗？最近清醒多了。” 　　“做这个有什么用？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听说在外面是个医学生，可能是兴趣吧。” 　　除了兴趣以外，没人能解释俞晶晶这样做的目的。 　　受控者的记忆链，对其他学员来说都是绊手脚的东西，操控时若是撞见了，直接扫到一边，管他是断裂还是打散。 　　能操控人类进行动作，控制一部分情绪与感知，达成基本军事目的就可以了。 　　在记忆链上动手脚，除了谍战能用到，一无是处。 　　对尸族来说，能直来直往的事，不需要弯弯绕绕。 　　内部军事书籍上谍战基本被抛弃，平时课上也仅提到一点，并不推崇。 　　这种小众的东西，俞晶晶居然费这么精力去搞，好像脑子有包一样。 　　“我看不是兴趣，她别有用心。” 　　“怎么说？” 　　“知道推荐的事吗？” 　　几个中级班学员迅速严肃起来，望向说话那人。 　　推荐这两个字，不管在中级班还是高级班，都是极具份量的。 　　大家辛苦学习，为的就是这升天路，谁都想得到推荐，但也知道这事不是容易达成的。 　　“听说南师傅有意推荐她上去。现在事情遇到了一点阻碍，俞晶晶特意做这样的训练，你们不觉得是有人特别授意的吗？” 　　震惊过后，大家开始猜测幕后推手。 　　“谁？难道是云铮？” 　　“谁知道呢。特意选这个痴呆老头，原先都觉得她傻，现在看看，人家可不傻。不是为了练习拼合记忆链，为什么要选这么个人？” 　　越是分析，大家便觉得有理，面色越发凝重。 　　中级班每年推荐名额都是有限的，如果没人达到资格，名额就会流向高级班。 　　虽然大家都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可以够得上推荐，但若是被俞晶晶这个新人抢了，心里还是觉得憋屈。 　　“那怎么办？真让她上？” 　　“怎么可能？”说话那人冷冷一笑，“她想做出份成绩给上面瞧，也得看咱们同意不同意。那老头，本就是废弃品，扔了也没人管。” 　　会过这话中意思，几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第312章 　　搬到中级班居所后, 营养剂换血食这项活动就彻底停止了。 　　外在进化学员虽然都很想继续换取，俞晶晶手里也多出大把, 但接触不方便, 又需要顾忌影响, 食堂碰见了也只能交换个遗憾的眼神。 　　虽然没有新鲜肉食供给，但负责清扫房间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会添加血食干到小食盘中，豆豆靠着这个也能过得很滋润。 　　俞晶晶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去练习室呆着, 云铮在的那几天还能带着豆豆四处晃一下，走后它不耐烦困在教习堂, 偶尔撒欢出去晃一圈, 也没什么人管。 　　叮嘱豆豆注意安全, 俞晶晶托手放飞, 回过头, 又是几抹探究目光扫来。 　　俞晶晶知道在这些人眼里，她很有些特立独行。 　　中级班学员各管各的，并不像初级班那样拉帮结派, 更不会跟外在进化学员那样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除了涉及到利益的事会让他们聚在一起商讨, 其他时间基本都是散开的, 很少有闲谈交流的时候。 　　最近这两天, 情况却发生了改变。 　　不管她去到哪里，做什么事，总会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当着的她的面，这些聚在一处的学员不会说什么, 仔细去听，也听不到有效内容。 　　俞晶晶并不担心这些人会在背后玩什么花样，这里是教习堂，每位学员都受保护。 　　就算看她不顺眼，也只能看看，再不就是周测时压她一头，获取一点心理满足。 　　来中级班一个多星期，周测她又参加了一次。 　　不出意外，垫底。 　　虽是如此，她下场时还是收获了不少掌声。 　　外在进化学员一样挺她，就连云猛做了个极漂亮的操控动作，也没她一半反响好。 　　今天又有人类操控课，俞晶晶照例报了名。 　　驱使老人走进练习区，她简单操控了几个动作，完成课堂基本要求，便开始干私活了。 　　想拼出一条完整的记忆链，这份工作并不容易。 　　上了三四回人类操控课，关于老人子女的那条记忆链，也只拼了六分之一不到。 　　太散太碎不说，每片记忆都得对回原位。 　　光是查看碎片影像就很耗费时间，推动拼接，也很考验精神力强度。 　　俞晶晶其实进步很快，只做了这几次操控练习，便能很熟练的驱使老人进行动作。 　　平时练习时，控制精神力细丝缠绕骨珠加强外壳坚韧度，手法也越来越繁复。 　　原先只能劈开十数根丝线缠绕，到现在分四五十股，密密麻麻裹盖包裹，对她来说已不是难事。 　　据她所知，目前中级班能做到这样手法的，也才两三个人。 　　俞晶晶虽然做到了，但报告进度时，却很含蓄。 　　枪打出头鸟，她本就是破格提升进中级班的，若是再叫人知道自己拥有这样迅猛的提升速度，肯定会引发嫉恨。 　　不过是金子就会发光，人类操控课上一次比一次圆熟的控制手法，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刚刚进入练习区，就有不少目光落到这边，她每操控一个动作，都能引起关注。 　　结束动作操控，俞晶晶开始拼接记忆链，那些目光就移开了。 　　在意识深海内部的操作，只用眼睛也看不出什么，一直盯着只能浪费自己的练习时间。 　　别人都在操控，俞晶晶却让人停下，虽选在角落，却还是很明显。 　　最初的时候，负责人类操控课的峰师傅会来过问。 　　俞晶晶并没有掩饰，说直接说明了自己意图。 　　知道她是在尝试记忆修复，峰师傅第一反应就让她立刻停止，不要做这些无用功。 　　俞晶晶当时是听了，等他离开，又继续做这些事。 　　只要基础课程能跟上，愿意多花时间做操控练习还是瞎闹着玩，都是学员自己的事。 　　结束课程之后，教导师只起到一个提醒与解惑的作用。 　　峰师傅不能只盯着她一个管教，说过几次见她冥顽不灵，也就算了。 　　除了拼接记忆链以外，俞晶晶还尝试了很多布陷的手法。 　　这些钉子埋得极深，又是她尽力找出的隐蔽之所，布设下去想再重新找出，也得花费一番工夫。 　　做完今天的拼接，俞晶晶依旧累了满身的汗，昨天才用过的营养剂又是消耗得干干净净，精神力疲累不堪。 　　她习惯做到极限再收手，因为这样，会有很明显的提升。 　　刚进入意识深海时，俞晶晶便找了几处做了布陷练习，现在事情结束，她得把所有陷阱一一找出，将扔在那里钉子消除掉。 　　意识深海内部环境一直于游移状态，老人意识混沌，移动还不算明显。 　　若是正常人的意识，一瞬千念，原本就隐藏得极深的陷阱，就是布设者想找出也十分困难。 　　经过几次练习，俞晶晶已算是熟手，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把布设下去的五个陷阱全部解除了。 　　寻找以及拆除也是一种练习，异地而处，若她被诱陷，熟知这些门路，想要脱身也容易。 　　榨干最后一丝精神力，俞晶晶反手擦了把汗，就着退开两步，坐到后面长椅上。 　　被操控的老人面有红光，定定站在原处，眯着眼神色茫然。 　　“三爷爷。”俞晶晶轻唤了一声。 　　老人似有感应，双眼微微眨动，有神光闪过。 　　俞晶晶抿唇一笑，晃晃酸痛脖颈，“走吧。” 　　这老人排行第三，家中小辈都是这么唤他的。 　　六十来岁收入教习堂，神智逐渐模糊，子孙也鲜少来探望，只年节提点礼品过来，算是谢过祠堂照料了。 　　记忆链虽只拼接了六分之一，但老人语言能力和智力都有所完善，再加上俞晶晶每回过来都要喂他一点药水，身体也慢慢好转起来。 　　俞晶晶精力不济，便偷了个懒，没有操控令其回转。 　　这些练习对象中，也有意识清醒的残障人士。 　　习惯了出院子操练，这些人并不会对教习堂内部练习产生什么疑惑，就算有，也能轻易抹去。 　　像三爷爷这样大脑混沌的受控者，就更不用费这个心。 　　不受操控，老人行动比平时迟缓许多，俞晶晶在前面领着，偶尔回身招呼一句，他便呆呆傻傻地跟进。 　　“喂，又在偷懒？” 　　有人拦路，俞晶晶站定，又手扶了三爷爷一把，不让他继续前行。 　　“有事？” 　　中级班学员就那几个，虽然从进班起就没跟这些人说过话，但俞晶晶也知道这人叫云其勇。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靠在走廊边闲谈，偶尔看看这边，摆出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俞晶晶知道这些人是一伙的，最近这几天，常看到他们聚在一起，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 　　猜到是要找事，她一直等着，今天果然撞上了。 　　“怎么？操控也懒得做了，让这手脚生锈的老头自己走，不怕把他累垮，以后没得用了吗？”云其勇笑说。 　　“不劳你操心。” 　　俞晶晶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格外令人反感。 　　云其勇皱了皱眉，“我有事问你。” 　　“说。” 　　“南师傅是不是准备给你推荐？收到消息没？” 　　“没有，我不知道有这事。”俞晶晶毫不犹豫地说。 　　云铮的叮嘱她没忘。 　　来了中级班这么久，她也大概知道了推荐的份量。 　　且不说南师傅并没跟她提这件事，就算提过，俞晶晶也不会老实把消息告诉外人。 　　怀壁其罪，云铮说的麻烦，指的应该就是这个。 　　“怎么可能？” 　　俞晶晶看他，“你从哪里听到的？我都不知道的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嘴还挺硬。” 　　云其勇笑笑，跟那几人对了眼神，转过头来说：“好好问你你就好好说，是或不是，只用答这个就行了。” 　　“没有这回事。”俞晶晶平静地说。 　　“你怎么看中这个老头的？他哪儿值得你另眼相看？” 　　见撬不开俞晶晶的嘴，云其勇上前一步，拍了拍老人肩膀。 　　“别碰他。” 　　云其勇虽没用什么力气，但老人还是被他拍得晃了晃。 　　俞晶晶赶紧扶住，高声提醒。 　　“哟……”云其勇看了眼俞晶晶扶住老人的手，“关系挺深呐。” 　　几声轻笑传来，投向俞晶晶的目光多了些深意。 　　“有些人，口味就和一般人不一样，这样的老头也看得上眼。”云其勇笑说。 　　一周才两次操控，用完后都要送回原处，交到管理者手中。 　　学员跟受控者只在练习区有接触，最多就是回程这段路。 　　这些人故意把话往低俗了说，明显是在激她，俞晶晶并不是那种能轻易被挑起火气的人，表情一直维持平静。 　　云其勇又笑了几声。 　　俞晶晶神色淡然，瞧向他时倒像是反看笑话，他唇边那边弧度慢慢就收了。 　　“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推荐？” 　　“没有。” 　　俞晶晶抬眼，“你问的，我答了。可以让开了吗？” 　　云其勇冷冷一笑，“当然，请便。” 　　这群人早交还了受控者，却一直留在练习区没走。 　　他们背对着大门，正在讨论今天练习时遇到的一些难点。 　　这样的交流，操控练习结束后经常会有，互通一下有无，比自己一个人埋头琢磨强上许多。 　　云其勇明显是不相信她的回答，却没有继续追问。 　　现在没事人一样混在人堆里，说说笑笑，前后反差极大。 　　俞晶晶出门时向那边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走了。” 　　有人使了个眼色。 　　话题嘎然而止，云其勇使了个眼色，领着人进了老人所在房间。 　　别人都是睡通铺，只有这个老头，一个人享用单间，还配备了专门的管理人员照料一日三餐。 　　照原订计划走，就该做做手脚把人弄废了，等管理者向上面报损事就结了。 　　可了解到这人是云铮特别关照过要好好养的，计划就有了改变。 　　“谁来？” 　　“我来吧。”云其勇上前一步。 　　云其勇实力在中级班占前排，由他来做虽是杀鸡用牛刀，却能节省不少时间。 　　大家分散开来，注意着外面动静。 　　精神力注入意识深海，只花了数秒，就找到做过修复的那根记忆链。 　　仔细观察后，云其勇也不得不暗赞一句。 　　俞晶晶这活确实做得漂亮，修复得又顺又滑，看不出一点破损痕迹。 　　不过修复完好的只是一小截，其他的地方明显还没开始弄，散碎成一团随着意识波流上下浮沉，乱成一团。 　　修复困难，破坏却极其容易。 　　做操控练习时，总能遇到这种横挡方向的记忆链，嫌绕开麻烦，便以精神力做鞭将其抽散。 　　顺滑的那一截劈散开来，爆出一团光亮，这是中级班学员常见的风光。 　　云其勇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胡乱抽打。 　　分出丝精神力，只专攻修复过的那一截下手。 　　贴合的记忆碎片片片飞散。 　　云其勇将这些东西搅成一团，再难分辨，才满意抽离。 第313章 　　俞晶晶并不觉得那些人会轻易罢手。 　　今天虽没继续纠缠, 下次也会找上来。 　　可一连两天，她都没等到第二次问话。 　　他们并不是真了信俞晶晶没拿到推荐名额的回答, 虽没追问, 关注的目光一分没少, 反而多了些。 　　原先没跟那些人参合到一块儿的，现在竟也出现了一样的神情。 　　见她望来，偶尔露出几分笑意，又或是一抹古怪神色。 　　俞晶晶知道有点不对, 却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抱着书穿过中级班练习室长廊，一路感应到那些说不出意味的目光, 俞晶晶脸越绷越紧。 　　她不怕事, 只是讨厌这种风雨欲来的气氛。 　　有什么, 直来直往地上, 输了赢了利落解决。 　　现在这样, 双方都憋着，令人浑身都不自在。 　　“看完了？” 　　将书还到南师傅手中，他翻了翻, 瞧见里头粘贴过的书页, 眉头轻皱, “怎么弄的？” 　　“抱歉, 不小心摔了。” 　　“就剩这两本，坏掉就没了。以后再借阅这样的书籍，记得小心些。”南师傅没说什么，将书收了起来。 　　“既然看过了, 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有。”俞晶晶点头。 　　书上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只是实际操作起来，总会遇到一点吃不透的东西。 　　她把这些问题都记到小本子上，到现在也只累积了七八条。 　　俞晶晶翻开小本，问一条南师傅答一条，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把疑惑都解开了。 　　“已经学得这么深了？” 　　答完问题，南师傅不掩惊诧。 　　“嗯，有兴趣，就学得进。”俞晶晶弯唇。 　　堵塞的地方被疏通，彻底吃透这两本书的舒爽，让她低沉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精力不要太分散了，还是要用到正道上。”南师傅提醒。 　　“我知道的。” 　　“周测第一的奖励，想好要什么了吗？” 　　俞晶晶倒也耐得住性子，前天周测三班第一都已经提过要求了，她隔了这么久，都没来找过他。 　　南师傅虽然主要带初级班，但对俞晶晶还是多有关注。 　　他听峰师傅提到过俞晶晶在人类操控课上的一些表现，也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虽然都觉得俞晶晶没什么上进心，贪玩懒散，南师傅却不这么认为。 　　先前在初级班已是看走了眼，现在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旁人判断。 　　俞晶晶在初级班的时候，一样有人说她偷懒耍滑。 　　可实际上，她拿了第一，表现出极其令人惊艳的天资与实力。 　　南师傅相信她在中级班也会持续这样亮眼的表现，甚至会像云猛那样，在短时间内冲上高级班。 　　哪怕只在高级班呆上一天，也证明了她有这样的能力。 　　“暂时还没想好。”俞晶晶犹豫一下，又摇头。 　　其实没什么好想的，她的目标就是进化颗粒。 　　这东西越多越好，不管是白锦溪还是她，都能用得上。 　　前几天一直忙着啃着这两本书，课又追得紧，她一直都没想起去要这份奖励。 　　后来中级班气氛变得有些不对，感觉到那些人似有针对，将进化颗粒领到手的想法就变了。 　　东西拿在手里，并不很安全。 　　教习堂是会保护学员人身安全，却不会管私底下的纠纷。 　　初级班学员敢要她领了东西回来均分，中级班学员一样可以这么做。 　　事情闹起来，肯定有解决办法，但俞晶晶却不想搞得这么麻烦。 　　等离开的时候，一次性领了，人离了教习堂，谁手还能伸这么长？ 　　“想到了就说，随时都可以。”南师傅又问：“营养剂够用吗？我看你只领标准量，一支都没额外申请过。不要不好意思，不够用的话，可以申领的。” 　　“够了。” 　　营养剂每天都能领到十支，最近领的那些都堆床底下，几十上百支越积越多。 　　倒了可惜，换又换不出去，这么大的量，塞到书包里往外带也麻烦。 　　俞晶晶还挺愁的，最近两天，已经往盆子里倒，给豆豆泡血食干用了。 　　“下午又有操控课了吧？”南师傅问。 　　“嗯。” 　　“听说你在做记忆修复？” 　　“是的。” 　　南师傅点点头，“你对你那个朋友，还真是挺上心的。” 　　“举手之劳，顺便而已。” 　　“这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费神费力的，也难为你一直坚持了。”南师傅笑问：“做得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自己摸索着试，也不太清楚好不好。” 　　问过俞晶晶，确定她基础练习没有拉下，最近进步很明显，南师傅来了兴致，便做了些指点。 　　“类似记忆可以批量提取？还能这样？”俞晶晶惊喜地问。 　　她一直一片片地贴，虽然精神操控精细度提升很快，但也很累人。 　　若真如南师傅说的，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一段时间的记忆，有相近的地方，只要将这个特质找出来，就能做批量融合。” 　　因为俞晶晶很抵触精神力引导这种教学方式，南师傅便操控精神力离体，在空中示范了几个缠绕手法。 　　特性相近的记忆碎片，质量都是接近相等的，精神力缠绕力度不同，牵引的碎片也有区别。 　　南师傅稍微提点几句，俞晶晶便明白了。 　　这就像是磁铁，根据磁力大小，能筛选出不同的铁碎，细的满满吸了一片，大的却沉在底下，纹丝不动。 　　“再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南师傅对俞晶晶的领悟力很是满意，这样的学生只嫌不多，一点都不会觉得麻烦。 　　目前俞晶晶离开，南师傅翻开手边工作册，眉头皱起。 　　推荐单都拟好了，几人的签名都在上头，却又被截留下来。 　　这是几位教导师统一得出的结果，像俞晶晶这样的资质，确实是该上报。 　　俞晶晶不光资质好，人也机敏好学。 　　进入中级班后，一直都靠着自学补足前面课程。 　　只靠看书，她一周不到就打好了基础，就算暂时跟不上，也不会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听不懂课了。 　　南师傅爱才，便为俞晶晶可惜。 　　他不明白云铮为什么压着不让上报，明明是对她有益的事。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俞晶晶是他看中的人选，不想总部横插一手，要放在身边留用。 　　合上工作册，南师傅摇了摇头。 　　合适的人材，当然要放到更广阔的天地才能物尽其用，所以他并不赞同云铮这种作法。 　　再观察一段时间。 　　若是俞晶晶能证明自己确实值得这个推荐，他就会行使教导师权利，帮她一把。 　　来南师傅这边一趟，收获颇多。 　　回去的时候，虽依旧收到了一些不友善的目光，心情却未受到半分影响。 　　俞晶晶等不及想要试试南师傅教她的批量融合手法。 　　峰师傅宣布人类操控课开始，她便迫不及待去了三爷爷所在的房间。 　　老人状态依旧维持得不错，两天不见，坐姿越发硬朗，甚至还能听从管理员的指令，将勺子塞进嘴里。 　　“三爷爷。” 　　等管理员出了房间，俞晶晶站到床边，打了声招呼。 　　自从三爷爷恢复了一些意识，她便习惯这么做了。 　　她并没把老人当成工具操控，而是合作伙伴，双方互惠互利，谁也不亏欠谁的，这样比较心安。 　　上回过来，她唤一声便有反应。 　　可现在，三爷爷茫然望向前方，手臂机械性晃动，将碗中米饭塞进嘴里。 　　他只会做这一个动作，不懂得夹菜，也不知道停歇。 　　俞晶晶又唤了一声，伸手在三爷爷眼前晃了晃，看他没有反应，才觉得不对。 　　抽出手中饭勺，俞晶晶用纸巾擦去老人嘴边油腻。 　　等他收手坐正，下一秒，精神力便送了进去。 　　在床边站了两三分钟，俞晶晶略显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练习区已有学员开始进行操控练习了，其他人虽也有动作，却明显不在状态，眼神时不时扫向居所这边。 　　刚才她一点都没看出来，觉得这些人别有用心的目光和平常一样，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看到老人意识深海中的狼藉一片，俞晶晶才意识到最近两天这些人看她为什么是那种眼神。 　　做这件事的，肯定就在这些学员当中。 　　或许是一个人，又或者是伙同作案，其实没什么区别。 　　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不管是做事的，还是知情不说只等着看笑话的，都是一样的坏。 　　操控老人进到练习区，俞晶晶表情沉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云其勇跟其他人交换眼色，笑容微有得意。 　　这件事做得隐秘，管理员都不知情。 　　老人养得很好，身上又没外伤，不是注入精神力探察，根本不知道内部混乱情况。 　　就算被发现，他们也不怕什么。 　　这人本来就痴痴呆呆的，记忆链破损很正常，完完整整一条才有问题。 　　峰师傅本就不让她做这些没用的，打散就打散了，难道还会为她出头？ 　　俞晶晶就算发现了，也只能憋着。 　　“她又在弄什么？” 　　“还挺犟的，坏了还想补起来。” 　　记忆链明明被破坏了，她却依旧只让老人做了几个基础动作，然后又像以前样站定不动，闭眼做内部操控。 　　“让她修。” 　　云其勇笑笑，“除非修好了能把人带回房关着不让人接近。不然的话，修一条给她碎一条，看她能撑多久。” 　　操控课结束，俞晶晶领着老人回了房间，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森冷。 　　被到目光扫到的那些人纷纷避过，摆出副事不关已的状态，云其勇也偏了偏身子，脸却沉了下来。 　　“看来她是不准备放弃了？”大家围到云其勇身边。 　　“要是你你会放弃吗？做好了这个，说不定能得到推荐名额呢。” 　　提到推荐，大家都有些恼火，七嘴八舌吵起来。 　　“去看看人走了没。”云其勇说。 　　有人快步走到门边，看了一会儿回来，“不在了。” 　　“她倒是心大。”云其勇笑笑，“走。” 　　大家跟着云其勇进了房间。 　　老人躺在床上睡得极沉，一群人站在旁边，像是前来祭奠一般，神色肃穆。 　　“这次给他彻底打散，不让她有修复可能。” 　　“对，就这么做！” 　　云其勇抬抬手，“把门看好，开始了。” 第314章 　　将精神力探入老人意识深海, 云其勇眼帘微颤，拳也握紧了些。 　　这点细微动作, 旁人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只注意着周边, 防着有人过来或是俞晶晶杀个回马枪。 　　练习区大门那边也有人盯着，俞晶晶来了就会报信。 　　只要事情做得快，不等她进房就收手，撞见了也没事。 　　云其勇操控精神力在记忆链身边上下游移, 看着着这光华闪闪的粗壮链条，怎么也不相信这是自己上回见过的那条。 　　俞晶晶其实并没彻底修复完整, 只有五分之三是平顺光滑的。 　　剩下的五分之二, 虽然碎片没有贴合上去, 却也理出了头绪, 整齐排列在周边, 只等下回牵引到位。 　　云其勇不知道俞晶晶是怎么做的，初见时吃了一惊，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进来的目的。 　　记忆链比上回缠得紧加紧密, 云其勇皱紧眉头, 将精神力凝聚一处, 准备重重抽击将其彻底打散。 　　上回只是搅乱, 记忆碎片依旧飘浮在附近，才让她有机会重新组合。 　　这一次，他要把碎片推远些，或是直接缠到其他破损处。 　　再想拼合起来, 不会有今天这么容易了。 　　唇边冷笑一闪，云其勇出手迅疾。 　　精神力丝线凝成粗壮一条，狠狠向记忆链上端抽打过去。 　　本以为这次还会像上回那样顺顺当当，可精神力才挥出一半，就遇到了一股阻挡的力道。 　　云其勇身子一抖，闪电般抽回，背心惊出一片冷汗。 　　抵抗？ 　　不，不可能！ 　　教习堂提供给他们做练习的对象，都是事先调理过的，就算有反抗意识，也早被消除得一干二净了。 　　就是高级班学员，也不会分给他们有危险的对象做练习。 　　内在进化学员人数本就稀少，极得家族看重，任何一点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的情况，都不会允许在教习堂出现。 　　想明白这一点，云其勇稍稍定了心。 　　“怎么样？快点啊！”有人催促。 　　“急什么？！”云其勇恼火地吼了一声。 　　说话的人缩缩脖子，却又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囔，“又说自己厉害，速度快。都磨蹭多久了，不行换人。” 　　其他人虽没说话，但和他想的也差不多。 　　上回跟云其勇进来的只有几个人，那些人当中他最厉害，事做得又快，出来后忍不住散了消息，把他吹上了天。 　　阻碍俞晶晶获得推荐，这是中级班所有学员的意愿，云其勇直接把事做了，也得到大家认可。 　　俞晶晶得了教训还不收手，明摆着是要硬杠到底。 　　这次中级班学员差不多都进来了，同仇敌忾要把这事彻底坏了。 　　云其勇要是做不好，随便换哪个都愿意上，最重要的是快。 　　“谁说我不行！” 　　云其勇被人一激，也知道不能再拖延，咬着牙继续凝聚精神力重新出击。 　　虽然知道不会有危险，但他还是下意识避过了刚刚抽出的角度。 　　这次精神力长鞭比刚刚速度要更快些，直击中段。 　　若是击中了，记忆链便被段成两截，再抽碎几回，就能彻底混成一团上下不分了。 　　因为速度快，精神力比刚才要接近更多，看到仅隔着一臂距离就能将其击碎，云其勇笑容还未挂上，变故陡生。 　　抽出的精神力长鞭是他辛苦凝结的，很是粗壮。 　　可在顶尖处，却像是遇到一把利刃般，被切削出了一道利口。 　　这利口原本只是很小一点，随着他的抽击惯性，转瞬便撕开一条极大的破口。 　　一整根精神力，直接被从中劈成了两段。 　　一半向着虚空飞去，另一半蜿蜒缠绕，拧成了一团古怪形状。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云其勇在这一秒，真实体会到了。 　　精神力是自身意识的分支，因其敏锐柔弱，所以能承担很多细腻操作，一向为内在进化者爱用之器。 　　它有其好处，却也有很多缺点。 　　最大的缺陷之一，就不能受到一点点冲击。 　　实力再强的内在进化者，也不会轻易让精神力涉险，非得执行危险任务，也是步步营分外小心。 　　但凡遇到点反抗意识或者反击可能，便比受惊的兔子逃得还快，并绝不以此为耻。 　　维护自身，是每个内在进化者的铁训。 　　精神力受到重创，再想恢复原样，是一个极艰难漫长的过程，就算尸族寿命再长，也不能这样浪费。 　　若是按照课上学习的操作流程，精神力探出时，每一步都要有三迟三想。 　　速度不能快，为一迟，区域是否能涉入，为一想。 　　每个人的意识深海都是不同的，不能以前先前的经验为标准去做操控，每进入新的领域，都要严格执行这样的操作流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次进入老人意识深海，云其勇也照着规矩走了几步。 　　这是教习堂分给他们用的练习对象，本就清理过，试探几步觉得没问题，便放松了警惕。 　　事实证明这老人也没什么问题，将他记忆链损毁成那样，也没生出半分抵抗。 　　在感受到精神力末梢传出的两种痛楚后，云其勇悔青了肠子。 　　妈蛋！ 　　这到底是什么玩艺！ 　　劈开精神力的那个东西，他根本就没看见，也一点也感应不到。 　　只有触到它，才知道这东西犹为毒辣，存在感爆表！ 　　若说是刀，它便有两刃。 　　一边光滑锋利，劈开的精神力跟抹了油一样，直直飞出天际，想要抽回都滑不留手，彻底失了控制。 　　另一边，则带着卷刃。 　　被它刮绞出的那一半精神力，颤抖纠缠，每绕出一圈，那苦楚便更深一层，直达灵魂深入。 　　云其勇只用了半秒分析感受，剩余的时间，都沉浸于那种极端的痛苦之中无可自拔。 　　“他怎么了？” 　　看到云其勇身上瀑汗如注，顺着额角脖颈蜿蜒而下，瞬间湿透衣衫，站在他身边的两人惊得瞪大了眼。 　　正想去扶，云其勇却不给这个机会。 　　他直直栽倒，脸磕到了床沿，留下重重一道深槽。 　　血顺着眼角鼻梁往下，混着汗水一起滴落，糊了满面。 　　看到这情景却没反应过来的众人都呆呆立在一边，只有刚才站在他身边的两人手钩了钩，绕回一把空气。 　　这一下磕得，旁人看了都觉得尾骨发凉，云其勇却浑然不觉。 　　他脸上的痛苦，似乎并不源自于此。 　　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双拳握得骨节咔嚓作响，垂在床边的两条腿绷成了线，脚尖抵在地上，拧踩搓揉。 　　他在忍耐，这谁都看得出。 　　可忍的是什么呢？ 　　有人慌张扯了条毛巾扑过去按到他脸上，堵住血流。 　　这毛巾应该是老人用的，因为时间久又极少搓揉，干硬板结出了形状。 　　粗糙干硬的毛巾直直插进创口，虽吸了血液，却也将内里嫩肉戳了个稀烂。 　　这样的痛苦，也没让云其勇清醒过来。 　　他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牙关得紧紧地，喉头发出古怪闷哼。 　　“犯病了？” 　　“什么病？”有人疑惑接话。 　　“谁知道，这不是犯病是什么？” 　　这样的情况，大家谁都没见过，一番议论后，便归结了病症上头。 　　不然的话，还能做什么解释？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犯病？真是麻烦。” 　　把云其勇拖到一边分了个人照料，其他人一脸嫌弃地聚回床边。 　　“不行就直说，非得逞能。” 　　“就是，时间都被浪费掉了。再拖下去，管理员就要过来，被看到了，怎么解释？” 　　“有什么解释的？探望一下不行啊？” 　　“搞笑吧你？” 　　时间宝贵，闲话说几句就够了，重要的是正事。 　　很快大家就推举出另一位替代云其勇的学员。 　　摧毁记忆链本就是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平时做操控练习的时候，谁没有顺手毁上几根？ 　　这么简单的事，云其勇还办不好，大家都很是嫌弃，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负责照顾他的学员胡乱抹了几下血，看不流了也回到床边，扔他一个靠在墙边发抖。 　　“马上就好。” 　　“快点。” 　　受了众人嘱托的那位学员双眼一闭，直接将精神力刺入老人体内。 　　大家都盯着他，估摸着最多半分钟事就成了。 　　谁知道他操作不到十秒，整个人就跟触了电一样弹开。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一直退到墙边，后脑狠狠撞上才吓了一跳。 　　“怎么了？” 　　撞到墙上那人两眼发直，紧接着身体一阵抽搐，软倒在地。 　　“这……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也发病了吧？” 　　“云其勇发病，他也发病？”大家像看白痴一样看向说话的那个学员。 　　“不然呢？” 　　这句倒是把所有人都问倒了。 　　事情确实有些诡异，让人心里毛毛地，有点发凉。 　　忽地有人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床上老人。 　　“不会是他的问题吧？” 　　大家纷纷转头，目光落到老人身上，心都跟着咯噔一跳。 　　“要不，你试试？” 　　“不了，要试你试。” 　　“怕什么？这是教习堂提供的受控者，根本没有抵抗意识好不好？”有人大着胆子走出。 　　他说做就做，毫不在意地分出精神力探入。 　　有了前车之鉴，这位学员倒是仔细小心许多，三迟三想规规矩矩做到了。 　　刚放松下来，操控精神力开始接近记忆链，就一头撞上了陷阱。 　　第三个人倒下，大家对视一眼，一句话没多说，争先恐后往外窜，就好像那反击意识能透体而出，追着他们痛揍一般。 第315章 　　教导师收到消息赶来前院居所, 看的就是这三人横在地上颤抖不休的场景。 　　“是精神力受损！” 　　峰师傅上前探查，发现云其勇情况最差, 当机立断探入精神力搜寻受损之处。 　　云其勇的精神力已经乱一团, 在意识深海中撕扯纠缠。 　　每一次深颤，都代表精神力被进一步破坏。 　　因缠得太深, 看不到创口, 但只从这反应，也能看出他受了不小的创伤。 　　“这两个也是。” 　　其他教导师检查过, 黑着脸回头。 　　“先用进化颗粒试试, 看能不能自行好转。” 　　峰师傅说完, 直接从盒中取了一粒塞进云其勇牙关紧咬的嘴里。 　　他已无法吞咽, 全身力气都用来抵制精神力重创后的痛苦，好在进化颗粒入口即化, 瞬间便被引入吸收。 　　另两个人伤势较他要轻, 服用进化颗粒后，休息十几分钟终于恢复了意识。 　　睁开眼后，两人满面惊恐，转头瞪向床上。 　　“是他！他在抵抗我们！” 　　想要抬手去指, 手臂却软软垂在身侧, 吼出的声音也没什么底气, 只粗喘清晰可闻。 　　“不可能。”峰师傅下意识否定。 　　“是他……” 　　云其勇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双眼睁开一道细缝，小声说道。 　　看到云其勇已经清醒，几位教导师都松了口气。 　　这是他们第一次遭遇精神力重创, 对这种深达灵魂深入的极致痛苦毫无抵抗，才看起来这么严重。 　　使用进化颗粒补足养份，虽不能完全弥补创伤，但也能阻止精神力继续溃散，将损失局限住。 　　不过就云其勇目前拥有的精神力来说，伤到这种程度，也相当于人类的缺胳膊断腿，无怪痛苦成这样。 　　用进化颗粒养上一段时间，或许不多时日便能恢复，若是只靠营养剂，两三年内都得这样瘸着了。 　　教导师中，只有峰师傅在上世纪遭遇过一小波人类清剿战，对精神力受创有一定了解。 　　其他几位教导师都是自教习堂选择出来的优秀学员留用，理论知识懂，却没有类似经历，不如峰师傅心明。 　　若是云其勇知道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受创的精神力恐怕还会有进一步的恶化，峰师傅觉得隐瞒不说，对他比较好。 　　看云其勇也指认是受了那位老人意识反击，峰师傅与另几位教导师对视一眼，都起身走到床边。 　　老人睡得很沉，面容平静安详，若不是胸口呼吸起伏，说是死人也有人信。 　　真要是自我意识发出反击，绝不会是这种状态。 　　峰师傅犹豫了一下，分一缕精神力探入。 　　“小心，最好是别碰。”身边教导师察觉到他的举动，赶紧阻止。 　　“没事。” 　　峰师傅摇摇头说。 　　进入到意识深海边缘，他一探即收，内里情况已看得分明。 　　老人的自我意识混沌一团，根本没有清晰主线与分区，在那些杂乱散碎的飘浮物中，唯有一根记忆链闪着光华，不容人忽视。 　　带人类操控课这么久，峰师傅对这些受控者了解极深，什么学员合适什么样的人，心里都有本帐目。 　　这个老人，前几年还能用用，这两年已经被划入废弃名单，坏损到几乎无人挑选了。 　　只有俞晶晶这个新人，觉得他称手好用，让云铮着专人养着，又说要替他做记忆修复，比保养老爷车还精心。 　　本以为俞晶晶只是胡乱玩玩，看到这条修复得几近完整的记忆链，峰师傅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心思。 　　残破意识领域，除了这根记忆链以外，根本没有值得留心的地方。 　　峰师傅念头一转，皱眉回望。 　　“你们进来做什么？” 　　云其勇是疼得实在哼不出，只能小口喘气缓解痛楚。 　　另两个人却是一声接着一声地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伤到了，不住卖惨。 　　听到峰师傅这句问话，两人拉长的声调同时止住，云其勇喘息也停了一瞬。 　　看出不对，峰师傅面色严厉起来。 　　“你们想对他做什么？是想用精神力击杀他吗？” 　　“没有！我们没有。” 　　伤势较轻的那个学员赶紧坐正身子，挥手摆动，“我们只是想看看俞晶晶给他做的记忆修复弄的怎么样了！” 　　“对，我们只是想学习一下。” 　　“只是学习？”峰师傅哪里会信，冷笑道：“若不是发起攻击，会遭到抵抗吗？” 　　“我可没攻击！只是进去看了看，就这样了！”轻伤学员辩解。 　　“你没攻击，那他们做了？” 　　轻伤学员一窒，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反正他没做，另两个人伤得重，也没得辩解。 　　底都兜出去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问明情况，峰师傅跟另几位教导师都皱紧了眉头。 　　看似是打雁不成反啄眼，这里头却越想越蹊跷。 　　峰师傅精神力探入其间，没有感受到一丝反抗波动，这三人却口口声声遇到了抗击，精神力受损状况也极其糟糕。 　　若想探其究竟，最好的办法是依原路试上一回，却要冒极大风险。 　　“带出去，先关禁闭。” 　　喊来帮手，峰师傅指着地上三个人摆摆手。 　　“我们都受了伤，还要关禁闭？” 　　“别别，别动！别晃我头，疼！” 　　“峰师傅！你不能关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过来拖人的几名外在进化学员毫无情面，像拖布袋一样把搬起三人就往外走。 　　云其勇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另两人还有精力吼叫。 　　拖到门口，峰师傅听烦了，“嘴堵上。” 　　得了指令，外在进化学员一秒没犹豫，用手捂住嘴，把两个哼唧扭打的中级班学员按得脑袋直往后撅。 　　数秒后，世界清静了。 　　几位教导师商议后，一起去找了南师傅。 　　有一定危险性的课程，都是南师傅教授，他经验丰富，实力也是教习堂最强的。 　　想弄清楚这事，除了找南师傅，不做二想。 　　南师傅正在初级班授课，刚抱书从课室走出，就被几人带到了前院。 　　一路过来，南师傅已从教导师口中弄明了情况。 　　知道中级班学员因嫉妒新进学员，私自破坏学员受控者意识，南师傅眉心拧成了结。 　　“已经关了禁闭，具体怎么处理，还要再议。”峰师傅说。 　　南师傅点点头，“这件事，要严惩。” 　　南师傅一句话把事情基调定下，中级班三位学员肯定是逃不开重罚了。 　　站到老人身边，南师傅沉着脸探入一丝精神力。 　　他停留的时间比峰师傅要久些，近半分钟才将其抽回。 　　睁眼后，南师傅唇边泛出丝不明显的笑意，眉尾轻扬。 　　大家一直都紧张关注着南师傅，担心他那三位学员一样遭到抵抗。 　　看他眉眼舒展，情绪放松下来，峰师傅急问，“怎么？” 　　“没事。”南师傅摇摇头。 　　“没有危险？” 　　“这怎么可能？三个人都出了问题，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家不是不相信南师傅判断，可事实摆在眼前，这个老人绝对有问题。 　　“俞晶晶做操控的时候，不小心留了点东西在里头。他们也是运气差，正好撞上了。” 　　南师傅本是不想说的，但几人问得急，便略提了一句。 　　“东西？留了什么东西？” 　　峰师傅忽地反应过来，“难道是那个？” 　　不用南师傅多做解释，稍提个头，几位教导师就陆续明白过来。 　　“不合规矩吧？这是教习堂提供的练习对象，怎么能随便布设陷阱？太危险了！” 　　“不错，这样做太危险！” 　　“她从哪儿学的？初级班和中级班课程里，都没有相关课程吧。” 　　在一片议论声中，峰师傅提出疑问。 　　“我给了两本书她，自己看的。”南师傅笑眯眯地说。 　　“看书？” 　　峰师傅愕然，“自己看看就会了？怎么可能。” 　　“南师傅，你也太偏她了！” 　　“教授超出正常课程范围以外的知识，这不是帮助学员，反是害她。” 　　大家点头，“今天这种状况，就是不良后果。” 　　这相当于把炮弹引线递到孩童手里，大人瞧着好玩，孩童觉得有趣，都没考虑随意施为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是俞晶晶让他们这么干的吗？”南师傅只问了这一句，其他人就闭嘴了。 　　“可这是教习堂公用的操控对象……” 　　“公用？这种废弃品，谁会去用？除了俞晶晶。” 　　南师傅指了指房间，“一个人单住，每回都是她领出去又送回来，这已经是绑定练习对象了。这种情况，旁人是不允许动用的，不是吗？” 　　一旦确定绑定关系，其他人就不能随意动用，就算想用，也得取得前一位操控者的同意，才能接手。 　　虽然没有写进条款中，却是教习堂沿用了数十年的规矩。 　　那三个学员，却因为嫉妒俞晶晶实力，在她的练习对象身上下黑手，明显是坏了规矩。 　　落到这个下场，能怪谁呢？ 　　“真的是自己看书？”峰师傅还在纠结这点。 　　“我哪有时间教授这些？就算教，也得教正道的东西。她自己感兴趣，喜欢琢磨，只是没拦着而已。” 　　南师傅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得意，虽努力不流于表面，但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人是南师傅领进门的，等于是他的私传学生，几个教导师约摸能理解他这种显摆的心态，表情不一。 　　“俞晶晶是真的挺聪明，好学又上进。”南师傅叹了口气。 　　“……是。” 　　众人看看床上老人，想到刚刚拖出去的三个学员，表情就更怪了。 　　私设陷阱导致学员精神力受创，这么大的事，南师傅轻飘飘拂过。 　　不仅没想着追责，还在这里不住感叹俞晶晶资质过人。 　　大家不明白南师傅意思，不好接话，集体保持沉默。 　　其实仔细想想，俞晶晶也没做错什么。 　　在自己家里设了电网，贼来了撞上，难怪还能怪主人心狠手辣？ 　　顺着这个思路走，倒也理解南师傅的想法，几个教导师一边听着夸赞，一边默默跟着点头。 　　要真是看书自学，那就证明俞晶晶的理解与操控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高级班的云猛，也是如此，给他扔本书，啃上几天就差不多了，帮着疏通几处不明，他就进步飞快。 　　相比与他，俞晶晶这所学即所得的表现，似乎更要亮眼。 　　“上报吧。”南师傅顿了顿，“这个名额，非她莫属。” 第316章 　　中级班学员掩饰得很好, 惊惶上报消息后，回来居所情绪都恢复了平稳。 　　说起来, 这件事人人都有参与。 　　若是透给俞晶晶知道了, 她反问追责，谁去顶？ 　　俞晶晶是第二天知道这件事的。 　　她没有刻意去打听, 只从中级班学员看向她的眼神和态度中, 就能看出端倪。 　　原先那些瞧好戏的眼神都不见了，没人再盯着她看。 　　偶尔撞上, 头转得飞快, 镇定中又带着丝心虚。 　　若不是精神力提升飞快, 情绪感知又上升了一层, 俞晶晶还真瞧不出这些人假面下的复杂情绪。 　　课照旧上，人少了三个。 　　俞晶晶知道有人针对自己, 却不能具体锁定到人。 　　没想到昨天下了几个套子, 一下撬翻三个，也是意外。 　　目光在空位上扫过，俞晶晶回过头，平静对上峰师傅复杂目光。 　　课程结束, 俞晶晶照例是最后一个离开。 　　其他人争分夺秒练习, 生怕少练一分钟就被人甩到身后, 她却没这个困扰。 　　精神力强悍，提升速度快，晚一点也比人家冲得远，没必要计较这些小节。 　　“你来一下。” 　　峰师傅一直在翻看教案, 没像平时那样直接离开。 　　等俞晶晶收到书包起身，他才招了招手。 　　“昨天的事，是你做的？”看看周边没人，峰师傅才问。 　　“什么事？” 　　“你在受控者意识内布设了陷阱，致使三位学员受伤。这件事，知道吧？” 　　“没人跟我说过。” 　　俞晶晶眉眼沉静，说话声线都没有变化。 　　要说她不知道这事，峰师傅头砍下来给人当凳子坐都可以。 　　“没有要追究你责任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你做没做。” 　　“追责？” 　　俞晶晶皱眉，“有人进入我绑定的操控对象意识之中，受到了伤害？您觉得，责任在我？” 　　“……不是，所以没说追责嘛！是你布设陷阱没错吧？” 　　峰师傅尴尬一笑，还是没放过这个问题。 　　俞晶晶并不觉得自己布设的陷阱能瞒过教导师。 　　那三人受了伤，肯定会进行探查，就算不认，也不代表事情不存在。 　　俞晶晶不怕追责，因为她没错，错的是那些不经同意便随便入侵他人领地的学员。 　　走到哪里，都是她有道理。 　　“是。”俞晶晶点头，“我布设的，不可以吗？” 　　“谁让你这么做的？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我自己练着玩的。危险？我觉得没什么危险，就是一点小东西，随手扔下，再起出来也容易。” 　　俞晶晶往外瞧了一眼，看到几个中级班学员站在外面走廊探头探脑往这边望，唇角微挑，“早知道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试手，我就多放几个了。” 　　虽然听不到俞晶晶在说什么，但看她表情就知道不是好话，外面几个学员纷纷转脸，都有些尴尬。 　　峰师傅喊俞晶晶留下，十有八九是在说昨天的事。 　　中级班学员大部分在场，都牵涉在里头，要是俞晶晶硬咬住不松，谁都脱不开干系。 　　“你还嫌放少了？”峰师傅哭笑不得，“三个都被你重伤了，你还想舍几个进去？” 　　“是他们自找的，也不是我请来的。” 　　俞晶晶看看时间，“还有什么事吗？练习时间到了。” 　　“南师傅有话跟你说，去办公室吧。” 　　喊她留下，就是为了传达这句话，前面问的那些，都是峰师傅自己好奇，想确定俞晶晶是不是靠自己能力布下的陷阱。 　　现在知道事情不错，峰师傅看俞晶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无怪南师傅看重。 　　这样一点就透的天才，不报到总部，可真是埋没。 　　去到办公室，南师傅已经等候多时。 　　从南师傅这里，俞晶晶完完整整知道了昨天的事，见他笑眯了眼，也跟着弯起唇角。 　　“说，是不是故意的？”南师傅挤眼。 　　南师傅绝不相信俞晶晶是随意布设的陷阱。 　　他进去探查过，除了那三名学员触发的陷阱以外，还有两个隐在暗处。 　　这些陷阱选取的地点都格外巧妙，全围绕着修复好的记忆链布的点。 　　虽只有五个陷阱，但每一个牵扯的范围都很大，只要遭遇到攻击，便能瞬时触发。 　　再小心谨慎的人，只要发起攻击，都逃不过这埋伏。 　　若只是平时练习，绝不会这样环环相扣，布得这么精巧。 　　南师傅看过后，便知道俞晶晶是有意为之了。 　　当然，这个他就没往外说了，免得其他教导师又胡谄一通道理，把事情搞复杂。 　　“是。” 　　俞晶晶并不瞒南师傅，不仅认了，还说明了前因后果。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这样做，也有情由。” 　　南师傅手掌轻按，“先坐。” 　　本以为解释清楚就可以离开，见南师傅似是还有话要说，俞晶晶疑惑坐下。 　　“你看看这个。” 　　他推出一只文件夹，“看过觉得可以，就签上名字。” 　　俞晶晶翻开文件，仔细看完，再抬头，疑惑更深。 　　“为什么会给我推荐？我进教习堂时间还很短。” 　　“能者居之，和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南师傅笑笑，“看到上面那些签名没有？这是大家对你的肯定。教导师这边集体通过，只等你确认了。” 　　想到云铮之前说过的话，俞晶晶问：“这件事云铮知道吗？” 　　“他？”南师傅皱眉，“你不用管他。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他是我的推荐人，这件事，他应该有知情权。”俞晶晶推回文件。 　　云铮说若是南师傅提起推荐，让她不要理，直接叫南师傅跟他联系。 　　他还说这件事自己知道就好，不要传出去，以免惹来麻烦。 　　云铮说的麻烦，昨天已经验证过了。 　　若不是她有这一招布陷的手法，老人记忆链就会被这些人毁到拼接不回的程度。 　　南师傅问过那三人，得回的理由很是可笑。 　　记忆修复练习，居然被他们联系到推荐上，说什么做出成果报给总部，讨好谍战部门等等。 　　光是听就觉得绕不过来，这些人的想象力也是够可以的。 　　猜她会获取名额，就惹来这一通麻烦事，要是真拿到了，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个什么推荐，俞晶晶兴趣不大，更不想因此影响平时的课程与练习。 　　“拿到推荐，就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了。这是身份，是走向无上荣光的引路牌，得罪总部选定的人，等于是阻碍了自己的上升通道，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尽量和你搞好关系的。”猜出俞晶晶想法，南师傅解释。 　　“是吗？”俞晶晶挑眉。 　　她一向喜欢清静，不招惹别人也不想别人来招惹自己。 　　拿了初级班第一就惹来嫉恨，在中级班又因为这没影的名额被人下黑手。 　　以后升上高级班，遇到后台实力都更强的同级学员，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麻烦。 　　若这推荐真如南师傅所说，是块能护得清静的平安符，那倒是挺合她心意的。 　　发现俞晶晶被说动了一点，南师傅又加了一把猛火。 　　“无限资源？”俞晶晶身子微微坐直了一些。 　　“是。”南师傅盯着她，“你要什么？课程？高级班以上还有更精专的私课，只是要在总部记档的学员，都可以免费获取。” 　　“课程还要收费？”俞晶晶不解。 　　“是专门的课程导师授课，不在教习堂，在总部。” 　　南师傅解释过，俞晶晶就明白了。 　　所谓收费，其实就是资源交换。 　　这些课程导师并不像南师傅和其他教导师那样是专门的教课老师，教授课程获取的资源，都是实打实装进了自己口袋。 　　他们都是总部选拔出来的尖端人材，每一位专精的方向不同，操控手法也有区别。 　　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一些操控手法也许并不规范，但比正儿八经从课上学到东西，得出的结果更优。 　　课程可以自选，听过后和以前学过的东西相对比，再筛选出更适合自己的方向，或者像他们一样，自创一套合心的手法也都是可以的。 　　若说教习堂是小初高，去总部跟导师，就是大学里的硕博，区别极大。 　　“除了课程以外，所有补剂也是由总部提供的。只要你消耗得掉，就能无上限领取。” 　　“进化颗粒也可以？” 　　南师傅点头，“可是可以，不过要看产出。若是产出不够，就得排一段时间才能申领了。” 　　不是不给，是实在没货，这个俞晶晶完全能理解。 　　进化颗粒可不是营养剂，随便弄些原材就能批量制作的。 　　再怎么稀释，进化颗粒唯一原材骨珠，是用一颗少一颗，实在没了来源，就只能等。 　　课程什么的都是后话，俞晶晶对这个无上限领取进化颗粒最感兴趣。 　　这个是好东西，再多都不嫌多。 　　若是找云铮要，他肯定不会吝啬。 　　可拿他的东西，俞晶晶总觉得不安心，有种债务越欠越多找不到办法偿还的感觉。 　　而拿到推荐，则是凭自己的实力自总部领取。 　　这是一份薪水，她该得的。 　　“怎么样？考虑好就签字吧。” 　　看出俞晶晶已全然心动，南师傅再度把文件夹推到她面前。 　　“可是……” 　　俞晶晶有些犹豫。 　　云铮说过这件事要让南师傅跟他交接的，不报他知道私下签名，这样好吗？ 　　“就算拿了推荐，将资料录入总部，也不一定被调用。这么多年，外在进化学员报上去数百，到现在真正进总部做事的，只有三人。” 　　南师傅又说：“我知道你还有学业不想放弃，如果是担心这个，实在是没必要。总部储备人材那么多，轮到用你那天，不知过去多少年。” 　　看俞晶晶沉思不语，南师傅叹了口气，“你是云铮推荐进来的不假，可他能护你多久？人还是要靠自己，指望旁人？那是没用的。” 　　俞晶晶跟云铮的关系，别人不知，南师傅难道还不清楚？ 　　自己选定的未婚妻长辈不允，也不说争取一下，前段时间还带着云水茜来教习堂露脸，明显是要把俞晶晶撇开了。 　　俞晶晶还顾着他，云铮却是不管，这么好的推荐一力压下来，连这个头都不让她出。 　　南师傅想想来气，看俞晶晶的眼神更加柔和，“我不会害你的，签吧。” 第317章 　　在南师傅的循循善诱下, 俞晶晶签了字。 　　“云铮那儿你不用管。要是问起来，我跟他说。”南师傅满意收回文件。 　　“嗯。” 　　虽觉不妥，但名也签了, 俞晶晶将目光从文件上收回，点了点头。 　　南师傅说得没错。 　　她不能一直依靠云铮。 　　别人的好，总是有数的, 拿了自己负担重，情份也越来越薄。 　　资料录入总部, 她就能获取无限资源供应, 想要回报他，也不是那么艰难了。 　　比如进化颗粒。 　　上回他给了整整一瓶。 　　从总部那里领到的, 除开自己用的, 慢慢攒起来就能一次性还回去。 　　还有, 如果能学习到更高深的课程，自身实力也会提升。 　　若是以后云铮有什么能用到她的地方, 也不至于因为能力不足而厚脸拒绝。 　　背着他签了字，可能一时生气，但时间久了, 就知道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她这个吃拿卡要的, 终于能自己开始攒家底了。 　　俞晶晶越想越觉得事情可行，原有的一点担忧也抛开了。 　　见她面上带笑, 南师傅也跟着眯了眼，“想明白了？知道是好事了吧？” 　　“谢谢南师傅。” 　　“今天资料上报，明天就会在教习堂公布。大家知道你身份, 以后就不会为难，不管做什么都清静些。” 　　“明天？这么快？” 　　“晚些公布也可以。不过最好是早点公布，免得又有人发蠢，做些对你不利的事。” 　　正事聊完，南师傅跟峰师傅一样，将关注点转到了布陷手法上。 　　俞晶晶用的几个手法，都是最粗浅的，对付中级班学员已经足够了。 　　其实还有更厉害的几招，她当时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 　　都是教习堂学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这些人家庭在族内各有身份，真要受了重创，就不是学员之间的小矛盾了。 　　云其勇的情况稍重些，但他家底还算厚实，舍得用进化颗粒调养，估计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常。 　　另两个人伤势更轻，多用点营养剂，也就十天半月的事。 　　得了这次教训，起码这三人是不敢再随便动手了，其他中级班学员也会有所忌惮。 　　俞晶晶不怕他们报复，只担心公布得太早，消息传到云铮那边不好收拾。 　　想到云铮皱眉训斥的模样，俞晶晶就有点发虚，在没考虑清楚要怎么应对之前，还是先瞒着比较好。 　　“压也压不了多久。中高级班学员家里都在总部有关系，他们对于推荐很敏感，一直盯着变动，最多也就一周两周吧。”南师傅说。 　　“您看着安排吧。” 　　听了南师傅这话，俞晶晶彻底放弃了隐瞒的想法。 　　教习堂里头关着的学员都有这么灵通的消息，云铮怎么会慢过他们？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反正纸包不住火，要骂来骂好了。 　　问过俞晶晶关于布陷手法的问题，南师傅又将话题转到记忆链修复上。 　　“我看过了，做得很不错。” 　　“是您教得好。”俞晶晶微笑。 　　若不是南师傅教了她批量提取记忆碎片并整体融合的办法，被云其勇他们破坏得那么厉害的记忆链也不可能快速修复起来。 　　“你那个朋友，记忆应该没损毁得这么厉害吧？”南师傅问。 　　“没有，只是顺序被打乱了。” 　　俞晶晶被提醒到，目光一转看向南师傅桌上台历。 　　在教习堂呆了几周，日子过得极其充实，时间对她来说只有早中晚的区分。 　　一日三餐，上课练习室操控课轮着转，就算回到房间，她也会尽量挤时间出来坚固骨珠，不错过任何可以提升自己的机会。 　　中高级班学员都是这么做的，和他们比起来，俞晶晶的生活还要规律一些。 　　那些练习狂人，几乎整夜不睡，实在困乏了就喝瓶营养剂顶顶。 　　对于尸族来说，睡眠不是必须，牺牲睡眠时间换取练习时间，只要养份供应得上，绝对划算。 　　看到这本台历，俞晶晶才惊觉自己已在教习堂呆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她跟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把精力彻底投进了这里。 　　原先还说要抽时间出去打电话发消息，刚有想法就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给阻住，一天推一天竟推到了现在。 　　“怎么了？” 　　看俞晶晶呆呆望着日历，南师傅偏头瞧了一眼，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我得回校了。” 　　“啊？” 　　“回学校，我还有实习作业没有完成，是教授布置的任务。” 　　南师傅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俞晶晶在说什么。 　　“你这个学，还准备上多久啊？” 　　“上到毕业。” 　　俞晶晶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惹得南师傅笑了起来，“是不是还是要读个博士博士后什么的？” 　　“这个倒没考虑过。”俞晶晶摇头。 　　“毕业了干嘛？当医生？” 　　“……应该是吧。” 　　“然后呢？” 　　俞晶晶陷入茫然。 　　高中毕业就上大学，这是很正常的流程。 　　外面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她照猫画虎，以学生身份隐藏其间，一直过得很安稳。 　　毕业后要不要继续读，俞晶晶曾经是想过的。 　　后来开办了医所，就没再考虑这事了。 　　医所肯定是得一直办下去的，想在人类社会过得好，钞票少不了。 　　对她来说，医所是最方便获取收入的来源，肯定不能放弃。 　　到了医所这里，她就没继续往下想了。 　　南师傅好像是想一直追问到底，倒把俞晶晶问住了。 　　她不是人类。 　　以前一直按步就班地走着这条路，是因为只能这样过。 　　而现在，她找到了同族。 　　通过云铮还有教习堂，间接融入了尸族这个社会。 　　个人资料报到总部，等于拿到了一份极具含金量的身份证明。 　　在尸族这个小社会里，她可以有极光明的前程。 　　南师傅的意思，俞晶晶明白了。 　　在人类社会里辛苦经营出的东西，并不是她真正需要的。 　　如果能将精力彻底投入到尸族这条正途上，得到的回报会更为丰富。 　　当然，南师傅也只是建议。 　　俞晶晶听或不听，都是她的个人选择。 　　沉迷于人类社会无法自拔的年轻人，南师傅见得极多。 　　好在尸族寿数极长，只要身体维护得好，见证数世纪兴衰也不是不能做到。 　　在外面玩累再回来，也是一样。 　　南师傅没再说话，等俞晶晶自己想。 　　俞晶晶忡怔半响，回过神时才发现南师傅一直望着她等答复。 　　以后的路要怎样走，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摆在俞晶晶面前要解决的事还有很多，等把这些弄清楚，再慢慢纠结好了。 　　“我还是想上完学。” 　　“行。”南师傅似是料到了俞晶晶的回答，点点头说：“中级班的课程你也上过不少，回去自己练习，也有一定方向。”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了两本书出来递给俞晶晶。 　　“你很有天份，出去自学也是可以的。这两本书不难，你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随时过来问我。” 　　“谢谢南师傅。” 　　“这回可别一走就没影了！最少半个月过来一趟，有问题及时解决。” 　　“好。”俞晶晶点头。 　　从办公室出来，正好是晚饭时间。 　　经过练习场，看到外在进化学员勾肩搭背闹着往食堂走，俞晶晶脚步放慢了些。 　　云崇先远远瞧见她，习惯性地挥了挥手。 　　云舒跟在后头，笑着见眉不见眼，也跟着晃脑袋，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停步，冲着俞晶晶露出白牙。 　　自从俞晶晶进了中级班，他们就只能隔得远远地打招呼，不敢往前凑，只能用这种形势跟她打招呼。 　　俞晶晶跟这些外在进化学员其实也没混多长时间。 　　平时食堂见了，换几支营养剂，一般是他们笑闹俞晶晶安静听着，偶尔搭几句话，也不算热情。 　　可是这些人却很有些自来熟，只要讲过几句，就跟你称兄道弟。 　　俞晶晶是内在进化学员，却肯纡尊降贵跟他们混在一起，甚至上练习场学习练体拳，毫不介意外力比斗是末流，这都得到了他们极大的好感。 　　哪怕这么久不见，一看到俞晶晶，这些人也是热情兴奋，毫无疏离感。 　　俞晶晶眯了眯眼，露出笑意。 　　“等着。”她扬了扬下巴。 　　云崇天疑惑转头，“说什么呢？” 　　“好像让我们等？” 　　“那就等等？” 　　原本赶着往食堂冲的外在进化学员都停了下来，后面跟过来的人听说是俞晶晶让他们在这儿等，也都没再往前走。 　　内在进化学员一向不屑于跟外在进化学员一样猴急着奔着吃食跑，从后院出来慢条斯理地往食堂走。 　　穿过走廊，看到练习场聚着一堆人，以为是外在进化学员在列队，都没怎么注意。 　　等进到食堂，看到里头零零散散只几个初级班学员坐着，大家这才有些奇怪。 　　再转头往外瞧，就发现俞晶晶扛了只大包站到了那群外在进化学员面前。 　　接下来，就是营养剂分发时间。 　　外在进化学员一个接着一个到俞晶晶手上领东西。 　　因为人数太多，一人只能领到一支，后面队伍排得长，也很耽误吃饭时间。 　　不过没有一个外在进化学员催促和不耐烦，一个个笑眯眯等着，把俞晶晶看成了天上仙女，下凡间布施来了。 　　俞晶晶来回跑了三趟才把床下营养剂倒腾完。 　　“没了。”俞晶晶拍拍手。 　　后面还有些没领到的，都是一脸失望。 　　“没领的人都自己记好了，下回过来了，我补发。”俞晶晶微笑。 　　“你要走？”云崇先一怔，其他人也呆住了。 　　“我得回去上学。” 　　确认俞晶晶每半月会回一趟教习堂，大家都安了心，闹哄哄的挥手道别。 　　一直目送俞晶晶背着书包托着黑鸟自门外消失，才一个个满心怅然地进了食堂。 　　“俞晶晶走了？”中级班学员面面相觑。 　　虽然不大相信，但她确确是从教习堂消失了。 　　一天没回，两天没回，大家彻底安了心。 　　还猜什么推荐什么名额的，哪有那回事，都是瞎担心。 　　人家根本志不在此，就是来过个暑假玩玩的，云其勇他们是白折腾了，吃了亏不说还得了责罚，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是这股高兴劲没持续几天，就被南师傅公布的消息给泼熄了。 　　俞晶晶人是走了，但还是继续给中级班学员添堵，不因距离减弱半分。 第318章 　　营养剂分发一空, 俞晶晶浑身轻松。 　　进了中级班，一天就是基础二十瓶的量。 　　其他学员尚觉不够，她却是床底堆不下, 一直愁着怎么处理。 　　不是只她一个人放着营养剂不用，中高级班有两位学员家底厚，这段时间一直每周用两粒进化颗粒补足所需, 营养剂对他们来说只能润润嗓子，算不上主菜。 　　多出来的营养剂, 一般都是和同班学员换了其他资源, 要么就是积攒起来存着进化颗粒供应不上的时候用。 　　只有俞晶晶，大手大脚全分了人, 一瓶都没自自留。 　　来的时候包里装着什么, 走的时候也还是那些东西, 只多了两本书一点零嘴。 　　把轻飘飘的书包搁到腿上，俞晶晶靠上公交车椅背, 才忽地想到自己忘了什么。 　　进化颗粒。 　　初级班第一的奖励，说好走的时候去领。 　　营养剂分发一空，需要的东西却没带出来, 真可谓是两手空空了。 　　带进教习堂的营养剂, 已用得只剩最后一瓶。 　　没了营养剂，俞晶晶也没办法继续进行每天的高强度练习, 就是今天不走，也撑不了几天。 　　以前使用营养剂，只是为了饱腹, 维持身体所需，一瓶就能维持一周时间。 　　现在却是平衡消耗，需要随时补足亏空。 　　精神力抽取过量，补充不及时或养份达不到身体所需，空虚与饥渴就会席卷全身。 　　这种难受的感觉，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明了。 　　中高级班学员消耗比初级班学员要大得多，反应也更为强烈。 　　练习室总有人进行到一半，脸色瞬间发白，摸出营养剂灌下去才会缓解。 　　俞晶晶自制的营养剂，比他们那些淡得像水一样的浓度高出许多，一瓶进肚能顶的时间也比较久。 　　只是她练得勤，东西消耗得也快，原以为可以稳稳当当稳上月余的营养剂，已经提前耗空。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个，俞晶晶就觉得自己饿了。 　　马上就要回去了，也不用刻意节省。 　　从书包里摸出最后一瓶营养剂服下，轻微的饥渴状态很快缓解。 　　奖励只有下回过来再领了，医所还存着一点营养剂，能够她用段时间的。 　　从教习堂出来，俞晶晶第一时间就想给白锦溪去个电话。 　　机是能开，屏幕只亮了几秒，就没电黑屏了。 　　在里边的时候，忙得天昏地暗，练到疲累倒头便睡，很少能分出精力想别的。 　　本来还想着要找个借口出门打电话的，忙着忙着就忘记了，连手机没电都不记得充。 　　握着这黑屏试了好几回，俞晶晶彻底放弃。 　　原本要转两趟公交才能到市中心，因为归心急切，她提前下了车，在站台招了辆出租直接去了白氏医堂。 　　只是一个月不见，俞晶晶却觉得像是过一年那么久。 　　忙的时候还不觉得，出来后，就很想早点见到他。 　　手机拔不出去，她便直接进了医堂，让前台拔内线上去通报。 　　“不好意思，请问您有预约吗？” 　　导医台新来的护士维持着礼貌笑容，公式化地拒绝了俞晶晶的要求。 　　十层以上都是要预约的，更不用说三十二层这样的地方了。 　　“没有预约，不过我男朋友在上面。” 　　“男朋友？”导医护士瞪大了眼。 　　“我可以借个电话吧？” 　　解释起来也麻烦，俞晶晶指着导医台电话问。 　　“……可以的。” 　　“喂？在上班？” 　　听到白锦溪声音，俞晶晶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我在一楼。手机没电了，这周的电梯密码是多少？” 　　“等着。” 　　白锦溪挂断电话，猛地起身向外冲去。 　　“白医生……这药……” 　　白锦溪刹住脚步，这才记起还有病人在医室。 　　“一日三次，煎服。”白锦溪匆匆回身，一边写药单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有点急事要处理。” 　　“没事没事。” 　　病人拿了单子下楼抓药，白锦溪跟他一起进了电梯，盯着跳动的楼层数不松。 　　“白医生，是有急诊啊？”病人好奇地问。 　　做为三十二层的VIP客户，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白锦溪这边做做检查，拿些养身的药用。 　　白锦溪性格沉稳，很少有毛躁的时候，再繁琐的事，都会很一条条处理妥当，病人看了会很安心。 　　因为很少见到白锦溪急慌的样子，他才会格外好奇。 　　白氏医堂有急诊部，但都是下面的医生处理。 　　需要用到白锦溪出手的急诊患者，病情肯定很棘手了。 　　“不，不是。”白锦溪抿嘴一笑。 　　他才意识到自己脸绷得有点紧，急切也带出了一些，无怪病人误会。 　　白锦溪表情松缓下来，病人也跟着舒了口气。 　　医院这种地方，医生一紧张，病人也很容易受影响。 　　看到白锦溪接了电话就往外冲，他的心都差点提到嗓子眼了。 　　“那是什么事这么急啊？” 　　电梯一路向下，看白锦溪还盯着数字，病人忍不住又问。 　　白锦溪犹豫一瞬，笑着摇了摇头。 　　电梯到了一楼，门一打开，白锦溪就快步走了出去。 　　病人跟了几步，看到白锦溪动作，又赶紧刹住脚步。 　　导医台有个女孩在等他，见到白锦溪过来，笑着招了招手，红唇弯出极美的弧度。 　　白锦溪并未回应，他一步未停冲到女孩身前，弯腰将她搂进怀中。 　　导医台后站着的护士瞪大了眼，大厅内来来往往的医护工作人员和病人纷纷转眼望去，表情各有不同。 　　跟白锦溪一块下来的那个病人尴尬转身，捏着单子上楼取药去了。 　　“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就算是山区，也不至于一点信号都没有吧？” 　　将俞晶晶搂在怀里，白锦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就算知道有人在看，他也不愿意松开，一秒都不肯。 　　俞晶晶脑袋搁在白锦溪胸膛，双臂紧紧环住他腰身，也很享受这种状态。 　　虽然她偏头的角度，正对住导医台那个惊得眼珠子要掉下来的护士，也一点都不影响心情。 　　“手机没电了，没地方充。” 　　等白锦溪又问了一句，俞晶晶才小声回他。 　　其实有点心虚，但也不好直说自己忙得把这事给忘记了，善意的谎言有时是必要的。 　　再不愿放手，白锦溪也知道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 　　经过的医护人员已经很努力克制不往这边看了，但那飘忽扫过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们那颗激动而又八卦的心。 　　两人站的地方，紧靠着导医台，护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张脸胀成了茄子色。 　　恋恋不舍松开，白锦溪正要退后，腰上紧紧环住的手臂却又收拢了些。 　　“再抱一会。”俞晶晶仰头上望。 　　白锦溪身上的味道又香又好闻，就算不久前才吃过营养剂，也被勾动了馋瘾。 　　他的唇又薄又亮，带着一层玻璃般的炫光。 　　她尝过那滋味。 　　软滑清甜，有一丝丝药香气，撬开那道缝隙，又是源源不绝的宝藏待人搜寻。 　　俞晶晶咽了口口水，将心中蠢动压了下去。 　　白锦溪看得出来。 　　俞晶晶不止不是要抱抱，她还想亲亲了。 　　先前就是这样，只要用这种渴求的眼神望着他，接下来就是要缠着不放了。 　　抿住笑意，白锦溪将她轻轻推开，“这里不可以。” 　　他声音放得很轻，又是低头贴着耳边说的，俞晶晶只觉得右颊发痒，心也跟着痒痒起来。 　　“还有多久下班？” 　　站直身子，俞晶晶牵住他的手晃了晃，“我等你呀。” 　　“还有三个病人的预约。”白锦溪面上笑意淡了些。 　　早知道她今天回来，下午就不让马助理安排这么多人了。 　　“刚回来吗？” 　　俞晶晶头发有些乱，背上背着旧书包，鞋上还沾了泥点。 　　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回住处换洗。 　　“嗯！直接过来的。” 　　“先回医所，我这边忙完就过去找你。” 　　白锦溪替她拢了拢头发，“很快的。” 　　拉着白锦溪的手看了看，见血线依旧和走时一样，淡得几无痕迹，俞晶晶满意点头。 　　“最近身体还好吧？” 　　“很好。”白锦溪点头，“好得不能再好。” 　　这可不是为了让俞晶晶安心，故意说得夸张。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白锦溪又是医生，身体上的细微变化，他比任何人感受都深。 　　也不知道俞晶晶给他用的是什么药。 　　明明已经用完这么久了，却还在待续起效。 　　虽然是好的改变，但这样一直发展，总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受。 　　“那我先回了。” 　　见了面，又确定白锦溪身体无碍，俞晶晶也不像刚才那样急迫。 　　依旧舍不得放手，但也不能不放。 　　手一点点松开，到了指尖的时候，白锦溪的手还勾着。 　　俞晶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松啊。” 　　“等我，很快的。” 　　“你说过了。” 　　“是吗？”白锦溪呵呵笑了起来。 　　站在导医台后的护士还以这两人马上就能走了，心里一直提着劲。 　　可说要走，到真走了，中间又腻歪了十来分钟。 　　一直到俞晶晶出了医堂大门，白锦溪一步三回头走进电梯，她身上绷着的弦才松下来。 　　“哇！你这个位置真好！看得清楚吧？” 　　“快，快说说！” 　　人一走，立马有人围到导医台，你一句我一句的八卦问话。 　　“没说什么，就是让回去等……” 　　“真的。” 　　“就说这个！不信算了。” 　　再怎么解释，大家也不相信两个人搂着说了十来分钟话，走时又纠结那么久，就是讲了这几句。 　　护士嘴都说干了，送走前一波又来了新一波人，只觉身心俱疲。 　　早知道就不坚守岗位了。 　　狗粮吃撑不说，还得应付这没完没了的咨询，比正经工作还累。 第319章 　　从教习堂一路坐车回来, 本有些疲惫。 　　可是见到白锦溪，跟他说了会儿话，俞晶晶感觉自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百倍。 　　直到回了医所, 看到愁云满面的周嫂，提起的精气神才泄了些。 　　“怎么了？” 　　周嫂摇摇头没说话, 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又落回俞晶晶身上。 　　她这怏怏的模样，也让人跟着心情沉重起来。 　　俞晶晶左右看看, 感觉医所跟离开时没两样。 　　非要说区别的话, 就是更整洁了。 　　前面空地清理得很干净，原先杂乱摆放的长条凳都不见了，整整齐齐归到了空房间里。 　　院边种的菜也水灵, 周嫂还养了些花，红红绿绿的特别漂亮。 　　以前的老院子, 彻底有了生活气息, 像个家了。 　　因是暑假, 严小梅每天都呆在医所, 做做作业跟村里小孩玩，过得还算惬意。 　　只是周嫂心情不好，也间接引响到了她。 　　看到俞晶晶回了，严小梅从屋里跑出来，“姐姐。” 　　“你妈怎么了？” 　　“愁生意。” 　　严小梅一句话就把周嫂塑造的凝重气氛打破，“你不是说回去找云神医的吗？人呢？” 　　“云神医来不了。” 　　“那怎么办？”周嫂叹了口气。 　　她看了看空落落的院子, “瞧瞧，一个人都没有了。连买药都不上门，大半个月一桩生意都没等到……” 　　“没钱了吗？” 　　知道周嫂愁的是这个，俞晶晶笑了起来。 　　“你留的钱还有，但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啊。” 　　发现俞晶晶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周嫂越发着急。 　　“好不容易打响的招牌，再这么放着，可就没人认了。” 　　“我不是还在吗。” 　　“你还得上学，也不能天天守这儿。我可以跟以前一样出去拉人进来，但没有坐堂医师，人拉来也没用啊。” 　　“这学期课不会太多，我会协调好的。” 　　俞晶晶早考虑过这个问题。 　　大学课程她已经自学得差不多，专业课更不用说，跟着教授出了那么多趟外活，应付实操考试不在话下。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当初白锦溪念医大的时候，也因为成绩一流免了不少课程。 　　已经学懂的东西，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再学一次。 　　俞晶晶上学期问过秦老师跳课相关问题，他给了一些建议，都很有用。 　　只要能证明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门知识，就可以跳课或者免课，到大考的时候直接参考，依旧能累积学分。 　　免课当然是最好，俞晶晶觉得好多课自己都可以申请，只是秦老师不建议这么做。 　　免得太多，学校起什么作用？又不是函授大学，连教师面都可以不用见，结束拿毕业证就可以了。 　　类似俞晶晶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申请跳课。 　　懂的就不用上了，不懂的课程或者需要实操的课，还是回学校意思一下，这才像个正经学生。 　　具体怎么安排，等开学再问秦老师，反正下学期时间肯定宽松。 　　不仅是医所这边要照顾到，俞晶晶还需要时间重新搜集原材，再制作一批营养剂出来。 　　上回制作的营养剂已经不剩多少了，若是按在教习堂的强度使用，大概只能撑两三个月左右。 　　不光她要用，医所也需要用营养剂稀释配药，所以这次要做，就得多做一些。 　　矿石类的原材俞晶晶一点都不担心，这本是最难集齐的，却因为找到矿脉，成了最容易的一项。 　　而原先觉得好收集的，却变得困难了。 　　主要是数量要求大，如果是少量的话，找起来还容易一些。 　　好在剩下的营养剂还能顶一段时间，从现在开始还一点点搜寻，在用完之前应该能凑够数量。 　　“是了！药。” 　　听俞晶晶提到找药材的事，周嫂一拍大腿，“药也没了。” 　　“没事，找到原材可以再配。” 　　“你配？” 　　俞晶晶这自信满满的模样，倒叫周嫂一惊。 　　“这次回去，我让师傅教我配药了。”俞晶晶一笑，“接手医所，药当然不能少。不然只靠我做手法，哪里撑得起来。” 　　“真的啊？”周嫂不信。 　　云神医厉害就厉害在针药这两样。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针法教给俞晶晶就算了，现在竟然连配药的方子也传了？ 　　又问了一次，看俞晶晶肯定点头，周嫂倒担心起来。 　　“云神医没事吧？身体还好吗？” 　　招呼不打就一个人回了老家，现在连自己压箱底的工夫都倾囊传授给了徒弟。 　　这个意思，好像是活不久了？ 　　周嫂这个想法，俞晶晶倒是没预料到。 　　“身体……一般吧。年纪那么大了，总有这一天的。”她含糊说了一句，就把话题岔开，“药怎么卖得这么快？” 　　她走的时候明明新兑了一批，正常卖的话不至于这么快售空。 　　“还不是那些学生。”提到这个周嫂来了精神。 　　她绘声绘色地把卖药的过程说了一遍，一直说到最后一瓶几个人抢起来，笑得拍手。 　　废液兑成的药水不仅被这个女生开发出了洗头的功用，还混进面霜乳液里擦，一样有养肤的功效。 　　虽然效果不是特别明显，但也是肉眼可见的变化，一瓶用完再换别的东西，就根本瞧不上眼了。 　　这样慢效的药水，倒让人觉得成份安全，一传十十传百，不仅仅是上京医大这些女生追捧，周边几个院校也有人过来问。 　　只可惜药卖完就没了，那些问上门要买的人知道，失望不说，回去还跟其他有兴趣的人传消息。 　　最后一个上门问的，还是大半个月前。 　　最近这段时间，周嫂每天起来除了扫一遍院子，做一日三餐饭就什么事都没得做了，无怪天天发愁。 　　俞晶晶听完，点点头说：“好用的话，以后可以多制些。” 　　都是废液兑的药水，这点用量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如果销得多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跟俞晶晶聊完，周嫂胸口堵的石头总算是掉了下来。 　　不能像云神医在时招人上门看诊，卖卖药也不错。 　　总之有事做不闲着，她在这医所就呆得安心。 　　俞晶晶回到房间，首先把豆豆放出来喂了点肉干。 　　“还有多少？” 　　看俞晶晶收紧布袋，豆豆蹦上去踩着。 　　“不多。” 　　教习堂提供给中高级班学员补充体力用的肉干，每天都是固定的量。 　　俞晶晶房间那些豆豆每天都吃得精光，带出来的这一袋，是南师傅额外送的。 　　知道她养了尸鸟，平时少不得这个，走的时候南师傅追出来给，俞晶晶收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点东西对南师傅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只叮嘱她不要忘记半月回来一趟，就大大方方塞她手里了。 　　“早知道就跟云铮多要些了。”豆豆沮丧地说。 　　云铮走得匆忙，当时豆豆正跟着俞晶晶，也没来得及缠他。 　　在教习堂有肉干吃，豆豆也不觉得什么，现在回来了，才知道后悔。 　　云双城不在医所，没人给他弄吃的。 　　等袋子里这些肉干吃光，俞晶晶就又要给他弄普通肉食，想想都倒胃口。 　　“云铮哪顾得上你，还指望他？”俞晶晶叹了一声。 　　云铮那天走得急，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一个。 　　第二天俞晶晶才知道他是去追那个云水茜去了。 　　云水茜第二次测试依旧没过关，第一回 好歹还擦了线，这次是直接坠机。 　　她的精神力本来就不算强，头一天做测试时，为了表现好些，已是拼尽了全力。 　　还是怎么恢复，就又接着测试，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云风海还以为云铮会帮着疏通一下，谁知道他站在边上，居然跟着南师傅一块儿点评云水茜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不帮忙就算了，还跟着挑刺，云风海当然有脾气了。 　　不止他有脾气，云水茜也有。 　　据说不等南师傅点评完，云水茜就哭着跑了。 　　人是云铮带来的，怎么说也是客人，闹成这样，也得他来收场。 　　俞晶晶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天不管地不管，想做什么，只用自己决定就好了。 　　云铮虽然身居高位，头上却压着那么多长辈，半点不自由。 　　豆豆吃完，周嫂那边饭也做好了。 　　俞晶晶简单吃了一点，回到房间就听到手机响。 　　电已经充足了，拔了线接听，知道白锦溪人已到了路口，俞晶晶赶紧往外走。 　　白锦溪还没走到医所，就看俞晶晶一路小跑冲出来。 　　撞里怀中，回手将她紧紧搂住，白锦溪低头轻嗅发间香气，“跑这么快干嘛？” 　　“着急。” 　　俞晶晶在他怀里拱了拱，又抬头，“你低点。” 　　一出门她就闻见味道了，馋得没法。 　　白锦溪抬头，左右看了看。 　　医所附近都是荒宅子，路边长了半人深的草，随着夜风左右摇晃。 　　夕阳在天边散出橙黄色的光，两人站在院墙边，光线从身边穿过，人却在阴影之中。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路上连猫狗都少见。 　　白锦溪的谨慎让俞晶晶有些不耐烦。 　　“你看什么呀？”她揪着白锦溪衣领往下拉。 　　“我看有没有人，瞧见就不好了。” 　　“谁爱瞧，就让他瞧好了。” 　　踮起脚尖，俞晶晶拉他下来，准确地啾住老早就想啾的地方。 第320章 　　满足喟叹一声, 俞晶晶吃得深入了些。 　　白锦溪辗转回应，温柔又坚定。 　　她很甜。 　　他很甜。 　　两人脑海中浮出同样的话。 　　一个月的煎熬，这滋味早在脑海中回味过百遍。 　　可再怎么回想，都不如亲身体会来得震撼。 　　舌尖又软又灵巧, 游移在每一处，爆出甜美火花。 　　都记得滋味好, 却不知道好到这般地步, 整个人仿佛融化一般，彻底沉溺在这无休止的索求中。 　　白锦溪双臂微微收紧, 想将她柔软身躯嵌入体内。 　　可不管他怎么用力, 都觉得不够满足。 　　哪怕这样尝着她，这样紧紧抱住她，两人之间, 还是隔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 　　俞晶晶似乎也是一样的感受。 　　紧紧攀着，扭动着, 脚尖踮起, 身子不住向前推。 　　她力气实在太大, 白锦溪有些站立不稳, 便向后退了一步，靠到墙上。 　　见他稳住了，俞晶晶更不罢休。 　　腿缠上来，胳膊环住脖颈，整个人贴到他身上，小腿绷成了一条直线。 　　贴附处, 有清晰感受。 　　她的柔软还有他的强硬，每一次扭动，都将这感受带得更清楚一分。 　　白锦溪呼吸深重起来，难忍地加重力道。 　　虽箍得极紧，但俞晶晶能承受得住，反觉不够。 　　她大脑有些晕眩，人也软软的，腰肢随着力道折出柔美曲线，只觉得哪里都燥热，却又不知如何解脱。 　　“喂。”她轻喘。 　　“什么？” 　　“你用点力呀。” 　　俞晶晶扭了扭腰，伸手将他环住腰线的胳膊推了推，“不够。” 　　她变换动作带来的奇异压迫，令得白锦溪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 　　“不能太大力，伤到你。” 　　被俞晶晶提醒，白锦溪放轻了力道，将她稍稍带离了些。 　　俞晶晶目光迷蒙，眼中带着疑惑。 　　“干嘛？” 　　她舌尖一卷，在白锦溪唇上惩罚性地抹了一道。 　　又湿又滑的触感，带着一路电花从脊椎后窜过，白锦溪闭了闭眼，接着撞过去，轻轻咬了一下才松。 　　“想打架啊？”俞晶晶被他惹得瞪大了眼。 　　这么打了个岔，身上燥热减退不少，俞晶晶倒有点想跟他杠起来的意思了。 　　她都还没够，白锦溪就停了，这怎么能行？ 　　“痛吗？” 　　白锦溪大手下移，轻轻抚按了一下刚刚按过的地方。 　　“不痛。怎么了？” 　　“我刚才力气用过了，怕你受伤。” 　　看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俞晶晶笑了起来，“怎么可能？你力气再大，比得过我吗？” 　　每回掰手腕，都是白锦溪输的。 　　他不想来了，就用这个借口岔开话题，真没劲。 　　远处脚步声响起，又接连几声狗吠。 　　白锦溪警觉，带着俞晶晶站直身子。 　　这一片虽是荒宅，但前面一条路却通连不远处的十字广场。 　　晚饭过后，陆续有人从家中走出，顺着这条小路去广场跳舞闲逛。 　　两人虽隐在暗处，人看不见，但狗却嗅得到。 　　经过时冲着这吠上几声，就引得人偏头望过来。 　　白锦溪将俞晶晶拉到身后护住，背过身对住外面。 　　“爱看就让他们看呗。”俞晶晶不解。 　　“住在这种地方，很容易传流言的，那样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别人背后怎么说我。” 　　“我在乎。” 　　俞晶晶抿了抿唇，本想再说几句，犹豫了一下，又伸手摸上他腰际，身子轻轻贴了过去。 　　靠在白锦溪怀里，听他心跳，俞晶晶只觉得心怀宁静，一直这样也好。 　　等去往十字广场的人陆续走过，趁着空档，白锦溪带着俞晶晶出了小路，回到车上。 　　“去哪儿？” 　　“兜兜风？如果饿了，随便找些吃的？” 　　只要跟白锦溪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她不挑的。 　　俞晶晶笑眯眯点头，“听你的。” 　　上了大道，俞晶晶趴在窗户边，一路看风景。 　　“看什么呢？” 　　“没什么。” 　　俞晶晶并未回头，目光一直落在外面。 　　上回从岛上回来，白锦溪记忆链被动了手脚。 　　虽然事情解决大半，但莫商这个炸弹却总悬在头顶上，一天不解决一天就不能安心。 　　上次坐在车上，莫商就在后面一路堂而皇之地尾随不放。 　　虽然目前还没感应到与之相关的气息，但俞晶晶却总是有一分警觉在。 　　车开到沿海长滩边停下，滩边已经有许多人纳凉。 　　有人支了帐篷，有人架了烧烤架，用车前大灯照着，旁边放着音乐，格外热闹。 　　“要不要租顶帐篷？” 　　看俞晶晶一直盯着那边瞧，白锦溪问。 　　“好啊。” 　　俞晶晶觉得帐篷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不管有没有人跟着，这样四面有围挡的东西，总能多给些安全感。 　　租了帐篷，还包安装。 　　俞晶晶拉着白锦溪站在一边看，“其实很简单。” 　　“我会扎帐篷，要不要自己动手试试？” 　　“不了，会把手弄脏。”俞晶晶牵起白锦溪的手看了看，“你不是怕脏吗？” 　　“擦干净就可以了，一点沙子而已。” 　　其实沙子也很脏，但到俞晶晶盯着扎帐篷那个猛男不放，白锦溪就有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好在猛男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帐篷就搭好了。 　　俞晶晶先钻了进去，又朝白锦溪招手。 　　等他进来，俞晶晶又准备去拉拉链关门。 　　“不用了，吹吹凉风很好的。” 　　天本就热，沙子也带着一天晒过的余温。 　　忍倒是忍得了，只是俞晶晶猴急关门的动作，让白锦溪有所警觉，才提前制止。 　　这里可不止他们两个，旁边几个帐篷挨得近，人声笑声不时传来，存在感十足。 　　要是俞晶晶又来了兴致，拉着他把刚才做到一半没做完的事接着做，那就不太好了。 　　“不关吗？”俞晶晶皱眉。 　　“……先不关。” 　　“好吧。” 　　坐回到白锦溪身边，俞晶晶翻看刚刚随帐篷附送的一些小食。 　　“饿了？” 　　“不是，就是嘴不能闲着。”俞晶晶看了眼白锦溪，“你又不让我吃，我就吃点别的。” 　　“不是不让……是这里不方便。” 　　“那要不开间房？”俞晶晶灵机一动。 　　回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在白锦溪的意识深海中布设陷阱。 　　其他的事，都得排在后头。 　　只有布设好了陷阱，俞晶晶才能彻底安心。 　　莫商敢来，就让他尝尝厉害！ 　　这次她可不仅仅是布设五个了，只要精神力能够得上用，书上那些复杂的陷阱，她都要用上去。 　　“开房？”白锦溪一怔。 　　“我想跟你多呆一会儿，不行吗？上回不也开过房？”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白锦溪叹了口气，“总之不一样。” 　　“好吧。”见他坚持不肯，俞晶晶只能退让。 　　“你试试。” 　　为了不让俞晶晶再有更过份的想法，白锦溪伸手握住她。 　　“怎么？” 　　“和以前，是不是不一样了？” 　　俞晶晶本没什么感觉，可随着白锦溪的力道加大，她惊讶抬眼，“你力气怎么变这么大？” 　　倒不是说白锦溪的力气已经能比过她，但是和以前相较，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我也不知道。”白锦溪手放松了些，摇了摇头说：“不止力气变大了，体质也有了改变。” 　　“什么样的改变？” 　　“不清楚，只是能感觉到，却说不出来。” 　　白锦溪握了握拳，疑惑看向俞晶晶，“云神医的药，到底用的什么原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第一次吃那药，白锦溪就感受到了一种很不同的治疗力量。 　　他真是说不好，这个没办法说，只能体会。 　　白锦溪自己是中医，有一套自我检测办法，不管是从体能上来看还是从抵抗力和抗药性，都能对比得出和以前的不同之处。 　　每天泡药浴，以前吸收药液后的感受和现在相比，天远地隔。 　　以前只是沾沾身，药液浸入肌肤，短暂吸收后便失去了作用。 　　可是现在，一泡进药浴桶，身体就像块海绵一样，很轻松就将药液中的精华吸收一空。 　　药还是那个药，只是身体不同了。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服用俞晶晶给他的药丸开始的。 　　俞晶晶在的时候，变化还没这么明显。 　　她走后一个月，才真正体现出了威力。 　　“不清楚……”俞晶晶低头，“师傅只说这个药好，具体是怎么做的，从哪里弄的材料，我都不清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白锦溪握住她的手，“这是好现象，我的身体好转了，不像以前那样孱弱。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呢。” 　　“你觉得好吗？”俞晶晶看他。 　　“当然。” 　　俞晶晶点点头，“嗯，那就好。” 第321章 　　白锦溪身体有了好转, 当然值得高兴。 　　可这种情况, 却并不正常。 　　试过他手上传来的力道, 俞晶晶能很肯定，这个强度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怕弄伤她, 白锦溪还省着力道。 　　他也知道自己力气有些古怪, 平时行事很注意, 控制得也好。 　　知道白锦溪从没下全力试过, 俞晶晶反握住他，让他一点点加力，想试试深浅。 　　“不能再加了。” 　　白锦溪手一松。 　　俞晶晶虽然有把子怪力, 但小手纤细，握在掌心又柔软，哪舍得继续加力。 　　“我不疼。” 　　“那也不行。” 　　俞晶晶握着白锦溪的手看了看，又放下。 　　其实也不用再试了, 她大约能感觉得到白锦溪用了几分力道。 　　照现在这个程度，若是使出全力, 拇指粗的钢筋是能轻松折弯的。 　　虽然和她相比，还差了一些, 但这并不是终点。 　　白锦溪的身体还在继续改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歇下来。 　　俞晶晶服用进化颗粒，最多几天就能吸收干净。 　　练习精神力需要养份，身体也有消耗，这都很正常。 　　而白锦溪连服了一段时间进化颗粒，却只有身体改善这一个消耗途径, 时间拖久一些，也能理解。 　　只是俞晶晶没有预料到，他的身体竟会出现这样的异变。 　　若是体质改善，身体变得强悍还好，可这陡生的力气，却让人不得多想。 　　目光落到白锦溪甲盖上的血线上，俞晶晶眉头不易觉察地轻皱了一下。 　　尸变进程只是暂停了，并没有彻底消失。 　　若说白锦溪身体上的变化和这个没有关系，她是不信的。 　　可事到如今，就算知道又能怎样？ 　　进化颗粒只能将尸变进程阻止到这里，再用多少也没法彻底清除。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白锦溪的身体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到目前为止，他都活得很好。 　　看到俞晶晶小脸愁着，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白锦溪笑笑，“已经好了。没觉出来吗？我现在身体很强……” 　　话未说完，俞晶晶就扑了过来。 　　他不防，身体向后仰了一下，两只手臂，险险撑住。 　　目光落到蓬顶，尖顶上一小块纱帘清透明亮，月亮露了一角，有白光照进来。 　　她软软趴在身上，脑袋紧贴胸膛，两只小手扒着，一动不动，呼吸沉静。 　　白锦溪静了片刻，手臂力道松了些，顺势躺了下来。 　　外面喧哗依旧，偶尔有人从低矮帐篷前一闪而过，带着沙子发出细响。 　　帐篷里配了个小的应急灯，却没开。 　　里头黑洞洞的，只有一小块月斑照在角落，两个影子抱在一块，谁都没有说话。 　　“你心跳比我快。”俞晶晶听了一会，终于抬头。 　　“嗯。” 　　“真好。” 　　俞晶晶又靠上去。 　　白锦溪的心跳又快又急，咚咚地跃动，带出生命活力。 　　而她的，却又迟又缓，连血液流速都慢了好几倍。 　　她是死的。 　　白锦溪却鲜活依旧。 　　哪怕身体因尸变进程发生了些改变，只要保持着这份鲜活的力量，就不算坏。 　　“你想睡觉吗？”待到白锦溪心跳平稳，俞晶晶轻声问。 　　不去酒店开房间，就只能在这里做了。 　　用精神力催他入眠也可以，但能省就省一点，一会儿都用来布陷，能尽量多放几个。 　　很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引得他心跳又剧烈起来。 　　俞晶晶仰头，用下巴尖尖戳住他胸口支撑，亮亮的眼看过去，“怎么了？问你呢。” 　　“……睡？”白锦溪偏头，脸上飞出两团红晕，“这里不行。” 　　帐篷虽隐秘，但毕竟幕天席地…… 　　“你不困吗？我有些累了。”俞晶晶引导。 　　“困？”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白锦溪抿唇，“没有这么早就睡的。” 　　俞晶晶一向想一出是一出，兴致上来了，根本不管处在什么环境就缠上来。 　　会想歪，全都是因为她太主动，绝不是他脑袋里也在转这念头。 　　绝不是。 　　发现白锦溪脸攸地绷住，俞晶晶皱眉。 　　二人对视片刻，俞晶晶忽地伸手摸了摸他面颊，“睡吧。休息一会儿，我也睡。” 　　她说做就做，头一倒，伏在他身上闭上了眼。 　　白锦溪被她这说睡就睡的孩子气弄得好气又好笑。 　　等了一会儿，见她呼吸轻缓，身体也软软偏向一边，赶紧用手捞住。 　　还真睡了？ 　　从老家回来，坐了那么久的车，一回上京就奔着他来了。 　　回到医所，看样子也没闲过，走了这么久，肯定有一堆事等着处理。 　　原该好好休息，却被他拖出来，难为她撑到现在。 　　白锦溪偏过身子，将身上软软一团放到旁边。 　　右手作枕，左手轻轻拂开面上散发，他安静凝望，一眼都不愿错过。 　　小小的鼻，微嘟的唇，下巴勾出的那一抹弧度，看着人心头生怜。 　　不说话的时候，她总维持着那副漠然神情，五官再精致，也有一种疏离的冷傲，不易亲近。 　　白锦溪观察过，只有在面对自己时，俞晶晶才会露出灿然笑容。 　　红唇弯起，一点白牙闪过，那笑容暖到心里，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欢愉。 　　现在睡熟了，这张脸又透出些纯真之色，像是稚龄孩童，单纯又惹人怜爱。 　　目光落到她眉心，见中间蹙出一道浅痕，白锦溪也跟着皱了皱眉，伸指轻轻将其抚平。 　　也不知是梦见什么了，这么忧心。 　　实实在在地将她抱在怀中，这么多天的漂泊无依的心绪，终于沉淀下来。 　　白锦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研制出的方剂获得了国家奖项，站到领奖台上，握住奖杯与荣耀时，他也未曾这般快乐过。 　　事业是只要努力，就能稳稳捏在手心的东西，永远不怕付出没有回报。 　　可是她。 　　像是天边的风，远处的云，飘泊不定。 　　俞晶晶没有亲人。 　　老家那个村子，也只是暂时借住，市里的远亲，现在已经完全不联系了。 　　手机总也打不通，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 　　她走了，想找都难。 　　虽然知道俞晶晶心里有他，就算离开也会回转。 　　但这样的期盼煎熬，他是不愿再尝第二回 了。 　　林梓天说过的那些话，白锦溪一直有认真思考。 　　越是联系不上，这种想法便越是强烈。 　　俞晶晶没有家，自己给她一个就好。 　　不管去到哪里，她总是要回家的，扎下了根，就不怕飞远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 　　现在真真切切将她揽在怀里，却是一点都不再纠结。 　　永永远远地留下她，就这么简单。 　　凝视许久，白锦溪唇边泛起笑意，低头轻轻落下一吻，紧靠着闭上了眼睛。 　　想说的话，等她醒了再说吧。 　　时间渐晚，外面不再吵杂，只有一两对情侣在海滩散步，其他人都进了帐篷，低言细语。 　　听着白锦溪呼吸逐渐轻浅，搭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松落。 　　在撞到垫子之前，俞晶晶准确托住，又轻轻放下。 　　终于睡了。 　　俞晶晶轻吐了口气，仰面看他。 　　本以为装睡装一会儿就好，谁知道白锦溪盯着她看了那么久，差点都以为被看破了呢。 　　虽然没有睁眼，但白锦溪的目光却是像有热力一般，扫到哪里，哪里就痒痒。 　　幸而她平时绷脸绷习惯了，就算不自在，也能忍下来。 　　月光从蓬顶落下，里面虽黑，也能看到一点轮廓。 　　瞧了一会儿，俞晶晶满意微笑。 　　好看的人，再怎么盯着看，也找不出一点不完美的地方。 　　那高挺的鼻梁，看着就想伸手摸摸，只是刚抬起一点，又克制着放下去了。 　　可不能把他吵醒，好不容易才睡的。 　　将脸埋进他胸膛，俞晶晶闭上眼，分出丝精神力探入意识深海。 　　她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白锦溪的意识深海沉静安宁，和他的人一样，散发着独特魅力。 　　在教习堂内，她不光做人类操控练习，平时还会拿外在进化学员练手。 　　每个人的意识深海都是不同的，根据性格和个人精神构造，呈现出不同的华彩。 　　进过那么多的意识深海，俞晶晶才更觉出白锦溪的不同。 　　他极有条理，每一块都分布得很均匀，穿行其间，就像是进入一台精密构造的机器中，令人叹为观止。 　　也只有她，能这么仔细地观察，感觉出每一点的不同。 　　换成别人，根本不会理其旁这些东西，只精准冲向目标。 　　比如莫商。 　　学习过精神力操控，俞晶晶才知道精神力进入意识深海，是会留下痕迹的。 　　每个人的痕迹都不一样，就像是气息，只专属一人。 　　只要不进行清理，就会永久留存。 　　以前感觉不出，现在一进到意识深海，俞晶晶就发现了莫商残留的那一抹痕迹。 　　这一抹轨迹线，一路带向专属于她的那根记忆链。 　　俞晶晶停了下来。 　　因这轨迹太过明显，有任何偏差都能看出。 　　除了打乱记忆碎片位置，莫商似乎还做了些别的。 　　他分了几缕精神力，探向不同方向，因为极其细微，延伸出没多远就失去了踪迹。 　　仔细搜索，俞晶晶没发现其他被破坏的迹象。 　　虽是这个结果，心却是一点都定不下来。 　　纠结片刻，俞晶晶暂时将这些事抛开，开始认真布设陷阱。 　　因为做过练习，这次布设比她以为的要快上许多。 　　大的套上小的，一环扣一环，将整根记忆链护得严严实实，俞晶晶才停下手。 　　做完这些，感觉还有余力，俞晶晶便穿过陷阱间隙，推动记忆碎片摆正位置。 　　三爷爷的记忆链还需要仔细辨认才能推到正确方位。 　　白锦溪这条专属于她的记忆链，做起来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些记忆，她都经历过。 　　站在白锦溪的角度重温一次，又有不同体会。 　　睁开眼，俞晶晶揪紧白锦溪衣领，仰头在他唇边啾了一口。 　　白锦溪迷蒙睁眼，“怎么？” 　　“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吗？”俞晶晶笑问。 第322章 　　刚睡醒, 人还有点蒙。 　　听到这话, 白锦溪怔了片刻, 才清醒过来。 　　“怎么想到问这个？” 　　他揉揉俞晶晶脑袋，“睡傻了？” 　　没有。 　　俞晶晶笑着坐起。 　　这个问题也不用他答, 已经很清楚了。 　　虽然只是一点画面, 但他频繁落到自己身上的眼光, 一点都做不得假。 　　那个时候, 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或许白锦溪自己都没觉察出来， 　　前后对比，那缱绻目光始终如一, 就是证明。 　　虽知道他很喜欢自己，但再一次确认，也还是很高兴的。 　　看俞晶晶笑眯眯望着自己，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白锦溪也跟着笑了起来。 　　“睡好了？” 　　他看看时间，“还不算晚。” 　　好像也只睡了半小时不到。 　　“喜欢做指甲吗？明天要不要再试一回？”俞晶晶突然问。 　　白锦溪眉头瞬时皱起, “不用再做了吧？” 　　“你不是很喜欢吗？第一次去的时候，还自己挑颜色, 想做鲜艳的。” 　　“怎么可能？那次明明是你选的套餐, 一个色都没改……” 　　话说到这里，白锦溪忽地一怔。 　　原先模糊的记忆，像是被抹去了掩盖的灰尘，清晰浮出脑间。 　　不等他反应，俞晶晶打岔。 　　“我有点饿。” 　　“堤上就有小吃摊, 我去帮你买？”白锦溪赶紧说。 　　“好啊。” 　　拼合的记忆碎片，目前还有存在融合痕迹，调取时可能不太顺利，会感觉突兀。 　　等到融合完毕，记忆才会顺畅自然。 　　刚才的小小试探，让俞晶晶知道自己恢复做得不错，心中也有些自得。 　　不枉她努力这么久，总算是有了回报。 　　白锦溪去了好一会儿，俞晶晶探头远望，看了半天也没从黑乎乎的长堤上找出他的身影。 　　那些小摊都摆在堤边，吊着昏黄灯泡，一个接着一个。 　　这个时间，不少摊都收了。 　　或许是找远了，才回得这么慢？ 　　约摸过了二十多分钟，俞晶晶才看到他从堤上慢慢走下来。 　　因有月光，便没开手机照亮，等走到沙滩，白锦溪才看到俞晶晶一张小脸探出帐篷，俏生生地望着自己。 　　“怎么这么慢？” 　　她其实不是饿了，就是不想白锦溪一直努力回想，给大脑增加负担。 　　随口一说，他却当了真，跑那么远买东西。 　　“摊上的东西都不太干净，灯光暗，也看不清。”白锦溪将手上东西递出来，“有卖果子的，我买了一点，洗过了。” 　　果子水淋淋的，闪着光亮，俞晶晶看着喜欢，拿了一个塞进嘴里，“甜。” 　　两人并肩坐到帐篷边吃果子，在这安静月夜咔嚓不停。 　　等俞晶晶吃完，白锦溪抽了消毒纱布给她擦手。 　　一根根手指抹过，指尖也擦得仔细，俞晶晶看他认真，索性把另一只也并过去。 　　两只手擦完，白锦溪收了纱布，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样东西。 　　“什么呀？” 　　一只冰凉的草环套到指上，俞晶晶讶异看向白锦溪，“你编的？” 　　“不太会编，有点丑。” 　　为了编这只草环戒指，白锦溪费了不少劲。 　　合适的草叶并不好找，找到了，怎么编着不散又是麻烦。 　　浪费了好几分钟都散脱了，他迫不得已，找了卖水果的婶子问，得了指教后，编了七八枚才得了这一个。 　　他太过着急，连明天都等不到了。 　　草编的戒指只是临时顶一顶，等明天再去换好的，俞晶晶喜欢什么样的，都由着挑。 　　这枚草戒指虽丑了点，却也是他尽心做的，一定得收下。 　　“我不觉得丑啊。”俞晶晶举起右手，对着月亮比了比，“你看。” 　　她握住拳头，将手侧到一边。 　　脑袋靠到白锦溪肩上，跟他一起调整好角度。 　　小小草编戒指套在白细手指上，边缘有细小毛碎，绒绒一圈。 　　将银亮亮的月亮贴在边缘，就好像嵌在上头的宝珠一般。 　　绿环，银珠，配上白得晃眼的手，漂亮得没话说。 　　“嗯，是很好看。”白锦溪也很满意。 　　明天换一枚戒指，也照着这样买。 　　戒托上的钻石要大，遇到光亮，一定要爆出比月华还闪的火彩，才配得上俞晶晶这双美手。 　　“谢了。”俞晶晶摆摆小拳头，收到怀里。 　　换成任何一个女生，收到男生送的戒指，总要想一想内里深意。 　　白锦溪本想趁着俞晶晶惊愕之际，说出心中所想。 　　谁知俞晶晶态度这么豪爽，跟着欣赏过月亮后，见她收手入怀，白锦溪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送你戒指？” 　　“需要问吗？”俞晶晶疑惑。 　　吃他一颗果子，也没说要问他为什么给果子吃啊。 　　“虽然知道现在说这话有些突兀，你可能还没准备好。但是……我真的等不到明天。” 　　求婚这种事，本不该这么草率，可他真就等不得，一晚都熬不过去了。 　　看白锦溪表情严肃，俞晶晶也郑重起来。 　　“怎么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白锦溪对自己有所隐瞒，身体上有不好的地方，忍着没说。 　　俞晶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心里着急，身子也跟着坐直。 　　“你说啊！”她拉着白锦溪胳膊晃了晃，催促道。 　　“嫁给我？” 　　白锦溪本还在酝酿，可俞晶晶等得不耐烦又拉又扯的，他一着急，话就脱口说出来了。 　　俞晶晶眼瞪大了，一声不吭望着他。 　　白锦溪有些紧张，赶紧追加了一句，“好吗？可以吗？” 　　“你是说，结婚？” 　　“嗯。” 　　观察反应，见俞晶晶不是很反感，白锦溪暗松了口气。 　　他确实是太急了，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这样草率开口，她不生气已是难得。 　　“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结婚后，就可以住到一块，晚上也不用分开。” 　　白锦溪磕磕巴巴解释，“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跟你多说说话，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在一起就好。” 　　“多想？”俞晶晶茫然，“多想什么？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啊。本来不想晚上分开，我说开房你又不愿意。” 　　“我很认真的，你不要说笑。”白锦溪有点想笑，又绷住脸。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我不会这个。”俞晶晶一本正经地说。 　　“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白锦溪担心俞晶晶太过单纯，就算答应也是被自己蒙混了，拉着她一脸认真地问。 　　“当然，我知道的。” 　　俞晶晶点点头。 　　这又不是艰深课程，还需要专门的导师来教导。 　　结婚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经营家庭，诞育子女。 　　人类的结合，跟尸族稍有不同。 　　尸族最看重的是繁衍，而人类则有更多精神层面的需求。 　　最重要的是，人类从一而终，只要定下对象，就不会轻易更换。 　　俞晶晶觉得这一点特别好。 　　她喜欢的东西，可不想被别人染指，尸族那些不停更换合宿对象的，她都不怎么理解。 　　只有喜欢的人，她才会碰，既然喜欢了，也不会允许别人来碰。 　　从一而终，很合她心意。 　　确定俞晶晶明白结婚的意义，白锦溪安了心。 　　他紧张地看着俞晶晶，“所以，你愿意吗？” 　　不等俞晶晶说话，白锦溪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知道，现在还有些早。你才大二，课业都没完成，年纪也小……” 　　俞晶晶等白锦溪絮絮叨叨说完，才点了点头，“是的，学业很重要。” 　　不管怎么说，大学肯定要念完，这人类社会的通行证，有这层身份，做什么都方便。 　　“……其实，结婚也不会影响学业。” 　　“我已经自学到大四的课程了，现在考试也能过关，影响是肯定没有的。”俞晶晶帮腔。 　　白锦溪笑了起来，“对，我差点把这个忘了。” 　　还想说把自己优势再摆一摆，结婚后可以替她做辅导，却忘了俞晶晶根本不需要这些。 　　“我考虑一下吧。想好了答复你。” 　　俞晶晶琢磨了一下，抬头说道。 　　“好。” 　　白锦溪也没想过俞晶晶能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交往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就是从认识开始算起，也不满一年时间。 　　慎重考虑是要的，但最好结果是他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那就再考虑一次。 　　……直到，想好为止。 　　俞晶晶说好要考虑，其实也没怎么把这事往心里去。 　　跟着白锦溪一块还了帐篷，回到车上她都在琢磨莫商留下的那几道细微痕迹。 　　看方向，好像是往别的记忆链去了，但却没有做任何破坏行为。 　　仔细想想，俞晶晶又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 　　莫商第一次进入白锦溪意识深海，当然要搜索一番，确定要动的是哪根记忆链才好下手。 　　莫桑叮嘱过他行事要谨慎小心，除了打乱属于俞晶晶的记忆链以外，其他的绝对不能碰。 　　分出几丝精神力四下探寻，找到目标便专攻其一，留下的那些痕迹，可以这样解释。 　　回到医所，俞晶晶还在沉浸在思索之中。 　　“不着急，想好再答我。”看俞晶晶想得认真，白锦溪怕她压力大，小声叮嘱。 　　“嗯，知道了。” 　　俞晶晶走进医所，又回头说：“明天见。” 　　白锦溪微笑，“明天见。” 第323章 　　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 每天时间都很充裕。 　　白锦溪让她不急, 俞晶晶就真的没急过。 　　虽然每天都见面，一起吃饭一起逛街, 把情侣会去到的地方都去了个遍。 　　可俞晶晶却一直没有回答过他那天问过的问题。 　　俞晶晶不急, 白锦溪却有点急。 　　可话已说出去了，总不好反悔, 只能偶尔旁敲侧击一下，打探心意。 　　俞晶晶的心思好像没放在这边, 她人又有些迟钝, 不太听得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话。 　　虽一时得不出结果, 可每每看到俞晶晶手上那枚草戒指，白锦溪都莫名安心。 　　收了戒指, 事就成了一半。 　　要真不愿意, 肯定会还回来的。 　　本想着再换枚好的, 可俞晶晶却说没考虑好，暂时不要，白锦溪倒是跑了好几趟珠宝店，样子都看过不少。 　　成品好是好看，但都不太合他心意。 　　最美的戒指，还是那草编绳上, 串起来的一轮圆月，再漂亮的戒指都没有那样的光华。 　　“药没了？” 　　给俞晶晶碗里夹了块肉，白锦溪疑惑地问。 　　“嗯。原先的药已经卖光了，师傅回村子也不会再做了。方子给了我, 怎么配也知道，我想弄点原材，再制一批。” 　　除了周嫂每天在催，俞晶晶自己也逐渐有了危机感。 　　营养剂用得太快了，越是勤力做练习，消耗就越大。 　　剩下的倒是还有，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空了？ 　　不提前备好，等开学忙起来，医所患者变多，再配就麻烦了。 　　矿石倒是现成的，但还得她亲自去挖。 　　其他的原材，有一些知道产地，不管是收购还是自己采，都不算太难。 　　那些产地不明，出产量又少的，就得费一番工夫了。 　　“丰林药山能上了吗？” 　　俞晶晶不是平白无故跟白锦溪提到这事的，上回去丰林山，她找了好几样原材，那边就是挺大的一个出产地。 　　因为是专供白家的药山，花钱收散货的可能性不大，就是有也够不上用。 　　要是白锦溪能打个招呼，通融一下，从他手里买一批过来，倒是快捷方便。 　　“已经恢复种植了，产出还不错。” 　　知道俞晶晶需要山上古药，白锦溪一句话没多说，让她报个数量出来，找马助理安排就可以了。 　　“谢了。”俞晶晶笑眯眯道谢。 　　虽只是几样原材，但这么快就得解决，俞晶晶感觉下一批营养剂几乎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了解到云神医药方里需要的配制材料都是古药，白锦溪对自己身体上发生的改变，多了份理解。 　　他的体质，本就与古药相合，从小到大都是泡着古药包养起的身子，难怪在用过药后，会有这么明显变化。 　　除了丰林山以外，白家在国内还有着不少药山。 　　白锦溪主动问了，俞晶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自己需要的材料都报了。 　　“这也不是全部，还有些材料山上不容易找，我自己想办法。” 　　白锦溪看了看列出的单子，“你说的这些，我这边都能弄到。” 　　“可以一直提供吗？”俞晶晶眼睛闪亮。 　　“可以，你要的量也不多。” 　　白氏医堂古药用量也不多，但品种却种得全。 　　有些病患，就需要下猛药，用个一剂两剂再换温和些的，总是少不了。 　　临到要用再去四处收购，不是白氏医堂的风格，反正白锦溪这边也常得备着，每样山上都种着有。 　　俞晶晶要的量，只占产出的百分之一不到，而且配出来的药，说是能管上大半年。 　　这么点量，根本影响不到白氏医堂的需求，就是再多个几倍 ，也不是问题。 　　俞晶晶算了算，除开矿石，剩下需要她自己去找的原材，只有两三样了。 　　先去石头山一趟，再花点时间找其他的，运气好的话，开学前就能配起来。 　　“又要出去？” 　　听到俞晶晶的计划，白锦溪皱眉。 　　“最多十天吧？” 　　剩下两三样原材，好像是有些难弄，俞晶晶在网上查过，卖倒是有几家在卖，但数量少得可怜。 　　其他原材都找齐了，单单这一样比例不够，一样没办法配制营养剂。 　　“十天很短吗？你说要找药，那就是又要进山了？” 　　“是吧。” 　　“你才回来多久。” 　　白锦溪伸手握住她，隔着桌子，俞晶晶身子前倾，牵着手晃了晃，“又不是不回了。” 　　“电话都打不了一个，我不想等。” 　　“那怎么办？医所是一定要用药的。” 　　其实俞晶晶也不想走。 　　每天跟白锦溪呆在一起，闻他身上的香气，扑进怀里汲取温暖，品尝世上最甜美的味道。 　　这样的神仙日子，谁愿意放手？ 　　“我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说了不催的，可还是忍不住，一想到她又要走那么久，心就空落落地难受得不行。 　　走还是会走，但拿个准信，也能安稳些。 　　“结婚的事？” 　　“嗯。”白锦溪轻轻揉了揉她戴着草戒指的手指，“一个多星期了，还没想好吗？” 　　日子是他一天天算的，再要精确一些，从那天晚上算起，多少个小时都说得出。 　　“考虑好了。”俞晶晶点头。 　　白锦溪暂停呼吸，安静看她。 　　“我愿意和你结婚，但是我不能生孩子，这也可以吗？” 　　俞晶晶其实没什么要考虑的。 　　当时心思还留在记忆链那边，白锦溪问的时候，一时分不出心去细想，便说要考虑。 　　回医所睡了一夜，第二天她就想好了。 　　她愿意跟白锦溪在一起，一起吃一起住，每天都不分离。 　　如果结婚可以做到这样，那就结好了，领个证又不是难事。 　　只是光她一个人想好，还不能算数。 　　白锦溪家里人同不同意，生不出孩子怎么办，以后是住在白家还是住在医所，这都是麻烦。 　　决定结婚很简单，这些麻烦事却想不出个头绪，俞晶晶开始琢磨了两天，后来就索性不想了。 　　最近这几天，她头胀得很，一想多就疼，晃一晃里面就丁当响，震得慌。 　　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牵引精神力丝缠绕骨珠，就能平静心情，缓解因焦虑带来的不适。 　　可是现在，这个方法却失效了。 　　骨珠外壳已坚硬如铁，上面起伏痕迹早被细不可见的精神力丝线抹平，再往上缠，要比以前花费的力气多出许多。 　　原本是舒缓情绪的东西，现在却越搞越暴躁，头疼越发强烈，还不如不弄。 　　不能用缠绕骨珠的办法锻炼精神力，医所又不像教习堂那样能分配对练做精神力操控，俞晶晶已经停了两天没有练习了。 　　暂时停两天，倒不太要紧，反正也是需要休息的，就当放假了。 　　等到医所接到生意，有了病人，帮他们做做手法，利用精神力催动愈合，也是练习的一种方式。 　　“嗯？”感觉到白锦溪握住自己的手收紧了些，俞晶晶回过神看他。 　　“不用想那么多，这件事，我来处理。” 　　俞晶晶问过话后，便呆呆怔住，眉心一时蹙起一时松开，看样子因这问题纠结得不轻。 　　白锦溪心疼她，不愿让她背负那么多精神压力，便把这件事一力承担下来。 　　“你要怎么处理？”俞晶晶问。 　　“以前我就想过了，他们实在逼着要，就领养一个。我还想过代孕。”白锦溪赶紧又说：“那时我还不认识你，只是想想。” 　　“我不是很喜欢孩子。不管领养还是代孕，都不想要。”俞晶晶就事论事地说。 　　养过豆豆，俞晶晶就对孩子这种生物彻底失去了信心。 　　豆豆跟那些无理取闹的小孩很有些神似，以自我为中心，想要什么哭着嚷着一定要弄到手，怎么安抚都不听，除非出狠招。 　　可爱懂事的孩子倒是有，但比例实在太小了，俞晶晶可不想撞这种运气，她也没精力没信心管好孩子。 　　结婚是因为白锦溪，有他就好了，不需要什么附加品。 　　“那就不要。” 　　“你不想要吗？你也不喜欢孩子？” 　　白锦溪笑着摇摇头，“本来也是不喜欢的，但后来就喜欢了。” 　　“为什么？”俞晶晶好奇。 　　白锦溪伸手帮她把头发挽到耳后，指尖从颊侧滑过，一直落到下巴。 　　他轻轻用手一勾， “你想想，如果是你跟我的孩子，该有多可爱？最好是女孩，长得像你，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肌肤胜雪……” 　　白锦溪目中溢满笑意，虽是望着她，俞晶晶却觉得从这双眸子里，看到了一个胖嘟嘟的奶娃娃。 　　顺着白锦溪的思路，俞晶晶认真看他。 　　白锦溪五官立体，眉眼有着英气，鼻挺唇薄，面上带着丝笑意，透出股摄人的男性魅力。 　　看着他，哪里想得到女孩？ 　　如果是个男孩，一定也会像他这样。 　　帅气非凡，只站到那里，就能引来一群女生尖叫喜欢。 　　唇角不自觉弯起，俞晶晶抿唇，“男孩也不错。” 　　这样一想，孩子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难怪白锦溪会这样说。 　　“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生。只我们两个，也挺好的。”白锦溪捉住她的手，放到鼻尖蹭了蹭。 　　他知道俞晶晶身体不好，小时落到水里，得了寒症。 　　虽强调自己不喜欢孩子，但这部分的原因肯定占了大头。 　　身体肯定是要好好调养的，等结了婚住到一起，他一定每日三餐盯着她用药，把寒症彻底拔除掉。 　　至于孩子，生或不生都在于她。 　　就是治好了病，她不愿意，也绝不会逼迫。 　　白锦溪已经想好了。 　　长辈那边，就由他顶着。 　　实在逼得急，就说是自己生育有问题。 　　从小泡药浴泡到大，底子本就很差，再多添几项毛病，也不是不可能。 第324章 　　俞晶晶本以为结婚就是领张证那么简单, 可白锦溪一直絮絮叨叨地说, 才知道还有那么多的流程那么多的麻烦。 　　“求婚？”俞晶晶疑惑，“我已经答应了, 还要办什么仪式？” 　　结婚仪式已经复复杂的了, 居然还要多一项？ 　　“太草率了，我不想委屈你。”白锦溪认真地说。 　　“不用了, 这个就挺好。” 　　俞晶晶晃晃手上草戒指。 　　照白锦溪说的，求婚还需要一个盛大的场景, 有鲜花有群众, 还要换个大的钻戒戴。 　　除了钻戒, 结婚还要买婚戒，包括配套的饰物等等。 　　俞晶晶对饰物没多大兴趣, 只觉得白锦溪亲手编的草戒指不错。 　　又轻又薄不碍事, 虽然有点不牢固, 但是处理一下就好了。 　　她在网上搜过，可以用一种透明的液体浸泡，晾干后打磨，就会很结实，十几二十年都不会损坏。 　　“这个上面还可以嵌个石头，找个有颜色的, 比钻石漂亮多了。”俞晶晶点点戒指。 　　她就是不想麻烦。 　　结婚本就没必要搞什么盛大的典礼，简简单单就行。 　　“这个肯定省不了。” 　　依了俞晶晶的意思，白锦溪很委屈地把求婚这一环节删掉了，可是结婚这么大的事, 不是他说省掉就能省掉的。 　　“是了，你还有家人。”俞晶晶点点头。 　　她的事，自己决定就好，根本不用问旁人，白锦溪就不同。 　　“可以办得简单些，只请一些亲友就好。” 　　“你能决定吗？” 　　白锦溪想了想说：“应该可以的。” 　　其实他也有些拿不准。 　　家里都盼着他结婚，齐秀珠早早就理了一堆宾客单子，每年都会增减，还总问他意见。 　　白锦溪没怎么注意看过，但只算亲友，也有一两百人。 　　“实在不行，就照你家的意思办吧。” 　　所谓入乡随俗，既然要跟白锦溪结婚，那他家人的意思也该照顾一些，不能太过任性。 　　总归是一天，忍过就好了。 　　“对了。”俞晶晶忽地想一个问题，“我是要住到你家去吗？” 　　白锦溪正想让俞晶晶不要担心，自己会找家人协商简办婚礼的事，听到她这句问话，忍不住笑了，“不然呢？” 　　确定是要住到白家去，俞晶晶就有些为难。 　　她是想跟白锦溪在一起，但医所还要照管，两边距离隔得不近，来回都麻烦。 　　让白锦溪去住医所，对他又不公平。 　　这个问题她纠结很久，一直想不明白就把事情搁下了，今天白锦溪问到结婚，才记起来。 　　“可以重新买房，不一定要住老宅。取中间位置，都方便。”白锦溪说。 　　“这样也可以。”俞晶晶满意了。 　　不管什么问题，只要交到白锦溪手里，好像都能轻松解决。 　　俞晶晶笑眯眯看着他，白锦溪也微笑回望。 　　满足之余，白锦溪握着俞晶晶的手晃了晃，“抽时间跟我回老宅一趟，见见家里人。” 　　既然确定了要结婚，很多细节都要商议，这种事他不懂，俞晶晶没亲人又嫌麻烦，自己肯定也处理不好，还是得参考家人的意见。 　　“好。”俞晶晶点头。 　　事情虽然定下了，婚礼却不会那么快举办。 　　白锦溪工作忙，家里做准备还需要时间，再怎么精简，也有非请不可的客人。 　　“我不着急，什么时候可以了，你通知我，我过去。” 　　“我尽快。”白锦溪说。 　　俞晶晶是不着急，急的是他。 　　“得先看房子，不能住远了。” 　　“明天就让马助理出去看看，大致范围内有什么合适的小区，就拿一套，你喜欢独栋还是……” 　　话没说完，俞晶晶手机铃声响了。 　　摸出看了一眼，俞晶晶笑容微凝，“我接个电话。” 　　握着响个不停的手机，俞晶晶快步走出餐厅。 　　“喂。” 　　“干嘛呢？”云铮声音传来。 　　“吃饭。” 　　接到云铮打来的电话，俞晶晶心就有点虚，说话也很谨慎。 　　“方便说话吗？我有点事要问你。” 　　“我跟朋友一起，现在不太方便。要不，一会儿回给你？” 　　“好。” 　　云铮一句多的没说，直接挂断电话。 　　回想云铮语气，觉得他应该还没收到消息，俞晶晶微微松了口气。 　　其实这件事，他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的。 　　南师傅的话也有道理，这个推荐机会难得，若是犹犹豫豫，很容易错失。 　　云铮不让她上报，想来主要的原因是担心她刚进中级班立足不稳，引来麻烦。 　　站在云铮的角度，这个名额或许没什么稀罕的。 　　就算一时放弃掉，以后遇到合适的机会，一样可以帮她拿到。 　　但云铮给的，和她自己挣来的，意义不同。 　　俞晶晶是仔细考虑后，才签下的名字。 　　就算云铮气她自作主张，事情也没了更改。 　　这个时间，她的个人资料，应该已经报到总部，教习堂的学员大概也都知道了。 　　回到医所，俞晶晶抱着白锦溪又腻了一会儿，根本不想进屋。 　　“不是说有电话要回吗？进去吧。” 　　白锦溪其实也舍不得，但还是坚定地把俞晶晶推开。 　　再这样缠下去，没个半小时都走不了，这几天天都是这样。 　　虽然很喜欢，可又是另一种煎熬。 　　“那我回了。”俞晶晶啄了他一下，恋恋不舍放手。 　　目送白锦溪拐过路口，俞晶晶笑意渐消，叹了口气回身关门。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是云铮怪她自作主张，骂也得挨着。 　　电话回过去，云铮接得很快。 　　“到家了？” 　　“嗯。” 　　“你现在住哪儿？” 　　“……还是原先的地方。”俞晶晶犹豫一下，又问：“你在附近？” 　　如果不是要过来，为什么问住的地方？ 　　心本就有点虚，要是云铮过来当面质问，那就更尴尬了。 　　“我在海市。” 　　“哦。”俞晶晶松了口气。 　　“你认识云双城？” 　　俞晶晶一怔，嘴动了动，不知怎么答。 　　云铮知道俞晶晶就答不上来。 　　跟莫桑的事掰了，莫家三不五时就要给云家找点麻烦发发气。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是莫桑不占理，明明跟他有了婚约，心却系在人类男人身上。 　　婚事不是一次两次提起，他原是准备捏着鼻子认了的。 　　可莫桑在人前装得恩爱非常，催起婚事，就扯一推理由推托，事情才一直耗到如今。 　　云铮嫌烦，就推了俞晶晶上位。 　　虽没正式向外宣告，但在岛上转了一圈，风声也传到莫家那边。 　　派人过来问，他就认了，莫家自知不占理，又恼他把事情做绝，最近这段时间碰到点小事就拿云家开刀。 　　云铮当然是不怕的，莫家再怎么玩花样，也不敢跟他动真格。 　　只是苍蝇蚊子老在耳边嗡，就有些烦人。 　　不过事情总有正反两面。 　　要不是莫家一点小事都要斤斤计较，他还不知道俞晶晶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伙同云双城走暗路收取莫家药剂用来开办医所。 　　做了这样的事，又被莫家揪出来，在他们看来，理当接受严惩。 　　可是云双城被召回，只是当着莫家人轻飘飘训了两句完事。 　　打听到案犯回了云家，接受测试后居然过了一级进化后期测试关，反受到了好的供养，莫家哪里肯干。 　　事情隔了这么久，一直都压在下面，现在闹大了，看过递上来的处理文件，云铮才知道云双城扮的是云神医，开的那个医所，就是俞晶晶住的那间。 　　俞晶晶说在医所工作，又顶了个神医弟子头衔。 　　莫家没揪出云双城身份时，倒还能蒙混过去，事情一摊开，她撒的这些谎就彻底暴露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云铮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俞晶晶抵赖不成，只能认下。 　　俞晶晶也不狡辩，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把云铮气得笑了起来，“你还有理了？” 　　“我需要钱。”俞晶晶老实说。 　　“……那就干这种事？知不知道私下贩药，又被莫家揪出来，是什么后果？” 　　云铮知道俞晶晶穷，第一次见面时，衣服破破烂烂，饿得骨瘦如柴。 　　她不光弄不到吃食，一个人在人类社会讨生活，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办法做到，经常要去工地搬砖赚零用挣学费。 　　以前只大概了解到一些，俞晶晶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对生活品质没什么要求，云铮就没多上心。 　　不然的话，知道她缺钱缺成这样，救济几个又有什么困难？ 　　几百年积累下来，每个家族手中都握有庞大资产，维持基本需求后，后面长长一串零只不过是帐面上的一串数字而已。 　　对尸族来说，只有能提升体质推动进化的营养剂和进化颗粒才是真正的硬通货。 　　“云双城还好吗？”俞晶晶问。 　　“死不了。” 　　云铮口气有些重，听得俞晶晶心直往下沉。 　　她跟云双城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上回报过平安，又说通过测试，要封闭训练一段时间，俞晶晶自己也有些忙，就没想着联系。 　　云铮特意打电话过来说这个，又提到莫家不准备放过这事，让人不得不忧心。 　　“你还知道怕啊？” 　　俞晶晶追问不停，云铮吊足了她的胃口，才慢吞吞说了一句，“他好得很，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冲击二级进化了。” 　　“真的？”俞晶晶怔住。 第325章 　　做这份最底层的工作, 图的是获取血食的渠道，再苦再累被人嘲笑, 云双城也不愿意做调动。 　　自己吃着只能勉强维持生存的血食, 把发下来的大半营养剂分给家人，因为工作, 平时练习全靠晚上挤占睡眠时间。 　　辛苦了这么久, 终于通过了一级进化后期测试，俞晶晶是真心为他高兴。 　　有了族中供给的补剂，又能专心进行练习, 进步速度肯定会提高很多。 　　俞晶晶知道他会提升很快, 却不知道快到这种程度。 　　已经准备冲击二级了吗？ 　　“羡慕？” 　　“没有，替他高兴。”俞晶晶摇摇头。 　　“他能做到, 你一样可以。你的资质在他之上, 只是一级进化时间短。”云铮顿了顿, 又说：“本来以为电话打不通的, 就是试试。没想到你还真不在教习堂，回老窝去了，是在偷懒吗？” 　　“快开学了。” 　　“那个学有什么可上的？行医资格证不是拿到了吗？想当医生，现在就可以。对了, 医所你接了？” 　　“是。开都开起来了，当然要接着办下去。” 　　云铮笑笑，想着没了莫家药，这个医所也开不长，但话却没说。 　　等到俞晶晶自己亏到裤子掉, 就知道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何必别人来劝。 　　“中级班怎么样？比初级班好吧？”云铮问。 　　“还不错，内容更丰富。” 　　云铮走得急，为了安抚住云风海跟云水茜，又费了两天工夫，没时间去管俞晶晶的事。 　　反正有南师傅关照，就算有点小麻烦，也能很好解决。 　　本来想问问南师傅有没有跟她提推荐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事情已经压下来了，照理说不会出错，一提再提，反让俞晶晶生了好奇，追着问就不好了。 　　“半个月回去一次？时间太少了吧？”听俞晶晶说了跟南师傅约定的时间，云铮不满地说。 　　“南师傅说可以的。中级班课程内容我都背下来了，回去也只是问问不懂的地方。” 　　提到学习相关的事，俞晶晶来了精神。 　　最近练习时出了点小问题，回教习堂找南师傅还要等几天，正好云铮来了电话，当然不能放过。 　　俞晶晶一气把问题说完，云铮眉头挑起，“外壳坚硬，精神力绕缠困难？大脑发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我一直都是照着教习堂教的练习手法做的，是练得太猛了吗？” 　　她人虽不在教习堂，练习却是一天没落下。 　　医所目前也没什么工作要做，没跟白锦溪在一起的时间，俞晶晶都用来做练习。 　　练得勤，消耗就快，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急着再加制一批营养剂，怕这个速度消耗下去会断顿。 　　云铮一直沉默，俞晶晶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身边没了教导师随时纠正方向，搞不好她真做错了？ 　　“没有，应该没做错。”半响云铮才开口，“你什么时候来海市一趟。” 　　“去海市做什么？” 　　心刚定下来，听到云铮后面这句，俞晶晶不解地问。 　　“你应该是步入一级进化后期瓶颈了……” 　　云铮很不想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俞晶晶资质是不错，但也不至于快到这种程度。 　　若不是亲眼看到她突破一级，云铮会觉得俞晶晶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把自己等级报低了，好来个一鸣惊人。 　　不然的话，用什么来解释她这疯狗脱笼一般的速度？ 　　“后期瓶颈？”俞晶晶怔了怔，问道：“你是说，我跟云双城一样，可以冲击二级了？” 　　“应该是吧。”云铮有点懒得搭理她。 　　啥也不懂，懵懵懂懂扔进教习堂，学了个把月回来，自己加练一下，就冲二级了？ 　　当年他冲二级，也没这么简单，还被捧成天才呢。 　　跟俞晶晶一比，他都成渣渣了。 　　了解到了俞晶晶的进步速度，云铮更觉得把南师傅上报的提议压下来是正确的决定。 　　她这样的，就得压住，千万别翻出花来。 　　“冲击二级的话，回教习堂找南师傅不是更好？” 　　俞晶晶对云铮让自己去海市的要求很是不解。 　　难道是要她跟云铮一样，一起进封闭练习所提升等级？ 　　那也不对。 　　总部那边的封闭练习所，只是针对外在进化学员的，提升后直接分配合适工作，享受上等待遇。 　　云双城说到的时候，很是得意，跟俞晶晶科普过她才知道的。 　　“找南师傅是可以，不过找我更好。一级进化就是我看着的，比他对你更了解，万一发生什么状况，也好及时解决。” 　　“是吗？”俞晶晶还是有些怀疑。 　　学员提升等级在教习堂也属大事，特别是内在进化学员，每个教导师都是很看重的。 　　南师傅经验更多，而且也有底线。 　　明确表示过自己不喜欢做接纳式的精神力指导，就是教授时需要解释的内容极其复杂，他也不会越界提这方面要求将事情简化。 　　云铮嘛……就有点不靠谱了。 　　“你不愿意，我还能强行进入吗？反击意识很厉害的，你又快到二级。”云铮不满地说。 　　“那谁知道。” 　　“反正这件事，你找我就行了，暂时不要回教习堂说这个。”云铮严肃起来，叮嘱道。 　　“那练习呢？还做吗？” 　　“暂时不用，卡在瓶颈，做也是无用功。” 　　练习倒不是不可以做，但依着俞晶晶这个进步速度，云铮怕她自己稀里糊涂就突破了。 　　没人在身边照看，养份供应不上又或是出现什么意外，就很危险。 　　本想再叮嘱几句，房间内线响了。 　　云铮看了眼号码，眉头轻皱，“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来一趟，来前先联系，我这边还有事，不说了。” 　　挂断手机，云铮接通内线电话。 　　“好，我马上过来。” 　　语气恭敬地回了一句，听到对方收线，云铮才叹了口气。 　　麻烦事一个接一个，哪儿哪儿都不省心。 　　云家现任族长已很少出来理事了。 　　族中事务，都匀给下面小辈做，海内外公司和连锁大厂，也只每年交一次帐过目。 　　除了营养剂跟进化颗粒的制造是一月经一次手，多一点他都不管。 　　算算时间，他也活过了两百多年，若是身体能维持得住，说不定能越过三百。 　　只是再好的营养剂喝进肚里，都会顺着千疮百孔的胃漏出去，只有透过粘膜吸收的进化颗粒，才能勉强维持住生存。 　　在人前，云铮喊族长爷爷。 　　但真要论起辈份，就不知道要加几个太字了。 　　继承顺位确实看的是实力，但血脉也很重要。 　　那些被收拢到云家的族人，后面改过姓，那也不算是真正云家人，只是顶个名头受庇护而已。 　　云铮是族长云显周这一脉传下来的后人，不仅体质好，检测出的可能存活时间久，实力也是一级一的强。 　　提他做第一顺位继承人，没人会说半个不字，埋怨不公。 　　云显周本以为选对了人，还挺自傲的。 　　他云显周能靠实力争得这个位置，接手的那一个，也该是他这一脉的佼佼者。 　　论实力与外在条件，云铮挑不出一点毛病。 　　为人处事，包括打理生意，也是交口称誉。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听话。 　　“来了吗？” 　　云显周一口气，声音便从喉管漏出去，带着拉风箱般的颤响。 　　不止嗓子漏风，胸腔也带着共鸣，薄绸睡袍掩在胸口，被气流吹起一角又落下。 　　“马上到。”照顾云显周的保姆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 　　云显周抬起鸡爪般的手指，指尖发黑的骨头打在玻璃杯上，发出叮地一声脆响。 　　拿了两下，骨头打滑捏不住，惹得云显周来了气。 　　保姆低头不敢说话，眼睛看着地上，一动不动。 　　云显周不服老，不肯认自己连只水杯也拿不起，要是替他托起来喂，就要劈头盖脸挨顿骂。 　　骨头打滑，指尖破损处褶皱糙皮倒还有点，试了两回勉强拿起，云显周叹了口气，凑到嘴边灌下。 　　水顺着喉咙一路流窜，胸口漏了一些，又从肚腹边角流出。 　　保姆早已习惯，在他喝进去时就拿毛巾按住，很快就把漏出的半杯水都沾干净了。 　　润了唇舌，云显周舒服了些，闭眼靠上沙发。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保姆赶紧过去拉门，云铮走了进来。 　　“爷爷。” 　　“嗯。”云显周掀起破损了大半的眼皮，拿那干硬的眼珠看他，“坐吧。” 　　云铮坐到云显周对面，目光落在他身上被沾湿的衣袍上，又不动声色移开。 　　云显周平时很少见人，常年闭着窗帘，屋里灯也打得昏暗。 　　他这副老态，不想任何人看见。 　　云铮知道他的忌讳，将目光挪到不远处的台灯上，定定看住不松，半点都没表露出对这具快速衰败身体的惊讶。 　　半年前见到云显周，他还不是这副模样。 　　身上还有二两肉，眼珠虽混浊，也看得出神彩。 　　现在？ 　　已经是具干尸了。 　　“看什么看？还早得很呢！够死不了。” 　　就是云铮不看，云显周也敏感得要跳起来，扯着漏风的嗓子吼了一句，又喘着咳起来。 　　保姆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帮着捂住嘴，怕他又把肺片喷出来。 　　“咳咳……行了！” 　　喘息稍定，云显周挥退保姆。 　　“知道我叫你过来做什么吗？” 　　“知道。”云铮点头。 　　这有什么不好猜的？ 　　总不是跟他得罪风海分部的事有关。 　　再怎么赔小心，状还是告到云显周这边儿了，就知道躲不过。 第326章 　　原先跟莫家的联姻, 是几位长辈一同商讨出来的，云显周投了赞同票, 也很肯定云莫两家联姻能带来的好处。 　　事情虽拖了这几年, 但联姻的事传出去，也给其他几个较有野心的家族施加了不少压力。 　　有忌惮, 就有退让。 　　这么些年, 两家因着这个也得了不少红利，就是一拍两散，也不觉得亏。 　　这次与风海分部联姻, 是云显周拿的主意。 　　云风海是云显周提拔起来的人, 算是心腹，风海分部没改名之前, 闹得很有些厉害, 有点想搞独立分成小家族的意思。 　　云风海扔过去, 没两年就把分部稳下来了, 现在由他管着那边，人员越发壮大，算是云家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样的人，当然要拉拢。 　　放眼其他几族, 能配得上云铮的女人也不太多，而且外面人弄回来，总有私心。 　　云铮跟莫桑掰的时候，找的几个借口，也不是没有道理。 　　看来看去, 云风海女儿云水茜是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她也是内在进化者，虽然等级不高，但这身份说出去也有份量。 　　云风海心里也有些小九九，这个云显周当然知道。 　　云铮一天没上位，族长这个位置轮谁坐，还真说不好。 　　风海分部首领原也是稳稳当当接任的，云风海这个空降一过去，两年就易了主。 　　自己经了这样的事，机敏一些，很正常。 　　推自己资质尚有欠缺的女儿进教习堂，云显周觉得这个要求不过份。 　　要是能在那儿学出来，云水茜自身再添筹码，站在云铮身边也更有脸面。 　　这种事，云显周以为云铮看得出来，就没额外叮嘱。 　　可谁知道，他把人带到教习堂去，却没在里头疏通。 　　南师傅做事死板，云铮居然也跟着学。 　　得罪了云风海，对他难道有什么好处不成？ 　　“没过标准线，就算收进教习堂，她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云水茜娇生惯养大的，一点苦头都不愿意吃，那个地方不适合她。”云铮解释。 　　“呆不呆得住是她的事，你只管把人弄进去就行了！”云显周怒道。 　　“现在是她自己不愿意去。” 　　“那是因为你下了她脸面！女孩子脸皮薄，怎么好意思再回去？都知道她能力差，走路子塞进去的，抬得起头？” 　　云铮不说话，由着云显周怒嚎。 　　反正嚎也嚎不了几句，只听这拉风箱的喘，就知道说话对他来说有多困难了。 　　云显周顾惜身体，不敢太费嗓子，果然没喊两句摆出点气势就收了。 　　“现在怎么办？你说！” 　　“您安排的人，总跑不了。一点小脾气很快就过了，想搭上总部这条线安安稳稳做分部，云风海知道怎么选。”云铮面无表情地说。 　　“你以为人家想巴结你？他要是真巴结，就不会把云水茜送到教习堂，让她自己挣出头了。” 　　“这不是没进去吗。” 　　“靠你进不去，他还靠不成别人？你是第一顺位，后面还跟着不少，差又能差得了多少？”云显周冷哼，“现在是有我护着，要是我闭了眼，你看乱不乱起来。” 　　目前顺位第二的继承人，并不是云显周这一血脉的，因着实力稍差，才被稳压一头。 　　可实力这种东西，想弥补起来也容易。 　　自身占一点因素，外面的助力也有很大关系。 　　云风海要是转头支持别人，云铮这个位置，就不一定能像现在这样坐得这么稳了。 　　“想越过我？再等五十年吧。” 　　云铮漫不经心靠上沙发，跷腿晃了晃。 　　云铮这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倒让云显周心里舒服不少。 　　虽然性子犟不太听话，但这个继承人，却是真没选错。 　　“过两天我去趟风海分部，给点甜头他们尝尝，这事就算结了。”云铮说道。 　　“还去什么？没必要了。” 　　云铮看向云显周，“什么意思？” 　　“他已经开始私下接触云飞，有这个心，人你就不能用了。” 　　云飞目前在第二顺位，是云铮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虽然几十年来一直止步不前，最近还有隐约有倒退的势头，但后面顺位的几人也跟着往后开倒车，也不显得他有多差了。 　　云风海看来是个急性子，瞧出云铮对联姻兴趣不大，在教习堂又被他下了面子，立马调转船头往云飞那边奔去。 　　他自以为事情做得**，表面上还在等云铮过去给他道歉，再踩着台阶下。 　　实际上，已经有了外心。 　　这样的人，还找回来做什么？ 　　留在身边，总是个炸弹，不安心。 　　云铮听完，倒是笑了起来。 　　他这一身轻松的样子，看得云显周吹胡子瞪眼。 　　“有什么好乐的？” 　　“没什么。”云铮笑着摇头，“我一个人也挺好，乐得轻松。不管是莫桑还是云水茜，都是麻烦，摆到身边担心这担心那，有什么用呢？” 　　还有话云铮忍了没说，要说起来，又惹得云显周不快。 　　为了争下族长这个位置，云显周自己选的女人，也是根据利益来考量的。 　　好处当然拿了不少，但也惹来了麻烦。 　　女人所在家族有极大的利益需求，云显周上位后，她暗地里漏了很多消息出去，帮了自家不少。 　　云显周后来知道了，却也奈何不得，憋着火忍了近百年，一直到彻底将那个家族吞并入云家，才把那个女人解决了。 　　后来换的女人，一顺的温柔小意，云显周是再不许身边人玩他的心思的。 　　可笑的是他吃过女人亏，自己忘了苦头，又逼着云铮来尝。 　　不顺他的意思，就要以势来压。 　　云铮虽没说不干，但云显周提到跟风海分部联姻的时候，还是放了两句狠话的。 　　第一顺位继承人随时可换，仁爱公司也能重新拔人掌管。 　　掌控不了的人，云显周不允许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给他添堵。 　　云铮唇边浮出丝冷笑，又很好地隐藏下来。 　　抬起头时，目光中透出尊崇，一如平时模样。 　　云显周眼神早就不好了，虽看不到云铮表现出的尊敬，但从他的坐姿语气中，也知道自己挑的人服服贴贴。 　　失了风海分部这个联姻机会，云显周虽觉不爽，却也没太过生气。 　　这样见风使舵的，早走早好，省得以后尾大不掉，踢出去麻烦。 　　“喝点水。” 　　看到云显周喘着气，舌尖已干裂出纹路，云铮起身倒了一杯温水，恭敬递出。 　　身体衰败到这种地步，血液都几近干涸，更不用说滋润各处的体液了。 　　说几句话，嘴里就干得像吞了沙子一样，需要不停用水润着，才不那么难受。 　　喝了水，等云铮用毛巾擦去身上漏掉的，云显周才满意点头，“行了，坐吧。” 　　该挨的骂挨过，风海分部的事已经算是解决了。 　　云显周满身疲惫，累得都有些坐不稳，却还不放他走，也不知是什么道理。 　　带着疑惑坐下，听到云显周下一句话，云铮猛地抬头。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云显周咧着嘴笑了笑。 　　他嘴里的牙早掉光了，现在戴着的假牙套，一笑起来，白森森地露着，看着很有些渗人。 　　平时他是不笑的，看到云铮这副惊愕神情，才没忍住。 　　他是老眼昏花，可身边还有得用的人。 　　想知道的消息，一条都不会错过。 　　“云水茜被教习堂拒之门外，这事我都知道了，你塞那个女人进去，还能瞒得住谁？”云显周得意一笑。 　　“她资质不错，是通过正式考核进去的，我没替她说话。” 　　“不管有是没有，人是你送进去的，就是走了你的路子。”云显周顿了顿又说：“云风海之所以弯转得这么大，跟这件事不无关系。” 　　要早知道云铮把那个女人弄进了教习堂，就不该让云风海带着女儿过去。 　　一个云铮力挺，送进去初级班中级班一路往上，一个测试不过，直接被拒之门外，云铮连句帮腔的话都不说。 　　新人旧人摆在一块儿，云铮更看重谁，还用说吗？ 　　云风海本就宝贝自己那个独生女，哪舍得她受委屈，窝着火回去，只想了一天就改了方向，彻底放弃了云铮。 　　云铮老老实实听着，也没话可辩解。 　　“真喜欢这个？”云显周盯他半响，问道。 　　“还好。” 　　“喜欢就喜欢。怎么？不敢说？怕我给你拆了？” 　　“没有。” 　　“事情都没上报过，身份就传出去了，带上岛住了几天，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云显周笑笑，“身份是低了点，不过这样的女人也好掌控。” 　　云铮慢慢抬头，面色凝重起来。 　　云显周一直是不赞成他不经同意自己选的这个人，上回知道的时候，还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现在听这话头，好像想法有所改变？ 　　“进初级班没多久，就升上中级班了。教习堂几位教导师，对她评价都很高。”云显周吃力地拿过桌上摆着的文件夹翻开看了看，“资质评级，是甲等。” 　　“这是什么？”云铮盯着文件夹问道。 　　“报上来的资料，上星期就到我手上了。”云显周将文件夹往前递了递，“拿着，看看吧。” 　　云铮黑着脸接过，随手翻了几下，拍到一边。 　　“你倒是有几分眼光。砖石里也能挑出璞玉，这个资质，比你也差不了多少，若是真喜欢，就留下吧。” 　　云显周一句话，就把事安排了。 第327章 　　“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云铮黑着脸解释, “早就分了。” 　　“分了？分了还把人弄进教习堂？” 　　云显周知道云铮没听自己的, 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让断了关系，他也只是敷衍。 　　联系倒没怎么联系, 找人盯了一段时间，云显周就没再继续关注。 　　不管是不是真的分了, 只要不把那个女人摆到台面上就行。 　　要是云铮身边不干净，他也没这么快定了云水茜给他。 　　当他把人藏到暗处了, 没想到竟然弄进了教习堂，消息还瞒得这么好。 　　被云风海撞破，定下的事就弄砸了。 　　仔细想想, 云铮骨子里就不服管教，不顺着毛摸，总要弄出些麻烦来。 　　云铮选的这个女人虽没什么背景可用，但资质上佳，也算配得上他。 　　云显周懒得多费心思, 云铮既然喜欢，收下就得了。 　　“女人麻烦，我一个人就很好。” 　　云显周摆摆手, “以前那些女人，说麻烦倒是真。可现在这个, 不就是冲着好拿捏才挑的吗？” 　　看云铮张口又想反驳，云显周拉开抽屉，抽了几张纸出来。 　　“不定这个, 那就换人，你看着选一个。” 　　几张资料纸带着照片扔到桌上铺散开来，云铮看了一眼，就闭了嘴。 　　云显周这是铁了心要把他的事安排下来。 　　最上头是云水茜的资料，条条款款写得再清楚不过，连联姻利弊都分析过了，一看就是找专人弄的。 　　云水茜的名字上划了道粗粗的红杠，已经被排除掉了。 　　下面压着的几张，有云家其他分部的女人，还有另两个家族里挑出来的，都是备选。 　　“都看不中？”云显周笑笑。 　　云铮不说话，挪开目光，“这件事，不用这么急吧？” 　　“还不急？要是莫桑没那么多毛病，六年前婚事就办了。她拖着，你也拖着，要不是两家都能得些好处，哪能让你们拖到现在。” 　　云显周咳了两声，又说：“你正值壮年，是最合适繁衍的阶段。和你相匹配的女人，也不太好找，若是再拖个十几二十年，就更难了。” 　　云铮这样的资质，找来的女人也要与其相当才行。 　　优质基因必须与同样的优质基因相结合，才能诞育下最好的后代。 　　云显周一直都本着这个原则进行择选，一代代繁衍下来，他这一脉的资质才较旁人强出许多。 　　云铮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 　　不是凭着这项优势，他哪有这么快的提升速度。 　　能拿第一顺位有自身努力的因素，但最重要的，还是先天资质的问题。 　　内在进化者当然是第一优选，云铮就是内在进化者，选择与自己同样进化阶层的女人，诞育的子女将有七成以上同为内在进化。 　　莫桑内在进化三级，本是最合适的人选，跟她成不了，退而求其次选了云水茜。 　　在挑出来的这些人选当中，云水茜这个一级进化不久的，条件还是最好的。 　　内在进化者本就稀少，年龄相合又处于最佳繁衍阶段的更少。 　　云显周为了这件事，可说是费了不少心，却也只得了这么几个。 　　相比起来，俞晶晶只有背景弱这一个缺点。 　　论实力她排在前列，云铮自己又喜欢，在目前情况下，倒是最适合的一个。 　　不愿意从这几人里头挑，自己看好的也不要，云铮继续这样单下去，就算到了想结婚的时候，也错过了最佳时机。 　　为了这一脉的优势资质传承下去，这件事也由不得他做主。 　　“怎么样，看好没？” 　　捏着资料和照片看了许久，云铮低头久久不语，云显周等得不耐，催促道。 　　特意让他挑，就是不想事情再有反复，这次自己看，看好了选定就不许离手了。 　　“这个……长得太丑。”云铮慢吞吞拿出其中一份扔到桌上。 　　云显周看了一眼，“行，再选。” 　　云铮又抽了两份出来，各挑了毛病。 　　云显周不再说话，等着他选。 　　剩了最后两份捏在手上，云铮心中叹了口气，直接推出。 　　“还有别的吗？” 　　名单是一顺排下来的，按高中低等排了档。 　　云水茜各方面条件综合下来，倒是里面最好的一个，忽略她那点小脾气，不管是长相还是背景，都很符合要求。 　　其他这些，都有短板。 　　当挑员工那么挑的话，一个云铮都看不上眼，不是背景太次，就是资质够不上，有两个连一级进化都没到。 　　能凑出这堆人，也是难为云显周了，什么歪瓜裂枣都往他这儿塞。 　　云显周似是早知道他看不中，冷冷一笑道：“说起来，还是你有眼光。自己看的那个，最合适。” 　　云铮眉头紧皱，轻轻摇了摇头，“她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不会愿意……” 　　云显周笑了，“这事只要你愿意，她有什么不肯的？” 　　云铮沉默。 　　“行了，不说这个。” 　　在云显周看来，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已经是可以定下了。 　　特意找云铮过来，可不是单单只为这个，他还有别的话要问。 　　心思游移在外，云显周问了几声云铮才反应过来。 　　“前两个月的项目？”他微微一怔，犹豫说道：“失败了。” 　　“失败了？”云显周脸色一沉。 　　“嗯。” 　　“不是说希望很大，是近百年来，最有可能成功的一个？听说莫家也投了物资进去，还不少？” 　　研究所那边的情况，云显周有专门的渠道获知。 　　只是他太久不理事务，研究所又离得远，不重要的消息一般会延后一段时间通告。 　　送过来的报告，云显周偶尔看看，有时身体疲累，这一项还省掉了。 　　这么些年看来看去，没一例有成功可能性的，他就懒得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前几天收到的报告，最新项目达到了九以上的评级，这才引起云显周一点兴趣。 　　接受试验的人类，感染病毒进入尸变进程，存活了十天以上，是极大的突破。 　　看到了成功的可能，莫家也坐不住了。 　　明明云家牵头做的项目，连脸面都不顾，硬生生插进一手。 　　这更证明了项目的重要性和发展性。 　　云显周等不及岛上来人上报消息，喊了云铮来问。 　　本以为能听到些最新进展，没成想听到了这么个不好的结果，脸垮得老长。 　　“存活十五天，尸变失败。”云铮说道。 　　能存活十五天，其实已经算是很大的成功，可对满心期盼成功的项目组工作人员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重启没？” 　　“正在准备重启二次项目，还是照着先前的路子走，改正一下失误的地方。” 　　“嗯。”云显周想了想又问，“那个病毒提供者呢？听说状况不是很好？” 　　“还能用。” 　　云显周认真看了云铮一眼，“一次不行，就试两次。既然有九成的可能性，方向就没问题，这件事你全权监督，不要放到任何人手里。” 　　“我知道。”云铮点点头。 　　这个项目本不是他负责，上岛确定评级后，才移交了过来。 　　做为顺位第一的家主继承人，这样重要的项目，只有握在手里才安心。 　　若是成功。 　　他便是改天换地第一人，所有的荣誉与权势都将集于一身。 　　如果能把莫家踢出去，就尽早，最好是一口汤都不要留给他们。 　　云显周比云铮算计得深，拉着他仔细叮嘱，直到说累了才靠回沙发。 　　他摆摆手，“去吧。” 　　出门时，云显周幽幽说了一句，“把那女孩带来，让我瞧瞧。” 　　云铮抿了抿唇，没说话，带上了门。 　　快步下楼，回到车上，云铮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 　　“谁报的信？”拔通电话，他恼火喝问。 　　“族长手上的内线，下面一直在查，没查出来。”那边回话。 　　“一点风吹草动，他这边就能收到消息。二次项目要是出了成绩，信不信他会直接把人提过去？”云铮恼火搓了把头发，“把内线揪出来！这根线必须彻底断掉。” 　　“是。” 　　挂了电话，云铮坐了一会儿，等情绪平定下来才发动车子开出。 　　云家还在云显周手里握着。 　　只要他活着，云铮就没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事情全扔到旁人手中，权柄却捏得牢牢的。 　　若是这个项目真有进展，云显周这样精明的人，绝对会收到自己手里。 　　手里握着筹码，才有人为他卖命，掌握了病毒扩散的关键，就等于掌控了千万军马。 　　这样的力量，他怎么可能任由旁人夺走？ 　　云铮在这个项目上，付出了许多心血，他绝不允许有人染指，更不允许云显周利用成果，反压自己一头。 　　说是第一顺位继承者，坐在这个人人称羡的位置上，却不知忍受了多少旁人难以忍受的压力。 　　任何一点小事，都要由上面研究安排，就连身边的女人，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想要自由，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目前进行的二次项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油门踩到底，绕着环山公路围了几圈，胸中这口恶气才吐尽。 　　停靠在路边，云铮静静坐了片刻，唇角微挑。 　　这个俞晶晶，搞的什么鬼！ 　　说了不让上报，居然问也不问就自作主张签了字。 　　呵。 　　麻烦是她自找的，跟他可没半点关系。 第328章 　　马助理办事效率很高。 　　前一天才说想在中间地段买套婚房, 第二天就定了几个优质小区, 整理资料递过来。 　　白锦溪看了觉得不错，午饭后便带了俞晶晶去看瞧好的两个地方看房。 　　几套资料俞晶晶在车上都看过了，白锦溪定的两处环境是最好的, 都是独栋的别墅，还带院子。 　　说是找位置正中的, 实际上距离医所更近。 　　不管是坐公交还是搭出租，半个小时内都能到, 如果是自己开车，时间更短。 　　“这样你上班会不会麻烦？”俞晶晶问。 　　“不会。” 　　白锦溪方向盘一打，停到车位上。 　　“刚刚过来的路线, 就是平时上班要走的，每天早起十分钟，就不会堵。” 　　“那就好。” 　　俞晶晶平时在外面逛得少，大多窝在学校或医所，对堵车没什么概念。 　　她经历的堵车, 最多堵个十几二十分钟，很快就会有交警疏通。 　　没经历过早高峰，就不知道真正堵起来, 会堵到精神崩溃，通车后或许直接进公司午餐这样。 　　白锦溪说的提前十分钟, 乘以个六就差不多了。 　　提前一小时，才能真正做到畅通无阻，准时准点到达医堂。 　　这话当然不会跟俞晶晶提, 看她在小区晃悠，四处打量的满意样儿，白锦溪对自己定的这个地方，越发满意。 　　“这里就挺好，就这儿吧。” 　　“还有地方没看呢。”白锦溪拍拍手里资料。 　　“这边不是精装修，可以直接入住的吗？”俞晶晶翻看了一下，“装修又要通风什么的太麻烦，我想早点住进来。” 　　白锦溪微笑，“我也是。” 　　取出马助理夹在资料夹里的钥匙，白锦溪开了独栋别墅大门，带着俞晶晶走了进去。 　　这个精装修，比两人以为的还要做得细致。 　　房子里家电都配备好了，床品也都是全新的，入住清洗后就可以直接用。 　　拉开橱柜门，里面餐具摆得整整齐齐，一水的高端精品。 　　冰箱拉开，还有冻了天然冷泉水，直接可以取用。 　　“是挺好。”白锦溪也觉得满意。 　　知道白锦溪要找可以尽快入住的房子，马助理选的大多都是这样的精装修的别墅或套房。 　　来之前，确定白锦溪定了要看这两套，他还特意找人提前清扫过。 　　白锦溪爱洁，对细节很重，房子打扫得一尘不染，看了自然合心。 　　“这么快就说好了？” 　　俞晶晶坐下休息，听白锦溪已经跟齐秀珠提过结婚的事，有些惊奇。 　　白锦溪办事很有条理，做什么都要事前梳理清楚，不考虑好方方面面，不会轻易做决定。 　　哪怕心里已经能确定病症，开方时也要反复思量，是个很认真负责的医生。 　　习惯了他这样的风格，突然改变，倒有点不适应。 　　一天之内，和家里人说过，房子也找好，好像感觉明天就能办婚礼，晚上拎包入住了。 　　“正好碰上，就说了。” 　　白锦溪摸摸鼻子，看向别处。 　　齐秀珠其实也忙，都住在老宅，两人几天碰不上面都属正常。 　　确定要结婚，白锦溪哪里等得到她回来，打个电话就把事说了。 　　齐秀珠倒很冷静，盼他结婚盼太久，真到了这一天，反没那么激动。 　　知道要买新房，她也没说什么，只让白锦溪带人回去一趟，好尽快商量婚礼细节。 　　消息放出去，连锁反应还得段时间，等家里人都知道，可就没现在这么清净了。 　　“就定这里吧。”俞晶晶懒洋洋地说。 　　“不舒服吗？” 　　从中午见面开始，白锦溪就发现俞晶晶状态不太好。 　　眉头总是微微皱着，时不时拿手按按额角，像是很疲惫的样子。 　　刚刚看房子的时候还挺精神，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坐到沙发上又懒着起不来。 　　白锦溪坐到俞晶晶身边，见她手还扶着额头，拉下来帮她按了按。 　　他力道适中，揉按得又正是地方，俞晶晶闭了眼，觉得舒服不少。 　　大脑内部胀痛越来越明显了。 　　一直勤于练习，闲下来俞晶晶也不适应，前两天还能偶尔练练，现在却是一点都动不得了。 　　操控精神力倒还没什么问题，却不能牵引细丝贴近骨珠。 　　骨珠外壳坚硬光滑，再怎么小心缠上去，也很容易移动松脱找不准位置。 　　原来很轻松做到的事，现在花费数倍精力都做不好。 　　云铮提起的一级后期瓶颈，俞晶晶倒是有了点切身体会。 　　没人指导，光靠自己确实是没法突破，只有试过的人才会知道有多难。 　　“要不要喝点水？” 　　“我自己拿。” 　　俞晶晶起身往厨房走，白锦溪快步跟上，“不舒服还乱动？” 　　“没什么大问题，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拉开冰箱取了两瓶水出来，俞晶晶想到橱柜上面有杯子，就伸手去取。 　　杯子放在边缘，排列得很漂亮，观赏性极强。 　　可因为排得紧，拿取的时候需要推动左右两边才能抽得出来。 　　俞晶晶踮着脚试了两下，加了些力气去抽。 　　拿出来一只，连带着另两只不稳，来不及反应，便从上面直直落了下来。 　　“小心。” 　　俞晶晶下意识去接，没想白锦溪速度却比她更快。 　　白锦溪跟在她身后，本就慢了两步。 　　杯子滑落，不过一两秒，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冲出托接的动作。 　　两只杯子稳稳握进掌心，白锦溪抿唇一笑，举起轻碰了一下，“还好，接到了。” 　　俞晶晶讶异看他，“你怎么这么快。” 　　“快吗？” 　　冲过来时没觉得，只担心杯子落地溅出的碎片会伤到她。 　　听她这么说，白锦溪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冲了有多远。 　　俞晶晶拿起杯子瞧了瞧，又转头看向白锦溪。 　　略一思索，俞晶晶握紧拳头，向着他眉心撞去。 　　白锦溪本在发怔，感应到俞晶晶拳风，已慢了半拍。 　　可他依旧躲过了，手臂还下意识进行了格挡。 　　拳头贴到他外臂，只轻轻碰了碰衣服，便收了回来。 　　“你以前好像练过拳法？”俞晶晶问。 　　“是，你不是知道吗？” 　　出身于中医世家，强身健体的拳术自是不缺，白锦溪身体差，除了泡药浴以外，从小就被逼着练拳。 　　俞晶晶以前问过药浴的事，他就顺带说了，所以她是知道的。 　　“师傅也教过我一套拳法，你要不要学？”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白锦溪有些疑惑，拉过俞晶晶的手看了看，“没伤到吧？” 　　杯子落下的时候，好像撞到她手背了，他心里一惊，赶紧冲过来接，这一路打岔，都没顾得上问。 　　“没事。” 　　俞晶晶反握住白锦溪的手，“你不是觉得力气没处使吗？学了拳，力道就有出去的方向，对身体也有好处。” 　　这几天一直跟白锦溪在一起，俞晶晶对他身体内的那股力量，有了些了解。 　　看过他刚刚敏捷身手，猜测便更接近真相了。 　　白锦溪现在的状况，跟外在进化学员有些类似。 　　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超出正常范围以外，越过了人类的极限。 　　外在进化学员，依靠着营养剂维持身体所需，充盈的力量，能通过对练和练习器械发泄出来，将体肤锤炼得更加坚实。 　　而白锦溪，却找不到任何发泄口去舒解这力量。 　　进化颗粒的养份，提升了他的体质，使其压下尸变进程。 　　尸变进程虽暂时停止，但对身体也有了一定影响。 　　两种改变综合到一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白锦溪知道自己身体内部力量有异，为了在正常生活中不引发问题，一直都在尽量克制。 　　原先拿取一样东西需要花费的力气，现在却得放轻十分。 　　就是平时抱她，也会反复试探几次，怕自己力气太大，将她伤到。 　　他现在已经控制得很好，不会出现力气忽大忽小的情况。 　　可这样一直忍着，也会引发问题。 　　白锦溪的饭量变大了。 　　力量的增加，提升了消耗，他是人类，不依靠营养剂，便要从食物中获取。 　　白锦溪很注重营养搭配，吃得虽多，却不像尸族那样只专攻肉食。 　　吸收了养份，转换成能量，能量一直积蓄在体内无法散发，对他也是一种伤害。 　　他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情况，俞晶晶也想不到解释。 　　每天抱着他，听那热烈澎湃的心跳，确定白锦溪是活着的，成了日常。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活着，问题就不算大。 　　既然体质已经与外在进化学员近似，俞晶晶觉得学学练体拳，应该没有坏处。 　　强身健体是一方面，还能将体内的能量带出来，不那么憋闷。 　　白锦溪不会拒绝俞晶晶任何请求。 　　他知道俞晶晶一直很在意自己身体健康状况，如果练习拳法能让她安心，抽时间学习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约定了这件事，两人又谈到什么时候回白家见家人。 　　这次上门是正式的，不比以前。 　　本来是要选日子的，可白锦溪等不了，俞晶晶也不喜欢麻烦，只要有时间，哪天都行。 　　“那后天？”白锦溪问。 　　俞晶晶正要点头，手机忽地震了一下，取出来看到消息，顿了顿才说：“下周吧。这几天我有点事要忙，去不了了。” 第329章 　　“是出去找药材吗？” 　　俞晶晶需要的那些原材, 他已经找人调回来了。 　　有几样原材白家药山没有产出，他让马助理去打听过，并没找到有哪家药商出售。 　　这些古药材本就稀少，也就白家药山有大面积种植，剩下这点找起来，肯定不容易。 　　“嗯, 也是要找药。”俞晶晶收了手机, 点点头说：“不会太久，几天就好了。” 　　“哪那么快？” 　　白锦溪不舍地拉住俞晶晶的手，“自己去找费时费力，还是让马助理打听……” 　　“不光是剩下这几样原材, 还有矿石类的原料得拖回来，这个必须我亲自过去。” 　　俞晶晶打定了主意要走, 白锦溪也没办法劝。 　　“这次又要进山？” 　　“不会，就算进山最多也只呆上一天。我会每天给你电话，还要发消息的。”俞晶晶笑说。 　　白锦溪只要听到进山两个字, 就很敏感。 　　这次出去，肯定不会往偏远的地方走，电话随身带着, 不怕他找不着了。 　　回到医所，俞晶晶再次拿出手机看了看消息。 　　消息是云铮发过来的, 很简短一条。 　　今天来海市，晚八点前到。 　　云铮连时间都给她定好了，语气又这么严肃, 不去肯定不行。 　　身体上的异状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俞晶晶也想尽快解决这件事。 　　能突破二级是不错，一直卡在一级进化后期不上不下，却不是什么好滋味。 　　除了这个，俞晶晶还想去看看云双城。 　　同样是一级进化后期，虽然一个内一个外，但外在进化学员也有精神力相关的突破点，这次过去，说不定还能互相指点一下。 　　知道俞晶晶要出门找原材配药，周嫂总算来了点精神，一路把她送出门还在叮嘱，让她一次性把东西找齐，回来赶紧投入生产。 　　马上就要开学了，周嫂指望那拔学生再回来买药水做洗发剂，就等着靠这个大赚一笔，弥补暑期的亏空。 　　豆豆毛色越发光亮，虽然还是黑乎乎一团，但也不像以前丑得那么厉害了。 　　出去野惯了，它再不肯窝在书包里。 　　坐车的时候，它要么立在俞晶晶肩膀上，要么蜷在腿上。 　　等下了车，就冲到天上去，一路扑腾不知疲惫，俞晶晶走到哪儿就飞到哪儿，跟扯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头顶打转。 　　“到了，下来吧。” 　　站到仁爱公司大楼前，俞晶晶抬手绕了绕。 　　豆豆落下，一身兴奋，“快快！” 　　来找云铮，它是一等一的高兴，云铮见到它，也是欢喜亲热。 　　俞晶晶进办公室时，云铮本沉着脸，想给她个下马威瞧瞧的。 　　结果豆豆一扑上来，绕着他满脑袋打转，云铮表情就绷不住了，“下来下来。” 　　摸了零嘴扔给它，等豆豆准确衔住，云铮才笑眯眯伸手把它抱到怀里，伸指逗弄。 　　俞晶晶能感觉到云铮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见豆豆冲过去逗他，自己就老老实实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 　　虽是说好冲击二级进化过来找他，但也没这么急的。 　　突然发消息让她来，肯定是有别的什么事。 　　俞晶晶唯一觉得心虚的，就是没经云铮允许，擅自拿了总部推荐了。 　　心里隐约觉得跟这有关，可等了半天，云铮也没开口提这个。 　　“你没什么话要说吗？” 　　跟豆豆闹玩了，云铮笑容渐消，椅子一转对住俞晶晶，“嗯？” 　　“说什么？”俞晶晶挤出个笑，“对了，这两天我头更疼了，二级进化……” 　　“ 这个事先放放。”云铮摆摆手。 　　俞晶晶沉默片刻，又问：“云双城呢？他人在哪里？莫家还有没有追问那件事？不会对他有影响吧？” 　　“他的事也先放放。先说你的。” 　　“我？我有什么事……” 　　俞晶晶已经能肯定云铮收到消息了，但要她主动认错，又有些说不出口。 　　她觉得这件事自己没做错。 　　云铮不允许，是他的想法，但这个推荐名额关系她自身利益，就像南师傅说的，这件事该由她来做选择。 　　云铮要怪她也没办法，可主动认错，不可能。 　　“你看看这个。” 　　云铮扔了资料过去，等俞晶晶抿着嘴看完，才冷笑道：“我跟你说过什么？记不记得？” 　　“嗯。”俞晶晶点头，“你说要是南师傅跟我提推荐名额的事，就让他来找你。”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照做？” 　　“南师傅说拿了这个推荐，上报到总部，就能从总部领资源。只要有需求，就能无上限提供。” 　　“眼皮子这么浅？为这点蝇头小利，就不听我话了？” 　　“我确实需要资源。”俞晶晶声音变小了些。 　　“我走的时候怎么说的？教习堂有我留的东西，报我名字就能去领，还不够你用的？” 　　云铮顿了顿，“哦，你瞧不上营养剂，觉得太淡不对胃口。进化颗粒才是目的，对不对？” 　　俞晶晶知道云铮窝着火，低头不说话，由着他发气。 　　“亏我还费心帮你把这事压下来，现在可好，自己把天捅了个窟窿，看看怎么收场吧。” 　　“压下来？”俞晶晶不解。 　　“南师傅早就想推荐你进总部留档了，是我让他压着不放的。还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没想到他这么不死心。”云铮咬了咬牙。 　　其实南师傅也没做错什么。 　　遇到合适的人材向总部推荐，本就是他的工作。 　　云铮要求他把俞晶晶压下来，靠的是曾经的情份和权势。 　　但南师傅惜才，又是个不畏强权的，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换了别的事，南师傅这样坚守原则，云铮倒要替他叫一声好。 　　可这事轮到自己头上，就很是窝火了。 　　“为什么要压我？南师傅都说我够资格了。”俞晶晶皱眉问道。 　　“我是为你好，知道什么呢。” 　　云铮冷哼一声，“出这个头，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无上限资源？真想要，我也能供得起。” 　　“我靠自己实力拿，不需要你给。” 　　“行行，你有实力，你实力顶了天了，成不成？”云铮点点资料，“你的实力，叫大人物瞧见了，他现在准备分派你一项任务，怎么样？接是不接？” 　　“任务？”俞晶晶怔住。 　　南师傅明明说过这只是基础登记，总部人材储备极多，等要调用到她头上，不知多少年过去了。 　　她现在才一级进化，这样的水平，有什么能做的？还专门点着她用？ 　　“可以不接的吗？” 　　云铮既然问她接不接，那就是可以有两样选择了？ 　　看俞晶晶一脸天真发问，云铮笑了，“上面派下来的任务，还能由你选？” 　　“需要我做什么？” 　　“你猜？” 　　“我才一级进化后期，正卡在瓶颈，平时练习都很辛苦，能做什么？” 　　俞晶晶真的猜不出来，她一点方向都没有，也根本不了解总部有些什么任务可接。 　　她所知道除了仁爱相关的一些工作，就只有研究所内部那些。 　　听说云家还有其他产业，但云铮没提过，她也没这个兴趣问。 　　她是云铮带进教习堂的，就算总部要安排任务，也应该跟他有关联吧？ 　　云家是有派系的，从教习堂就能看得出来。 　　同一个人推荐进去的学员，拉帮结派很常见，就是出去了，也会在推荐人手下做事。 　　“你倒挺聪明的。不错，是跟着我干。”云铮点头。 　　这个蒙对了，具体任务是什么，还是不知道。 　　看云铮还等着她猜，俞晶晶手一摊，“我哪知道。既然是跟着你做事，那你安排就好了，我没意见。” 　　云铮帮了她那么多忙，这人情总是要还的。 　　拿着总部提供的资源帮他办事，想想也很划算。 　　“你没意见？真的？”云铮笑问。 　　“是做什么？”俞晶晶忽地皱眉，“我不杀人。” 　　“谁让你干那个了？这事还轮不到你。” 　　“是岛上的工作吗？”俞晶晶坐正身子，“我愿意上岛的。” 　　云铮眯了眯眼，“想上岛？进研究所？” 　　“可以吗？” 　　“做好了总部分派的工作，上岛也不是难事。想去研究所，可以给你安排，一到九层，任选。”云铮说得很痛快。 　　“到底是什么工作？” 　　有了云铮这句话，俞晶晶一下来了精神。 　　“记得我以前的合作提议吗？” 　　俞晶晶微微一怔，“未婚妻？” 　　云铮点头，“嗯。你的个人资质已经超过其他几位给我安排的未婚妻人选。上面决定，这个位置由你坐，这就是总部给你安排第一份工。” 　　“你在开玩笑。”俞晶晶眼都不眨。 　　“谁跟你开玩笑。” 　　云铮靠上椅背转了一圈，拿起电话接通内线，“车到了吗？到了我就带她过去，就现在。” 　　“去哪儿？”俞晶晶直觉不妙。 　　“当然是去总部了。你这份资料是从那边打过来的，事情也是上面定的。既然要接活，肯定要去报个到露个脸了。” 　　云铮托着豆豆走到门边，见俞晶晶怔不动，手一招，“走了。” 　　“喂！” 　　看他头也不回离开，俞晶晶快步追上，“云铮！你把话说清楚！” 　　云铮站定，回头一笑，“这件事，你跟我说也没用。莫桑是他安排的，云水茜也是他安排的，哪个能由我做主？这回选了你，没得跑了。” 第330章 　　“怎么？不信？”看俞晶晶呆住, 云铮又笑，“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 　　俞晶晶怔了半响，才意识到云铮话中含意。 　　她的个人资料本是被压在教习堂的，没经允许就签了字，现在这个结果，是她自找。 　　“我不知道会这样……” 　　辩解的话说了一半, 俞晶晶不吭声了。 　　现在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解释也改变不了事实。 　　“走了，别磨蹭。” 　　云铮进了电梯，“快点。” 　　一直跟着云铮出了仁爱大楼坐进车里，俞晶晶才理出些头绪 。 　　“你能解决的, 对不对？” 　　“解决什么？” 　　“这个合作提议，不是早就否决了吗？你肯定有别的办法, 不是非我不可。” 　　“本来是有别的办法，顶替你的人我也在物色当中。可是上面手伸太长，一下塞了个云水茜过来, 你在教习堂的事又被捅破了，成绩还这么亮眼。” 　　一气说完，云铮又笑, “接受现实，合作愉快。” 　　他将手递出, 举到俞晶晶面前晃了晃。 　　俞晶晶盯着他一动不动，“我不能跟你合作。” 　　“为什么？” 　　“我要结婚了。” 　　云铮眉头微挑，“哦？” 　　他面上带出几分轻嘲, 似笑非笑地看着俞晶晶。 　　“是真的。” 　　俞晶晶想了想，举起手，指着上面的草编戒指给他看，“你看这个。” 　　“呵……” 　　看到这边缘干燥卷起，叶片微黄的丑陋戒指，云铮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能送点值钱的吗？你怎么这么好哄？” 　　目光在俞晶晶身上打了转，云铮抿了抿唇，问道：“我送你的东西呢？” 　　“在医所，我放在盒子里了，锁着呢。” 　　云铮送的那一堆金闪闪黄灿灿的首饰，俞晶晶离岛就全部拆下来了。 　　知道这东西贵重，她买了个带锁的大盒子，分门别类装进去，塞在衣柜顶里头。 　　“锁起来了？不喜欢？”云铮皱眉。 　　“不是，挺好看的。就是我不习惯戴这些东西。” 　　云铮伸手，抹着俞晶晶纤细脖颈向下一勾，勾出个黑绳来。 　　“不习惯戴饰物，那这是什么？” 　　蓝色小珠吊在黑绳下头，随着云铮动作颤动不休，他勾了两下又甩开，一脸不屑。 　　“这种不值钱的东西，也就能哄哄你这脑子。傻不傻？” 　　这么小的蓝海石，姓白的也拿得出手送女人。 　　结婚这种大事，人类应当很看重才对，黄金白金大钻石什么的，以白锦溪的家底，值当个什么？ 　　编个草戒指求婚，俞晶晶还当个宝戴着，看她傻好忽悠是吧？ 　　“是我不要的。这个草戒指轻便，我没时间送去固化，不然不会黄得这么厉害。” 　　俞晶晶对这些外物没什么概念，平时穿衣打扮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从不刻意关注。 　　云铮不说，她都没注意到草戒指变枯发黄，没有当初那么漂亮了。 　　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怕戴着撞散了，俞晶晶就取了下来，从包里本子上撕了张纸包起来，仔细夹进去。 　　要是海市这边饰品店有做固化的，这两天就去做了，不能再让它继续坏下去。 　　“这种垃圾，扔不扔了？” 　　看俞晶晶这珍重样儿，云铮满脸嫌弃。 　　“结婚时要用的。” 　　“再编一个不就完了，这上面又没有什么标志，坏了就换，谁看得出？” 　　“不一样的。”俞晶晶微笑。 　　云铮知道俞晶晶这个不一样指的是什么。 　　盯着她看了半响，才冷嘲一声，“女人。” 　　被感情冲昏头，眼睛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撞了南墙，才会清醒过来。 　　像莫桑跟俞晶晶这样的女人，并不是个例。 　　进入人类社会，被人类男人吸引，是很正常的事。 　　脑子清醒些的，玩玩就收手，两不耽误。 　　只有傻冒了烟的，才会想着什么天长地久，拿婚姻这个框框套住自己。 　　天长地久？ 　　跟尸族男人才有可能。 　　人类？ 　　最多陪他几十年，就是心不变，人也没了。 　　能想的明白的，都不会往这个坑里跳。 　　俞晶晶脑子已经糊涂了，就是跟她把事情摆明，她也听不进的。 　　就跟莫桑一样，宁可扔了云家，也要倒贴，蠢得没法。 　　“现在怎么办？”俞晶晶问。 　　“你说怎么办？” 　　“你没办法拒绝这件事吗？” 　　“如果能拒绝，就不用跟莫桑耗那么久了。拖到现在，正好进入繁衍最佳时期，上面急了追着给我塞人，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云铮耸肩。 　　俞晶晶知道云铮说的是真话。 　　他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忍了莫桑又忍云水茜。 　　就算站到了他这个位置，也是身不由已，俞晶晶很有些同情。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云铮摆摆手，“事是你闹出来的，你来解决。” 　　“我拒绝，可以吗？就说要结婚了，不能接受这个安排。” 　　云铮盯她半响，忽地一笑，“嗯，是个办法。” 　　俞晶晶瞪大眼睛，“真的？可以这样说吗？” 　　“你觉得白锦溪比得过我吗？” 　　这怎么好比？ 　　一个尸族，一个人类，所处位置都不一样。 　　俞晶晶不知道云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正想问话，又被他打断。 　　“除非你的结婚对象，比我有权势，这个说法就可行。不然的话……”云铮眯了眯眼，“云显周做事，很简单的。有挡路石，直接踢走就好了，半句废话都没有。” 　　“什么意思？” 　　“与其劝你改变想法，不如直接把麻烦做掉，一了百了喽。” 　　俞晶晶瞬间变了脸色。 　　“所以我劝你别那么说。结了婚，太快做寡妇也不吉利是吧？” 　　云显周住的地方离仁爱不远，附近有山有水，是个很清静的修养之地。 　　圈起来的这块地，建着三五栋老楼，楼里住的全是云家上了年纪的老人。 　　说起来，这也是云家官方的养老地。 　　车进了院区，开了十好几分钟才到地儿。 　　俞晶晶坐在车上不下来，云铮拉开车门弯腰，“这儿就是云家总部了，住的全是大人物。不想下来见识见识？” 　　俞晶晶摇头，“不想。” 　　云铮探身，拖住俞晶晶胳膊把她往下拉。 　　他力气不大，俞晶晶也就没卖力挣。 　　两个人拉来扯去，最终俞晶晶半个身子探出车外，脚还勾着不出来。 　　“行了。就是做做戏，又不是来真格的。”云铮说。 　　“可我要结婚的。” 　　“我又没拦你，爱结你结去。” 　　云铮一手扯着俞晶晶，一手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往她指上套。 　　俞晶晶挣了两下没挣过，抽回手一看，一枚闪亮的紫金指环被戴到了尾指上。 　　“进去了，亮给他看。问什么只管答应，乖巧一点就可以了。”云铮上下打量一番，又说：“少说话，把今天这关蒙过去，大家都好。” 　　只要不说话，俞晶晶看着还是挺单纯乖巧的，是云显周喜欢的类型。 　　“今天蒙过了，以后怎么办？” 　　云铮的意思是混过今天就没事，可俞晶晶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已经老了，活不了多久，你进去看过就知道。” 　　云铮看了眼二楼，“他在外面的眼线，我收买得差不多了，也不怕穿帮。” 　　云显周放在他身边盯着的那几个人已经收买得七七八八，只有他点头的事，才会传消息过来。 　　个人私生活，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上不上报都不影响。 　　就算俞晶晶跟人类结了婚，也算不了什么，只能属于作风问题，想压就能压下。 　　未婚妻的身份，也不用大张旗鼓在外宣扬，婚事能拖就拖，先把今天这关挨过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俞晶晶也找不到借口拒绝。 　　配合云铮演场戏，她还是她，身份不会发生半分改变，好像还能接受。 　　看俞晶晶慢慢下车，云铮面上浮出丝笑意。 　　“只要记住少说话就行了。”他叮嘱。 　　“嗯。”俞晶晶点头。 　　跟着云铮上到二楼，俞晶晶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 　　一楼有几个尸族仆佣，来来去去忙活午饭，厨房料理机嗡嗡响个不停，经过时能闻见股淡淡的血腥气。 　　从云铮这里知道，云家族长云显周已经老得不成人形，喝水都会漏出来。 　　食物不打成糜，根本嚼咽不下。 　　料理机里塞的是最细嫩的血食，俞晶晶一闻就知道是从哪个部位切割下来的。 　　可引起她不适的，却并不是单只这血食气味。 　　接近卧房，那味道更浓烈了。 　　俞晶晶下意识停下脚步，在云铮身后三米的位置站住不动。 　　“过来。”云铮催促。 　　俞晶晶犹豫了一下，慢慢挪过去。 　　车一过来，消息就送上来了，敲了两下门，就有人拉门将他们迎进去。 　　这会儿正是中午，外面烈阳高照，暑气极盛。 　　屋里却是阴暗一片，窗帘拉得严实，冷气也打到了最大。 　　一走进来，俞晶晶感觉像是回到了X市曾工作的那间冻库，呵气都会生出白烟。 　　“年纪大了，经不得热气。” 　　发现俞晶晶对冷气敏感，云铮小声解释。 　　“来了？” 　　缩在躺椅里的云显周跟副粘着干皮的骷髅架子一般，身上盖着厚毛毯，只一颗干瘦头颅露在外头。 　　俞晶晶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将头低下。 　　是了。 　　刚刚闻到的味道，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散出来的。 第331章 　　这是一股陈腐的血腥气，浓烈冲鼻, 只要闻过就不会忘记。 　　他似乎知道自己身上味道难闻, 屋里常年喷着香水, 古怪香气层层叠叠, 将这血气掩得得极好。 　　云铮或许是习惯了, 每次进这屋子, 都只觉得香味难闻, 闻不到其他气息。 　　云显周不肯开窗，味道经久不散, 不管谁进来，鼻子都经受一番折磨。 　　俞晶晶嗅觉灵敏, 除开这香气以外，还闻到了老人破裂腹腔以及皮褶缝里散出的浓重血腥气。 　　这血气在他身上已存在很久了，烙进骨子里, 抹除不去。 　　在楼下闻见时, 还只是猜测。 　　现在看到老人, 俞晶晶已经能肯定，这个云显周和她一样, 也是存活至今的古早尸族。 　　她不吃血食，很早便开始服用营养剂，身上才没有古早尸族独有的血气。 　　云显周就不同了。 　　他跟豪叔一样, 似乎都是经历过战争的老人，不管是眼神还是气味，都一样存着野性。 　　哪怕眼珠干缩成粒, 落在眼眶里晃荡，也不减威势。 　　避过眼神，俞晶晶低下头，平定心绪。 　　这是除了研究所以外，她在外面见到的第一个古早尸族。 　　知道云显周不会察觉出自己身份，但这样面对面，被他紧紧盯着，俞晶晶还是生出一丝紧张。 　　“坐近些。”云显周吃力招了招手。 　　云铮坐到对面沙发上，示意俞晶晶也坐过来。 　　这个位置，正好处于台灯照出的光亮中。 　　俞晶晶规规正正坐好，再抬眼，又跟云显周对上了目光。 　　“挺好……”云显周点头，“你有些眼光。” 　　话是对着云铮说的，云铮笑笑，没搭腔。 　　俞晶晶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很是老实本份，无怪云显周满意。 　　他第一任妻子就是个不安份的，除了把好处往自己族人怀中扒拉，还在外头招蜂引蝶，下了他不少脸面。 　　后来找的女人，大多寡言少语，只要长相漂亮，有没有身份背景都不重要。 　　云铮依着自己心意选的人，也正合了云显周给自己找女人的套路。 　　仔细看看俞晶晶，云显周目光落到她右手。 　　紫金指环套在尾指，这是已同意合宿的意思。 　　男女套上这戒指，就是目前有对象在相处，一拍两散的时候再取下来，换到下一任手上。 　　云铮尾指上一直都套着一枚戒指，另一枚原先给了莫桑，她扔在一边懒得戴，关系结束时便有莫家人递还回来。 　　本来该给云水茜的，现在却直接套到俞晶晶手上了。 　　还说不肯答应，这不是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云显周笑看了云铮一眼，对他这效率十分满意。 　　女人嘛，就是有点脾气，哄哄也就好了。 　　更何况是把她安到这个位置上，怎么会不肯呢？ 　　云铮带俞晶晶进来，并没多做介绍。 　　只是让她认了人，简单打过招呼，剩下的时间，俞晶晶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听这两人说话。 　　他们聊的事情，都跟云家内部安排有关。 　　有感兴趣的，俞晶晶就竖着耳朵听听，不感兴趣的，就放空大脑，缓解头部胀痛。 　　脑内疼痛已经不能轻易忽略了，只有尽力克制，才能勉强抵消这负面影响。 　　按着头靠向后方，俞晶晶闭上眼揉了几下，忽地听到云显周提起研究所目前的研究项目，便偏头细听。 　　关于项目的事，两人并没聊多久。 　　但只凭关键的三两句话，俞晶晶便得出了很重要的迅息。 　　前段时间研究所最受重视的项目，失败了。 　　维持尸变进程最久的人类试验对象，十五天后死亡，目前已送到六层进行解剖研究，了解失败原因。 　　而那个为他提供强悍病毒感染来源的古早尸族，也已被划到二次项目中，正在进行初期提取。 　　病毒提取，对于提供者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 　　为了得到有足够活性的病毒，采取手法会经常变换。 　　脑部，舌下，腹中，腋窝淋巴等等，只要在提取时段病毒数够多，便是采集点。 　　俞晶晶了解过一些，虽不清楚具体做法，但只要知道手段残忍就够了。 　　伤害再小的手法，也具有破坏性。 　　体质强些的尸族，还能承受得住，稍微弱一些的，只能听天由命。 　　俞晶晶唇线紧抿，手已从额角放下。 　　脑部胀痛依旧明显，她却已经体会不出了。 　　云显周说到的那个病毒提供者，应该是锟没错。 　　存活十五天的人类试验者，就是他所在的那个项目。 　　这个很受期待的项目，竟是再次失败了吗？ 　　将锟划进二次项目，这是很正常的做法。 　　他提供的病毒活性已得到认可，人类试验对象虽然死了，但只要再替换一个就能继续。 　　只要锟活着，病毒便能源源不绝提取。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保障他安全的办法。 　　为了项目，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也会尽力让他的生命存续下去。 　　进教习堂后，俞晶晶还担心手机不能用，会影响到云青跟她联系。 　　事实上，云青没有发消息过来，也没有打过电话。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证明他还活着，没出现任何意外。 　　进入二次项目，提取病毒肯定会经受些煎熬。 　　锟的身体本就不好，还强行挖取了骨珠，能不能熬受得住，也是未知。 　　心有隐忧，面上便带出了一些。 　　俞晶晶本没什么表情，脸一绷紧，眉头又皱起，看起来就很明显。 　　“是不是累了？”云铮看她。 　　“有点。” 　　“那走吧。” 　　云铮起身，向云显周行了一礼，“我们先出去了。” 　　俞晶晶如释重负，迅速站到云铮身边。 　　正准备学着他行个礼，把今天的事了结了，谁知道云显周手一抬，发话道：“你先出去，她陪我坐坐。我还有话要问。” 　　“她嘴笨，不会说话。” 　　“我问她答总会吧？又不要她逗我哄我。那种舌灿莲花的，我也懒得理。” 　　云显周也不跟云铮多说，指着俞晶晶道：“你坐。” 　　云铮皱了皱眉，看了俞晶晶一眼。 　　俞晶晶有些茫然，见他望来，赶紧摇头。 　　“陪爷爷说几句吧。我在外面等你。”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俞晶晶正想拉住云铮，谁知道他身子一转，快步走到门外，又反手带了门。 　　“坐。” 　　云显周又喊。 　　俞晶晶无奈，只能坐回沙发上。 　　“中级班，是凭实力进的吗？”云显周问道。 　　听他问的是这个，俞晶晶稍微放松了一些，“是的。” 　　“你看看，这上面写的，有没有问题。” 　　云显周推出桌上资料，让俞晶晶自己拿着瞧。 　　接过翻看了一下，俞晶晶发现这本个人资料记录得特别详尽。 　　进入教习堂后的一言一行都有记录，包括拿下初级班第一，进入中级班后挑选人类练习对象做记忆修复，以及布陷重创中班学员等等。 　　再往前翻，就不局限于教习堂内部了。 　　一直翻到最前，到了她离村去X市上高中才截止。 　　俞晶晶暗舒了口气，将资料放回。 　　离开基地后，她在几个村子各住了一段时间。 　　都是山里的小村落，消息闭塞，就算要查，也只能大概查到她住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的。 　　想一路顺着追到地下基地，基本没可能。 　　“都没错，是对的。”俞晶晶肯定回答。 　　“嗯。” 　　云显周点点头，打量俞晶晶两眼，抬手指了指自己额头，“你进来，试试看。” 　　俞晶晶怔住。 　　“别担心，不会有危险。只是考测一下，看看你的实力。” 　　“我进中班没多久，精神力操控还不熟练……” 　　“没事的，做吧。” 　　云显周根本不管俞晶晶愿意不愿意，双眼一闭，靠上躺椅不再说话。 　　俞晶晶根本没料到云显周留下自己，是要考核实力。 　　云显周一脸平静地躺在那里等自己进入，多犹豫一分钟都是不敬。 　　纠结半响，俞晶晶分出一缕精神力，慢慢探出。 　　她已经有两天没有动用精神力了，大脑胀痛持续，做一些简单操控都觉困难。 　　不过底子在，上手便熟练起来。 　　精神力凝聚一瞬，俞晶晶便感应到了从云显周身上散出的微弱精神力光芒。 　　这光芒实在太过黯淡，淡到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从云家族长身上看到的。 　　云显周年老体衰，身体已濒临崩溃，有眼睛就能观察得出。 　　不亲自以精神力试探，根本不知道他的精神力竟也退化到了这个程度？ 　　进入一瞬，俞晶晶感觉到云显周的精神力退散开来，给自己留下一条很宽阔的通道。 　　他是真的只想试试实力，并不是有意为难。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入意识深海，俞晶晶才停了下来。 　　这里并不是彻底开放的，很多地方都刻意封锁起来，唯一看得清楚的，就是悬在最中部，那颗散着蓝光的巨大骨珠。 　　人类的意识深海里，就不会有这样的景象。 　　云显周一直安静未动的精神力，突然有了变化。 　　精神力丝线牵起，开始缓慢绕着骨珠旋转起来。 　　俞晶晶看得认真，很快便从云显周的手法中，找到了一些可以学习的地方。 　　这样的近距离了解精神力手法，还是第一回 。 　　就算是南师傅，也不会这样敞开意识领域，任由学员观赏。 　　“你也试着做一下。” 　　意识深海中传来云显周语音，“跟着我做。” 第332章 　　云显周的精神力操控手法，明显是自己领悟出的, 符合他的使用习惯。 　　至少在目前的课程中, 俞晶晶没有找到类似的手法。 　　丝线牵出, 瞬间织成细网, 扑盖到骨珠上, 左右缠绕两下, 便加盖了一面。 　　俞晶晶平时做练习的时候, 也尝试过将精神力丝线交织到一起。 　　但她最多也就劈成十数根，再要多, 分是分得出，却没法做精细操控了。 　　云显周虽老了, 精神力技巧却没丢。 　　细网织就一面，只花费不到两秒的时间，若是能成到他这样的效率, 俞晶晶觉得自己的进步速度, 还会有进一步的提高。 　　开始的一点警惕心, 逐渐抛开。 　　只一缕精神力丝线进入，不能拆出太多, 便只分了三五根，学着他的手法，做了几回。 　　“可以了。” 　　云显周话音一落, 俞晶晶便将精神力收了回来。 　　他睁开眼，看着面色微微发白的俞晶晶点点头，“不错。” 　　“做不是太好。”俞晶晶摇头。 　　虽然没尽到全力, 但为了模拟云显周操控手法，她还是很认真地做了。 　　这几天没怎么练习，懈怠下来，后果初显。 　　俞晶晶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卡在瓶颈的原因，还是偷懒手生。 　　操控起来，很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觉得不行，云显周却很满意。 　　“马上二级了吧？你进步很快，很不错。” 　　俞晶晶讶异，“您怎么知道？” 　　“低过我的，一试就知。”云显周笑笑，“目前来说，云家还没有层级高过我的。所以，下面人什么斤两，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俞晶晶点点头，也没接话。 　　她扮的笨口拙舌，话说得太多，容易露破绽，也更不会顺着云显周去吹捧了。 　　云显周留她下来，主要就是为了探探根底。 　　递上来的资料写得是好，但谁知道是不是云铮在里头玩了花样，想借着这条路把俞晶晶提到高层来。 　　亲自试过，确定俞晶晶资质真如南师傅上报的那样，甚至更佳，云显周彻底放了心。 　　“行了，你出去吧。” 　　俞晶晶赶紧起身，刚准备离开，云显周又喊住她。 　　“这个你拿去，一点见面礼。” 　　云显周摸出个小盒放到桌上，俞晶晶拿过来看了一眼，赶紧道谢。 　　他出手很大方，满满一小盒的进化颗粒，堆到了顶上。 　　“让云铮来一下。”云显周又叮嘱了一句，闭上了眼。 　　云铮在外面等得早不耐烦，看到俞晶晶出来，就问她情况。 　　“考测实力？”云铮皱眉，“你做了？” 　　“不然呢？” 　　云铮摇头，“没什么，做就做了吧。” 　　他进了房间，呆了两分钟出来，脸色有些不好。 　　“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夸你呗。”云铮没好气地说。 　　“那你为什么板着脸？我表现得不错，今天这关算是过了。”俞晶晶摸出云显周给的进化颗粒晃了晃，“你看，我还得了这个。” 　　“拿来。” 　　云铮劈手夺过，俞晶晶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手就空了。 　　“这是给我的。” 　　“你以为为什么给你？不是看到你即将突破二级，会给这么多？” 　　南师傅递来的资料，对俞晶晶的评级还只是甲等。 　　可谁知道她离了教习堂，进步速度一日千里，居然直接冲到了一级进化后期，卡在了冲二级的瓶颈。 　　这个甲等，后面得多个加号才对。 　　说到云显周考测实力，云铮就知道这事瞒不过了。 　　果不果然，进去后云显周夸了几句，又让他把桩婚事放在心上，能早办尽量早办。 　　俞晶晶这样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接受繁衍任务，生出来的孩子也铁定合格。 　　云显周说什么，云铮就点头应下。 　　不然还能怎么办？ 　　俞晶晶这样的优秀的母亲，肯定是不能错过了，推都推不掉的。 　　原先每回过来，俞晶晶都是住仁爱公司宿舍的。 　　云铮一般是随便给她要间房，也不会过多安排。 　　这次却不一样。 　　车开出休养区，顺着山路绕了几圈，就到云铮的私人宅邸。 　　这套房子他平时很少用，有专人打扫，倒还干净。 　　“我还有事，先走了。” 　　把俞晶晶扔在这儿，云铮调头就走，很忙的样子。 　　“喂。”俞晶晶追出。 　　“干嘛？” 　　“云双城在哪儿？我想去看看他。” 　　“他在封闭训练所，今天去不了。早上九点到中午一点对外开放，要找他，等明天。” 　　带俞晶晶出来一趟，已经挤占不少工作时间，云铮没工夫跟她闲聊，摆摆手上了车。 　　俞晶晶本有许多话想问，可云铮不给机会，只能作罢。 　　为了学习云显周手法，强行动用精神力，后遗症便是头疼加剧。 　　本想稍微靠一靠，可坐着都难受，俞晶晶躺到床上，强迫自己入睡想要彻底忽略这疼痛。 　　干熬是熬不过的，进化颗粒被云铮拿走了，俞晶晶只能摸出营养剂补充消耗。 　　上回云铮给的进化颗粒，瓶里还剩了几颗。 　　可是这几粒，俞晶晶却是绝不会动用的。 　　锟给的骨珠，就混在这几粒进化颗粒之中。 　　进化颗粒的成份中本就含有骨珠液体，混在一起时间久了，气味融成一团，很难分出真假。 　　骨珠珍贵，俞晶晶一刻都不敢离身，只能用这种方式伪装。 　　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俞晶晶回想刚刚听到有关项目的话。 　　明明都是古早尸族，云显周却身处高位，手中掌控着整个云家，连云铮也被牢牢制住，万事不由心。 　　而她和那些被关押在九层地底的古早尸族，却要饱偿担忧，受尽折磨。 　　锟此刻正在经受煎熬，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究其原因，都是实力不够。 　　云显周精神力虽极其衰弱，但从操控手法上，便能看出曾经的强悍。 　　正是因为能力出众，他才能身居高位，掌控他人生死而不是被人骑踩在头上，听令行事。 　　云显周脑中那颗骨珠，形态几近完美，牵出的丝线缠绕上去，也不会再添加一分光彩。 　　那就是他的极限，无可突破。 　　云铮说过，云家目前层级最高的，也只在三级进化后期。 　　俞晶晶觉得，那位达到三级进化后期的云家人，应该指的就是云显周了。 　　和云显周相比，俞晶晶的骨珠只有他的十分之一大小。 　　原本觉得已经坚固平滑的外壳，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看。 　　见识过那样的骨珠，俞晶晶对自己的要求，又提高了几分。 　　云显周之所以走到这一步，跟他古早尸族的体质，绝对关联极大。 　　俞晶晶尝过体质的好处，便能做出这样的推论。 　　她的进步速度也很快。 　　只要尽力，肯定能很快突破三级进化，说不定有一天能达到云显周同样的水准。 　　资料录入总部，等于进入了云家高层人材储备库。 　　实力便是登天梯，一步步往上，就能握住话语权。 　　俞晶晶野心不大，只要能进研究所就好。 　　九层的那些研究项目，其实有很多可优化的地方。 　　比如提取病毒，方式可以温和一些，让古早尸族不那么痛苦。 　　其实直接进行病毒复制培育是一个更好的办法，不一定要重复提取，消耗古早尸族生命。 　　想法乱糟糟地在脑子里塞成一团，俞晶晶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被外头聒噪的喇叭声吵醒。 　　拿起手机看了看，才早上八点。 　　推开窗户，云铮坐在车中冲她招手，“不是要去封闭训练所吗？现在去还来得及，晚了又得关门。” 　　本来迷迷糊糊还没怎么清醒，听到云铮这话，俞晶晶瞬间精神起来。 　　花了不到五分钟洗漱完毕，俞晶晶背着包坐到车上。 　　昨天云铮把她送到这边，走的时候直接把豆豆带跑了。 　　现在了上车，俞晶晶第一眼就看到豆豆站在云铮腿上，正在缝隙里啄食零嘴。 　　“还觉得难受吗？” 　　俞晶晶坐在后排，云铮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见她脸色不太好，问道。 　　“头一直疼，像要炸开一样。” 　　一天比一天严重，今天比昨天状况差。 　　“可以尝试进化了。正好封闭练习所那边有专门的进化室，可以借来用用。” 　　“进化室？” 　　“就是个封闭的房间，防止突破时承受不住自残用的。你也知道，外在进化者力气大，自己抱着墙撞寻了楼来跳，一般人很难扯住。” 　　俞晶晶被云铮这话唬了一跳，“很危险吗？” 　　一级进化的时候，她也遇到了一点麻烦。 　　不过有云铮在一边守着，及时服用了补剂很快就突破了难关。 　　现在回想起来，俞晶晶觉得进化时产生的高热并不很危险，如果那时有现在的经验，就算没有云铮，她也能很安稳的渡过。 　　二级进化，就算困难一些，也不至于像云铮说的这样，痛苦到需要用到封闭的进化室来阻止突破者自残吧？ 　　“想冲突瓶颈，当然要经受痛苦。每个人突破的反应各有不同，进化室是为了防止坏的情况出现，如果可以承受，也就是一间普通房间而已。” 　　“云双城呢？他突破了吗？” 　　“他？”云铮想了想，“好像也就是这两天吧？今天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撞上呢。” 　　“这么快就要突破了吗？” 　　云铮说的时候，俞晶晶还以为需要一段时间。 　　没想到，他竟然会赶在自己前头。 第333章 　　昨天夜里睡得晚, 早上又起得太早, 云铮精神不太好。 　　跟俞晶晶搭了两句话后，便专注开车, 一路沉默。 　　云显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折腾一回, 似是怕自己沉默太久，云家便忘了有他这个族长压在上头，生出异心。 　　前段时间下面分部被他指使得团团转，消停没多久, 又管到了云铮头上。 　　不光要插手婚事，仁爱公司的运转情况也要一一上报给他知晓。 　　这几天为了整理资料, 云铮忙得脚打后脑勺, 数据庞大, 却只给很短的时间整理，生怕时间给多了有人从中做什么手脚。 　　真有事想瞒, 局早早就布好, 就是他出奇不意杀来一招，也保证看不出半点破绽。 　　这个云显周当然能想到。 　　云家这么大，他就算布下去再多人手, 也有插不进的地方。 　　这么做的原因，只是提醒下面人玩些花样可以，但要知道上面有双眼睛盯着, 多几分忌惮。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种手腕，云显周不觉得无聊, 下面人也早烦了。 　　送上去的东西，也不一定会认真细看，但若是哪天随手抽出一份查出问题，就是不小的麻烦。 　　一想到这些事，云铮就心情烦躁，紧抿着唇，油门蹬到底加快了速度。 　　豆豆蹲在他腿间埋头啄食，开始吃得还挺欢，后面就慢了下来。 　　它似是吃撑了，身子晃晃悠悠站立不稳。 　　车速一提起来，整只鸟就团着滚落，撞到云铮小腹又往下掉，幸亏云铮机敏，抽出左手将它捞起，才没跌到座椅下。 　　“它怎么了？” 　　俞晶晶坐正身子，看到豆豆窝在云铮掌心，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眉头皱起。 　　“昨天起就这样了。好像是吃坏了？”云铮将豆豆放到副驾驶，继续专注开车。 　　“怎么可能？它从没吃坏过肚子。” 　　腐烂得滴水的臭肉，豆豆也闭着眼睛啃过。 　　有新鲜的最好，没有新鲜的，腐尸也能凑合。 　　若是烂得口感正好，豆豆还特别喜欢，就像是人类爱吃臭豆腐一样，有特别的癖好。 　　跟着云铮，好吃好喝待着，怎么就变了这副模样？ 　　豆豆缩成一团，脑袋耷拉在翅膀底下，平时散着精光的一双黑豆小眼都没了神采。 　　俞晶晶探出手臂，将它捉起。 　　“别动，疼。” 　　豆豆哼唧了两声，也不敢大力挣扎，任由俞晶晶提着举起来三百六十度细瞧。 　　“怎么掉毛了？” 　　豆豆一身油光水滑的黑羽，撑着它四处遨游，玩高兴了天黑都难得转回。 　　现在只是轻轻一抓，俞晶晶手上就带落了几根。 　　再看副驾驶，肚腹底下的绒羽也沾了一片在椅子上。 　　“掉毛？” 　　云铮放慢了车速，转头看了一眼。 　　这两天太忙，豆豆接到身边就没怎么逗弄。 　　吃食是找人安排的，偶尔记起来扔点零嘴，其他时间都没管它。 　　俞晶晶指出来，云铮才发现豆豆脑门有点秃。 　　“这不是掉毛，是要换毛了吧？” 　　根据自己养尸鸟的经验，云铮猜测道。 　　“它这一身新羽也没长出多久，怎么突然要换了？” 　　俞晶晶本来有些忧心二级进化瓶颈难过，出了豆豆落毛这件事，倒是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开了。 　　去往封闭练习所这一路，两人就着豆豆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换毛对尸鸟来说，也算是进化的一种。 　　不过这种进化，只是外观方面的。 　　尸鸟经过数世纪更迭，早已不是原先尸族带在身边攻击型的猛禽了。 　　换一身漂亮的毛，体形更完美叫声更悦耳，能博得饲养者的宠爱，生活品质会向更高层次发展。 　　漂亮的尸鸟，存活几率更高。 　　太过丑陋的品种，有些甚至刚孵出来就被直接扼杀掉了。 　　不逗人喜爱，交换不来补剂的鸟，养着也是浪费。 　　“它会变漂亮的。”云铮笑眯眯地说。 　　原本心情不太好的，得知豆豆要褪了这黑毛，换一身更漂亮的衣服，心情就好很多了。 　　养尸鸟是云铮的兴趣爱好，心情烦躁时，逗鸟喂食是种消遣。 　　喜欢豆豆，最主要是因为它能吐人言，这个特点，就足以秒杀他手中所有尸鸟。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长得丑。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能当着豆豆的面提，它会发脾气。 　　时间处得久，丑也不觉得了，但若是能变得更漂亮一些，当然更好。 　　“变漂亮吗？” 　　俞晶晶疑惑地看了豆豆一眼。 　　豆豆怏怏地没精神，听到有关自己的议论，也只勉强抬了抬头。 　　“换毛要多久？我还能飞吗？”豆豆哼哼唧唧地问。 　　漂不漂亮对它来说毫无意义，重要的是能天上扑腾。 　　要是换一身中看不中用的，还不如以前的黑羽实用呢。 　　“耐力增强，只会飞得更高更远。” 　　云铮这话安抚住了豆豆，它闭上眼睛，窝在俞晶晶身上睡了。 　　俞晶晶拈起豆豆掉落的一根黑羽看了看。 　　云铮说豆豆会变漂亮，她倒不这么认为。 　　他口中的尸鸟是换过代的，漂亮才能存活，换毛也是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远古尸鸟，点的技能条都不一样。 　　与其期待豆豆变漂亮，倒不如往体能方面多考虑一下，比较现实。 　　封闭练习所建在地下，附近是荒山，周围一片都被云家以搞种植的由头买下了。 　　能进封闭练习所的，都是处于进化后期，有希望冲击下一等级的尸族。 　　云双城进来的时候，只勉强达到标准，算是破格录入。 　　当时他觉得突破二级可能性不大，就没在电话里跟俞晶晶提，只说进了封闭练习所，有一段时间不联系这样。 　　要不是云铮说起，俞晶晶也不知道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身体不舒服，豆豆也就没犟着硬要在外头，乖乖进了书包。 　　云铮往包里扔了不少零嘴，怕它饿着。 　　进入地下练习所，俞晶晶发现这里各项布置陈设都跟教习堂大相径庭，连格局都差不多。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这里的练习区是全部对外开放的，没有内在进化者的单独练习室。 　　都是外在进化者，主要锤炼体肌提升个人实力，对练是家常便饭，人多才有氛围。 　　看到练习场围着一圈人，中间有打斗声传来，俞晶晶跟云铮站定。 　　“上来看。” 　　云铮知道俞晶晶学过练体拳，见她伸着脖子瞧，便拉着她上了台阶。 　　练习场左右也有二层小楼，沿着山壁凿出的，顺着台阶上去，站到围栏边就能看得清楚。 　　俞晶晶皱着眉头，盯着场中一言不发。 　　云铮跟在后面上来的，顺着望去，才看到倒地不起的那个学员是云双城。 　　“要么是还没开始，要么冲击瓶颈失败。”云铮扬扬下巴，“对手叫云衔，上个月才达成二级进化，状态还不稳定。云双城连他也干不过，肯定没到二级。” 　　云双城虽被锤倒在地，却并不服输。 　　挣扎着站起，拳头还没握紧，对手便狠狠冲撞过来。 　　肩膀抵住胸膛，撞得云双城仰面翻倒，云衔顺着力道冲出六七步，刹住脚步举臂高呼，引来满场喝彩。 　　这一撞，云双城在地上躺了近半分钟才爬起。 　　云衔没再出手，等他站稳了，才双臂推举，握紧拳头做了个守式。 　　云双城冲上去，那人格挡住，三五回合，又被锤翻在地。 　　俞晶晶站在二楼静静看了十几分钟，等云双城再度躺倒，引来一群人哄笑时，才摇了摇头，“他进来这么久，什么都没学到吗？” 　　“有专门的教导师负责，怎么会学不到东西？” 　　俞晶晶没接话。 　　云铮没练过拳，不知道里头的关窍。 　　看着是一样的拳法，力道角度稍有偏差，杀伤力就下降不止一个等级。 　　那个叫云衔明显学得扎实，拳脚处处到位，但凡撞上，都要疼到筋骨里。 　　而云双城，说是花拳绣腿也不为过。 　　他的力量不在云衔之下，差就差在技巧上。 　　借用进化室，需要提前预约。 　　云铮去走流程，俞晶晶一个人站在二楼又看了一会儿，等锤成猪头的云双城被拖下场，换了人上台对练才下去。 　　被拖下來的人都或坐或躺窝在角落休息。 　　骂骂咧咧说笑的，递毛巾擦血喂水的，一窝子热闹得不行。 　　比云双城伤势重的不是没有，身边都有一两个人照顾。 　　只有他，躺在墙边跟条死狗一样，俊秀面庞上血污遍布，嘴角肿得才高，露出渗着血的白牙。 　　俞晶晶走过来，这边的笑闹声瞬时消失，一群人盯着她走到云双城面前，表情都有些古怪。 　　外在进化者中，女性占有的比例较少，除非是体质特别出众，才会选拔进练习所操练。 　　山上练习所人数较多，女性学员差不多能找出七八十人。 　　地下封闭练习所，一个巴掌都凑不齐。 　　尸族并不缺少战士，缺少的是具有优秀生育能力的尸族女性。 　　能生育的女人，体质再适合，也不会调到这边，浪费资源。 　　一群大老爷们，平时看练习所那几个五大三粗，腰腿比男人都壮实的女学员都能看出花。 　　突然见到这么个漂亮姑娘，谁不直眼？ 　　外面的学员一个月还能休息几天，地下封闭练习所，在没成功突破层级之前，连个到地上放风的机会都没有。 　　每月倒是有一次家人探望时间，可没有学员会把这个机会浪费在接见家人上。 　　外面有合宿对象的，不赶紧趁着这个时间叫进来聚上一聚，想吃上肉就只能等下个月了。 　　云双城进来这么久，从没见有谁来探望过。 　　他一个人独来独往，话不多性子又犟，大家对他的了解不深，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外头犯了事，进来头几天还关了禁闭，表现好才放出来的。 　　谁能想得到他这个灰头土脸直不起腰的，居然能引来这么漂亮的女孩来找？ 第334章 　　云双城眯着眼, 模模糊糊看到身前站了个人。 　　顺着一路上望, 瞧见是俞晶晶，迅速撑着身子坐起。 　　“你怎么来了？”嘴肿着, 说话也含糊。 　　“不是说进了好地方吗？怎么跟关牢里一样, 还被人欺负？” 　　俞晶晶蹲下，从书包里抽了纸巾递给他，“擦擦血。” 　　“没事，小伤。” 　　云双城擦掉唇边血渍, 又将腰背挺直了些。 　　能进入总部练习所，拿到哪里都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云双城没什么朋友, 除了跟家人报报喜, 想来想去也只有跟俞晶晶分享一下喜悦了。 　　他在电话里跟俞晶晶可是吹过的, 现在被瞧见这副狼狈样儿，确实有点没脸。 　　伤倒不重, 只是内里软肉挫到了些。 　　外在进化者外皮锤炼得坚实, 脏腑练得好也会坚硬如革，这一身看着可怖，实则休息两天就能恢复。 　　“平时有跟着上课吗？拳法没怎么练吧？”俞晶晶忽略他人眼光, 扶着云双城起身。 　　“怎么没练，我当然练了！很用心的！” 　　这个机会对身处底层的云双城来弥足珍贵，进练习所的第一天, 他就下定了决心。 　　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都不会浪费，再辛苦也要咬牙撑住。 　　不是勤加练习，也不会这么快进入一级进化后期。 　　肌体强悍度达到标准, 就可以冲击瓶颈，突破二级进化！ 　　“身体锤炼得再好，技巧跟不上也是白搭。刚刚那个人，出拳力气比你还小些，怎么挨揍的反而是你？”俞晶晶问。 　　“他下来两年了，课上得比我多，实力是二组最强的。”云双城解释。 　　“他的拳法也怎么不标准，跟谁学的？你们到底上的什么课？” 　　“这边有两个教导师，总部安排的。每天上午有拳法课，结束后就是自由对练，下午做器械，多的时间还是对练。师傅说实力是练出来的，鼓励对战。” 　　听云双城说完这段时间的学习安排，俞晶晶不以为然地看了眼练习场。 　　场中又是实力悬殊的一战。 　　被揍得血泪满面的学员拖下台，又换了一对人上去。 　　这也叫对战？ 　　明明是单方面的凌虐。 　　教习堂的外在进化学员，对练都是找实力相当的约，双方同意才会比斗，点到即止。 　　这边却是实力强的点人，指到谁谁上，不容反驳。 　　谁都不会找比自己强的上台，只会拣弱的下手。 　　俞晶晶问云双城有没有上台点过人，果不果然看他摇头。 　　“资深学员才能挑选对手，像我这样刚进来不久的，只能被挑选。” 　　“所以呢？没赢过一次？” 　　云双城笑笑，“赢过。” 　　了解情况后，俞晶晶点点头，“难怪。” 　　云双城不止赢过，还赢过多场。 　　那些以为抓到菜鸡可以开虐的，不少都在他身上吃了亏。 　　云双城不像其他学员，输了捂脸讨饶，不愿被当沙包打。 　　他力气大，又有拼劲，哪怕被打倒了，也会翻身迎击，不战到最后一刻绝不收手。 　　有时候这样硬扛着，就能扛到对方力竭，以无心算有心，摘得胜果。 　　那个叫云衔的，在未突破二级进化之前，跟云双城对练过。 　　虽然云双城只胜过他一场，云衔却记到了心里，看他横竖不顺眼。 　　再挑他上台，下手绝不留情，原本该遵守的一些规则，也被抛到了脑后。 　　比如没准备接战之前，不可以提前出手，从台上爬起还未立稳，也不许偷袭等等。 　　云衔根本不理会这些规则，只要看到云双城挣扎起身，就迎头痛揍，不给他一点翻身的可能。 　　刚刚比斗到最后，他等了云双城起来，也是看他到了强弩之末，才故意表示一下。 　　要觉得云双城还有一战之力，怎么可能放出这样的机会。 　　云双城也不是傻子，俞晶晶刚来都看得明白的事，他怎么可能想不透。 　　除了云双城以外，那些被点出陪练的学员，也都是抱着一样的心思。 　　比云双城实力更差的也有，可是不是会被挑出来挨锤，家世也是关键。 　　像他这样处于底层，通过正规测试卡着线进来的，基本就直接划到可欺压的那一列了。 　　家底厚实些的，教导师也会开小灶，额外教授些实用拳法，就是上场对练，一般也不会被下重手。 　　“其实也能学到东西。如果不是这样，谁愿意陪练？” 　　云双城一瘸一拐带着俞晶晶进到自己住的寝室。 　　这是个十六人间，高低床。 　　因为建在地下，潮湿阴暗，开了灯，灯泡里都浸着水气，雾蒙蒙罩着一片。 　　“这里能住人？” 　　就是俞晶晶这样的不讲究的，看着这个寝室，也觉得接受无能。 　　“没谁计较，都是男人。” 　　云双城睡的是下铺，俞晶晶坐过去，感觉床板都塌陷了一块，对这个封闭练习所的感觉又差了一层。 　　和教习堂比较起来，简直是五星酒店跟街头几十块钟点房的区别。 　　教习堂是为内在进化学员设立的，起点就很高，进去的外在进化学员全都是自带资源，东西给得多，也会得到相应较高的待遇。 　　这边的学员都是从普通人中选拔出来，里头身份最高的，也比不上教习堂学员里垫底的那些。 　　俞晶晶没看过这些人实力，不好评判高低。 　　不过从刚才看到的几局战斗中，也能瞧出些东西。 　　这里的师资力量太差，教的东西根本不入流。 　　就像云双城说的，家境稍好些的学员可以贿赂教导师，私下学习课上没教授的独门拳法。 　　其他学员只能按步就班跟着课堂走，学些粗浅的东西。 　　拳法都是拳法，可也有高下之分。 　　俞晶晶不知道这边是怎么选的教导师，和教习堂那边的教导师比起来，真是地下天上。 　　刚才简单聊了几句，云双城只知道俞晶晶跟着云铮来的，具体过来做什么，却不清楚。 　　肯定不会是专程来看他的，这个自知之明他还是有。 　　虽然帮俞晶晶办了些事，但他也拿到了相应的报酬。 　　唯一超出工作范围以外的帮助，就是替俞晶晶顶了包，认下了莫家药这件事。 　　“冲击二级？” 　　听俞晶晶说到此行目的，云双城瞪大了眼。 　　“你呢？不是也准备冲击二级了吗？” 　　云双城苦笑摇头，“没那么容易，我已经失败了。” 　　“怎么？”俞晶晶讶异看他。 　　刚刚看到云双城对战表现，云铮说到过这个。 　　要么是还没开始，要么冲击瓶颈失败，只有这两种可能。 　　本以为自己来得早，云双城还没开始，没想到竟是失败了？ 　　“本来是可以的。只是欠一点补剂，就没成功。” 　　“练习所不提供吗？” 　　云双城笑了起来，“使用进化室都得用营养剂换时间，怎么可能提供补剂？” 　　“可你不是说，进了练习所，总部会供应所需吗？” 　　“只是平时的基础量，勉强够得上用。冲击等级的消耗，都是需要自己想办法的。” 　　也不是练习所扣门，自成立起，就是定的这个规矩。 　　收进来的学员这么多，每天都有人试图冲击瓶颈。 　　就算到了后期，成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有的人，反击冲击数十次还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这期间需用到的巨大消耗，难道还要由练习所无偿提供吗？ 　　要是真能这样，没人会老实练，每天往进化室一坐，磕药等升级好了。 　　外在进化学员跟内在进化学员待遇是有区分的。 　　俞晶晶资料报到总部，提升等级所需要用到的补剂，都是无限量提供的。 　　俞晶晶就是冲着无限量供应签的字，若是还需要用到自己的东西，对她就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了。 　　云双城为了冲击二级，积攒了六七十瓶营养剂。 　　花了二十支租了进化室，进去呆了两天出来，营养剂耗空，等级依旧停留在一级进化后期。 　　失败很正常，很少有人一次成功。 　　虽经历了打击，却更提升了云双城加强练习的决心。 　　这两天他除了上课就是在泡在练习场，想以勤补拙，尽快把实力再提升一层，好再次冲击二级。 　　“营养剂够用吗？”俞晶晶问。 　　“我又攒了二十八瓶了。” 　　云双城拉开床头柜门，给俞晶晶展示。 　　营养剂摆得整整齐齐，一排五支，一眼及能看出数量。 　　练习所每天发放的量，比起在仁爱工作的时候拿得要多。 　　虽然在俞晶晶看来不值当什么，云双城却满面欣喜，觉得自己积攒了一批大财。 　　“这才二十五。”俞晶晶看了看，说道。 　　云双城脸上笑容瞬时消失，探手进去摸索一番，眉头拧紧。 　　“少了？” 　　“没事。”云双城挤出个笑。 　　“有人拿了？” 　　俞晶晶可不傻，云双城这明显丢了东西的样子，还是看得出来的。 　　门被推开，肩上搭着毛巾，刚从淋浴间回来的云衔带着两个人走进房间。 　　看到俞晶晶跟云双城坐在床边，三人怔住。 　　沉默数秒，后面那人忽地笑了起来，“可以啊，把这儿当会客间了！” 　　“不是要现场表演吧？时间可碰得刚刚好，运气。” 　　“要是回去看比斗，可错过这边大戏了。” 　　后面两人一唱一合不说，还回手把门带上了。 　　听到门锁咔哒一响，云双城色变。 　　俞晶晶挑眼，看了看云衔跟后面两人，“关门干嘛？打狗吗？” 第335章 　　“打什么狗？关门当然是看戏了。”关门那人怔了怔, 又笑了起来。 　　云双城起身, 站到俞晶晶面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这是我朋友。” 　　“哦, 朋友啊。”云衔一笑, “谁不是朋友？咱们都是。” 　　后面人笑着点头，“我们都愿意跟女人做朋友，深入交流一下，可以互通有无嘛。” 　　“去你的。娇滴滴一小姑娘, 都要被你吓着了。”云衔啧了一声。 　　“你这柜子没锁吗？” 　　俞晶晶拔了拔云双城刚刚拉开的柜门，突然问道。 　　云双城沉着脸, 正在想怎么突破这三人阻拦带俞晶晶出去, 听她问话, 转头迅速递了个眼色。 　　好好躲在他后头，能不出声尽量不要出声, 免得引发更多关注。 　　俞晶晶望着, 像是没收到信号一样，“营养剂少了，是谁拿的？这房里什么人都能进？有监控吗？” 　　这屋子直通通一眼能看光, 除了几张高低床以外，只有床边立着的几只烂柜子。 　　监控？ 　　灯都潮得没法看，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两人自顾自说话, 像是根本没把刚进来的三个人放在眼里。 　　听到俞晶晶话中意思，几人收了笑容，脸慢慢板了起来。 　　“当着我们的面说这话, 什么意思？” 　　“东西自己没保管好，想赖谁呢？” 　　云衔冷笑，“你那几瓶营养剂，以为谁看得上吗？偷你的？送都没人要。” 　　“是我记错了数。”云双城带上柜门，冷着脸说。 　　俞晶晶看他，又收到云双城递来的眼色，连带着还摇了摇头。 　　他身上有伤，体力也透支了，刚刚一路过来，都是俞晶晶撑着他的。 　　门前站的三个人，都是胜利方，打过瘾了洗澡回来，各个寝室转转，拣老实可欺的下手。 　　像云双城这样积攒营养剂准备冲击瓶颈的人不少，寝室只有柜子里能装东西，除了放在这里别无二选。 　　一般人他们不会下手，东西放得安安稳稳根本不用担心丢。 　　云双城跟那些处于底层的学员，就成了收割对象。 　　他们也知道不能一次把根揪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少拿一点图个可持续发展。 　　云双城攒了大半个月的营养剂，除了消耗掉的，剩了二十八瓶。 　　他们只取了三瓶，也还算按着规矩来。 　　今天不见的东西，应该是早上就取走了，回来就是要动也不会动他的。 　　如果俞晶晶不在，这会云双城就该自觉离开，把房间让给这三人。 　　可是现在门被锁住，三人堵在口门，目光不善。 　　云双城大脑飞转，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可以带着俞晶晶安全离开的办法。 　　“你，让开。”云衔摆摆手。 　　云双城握紧拳头，一动不动。 　　“干嘛啊？我们就是想跟着这小姑娘交个朋友，说说话。你在想什么？可别想歪了。”云衔身后的高个男人笑着说。 　　“是啊。这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什么光天化日？这是在地底，黑洞洞的，灯一关谁看得见。” 　　云衔这句话逗得后面两人呵呵笑了起来，看向俞晶晶的眼神，更加暧昧了。 　　“他们想干嘛？”俞晶晶起身，站到云双城身边。 　　云双城一直挡着俞晶晶，她又坐得低，屋中灯光昏暗，就是盯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现在站起来，身段显露无疑，一张的白嫩嫩的小脸，五官清丽。 　　被俞晶晶那双眼睛一扫，三个人身子都软了，冲着她直笑。 　　“想练练。” 　　云双城活动双臂，将拳头捏得咔咔响。 　　虽然以一敌三，肯定会输得很惨，但这边动静一起，就会把人引过来。 　　只要俞晶晶躲远些，就不会被波及。 　　俞晶晶被云双城拔到一边，退开两步又站了回来。 　　“你站远些。” 　　“不是动手吗？你一个人打得过？我帮你啊。” 　　“不用。” 　　“我还有把子力气，别小看我。” 　　云铮看了俞晶晶一眼，“我知道你有力气，但只靠蛮力，是打不过的。” 　　“来来来，跟我打。”云衔笑着招手。 　　“轮着来，云衔先练练，接着就是我。”后面人说。 　　两三句话，就把顺序排好了，根本不管云双城跟俞晶晶是不是同意。 　　“你疯了！拳头可不长眼。”看俞晶晶往前走，云双城赶紧将她拉住。 　　“这里有什么规矩吗？比如不许私下斗殴什么的？” 　　俞晶晶就势站定，想到这个，回头问道。 　　“哪有这种规矩？想打就打，谁赢谁是大爷。”云衔哈哈一笑。 　　“是吗？”俞晶晶等云双城确定。 　　“是，这里不禁比斗。”云双城紧紧握住她，“他们下手重，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留手，你……” 　　“我知道了。” 　　俞晶晶胳膊一抬，轻而易举就将云双城紧钳住自己的手挣开。 　　云双城怔了怔，根本都没看出到俞晶晶是怎么挣开自己的。 　　力气确实是有，但她能挣脱，也不仅仅是靠着力气。 　　只是随意拧了一下，不知是变幻了什么角度，一下就滑出去了。 　　“女人当然会留手了。怜香惜玉是吧？这四个字我会写。”云衔笑着上前一步。 　　“不用留手。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 　　俞晶晶纤弱瘦小，站在和身量高大的云衔面前，整个人都被框了进去，后面那两个得站到侧边才能看清她的脸。 　　站得这么近，俞晶晶身上清洌的沐浴露气息传来，引得云衔兴奋莫名。 　　在这鬼地方关了几年，能见到的女人除了五大三粗的女学员，就是跟他有合宿约定的那个女人。 　　要是在外头，这么长的时间，云衔合宿对象早换了七八个了，什么口味的都要轮着试试。 　　可是进来后，哪还能找得到别的女人代替，这关系一直维系到现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用腻了想扔，扔了又没得用，只能忍着一月轮一月。 　　难得见到这么个水灵灵的，人还被堵在了房里。 　　这个机会若是错过，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云双城进练习所时间不长，又没什么背景，就是吃了亏，也只能像丢了营养剂那样忍着，还翻得出什么浪不成？ 　　不仅云衔是这个想法，另两个人也跟他想到了一处。 　　看着仰面与云衔对视的俞晶晶，两人都摩拳擦掌，等着他快点完事轮自己了。 　　云衔笑眯眯将俞晶晶从头打量到脚，再回过来，看她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直勾勾望着自己，心痒得不行。 　　手在裤子上搓了搓，想着先摸把滑嫩小脸，再接着进行下一步。 　　才递出去，指尖还没触到，手腕就被俞晶晶握住了。 　　纤白五指抓住黑黝黝的糙皮手腕，对比格外鲜明。 　　云衔能感觉得到俞晶晶握住自己的力量，但他的注意都集中在这滑腻小手上，唇边不自觉浮出一个激动笑意。 　　“好香啊。”他反手去摸，却又被俞晶晶另一只手钳住。 　　云衔倒没觉得自己被俞晶晶制住了，反而笑哈哈望向旁边，“你看看，这妞够主动的！” 　　另两人也跟着乐呵，眼睛闪亮亮盯着俞晶晶，只盼着呆会她也用这双美手抚弄一下自己，舒坦舒坦才好。 　　俞晶晶没等他再多说一句，双手下力，狠狠往怀中一拉，又接着送出。 　　前拉时，云衔根本没料到她有这个动作，身体站立不稳，猛地扑出。 　　他犹自不觉，以为俞晶晶是想要进一步拉近距离，心情莫名激动。 　　可下一秒，本就站立不稳的身体，被她当了球推。 　　腿脚都来不及反应，他直挺挺向后栽倒，咣地一声撞到了门上。 　　门是木头制的，两片夹板，做工很差。 　　云衔人高马大，俞晶晶力道又送得重，他狠狠撞到门上，砰地一声捅出个窟窿。 　　脑袋先递出去，木渣卡在脖子上，一气划出老远。 　　要不是常练体，皮层够厚够硬，这一下就能把大血管割开。 　　虽没伤到要害，但脖子毕竟是身体最脆弱的地方，皮肉被划出细小伤痕，鲜血渗出，沾染一片。 　　重心下坠，除了脑袋以外，半边肩膀也卡在门里。 　　云衔整个人被撞得晕乎乎的，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两只眼睛望着天，迷蒙眨动数下，等感觉到有人在拖拉自己，跟个死猪一样滑到屋内潮湿水泥地面上时，才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样？还好吗？”有人拍打他面颊，急促呼喊。 　　“我没事！” 　　云衔咬牙挥开，在身边人的搀扶下勉强站起。 　　“还来吗？”俞晶晶拍拍手，问道。 　　“小娘们！” 　　云衔一句话不多说，握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俞晶晶双腿微屈，一拳递出一拳收在腰际，紧紧盯住来势。 　　看到她的动作，云衔瞪大了双眼。 　　“练体拳？” 　　他心中所想，被边上站着的那个人喊了出来。 　　云双城怔怔望着俞晶晶动作，满脑子都是疑问。 　　外在进化学员的基础拳法，她怎么会的？ 　　云双城本以为俞晶晶只是学了个架式，用来唬人的。 　　可是看到云衔被她接连击中，锤得连妈都喊不出来，才彻底相信她是真的练熟了这套拳法。 　　不光拳法地道，俞晶晶的力气也不是盖的。 　　那么高大的男人，在她手下就跟面团一样，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一点都没办法反抗。 　　随着一记清脆耳光响起，俞晶晶轻吐了口气，回掌做了个收势。 　　“不是轮着来吗？到你们了。”她转看旁边呆若木鸡的两人。 第336章 　　被问的两个人怔住, 没谁敢接话。 　　俞晶晶骨架瘦小, 拳头递出来没他们半个大，可是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有力。 　　云衔块头倒大，原先在练习场对战时扎实的拳风, 在她面前却显得拖泥带水，速度慢了不止一倍。 　　这两人实力及不上云衔，在练习所排名也勉强占个中游，平时只敢欺负一下新进学员，厉害一点的都要靠边站。 　　开始的轻视，到云衔被锤得找不到南北, 晕乎乎靠墙坐倒时，彻底消失无踪。 　　剩下的, 只有震惊与恐惧。 　　瞎子也知道这个妞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弱。 　　身处陌生环境，她明显有所忌惮, 下手留有余地。 　　若是接下来打顺了手，热血涌上来，撞到她手里, 只有找死的份。 　　两人僵硬转头, 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退缩。 　　“……云衔伤到了！我, 我去找治疗师……” 　　“我也去！” 　　两人冲到门边，握着把手用力拉扯。 　　锁被撞变了形，舌头卡在锁洞里折弯了。 　　两人越急越得不章法, 脑袋迸汗折腾了近一分钟，最后还是靠蛮力踢开锁头，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俞晶晶站在房中看着，一直等这两人出去了，身子才动了动，弯腰看向云衔。 　　“你还好吗？” 　　云衔眼中有血，耷拉着露出道细缝，看什么都混浊一片，透着满天的晕红。 　　俞晶晶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顶上昏暗光源。 　　那光在她周边晕开，迷迷蒙蒙镶出一条金边，勾勒出纤弱身影。 　　透过满是血色的眼看着她，云衔咬着牙，虚弱无力的啐了一口。 　　“你有种打死我……” 　　俞晶晶回头，“这里有伤亡名额吗？比斗时失手什么的？” 　　云双城还来不及回答，云衔身子轻抖了一下，拼尽全力抬手拉住俞晶晶垂在身侧的手，“你敢！” 　　云双城站在边上看傻了眼，俞晶晶问话时才回过神。 　　“有的。” 　　看到云衔满眼惊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 　　云衔右腮被俞晶晶狠狠扇过，初时只留了几根森白掌印，现在慢慢胀了起来，肿成半片馒头。 　　脸一肿，眼睛被挤得越发细小，他偏生还要瞪住云双城，做出副平时做惯的狠厉模样。 　　云双城脸上笑容本已淡去，与他眼神撞上，又忍不住了浮了出来，惹得云衔心火冲天。 　　“我猜就有。”俞晶晶笑笑。 　　教习堂那边就有伤亡名额，这边比斗风气更盛，出现意外的可能性也更多。 　　死个把人，应该算不上什么问题。 　　“你想死吗？”俞晶晶问他。 　　“不……别杀我！”云衔终于知道自己处在劣势，不是平时狠瞪几眼，下面人就乖乖听话局面了。 　　这个女人拳头狠，心也毒！说不定真敢这么做！ 　　“营养剂，你偷的？” 　　手腕被云衔紧紧握住，俞晶晶也没挣开，反借着力往上提了一下，把云衔身子扯得一荡。 　　那么大的块头，在她眼里跟个孩童一般，不费力就将其拉离墙壁。 　　云衔欠身，喘着粗气点头，“是，是我拿的。” 　　“还给他。” 　　“现在没有……” 　　俞晶晶伸手扼住云衔脖颈，手背向上一撞，磕得他咬破了舌头。 　　“不是你的东西，就得吐出来。要是用了，就找别人借，总之一瓶都不能少。” 　　跟外在进化学员混了那么久，俞晶晶也学了些手段。 　　在教习堂没有机会使，这还是第一次用，倒也顺手。 　　拇指掐进颈项软肉中，正抵住喉管，另外四根手指压住大动脉，紧紧压下，能感受到那迟缓的搏动。 　　看似不起眼一个动作，却拿住了云衔命脉。 　　他一张脸胀得通红，想要说话，却只能憋出嗬嗬的杂声。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俞晶晶问。 　　这件事哪容人考虑？不顺她的意思，命就要送出去。 　　话说不出，脑袋是能动，云衔忍着剧痛，拼命点头。 　　俞晶晶问了，云双城就老实答。 　　他倒是个实心眼的，也不说趁着这个机会多讹云衔几瓶，丢了多少就报多少。 　　“八十三瓶？！我没拿过这么多！” 　　云衔捂着脖子，哑着声音叫道。 　　“是少了这个数目。” 　　俞晶晶问的是他进练习所后共丢了几瓶，云双城可是一五一十报的数。 　　就算没有全落进云衔袋中，他肯定是拿了大头。 　　“都是一伙的，其他人拿了多少，应该有数。你把你的那份给了，还有缺额，就替云双城讨回来。” 　　俞晶晶接了云双城递来的毛巾擦去手上属于云衔的污血，“反正我只找你要，少一瓶都不行。” 　　云衔在地上挣扎了近两分钟才爬起，皮肉上的苦楚还好忍耐，可是内里脏腑受的伤，却是牵一发动全身。 　　俞晶晶的拳头好像长了眼睛，专往他平时没练到的脆弱之处砸。 　　云衔一步一挪慢慢走出房间，全凭一口气撑着。 　　云双城走到门口探头，看到云衔一出去就现了原形，捂肚扶墙艰难行走，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云衔被人揍得这么狼狈。 　　最近这段时间，云衔仗着突破二级，天天找人练手，底层学员被他打得怨声载道，却没人敢反抗。 　　在练习所拳头就是硬道理，只要能打，谁都得捧着。 　　回过头正想说话，看到俞晶晶扶着床沿慢慢坐下，云双城变了脸色。 　　“怎么了？伤到了？” 　　“还好。” 　　俞晶晶揉了揉腰侧。 　　到底是二级进化学员，虽然才进化不久，力道却比一级进化学员要悍猛得多。 　　开始挨的两拳还能忍下来，只有腰上这一拳，让她有些吃不消。 　　“我有药酒。” 　　云双城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个油乎乎的红瓶。 　　这味道辛辣冲鼻，俞晶晶抬手捂住鼻子，拒绝了他的好意。 　　“很有效的，我每天都用。” 　　“所以每天都在受伤？” 　　云双城点头，“天天都要上练习场对练，怎么可能不受伤？又不止我一个这样。” 　　“这不是个好地方。”俞晶晶摇头。 　　对练受伤确实很难避免，但只要事先协商好，点到即止，挨上两拳下场就忍过了，哪用得到要擦药酒这么夸张。 　　外在进化学员本就皮糙肉厚，到了用药的程度，已经是很过份了。 　　“我觉得很好。虽然辛苦一点，但有盼头。” 　　提到这个，云双城眼中满是兴奋，“你用的是练体拳。” 　　“是。” 　　“你怎么会？跟谁学的？以前怎么不知道？” 　　“我在教习堂呆了段时间……” 　　上回跟云双城通话，大多时间都是他在说，俞晶晶只简单提了一下受云铮推荐出去学习的事，也没来得细谈。 　　听她说完，云双城沉默。 　　“那确实是个好地方。” 　　两个地方的学员，出身阶层都不同，根本没有可比性。 　　封闭练习所是出身底层的平民尸族能摸到最顶层的天花板，就算成功突破层级，也不算是真正熬出了头。 　　想要改换阶层，路远且长。 　　云双城其实没什么野心，只要拿到的营养剂比在仁爱公司要多，供养得起家人就行了。 　　进入二级，基础供给会提升一个档次。 　　实力强了，放在柜子里的东西也不会有人敢动。 　　这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待遇，除此以外，并无额外要求。 　　“照现在情况看，很有可能你还没走到那一步，身体就先垮掉了。”俞晶晶说。 　　“不会的。” 　　挨打挨多了，云双城已经有了经验，只要护好要害，经常上台对练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 　　“你学的拳，不地道。真正的练体拳，不是那样的。” 　　俞晶晶握拳，在身前比划了几下，“这是刚才那个人在台上用的招，你没避过。” 　　“我已经学会了。”云双城笑说。 　　云衔贿赂教导师私下加练，用的都不是平时课上教授的东西，云双城上台，学的就是这些。 　　没有资源学不到好的拳法，就只有靠着皮肉去换，挨一天的拳头，能换个三招两式就算不错了。 　　“这可也是错的。” 　　俞晶晶并不想打击他，但事实就是事实，还是得说出来。 　　云双城笑容凝固，“错的？” 　　这可是云衔花了大价钱，从教导师手上一点点抠出来的。 　　这套拳他还没学完整，上场已经打过得那些等级比他高的人了，云双城跟着偷学三招两式，也觉受益良多。 　　现在俞晶晶说这拳法是错的？ 　　“省略了很多细节。教他的那个教导师，学的也不是很精。”俞晶晶想了想说：“肯定不是教习堂出来的。” 　　云衔这套拳法，有点类似于教习堂二级外在进化学员学的突击拳。 　　也不知在外头倒了几道手，到了这个教导师手里，残缺大半。 　　门被推开，云衔脑袋上缠了块纱布，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他扔了个袋子到桌上，多一句话没说，转身出去了。 　　“点点数。” 　　“对的。”云双城拉开一瞧，笑着点头。 　　“这些够你突破二级了吧？可以的话，今天就试试。”俞晶晶起身。 　　“今天？” 　　“正好我也要借用进化室。你先用，完了换我，还能省点。” 　　带着云双城走出房间，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想学拳吗？不是山寨的那种。” 第337章 　　“你教我？” 　　云双城心提了一下, 期盼地看着俞晶晶。 　　“一两天也学不到多少东西。”俞晶晶摇头, “而且我也只会一些基础拳法。你现在处于一级进化，还能勉强用用，等上到二级就不适用了。” 　　“没关系，能学多少学多少。” 　　虽说只是基础拳法, 但只要懂得灵活动作，便能打趴层级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对手。 　　云衔是外在进化学员，有体力优势且处于二级进化，论起近身格斗，身为内在进化者的俞晶晶有着先天劣势。 　　可因为拳法精妙，面对处处破绽的云衔, 丝毫不落下风。 　　站在旁边看的云双城都能体会得到云衔力不从心，当时便对俞晶晶打的这练体拳生出了兴趣。 　　她若肯教, 当然要学了！ 　　俞晶晶正要接话，看到长廊尽头匆匆走来的人影, 便闭了嘴。 　　“怎么下来了？叫人好找。” 　　云铮走到俞晶晶面前，脸板着紧紧地，“让你在二楼等的呢？” 　　目光转到云双城身上, 看到他这肿得有猪头一张脸, 云双城嘴角动了动，弯出个古怪弧度。 　　“很好笑吗？”俞晶晶问。 　　“没有。” 　　云双城在仁爱工作的时候, 云双城曾见过他几面，对他有点印象。 　　印象中的俊秀面容，已经成了青紫一团烂泥, 站在俞晶晶身边，和她雪白小脸相映衬，说不出的滑稽。 　　“这是怎么弄的？” 　　发现俞晶晶衣服肩上裂了道破口，还有刮擦的泥痕，云铮正色问道。 　　“刚跟人打了一架。我赢了。”俞晶晶弹了弹灰，“进化室约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这么急？” 　　“他今天也要用，正好轮流。”俞晶晶指了指云双城。 　　“你倒是挺会给我找事。” 　　才一会儿没见，不光打了一架，还拖了个油瓶，云铮也是服了她。 　　若是打输了，凭俞晶晶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少不了还要替她出口气。 　　幸亏是赢了，省了这道工序。 　　相比起来，云双城这个拖油瓶，倒是两害中权重较轻的那个了。 　　进化室约好了，下午可以进去，因为是云铮开的口，并没限制时间。 　　确定自己也能借用，云双城顾不得身上伤势，步履蹒跚进了房间，把自己存的营养剂跟云衔赔偿的包在一块背了出来。 　　上次冲击二级失败，就是补剂跟不上的原因，这次有了充足的量，他有信心能成功关。 　　俞晶晶背着的她万年不换的旧书包，云双城肩膀上扛了个大帆布袋，站在一块儿跟逃难民工似的。 　　云铮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先吃饭。” 　　寝室在地底下层，食堂更要深入一些。 　　通向食堂的人流中，只有云双城能融入其中，云铮跟俞晶晶并肩而行，醒目非常，一路收获了不少新奇目光。 　　内在进化者，从外表就能看得出。 　　孱弱文静，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管送过去什么眼光，都只能接到淡淡一瞥。 　　再勇猛的战士，在这两人眼中，就跟空气般，根本看不进眼里。 　　云铮高高在上，跟这些底层本就格格不入，偶尔与人碰撞到，眼角眉梢的不耐烦满溢而出，透出股不可侵犯的气势。 　　而俞晶晶则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因为心里存着事，一路都锁着眉头，看起来比云铮还不好亲近。 　　进到食堂，俞晶晶敏锐地感觉到了几束犀利目光。 　　转头看过去，与云衔对了个正着。 　　二级进化体质强悍，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不太重的伤势已恢复大半。 　　云衔坐在靠墙的长桌边，眉眼满是冷厉，站在他身后几个壮实大汉都摩拳擦掌，投来充满敌意的眼光。 　　“什么意思？”俞晶晶问云双城。 　　“想找回场子，当众给你难堪。” 　　云双城还没说话，云铮就提前把话头截了过去。 　　云衔那气势，傻子也看得出问题，两只眼睛鼓出眶外狠瞪住俞晶晶，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找来的几个打手，个个实力不俗，从单薄背心外露出的粗壮臂膀和厚实肩背就看得出平时没少练。 　　端着饭碗纷纷落坐的外在进化学员，也看出事情不对。 　　一边拿着饭勺往嘴里送，一边左右来回扫，个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现在怎么办？”俞晶晶问。 　　一个个的来，说不定还能挡得住。 　　云衔一下找这么多人，周围又有不少跟他同级的学员，如果事情闹起来，少不了要出来帮手。 　　拳法再精妙，手也只两只。 　　“还知道怕啊？”云铮笑道。 　　“我跟云双城都有自保之力，怕的是你不扛揍。” 　　俞晶晶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轻视话语，惹得云铮直挫牙。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弱。” 　　“总之你小心一点。”俞晶晶上前一步，站到云铮身前。 　　云双城与她并肩而立，警惕看向四周。 　　他对练习所更为了解，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没有善了的。 　　底层学员惹到麻烦，除了练习场上挨揍，还经常会被堵在走廊戏弄。 　　食堂这种地方，也是耍弄学员的最佳场所。 　　观众越多，满足感便越强，云衔刚刚在俞晶晶身上栽了跟头，看样子是想在这里找回来了。 　　“铮先生！” 　　云衔已带着人起身向这边走来，俞晶晶与云双城绷紧神经，正握紧拳头准备迎战的时候，练习所负三层负责人云洪期满脸堆笑地穿过走道，举着手站到云铮身前。 　　云铮看了他一眼，递手握了握，“你怎么过来了？” 　　“您怎么下三层来了？这儿是您能呆的地方吗？” 　　虽然负三层由云洪期负责，但他语气中的嫌恶，却是毫不掩饰。 　　他看向这些满身散着汗臭粗莽学员的眼神，像是在看臭虫，目光回转，落到云铮身上，又是满眼尊崇，全身心的臣服。 　　云洪期这两张面皮转换自如，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云铮看了却心生厌烦。 　　不过这样的人他见得多，就算不喜，也不会流于面上。 　　云铮应付着说了两句，不经意间看了眼俞晶晶。 　　刚刚才绷着脸，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现在却松缓下来，跟着云双城有说有笑起来。 　　带着人往这边走的云衔，在云洪期进入食堂那一刻就刹住了脚步。 　　那些准备看好戏的学员也不交头结耳议论了，一个个缩着脖子吃饭，整层食堂都安静下来，只有云洪期夸夸其谈的聒噪声。 　　“一层已经准备好了餐点，我是来您过去的。”云洪期吹嘘完自己的功绩后，这才想起正事。 　　云铮跟着走出两步，看俞晶晶还站在原地不住，皱眉喊了一声，“走了。” 　　“来了。” 　　带着云双城快步跟上，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 　　云衔满脸憋着火，见俞晶晶望过来，又鼓着眼睛对上，输人不输阵。 　　“他不敢了。”云双城小声说。 　　云洪期分管负三层食堂区，谁要是在这里找麻烦，有的是招治他。 　　“回寝室呢？有人管吗？” 　　云双城摇了摇头，“二层都是自己管自己，除了学员就只有清扫人员会下去。” 　　云双城住的十六人间还算是环境好的，更差的有大通铺，二三十人窝一个洞里，那臭气能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食堂还算是清理得干净的，云洪期都看不惯，每回下来都喊着进了猪窝，养一群不中的废物云云。 　　二层寝室这种地方，几乎没有管理人员愿意踏足，只要不捅什么大蒌子，小打小闹都不太去管。 　　俞晶晶问到的伤亡名额，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用在二层的，真正练习场光明正大对练，打得再狠也不出了什么问题。 　　“得罪了云衔，你准备怎么办？”俞晶晶问。 　　“突破二级，他就不敢对我怎么样了。住宿环境会改善，补剂数量也会增多。” 　　当着俞晶晶的面，云双城不会把下面的阴暗都说出来，只拣了好的提。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就是你不动手，我也早想教训他了。” 　　一直卡在一级进化后期瓶颈，云双城也憋着劲，再怎么愤恨也只能暂时忍下，他知道只有增长了实力，才能不被人欺负。 　　“我会想办法的。” 　　俞晶晶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云双城没听太明白，想要问问，人又被云双城喊走了。 　　跟着云铮上到一层，环境确实比底层好了一些，四周还配了通风设施，没有下面难闻的味道和憋闷感。 　　云洪期上来后表情也舒展开了，讨好的话不要钱地往外送，一路小意殷勤。 　　云铮应付烦了，说上十句才嗯一声，总算让云洪期明白自己罗里吧嗦讨人嫌，尬笑着去安排上餐了。 　　“说什么呢？聊这么上劲？”云铮将方巾摆到腿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声问道。 　　“这个地方，比教习堂差远了。” 　　俞晶晶没云铮这么讲究，拿温巾擦了擦手，干坐着等菜。 　　“不然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尸族的练兵厂，大军营跟黄埔军校有得比吗？ 　　在教习堂呆过，进到这里，当然会有落差。 　　云双城被安排在餐桌对面，跟俞晶晶隔了十万八千里距离。 　　两边摆了几张桌椅，原本是练习所几位管理要过来陪餐的，云铮不耐烦应付一概拒绝了，诺大长桌就只剩了他们三个。 　　云双城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跟云铮坐到一块的，能陪坐末席已经算是优先了。 　　他似乎也知道，低着头一声不吭，尽量减弱存在感。 　　“什么？” 　　听到俞晶晶提出的请求，云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行吗？” 　　“他是你什么人？这么上心？”云铮没好气地问。 　　这两人同流合污，借着莫家药开医所暗地里发财，被戳穿后一个送进了练习所，一个扔到了教习堂，两下都没联系了。 　　本以为只是利益关系，摊子垮掉两个人就散了。 　　没成想俞晶晶却对这个人还挺上心，居然想到把人弄到教习堂去？ 　　再看云双城，云铮的眼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实力不错，马上就要升入二级。这样的资质，进教习堂绰绰有余。”俞晶晶认真分析。 　　“教习堂的外在进化学员，可都是交了资源进去的。他一个大毛都没有，凭什么？” 　　“有能力的人，是可以破格录用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俞晶晶才会往这个方面想。 　　教习堂数百名外在进化学员，也不是个个家底丰厚，只要实力够强，周测时能拿出亮眼成绩，就能减额收取资源。 　　有几个厉害的，除了刚进去那一年给了些资源以外，接下来的几年，教习堂还倒贴奖励。 　　“你到底有几颗心？”云铮问。 　　“什么意思？” 　　“分了白锦溪一颗，又分给云双城。”云铮下巴微扬，“我的呢？怎么不见给。” 第338章 　　“他是我朋友。”俞晶晶正色道。 　　“我难道不是？” 　　俞晶晶卡了壳。 　　云铮是尸族中第一个对她好, 全心全心帮她的朋友。 　　论份量, 云双城都及不上。 　　帮云双城要推荐，是因为他需要。 　　刚刚凭一时之气出手，彻底得罪了云衔，她是打舒服了, 却没想过云双城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留在这里，学不到正宗拳法，还有人时时找麻烦，每天揪到练习场挨揍。 　　跟云双城相处过一段时日，也有几分交情，特别是医所的事情暴露, 他二话不说就顶了锅，俞晶晶一直都觉得感激。 　　本是好心帮他, 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当然要想办法弥补。 　　在寝室的时候, 俞晶晶就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问云双城想不想学正宗拳法。 　　进了教习堂，有好的教导师带课, 以他的刻苦, 肯定会提升飞快。 　　当时只是有这个想法，具体怎么操作, 事情有没有可行性，俞晶晶都没深入考虑过。 　　到了食堂，看到云衔态度, 她才认了真。 　　这个地方，云双城肯定是不能留了。 　　跟着云铮还能狐假虎威一番，可躲过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 　　她能走，云双城还留在这里。 　　这里的伤亡名额可不是教习堂那只用来看的条款，是实实在在用人命堆出来的。 　　和性命相比，一个推荐，一点资源，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这些就算先借他的，只要云双城有出息，以后数倍还回来也有可能。 　　“说这么多干嘛？”云铮懒得听俞晶晶长篇大论分析利弊，“我呢？你怎么没帮过我？我不可怜，不值得同情是吧？” 　　“没有，你值得同情。”俞晶晶认真点头。 　　云铮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他只是随口一说，俞晶晶还当真了。 　　她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这么以为。 　　想到自己头上压着的那个老人，还有这么多年许许多多身不由已的事情，云铮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别人都看到他表面上的风光，只有俞晶晶，知道华服底下藏着多少令人恶心的虱子。 　　“你看，我也帮你。为了朋友，我可是两肋插刀呢。”俞晶晶翘起小指，把云铮硬塞给她的那枚紫金戒指晃了晃。 　　云铮被她逗笑，目光扫过那枚精巧戒指，又落回自己指上。 　　他尾指上，也有这么一枚。 　　并在一起，就是一对。 　　虽然俞晶晶说得头头是道，云铮却还是不为所动。 　　“我没推荐名额了。” 　　学员一年最多推荐一位，经过教习堂考核过关，名额就用掉了。 　　他送了俞晶晶进去，走的可是正规流程，可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压了权势。 　　“不能通融一下吗？”俞晶晶急问。 　　“规矩，你懂的。” 　　云铮笑眯眯切了块肉，塞进嘴里细嚼慢咽。 　　教习堂的规矩，必须严格遵守，俞晶晶呆了那么长时间，不会不知道。 　　这可不是他不帮手，是没得帮。 　　云双城并不知道桌子对面那两人在说什么，但直觉这话题跟自己有关。 　　云铮时不时挑眼扫过来，那目中冷意，看得人心底发寒。 　　偶尔笑上一笑，却只是对着俞晶晶，看他时脸又垮下来，搞得云双城连饭都吃不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云铮。 　　听了云铮的话，俞晶晶并不气馁，用勺子扒拉着碗里米粥，暗暗出神。 　　她并不怎么饿，稍微吃了一点就饱了。 　　云铮把她的要求顶了回去，倒是饭量大增，一张桌子三个人，只有他吃得最香。 　　“差不多了，去进化室吧。” 　　云铮擦擦嘴，起身离开。 　　俞晶晶喊了云双城一起，两人吊在云铮后头，简单交流了几句。 　　“让我进教习堂？”云双城不敢相信地问。 　　他声音一下提得高，云铮回头看了一眼，云双城立刻闭了嘴。 　　“本来是想让云铮推荐的，可是他今年的名额用在了我身上。明年……”俞晶晶蹙眉。 　　现在的形势，云双城多留一天都多一分危险。 　　等到明年？就算扛下来，人也该练废了。 　　这就跟小孩写字一样，开始学的就是错字，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再想改回正路就很麻烦了。 　　“明年也可以！” 　　这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让云双城兴奋起来，刚才云铮那不善眼神，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虽然有些厚脸皮，但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进入教习堂，他的人生将会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份恩情，他将百倍千倍来报偿！ 　　就算舍尽身家，也不足为惜！ 　　“不用你报答……” 　　“要的！”云双城斩钉截铁，不容俞晶晶反驳。 　　“我可没说帮他推荐，这谢得是不是早了点？再说了，舍尽身家？” 　　云铮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将二人对话听了满耳，“你有什么身家？这一大包的东西，不都是准备进化用的吗？能剩多少？营养剂她也看不上，可以来点实在的吗？” 　　云双城被云铮噎得没话说，脸胀得通红，只喃喃低声，“我会报答的……” 　　“你看看。一个两个的，只会拿好话哄你，一点实际的东西都不给。”云铮啧啧摇头。 　　说起来，只有他最实在了。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哪样不是硬通货？ 　　虽然俞晶晶也分了点同情给他，帮了点小忙。 　　但他付出这么多，跟这些草叶做指环，空口谈报酬的人并成一排，怎么想都不太舒服。 　　今年是没名额，明年照样没有！他是绝不会给云双城推荐的，想都别想。 　　云铮掉脸子走人，俞晶晶跟在后头，没可奈何。 　　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动不动就来气。 　　自己吃拿卡要都没做出什么回报，还让他替云双城想办法，这件事求到他头上，也是有些站不住脚。 　　“如果实在去不了，也没关系。”云双城虽然失望，但也不想俞晶晶为难。 　　“我再想想办法。”俞晶晶安慰。 　　云铮不肯帮手，也不代表事情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跟着云铮走进化室，俞晶晶发现这里四壁都做了软包，连脚底下踩的都是发泡软胶，不使些巧力根本站立不稳。 　　“这就是进化室？” 　　俞晶晶走了两步，看到墙边有铁勾，伸手扶住问道。 　　“比我上次借的那间好多了。”云双城感叹。 　　这里一看就是刚清扫过，一点脏污血渍都没有，更没有进化室独有的熏天臭气。 　　外在进化学员突破的时候，锤炼过的肌块会经历分解又再重结合，那种撕裂的痛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 　　若是皮肤没有强化到位，肌块膨胀时引发裂伤，会使血液迸出，溅满四周。 　　汗水血水混着涕泪，随着进化学员挣扎时的摔打刮擦在进化室软壁上，一层叠着一层，天长日久结成一层黏稠硬壳，铲都铲不下来。 　　勤快些的，一两个月清理一次。 　　遇到点子背，进了半年都没清理过的进化室，也得捏着鼻子认。 　　营养剂给出去是不能退的，更不能因为分派的进化室不好，就随意更换。 　　这间进化室，云铮经过时曾看过几眼。 　　因为保养得比较好，需要支付的营养剂数量也更多，他当然舍不得额外花费去指定挑选。 　　而且当时看到的情形，也不像现在这样。 　　因为是俞晶晶要用，云铮可能找专人清理过，房间还飘着香气，明显是讨好女孩子的。 　　没有对比，俞晶晶不知道这间进化室好在哪里，四下转了一圈，感觉也一般般。 　　“连个椅子都没有坐的。” 　　“你可以躺着。”云铮伸脚踩了踩软棉棉的地面，“这儿没人盯着你，想干嘛干嘛。” 　　“你先来。” 　　俞晶晶回头看向云铮，“需要有人照看吗？我留下可不可以？” 　　云双城孤身一人，练习所连个较好的朋友都没有，她不留下来照看，就没人了。 　　“不用。” 　　“不用了。” 　　看云双城拒绝得爽快，云铮笑笑，“外在进化者皮糙肉厚，就算有失误，伤了休养几天就能恢复。” 　　“是的。有人在旁边看着，反而麻烦。”云双城点头。 　　内在进化者突破时若是遇到危险，受损的是精神力，和外在进化者的皮肉伤不同，危险性极大。 　　身边若没个实力强的陪同者，万一发生什么状况，一个人根本没法解决的。 　　俞晶晶听懂了，知道云双城一个人自己搞得定，就转头往外走。 　　云铮伸臂将她拦住，“干嘛？” 　　“他先啊。” 　　“谁说让他用这里了？”云铮嫌弃看了云双城一眼，“你去隔壁，就说是我让去的。” 　　云双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为什么不让他用这里？不是说别的进化室没这间好吗？” 　　“会弄脏。” 　　“脏？”俞晶晶疑惑地问。 　　“你不是担心他吗？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云铮似笑非笑地怂恿。 　　“好啊。” 　　虽然很想尽早解决大脑胀痛，不能练习这个麻烦，但急也不急这一会儿。 　　俞晶晶找到云双城，本就是想问问他进化相关的经验，谁知道他突破失败，也什么可教她的。 　　外在进化者突破，也会增长一部分精神力，亲眼看看，说不定能悟出些东西呢。 　　进化室本是封闭的，门一关，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本在疑惑要怎么在不打扰到云双城的情况下观察进度，直到跟着云铮上了二楼，看到监控室里满满的大屏幕，她才知道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看。 　　进化室四角都有摄像头，埋在软包里，根本看不出来。 　　四个画面排满屏幕，毫无死角。 　　云双城站在中间，正在活动热身。 　　云铮自己拖了椅子坐，又喊俞晶晶过来。 　　“脏不脏，自己说。” 　　屏幕大，画质又清晰，这间进化室四面墙壁上挂着的黏稠污渍，颜色质地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心中对比了一下自己那间进化室，俞晶晶充分感受到了区别。 　　“谢谢。” 　　知道是云铮用了心，她真诚道谢。 　　“不谢，记得我对你好就行了。”云铮咧嘴一笑。 　　“这是在做什么？” 　　看云双城一件件剥了衣服扔到角落，俞晶晶疑惑发问。 　　云铮回头，眉头忽地皱起。 　　倒忘记这个了。 　　外在进化学员进化时肌肉会膨大数倍，回缩后内里坚实外皮紧致，整个躯体都会受到锤炼。 　　衣服穿在身上只是累赘，撑破了扯掉也麻烦。 　　每个进到进化室的外在学员，第一步都是要除掉衣物，一件不留。 　　云铮有些后悔了，不该带俞晶晶上来的。 　　本想让她看看云双城进化时血脉贲张的丑陋模样，却忘记了这开场展示这一环节。 　　云双城练习多日，身形健美异常，上衣除去，肌块分明，油亮亮的分外扎眼。 　　“挺壮的。” 　　“我也很壮，你要不要看看？”云铮举臂晃了晃。 　　“下去吧。” 　　隔着块屏幕，俞晶晶看不出什么实际内容，那边声音也传不出来，光是动动胳膊腿的，也学不到什么。 　　俞晶晶也没兴趣看云双城脱光光，见他开始拉皮带，主动转身下楼。 　　云铮快步跟上，尾随俞晶晶进了她那间进化室。 　　“我该怎么做？” 　　等云铮反手带好了门，俞晶晶正色发问道。 第339章 　　“这个。” 　　云铮摸出只袋子, 扔到俞晶晶手中。 　　“进化颗粒？” 　　捏到手里, 凭借软弹触感就能知道内容物是什么，掂掂份量，比云显周给她的那瓶似乎还多些。 　　“骨珠膨胀需要养份，一直卡在瓶颈, 大多是因为这个。”云铮指指袋子，“吃了。能用多少用多少，不过要注意，别撑住。” 　　“这些都给我用吗？”俞晶晶有些不安。 　　进化颗粒价值不菲，这么一袋，只看着就沉甸甸地。 　　云显周她东西, 是因为云铮安到她头上的“名份”，若这名份是真, 用他东西倒也心安理得。 　　可这件事整个就是假的，就算是按合作关系算, 她也不可能获得这么多的报酬。 　　除了云显周给的，云铮明显还加了些进去，这又是额外的恩情。 　　“怎么？以前也没见你脸皮这么薄。拿我东西, 不自在？” 　　“有点。”俞晶晶实话实说。 　　云铮笑笑, “这点东西对我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你只管拿着用吧。” 　　俞晶晶的懂事，让云铮心里很舒服。 　　他不怕给东西，怕的是给了白眼狼, 拿了心里不记恩。 　　什么草戒指，什么空口白话还人情，比得上他这实实在在的好处么？ 　　俞晶晶以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打瞎眼睛。 　　这样大手笔供着，养刁了胃口，以后还能看得进别的？ 　　比一比，就知道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云铮唇角挑起，冲俞晶晶笑得灿然。 　　“我会还你的。”俞晶晶握住袋子，认真地说。 　　“拿什么还？”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量帮你拿到。我可以升到三级，或者四级，拥有可供你驱使的能力后，就能帮到你！” 　　“口气不小。”云铮哈哈笑了起来。 　　俞晶晶的进步速度，确实远超他预料。 　　但要和族中那些天才相比，她这种速度，也只能算是中上。 　　一级冲二级，并不是特别难的一件事，只要养份供得上，有底子的内在进化者都能达成。 　　而二进三，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上去的。 　　处在他这样的位置，补剂无限量供应，拼了几年都没冲上去，直到拿了个大的贡献，得了骨珠奖励才过关。 　　俞晶晶嘴一张，就说自己会冲过四级？也是单纯。 　　俞晶晶没有过多强调自己的强烈信心，就算说了，云铮也明显不会相信。 　　云铮给的太多，她真的无以为回报。 　　大恩不言谢，到她能报答的时候，一定会加倍归还，保证不让云铮失望。 　　看俞晶晶这肯定认真的模样，云铮呵呵一声，“你跟那个云双城挺像的。” 　　“我跟他？”俞晶晶不明白云铮这话意思。 　　“这话他不也说过吗？有能力的时候，再报答，等着呗，猴年马月。” 　　俞晶晶没被云铮这笑话逗笑，“我相信他说到做到，我也一样。” 　　“行了，罗里吧嗦地。” 　　这种彼此信任口气听得云铮心烦，脸一拉摆摆手，“吃你的东西，别浪费时间了。” 　　“我要吃多少？” 　　“吃到你吃不下为止，身体会有感觉，知道什么份量是最有益的。到了那个临界点，骨珠外壳会碎裂，重新以精神力凝聚出更大更好全新的骨珠，这就是二级。” 　　“那大概是多少？” 　　云铮皱眉，“你怎么这么较真？吃就是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我怎么知道你要吃多少颗？” 　　“那你呢？吃了多少？” 　　虽隔了数十年，但云铮对自己的二级进化依旧记忆犹新。 　　“我是营养剂跟进化颗粒混用的。你嫌营养剂没效，我就没拿。只论进化颗粒的话，我用了二十五粒吧。” 　　这个数量，在当时差不多是与他同等级学员的一倍多。 　　补剂服用得越多，证明骨珠外壳硬度强，需要的冲击更大，这也是能力的体现。 　　俞晶晶打开袋子看了看，估摸这一袋约有五十多粒。 　　看她点数数量，云铮说：“给你多备了些，用不了留着。二级进化后，消耗也会增大，一个月用一粒，再添些营养剂，差不多就够了。” 　　“多谢。” 　　“这么客气干嘛？”云铮笑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不给你用，给谁呢？” 　　知道是玩笑，俞晶晶弯了弯唇，“我试试。” 　　拈出一粒进化颗粒放进嘴里，俞晶晶盘腿坐下，体味这急速吸收的感觉。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用进化颗粒了，瓶里省下来的那些，是用来掩藏骨珠的。 　　好在自己配制的营养剂效果不错，平时不计数地用，才将她推到了一级进化后期。 　　和营养剂比起来，进化颗粒的效力确实更威猛些。 　　大脑中的胀痛感，越发强烈。 　　俞晶晶操控精神力在骨珠周围环绕，可以看得蓝色骨珠正在做小幅度的颤动。 　　如云铮所说，服用进化颗粒后，自己就能感知合适的份量。 　　一粒用了，又接着加了一粒。 　　云铮靠在墙边，看着俞晶晶一粒接一粒地用，抿唇敛眉，表情严肃下来。 　　她用的太快了。 　　还没吸收充份，就迫不及待塞下一粒进嘴。 　　如果不能好好消化养份，一次性摄取太多，身体很有可能承受不住。 　　这样大剂量的催动，骨珠爆裂的速度的确会加快，成功冲击二级的可能性更高。 　　可为了稳妥，一般情况下，不是建议这么干的。 　　云铮事前没有提醒，是觉得俞晶晶自己能掌握好份量。 　　服用过多，自己是不是承受得住，身体会给出很清晰的反馈。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超出了他的判断。 　　所幸目前处于积蓄期，还未正式冲击骨珠外壳，有机会弥补。 　　云铮大步上前，站到俞晶晶身边，“停下。” 　　俞晶晶正从袋中拈出第九粒进化颗粒，听到云铮提醒，微微睁眼。 　　原先黑白分明的眼眸，此刻艳红一片，毛细血管膨胀爆裂，布满了眼白边角。 　　那黑色的瞳仁，也转换了神光，充盈的精神力自其间闪过，看得云铮微微一怔。 　　“怎么？”俞晶晶压抑着脑内震颤，问道。 　　“不能再用了，你受不住的！” 　　“我可以。” 　　“不行！” 　　“我感觉快了。”俞晶晶闭了闭眼，感受了一下又睁开，“有你看着，不会有事的。” 　　“没那么快，你估错了。” 　　她不肯接受精神力引导，光凭嘴说，根本没法把自己的经验传达到位。 　　本想让俞晶晶自己尝试突破，可看她这股鲁莽劲头，云铮又很有些后悔。 　　当年他也是靠自己突破的，虽然艰难，但也一点点摸索来了。 　　冲击二级，云铮用了四十多个小时。 　　期间不断谨慎补充，每一粒进化颗粒都进行了充分吸收，可以说是把骨珠外壳一点点磨开的口子。 　　俞晶晶进进化室才多久？ 　　所谓感觉快到了，只是因为服下了超量的进化颗粒，养份在体内膨胀所造成的错觉。 　　“错不了。”俞晶晶抬头看他，“至少我能肯定服用的数量没有超额。” 　　东西吃进肚里，撑不撑只有当事人知道。 　　她不仅没撑住，还欠了许多，要不是云铮打断，这会儿至少又送两粒进嘴。 　　“你确定？”云铮板着脸问。 　　俞晶晶知道云铮是担心自己，语气又放轻柔了些，“有问题，我自己就停手了。” 　　“好。” 　　见劝她不动，云铮也不多话，退开几步站回原来的位置。 　　养份摄入太过，有的是苦头吃。 　　俞晶晶既然不信，那就让她自己试试好了。 　　正如俞晶晶所说，有他看着，出不了什么问题，不等更坏的状况出现，就能提前制止。 　　照看者的用处，就在于此。 　　俞晶晶又用了两粒，在取第三粒的时候，她微微睁眼，看了看站在墙边的云铮。 　　他的脸绷得紧紧地，眼睛盯着这边，跟着她的手上下移动。 　　拈着进化颗粒的手轻抬一下，就牵引得那目光上扬，稍放下一些，撩起的眼皮又微微垂落。 　　俞晶晶暗暗叹了口气，把手上的进化颗粒又扔回袋子里。 　　十一粒进化颗粒，汇集的能量，根本达不到冲击骨珠外壳的力度。 　　可看云铮神情，她要是再多吃一粒，就要冲过来夺下。 　　膨胀的力量不断冲击骨珠外壳，带来一浪一浪的苦楚。 　　脑中胀痛依旧，俞晶晶只能强忍。 　　这个状态维持了近两个小时，俞晶晶坐得腰酸，云铮靠着墙一动不动，跟木头一样。 　　估摸着时间，俞晶晶睁眼，“我渴了。” 　　“还要些什么？” 　　云铮站起，“食物？如果可以接受的话，现在用些血食是最好的。我让他们拿新鲜的过来。” 　　“不用了。”俞晶晶摇头，“云双城可能需要，你让人给他送一点吧。” 　　云铮哼了一声，“顾好你自己吧。” 　　服下进化颗粒，便进入力量积蓄力时期。 　　一般来说，这种状态至少会维持十数个小时才会发生波动。 　　云铮并不担心自己离开这短短时间会出现什么意外，叮嘱了两句，转身离开。 　　进化室做着软包，特别隔音，门一关，几乎听不到外面声响。 　　俞晶晶听力过人，透过门下缝隙判断云铮脚步声响，一直等他走得没声了，才睁开双眼。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拉开袋子，伸手抓了一把进化颗粒，尽数拍进嘴里。 第340章 　　云铮说身体会有感应, 知道服用多少才是最合适的状态。 　　这话是真的。 　　按以前服用进化颗粒得到的反馈来看, 俞晶晶觉得自己最多用个七八粒，就会达到顶点。 　　可实际上，十一粒用下去，积蓄的能力还远远不够冲击瓶颈。 　　她仿佛能看到那有如实质般的浓稠养份一浪一浪扑打到骨珠上, 丝丝缕缕被吸收，又沉积下来。 　　若把骨珠比作容纳养份的器具，里面存积的养份，也能很具像化地体现出来。 　　骨珠作碗，纳进去的养份，仅仅只盖了个碗底。 　　它们并不是安安静静呆在骨珠中, 无风起浪翻涌成波，每扑打一次, 就会撞得骨珠嗡嗡颤响。 　　脑部胀痛，全都源自于此。 　　俞晶晶不知道装满后会是什么情况, 但至少要比现在强。 　　满瓶不响，半瓶子晃荡，说的是就这个道理。 　　她能忍得下慢慢膨胀的痛楚, 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折磨。 　　一把进化颗粒吞下去, 俞晶晶也没数数量，只估摸着没超过十粒就行。 　　之前用的十一粒, 转换到的养份是那么多，再补一把，也就是翻个倍, 肯定还是不够。 　　俞晶晶的吸收速度，远远超过云铮预估。 　　她根本不用一粒粒慢慢消化，进化颗粒一触到粘膜，便被瞬间吸纳入体内，几分钟便转为可用养份，全部汇集至脑部。 　　抽取完游离在外的最后一丝养份，骨珠内冲击力渐小，比刚才的掀风作浪强了不少。 　　但还是晃荡。 　　俞晶晶摸过袋子又抓了一把。 　　不够。 　　再一把。 　　第三次摸过去，俞晶晶从里头掏出最后两粒，眉头皱起。 　　就差一点了。 　　骨珠充盈感渐强，她已经能感觉自己快要突破那个门槛。 　　这两粒，还够不到那根线。 　　纠结半响，俞晶晶把这两粒拍进嘴里，又拉过书包，取了存有进化颗粒的小瓶出来。 　　瓶里剩的也不多了，但凑上刚用的两粒，应该能够得上。 　　倒出要用的，瓶里就只剩了两粒。 　　一粒进化颗粒，另一粒是欲盖弥彰，假扮它兄弟的骨珠。 　　冲击二级的关键时刻，她必须动用瓶中的进化颗粒推动进程，不然很有可能会像云双城那样，因补剂不足失败。 　　可是用空了进化颗粒，单留骨珠在瓶里，又让人觉得不安。 　　俞晶晶看了一会儿，一时也不想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把瓶子盖紧，塞到书包最深处。 　　服下最后几粒进化颗粒，积蓄的养份，终于饱足了。 　　骨珠内胀得满满的，能量溢出，逼得骨珠外壳发出剧烈震颤。 　　这种感觉并不好，却比刚才要容易忍受得多。 　　云铮回来了，带了食物和水。 　　俞晶晶安安稳稳坐在原处，双眼紧闭，看样子还在继续积蓄能量。 　　为了不打扰到她，云铮将东西放到一边，便站回了位置。 　　期间他又出去了几趟，为了避免意外发生，特意叮嘱监控室工作人员用对讲机随时联系。 　　最后一次回来，云铮带了床垫被单，铺到了墙边。 　　守了俞晶晶一夜，她的状况终于发生了改变。 　　早上送进来的水喝了一点，食物没动两口，接下来的时间，都不能被打扰了。 　　真正发生波动的时刻，只在最后半小时。 　　云铮本以为俞晶晶会需要帮助，若是允许，精神力引导也是可以做的。 　　可她硬生生撑过了，连眼都没睁开。 　　没喊没叫，没有一点外在的表现，唯一能看得出她正熬受痛楚的，只有那紧抿的唇的绷紧的下腭线。 　　外壳的碎裂，连带着骨珠剧烈膨胀。 　　俞晶晶所受到的冲击，是根本无法以言语描述的。 　　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痛苦都化作烟云。 　　意识深海中，升起了一轮明亮的小太阳，发出幽蓝光芒。 　　崭新的骨珠，没有一片外壳做包裹，能量在周边涌动，带出令人愉悦的满足。 　　俞晶晶尝试着牵引精神力丝线像原先那样做缠绕。 　　身体内的养份并没被完全抽空，引出的丝线较为粗壮，若是原先，将这样的粗丝劈成十数股，就能很好地包裹住骨珠外围。 　　可是现在，丝线布上去，就像融进水里一样，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讶异之下，俞晶晶又牵出更多的丝线，一遍遍尝试。 　　她花费了极多的时间，终于取得了一点点成效。 　　骨珠外层，总算是多了一点东西。 　　只是精神力丝线筑成的这层轻薄外壳，不借着骨珠散出的幽暗光芒根本看不出来，哪像以前轻轻松松就能弥补大片缺损。 　　成功突破二级后，还有余力做精神力缠绕的人并不多。 　　就算能做，也会因为担心骨珠状态不稳定，尝试后谨慎收手。 　　没人会像俞晶晶这样，直到耗尽最后一点养份，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虚弱睁眼，俞晶晶轻轻晃动脖颈。 　　不知坐了多久，头颈僵硬如铁，身子跟浇注了一样，想挪动一下都难。 　　一条毛巾递到眼前，俞晶晶抬眼。 　　“擦擦。” 　　“擦什么？”俞晶晶问。 　　声音一出，沙哑低沉，嘴干得像刚吞过沙子一样。 　　嗓子痒意陡生，俞晶晶及时忍住，才没剧烈咳出来。 　　“擦一擦就知道了。” 　　云铮眼中带着奇异光彩，似笑非笑地说。 　　俞晶晶慢慢伸手接过，胳膊活动开来，酸痛感很快消失，又有一股轻盈传达到神经末梢。 　　比起大脑内部发生的改变，身体上的变化，迟缓到来。 　　捏住毛巾，俞晶晶试着擦了擦脸。 　　看到抹下的一层黑泥，她瞪大了眼。 　　“脏吧？” 　　“这是什么？” 　　“身体里腐烂的东西，一年又一年累积在骨肉血液中。只有进化，才能将它提炼排出。” 　　俞晶晶又擦了两把，发现这黑泥又厚又黏，只靠着干毛巾，根本没办法清除干净。 　　“我成功了吗？”她索性放弃，抬起一张花脸问道。 　　“骨珠有了改变，就是成了。” 　　俞晶晶身上残余的精神力波动并不明显，云铮并不能依此做出判断。 　　“我想洗澡。” 　　“二楼就有洗澡间，去吧。” 　　俞晶晶试着起身，挣扎了两三次都没办法把腿伸直。 　　云铮抄起她胳膊，轻松拎起。 　　“谢谢。” 　　“我也就这点用了。” 　　守了俞晶晶一整夜，云铮眼都没松，最后能帮到她的，只是搀扶这一把。 　　扶着俞晶晶走到门边，感觉到她腿迈得越来越轻松，云铮笑问：“好了？” 　　“嗯。” 　　一旦活动起来，身体上的僵硬感就很快被抛开。 　　每走一步，都变得比前一步更加轻松。 　　尸族的身体，天生带着僵硬迟缓。 　　就算按时按点服用营养剂，练习时还额外补充，俞晶晶也偶尔能感觉到一点卡顿和一点力不从心。 　　心跳速度慢，血流速度也慢，动作慢一些，也属正常。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的身体，从没这么灵活过，尝试着活动手指，也柔软灵巧，能做出极精细化的动作。 　　看俞晶晶一脸新奇地举着手在眼前观察，云铮笑了笑没说话。 　　当初他做二级进化的时候，也和俞晶晶一样。 　　内在进化者升入二级，除了骨珠增强，能容纳接收更多的精神力以外，身体也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不止内在进化是这样，外在进化者也是。 　　体质提升，让他们更接近人类。 　　外观细节，举止行为，都更为相似。 　　云铮目前处在三级进化，基本上和人类没什么差异了。 　　强悍的身体，灵敏的活动能力，这是每个尸族所追求的极致。 　　只要能补充到养份，他们便能操控这具完美的身体，长长久久地存活下去。 　　类人，又不是人，这样的尸族，几乎是超神的存在。 　　体会过这其中好处，进入二级进化的尸族，为了得到更好的身体，都会向着三级发出冲击，绝不懈怠。 　　“我的身体，不一样了。”俞晶晶惊奇地说。 　　“是。” 　　云铮点头，“你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俞晶晶笑了起来，“真好。” 　　身体每个毛孔都吐了脏污，黏黏地贴了一层，脸上虽然擦过，却抹成了花猫一样。 　　看她咧嘴微笑，露出一排白牙，云铮也跟乐了。 　　“上去洗洗吧。” 　　云铮松手，嫌弃地擦掉指上沾到的一点东西。 　　其实俞晶晶身上逼出的污泥并没什么味道，第一眼看到时，云铮很是讶异，还仔细观察过。 　　他当初逼出的东西，那叫一个臭气熏天，除了黑污以外，还带着红白血色，混在一块令人作呕。 　　那些外在进化学员，更要严重，旁边几间脏臭得没法进人的进化室就能说明问题。 　　俞晶晶以前生活环境差，只能靠吃点骨粉维持生存。 　　出来后又厌弃血食，偶尔用用营养剂，多是靠人类食物补充养份。 　　这样一想，她这异于旁人的体质也能理解。 　　看俞晶晶慢慢走上台阶，云铮本想带门离开，突然记起还有东西落在里头，便折回去取。 　　惊异于身体上的变化，俞晶晶走的时候，忘记带她从不离身的书包。 　　拎起书包，云铮看到旁边落下的袋子，正要伸手去拿，身后忽地传来响声。 　　门砰地被推开，俞晶晶快步冲进来，一把抢过云铮拎着的书包抱进怀里。 　　“干嘛？”云铮一怔。 　　“我……我要换衣服，这个忘记拿了。” 　　看到云铮一脸茫然，并不像是翻过东西的样子，俞晶晶跳动的心平稳下来，还能挤出个笑回他。 　　“去吧。”云铮摆手。 　　俞晶晶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确定真的什么问题，这才轻盈跑走。 　　云铮笑了笑，弯下腰提起被俞晶晶忽略的那只布袋。 　　对份量有估计，云铮提起时给的力道就有不同。 　　本以为袋子里多少有点东西，可是回手抽起，这轻飘飘的手感，让他眉头皱起。 　　手指拔动，袋子迅速团握进掌心。 　　空空如也。 　　在附近转了两圈，也没看到有散落的，云铮疑惑更甚。 　　袋子里有五十多粒进化颗粒，现在居然一颗不剩？怎么回事？ 　　淋浴间很简陋，卫生环境也不太好。 　　能上二楼沐浴的，多是进化成功的外在进化学员。 　　洗下来的污渍都抽进了地下管道，厚厚一层粘在上面，无时无刻都在散发难闻气味。 　　俞晶晶尽量压缩时间，三下五除二把身体从头到脚搓了一遍。 　　污泥随水冲走，黑的抹下去，白的露出来。 　　灯光昏暗，苗条身躯白得有如一道闪电，发出蒙蒙暖光。 　　少女扯起浴巾包裹住自己，回过身时，眉眼黑亮，唇色艳红。 　　抬手轻摸了一把，俞晶晶微笑。 　　皮肤变好了呢。 　　“喂，还要多久？” 　　云铮在外头站好半天，里头水声哗哗，一直不好催促。 　　现在声音停了，俞晶晶半响也没出来，他哪还耐得烦。 　　“来了。” 　　破旧木门吱呀推开，俞晶晶微笑探头，湿发扬起弧度，“我饿了，有吃的吗？” 第341章 　　云铮怔了一下。 　　还是那张脸, 只是眉眼开阔了些, 笑容中多了分明朗。 　　可这张脸，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像是有根钩子，在什么地方扯了一下, 心被牵动，又瞬时安定下来。 　　这一瞬发生的事，快得云铮自己都没察觉到。 　　“喂。” 　　见云铮表情古怪，看着自己呆呆出神，俞晶晶伸手挥了挥。 　　“你衣服呢？” 　　云铮目光落到俞晶晶露出的半边雪肩上，划过精巧锁骨, 直到被那根悬在颈上从没离过身的黑线阻住，他才皱眉抽离。 　　“衣服……”俞晶晶被问住。 　　刚刚抢包的时候, 说是有衣服在里头要换。 　　可实际上，就是一套内衣。 　　昨天在云铮安排的住所休息一晚, 洗过澡后俞晶晶就把脱下来的衣服留下了。 　　那套旧衣本就是要扔的，来回倒腾地方洗了也没处晾，晾了也等不及干, 带着也没用。 　　俞晶晶没打算在海市逗留太久, 她本就不怎么出汗，想着身上这套将就两天就行了。 　　谁知道进化会搞得一身泥, 染得黏糊糊地，洗过后根本没法上身。 　　围着浴巾出来，肚子咕咕乱叫, 就记得问吃的了。 　　衣服这件事，不是云铮说到，她还真没想起来。 　　“……原先的衣服穿不下了，我试过。” 　　俞晶晶忽地想到这个理由，赶紧理直气壮地用了。 　　一级进化时，她个头就拔高了些，现在这种变化更加明显，刚刚洗澡搓腰上黑泥时，就试出圆了一圈。 　　不仅腰粗了，其他的地方变化更大。 　　以前围浴巾，俞晶晶习惯围两圈再掖毛巾角进胸口。 　　现在缠着胸口围了一圈多一点，就围不下了。 　　明明浴巾大小差不多，偏偏出现了这么大的差距。 　　俞晶晶低头仔细观察后，看到和平时很不一样的起伏，才确定不是自己手感出现了问题。 　　掖毛巾角的时候，触到的软弹，也进一步提醒了她。 　　真的是变大了。 　　俞晶晶从不觉得自己干瘪身材有什么不好，反而庆幸脱了累赘。 　　高中时跑操，那些揣着大白兔的女生，明显比那些一马平川的要辛苦。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升级的一天。 　　云铮在外头催，俞晶晶还没工夫烦这事就被叫出来了。 　　说到衣服，她才想起这麻烦，小脸瞬时绷紧。 　　“我给你找一套。” 　　云铮转身下楼，俞晶晶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姗姗来迟。 　　“怎么这么久？” 　　“总不能随便找一套就给你框上吧？那些脏汉子的衣服，你能穿？”云铮把衣服扔给俞晶晶，“换了。” 　　“这是什么衣服？”俞晶晶一手抖开，看着滑溜溜的布料疑惑发问。 　　“不知道，我让下面人找的。女的穿的，新的，就这两点要求。大小应该也可以吧，我照着你的尺码要的。” 　　“你知道我穿什么码？” 　　“一看就知道了。Ｓ？Ｓ？” 　　“我试试吧。” 　　俞晶晶只露了个脑袋跟肩膀出来，多的云铮也瞧不着，估的还是她以前的码子。 　　俞晶晶也不好说自己胖了，拎着衣服缩回去，等了两分钟才出来。 　　云铮目光在俞晶晶身上打了个转，又迟疑收回。 　　“小了？” 　　“还行吧，弹力的。” 　　俞晶晶拉扯了一下，紧身衣被提出老远，又砰地一下弹回，紧紧贴在她纤细腰肢上。 　　说小也不算小，其他地方都还合身，只有变化比较大的那处，有点绑住。 　　俞晶晶拍拍胸口，倒还满意。 　　压着挺紧实的，不会晃来晃去，方便。 　　这件衣服好像是工作用的，包得很严密，衣领一直提到脖颈，拉链拉上来，一点肉都透不出。 　　长袖长裤，都是绑身的，每走一步都能看得到坚实肌肉发生的状态改变。 　　俞晶晶下去的时候，正好有几个人经过。 　　目光转来，瞬间像被磁铁吸住一样，齐齐瞪大了眼睛。 　　若不是紧紧咬住了牙，哈喇子就要挂下来。 　　瞪走这几人，云铮快步进了二楼监管室，把窗户上挂着的布帘扯了半片下来。 　　灰抖一抖，直接给俞晶晶盖上了。 　　“这什么破衣服？丑死。” 　　嫌云铮绑得太结实了，俞晶晶还想改动一下，又被他拍回去，还一脸嫌弃地挑剔。 　　“不是你拿的吗？”俞晶晶莫名其妙。 　　“早知道就拿工装，臭是臭点，款式也比这个强。” 　　“一会儿我问问云双城，看他有没有干净衣服借我换。” 　　俞晶晶走到云双城所在的进化室，看到大门紧闭，回头问：“他还没出来吗？” 　　“没这么快。” 　　云铮打量俞晶晶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这么有天份的吗？” 　　“有天份吗？” 　　被夸奖总是好事，俞晶晶笑问。 　　“速度都快过我了。” 　　云铮很不想承认，但俞晶晶只用了三十多个小时就成功突破二级，的确是事实。 　　“这算快吗？”俞晶晶想了想，说：“南师傅在课上提过，他只用了二十小时不到就上了二级。” 　　“怎么能跟南师傅比呢？”云铮皱眉。 　　“不然呢？跟你比？” 　　二级以上的内在进化者，俞晶晶也没认识几个。 　　不跟南师傅比，那就只有云铮了。 　　“有本事跟我比三级，二级算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 　　云铮头一摆，拒绝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有什么吃的？” 　　俞晶晶是真饿了，不然的话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 　　进化颗粒的养份吸收一空，刚刚在淋浴间，她又喝了两瓶营养剂补充。 　　身体亏空弥补了一些，肚子却还咕咕乱叫。 　　不论是什么，一碗小米粥也好，她必须得进食了。 　　不用俞晶晶多说，云铮也早安排好了。 　　十分钟后，俞晶晶吃了三碗米饭，又干掉两盘肉菜。 　　她不吃血食，这肉菜是云铮专门让人从外面弄回来的，扎扎实实几块就堆起一盘。 　　“要不要试试血食？现在这个状态，补充一些是很好的。” 　　俞晶晶摇头，“不用，我饱了。” 　　等她擦完嘴，云铮从摸出落在进化室的布袋，放到桌上。 　　“这里面的东西呢？” 　　“……我收起来了。”俞晶晶面不改色地说。 　　“说给你就给你，至于这么藏吗？” 　　云铮猜也是这样，听她老实承认，一脸不屑。 　　“怕忘了。” 　　俞晶晶转移话题，“豆豆呢？” 　　云铮跟着俞晶晶进了进化室，豆豆就托了人照管。 　　它身体本就出了问题，正是需要人安抚的时候，这么长时间扔在外头，俞晶晶有点担心。 　　云铮被提醒，也想到这一点，“去看看。” 　　他给豆豆了留了不少吃的，还叮嘱照管人时时喂水，随时注意情况。 　　没人找过来，应该就是没事。 　　进了照管豆豆那位管理人员的办公室，俞晶晶一眼就看到搁到柜子上的铁笼。 　　笼上盖了块布，脏兮兮臭哄哄。 　　留给它的食物散在一边，水碟里一滴水也没有，看起来根本就没往里添过。 　　云铮黑了脸，左右看了一圈。 　　这个时间点，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出去吃饭了。 　　没人想得到云铮到这边来，到处乱糟糟地，连装个样子的清理都没有。 　　“我叮嘱过他们，要好好照管的。”云铮解释。 　　俞晶晶摇头，“这就可以了。” 　　地下基地那么脏乱差的环境豆豆也呆过，能给个笼子就算不错了。 　　这些工作人员不知道云铮把豆豆看得重，就当它是个掉毛丑鸟，只配得起这个待遇。 　　“豆豆。” 　　俞晶晶走过去，轻唤了两声。 　　笼子安安静静，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是平时，被这样关着，人还没进屋就能听到豆豆聒噪叫喊。 　　现在这么乖顺，看样子真的是虚得不行了。 　　云铮等不及，快步上前，一把掀了笼布。 　　看到笼中景象，两人同时愣住。 　　乱蓬蓬一堆黑羽毛挤在笼子边角，四下都散着绒羽，随着笼布掀开的气流升腾扬起，扑了两人一身。 　　“豆豆？” 　　俞晶晶赶紧拉开笼门，发现这笼子根本都没锁，随手一拉就开。 　　在这堆黑羽中捞了一把，什么都没捞着。 　　缩回手，俞晶晶慌张看向云铮，“没在这里。” 　　“跑不远。”云铮摇头。 　　毛都没了，一只秃鸟能去哪儿？ 　　“不会是被人……” 　　俞晶晶突地想到某个可能性，瞪大了眼。 　　毛掉这么干净，跟被人剐了似的，豆豆不在这里，难道进了锅？ 　　“不可能。”云铮否定了俞晶晶的猜想。 　　没人会吃尸鸟。 　　再漂亮的尸鸟，肉也干柴腥臭，这里的学员不可能连这个常识都没有。 　　“那去哪儿了？” 　　“应该就在附近，找找。” 　　云铮左右看看，顺着第一排办公桌开始寻找。 　　这里东西堆得杂乱，到处都是可藏身的地方，只要看到可疑之处，他就挥手推开。 　　资料书报散了一地，走过时又一脚踢开，云铮满身透出烦躁。 　　“在这里。” 　　俞晶晶没走那么远，只在旁边转了几圈，就找到了豆豆。 　　豆豆蜷在办公桌抽屉一角，睡得很香。 　　俞晶晶伸手将它托起，仔细观察豆豆身上密密生出的碎羽。 　　“怎么是红色的？” 　　递到云铮面前，俞晶晶疑惑问道。 　　“这是血羽……” 　　云铮讶异接过豆豆，“怎么可能？” 　　“血羽是什么？” 　　“是返祖现象！”云铮欣喜莫名，“真的很难得！一千只尸鸟中，也难找出一只进化时出现返祖现象的！” 　　听到返祖两个字，俞晶晶眉头跳了跳，“是吗？” 　　“你这是什么运气？居然养了只返祖鸟。”云铮感叹。 　　“这也算是运气吗？” 　　俞晶晶从不觉得养豆豆是运气，霉气还有可能。 　　“你不喜欢，换给我好了。这样的返祖鸟有价无市！” 　　“知道有价无市，还换什么？”俞晶晶抢过豆豆，将它窝进了包里，也不管折没折到脖子。 　　“知道你就不会换，是我也不换。” 　　云铮喜欢得不行，俞晶晶又护着不让他盘，一路跟着说了好久，才让她同意等豆豆醒了陪他半天。 　　站到十字通道前，俞晶晶转头看向进化室方向，“云双城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声音了。” 　　二级进化后，俞晶晶听力提升了不止一个层级，隔着数百米，都能清晰听到云双城说话的声音。 　　“去看看？”云铮问。 　　“当然。” 　　回到进化室，云双城人已不在这里。 　　俞晶晶仰头上望，听到淋浴室水声，便在下面安静等待。 　　没一会儿，只穿着条紧身短裤的云双城从淋浴室走出。 　　他洗得爽快，出来时头发也没擦，一身的水就这样亮晃晃地挂着，晶莹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到坚实胸膛上，又一路下行，蜿蜒起伏很有看头。 　　这画面，看得云铮直皱眉头。 　　“成功了？”俞晶晶喊着问。 　　看到是她，云双城兴奋冲下来，“是的！二级进化！我做到了！” 　　“你别靠这么近，一身的水。” 　　云铮一把挡住他，将云双城跟俞晶晶隔出老远。 第342章 　　冲下来时一身兴奋, 被云铮阻了一下, 云双城才意识不对。 　　衣服被进化时逼出的黏稠血污彻底浸染，剥下来时粘成一团，在水龙头下搓了十几分钟也没洗干净。 　　短裤虽然也脏兮兮的，但也不能穿。 　　大家出来时都是这样, 跑回寝室换一身就行了，都是大男人，没谁会娘们兮兮专程带衣服换的。 　　站在俞晶晶面前，云双城意识到自己赤裸着身子不太礼貌，在云铮逼人视线下，欲盖弥彰地捂了捂胸口。 　　“感觉怎么样？”俞晶晶并不在意, 笑着问道。 　　“很好！” 　　云双城激动地点点额角，“凝聚了新的骨珠, 比以前大多了！” 　　外在进化学员，进级后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体质的改变。 　　精神力虽有, 但极其微弱，不可能像内在进化学员那样，用做武器。 　　比斗时以自身精神力凝聚信念, 勇往直前, 是强悍铁血战士的基本能力。 　　因为需要积蓄的精神力不多，和同为二级的内在进化学员相比, 相对要小一些。 　　听云双城描述，俞晶晶点头，“挺好。” 　　“你的呢？” 　　“跟你差不多, 稍微大一点点。” 　　精神力的提升，无法用言语描述，就算说了云双城也体会不到，只能直观一点比大小。 　　而体质，检验起来就更直观了。 　　俞晶晶利落出手，云双城敏锐拦截。 　　数秒内交了几招，云铮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就收了手。 　　“有这个程度，可以学更高一级的拳法了。”俞晶晶点评。 　　如果去教习堂，当然还是要从基础练体拳学起，但那只是简单过渡，云双城目前等级，已可以进小班接受教导师额外授课了。 　　教习堂内一级进化学员较多，二级也占有一定比例，平时练习都在一块，授课则分了层次。 　　跟外在进化学员混久了，俞晶晶对他们的实力也能评判一二。 　　云双城现在的身体素质，肯定达到了教习堂的准入标准。 　　“不准备换衣服了？” 　　云双城跟俞晶晶聊得热络，云铮不耐烦地催促。 　　俞晶晶披着块破窗帘，云双城穿条四角短裤，又是聊天又是比试的，成什么样子？ 　　本想找云双城借件衣服，云铮把人赶走，俞晶晶只能跟着上到一层，在休息间等他重新找衣服来换。 　　这次拿回来的是一套全新的战斗服，虽然宽大了点，但皮带一束，穿起来还是挺英气的。 　　“这么快就要走？” 　　递了零嘴罐子给俞晶晶，听她说到离开的事，云铮皱眉。 　　才刚刚达成二级进化，是否稳定都没做判断，干嘛这么急着离开。 　　“我感觉很好，没什么不稳定的。” 　　俞晶晶想了想说：“回去后我可以找南师傅帮我做一下检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先前拦着俞晶晶不让她把冲击后期瓶颈的事告诉南师傅，是担心南师傅在上报资料上又加一笔，给她再添一层筹码，得上面看重。 　　现在相关资料已经送到了云显周手中，进化的事也没瞒住，俞晶晶回去请教南师傅，甚至学习更高一级课程都不是问题。 　　云铮没理由反驳，摸了摸窝在怀里的豆豆说：“离开学不是还有几天吗？既然来了海市，多留两天。它也需要休息。” 　　豆豆的情况不是很好。 　　掉了毛后，长了层新的血色绒羽，在焦黑肉肉皮上刺刺扎着，反比以前更丑了。 　　似是换毛伤了元气，它一直昏昏欲睡，把吃的递到嘴边，也没什么精神啄食。 　　虽觉得豆豆不会这么脆弱，但看它这怏怏的样子，俞晶晶又有些纠结。 　　“有事？” 　　一天都不肯多呆，这么急着要走，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俞晶晶点头，“嗯，我要找药材。” 　　“制药？用在医所？” 　　“是的。我从老师那里得了几个方子，找白锦溪改良了一下，疗效不错。” 　　医所开到现在，也投入了不少资金，这点投入云铮看不上眼，对俞晶晶来说却是全副身家。 　　她这么着急配药，想挽回医所声名，也不是不能理解。 　　“白锦溪帮你改的方子？” 　　云铮撇嘴，“全国连锁的医堂，自家有药铺还有专门的药山搞种植。知道你缺药材，也不主动点……” 　　“大部分药材他能帮我搞定，只有几样不好弄，所以自己出来找。”俞晶晶解释。 　　云铮本想再强调一回白锦溪只卖嘴皮子不来实际的作风。 　　俞晶晶这话，瞬间就把他堵了个严严实实。 　　“对了，我要去哪儿领资源？”俞晶晶问。 　　做为储备人材录入名单，总部会提供日常练习所需的全部资源。 　　当初签字就是冲这个去的，当然不能错过。 　　升到了更高一级，至少要领到能供应一段时间的补剂，不然以目前二级进化的消耗速度，剩余营养剂根本撑不了多久。 　　“以后要领东西，直接来仁爱找我。” 　　“你负责这个？” 　　“你是我推荐进教习堂的人，资源当然要先过我的手。怎么？想越过我直接去跟云显周要吗？”云铮没好气地说。 　　俞晶晶沉默。 　　她一直以为资源是直接从总部领取，背着云铮签字，还想着尽量瞒久些。 　　要早知道东西都要从他这边过手，左右避不过，早些承认说不定没有后面这些麻烦事了。 　　“我能拿多少？”俞晶晶问。 　　“你想要多少？” 　　“别人怎么领我怎么领，按二级基本量算吧。” 　　按规定来说，上报到总部的学员所有消耗都由上面支出，不限量供应真就是不限量，只要你用得了，根本不会设定上限。 　　当然，申请资源也不是随便开口要就拔给的，用不到这个量却还狮子大开口，就有倒买倒卖的嫌疑了。 　　原先俞晶晶是不知道的，这两天听云铮说起，才有了些了解。 　　每月申请一次，申请量按上月基础消耗来算，可以超过，但要给出证明。 　　总部有检测精神力增长的仪器，据说是研究所制造的，误差极小。 　　服用补剂后，使用仪器检测，根据吸收后精神力波动幅度来推测，可以预估出身体能承受的上限。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俞晶晶决定按步就班，只领二级内在进化学员的普通量。 　　哪怕能拿到更多，她也不想碰这个检测仪器。 　　刚刚在进化室，一气用完整袋进化颗粒，这样的消耗量，谁看都不正常。 　　平时练习，肯定没有突破时需求那么强烈，但身体的吸收速度还有承受力摆在这里，上仪器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进化颗粒大部分都供应给了二级以上的内在进化者，满足他们以后，多出的才会拿出来分给族中高层。 　　云铮曾在餐会发放进化颗粒，就是截下分发学员后剩下的那一批。 　　进化颗粒制作掌握在云显周手中，想要捡这个漏，借进化颗粒拉拢自己的人脉，要付出相当大的心力。 　　这些年来，云铮已摸透了其中关窍，基本上不会因为这个发愁了。 　　看俞晶晶谨慎提出要求，他笑笑，“也差不多了。你才刚到二级，没那么大的需求，先按正常量发，等不用够再跟我说。” 　　俞晶晶的领取的资源全部由总部支出，根本不用他再额外去补贴。 　　没有关系的学员，申请资源时或许会被卡下来，拿不到需要的足额，他去领了再转交，就没层这顾虑了。 　　知道二级进化学员每月能领到十粒进化颗粒，俞晶晶安了心。 　　这个数量超出了她的预期，配上自制营养剂，应该够用了。 　　“这个你拿着。” 　　云铮从怀里摸出张卡片，两指拈着递到俞晶晶面前。 　　“这是什么？” 　　接过这张黑色卡片，俞晶晶看了看，疑惑问道。 　　卡片磨砂制感，右下角嵌了枚银色芯片，正反面一个字都没有，找不到一点相关信息。 　　“身份证。” 　　俞晶晶当云铮是在开玩笑，只等他继续往下说。 　　“这是副卡，我这张是主卡。”云铮取出另外一张亮了亮。 　　他这张一样是黑卡，与俞晶晶手上这张不同之处，只在芯片颜色。 　　他的芯片是纯金制成，亮闪闪地带着花纹，特别醒目。 　　“有什么用？可以用来刷吗？”俞晶晶笑问。 　　“不行。” 　　云铮摇头，只用简单几句，就将这张卡的价值解释清楚。 　　卡片只是身份证明，进入所有可以应用到的场景，能得到与地位相匹配的待遇与尊敬。 　　“比如这里。”云铮绕了绕手。 　　“你能进入封闭练习所，是因为有我带。想单独进入，就必须出示通行函或者上级直接对接，这边确认才会放行。” 　　捏着卡片一晃，云铮笑着说：“有这个就不一样了，进出自如。” 　　俞晶晶看着自己手上这张卡片，“是吗？” 　　看她面有思索，似乎在研究这卡片价值，云铮挑唇，“是好东西，你用过就知道了。” 　　“为什么给我这个？”俞晶晶问道。 　　“拿着这个，谁都要敬你三分，有不长眼的欺负你，就是欺到我头上。别忘了咱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云铮提醒。 　　以前提到的合作，是他私下安排的，并没有摆到明面上。 　　知道的人会给几分颜面，不知道的只拿她当矿山出来的孤女，想踩就踩不会顾忌半分。 　　现在虽由云显周定了身份，但看他的意思，一时半会也不会扬到外面去。 　　在没展示出诞育后代能力之前，她只是暂时摆在云铮身边的暖床人而已。 　　说到底，俞晶晶没有强大背景，又拿不到正式身份，到哪儿都是被人轻视的对象。 　　云铮给出的这张副卡，就是以自己为基给她的厚实底气。 　　还有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能傲视一方的尊贵。 　　以前没有的东西，给她就有了。 　　俞晶晶的显赫背景，就是他。 第343章 　　“谢谢。”俞晶晶握住黑卡, 低声道谢。 　　“不用太感动。这个只是给你撑面子用的, 别当尚方宝剑，随便拿出来耍威风。” 　　“不会。” 　　只是看她一脸严肃，说笑而已，云铮知道俞晶晶不会那么做的。 　　随着等级提升, 情绪控制也会进一步加强，不会因为一时起伏而做出不合时宜的事。 　　她不再是初出茅庐不知世事的孤女，出来混了这么久，该知道底线。 　　比如这次，就没再像上回那样，犟着性子死也不愿。 　　知道自己错了, 说配合就配合，顺利过了云显周那关。 　　等俞晶晶把卡仔细收好, 云铮又问：“豆豆怎么办？你说走就走，它跟着你在路上折腾？” 　　“只能这样了。咦？” 　　俞晶晶摸摸豆豆身上绒羽, 忽地发现毛梗比刚才硬了许多，有点轻微刺手感。 　　“我看看。”云铮伸手。 　　知道云铮对尸鸟有研究，俞晶晶把豆豆递给他, “什么时候会好？” 　　“不一定, 一般是三到五天毛就会长齐。不过豆豆有返祖现象，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而且在此期间，营养必须跟上，毛才会长得丰厚漂亮。” 　　仔细了一下毛茬, 云铮笑说：“它底子好，硬化挺快，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出得差不多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小包抽了真空的零嘴递给俞晶晶，“这个带着给它吃。” 　　俞晶晶还以为云铮会跟自己争一下，让豆豆留在身边。 　　他这么洒脱，倒让人有些不适应了。 　　“每个月都你都要来海市拿资源，来了多留两天，让它陪陪我就行了。这段时间忙，我也顾不上它。”云铮解释。 　　俞晶晶点头，把豆豆放进包里，稍作整理后起身。 　　“现在就走？我送你。” 　　“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看俞晶晶下了二层，知道她是去找云双城，云铮就顿了步子没跟过去。 　　刚才这两人就一直在聊教习堂的事，要是跟过去，俞晶晶又求到他头上，拒绝也麻烦。 　　反正这次走了，俞晶晶也不会再回练习所，也就这会儿能说说话了。 　　“我能去？真的？”云双城不敢相信地看着俞晶晶。 　　俞晶晶点头，“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是云铮……” 　　“不，他手上没有推荐名额。” 　　云双城不解，俞晶晶便解释，“我目前是总部辖管学员，也可以向教习堂做推荐的。” 　　云铮提到名额的时候，俞晶晶才想到这一点。 　　拿到了推荐的学员，地位有了改变，也多出了相应权力。 　　能获得教导师看中的人，资质实力自不用说，能达到这个层级的，结交的人也不会是庸才。 　　不过俞晶晶的推荐，跟云铮的推荐肯定不是一个档次。 　　他推荐的人，一旦进入教习堂，便打上了私人烙印，划到了他的势力范围之下，是人就要给三分颜面。 　　而俞晶晶推荐的人，也就是领人上门让教导师看一眼，给个机会而已。 　　就是过了严格测试，进了教习堂也是最底层的那一批，和现在在练习所一样，没有任何派别和背景，孤零零一人。 　　俞晶晶解释的区别，云双城毫不在意。 　　他身处底层，从小到大都是受欺压的对象。 　　不管去到哪里，他早习惯凭自身实力说话，不会寄望于任何人。 　　在练习所被人踩，不如去教习堂，同样是挨拳头，要挨就挨真格的，能学到更多东西。 　　“教习堂和这里不同，那边规矩很严格，就算地位有高下之分，也不会像练习所这么黑暗。” 　　俞晶晶不敢做太多保证，免得云双城放松警惕，把那边当做什么安逸场所。 　　但实际上，教习堂的外在进化学员都很好，随意欺压底层这种事很少发生。 　　只要实力够硬，不管什么出身，都能得到尊敬。 　　云双城要真的进去了，说起来也是她推荐的人，外在进化学员多少要卖两分情面的。 　　兴奋过后，云双城又有些担心。 　　其他外在进化学员，也是要通过测试，过关才能拿到准入资格。 　　实力达成是第一要素，进入教习堂的真正关卡，在于上交的资源。 　　照俞晶晶所说，周测表现亮眼，可以得到一定奖励，如果数量能抵扣最低一档的资源，就不用从自己口袋里掏。 　　可想参加周测，就得先进教习堂，想进教习堂，就得先交资源。 　　这是个死循环。 　　“资源怎么办？” 　　俞晶晶一直没这个，云双城纠结半响，还是问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先帮你垫着。” 　　“这怎么能行。”云双城下意识拒绝，又反应过来，“你哪来的资源帮我垫？” 　　“上报到总部的学员每月都能领到资源，我用不了的，就先给你。” 　　俞晶晶过来的时候就算好了，二级内在进化学员能领到的基础量，差不多刚好够支付云双城进入教习堂第一个月的上交量。 　　财大气粗的，一交交一年，家底薄的，就按月来算。 　　实在一时不凑手，每周一结也可以，不过没谁拉得下脸这样做，也没必要。 　　下发的资源，俞晶晶用得到的只有进化颗粒，多的百来瓶营养剂，正好给云双城垫上。 　　云双城不用，她留在手里也是累赘。 　　云双城并不认为俞晶晶用不上这些营养剂，觉得是因为他需要，才特别分出帮他的。 　　“我……我会还你。” 　　心中感激，言语无法明述，云双城憋了半响，只憋出这一句。 　　“我知道，不急。”俞晶晶完全理解云双城。 　　她是一样，欠云铮太多一时也还不起，说太多感谢的话倒显得轻飘，只等实力达成，以行动来表示了。 　　“先熬两天，我回上京就帮你推荐，教习堂那边来要人，你就可以走了。” 　　“好。”云双城点头。 　　云双城的资料现在还在练习所，俞晶晶没有权利直接领人走，只有通过教习堂提取，走正规流程。 　　叮嘱了云双城，俞晶晶仍觉不够。 　　想了想，她摸出云铮给的那张黑卡，让云双城带着自己去了云衔所在的寝室。 　　云衔寝室是四人间，她进去的时候，几个人正窝在一堆，商量着怎么在云双城那边找回场子，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来做什么？！” 　　看到俞晶晶跟云双城闯进来，其他三人迅速退到角落，云衔一人留在桌边，强作镇静喝问。 　　“知道这个吗？”俞晶晶亮亮卡片。 　　云衔眼中闪过迷茫，后面站的三个人伸着脖子瞧了两眼，都没说话。 　　“怎么连这个也不认识？” 　　俞晶晶看看手里黑卡，感觉这东西没有云铮说的那么神。 　　“这是云铮给你的？”云双城脸色倒是变了。 　　云双城在仁爱工作过，大的场面见过不少，对这黑卡有所耳闻，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 　　云衔这些人虽小有这家底，在尸族内部层次比云双城高，但小门小户哪有什么见识。 　　进了练习所，靠拳头挣下一席之地，顶破天也就是个军营里的莽夫。 　　这样的尊贵的黑卡，贴到眼皮上，也没人认得出来。 　　“他说有用的。”俞晶晶说。 　　“当然有用了！拿着这个，去到哪里都没人敢拦。”云双城小心抽过俞晶晶手上黑卡，对着光线照了照。 　　俞晶晶这才发现中间的芯片是透明的，对着光，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淡淡的铮字映在里头。 　　听了两人对话，云衔对这张卡片有了忌惮，眼神也开始闪烁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卡片具体有什么效用，但俞晶晶拿着它当令牌来亮，肯定有其用意。 　　“他们要是敢动你，就让一层管理联系我。”俞晶晶晃着黑卡说：“我让人替你出头。” 　　“你什么意思！”云衔提高嗓门，“当我是吓大的？啊！” 　　“我要是在，就不止吓吓你了。”俞晶晶捏捏拳头，看了云衔一眼。 　　云衔不吭声了。 　　“云双城的资料已经报到教习堂了，他是教习堂预备学员，受上面保护。我过来是提醒你们，别犯不该犯的错，把自己折进去。” 　　扔下这句话，俞晶晶带着云双城离开，多一个眼神都不给。 　　回味过话中意思，云衔跟另三位学员不敢相信地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惊与嫉恨。 　　出了练习所，俞晶晶坐上云铮的车，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海市市中心。 　　云铮说要送她去车站，俞晶晶拒绝了。 　　“你要找的药材是哪几样？如果是古药的话，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等俞晶晶下了车，云铮才探头问道。 　　以为俞晶晶会主动求他帮手，云铮旁敲侧击问了配药的事，一直等着她开口，谁知道到了地方她都没提这茬。 　　“我先自己找找，实在找不到再说。”俞晶晶道谢。 　　剩下的几味原材是配制营养剂的关键，她知道云铮肯定有，但是说出来，少不了做些解释。 　　一个谎说出去，千百个谎话圆回来。 　　云铮对她很好，俞晶晶不想说太多假话瞒哄，反正这趟出来就是奔着原材去的，她打算先找着试试。 　　俞晶晶进车站先找位置休息，打开手机记事本翻找，确定剩下几味原材出产地才到窗口买票。 　　这些产地都是从云铮给的原材图谱上记下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俞晶晶拣了距海市最近的望山买了票，看看离发车还有半个多小时，她摸了手机出来发信息。 　　这两天她有空就给白锦溪发消息，虽然没打电话，但也保持了联系，让他安心。 　　消息发过去，那边很快回过来。 　　确定俞晶晶能接听电话，手机很快就响了。 　　“怎么？不忙吗？”俞晶晶看看时间，这会儿应该正在接诊病人。 　　“不忙。下午有事要办，没有预约患者。” 　　白锦溪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隔着三十二层的高度，他依旧能清晰看到路边那个男人佝偻身影。 　　“你呢？刚从山上下来？准备转车去哪儿？”白锦溪双目微眯，定定看了两秒，回身微笑问道。 第344章 　　“望山？那是很有名的风景区, 你到底是去找药材还是旅游？” 　　听俞晶晶在电话那头认真解释, 白锦溪又笑，“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你是去办正事。” 　　俞晶晶这次出去表现很好，虽然消息发得不多, 但天天有。 　　确定婚事后，她很有女友自觉性，也懂得不让人担心，主动报备行程了。 　　这次去望山，到车站就来了消息，打这一通电话, 也能稍微缓解一下思念之情。 　　“视频？可以开。” 　　白锦溪坐回沙发，接通视频后, 看到俞晶晶微笑面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手机里存了几张照片, 但总不比不上鲜活真实的她。 　　视频清晰度很高，白锦溪很快看出了俞晶晶的变化。 　　“你气色很好。” 　　脸蛋红扑扑地，唇色红润, 弯着眉眼笑起来, 神光流转，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自己的女朋友, 当然是怎么看怎么好。 　　俞晶晶照过镜子，也没觉得自己这张脸和以前有什么大的区别。 　　变化大的地方，视频里也体现不出, 也不知道下次见了面，白锦溪会不会嫌弃。 　　反正俞晶晶自己是嫌弃的，把镜头举起了些只露脸在外头，一只手压着胸口，尽量不让这高度显露出来。 　　“最近很累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不止白锦溪有仔细观察，俞晶晶也看得很认真。 　　白锦溪面上没什么血色，唇色倒还好，眼眶下陷了一点，看起来有些憔悴。 　　就算是憔悴，他也是好看的。 　　头发长长了些，搭了几络在额上，眉目深邃，眼中含着点点星光，满蕴着情意。 　　手机举在一侧，窗外阳光落进来，打在他侧脸，高挺鼻梁拉出阴影，一半落在明处一半落在暗处，轮廓好看得要命。 　　虽有些担心白锦溪的身体状况，但这一刻，俞晶晶是怀着一颗欣赏的心情来看待的。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男朋友，想想都开心。 　　“我没事，身体很好。”白锦溪想了想，将镜头调转，“你看，已经彻底康复了。” 　　镜头对准指尖，白锦溪五指伸直，一顺照过去。 　　“都好了？” 　　摄像头的微距，将甲盖上每一丝细小纹理都展示出来。 　　俞晶晶看过，不敢相信地问，“真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白锦溪含糊地说。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右手，又将手机举起来，“不用担心我，早些回来。” 　　走完要去的几个地点，大概要花两到三天的时间，俞晶晶算了算，估计下周日可以回上京。 　　“那正好，周日家里人都在，可以带你回去。”白锦溪微笑。 　　“好啊。” 　　这边的事办完，接下就是筹备婚礼，这是早说好的。 　　去了白家，商量好细节，婚礼简办一下，就能跟白锦溪住到一块了。 　　想到这里，俞晶晶记起定好的婚房还有家具要搬，又拉着白锦溪问了半天布置，到了差不多发车时间才恋恋不舍挂断。 　　放下手机，白锦溪闭了闭眼，取过搁在一边的水壶倒了满满一杯水。 　　一气喝完，身体内部的干渴感才好了一些。 　　这和服用俞晶晶给他药丸时出现的反应很像，但症状要轻得多。 　　只要保证干渴的时候能喝上一杯水，就能很快平复下来，需要的量不是那么大。 　　自俞晶晶离开，白锦溪的身体便逐渐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反应。 　　这只是其中一点点不良反应，更多的，则是正面的提升。 　　比如手指上的血线，已经彻底消失了。 　　可这种消失，并不是字面意思上所指的那种。 　　白锦溪轻轻摊手，又紧握成拳。 　　力量涌动，拳头捏出轻响，骨节处血色退去，泛出白痕。 　　在这样的巨大力量下，血液被挤退到极窄的部位，整只手都失了颜色。 　　可是蜷在掌心的甲盖，却变得艳红。 　　拳心向上，大拇指甲盖是最明显的一个。 　　原先的血线，一点点出现，连结成片。 　　手松开，掌心血色涌出，甲盖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白锦溪也不知道这种反应，是好还是坏。 　　说是好了，在普通状态下，血线确实是看不出来。 　　可只要力度超过普通人正常范围，血色就会变得格外鲜明。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运用力量时，只有甲盖会发生反应。 　　身体其他部位，都跟原先一样，连膨起的肌肉，也不会过于夸张。 　　马助理敲门，得到白锦溪允许进入诊室，“车已经备好了。” 　　“钥匙。” 　　“您要去哪儿？让司机送吧？” 　　白锦溪的行程，一直是马助理安排。 　　今天下午应该接诊五位VIP患者，可白锦溪却让他推掉，空出的时段，也没有增加别的安排。 　　突然要车，又说自己开，马助理总觉得有些不对。 　　“不了，我去家居城看看，一个人就可以。”看出马助理的担心，白锦溪起身说道。 　　“家居城？我也去吧？我可以帮您参考的！”马助理兴奋起来。 　　前两年买的房子，去年马助理才装修，有家人帮手，他也付出了不少心力。 　　装修风格是他去装饰公司定的，包括家具的选择还有突显品味的一些小摆饰，也是马助理一点点开着车四处寻摸回来的。 　　白锦溪要布置婚房，找他做参谋，那是一百个放心！ 　　“不用。” 　　白锦溪摇头，大步走出诊室。 　　马助理跟上去，借着去电梯这几步路的工夫，把自己的一些选购经验挑了些说了。 　　“有人带没人带，真的不一样！不是价钱的问题，主要是……” 　　“行了。”白锦溪回眸，“就到这里。” 　　马助理老老实实闭上嘴，目送白锦溪进了电梯，才将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 　　白锦溪的眼神实在太有侵略性，刚刚那一眼，看得他头皮发炸。 　　要说白锦溪有什么变化，他也看不出来。 　　情绪平和的时候，跟以前一模一样，说话办事温文尔雅，不论是对待员工还是对待病人，都极有耐心。 　　可是这两天，他的脾气似乎没有原先那么好了，一点小事都能引发情绪。 　　好在白锦溪就算生气，也只是给个眼神让旁人自行领会。 　　从小到大受到的教养，让他不会做出过份的行为，说些伤人的话语。 　　回到位置，马助理琢磨良久，终于想明白了。 　　求婚成功，正是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俞晶晶把他一个人扔在上京，自己跑出去玩，就是性子再好，心里也有不舒服的时候。 　　若是撞到点子上，那气可不就要冲他发过来？ 　　马助理决定这两天要谨慎小心，说话注意技巧，不能再把炮火集中到自己头上了。 　　白锦溪也知道自己情绪容易发生波动，一直尽量在克制。 　　体内的力量蠢蠢欲动，自从积蓄起来，就没有发泄出去过。 　　俞晶晶说要教他拳法，引导这力量离身，白锦溪原先不以为然，现在却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 　　就像是青春期的荷尔蒙萌动，到达了顶点，总要有一个满溢而出的破口。 　　他现在，就是找不到这力量的发泄口，才感觉憋闷难受。 　　白家也有健身的拳法，可偏于迟缓阴柔，接近于太极又与其不同，对孩童健壮身体有一定帮助，却不是泄力的首选。 　　每天打上一趟拳，倒也能缓解一些。 　　但出去的力量，却跟不上重新聚拢的，一点一滴累积下来，让人躁郁难忍。 　　到了下午，这不舒适的感受便愈加明显，只有晚上回去，才能靠着打拳舒发一些。 　　身体上的这些改变，白锦溪没办法跟俞晶晶说。 　　她本就对健康敏感，因为甲盖上血线的事，以前一天几次问话，拍照片过去才安心。 　　若是知道因为她给的药，引发了这样的不良反应，肯定会自责的。 　　白锦溪觉得自己暂时还能忍受得住，便不对她提。 　　上了车，白锦溪一脚油门踩出，顺着大路一向北，很快便上了盘山公路。 　　盘山公路下面，就是他曾向俞晶晶求婚的海滩。 　　夏日夜晚，这里聚集的情侣极多，堤上有许多摊贩，从晚上六点左右一直热闹到凌晨。 　　现在这个时间，太阳火辣辣地挂在上空，柏油路上蒸出了透明烟气，远处的山岭在这烟气摇晃变形，四周的树上发出阵阵蝉鸣。 　　这样的天气，附近海滩上的沙子都能晒融，一个人都找不见。 　　开到海滩，白锦溪停下车，推开车门大步向下。 　　他一直走到沙滩边的凉椅前才停下脚步。 　　这边一排凉椅都是给游客用的，上面顶着遮阳伞，挡去了大半日光。 　　但还是热。 　　热气顺着沙子蒸腾上来，隔着皮鞋脚底也在发烫。 　　白锦溪坐下，拧开矿泉水瓶，一气灌进肚里，平息了心火与燥热，便直直望着远方海平面出神。 　　坐了近二十分钟，他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些动静。 　　身体拥有了极不寻常的力量后，其他方面也有些奇怪的提升。 　　比如听力。 　　白锦溪微微偏头，很快就判断出那人正在堤上行走，向着这边缓慢接近。 　　这人跟了他三天了，一直都没有放弃。 　　不管去到哪里，白锦溪都能感觉到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这几天本就心火繁盛，察觉到件事，白锦溪根本忍耐不住。 　　三天已是极限，他没法再容忍身边有这么一个影子晃悠。 　　堤上空荡荡地，沙滩上也只有白锦溪一个。 　　如果这个人对他有什么企图，这个场景，应该是最好下手的。 　　果不其然，等了二十分钟，鱼就上钩了。 　　那人似乎也带警惕心，在沙滩上晃了半天，才慢慢挪过来。 　　白锦溪转头，看清了这人面目。 　　一个中年男人，没什么特殊。 　　与白锦溪对上眼神，那人微微一怔，看他面目平静，自己也镇静下来。 　　“看海？” 　　“嗯。” 　　白锦溪转头，继续望向前方。 　　男人坐到旁边一把沙滩椅上，静静看了白锦溪片刻，唇边浮出丝笑意。 　　“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有事吗？”白锦溪问。 　　“当然。” 　　莫商咧嘴一笑，没再多说什么，顺着白锦溪目光看向前方。 　　这件事已做过一次。 第二回 再做，根本没什么难度。 　　精神力探出，很快没入白锦溪身体，一路游走向上，瞬间抵达意识深海。 　　看到自己曾分散出的几缕精神力残痕，莫商稍作停留，很快又继续前行。 　　属于俞晶晶的那条记忆链，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 　　顺序颠倒，许多记忆碎片游离在外。 　　他曾经帮莫桑接续上去那些记忆碎片，早不知落到了哪里。 　　莫商已有心理准备。 　　记忆碎片脱落，唯一解释就是是自己上回做得太谨慎，担心破坏白锦溪大脑受莫桑责罚。 　　这次再来，他可不会管那么多了。 　　就算是个傻子，莫桑那个迷了心的女人也会当宝供起来，只要达成目的就好。 　　精神力游移片刻，顺着定好的位置，准确刺出。 　　莫商身体忽地一颤，指尖掐进掌心。 　　白锦溪一直在等他说话。 　　半响没有动静，却听到砰地一声闷响。 　　回过头，看他像根木头一样直直栽倒，白锦溪猛地起身，大步冲了过去。 第345章 　　莫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脖颈四肢以及露出的每一寸肌肤, 都有细密汗珠渗出。 　　他倒在滚烫的沙地上，身体不住颤抖痉挛，双手鸡爪般蜷着。 　　很明显，他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 得不到解脱。 　　白锦溪保持着警惕，站到他面前等了数秒才弯下身子。 　　“你还好吗？” 　　莫商嘴唇张合，一句话都不出。 　　若不是咬紧牙关，痛苦中牙齿磕撞，舌头都怕要咬烂。 　　白锦溪皱眉，“需要救护车吗？” 　　这并不像是突发急病, 在他的知识范围内，找不到任何一种病症能对上这反应。 　　与其使用错误方法急救, 不如送到医院，检查后再进行治疗。 　　就目前看来, 他的情况还算稳定，神智也清醒，十分钟以上是能撑到的。 　　沙滩尽头就有急救亭, 救护车随时待命。 　　一个电话, 五分钟不到就能赶来。 　　莫商拼尽全力摇了摇头，脸贴在沙子上, 极力压制着来处脑内撕裂般的痛苦。 　　“有药吗？放在哪里？” 　　莫商拒绝了救护车的提议，看来对这种状况有一定掌握，白锦溪伸手摸索, 想从他身上找到药品。 　　“没有……” 　　熬过最难挨的那阵，莫商勉强开口，“不用，管我。走开！” 　　白锦溪起身，退到阳伞阴影内，安静看他。 　　痛苦并未减少，只是冲击到顶点，令人麻木，才能克制得住。 　　撞到陷阱的那一刻，莫商瞬间就明白自己着了道，精神力退去速度极快，可没料到这只是第一个关卡。 　　布设陷阱的人，阴狠毒辣。 　　他踩中的，不过是连环套中最小的一个环节。 　　就像是炸弹引线，一旦点燃，就会接二连三引爆一串。 　　莫商的过于自信，害苦了他。 　　为了继续上次未完成的探索，他分出的精神力丝线极其粗壮，取自于核心部位。 　　精神力分得多，进入意识深海后，将其分裂开来，短短数秒之内，就能搜索到他需要的全部信息。 　　而正因为这样，受到的冲击力也更强。 　　痛苦一浪一浪顺着被撕碎的精神力末端直抵骨珠内核，疼得莫商连死的心都有。 　　想要退回，谁知道布陷那人早料到了后招。 　　一只精巧的精神力套环，紧紧锁住了他。 　　拼命想要拔除，却无法挣脱，若是能断臂求生，他早就截断精神力逃离了。 　　套环收紧，一路向上游走，划破了精神力防范外层，收紧内核。 　　拉扯数秒时间，莫商确定甩不脱这东西，只能连带着这束缚狼狈退离。 　　然后，那套环也跟着收入了他的意识深海，继续追加着刑罚。 　　使用精神力将其包裹，勉强能压制住套环移动，可想要彻底将推挤出来，却是不能。 　　再凶猛的猎豹，啃食腐肉时被骨刺扎中上颌，也没办法甩脱。 　　这只以精神力铸造的套环，小巧且坚固。 　　比起其他陷阱，杀伤力小，却更麻烦缠人。 　　花费了近十分钟的时间抵御精神力创痛，莫商才勉强撑起身子，疲惫靠到躺椅上。 　　略略喘了几口气，他从怀中摸出支营养剂，拔了盖子往嘴里倒。 　　一瓶下肚，效果很快显现，精神力缺口逐渐愈合，安抚了身心。 　　服用营养剂，这治标不治本，想要将受到重创的精神力回复如初，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调养。 　　看到莫商自己带着药，用过后出现好转，白锦溪安了心。 　　虽然这个人跟踪了他几天，明显来意不善，但身为医生，看到这种情况，总不能袖手旁观。 　　电话一直握在手里，莫商自己爬起来时，白锦溪才松开。 　　“……水。” 　　靠在躺椅上的那个男人紧闭双眼，手臂无力垂落一边，轻声呢喃。 　　白锦溪带了两瓶水下来，自己喝了一瓶，沙滩椅上还放着一瓶。 　　那人又唤了两声，表情越发痛苦，白锦溪便提了水走过去。 　　“给。” 　　他拧开盖子，递到男人身边。 　　手才靠过去，便被狠狠抓住，白锦溪扬起眉头，抬眼看他。 　　“是你！” 　　莫商哑着嗓子低吼。 　　“松手。” 　　“是你！是你在精神领域……” 　　莫商话未说完，手便被白锦溪拂开。 　　虽然精神力受创严重，但身体力量还在，再怎么虚弱，也不会敌不过一个人类。 　　紧紧钳住的手，轻飘飘就被白锦溪扯落。 　　感受到这力道，莫商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你……你怎么？” 　　“有话说话。” 　　莫商汗出如浆，身上一直没干过，手上滑腻腻地。 　　被他握住，白锦溪心头犯恶，抽回后取了消毒纱布反复擦拭数次才舒服了一些。 　　莫商目光落到白锦溪手上，怔了半响，又轻轻摇头。 　　“不是，你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海边一丝风都没有，太阳热力四射，白锦溪在沙滩上呆了太久，身体愈发燥热。 　　本要递给莫商的矿泉水，被他劈手抓来时震洒大半。 　　看看剩下的半瓶水，白锦溪仰头喝尽，反手拭去嘴边水痕，“跟了我几天，有什么目的？” 　　最近这几天，他面对病人的耐性都减少了许多，对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跟踪者，更不会客气。 　　在白锦溪意识深海中吃了那么大的闷亏，莫商下意识就将事情安到了他头上。 　　话问出一半，他才觉出不对。 　　以精神力布设陷阱，只有身为内在进化者的尸族才能做到。 　　白锦溪是人类，怎么可能提前布防？ 　　想到上回进入白锦溪意识深海，分散出的精神力搜寻到的那些散碎记忆，莫商眉头深皱，脑袋一跳一跳地疼。 　　他好像是看见了，又好像没有。 　　动手的那天，时间卡得很紧，拔乱记忆链后，莫商一秒都没多停留，直接撤离。 　　分散出的精神力本是为了搜寻专属于俞晶晶的那根记忆链放出的，抽回时撞动零散记忆，只给他留了一瞬的印象。 　　他明明记得……记忆碎片中有尸变感染画面。 　　模糊的高热，山中大雨，甲盖上清晰可见的血线。 　　这些散碎画面，拼凑起来，似乎能组成一个猜想。 　　虽然掌握到了这些珍贵讯息，但莫商却并没有真正相信这件事。 　　打碎记忆时，引发了错乱？ 　　又或是这记忆碎片与他人相关，并不是白锦溪亲身经历？ 　　现今这个社会，不可能再有丧尸病毒感染者出现。 　　研究所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进行了一百多年的研究试验，到现在都没有成功一例。 　　外面这些自出生时就注射近百种抗病疫苗的新生人类，更不可能自发感染。 　　可他在白锦溪意识深海中看到的东西，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莫商纠结许久，都得不出答案。 　　虽然莫桑警告过他不许接近白锦溪，再对记忆链进行二次破坏，可他依旧来了。 　　不将白锦溪记忆彻底梳理一遍，找出事情真相，莫商坐立难安。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就是一步登天的高梯，不管谁握到了这样的线索，都不会错过。 　　成功受到感染的人类，比世间最值钱的异宝还要珍贵。 　　将他牢牢掌握在手中，进而研发出更有力的感染病毒，不止莫家影响力提升，整个尸族也将进入新的纪元。 　　打开这只潘多拉盒子的第一人，姓名将永远刻印在丰碑之上。 　　而他莫商，必将获得这荣耀！ 　　可是……血线呢？ 　　他明明在碎片中，看到那手上有鲜艳血线的！ 　　那是尸变正在进行的鲜明标志，莫商对这个画面，印象最为深刻，绝不可能记错。 　　呆呆看着白锦溪擦拭指尖，莫商强忍疼痛，冲上前一把抓住。 　　刚刚擦净的手，又被污染，白锦溪的忍耐力到达了极限。 　　“放手！” 　　莫商注意力集中在甲盖上，掰着手指想要看个究竟，将白锦溪的警告抛到了脑后。 　　“怎么可能，明明有的……” 　　这几天跟踪白锦溪，莫商一直都有注意白锦溪手指，但因为隔得远，根本看不清楚。 　　现在捉到眼前，根本不用细瞧就知道甲盖上空无一物，可莫商却根本不死心，紧扯住不放。 　　“够了。”白锦溪猛地握拳，将手抽回。 　　莫商怔了一秒，还想伸手来捉。 　　这近似癫狂的行为，让白锦溪彻底抛开了顾忌。 　　在他撞来之前，白锦溪手臂高抬，准确扼住了莫商脖颈。 　　他身高臂长，只这一招，便制得莫商不能动弹。 　　白锦溪并没有下多大力气，可这种抵抗行为，激起了莫商的狂性。 　　一个人类，居然敢跟尸族动手？！ 　　就算是内在进化者，体质也比人类强出数倍。 　　刚才被推开，只是一时疏忽，真要惹怒了他，可没那么轻易收场！ 　　莫商咬紧牙关，握拳挥出。 　　下一秒，撞到了钢板上。 　　白锦溪用另一只手挡住了他击出的重拳，五指紧紧握住，稍加了几分力气，莫商听到了自己指骨碎裂的声响。 　　感觉到莫商强于常人的体力，白锦溪提高警惕，加大了力道。 　　掐住莫商脖颈的手渐渐收拢，指甲没入皮肉，带出一片乌紫。 　　莫商还想挣扎，却被禁锢得更紧。 　　他挥出的拳头，随着白锦溪收力，已经被挤压到变形。 　　“还来吗？”白锦溪低声问道。 　　莫商强忍疼痛，目光转到被白锦溪紧握的右拳。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勉强从牙缝挤出这句，莫商额角汗出雨下，整张脸疼到变形。 　　虽饱受苦楚，他唇边却泛出一丝狰狞笑意。 　　他果然没有看错。 　　白锦溪确实处在尸变进程之中！ 　　那指尖逐渐显现的艳红血色，毫不掺假！ 第346章 　　为了抵挡莫商攻击, 白锦溪使出的力道，超出了正常范围。 　　从外表看, 莫商就是普通的中年男人，身材偏瘦弱。 　　可从他身上爆发的力量，却出乎意料之外。 　　不尽全力, 根本没法阻挡，等到发现自己用力超过, 引发指尖血痕时, 身体状态已经暴露在了莫商眼前。 　　“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 　　白锦溪并没松手，泄力掩饰自己指上异状，反而加大了力气, 扬声质问。 　　他确实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但这个男人，也不是普通人。 　　“放……放手！你先放手！” 　　感觉到脖颈上缓慢增加的力道, 莫商尖着嗓子叫道。 　　“说, 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白锦溪右手松了一些，让莫商有喘气的余地，左手依旧紧紧钳住莫商拳头，不让他挣开。 　　“我是来帮你的！”莫商反手捉住白锦溪扼住脖子的手, “先放开, 有话好好说。” 　　“你可不是像是想好好说话的样子。” 　　“真的！我是来帮你的。”莫商挣扎。 　　“帮我什么？” 　　“你的手指，甲盖上的血线！不想知道原因吗？” 　　莫商试探开口，看到白锦溪面上疑色一闪, 心里立刻有了底。 　　这件事，他不知情！ 　　白锦溪松了双手，退开两步，跟莫商拉开距离。 　　捂着脖子，莫商摇摇晃晃坐到躺椅上。 　　被白锦溪捏到骨裂的右手软软垂下，稍微动一动都疼到身子打颤。 　　跟精神力受到的创伤相比，身体上的倒还能忍受得住。 　　莫商已是三级进化者，承受力比一般人强出许多，咬牙忍耐片刻，再抬头时面色已恢复如常。 　　“有水吗？”莫商哑着嗓子问。 　　酷热的天气是尸族大敌，只呆了这么一会儿，莫商就觉得自己皮肉都要烤焦臭了。 　　“没了。”白锦溪盯着他，“有什么话，说。” 　　莫商舔了舔干裂的唇，看了眼白锦溪垂在身侧的手。 　　不再积蓄力量，甲盖上的血色已全部消失，回复到了先前的状态。 　　难怪看不见，原来只有动用力量时，才会出现反应。 　　“你自己没感觉吗？你的身体，和正常人不同。”莫商说。 　　“你不也是。” 　　“我？”莫商笑了起来，“你拿自己跟我比？” 　　“什么意思？” 　　莫商笑得古怪，白锦溪感觉出事情不对，追问道。 　　“你被感染了。” 　　“感染？” 　　白锦溪抬手看了看，“你是指这个？” 　　“不然呢？” 　　“这不是感染。”白锦溪摇头，“我是医生，我知道这不是。” 　　“医生？”莫商嗤之以鼻。 　　白锦溪静静看他，不再接话。 　　莫商没有吊他胃口的意思，笑了笑说：“一百多年前二十八个国家联合研制的疫苗，到目前为止有近三十亿人出生便接种注射，截止今日再未发现一例感染。你是医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丧尸病毒。”白锦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医学课程中，病毒疫苗相关的考点，他倒背如流。 　　虽然丧尸病毒已属冷门，但只要有大考，都会提及，新生婴儿注射综合疫苗之前，第一针就是它。 　　答了莫商这一句，白锦溪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感染了丧尸病毒？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甲盖上的血线，就是最明显的尸变征兆。” 　　记忆碎片中看到的甲盖血线，还只是初期。 　　刚刚握拳时显现的血色，很明显是后期才会出现的。 　　初时是线，后期连成一片，进程结束彻底尸化，甲盖会变得黑紫坚硬，成为攻击利器。 　　“不是。”白锦溪摇头。 　　“怎么不是？你以为我骗你？”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莫商也来了脾气。 　　“我是医生，看过许多关于丧尸病毒感染的历史案例。你说的这些，并不能作为感染证据。” 　　“那你觉得怎么才能证明感染？” 　　“医学检测，可以得到很精确的结果。不过我不会做这个检测，因为我并没有感染这种病毒。”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明明甲盖上……” 　　“因为我活着。”白锦溪淡淡说道。 　　感染丧尸病毒的那一刻，生命便宣布终结。 　　呼吸心跳全部停止，肌肤苍白一片，停留时间久，还会有尸斑出现。 　　进程快的话，十几分钟就会出现尸变现象，久一些能拖到二十四小时以后。 　　这些东西，课上都学过，为了考试能拿到高分，白锦溪还特意去了国家图书馆，查过相关资料。 　　莫商看到他甲盖上的血痕，想都不想就指认是丧尸病毒感染症状，根本没有立足点。 　　他明明活得好好的，有呼吸有心跳。 　　白锦溪这句话，堵得莫桑干瞪眼。 　　他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所以，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还活着？” 　　不仅仅是甲盖上的血线。 　　白锦溪超出正常范围的体力值以及出手时的敏锐判断，这都是证明。 　　莫商晃了晃脑袋，又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被捏得瘫软无力的右手。 　　再次回想刚刚白锦溪使出的力道，稍一衡量，莫商便得出了结论。 　　别的不说，只论这力气，至少能顶得上一个资质中上的二级外在进化者。 　　这个结果，太过匪夷所思。 　　只是维持在尸变进程中，他还没有彻底变异成功。 　　直接跨越了两个层级，这可能吗？ 　　莫商脸上的怀疑，白锦溪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很肯定自己并未感染丧尸病毒，但莫商那笃定神情，总让人不安。 　　反驳他，令他质疑自己的判断，这让白锦溪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丧尸病毒已经被人类彻底消毒，那个世代过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谁告诉你的？” 　　想来想去也得不到结论，听到白锦溪这话，莫商冷眼抬头。 　　“不存在的东西，没什么好争论的。” 　　“是你以为不存在，可不是真的没有。”莫商冷冷一笑，“如果病毒不存在，你是怎么感染的？通过什么渠道？” 　　“没有丧尸病毒这种东西，我也没有被感染。” 　　白锦溪不想跟莫商纠结这些无意义的话，扔下这句，转身就要离开。 　　莫商伸手拦住，“我话还没说完。” 　　“给你一分钟。”白锦溪说。 　　莫商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跟踪他这几天，肯定另有目的，若是能直白地说清楚，他倒愿意听听。 　　有事情，就解决掉，不然身边总有这么个人缠着，也是麻烦。 　　莫商并没说话，只是当着白锦溪的面，从腰间抽了把精巧匕首出来。 　　白锦溪退开半步，拉开安全距离。 　　“什么意思？” 　　“别担心，我没想动手。” 　　莫商有自知之明，他现在这个状态，就算动手，也干不过白锦溪。 　　既然已经确定白锦溪处于尸变状态，这个筹码他就一定要牢牢捏在手里。 　　就算他的身体状况，超出了理解范围之外，那也没关系。 　　尸变进程总有终结的一天，他可以等到彻底成功那一天，再将这情报上报莫家，换取所需的酬劳与名誉。 　　在此之前，消息是要瞒住的，以免旁人截胡。 　　这件事成功关键，就在于获取白锦溪的信任。 　　莫商不知道俞晶晶是否发现了这件事，又或是知道，也像他一样想暂时观望，等成功后才开始行动。 　　像莫桑那样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莫商至今为止只见了那一个。 　　他不觉得俞晶晶留在白锦溪身边，只是单纯因为感情。 　　不管在什么时候，利益都是排在第一位，无论男女。 　　时间不多，莫商并没有想得太深，大概定好方向，就做了这个决定。 　　在白锦溪的注视下，莫商举起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 　　“你干什么？” 　　白锦溪没料到莫商会做出样的举动，下意识抽出消毒纱布，准备替他压迫止血。 　　浓稠黑血顺着伤口滴落，一滴又一滴，掉到滚烫的沙子上。 　　伤口很深，血却出得不多，颜色质地又这样特别。 　　白锦溪脚步顿住，震惊看向莫商。 　　“你以为不存在的，其实世间还有许多。比如，像我这样的尸族。” 　　莫商皱眉按住伤口，忍着疼痛，紧紧压迫。 　　半分钟后，血不再向外涌出。 　　看白锦溪怔在原地，莫商从他手中扯回消毒纱布，压在伤口上擦了两把。 　　刚刚深深伤痕，此时已完好地粘合在一起。 　　看得出是新伤，上面没有一点痂痕，可两边被分离的血肉，却不需要任何外力彼此紧贴。 　　白锦溪是医生，这样的情况，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目光落到沙地，滴落的血液已经缩成一团，焦化成壳。 　　“你说的死人，经历了成功尸变，达成现在这样的完美状态后，就成为了尸族的正式一员。” 　　“完美状态？”白锦溪不敢相信地看他。 　　感染丧尸病毒，成为行尸走肉，这也能称得上完美？ 　　莫商展示了尸族特征，白锦溪竟一点都没感觉到害怕。 　　刚才的手下败将，此时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他现在唯一能感觉到的情绪，只有震惊。 　　若说莫商是在骗人，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亲眼看到的。 　　可尸族……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莫商点头，“只是普通平民不知道而已。政府的管理者，各国领导人以及专门针对尸族的职能部门，都是清楚的。” 　　“可是……丧尸已经在二百年前……” 　　“任何事物，都不可能彻底灭绝。世界这么大，犄角旮旯里藏着的东西，谁能清剿得干净？尸族很对人类已不具威胁，真正发起战争，只会引发无谓的伤亡，在合理范围内进行管制，是上面决定后，最正确的做法。” 　　莫商说的每句话，好像都有些道理，可白锦溪却觉得无法接受。 　　“不管信或不信，事实就是事实，我已经证明给你看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白锦溪按按额角，“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你是第一例感染者，也是尸族失去感染能力后，第一个新加入族群的人类。这些事，当然得了解清楚。” 　　“我不是。” 　　“行，争这个没有意义。”莫商举手。 　　白锦溪沉默半响，“你说尸族失去了感染能力，而我又是新一例感染者。这些话，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 　　再不愿相信，事实摆在眼前。 　　若刚才还能肯定自己未受感染，现在亲眼见到尸族站在面前，他又口口声指认自己会加入族群，心中的信念，难免摇摆。 　　“现今尸族，确实失去了感染能力。但是古早尸族却不同，他们身上的病毒，依旧具备这个特征。” 　　“所以，我怎么感染的？” 　　莫商笑了笑，抬眼看向白锦溪，“这个，你得问那个姓俞的女人。” 第347章 　　“什么意思？”白锦溪沉下脸。 　　“问过就知道了, 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说。说多了, 当我在挑拨。” 　　莫商从怀中摸出一张名片，“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记住, 我是来帮你的，不会害你。” 　　白锦溪看了一眼, 并未伸手去接。 　　莫商吃力地走了两步, 将名片塞到白锦溪上衣口袋，再没多说一句，转身离开。 　　艰难爬上大堤, 精神力受到的重创叠加身上伤痛，让莫商半趴在地上，喘了好久才撑起来。 　　回头看去, 白锦溪依旧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像尊雕塑。 　　刚才知晓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想要消化干净，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莫商坐上租来的车，强打精神打火, 一直开到三公里外的休息站才停下。 　　虽然知道白锦溪还受着人类规则束缚, 不会轻易对他下手，但莫商还是不敢在沙滩过久逗留。 　　躺在汽车后座睡了一整晚，身上带的营养剂尽数耗空, 精神力创伤才稍微回复了一点。 　　仔细回想，莫商已经可以肯定，这陷阱就是俞晶晶布下的。 　　他打听过，那个女人进了云家教习堂，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月才出来。 　　布设陷阱这种小手段，并不需要多高的层级，对精神力的要求也不大。 　　只要心思灵巧，操控手段多变，短时间内学会几个常规陷阱布设，是很容易做到的。 　　为了对付他，俞晶晶下了苦心。 　　她不只做了常规陷阱布设，还学会了几个阴毒的手段。 　　莫商受创的精神力末梢，到现在都还留着那个从白锦溪意识深海中带出来的套环。 　　再怎么补充养份，精神力逐渐壮大，也挣不开这个小东西。 　　疼痛一直都在，从未消减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加剧，提醒你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来压制，才会消停片刻。 　　莫商恨得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精神力细丝织就出套环，千百根串在一起，除了俞晶晶以外，没人能分得出头绪。 　　这专属于俞晶晶的布设手法，只有她才能将其彻底解开。 　　又一轮痛楚袭来，莫商下意识伸手进口袋，想摸一瓶营养剂补充养份。 　　口袋空空如下，最后一支营养剂，上个小时就用完了。 　　抬手拍到方向盘上，莫商疼得差点没跳起来。 　　身体恢复速度虽快，指骨上的裂伤却依旧存有隐痛，这样大力之下，反馈回来的痛感更为强烈。 　　捂着手忍耐片刻，莫商吐了口气，缓缓直起身子。 　　虽然在俞晶晶手上吃了苦头，但这一趟上京，他也算没白来。 　　白锦溪对自己感染病毒的事一无所知，不管俞晶晶是否清楚，没有向他明说，就是隐瞒。 　　等两人见了面，戳穿这件事，势必有裂痕存在。 　　橄榄枝是他先抛出去的，白锦溪若有疑问，也会倾向于这边。 　　莫商并不着急。 　　俞晶晶要是想把这件事报到云家，就不会一直等到现在了。 　　白锦溪的尸变进程很古怪，是否能成功，也是未知。 　　他现在掌握到了这个线索，牵在手里，随时都可以将其引爆，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就好。 　　俞晶晶将书包甩过后背，用编好的草绳将其固定在腰间，晃动一下确定不会甩开，才顺着崖壁长藤向上攀爬。 　　上回晃落的那些大石，原先留有的缝隙已经闭合。 　　她走后，上面好像还落下不少碎石，跟锤子一样把下面越敲越紧密。 　　本来以为贴着缝隙就能穿过山隙，现在却得攀着树藤，翻过石头才能进去了。 　　俞晶晶只花了半小时不到，就成功越过石堆，接着一路向下，踩到了顺着山隙流出的溪水中。 　　这次她做好了准备，在鞋子外面套了防水胶袋，一路踩着水过去，一点都没打湿到。 　　穿过灌木丛，俞晶晶看到自己藏在洞中的一片矿产。 　　上回过来的时候，是在夜里。 　　灯光一开，矿石闪出璀璨光芒，眼都要亮花。 　　现在是白天，因为洞口极大，正午阳光照在地面又折射出光线到洞壁，里面倒是亮堂堂地，角落都看得清楚。 　　俞晶晶取下书包，从里面拿出只叠好的帆布袋摊开。 　　接下来，就是按需要的用量，一点点把矿石搬运出来了。 　　这一批营养剂，俞晶晶决定多做一些，所以矿石的用量也更多。 　　来山里一趟不容易，取出了要用的量，俞晶晶又多拿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拉好帆布袋拉链，俞晶晶听到书包里有动静，赶紧走过去瞧。 　　豆豆从包口探出头，尖着嗓子喊，“饿了！” 　　“又吃？” 　　“云铮都说我需要养份！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我要吃的！现在立刻马上。” 　　“知道了。” 　　俞晶晶从怀里取出装了零嘴的袋子，看到没剩多少，索性都放到了豆豆嘴边。 　　豆豆一气吃完还不够，啄了半天袋子，终于还是耐不住，从书包里拱了出来。 　　钻出书包，豆豆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俞晶晶坐在一边看它，总觉得豆豆这一身毛，跟镜子一样在反光。 　　“漂亮吧？” 　　看俞晶晶盯着自己，豆豆得意扬开翅膀，绕着洞中飞了一圈又落回来。 　　“不是挺精神的吗？天天装什么孬，吃的还要喂到嘴里。” 　　“不是今天才长齐吗？前两天我很辛苦的好吧。” 　　豆豆拿嘴梳理一下新长出的黑羽，很是爱惜。 　　它虽对自己的外表不太在意，但新长出的这身羽毛，确实漂亮得没话说。 　　换毛后，不光穿了一身新衣服，耐力也比以前要好了。 　　虽然一直懒着不肯出来，但豆豆能感觉得到，现在要是让它飞，飞几天几夜不落脚都是可以的。 　　嘴变得更尖利，硬度提高，爪子如钩似刀，就是缩起来，也很容易划伤东西。 　　俞晶晶书包底下破的三道大口子，就是豆豆这两天的无心之举。 　　还好划得平整，拿线缝上就又结实能用，不然再换个新包，不光豆豆不习惯，俞晶晶也背得不舒坦。 　　“还有吃的吗？” 　　“没了。”俞晶晶摊手。 　　去了几个原材产地，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回石头山取矿，又是一两天。 　　云铮给的那点零嘴，只够豆豆塞牙缝的。 　　上山前她买了二十多斤猪肉，扔到豆豆这个无底洞胃里，连个响都没有。 　　才上来多久，就又讨吃的，刚刚是最后一点，吃完就彻底没了。 　　“什么时候出山？” 　　“把东西背下去就走。回了上京，我给你买肉。” 　　“谁要吃肉了？血食。”豆豆提醒，“回教习堂吧！教习堂有血食，有很多呢。” 　　就是豆豆不说，俞晶晶也是要去的。 　　在外面转了这几天，耽误不少工夫，原本答应云双城尽早回去要推荐的，为了原材的事，一直拖延到今天。 　　豆豆说得没错，回了教习堂，就有血食供应了。 　　俞晶晶背起书包，提着帆布袋走到洞边，又捞了几大把寻舒毛才走。 　　坐上回上京的火车，俞晶晶照例拿了手机出来发消息。 　　这几天东奔西跑，为了寻找原材操碎了心，消息也发得没那么勤了。 　　不过只要发过去，白锦溪就会回复，聊的内容不多，就是互相问候一下，问问归期就完了。 　　回了上京，她得先把原材放到医所，然后直接坐车去教习堂，帮云双城把事了了。 　　今天肯定是见不到面，只能约到明天。 　　消息发出去，半响没收到回信，俞晶晶也没在意，准备收了手机靠一下，铃声就响了。 　　笑着举起，看到是云铮打来的，俞晶晶收了笑意，清清嗓子接通，“喂。” 　　“药材找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味就齐了。” 　　这两天云铮老打电话过来，不是打听她几时回上京就是问药材的事。 　　每换一个地方俞晶晶就得联系当地药农，确定药农手上没有，才会拿着图谱去山里搜寻。 　　最后三样原材并不算特别稀有，但也不是专门种植的那种，满山遍野搜寻，几天才凑齐所需。 　　最难得的是矿石，好在俞晶晶自己有私家矿藏，这倒成了最容易的。 　　山里信号时有时断，也亏了云铮耐着性子，居然次次都给他拔通了。 　　“这个药材，只能麻烦你了。”俞晶晶说。 　　“不是说不想麻烦我吗？怎么又来麻烦了？” 　　“真的找不到，也没时间了。” 　　再有两天就开学，白锦溪也一直催她回去，上京的事一大堆，不能继续留在外头乱转。 　　找云铮拿药材，也不是白拿他的，多采的那些矿石都可以拿来抵帐。 　　云家制作营养剂，这些原材少不了，矿石本就稀有，用来换普通原材，云铮一点都不吃亏。 　　“行，换吧。”云铮爽快答应。 　　“我的资源呢？昨天不是好说寄过来吗？到了吗？” 　　说是去仁爱领，俞晶晶没那工夫，云铮答应寄过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昨天说好要寄的，走得快的话，周嫂应该已经收到了。 　　除开自己要用的进化颗粒，剩下的可以拿到教习堂，当云双城的上交资源，俞晶晶算得清清楚楚。 　　“你怕我少你的？行了，不说，还有事。” 　　俞晶晶正要问自己换的最后一味药材是不是也快递过来，那边直接就挂断了。 　　营养剂还有一些，能撑一两个星期的，也不急在一时。 　　俞晶晶划开屏幕，发现白锦溪仍未回复消息，抿着嘴收回包里。 　　最近白锦溪好像有些忙，消息回是回，总回得很慢。 　　可能觉得她人在外面，信息不好回快也看不到？ 　　应该是这样。 　　回到医所，周嫂压根不知道什么快递的事。 　　明明说好了让他早些寄来的，俞晶晶窝着火，给云铮打电话那边又是无人接听，只能放弃。 　　时间紧张不能再拖了，云双城在练习所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那些人只是一时被黑卡镇住，她走了这么久，云双城天天在眼前晃，惹恼了动动拳脚也没人管制。 　　等云双城进了教习堂，晚两天上交资源也可以，当务之急是让教习堂这边先发调书到练习所，把他捞出来再说。 　　把带回的原材收好，俞晶晶直接打车去了教习堂。 　　知道俞晶晶去了海市，见过云家族长还得了看重，南师傅笑得嘴都合不拢。 　　“是不是？我就说你可以的。” 　　他看好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金子，谁都不会忽略。 　　看南师傅这么高兴，俞晶晶也不好说自己因为上交资料引发的一系列麻烦，顺着聊了几句，就把云双城的事说了。 　　“可以，我现在就写调书。人过来看看，合适的话，就收了。”南师傅心情好，根本不用俞晶晶多说，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第348章 　　云双城的事处理完, 俞晶晶才说到自己的等级提升。 　　对于俞晶晶这么快突破二级，南师傅并不感到意外。 　　发放给她的营养剂, 她都大方分给了外在进化学员，收拢了一片人心。 　　离开教习堂这段时间，进食堂吃饭, 总能听到有人提起她的名字，可见俞晶晶在外在进化学员心中地位。 　　她应该是留了很少一部分自用, 偶尔经过练习室, 南师傅也能看见到俞晶晶开瓶服用。 　　但这个剂量，肯定跟不上她的练习进度。 　　有一回问起，俞晶晶给出的解释, 让南师傅明白了她提升这么快的缘由。 　　云铮对她不错，人送进来，还额外提供了优质物资给她。 　　大把的进化颗粒随用随取, 难怪看不上普通的营养剂了。 　　突破二级需要的补剂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南师傅也是预估俞晶晶即将步入后期, 才考虑将她推荐到总部，借用总部发放的大量资源，冲击瓶颈。 　　按他原先估计，俞晶晶至少还需要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才会冲击二级。 　　能升上二级是肯定的，只是没想到完成得这么快。 　　南师傅连连感叹, 对自己收下的这个新进学员, 再满意不过。 　　虽然是靠着云铮一力推上去的，但没有底子，推也无用。 　　就像是初级班那几个, 家底倒是厚实，在教习堂熬了几十年，到现在连中级班都进不了，真是鲜明对比。 　　“我想做一下精神力检测。”俞晶晶说。 　　“是该检测一下。” 　　南师傅点头，“正好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升上二级的学员，都会做一次精神力检测，利用数据直观了解自己目前所处位置，对接下来的练习方向也有更好的掌握。 　　二升三跟一升二不一样，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很少有像俞晶晶这样一步迈过的情况出现。 　　骨珠内积蓄的力量，增长趋于缓慢，只有随时进行检测，才能判断还需要多久才能达到冲击外壳的程度。 　　俞晶晶刚步入二级，现在做的只是基础检测，南师傅一个人就能操作。 　　检测室的工作人员正准备离开，看到有人过来，想要回岗接手，又被南师傅拒绝了。 　　“去吃饭吧。这边我来，几分钟的事。” 　　工作人员感激一笑，带门离开。 　　检测精神力的装置是从研究所那边拿来的，南师傅平时用得多，简单调校一下，示意俞晶晶站到检测台上。 　　检测台前悬着只极有份量的铁球，约有环臂大小，吊着它的钢索三指合并粗细，不花费些力气，推动一下都难。 　　基础测试并不涉及到精神操控等细化技能，唯一衡量标准，就是攻击强度。 　　精神力强度大，冲击外壳成功率也会提高，对等级提升来说，是很关键的指标。 　　检测方法很简单，利用精神力撞击铁球，晃动幅度越大，强度越大。 　　升入二级，除了骨珠发生改变，只有五感提升比较明显。 　　身体上一些小的变化俞晶晶就直接忽略掉了，那些对她来说不算正面提升，一点实用性都没有。 　　精神力操控是比以前顺手，但到底处于什么层级，只有做过检测才最直观。 　　在南师傅的提示下，俞晶晶站到检测台上。 　　等仪器滴滴倒数三下，凝聚的精神力刺出，狠狠撞击到铁球上。 　　因是检测，她并未将精神力凝聚成形，在南师傅眼中，只看到一团混沌白光闪出，铁球便摇摆起来。 　　“再来一次。”看到铁球晃动幅度，南师傅皱了皱眉。 　　俞晶晶这一下，并没有体现出二级该有实力。 　　不过第一下只是热身，多做几次后，检测仪器会取数据最好的那次做为最终评判值。 　　在教习堂内，俞晶晶使用精神力做得最多的就是坚固骨珠外壳以及精神力实操等。 　　这样实打实地利用精神力做为武器，破坏外在器物，还是第一回 。 　　刚刚那一下，确实生疏。 　　俞晶晶站在原地思索片刻，重新凝聚精神力，再次出击。 　　将精神力凝聚成形，力量应该有所提升。 　　南师傅张了张嘴，没来得及阻止，俞晶晶已经结束了第二次冲击。 　　铁球晃动幅度比第一次更小，若不是有数值反馈以及察觉出屋内部分残留精神力，都要以为她根本没做出动作。 　　“对不起，再来。”俞晶晶致歉。 　　精神力凝聚成形，她只做过一回，刚才也没时间多想，便直接照了跟莫桑交手的那次来塑型。 　　凝出的三根长针，比那次更为粗壮，离体而出时，俞晶晶能感觉到一股极蓬勃的力量顺着针尖向前激射。 　　可长针锐利，根本没有推动力，碰撞到铁球上，得到的结果比刚刚那一击还差。 　　看到南师傅眉头拧成了结，俞晶晶满心歉意。 　　再来一次，至少做个铁盘，面积大一点，应该能将铁球推动得更远。 　　“不用检测了，实测吧。” 　　南师傅关了检测仪，站到铁球边，仔细观察。 　　“实测？” 　　南师傅点点指头，“照你这样来，这东西用不了几回就要扎成筛子。” 　　顺着南师傅指点方向，俞晶晶这才发现铁球被精神力扎透了三个针眼，角度调整好，能看到对穿而过的光亮。 　　“二级是有了。” 　　看俞晶晶有些紧张，南师傅忽地一笑。 　　虽然仪器给出的数值偏低，但这东西不能认死理。 　　撞个球谁都会，但将精神力力量集于一簇，洞穿铁球，却不是人人能做到的。 　　俞晶晶这个表现，倒不像是刚突破二级，南师傅准备帮她做一下实测，看看进步程度。 　　实测就是真实对战，一方攻击另一方以精神力格挡，以此来得知彼此实力。 　　南师傅比她等级高，俞晶晶没什么可顾虑的，一上手就拼尽了全力。 　　没有经历过实战，俞晶晶玩不出花巧，长针刺出，直扑南师傅面门。 　　南师傅双眼微眯，精神力凝成一面精巧盾牌，大小刚刚够得到阻住三针扑袭而来的范围。 　　针尖撞到盾上，无声无息。 　　两股精神力同时涣散开来，一招结束。 　　南师傅看了俞晶晶一眼，“再来。” 　　多次凝出精神力长针，俞晶晶竟一点都没感觉到到疲累。 　　跟莫桑对战那次，拼尽全身力气才凝出长针，只做简单操控，身体就有些承受不住，强撑着收场，现在却轻轻松松，不可同日而语。 　　第四次凝出长针，南师傅抬手喊停。 　　精神力的提升，俞晶晶确确实实感觉到了。 　　刚用顺手便被迫停下，令人意犹未尽。 　　“怎么样？” 　　等精神力波动平定下来，俞晶晶笑问。 　　“……说不好。看起来是二级后期，可……”南师傅疑惑地说：“可你才刚突破二级，怎么可能有这么充沛的精神力？” 　　“后期？”俞晶晶眨了眨眼，“距离三级有多远？” 　　“这个没法判断。” 　　实测是以个人眼光做评判，没有检测仪准确，南师傅本就有些怀疑判断失误，哪能回答俞晶晶这个问题。 　　对于南师傅提出的一系列疑问，俞晶晶一概推到云铮头上。 　　他给的进化颗粒，还提供了不少特殊补剂，提升速度飞快，肯定跟这些东西有关系。 　　虽然不太相信俞晶晶是只靠这些外物推动到现在这个境界，但南师傅也找不出别的解释。 　　升入二级便急速闯入后期，这么多年，他也只见过俞晶晶这一人。 　　“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到外面说。” 　　南师傅看看检测仪器，“二级报告就照刚才检测的结果打出来，我帮你留档。” 　　“不能说吗？我以为进步快，是好事。”俞晶晶试探地问。 　　“你想进总部工作？现在？”南师傅问。 　　俞晶晶迅速摇头，“不想。” 　　“露头的好苗子，都被总部拔走了。若是你实力真到了这一层，去总部倒没什么，可你才进中级班不久，高级班都没去过，该学的东西都没学到。现在就离开教习堂，弊大于利。” 　　南师傅一心为俞晶晶考虑，不管是帮她拿下推荐名额，还是按下进化等级，都是站在她的角度做的决定。 　　知道南师傅是为了自己好，俞晶晶点头，“我知道了。” 　　这异于常人的进步速度，确实不适合到处宣扬，就是南师傅不提，俞晶晶也不会随便对旁人提及。 　　南师傅想得更周到一些，连二级测试报告都用了假的顶替，也能避免总部提取时出现问题。 　　出了检测室，知道俞晶晶上完下午课程就要离开，南师傅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回去后多做练习。 　　俞晶晶这样的天才，按步就班走教习堂课程，倒是浪费了。 　　只要保持这个提升速度，不懂的多问问教导师，接下来只用加强练习，她就能比别人走得快且远。 　　虽然看不出俞晶晶到了二级后期哪个位置，但从现在开始也要做好冲击三级瓶颈的准备了。 　　一升二都没估算正确，南师傅也说不好俞晶晶什么时候可以二升三。 　　反正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云铮能持续提供进化颗粒给她服用，再加大练习强度，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下午的课程是必须要上的，离开教习堂这段时间，俞晶晶积攒了一堆的问题。 　　不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弄清楚，下回再来教习堂，就是半个月以后了。 　　得知俞晶晶回了教习堂，外在进化学员都聚到练习场等她，一直到课程结束，她背包准备离开时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等。 　　回教习堂一天，就领一天的定量。 　　俞晶晶手中只有十支营养剂，这么多人根本分不过来。 　　“谁要营养剂了。这么久没回，打个招呼而已，哪有这么功利。”云舒嘴上说着，接营养剂的手却伸得不慢。 　　不过他这话也说得实在，俞晶晶手上有多少东西，这里谁不清楚。 　　等在这里，真的就是见个面。 　　俞晶晶在的时候，练习场都是些大老爷们切磋练习，多个女人在，气氛都不一样。 　　这次回来，若有时间，上场比划两下都是可以的。 　　俞晶晶没来之前，大家把顺序都排好了，都盼着跟她过过招。 　　俞晶晶没太多时间逗留，说笑几句后，拒绝了上场邀请，引发一片遗憾悲呼。 　　想到云双城，俞晶晶便把这件事事跟云崇先他们提了提。 　　知道俞晶晶推荐的人已经上了二级，大家都打包票能进，只要资源给到位，一点问题都没有。 　　南师傅没做这个保证，俞晶晶还有点没底，听了大家话，彻底安了心。 　　离开教习堂，俞晶晶招了辆出租回医所。 　　到家已是半夜十二点，本来想给白锦溪发个消息，看到时间太晚，便放弃了。 　　上条消息还没回复，但是已读状态。 　　俞晶晶知道白锦溪会议多，可能是进场前看过，时间拖久就没记得回讯息。 　　消息上约定了明天见面，说的是中午抵达，那见面时间就到了下午下班。 　　事情再多，见面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又看了一眼消息，确定白锦溪读过，俞晶晶闭了眼，一觉到天明。 第349章 　　昨天走得匆忙, 好些话都没来得及说。 　　知道俞晶晶晚上回了，周嫂一早就等在院子里，见她出来, 赶紧迎上去。 　　“来了就还住以前那间，费用不变。”听了周嫂的话, 俞晶晶安排。 　　上回那个先心脏女孩回家休养了一段时间，看到暑期结束, 就又要求回来做手法。 　　心脏上的缺口, 俞晶晶已经替她修复得差不多了，若是回家养得好, 其实不必进行二期治疗的。 　　但病人家属意愿强烈, 又特别信任她的手法治疗，一定要送钱过来, 也没道理不接。 　　看俞晶晶答应收下这个病人，周嫂松了口气。 　　一两个月都没什么生意上门, 唯一有进项的药也卖空了, 再不收几个病人进来，她住在这里都不好意思。 　　每天能做的, 就是扫扫院子, 吃住俞晶晶一概报销, 工资也准时打进卡里。 　　什么事都不做，干领薪水，哪里过意得去。 　　俞晶晶自己不操心，周嫂替她着急, “药材呢？找齐了吗？” 　　病人先放到一边，药是目前最急缺的。 　　不管是手法还是用针，都需要俞晶晶亲力亲为，而药就不同了，周嫂就能卖。 　　马上开学，说不定又要来一波学生，天天卖药赚得盆满钵满，比接待病人一百个轻松。 　　“差不多了。”俞晶晶点头。 　　拜托白锦溪弄的药材，俞晶晶离开没几天就收齐了，需要的话随时给马助理电话就能送过来。 　　自己收集的部分没问题，只差云铮答应的最后一样原材，就能开始制作营养剂了。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回肯定不会有太多废液。 　　高浓度的营养剂，能配出更多适合大众使用的药剂，周嫂卖药为生的想法，很快就能实现了。 　　“有时间的话，把后面那间房清理一下，以后就在那边熬药。” 　　熬药用的器具都堆在后面，院里几间平房不是个个都用得上，后面两间当了杂物间。 　　原材备齐了，就得着手熬制，收拾起来就做专门的药房，长期使用。 　　得了差事，周嫂浑身是劲，一上午都在后面倒腾。 　　回来的时候，俞晶晶背了好了些肉干，一部分是从教习堂自己房间里拿的，还有一部分是外在进化学员塞给她的。 　　知道俞晶晶换血食是为了养鸟，吃了有多的就挂在外头风干，零零碎碎凑了一堆，这回一次性给她带回来了。 　　俞晶晶也没白拿，十支营养剂给出去，差不多也能抵这份量。 　　豆豆有了吃的就不闹了，饱足后继续蒙头大睡，恢复换毛后身体损失。 　　照以前的安排，下午是练习时间，一直要做到晚上才结束。 　　半小时练习后，俞晶晶停了下来。 　　虽然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但人到了上京，总有种想提前见面的冲动。 　　这也没什么好忍耐的，既然有想法，实施就好了。 　　俞晶晶蹦下床，站到穿衣镜前梳头。 　　早上起来胡乱扎了一把，衣服也是随便套的，镜子前一照，俞晶晶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练习所带出来的衣服。 　　这衣服宽松，穿着一点都不束手束脚，昨天洗澡后随便套了个睡衣，早上起来又习惯性地把这套穿上了。 　　舒服是舒服，可一点也不好看。 　　俞晶晶本不在意这些的，可是想到去见白锦溪，再看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 　　女为悦已者容，见喜欢的人，怎么可以邋遢随意？ 　　以前不理解，觉得寝室里那些女生跟男生见面要提前描眉画眼换衣服，折腾一个多小时下楼很智障。 　　现在轮到自己，俞晶晶终于了悟了。 　　是该折腾一下。 　　拉开衣柜，里面挂的都是成套运动服。 　　俞晶晶手一拔，挑了上个月买的一套提了出来。 　　她很少买短袖的衣服，天气再热，也是长袖长裤遮得严严实实地，习惯了这样，再换别的就很不自在。 　　这套衣服，是白锦溪提出这个疑问后才买的，不过只有上衣是短袖，裤子还是长的，走宽松风。 　　俞晶晶先换了裤子，除了腰稍微紧了一点，臀部倒是正好。 　　身高好像没有变化，就是肉长多了。 　　俞晶晶摸了摸腰侧，虽觉得有点绷，但还能接受。 　　再套衣服，问题就出来了。 　　原先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上衣，现在却绷得面料都变薄了。 　　特别是里面的内衣，强行扣在一起，勒进了皮肉里，印痕透过布料看得一清二楚。 　　俞晶晶皱着眉头打量两眼，举臂一抬把上衣扒了，重新穿回练习服。 　　豆豆被一把抓起塞进书包，俞晶晶往肩上一甩，出门招了个车，奔最近的商城去了。 　　在服装区转了几圈，俞晶晶买了内衣又买了大一码的Ｔ恤。 　　照着以前的码子，没一件内衣合穿，还是营业员目测了一下，拿出比以前码子大三号的Ｄ杯才解决问题。 　　俞晶晶底围不大，只有杯升了级，问过她以前尺码的营业员欲言又止，结完帐还跟着不走。 　　“有事吗？”俞晶晶疑惑地问。 　　“手术在哪里做的？哪家医院？” 　　俞晶晶主动搭话，营业员赶紧压着声音问出心中疑惑。 　　看这人目光落到自己胸口，激光似地丈量大小，俞晶晶弄懂了她的意思。 　　“没做过。” 　　“怎么可能，形状这么好……” 　　“没有就是没有。”俞晶晶转身就走。 　　虽知道问得太直白客人会否认，但营业员还是第一回 看到这么完美的胸型，忍了好久才开口。 　　俞晶晶拒绝透露讯息，让她满心失望，目光追了一路，找不见人才收回。 　　穿了合适的内衣，确实舒服不少。 　　外面罩个宽松Ｔ恤，下摆稍微扎一扎，虽然和以前看起来还是有区别，但至少不像刚才那么扎眼。 　　俞晶晶整理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就下到一楼去找珠宝专柜。 　　夹在本子的草戒指颜色有些改变，黄是黄了点，但因为保管得好，形状却和原来一样，编得很精巧。 　　本来是打算在海市做固化的，忙起来就忘记了，现在做也不迟。 　　“最快明天取。”专柜小姐检查后，开了张票给俞晶晶。 　　“好的。” 　　出了商场，俞晶晶给白锦溪打了个电话。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不过先前约了时间，就是有事白锦溪肯定也提前推了。 　　“喂？” 　　“嗯，我在。” 　　听到白锦溪的声音，俞晶晶脸上浮出笑容，“还有多久下班？能提前出来吗？” 　　“还有两个病人，可能要迟一点。”白锦溪顿了顿，又说：“在对面餐厅等，可以吗？” 　　“没问题。” 　　挂断电话，白锦溪靠上沙发。 　　诊室静悄悄地，落地窗帘拉得严实，光线一丝不透，只有角落台灯发出暖黄光芒。 　　下午的病人全推了，早上也只接诊了两位。 　　这两天，白锦溪工作很有些不在状态，为了对病人负责，每天安排的人数已经缩减到五位。 　　这样的工作状态，引起了齐秀珠的注意，白家几位长辈也打电话来关心。 　　白锦溪自己就是医生，回去让其他人看诊，得到的结果也不会有大的差别。 　　拒绝了家中好意，白锦溪借用医堂相关设备，给自己做了全身体检。 　　体检报告单看过后就到了齐秀珠手里，确定白锦溪只是因为焦虑引发的身体不适，齐秀珠就安了心。 　　白锦溪突然说到要结婚，齐秀珠虽是高兴，但也提了一点意见。 　　俞晶晶上回来白家，姑姑说到要孩子的事，她那样尖锐地顶回来，虽然是因为旁人冒犯在先，但她表达出的态度，就能看出很多问题。 　　家里心心念念盼着新一代出生，白锦溪身上压着担子，除了两情相悦以外，结婚也有一定的目的性。 　　如果那个女孩不肯要孩子，这桩婚事就有需要商榷的部分。 　　齐秀珠倒不是反对，只是想让白锦溪再确定一下，看看俞晶晶的想法。 　　俞晶晶年纪还小，现在不定性，结婚时间久了，肯定会有所转变。 　　只要不是太过坚定，事情就可以办。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提的这点要求，让这两人闹了矛盾。 　　原说让白锦溪先把人带回来，聊聊婚礼相关的事情，结果俞晶晶离开了上京，白锦溪因为过于焦虑，又引发了身体上的问题。 　　齐秀珠仔细考虑后，昨天打来电话，说要孩子的事可以先放放，要是他真喜欢，不用考虑家里意见，两个人在一块好就行了。 　　知道齐秀珠担心自己身体，白锦溪也没多说什么，忙完工作后，看到俞晶晶发来的消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便拖到了今天。 　　划开手机，白锦溪一条条翻看对话纪录，不自觉泛出微笑。 　　俞晶晶的表达方式，从来都是简单直白。 　　喜欢一个人，根本掩藏不住，字里行间都能透出爱意。 　　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一句问候，也能看出用心。 　　病毒感染，为什么要问俞晶晶？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莫商没有为自己说过的话给出解释，只说不能多说，怕说多了会以为他在挑拔。 　　只从这句话里，就能猜出很多层意思。 　　沉默良久，直到钟声敲响，提示到了下班时间，白锦溪才动了动。 　　没什么好想的。 　　他不可能相信那个人，去怀疑自己的未婚妻。 　　想不明白的，问就好了，不管她给什么样的答案，都比自己胡乱猜测要强得多。 　　从白氏医堂走出，隔着宽阔马路，白锦溪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餐厅门前的俞晶晶。 　　若以前，隔得这么远，他根本就看不清俞晶晶五官。 　　可是现在，俞晶晶弯起的眉眼，还有高高上扬的嘴角，每一丝细微表情，都被清晰捕捉。 　　看到他的那一瞬，俞晶晶整张脸都焕发出喜悦神彩，感染力极强。 　　这样真心诚意的喜爱，是做得不假的。 　　忐忑心情在这一刻彻底平定，白锦溪笑着挥了挥手，穿过斑马线向她走去。 第350章 　　看到白锦溪向着自己走过来, 俞晶晶迫不及待冲上过，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还没近前，他身上的香气就飘过来了, 勾得人心里发痒。 　　若是以前，紧紧拥抱后, 俞晶晶是一定尝尝他的滋味才能心满意足的。 　　街边有多少人，她一点都不在乎, 满足自己才最重要。 　　可是冲到白锦溪身前, 正想伸臂环住他的时候，俞晶晶忽地记起了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变化。 　　脚步顿住, 她险些一头撞进白锦溪怀里, 两手推住他胸膛，这才稳住。 　　“扭到了吗？” 　　她突然停下的姿态有些别扭, 白锦溪一把将她扶住，关心地问。 　　“没有。” 　　俞晶晶抬眼看他, “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她又伸手摸了摸, 触到白锦溪唇上胡渣，眉头又皱了起来。 　　白锦溪一向很注意个人卫生, 胡渣只要冒头就会刮掉, 不管什么时候摸起来都不会刺手。 　　脸色不好, 很有可能是身体出了问题，人打不起精神，才没注意刮胡子这些小事。 　　虽然上回视频时已经看到白锦溪甲盖血线消失，俞晶晶却还是紧张地捉起他的手, 一根根仔细看过。 　　“我都说过没事了。”白锦溪笑笑。 　　检查后，确定白锦溪甲盖血线彻底消失，俞晶晶松了口气，“那就好。” 　　“饿不饿？先吃饭？” 　　“嗯。” 　　这家餐厅两人经常光顾，俞晶晶没走之前，若是碰上白锦溪工作忙，就会来这边简单吃点东西。 　　点菜后的等待时间，俞晶晶先问了药材的事，确定明天可以送到，就拿出手机计算用量。 　　“没多少，不用算得这么清。”看俞晶晶在纸上写了个数字，白锦溪摇头。 　　“不能白拿的。照市场价给，我又不是付不起。”俞晶晶点点数字，“这个价我已经帮你抹过零头了，算起来也是占了便宜呢。” 　　俞晶晶坚持，白锦溪就没多说什么，反正她要的药材也不多，一点小钱推来推去没什么必要。 　　“不是还差几味药吗？找齐了？” 　　“嗯。”俞晶晶点头。 　　俞晶晶头发束在脑后，额上几缕碎发落下，明朗五官衬着白嫩嫩一张脸，分外可爱。 　　“去山里找药，怎么没把你晒黑？” 　　看她嘴角沾了饭粒，白锦溪伸手摘掉。 　　不等他缩回，俞晶晶及时牵住，拉着晃了晃又笑，“不是说买家具吗？都搬好了吗？” 　　“弄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那我明天搬过去？你也能住过来吗？跟家里说好没？” 　　白锦溪无奈，“那是婚房，婚礼都没办，怎么能提前入住？” 　　“这样啊？”俞晶晶失望。 　　白锦溪目光落到俞晶晶手上，“我送你的戒指呢？” 　　原先戴着草戒指的那个地方空无一物，倒是小指多了枚戒样简洁的紫金尾戒，在灯下亮闪闪地发光。 　　找了好几个钻戒样式给她挑，一应都拒绝掉，说是不喜欢累赘，草戒指轻巧方便。 　　那这尾戒，又是从哪里来的？ 　　“戒指我送去加固了。”俞晶晶解释，“不做加固，很快会发黄干脆，不小心碰撞到弄丢了，多可惜。” 　　“所以我说要换一个了。不喜欢大的戒指，戴个小的也好，你要喜欢这种款式的，就照着订制一枚？” 　　注意到白锦溪一直盯着自己尾指上的戒指，俞晶晶这才反应过来。 　　“不用了，这个就是戴着玩的。” 　　她拔下戒指，放进书包内袋。 　　简单吃了点东西，让服务员把餐具撤了，白锦溪点了俞晶晶喜欢的冰饮给她。 　　“你怎么喝这么多水？” 　　俞晶晶注意到这个细节，刚才还喝过一整杯水，现在又提了壶倒。 　　“身体一直有点燥热，喝水比较舒服。” 　　“饭量也变大了。” 　　俞晶晶没走之前，白锦溪吃得就比以前要多，现在点的份量，比以前多了一倍有余。 　　满满一桌子菜，白锦溪一个人就消灭大半。 　　因为进餐姿态优雅，速度虽快，也不显得狼狈。 　　可那么多饭菜，却是实实在在进了肚子。 　　感觉到不对，俞晶晶起身坐到白锦溪身边，不顾他反对伸手摸了摸。 　　肚子平平坦坦，还能摸得到一点起伏腹肌。 　　刚进才倒进的饭菜，好像瞬间被吸收了一样。 　　若是尸族，这样的消化速度还能理解，可白锦溪…… 　　俞晶晶抿唇，转头看他。 　　白锦溪脸色有些苍白，眼下一点淡淡青影，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他只是憔悴了一点，光从表面上看，没什么大的问题。 　　指上血线也消失了，按道理说，他的身体应该是在好转才对。 　　俞晶晶情绪上的转变，白锦溪都看在眼中。 　　犹豫片刻，白锦溪握紧水杯，“我遇见了一个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 　　“什么人？”俞晶晶转头。 　　“莫商，你知道他吗？” 　　俞晶晶瞬间严肃起来，“你看到他了？跟他说过话？” 　　“嗯。他一直在跟踪我，每回都被我发现避开了，一直甩不掉，我就想看看他有什么目的……” 　　白锦溪把引莫商去沙滩的事一点点说完，俞晶晶眉头紧皱，大脑飞转。 　　“你们见了面，他没什么反应吗？” 　　“什么反应？” 　　“比如，难受什么的？”俞晶晶问。 　　“他犯了病。”白锦溪沉默片刻，回答道。 　　俞晶晶虽没承认自己认识莫商，但问的这几句话，已经证明了她与这个人有联系。 　　连莫商的反应都猜得出，这种联系应该比他以为的更要紧密。 　　想到这里，白锦溪心沉了下来。 　　“犯病了？”俞晶晶扬起眉头，忽地又笑了起来。 　　看她乐不可支的模样，白锦溪疑惑地问：“笑什么？” 　　若是认识的人，知道他犯了病，不该是这种反应。 　　“他活该！敢对你动手，这就是下场。” 　　笑过后，俞晶晶又撇了撇嘴，心中很有些自得。 　　她下的那些连环套，就算是莫商这样的三级内在进化者，也没能避过，可谓是完美的成功。 　　只可惜他底子厚，中了那样的招，也能强忍着挨过去。 　　教习堂受了她暗算的那两个学员，到现在精神力都没恢复完全，也不知道莫商要用多久。 　　“对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琢磨了一会儿，俞晶晶忽地想起白锦溪刚才说的话，赶紧追问。 　　“他说我感染了病毒，情况很糟糕。” 　　俞晶晶怔了怔，眼中慌乱闪过，又迅速镇静下来，“他为什么这么说？” 　　从外表来看，白锦溪根本没有感染迹象，莫商怎么可能发现。 　　“因为我身体有尸变反应，他看到了。” 　　俞晶晶迅速看了眼白锦溪手指，这个眼神，也被他准确捕捉。 　　“你知道的，对不对？”白锦溪叹了口气。 　　不用再多问了，俞晶晶的表现，已经说明了所有问题。 　　她知道甲盖上的血线是尸变反应，先前那么紧张，每天要问体温发照片，都是在关注这个进程。 　　“你已经好了。”俞晶晶并没否认，她一把捉住白锦溪的手，“你看，彻底好了！” 　　白锦溪摇头，“没有。” 　　他抽回手，当着俞晶晶的面，紧握成拳。 　　随着力量聚集，原本正常的甲盖慢慢涌出血色，紧接着连成一片，艳红刺目。 　　俞晶晶呆呆看着，不敢相信地摇头，“不可能……” 　　明明恢复了！怎么情况好像变得更严重了呢？ 　　“不用力就会好。” 　　看俞晶晶一脸惊惶，白锦溪松了拳头，“你看。” 　　俞晶晶捉住白锦溪的手，呆呆看了一会儿，双眼微眨，忽有水珠落下。 　　泪水打在手背上，带出丝凉意。 　　白锦溪心头一颤，反手将她握住，“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俞晶晶抬头，泪水盈满眼眶。 　　白锦溪正想说话，俞晶晶忽地扑了过来，一头栽到他怀中。 　　她整个身子偏进怀里，耳朵紧贴住心脏位置。 　　白锦溪低头，看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了起来。 　　“怎么？” 　　俞晶晶吸吸鼻子，“你还活着。” 　　心脏强健有力，咚咚声响打在耳畔，昭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谁说我死了？”白锦溪跟着笑了起来。 　　心放下来，泪却停不住。 　　俞晶晶也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怎么会积了这么多的水，顺着眼睛一直往外淌，怎么也停不下来。 　　白锦溪抽了纸巾帮她擦，俞晶晶接了按住眼角，这边堵住了，鼻子里冒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哭，根本不知道这两头是通的，揪了一堆纸才把流出来的鼻涕擦干净。 　　看她因为自己哭成这副模样，白锦溪心软得一塌糊涂，手脚都没地方放，不知该怎么劝慰。 　　只能一遍遍重复，没事没事，我好好的，不要哭了。 　　“对不起……”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俞晶晶吸着鼻子，哑着嗓子道歉。 　　她声音压得低低地，又满是委屈，听得白锦溪跟着揪心，“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俞晶晶仰头，“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白锦溪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真心道歉的话，哪有说上几句就求人原谅的，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技巧都没有。 　　可这样的真诚，偏偏又很打动人。 　　俞晶晶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做错了，担心白锦溪怪责不搭理她，才这么急着求原谅。 　　虽然这件事，不是说一句好了我不怪你就能解决的，但也能让她稍微安心一点。 　　“不管是不是你做错了事，我都原谅你。” 　　被俞晶晶这样可怜巴巴地揪着衣领，哽咽着恳求，白锦溪轻叹了一声，摸摸她脑袋做了承诺。 　　“谢谢。” 　　郑重道谢后，俞晶晶抹着眼泪坐正身子，“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知道会这样，那天我就不帮你处理伤口了。” 　　“那天？”白锦溪疑惑地问。 　　“就是你手指受伤的那天，我帮你用嘴……” 　　看白锦溪想不起那天的事，俞晶晶捉住他的手指送进嘴里，含着用舌头轻舔了一圈，又用湿漉漉的眼看他，“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 　　白锦溪紧抿双唇，极力克制着反应，想要将手抽回，却被她紧紧拉住。 　　唇中带着湿润的暖意，顺着指尖末梢神经，一直痒到了心底。 　　俞晶晶又想接着演示，让白锦溪记起，舌尖才动了一下，后脑便被按住。 　　紧接着，白锦溪的唇压了上来，将下面的话尽数堵了个严实。 第351章 　　泪还悬在眼角, 鼻子也堵着。 　　俞晶晶不知道自己刚刚有没有擦干净鼻涕，只觉得脸上到处都黏糊糊地，光想象一下就知道有多邋遢。 　　在这种状况下, 白锦溪居然靠过来，还温柔地将她含进嘴里, 吸吮舔舐。 　　惊愕一秒，俞晶晶来不及反应, 抵住他胸膛往外推去。 　　“别动。”他含糊吐字, 又将俞晶晶后脑托紧了些。 　　他现在力气见长，不硬着脖子使劲挣, 是根本挣不脱的。 　　俞晶晶尝试了一下, 腰上又多了只手，将她彻底环进怀中。 　　就是扑进他怀里哭, 俞晶晶也很注意分寸，身子侧开一些, 把那多出来的累赘尽量避远。 　　白锦溪这一下, 正正拉她撞进去。 　　软弹滑腻，撞击后又带出一声未溢出的闷哼, 这触感激得白锦溪头皮发麻, 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 　　这纤软身体, 他抱过多回，可从未有过这样的真实的体验。 　　也不知是以前俞晶晶掩藏得好，还是他一直都忽略掉了。 　　纤细腰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软肉，手抚在上面, 说不出的合拍，顺着一路游移向上，在危险边缘，白锦溪强行克制住了。 　　注意力转移，白锦溪将所有的温柔，倾泻进这甜美一吻中。 　　这些天来，他想了许多的事，大脑被问题充斥，胀痛难安。 　　但所有的焦虑加起来，都比不过对她的思念。 　　任何一个微小间隙，他都会想起这个女人，再怎么压抑，都没法抹去。 　　不管她是否有做错事，是有意还是无心。 　　白锦溪都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将她推开，永远不会。 　　“我……我擦擦。” 　　白锦溪唇齿间溢出的香气，让俞晶晶控制不住地想要，可是顾忌到目前状况，她还是努力扭动身体想要脱离掌握。 　　手够得老长，从桌上纸盒里扯了抽纸，俞晶晶向力后仰，想把自己脸上沾的泪痕先擦干净。 　　“不用……”白锦溪握住她，意犹未尽地退开。 　　俞晶晶深吸了口气，正想说话，白锦溪却又贴了过来。 　　吻落在眼上，鼻梁上，一直滑落脸畔，仔细啄走每一滴未曾落下的水珠。 　　“脏。” 　　感受着他传达进心底的温柔，俞晶晶颤抖着双眼看向他。 　　“不脏，只要是你的，都不脏。” 　　吮走泪珠，白锦溪微笑摇头，“很漂亮。” 　　这不是在哄俞晶晶开心，他是真的这么以为。 　　白净小脸上润着水意，黑色睫毛沾湿成簇，轻轻拍打。 　　那眼中藏着的喜爱，像是光芒一样绽出，任何一个被这样目光注视到的男人，都会为其倾倒。 　　轻叹一声，他低头贴上，继续刚刚未完成的甜美交换。 　　软软的丁香舌被吮进来，含啜片刻又还回，轻轻探入，那里甘美温甜，令人流连辗转。 　　被他的香气包裹，俞晶晶也彻底放开了克制，揪着他的衣领，闭眼回应。 　　怎么品尝，也总觉不够。 　　她扭着身体贴近，又伸了手臂去钩。 　　这样肆意的欢愉，好像已隔了很久，再次尝到，贪念被彻底引发。 　　主动权本是握在白锦溪手中的，没过多久，又换给了俞晶晶。 　　她靠上来，越贴越紧。 　　这甜蜜的负担，让白锦溪感觉到了一丝紧张和一点点想要放纵的恶意。 　　一直克制着的情绪，不停撞击理智，扶在腰上的手，力道加大了。 　　原本只是上身紧紧贴住，随着白锦溪的力道，慢慢地自上而下做到了极致融合，紧密不分。 　　曾经的模样，就已令人极难克制，现在的丰盈诱人，更引发了欲望。 　　俞晶晶专心一意地品尝这绝美滋味，听他在唇畔轻喘，仿佛天籁一般。 　　白锦溪体内燃起的火焰，她也一样拥有。 　　从小小花火，累积到跳跃焰苗，身体热力全开，却又空虚至极。 　　环住白锦溪脖颈，任由他双手克制地在腰线游走，俞晶晶轻轻扭身，恨不得随着这压迫力道，进一步地埋进他体内才好。 　　她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白锦溪尚有理智，偶尔推开一点，却又在她的压迫下，拥回更紧。 　　虽有垂帘遮挡，这紧缠的一对情侣还是落进了旁人眼中。 　　一行人从包厢路过，走在前面的几个年轻人经过时留下善意笑容，后面两位年长一些的似被针扎，捂住身畔孩童双眼，重重咳了几声。 　　俞晶晶并不理会这些，白锦溪敏锐发现，微觉窘迫。 　　侧眼望去，正与外面老人对上目光，白锦溪迅速将俞晶晶推开一些，又背过身护住她。 　　“怎么？”俞晶晶迷蒙睁眼，缩在白锦溪怀中疑惑发问。 　　“有人在外面。” 　　“不管他。” 　　俞晶晶皱眉，扯着白锦溪还要继续，却又被按住肩膀，“这里不方便……” 　　“好吧。” 　　低头贴在他胸口，双臂环住腰线，听着从白锦溪胸腔内传出的心跳声，俞晶晶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 　　他活着，真好。 　　“走了。” 　　等了一会儿，白锦溪轻声提醒。 　　“哦。” 　　不舍地坐正身子，发现自己手上还握了团纸，俞晶晶想了想，才记起这是做什么用的。 　　迅速捂到鼻子上搓了搓，发现不哭就不会有东西流出来，她才安心。 　　“这是第二次。” 　　“什么？”俞晶晶抬头。 　　“第一次是在海市餐会，今天是第二次。”白锦溪抬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眼睫上沾染的水渍。 　　“是。”俞晶晶吸吸鼻子，“我不经常哭的。” 　　哭起来又脏又丢人，除了发泄情绪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都是为了我。”白锦溪轻叹。 　　认识她这么久，白锦溪只见她哭过两回，每回都是因为他。 　　第一次发现他指上血线，好像是被吓哭了。 　　这一回，又是因为这个。 　　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受了感染吗？ 　　“你是尸族？” 　　这个问题，他想过很久，最终得到的结果，只有这个。 　　在普通人眼里，丧尸病毒早已灭绝，就是婴儿出生打联合疫苗，都有人拒绝，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丧尸距离现今已有数世纪之久，除了在课本上，历史书上能了解到一些，就只有那些夸张的影视剧给人加强记忆了。 　　莫商是尸族，指认感染，又不明说缘由，只让他来问俞晶晶。 　　若不是尸族，怎么可能跟这件事有牵扯。 　　俞晶晶的体温，一直比正常值要低，就算拿从小体寒做幌子，也不怎么可信。 　　还有她的力气，就是几个壮年男人，也扛不过两拳。 　　越是深想，答案就越是明显，以前没注意到或者忽略到的细节，汇集起来，指认了事实。 　　“是的。” 　　俞晶晶握住白锦溪的手，紧张看他，“我虽然是尸族，但是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白锦溪笑了，“我知道。” 　　“你不害怕尸族吗？” 　　“我只是不害怕你。” 　　反握住俞晶晶的手，牵到脸畔贴了贴，白锦溪安静看她，“所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俞晶晶本就没想隐瞒，白锦溪不问，也是要表明身份的。 　　手指受伤，是他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刚才想引导他想起，又被白锦溪以唇截断。 　　关于感染，俞晶晶只有这一个猜测，便从那天的事开始，一点点说明。 　　“尸族已经不具备感染能力，这不一定是你的原因。” 　　俞晶晶满心歉意，白锦溪轻声安慰。 　　“是我的原因……我跟他们，不一样。” 　　俞晶晶有点纠结，不知道是不是要说明自己的古尸身份。 　　说出来，怕白锦溪觉得自己太老，但是不说，又好像是刻意撇开责任一样。 　　现今尸族确实没有了感染能力，就是与她同一时期的古尸族，病毒感染力也不强。 　　也不知道是白锦溪体质的原因，还是她体内病毒与旁人不同，只接触了伤口一次，就引发了感染。 　　这责任到底要划分到哪边，还真说不好。 　　不过，她的责任肯定要大些的，若不是因为嘴馋，用这种方式处理伤口，就没有下面这些麻烦事了。 　　“不用自责，我身体状况很好。”白锦溪打断俞晶晶思绪。 　　“不好，你甲盖上的血线，是尸变进程后期……” 　　“我没事。”白锦溪肯定摇头，“我做过检查，结果一切都好。” 　　“做过检查？” 　　“嗯。” 　　俞晶晶怔了半响，又紧张起来，“你在哪里做的检查？报告还有谁看见？这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白锦溪以人类身份受到感染，肯定会引起防疫部门的注意！ 　　“在医堂做的，很安全。” 　　在自家医堂做检查，各项操作都很方便，隐私也能得到保护。 　　俞晶晶想到的问题，白锦溪也考虑过，所以抽取的血液以及皮肤组织，样本上名姓都是虚构的，检测员也是内部工作多年的老职工。 　　就算是有什么问题，真要曝出消息，也查不到他头上。 　　而事实上，检查报告很正常。 　　报告单显示他没有被感染，各项数值都在合理范围内。 　　唯一有变化的那几项，白锦溪看过便销毁了，齐秀珠调取的报告单是已经处理过的。 　　“免疫力增强？” 　　还没消化完报告单一切正常的消息，听到白锦溪提到项目异常，俞晶晶满心疑惑。 　　受到了感染，免疫力居然还提高了？ 　　“莫商问我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答他。” 　　白锦溪伸手，取过桌上牙签，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珠骤现，香气喷薄而出，俞晶晶惊了一跳，想要拿东西按住，却被白锦溪阻住。 　　“我比他恢复得还要快，你看。” 　　掌心伤痕几乎眨眼愈合，若不是一点血痕还留在原处，只看这完好无损的肌肤，根本想象不到刚才这里被划开了一道窄薄的伤口。 　　“不是说很香吗？尝尝？”白锦溪微笑，将手递出。 第352章 　　俞晶晶稍一犹豫, 便低头就着轻舔了一口。 　　舌尖划过, 带来酥麻痒意, 白锦溪手指微微颤抖, 克制着不去抚触她尖巧下巴。 　　“怎么样？”他抿唇问道。 　　本只想逗逗她, 谁知道俞晶晶竟这么耐不住。 　　那天手指破口, 说是克制不住才用嘴处理, 倒真没说假话。 　　像只馋猫，不知餍足。 　　回想到刚刚她轻抵着自己, 扭身索求时的焦躁, 白锦溪眸色沉深，唇抿得更紧了一些。 　　只要她喜欢，俞晶晶想要的，他都会给。 　　“还是原来的味道。” 　　俞晶晶抬头, 唇上艳丽血色闪过，又被灵巧舌头卷走。 　　“是吗？” 　　白锦溪下意识接了一句，目光盯住她被水色沾染的唇, 根本没深想话中意思。 　　“尸变后期，血会变得黏稠沉腐, 味道也不好闻。还有皮肤，甲盖厚度，这些症状都没有。”俞晶晶仔细检查。 　　白锦溪身上的味道, 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每回闻见，都惹人迷醉。 　　检验过鲜血的质量, 再加上外在的一些状况，综合来看，都不像是病毒感染后期。 　　“报告单呢？有电子版吗？” 　　虽得到了肯定答案，却也不能高兴过早，想到白锦溪刚刚提到的检查，她追问道。 　　俞晶晶这么一本正经地讨论健康相关的问题，白锦溪也不好神游太空，想些不适合目前场景的事。 　　从手机里调出电子报道单递给她，俞晶晶一项项仔细看完，放松一笑。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有感染症状出现……” 　　之所以确定感染，是因为白锦溪甲盖上的血线，可是现在血线消失，检查不出病毒，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呢？ 　　若是绷着力气，再去抽血检查，得到的结果，会不会不同？ 　　“不，不用了，不用再检查。这个报告单就很好。”想到这里，俞晶晶又摇头。 　　没有病毒，没有感染，白锦溪在仪器前展现出的身体状况，再完美不过。 　　只要忽略他的莫名增长的力量，与尸族一样急速恢复的能力，还有对养份的需求以及身体内部的燥热…… 　　数到这里，俞晶晶闭了闭眼。 　　这怎么可能忽略？ 　　这么多的不寻常，数起来都是一长串。 　　不光是正面的，也有负面的…… 　　“还想喝水吗？” 　　发现白锦溪看向水壶，俞晶晶急问。 　　“嗯，有点渴。” 　　身体内本就有发泄不出的热力，刚刚又被那样撩拨，饥渴感更强烈了。 　　不光需要补充水份，他还想吃点东西。 　　“又点这么多？”俞晶晶刚递了水杯给白锦溪，发现他又在钩选餐单，眉头皱紧。 　　“最近胃口很好。”白锦溪放下笔，“体质变强，消耗好像也在加剧。” 　　说是消耗，其实只是力量积蓄起来了，到目前他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发泄渠道，只能通过练拳来舒缓。 　　克制饮食，身体会出现明显的空虚感，体力倒不会减少，甚至也不会感觉到特别饿。 　　但就是需要，越多越好。 　　因为是在外面点餐，担心带来不好影响，白锦溪点菜的时候还缩减了不少。 　　家里订了一批即食速热餐点，自己微波炉热一下就可以吃，不过旁人眼，比较隐蔽。 　　肉食是最好的，相比起来，吃同样份量的菜，不如吃肉耐得住饥渴。 　　白锦溪以前偏好素食，偶尔吃一点肉食只是为了均衡营养，现在却变得偏食挑食了。 　　餐单上打钩的菜，全都是红肉。 　　“这样也好，一起吃饭，就不用点两样菜了。”白锦溪笑说。 　　俞晶晶皱眉，陷入沉思。 　　检查确定体内并未存在丧尸病毒，可是白锦溪身上出现的一系列反应，又跟尸族极其相近。 　　因为从未有过类似先例，她根本不想通白锦溪现在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下。 　　若非要把他往一个方向靠，那只有…… 　　俞晶晶看向白锦溪，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又扯扯耳朵。 　　“怎么？” 　　“没什么。”俞晶晶摇头。 　　白锦溪现在的情况，跟尸族进化的终极目标很相近。 　　百分之九十九接近于人类体肤，拥有最完美的生理循环系统，可以保持身体永不腐朽。 　　而尸族的特性，也一应保留下来。 　　只要获取的养份足够，就会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与力量以及超出人类生命数倍以上的存活时间。 　　理论上来说，只要身体不损坏，这样介乎于人类与尸族之间的生命，就可以永远存续下去。 　　这种状态，至少要四级进化以上，才能达成。 　　目前尸族中，层级最的只在三级进化后期。 　　层级越低，身上腐朽的味道便越浓烈，哪怕外表与人类再相近，内里器官也会因为使用期限而进入老化状态。 　　云铮算是维持得不错的了，身上的味道也很淡，但这还远远不够。 　　像白锦溪这样的，才是所有尸族想要达成的终极目标。 　　“怎么一直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吗？”白锦溪伸手摸了摸脸。 　　“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除了身体发热，力量憋着发泄不出以外？” 　　“嗯，我很好。”白锦溪肯定点点头。 　　身体上的变化，带来的好处是最直观的，虽然有一些不良反应，但和好处相比，就不算什么了。 　　白锦溪自小体质就差，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力量充盈全身，原先的一点小毛病，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要多吃些东西，连药浴都不用再泡，身体就能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 　　检查没受到感染，少了担心，慢慢地也能体会到随之而来的这些好处了。 　　“别点菜了，浪费。”俞晶晶按住白锦溪的手。 　　“可是……” 　　“用这个吧。” 　　俞晶晶从包里取出一支营养剂，“试试。” 　　俞晶晶为了治疗甲盖血线，不止给他喝过这个，还喂服过蓝色药丸。 　　现在血线消退，不用力过猛不会出现，白锦溪不明白俞晶晶的意思，正想询问，她已经拔开盖子递到嘴边。 　　“试试？”她满含期待。 　　白锦溪笑笑，“好。” 　　不管是什么，她给的东西，总不会害他。 　　看他喝下营养剂，俞晶晶追问，“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没有……” 　　话说出口，效力才逐渐显现，只比进化颗粒慢上一点点。 　　饱腹感虽有，但不多，身体内部热力开始逐渐减退，这才是最明显的。 　　“我就知道有用。”俞晶晶点头。 　　白锦溪现在的体质，近似于尸族期望达成的完美状态。 　　这也只是俞晶晶暂时的猜测，是不是还待有考证。 　　若真是朝着这方向走，身体内部肯定还在转化阶段，甲盖血线代表尸变正在进行，普通情况下虽然消退，但用到力量又会将其引发。 　　真正达成完美，这些外在表现是不会有的，若是能被人看出尸族身份，那也称不上完美了。 　　白锦溪身体出现的这些反应，可能是处于转化进程中。 　　喝大量的水，超量进食，都是在摄取养份。 　　既然与尸族体质接近，营养剂的功用，肯定比饭菜要强。 　　给他服用了一支，得到的结果也证实了俞晶晶的猜想。 　　事情已经解释清楚，白锦溪的身体状况，也暂时稳定在一个可控范围，俞晶晶很快想到了莫商这个隐患。 　　他捅穿了这件事，又让白锦溪来找她问话，俞晶晶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她的身份并未暴露，资料上报到云家，都没露出破绽。 　　莫商只是莫桑手下一名小卒，仅通过白锦溪指上血线揭穿感染事实，哪可能想得到这件事与她的联系？ 　　思索片刻，俞晶晶觉得枯想无用，不如直接了解打探来得方便。 　　“名片？在的。” 　　白锦溪放下水杯，从口袋摸出名片递给俞晶晶。 　　这张名片他随身带着，虽然觉得不会用到，却一直没扔。 　　刚刚说到莫商的时候，提到他留了名片的事，俞晶晶记起，正好借来一用。 　　拔通号码，俞晶晶摆摆手，示意白锦溪不要出声，由自己来应付。 　　“喂？” 　　“莫商？我是俞晶晶。” 　　俞晶晶直接表明身份，“现在方便说话吗？白锦溪的事，我想跟你交流一下。” 　　“稍等。”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紧着急促脚步声传来，很快环境变得安静，看样子莫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听。 　　从这个举动，就知道莫商并不想把这件事暴露在外人眼前。 　　俞晶晶安了心，组织了一下言语，等那边先发话。 　　接到俞晶晶打来的电话，莫商的猜测成了事实。 　　白锦溪意识深海中的陷阱，已经能百分百肯定是俞晶晶布下的了。 　　她不布设了陷阱，还把白锦溪的心锁牢了。 　　被感染这么重要的事，居然轻飘飘放过。 　　就算不是俞晶晶干的，至少她知情！ 　　说什么情侣之间互相隐瞒是最碰不得的禁区，事情挑破，要闹得不得开交。 　　事实证明，理论知识就是理论知识。 　　这个白锦溪，真是被女人握得死死的，自己一点脑袋都不长。 　　碰上这种被爱情冲昏头的蠢货，他再精明算计，也达不成目的！ 　　“不错，是我布设的陷阱。” 　　莫商劈头盖脸一顿喝问，俞晶晶安静听完，爽快承认。 　　白锦溪缩在女人后头，莫商也懒得计较了。 　　“精神力套环，怎么拆除？”他恶狠狠地问。 　　明明就是个小玩艺，可怎么也甩不脱。 　　这个套环，缠得莫商这几天连觉都睡不好。 　　平时做练习，只要触到那个玩艺，就会引发剧烈疼痛，那酸爽的感觉直抵骨珠内核，每次都要花费近半个小时才能平定下来。 　　继续练习，套环依旧在精神力末梢摇摆不定，随时可能再次引发上诉症状。 　　只要不动它，倒还安稳，可这颗小毒瘤一天不拔除，精神力操控就会持续受阻。 　　俞晶晶直接跟他联系，倒省了折腾。 　　白锦溪的事先放在后头，这才是当务之急！ 　　“套环？”俞晶晶迟疑发问。 　　“别装糊涂！” 　　想了好一会儿，俞晶晶终于记起，“哦，是，我是随手扔了个小东西。被你拣走了吗？呵呵。” 　　布设了那么多的陷阱，一环套一环俞晶晶自己都要被绕晕。 　　不是莫商提起，她忘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玩艺了。 第353章 　　“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东西, 怎么布设的都记不清了, 拆除就更……” 　　“别废话。” 　　莫商冷哼, 话题一转, “白锦溪不是你的人吗？他被病毒感染这件事, 你不会不知情吧？” 　　“本来不清楚, 你说我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莫商提高嗓门, “我都看得出的事，你怎么看不出？！” 　　“可能他没想过要打我吧。” 　　听她这么说, 莫商瞬时不知该拿什么来回。 　　若是顺着这方向想, 俞晶晶这话倒也说得通。 　　白锦溪甲盖上的血线，平时根本看不出来，若不是跟他杠上，迫他使尽全力, 指上血线也不会显现。 　　被这个女人哄晕了头，感染的事都糊弄过去，一点都不猜疑到她头上, 哪可能挥拳相向。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 　　“体质呢？他的力气, 可不是普通人类可以达到的程度。按外在进化者层级来算，至少在二级以上！尸变进程表现看不出来，这个你总能察觉得到吧？”莫商忽地想到这点, 高声质问。 　　“是吗？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俞晶晶笑笑，“你不出手，怎么试得出来？平时跟我相处, 也没有需要用到力气的时候。” 　　说什么话都被俞晶晶堵回来，莫商握着手机，有种摔出去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好，行！就当你不知情！现在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合作还是单干？” 　　“我不懂你的意思。” 　　“人类感染这种大事，还需要我提醒吗？” 　　刚刚还觉得俞晶晶装傻充愣挺精明，说到正事，又像是真糊涂，莫商没好气地说：“报到莫家还是云家，你自己想清楚。” 　　如果是合作，互惠互利是最好。 　　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筹码握在手里，往哪边摆有商有量，可以将利益最大化。 　　俞晶晶想要单干，莫商也能理解。 　　选择的方向，无非是看好处给得到不到位。 　　这件事报到云家，她能拿到多少报酬，对比莫家给出的，两下衡量再进行选择。 　　确定了她的方向，莫商也好决定自己下一步该往哪边走。 　　白锦溪在这里头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尸族女人对人类男人就是有几分情意，在现实面前，也会容易做出判断与抉择。 　　两头砝码摆上去，谁重谁轻一眼即明。 　　他不怕俞晶晶不懂得选，就怕她太懂，把自己手上的好处挖去太多。 　　“上报？报什么？白锦溪有什么值得上报的地方吗？就因为力气大些？手上生了一点血线？” 　　正在心里计算着要怎么说服俞晶晶按照他的分配方式来做，俞晶晶这句话，彻底把莫商搞懵了。 　　俞晶晶笑笑说：“指甲上出现血线，这种症状普通人身上也会有。血斑，血点包括甲盖变厚，都是很普通的病症，到中医院开点药调理，很容易就能治愈的。” 　　“你明知道他不是……” 　　俞晶晶这种装傻装到底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莫商，话还没吼完，俞晶晶又一句话将他堵住。 　　“白锦溪做过身体检查，没有病毒，没有感染。需要的话，我把检查报告发过去你看看。要是还不相信，我也可以带着他再去做一次检查，你现场陪同。” 　　俞晶晶语气平静，有一股说不出的自信。 　　莫商不信摇头，“这不可能！” 　　“不是，他去检查了？什么时候？”意识到这其中问题，莫商脸色发白。 　　感染的事若是被人类知晓，白锦溪肯定会被隔离起来。 　　事情捅穿，能不能抢到功劳事小，若是激起人类警惕，对尸族进行管控制裁，那才是大事！ 　　追根溯源查到他头上，好处没捞到，被要遭受族人唾骂，绝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不是很庆幸自己判断错误？”俞晶晶问。 　　“真的没有感染？” 　　“没有。” 　　莫商咬咬牙，“好，就当你说的是真话。这件事我可以暂时不报到莫家，条件是你必须给我解除精神力套环！” 　　“你愿意上报，我也不拦着。检查报告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莫家关注，第一步也是从报告书上着手，总不能听风就是雨，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吧？” 　　俞晶晶已经能确定他跟白锦溪说的那些事，就是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怀疑感染源来自于她。 　　若是白锦溪反应过度，心底埋下怀疑种子生根发芽，贸然找莫商寻求帮助，就正好中了圈套。 　　所幸事情顺利解决，又反套路了莫商一把。 　　莫商之所以没有直接上报，估计也是因为白锦溪症状不明显，说了怕人不信。 　　等尸变进程结束，出现了明显异变反应，这个时候摘下果实捧去莫家，才是他的打算。 　　白锦溪的检查报告，倒成了破局的关键。 　　就是莫家信了这事，也会派人先前观察，调取相关报告，暗中确定了才会下手。 　　白家跟莫家在医药界各有地位，平时多有往来，莫桑对他又芳心暗许，绝不可能允许莫家人做出过激行为。 　　只要不刻意用力，甲盖上的血线就不显现，从外表上，也看不一点尸变征兆。 　　找个机会把报告单流出去，或者在比较正式的场合再做一次检测，就能彻底自证清白。 　　莫商再怎么肯定自己眼见的事实，也要衡量一下别人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这个局势下，莫商还想拿上报做筹码，换取解除精神力套环，简直是痴人说梦。 　　解除套环可比上报感染更紧急！ 　　“陷阱是你布设的！也必须由你解除！”莫商被俞晶晶的态度气得头疼。 　　“为什么你是中了陷阱不是别人？你有想过个问题吗？” 　　俞晶晶冷笑，“你不越界，也吃不了这么大的亏。这次的事，就当是个教训好了。” 　　“喂……” 　　不等莫商接话，俞晶晶直接挂断电话。 　　姿态越是放得高，信心便表现越足，莫商就是对感染的事有所怀疑，也要多惦量几分。 　　放下手机，俞晶晶长吐了一口气。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她还提着心，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大脑中反复演练数遍。 　　所幸到目前为止，还没出什么错漏。 　　“累了？”看出俞晶晶脸上疲色，白锦溪关心地问。 　　“有点。” 　　俞晶晶打起精神，“莫商应该不会出去乱说。” 　　他想说早就说了，今天接了这个电话，就更不会轻举妄动。 　　踩中陷阱，意识深海中带出的套环锁死了莫商的精神力，就是为了解除这个东西，他也不会越过俞晶晶自己去拿这份好处。 　　目前看来，白锦溪是安全的。 　　“若是事情传出去了，会有什么后果？”白锦溪问。 　　“被当成实验对象研究，提取活跃病毒进行复制。成功的话，尸族会重新掌控大批军队，彻底改变当前世界格局。” 　　最后这句话，说得简单了些。 　　事实上，试验成功，并不是尸族改变世界格局，而是整个世界面临消亡。 　　俞晶晶经历过那个世代，知道病毒的感染力有多强悍。 　　刚刚还鲜活的人类，被啃咬数下，倒地后挣扎起身，汇入尸族大军。 　　这样的兵士，一天内便能占据一座城市。 　　到那个时候，遍地都是尸族，人类被挤占到了边缘，世界将重新回归尸族最辉煌的巅峰时代。 　　听了俞晶晶的形容，白锦溪怔了许久，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 　　“我身上会有那种活跃病毒存在吗？如果尸族抓到我，真会把我当培养皿，用作病毒孵化？”他轻声问道。 　　俞晶晶轻轻按住他，“不会。你检查过了，各项指标都正常，不是吗？” 　　“那你呢？”白锦溪反握住她，急切地问。 　　“我……” 　　俞晶晶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自己身上的病毒，除了白锦溪以外，再没有感染案例。 　　白锦溪的尸变进程前所未有，说不好是因为他体质特殊还是自己身上的病毒经历了数世纪孵化，发生了异变。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几乎达成了尸族终级进化目标。 　　若是这是自己身体内病毒所引发的变化，那这样顶级病毒，对任何尸族来说，都是疯狂追逐的目标。 　　不论是改善自身，还是利用病毒进行人类感染，得到的兵士，都会是最完美强悍的。 　　怀壁其罪。 　　她身上的病毒，真有这个价值吗？ 第354章 　　白锦溪送俞晶晶回了医所, 下车后的一段路, 两人走得很慢。 　　俞晶晶心事重重, 一路回来都没怎么说话。 　　“不用担心, 我会保护你。” 　　白锦溪停下脚步, 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不是说我的体质已经近乎外在进化二级了吗？若是发生危险, 我能护住你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俞晶晶笑笑摇头。 　　她体内的活性病毒，确实是悬在头顶上一颗不知什么时候会引爆的炸弹。 　　但是到目前为止, 她都隐藏得很好。 　　由教习堂教导师推荐, 进入了尸族上层精英候选名单，等于是站到了最安全的位置。 　　有这顶保护伞在，保持现状就能过得很安稳。 　　俞晶晶并不担心自己的暴露风险，她关心的是白锦溪。 　　白锦溪的体质正向着好的方向转化, 但能不能真正达成她所期望的状态，还有一段过程要走。 　　确定营养剂对他有效，这方面的补充就不能断。 　　好在营养剂自己就能制作, 目前收集的这些原材，能供两个人用上一段时间的。 　　刚刚在车上, 俞晶晶试着分出一缕精神力进入他，却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白锦溪的力量，确实与外在二级外在进化者持平, 但是意识深海中，却没有骨珠形态。 　　仔细搜寻，俞晶晶倒是感觉出了一点精神力的影子, 但因为没有容器留存，来无影去无踪，很难捉摸。 　　正在起步阶段，精神力才极其微弱？ 　　又或者他不是尸族，精神力虽有，没有寄存的源头，生出也会很快消散？ 　　一路回来，俞晶晶都在琢磨这些事，忽略了白锦溪担忧眼神。 　　看到他关切目光，俞晶晶才觉得自己不该把关于感染方面的担忧都说给白锦溪听。 　　就算他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徒增烦恼。 　　“我能做到的，相信我。”白锦溪认真地说。 　　“我知道。” 　　白锦溪这样认真做保证，承诺会守护她，俞晶晶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便顺着点了头。 　　就算白锦溪体质有了改变，也不一定有与尸族相抗衡的能力。 　　内在进化者体质参差不齐，莫商应该是专攻精神力方面，疏于锻炼躯体才被白锦溪制住。 　　用他来衡量尸族实力，根本不具备参考性。 　　不过白锦溪的想法是好的，若是强大起来，也能拥有自我保护的力量。 　　真要遇到危险，能顾住自己就很好了。 　　俞晶晶并不是那种会利用表情掩饰情绪的人。 　　白锦溪知道在她眼中，自己的力量还很弱，很微不足道。 　　现在做出这些承诺，确实有些轻飘。 　　可他体内的力量每天都在发生改变，这种变化只有白锦溪自己才感觉得到，用言语根本无法说明。 　　现在的力量是比俞晶晶要弱，但给他一段时间，肯定能飞速超过的。 　　站到医所大门前，俞晶晶回身抱住白锦溪。 　　“怎么了？” 　　看她将脑袋埋在胸口，半响都没吭声，白锦溪轻声问道。 　　“从明天开始，一起住吧。”俞晶晶抬头。 　　这件事她刚才一直在考虑，想来想去，觉得必须这样做才开口的。 　　婚礼可以延后再办，如果觉得不正式，先把结婚证领到手，就合法合理了。 　　“明天？”白锦溪微讶。 　　“家里人要是不同意，可以先瞒着他们。” 　　不管是用商务会议外宿的借口还是随便寻个别的理由，只要不回白家就好了。 　　婚房那边已经安置好了，拎包就能入住。 　　独栋别墅后面有个院子，围了竹林和高墙，面积也很宽阔，正好可以当练习场用。 　　买些地垫铺上，可以的话照着教习堂那些小型练体器械仿制几个，也可以起到作用。 　　俞晶晶吸收补剂速度比旁人快上许多，刚才给白锦溪用过，发现他的速度也不错。 　　双管齐下，短时间内将白锦溪目前层级提升起来，是俞晶晶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坐以待毙，就只有提升实力这一条路可走。 　　除了帮助白锦溪提升以外，跟他住在一起，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反正很快就要结婚了，早晚都会住到一块儿，提前些也没什么关系。 　　“对不对？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俞晶晶一通分析。 　　白锦溪微笑，“嗯，那就领证吧。” 　　虽然俞晶晶想的是一起同住方便开堂授课，但既然要住到一起，先把关系确定下来才是尊重。 　　“好啊。” 　　俞晶晶本也打算这样，毫不犹豫地点头。 　　结婚的事已经家中报备过了，领证这种事，没有重复说明的必要。 　　第二天两人去了附近分区民政局，排了十来分钟队，出门后手上都多了个红本本。 　　照片是工作人员帮着照的快照，简陋的红布背景，拙劣的打光。 　　其实加钱可以选择更高级的套餐，隔壁照相馆像连妆容带服装搞定，出来的成品质量会更高。 　　可是俞晶晶嫌麻烦，不想浪费一个多小时时间折腾。 　　她就这样素着一张脸，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跟白锦溪肩碰肩往红布前一站，两分钟解决问题。 　　照片出来后，负责按快门的非专业工作人员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 　　明明是一样照的，这对新人出来的成片，跟旁边那一堆成了鲜明对比。 　　这两人仿佛自带闪光体质，白白净净的两张脸，五官立体好看，连带着后面黯淡皱褶的红布背景也跟着升了档次，呈现出一种复古的风味。 　　工作人员递出照片时恋恋不舍，恨不得留一张粘墙上做招牌。 　　俞晶晶抱着红本看，也觉得照得不错。 　　“你应该笑一笑。”白锦溪指出问题。 　　俞晶晶习惯了不带表情，望着镜头安宁沉静，好在脑袋微微偏向他这边才没显得太过正式，不然就真跟照登记照一模一样了。 　　“我虽然没笑，但心里美。”俞晶晶咧嘴。 　　白锦溪弯唇，“回家吧。” 　　这个家，指的是白家。 　　婚房已经让马助理安排人去做卫生了，需要用到东西一次性采购回去，晚上直接入住，连衣服都不用多带一件。 　　说要带俞晶晶回家，商量婚礼细节，一直拖到现在。 　　现在领了证，这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去白家之前，俞晶晶领着白锦溪去把自己加固的草戒指拿回来了。 　　重新套到手上，大小刚好合适。 　　“这样就不会坏了。”俞晶晶用指甲敲敲加固外层。 　　质地坚实，撞到玻璃上还会发清脆声响，通透度也很不错。 　　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材质，透明又坚硬，跟水晶有些类似，在阳光下还能折射出很漂亮的华彩。 　　浸泡在内部的草圈颜色深了一点，枯黄的草尖被加固者巧妙弯折进去，绕出漂亮弧度。 　　黄绿相间，倒别有些趣味。 　　“要不要重新选一枚？”白锦溪看看柜台中各式各样的戒圈。 　　俞晶晶好像喜欢素圈，而且更爱紫金。 　　紫金稀少，价值昂贵，普通专柜里很少有售卖，看了一圈白锦溪才从不远处的展柜里找到一枚式样简单的。 　　和俞晶晶曾戴在尾指的那枚戒圈相比，这个要粗糙很多。 　　原本平平无奇的样式，有了对比才看出不凡。 　　“不用了，这个就挺好。”俞晶晶笑着晃晃戴着草戒指的右手，“走了。” 　　到了白家，俞晶晶受到了热情招待。 　　白锦溪事前没有打过招呼，齐秀珠临时接到他要带女友回来的消息，提前赶回来一番准备，好在没有失礼。 　　俞晶晶并不挑礼数，安安静静坐在沙发，问什么答什么，很是乖巧。 　　前几回见面，齐秀珠都没有拉着她好好说会儿话，关于俞晶晶的一些情况，都是从马助理那边打听来的。 　　现在听她亲口说到失了父母后辗转去了好几处远亲家投靠，很辛苦靠自己考进上京医大，感觉又是不同。 　　“关于婚礼，我拟了流程，你看看行不行？我是老眼光，你们年轻人看着不好的地方，可以更改的。”齐秀珠递单子给俞晶晶，试探地问。 　　“我没意见。” 　　俞晶晶扫了一眼，又递回来。 　　齐秀珠很满意，脸上笑容也多了。 　　儿媳妇就怕挑剔难缠的，俞晶晶什么都不计较，以后相处起来也容易。 　　原说是要简办，可齐秀珠划来划去，总有些划不掉要请的客人。 　　七七八八一算，至少要开五六十桌才打得住。 　　“人这么多吗？”单子就随便看了看，俞晶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听齐秀珠说才知道。 　　“这不算多了，要全招待起来，一百桌都不够呢……” 　　齐秀珠唠唠叨叨说起婚礼细节，俞晶晶耐着性子听完，“我没问题。” 　　不过结个婚，哪有这么麻烦？ 　　领了证住到一块，在俞晶晶看来事情就了结了，齐秀珠说的这些事，就是陪大人过家家，给个心理满足而已。 　　白锦溪家人的情绪还是要照顾的，反正就是一天，忍忍就熬过了。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就这么定了。”齐秀珠乐呵呵地说。 　　俞晶晶忽地想到，“对了，有个地方我想改一下。” 　　白锦溪一直插不进嘴，看齐秀珠说什么俞晶晶就应什么，担心她委屈了自己。 　　听到她有要求，松了口气，“觉得哪里不好就改，照你想的来。” 　　俞晶晶指指日期，“这个时间改改，拖太久了。不如明天？” 　　齐秀珠一怔，“明天？” 　　白锦溪说过要结婚，齐秀珠就开始着手操办。 　　虽然一开始她对俞晶晶这个人选还有拿不定的地方，但这些在心里早规划过多次的流程，还是有条不紊照着流程走。 　　不只是她操心白锦溪个人问题，白家上下都为这件事攒着劲，好不容易有点苗头，谁都不肯耽误。 　　这个时间，已经是定得近的了，正好十月初小长假，离现在一个月零两天。 　　这还觉得久了？ 　　齐秀珠看向白锦溪，想他是不是能劝劝。 　　结果白锦溪只是笑笑，牵住俞晶晶的手。 　　“明天要是赶不急，后天也可以。可以吗？”他转头问。 　　俞晶晶点头，“嗯，也行。” 第355章 　　婚礼提前的冲击力, 跟白锦溪掏出的那个小红本相比, 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齐秀珠一把接过, 翻开确认后才相信。 　　目光落到俞晶晶身上, 又顺着往下滑, 一直滑到小腹停下。 　　齐秀珠眼光敏锐, 刚才是没仔细打量, 现在这么一瞧，就瞧出不少问题。 　　若是第一次见面, 没有比较可能还看不出来。 　　俞晶晶来过白家, 以前在医堂工作，齐秀珠也见过好多回。 　　那个时候的她，身材干瘦，跟个孩子一样没发育起来, 半点女人味都没有。 　　可是现在，腰肢虽然依旧纤细，但明显浑圆了一圈。 　　上衣宽松, 也看得出原先一马平川的地方，隆起了极诱人的弧度。 　　偶尔侧身转白锦溪, 从齐秀珠这个角度，能看到俞晶晶整个身体都呈现出与平常绝然不同的起伏线条。 　　突然提到要结婚，又催得这么急。 　　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婚礼, 还没办就提前把证领了，一个月等不了，直接挪到后天…… 　　这些事情加到一起, 再结合俞晶晶突然丰满的圆润状态，让齐秀珠脑中一亮，想到了那个可能。 　　“你先坐坐，喝点茶！” 　　齐秀珠坐不住了，给俞晶晶满上茶水，拉着白锦溪出了客厅。 　　两个人站在前院花坛前说了好一会儿，虽然隔着门窗，俞晶晶也听得一清二楚。 　　白锦溪忍得笑，偶尔望进来，跟俞晶晶交换明了眼神。 　　“没有？怎么可能？” 　　齐秀珠想了想，“你别瞒我。肯定是上回有的，你那次高热她来照顾，我给你们铺的床……” 　　“真没有。”白锦溪抿唇，“近两年我们不打算要孩子，这件事别当着晶晶的面提，会让她有压力。” 　　确定并不是因为有了身孕才赶这么急结婚，齐秀珠很是失望。 　　“你问过她了？这两年不想要孩子，那准备什么时候要？毕业呢？” 　　“再说吧。” 　　担心齐秀珠就这件事追问俞晶晶，白锦溪又说：“虽然检查报告没问题，但我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我自己开了点药，至少用半年以上，停药之前肯定是不会要孩子的。” 　　孙子还是没影的事，儿子的身体是关键，听他给自己开了药要长用，齐秀珠紧张起来。 　　“就是补身的药。不光我用，晶晶我也会给她开一点，都调养一下。” 　　借着这个话头，白锦溪把出去住的事说了。 　　齐秀珠知道白锦溪准备了婚房，虽然白家老宅不管位置还是环境都不错，但这里住的人多，新婚夫妇进进出出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 　　快是快了点，但想到婚礼都提到后天办，这速度倒也相当了。 　　中午俞晶晶留下吃饭，齐秀珠安排人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 　　白锦溪拦着不许问，齐秀珠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只能憋着，偶尔想旁敲侧击一下，都被白锦溪用眼神阻止了。 　　下午齐秀珠还有工作要忙，中午也是抽时间回来的，等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晚上回来就得拟贴子发出去，真要忙得脚打后脑勺。 　　吃过饭齐秀珠急稍坐一下便匆匆离开，俞晶晶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时间提得太早，准备起来不容易。 　　在她想象中，就是简单开几桌的事，打个电话招呼人来，一顿就能了结。 　　结果齐秀珠安排了五十六桌，难度无形中就提高了。 　　“家里人多，不会很忙。”白锦溪摇头。 　　就像中午这一桌丰盛菜肴一样，齐秀珠只用动动嘴皮子，下面的人就会把事情处理好。 　　婚礼的事，只要定好了宾客名单，自然有人接手。 　　齐秀珠现在要着急的，估计就是原先订好的礼服工期未到，得赶着过去催人连夜赶制了。 　　齐秀珠很注重个人形象，衣服都是订制的，有专门的设计师四季设计新款挑选。 　　珠宝少不了，最喜欢老货，拍卖行拍来有年数的，别人都是藏在匣子里观赏，她却要挂在身上，说是只有戴了才有价值。 　　这么讲究细节的人，看到俞晶晶这样穿着随意的人，总有股劲憋着。 　　朴实虽好，但进了白家，也不能太过寒酸。 　　齐秀珠特意问过白锦溪，知道俞晶晶喜欢紫金饰品，从自己的私藏里找了好几件装在匣子里送她。 　　年轻人玩浪漫，什么草编戒指，看了叫人笑掉大牙。 　　她给的几只紫金指环，随便哪只戴上都有脸面。 　　齐秀珠一片好意，俞晶晶便没拒绝。 　　白锦溪也觉得求婚给的那只草戒指份量太轻，真要喜欢，收藏起来就好。 　　齐秀珠给的几只紫金戒指，戒样都比在珠宝店里看到的要好，她眼光高，买下来的自然不是凡品。 　　这几只戒指齐秀珠都没戴过，一直摆在柜里今天才拿出来，等于是全新。 　　“这个怎么样？” 　　白锦溪点了几只，取出俞晶晶目光停留最久的那枚紫金戒。 　　“还不错。”俞晶晶只是觉得这只大小比较合适，款式她倒不怎么挑剔。 　　白锦溪想用这只紫金戒替换草戒指，俞晶晶拒绝了。 　　“一起戴吧。” 　　她拿过戒指，套到小指上，正正好。 　　白锦溪让马助理把下午的病人都改了期，理由是筹备婚礼。 　　病况紧急等不了的，就先转到医堂其他医生手里，一定要等他的，至少要拖到婚礼后了。 　　人生大事谁都能理解，马助理很快就把接下来两天的工作都重新安排了，病人都愿意等到婚礼后，没一个换医生的。 　　打完电话，看俞晶晶靠在沙发上发呆，白锦溪走过去拉她上楼。 　　“照片？” 　　接过白锦溪递来的厚厚相册，俞晶晶翻开第一面就看他小时候肥嘟嘟的模样。 　　“都是黑历史。”看俞晶晶笑了，白锦溪打趣道。 　　俞晶晶是有些心事，但这些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结果，只能让心情变得更糟。 　　只要看她走神，白锦溪就会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现在看来，相册这一招用得很妙。 　　俞晶晶慢慢翻看，彻底被这些老照片吸引了。 　　看她喜欢，除了自己小时候的相册本，白锦溪又搬了家族老相册出来，厚厚七八本摞在一起，很有份量。 　　往前数上二百年，白氏医堂为皇家服务开始慢慢打出名气，上京城里谁提到都是响当当，是争相巴结的对象。 　　那个时候照相还是个稀罕事，白家却是每逢重大节日都要集体咔嚓来上几张，能请到得照相师用得起胶片，都不是一般的家庭。 　　前半本都是黑白的，到了后面慢慢变成彩色，画质也越来越高。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翻到第二本，俞晶晶看到其中一张，掀开盖膜取了出来。 　　知道照片老，她拿得小心，托在掌中递给坐在一边的白锦溪看。 　　“新历857年？这可早了，离现在有百多年了……”白锦溪算了算，“一百二十三。” 　　照片上的几个人，都是不知隔了多少辈的先祖。 　　一个个穿着长袍大褂，梳着油头严肃看着镜头，因为清晰度高，发丝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连旁边棕色长桌上的水渍反光都清晰可见。 　　白锦溪很少翻这些相册，看俞晶晶指着人问，一时也说不清关系。 　　好在这些照片背后都用钢笔写了名姓，若是拿族谱来对，一顺数下来肯定能弄明白。 　　“这个人，跟你是一脉的吧？” 　　俞晶晶指着站在照片最边上那个男人问道。 　　白锦溪看了看，并没发现这个人五官跟自己有多相近，也不知道俞晶晶为什么会这么问。 　　这几个人虽然都姓白，却也不是同母所出，或是堂亲又或是隔了辈份。 　　就算是一双兄弟，诞育下来的子女也有不同，各自嫁娶，枝开叶散，一直到白锦溪这辈，血脉也淡薄了。 　　不光是这个人，白锦溪对比其他那些男人，也都没找出跟自己近似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只有耳朵了。 　　白家的男人耳朵形状都生得好，薄且贴，耳垂也饱满，隔多少代也都没多大变化。 　　“我觉得应该是，要不你找找看？” 　　俞晶晶放下这本相册，又找了其他几册，翻出她所指的那个人几张相关照片，抬头说道。 　　虽然不知道俞晶晶用意，但她提了要求，白锦溪当然会尽量满足。 　　书房就有族谱影印件，厚厚一箱拖出来，两人分头翻看，很快就按着那人名字中的辈份找到了他所在的页面。 　　“白承德。”俞晶晶手指往下滑，“六十九岁？” 　　“算是高寿了。”白锦溪看看说道。 　　俞晶晶盯着资料看，白锦溪则顺着往下翻，分支再分支，一直翻到最新的一册才停手。 　　“真的是一脉。”白锦溪讶异看向俞晶晶。 　　“我就知道。” 　　俞晶晶取过白承德一张单人照，指着他眼底青圈说道：“他是尸族。” 　　“怎么会？” 　　白锦溪怔了怔，接过照片仔细端详。 　　“不止这里，还有眼珠，嘴唇和脸形。你看他的手，一直都蜷着，这是在掩饰。”俞晶晶指点。 　　尸化后，甲盖会很明显增厚变形，白承德每张照片手都是握着的，从没有伸展开过。 　　照片清晰度高，看得出眼白中的斑块，嘴唇裂纹和消瘦面部轮廓，组合起来就能做出推断。 　　光看照片，其实也不能完全肯定。 　　但这个人若与白锦溪有血脉上的关联，身份也能倒推出来了。 　　“古药药包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方子，记得吗？”俞晶晶又问。 第356章 　　隔了百多年, 古药方剂起源根本无从找起。 　　所幸白家族谱中夹杂一些经典医案记录, 两人翻看许久, 终于找到了两例与古药方相关的医案。 　　这两例医案, 都是白承德经手, 也提到医方属他所创。 　　靠着这几张古药医方, 白承德接掌了白家，成为第三代皇家医师，将医家声名提至巅峰。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 白氏医堂开始在各地做分堂，一点点奠定今日规模。 　　白家医者都有自己的个人医志，记录平日出诊医案以及医方心得。 　　白承德这样的人物, 医志肯定有妥善保管。 　　两人去了白家旧书室，从最底层压着的箱子里找出了那个年代的所有医志。 　　白承德的三本, 被封进密封袋，还抽了真空。 　　取出来后，看着虽老旧泛黄纸页脆薄, 字迹却完整清晰。 　　翻开第一页, 里面掉出张白承德生平简介以及父母子女关系图, 可见处理保存者的用心。 　　“白承德的母亲死得很早，还未入祖坟。”看了父母一栏介绍，俞晶晶指着白承德母亲名字后几行小字说。 　　“只生育一子。”白锦溪翻看族谱，一顺往下，眉头微微皱起，“白承德这一脉便子嗣艰难, 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母亲，应该是尸族。” 　　这样有名望的人，母亲只用寥寥几笔概括，未进祖坟这几个字，背后蕴含的意义极深。 　　那个年代，不是犯了极大过错，不会有此严惩。 　　白承德接掌白家，权势攀至顶峰，没有将母亲遗体迁回，肯定有什么不可明说的顾忌。 　　他的父亲，记录倒是洋洋洒洒。 　　第一任妻子过世，他又续娶了两任，生下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他这条线，下面横七竖八一堆人头，而白承德这里，始终只有一条。 　　单传，一直是单传。 　　到了白锦溪这代，也是如此。 　　白承德父母下面那堆人头，充分证明了他的繁育能力。 　　之所以子嗣不繁盛，问题应该在白承德母亲这边。 　　若她是尸族，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 　　坐胎本就不易，耗尽全身精血才将腹中胎儿养成，生下后身亏体虚，若是养份供应不上，消亡只是时日问题。 　　白承德母亲在产子后，失了精血形容发生改变，旁人惧怕将其关押，不出几日便会饥渴而亡。 　　她的死亡时间是生育白承德半年内，若不是发生重大变故，以尸族存活年限，怎么可能消亡得这么早。 　　虽然这只是猜测，但事情也差不多该是如此。 　　白承德有一半尸族血脉，子嗣上便能体现出来。 　　虽然经历百余年，血脉逐渐稀薄，但尸族部分基因，依旧存留。 　　若是母体强健，生下来的孩子体质便好些，但是轮到下一代，母体稍微薄弱一点，生出来的孩子便是个病怏子。 　　像白锦溪这样自小泡古药包长大的也有好几个，往前数两代都还好，到他这里就又弱了下来，想来跟齐秀珠体质脱不开干系。 　　尸族与人类产子，确实有不少例子，但能活下来的婴孩，只在少数。 　　这样的混血，尸族不会承认其身份，也不会接纳进入族群生活。 　　俞晶晶只在几次餐会中听到有人提及，大家都对生育人类婴孩的尸族女子唾弃万分，当花边新闻说出，满是讥讽。 　　尸族内部没有混血，俞晶晶也不清楚这些混血儿都是以什么方式存活在世间。 　　她所知道的，只是这些混血儿体质大多孱弱，既没有人类的康健体魄也没有尸族拥有的力量及各项能力，存活年限极短。 　　像白承德这样活过六十九的，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这或许，与他手中掌握的古药药方有关。 　　俞晶晶从豪叔手上继承的营养剂配方，是最原始最正确的调配比例。 　　云家跟莫家的配比方子，各有残缺部分。 　　云家配出的营养剂稀淡如水，效用不及自制万一，莫家制出来的药，只能用来给人类治病强身，到恢复力极强的尸族身上，只能当普通伤药，起不到多大效果。 　　这样平平无奇的方剂，也能奠定两家尸族顶端的位置，白承德手里的古药方，保他这一脉性命也没什么稀奇。 　　“所以，我也有尸族血脉？” 　　“应该是。”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白锦溪在感染病毒后，会出这样异常的尸变进程了。 　　以前的例子，都是人类感染，像他这样血脉稀薄的人尸混血，到目前为止，可能是绝无仅有的一例，根本没有案例可参考。 　　俞晶晶的分析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可反驳的地方，只是拥有尸族血脉这件事，白锦溪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俞晶晶想了想说：“正是因为体质特殊，病毒才不会对身体产生强力破坏。这是好事。” 　　了解到这些，白锦溪的唯一感觉，就是跟俞晶晶的联系更紧密了一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就算不具备尸族血脉，感染病毒，也有一部分共通之处。 　　虽然身体上的变化，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但就俞晶晶所说，这些变化对他来说都是好的。 　　强健的体魄，神奇的修复能力以及可能延长的寿命。 　　换成任何一个人，给出一样都能使其疯狂，他占了多条，该是赚到了。 　　“尸变进程其实很痛苦，若是不能进化，处于底层的尸族都是行尸走肉。唯一的功用，只有冲在部队前列，抵挡炮火感染兵士。”俞晶晶解释。 　　像白锦溪这样一步到位，享受到红利的，只有少部分人。 　　大多数人类受到感染，都成了猪狗一般的牺牲品，哪怕有潜在的长期存活可能，也在骨珠被人类兵士刺穿那一刻，终结了梦想。 　　“尸族失去感染能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好事。”白锦溪点头。 　　幸亏是这样，目前残存尸族才能偏居一隅，不被政府彻底剿杀。 　　在人类世界安居数百年，尸族与人类牵连紧密，特别是几大家族盘根错节的势力与生意，都是很难拔除干净的。 　　到目前为止尸族都很安份，人类对其有一定监管，双方维持在一个很平稳的关系中。 　　“只是看起来如此，事实上……” 　　“怎么？” 　　“没什么。”俞晶晶摇了摇头。 　　说出自身病毒感染方面的担忧，已经让白锦溪有些不安，再提到尸族对于复兴的执着与行动，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不管是她还是白锦溪，都不能左右事件发展，与其提心吊胆想些还未发生的危险，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提高自身上。 　　就算身处乱世，只要有自保之力，就没什么可怕的。 　　“晚上就搬过去吧。我有一套基础练体拳，你学了肯定好。钥匙呢？给我一把。” 　　出了旧书室，俞晶晶摊手。 　　钥匙早就备好了，白锦溪递出，“确定吗？今天搬过去？” 　　“不然呢？” 　　“定了后天婚礼，不如后天？婚房还要重新布置，毕竟新婚，装饰还是要有的。” 　　白锦溪其实比俞晶晶还要迫不及待。 　　这么久未见，想念浸透了骨血，将她抱在怀中，一刻都不愿分开。 　　可若是提前搬过去，那新娘要从哪里接出？ 　　从自己家出来，到酒店转一圈又回家去，怎么都不合规矩。 　　“行吧。” 　　俞晶晶不懂这些规矩，白锦溪说要遵守，那就都听他的。 　　反正也就是一两天，正好趁这个时间把营养剂制出来，两个人消耗增多，提前备着肯定没错。 　　小楼有片挺大的空地，俞晶晶也没耽误，打了几式练体拳法给白锦溪做演示。 　　白锦溪从小练拳人也聪明，看上两遍就会了。 　　一招一式打出，感觉确实和自小练习的强身拳法有区别。 　　白家这套拳法，溯其根源也是自白承德那个年代传下的，是否与有他关，没有细查无法得知，但想来多少有些关系。 　　不过和正规练体拳相比，劲头就差上许多了。 　　拳法不比古药配方，一味原材剂量出错，整个方子效力便会缺失。 　　经过世代改良，练体拳做了更多的优化，利用最小的动作，打出最劲猛的拳法，是外在进化者一直追求的目标。 　　积蓄在体内找不到发泄口的那股力量，终于有了渠道宣泄。 　　一趟拳法磕磕绊绊打下来，不止通体舒爽，内部热力也减退了许多。 　　不再时时补充水份，也能忍耐一段时间了。 　　“这个你拿着，需要的时候就用。” 　　俞晶晶从书包里取出随身带着的几支营养剂，全塞到白锦溪手里。 　　“都给我，那你用什么？”白锦溪推回。 　　白锦溪已经知道这是俞晶晶的口粮，以前给自己服用的蓝色颗粒，更是珍贵。 　　那时候不知道，她给便用了，现在却不好这么厚脸皮。 　　“大部分原材都是你提供，只要材料跟得上，制作也容易。” 　　只靠普通食物，是支撑不起练体消耗的，营养剂不光要用，用得越多好。 　　说服白锦溪后，确定马助理已经把原材送到医所，俞晶晶便要回去。 　　“我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 　　俞晶晶坚持要自己离开，白锦溪只能替她拦了出租，“晚上我去找你？” 　　俞晶晶摇头，“婚礼见吧。这两天我要配药，你多练拳。” 　　等车开出，俞晶晶说了地点后，便摸了手机给云铮打电话。 　　“药材？我记着呢。” 　　“不是说寄来吗？我急用。” 　　“晚上送到。” 　　云铮打了包票，俞晶晶便安了心。 　　最后一味原材到手，便可以开始着手制作营养剂了。 　　第一次走了不少弯路，花费太多时间在反复调配剂量上。 　　这次有了经验，两天时间肯定能熬出所需全部药剂，什么都不会耽误。 第357章 　　说是晚上送到, 俞晶晶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多, 才接到云铮打来的电话。 　　“开门。” 　　“开门？” 　　“不是要东西吗？送到了。” 　　俞晶晶心里记着这事, 根本就没睡下, 听到东西到了, 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 　　拉开大门, 看到外头站着的两个人, 俞晶晶怔住。 　　“怎么？不认识了？” 　　云铮笑笑，领了云双城走进院子。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俞晶晶讶异。 　　“教习堂请调的，我正好过去办事, 知道就顺便带来了。”云铮回头，“你倒是挺能耐，还知道用自己的推荐。” 　　拒绝了俞晶晶的推荐要求, 本以为叫这两人彻底划开了界限, 谁知道俞晶晶犹不死心，居然想到了利用自己总部登记学员的身份来办这件事。 　　最可气的是, 南师傅也不挑剔, 听她糊弄几句就写了调书。 　　要不是去了练习所办事, 这个消息他怕是最后一个收到的。 　　以云双城现在二级外在进化学员的身份, 只要测试表现合格，有俞晶晶替他做保, 进教习堂基本上是铁板钉钉了。 　　事已至此, 云铮总不好跟教习堂抢人。 　　不过编进哪只队伍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这次顺路带他过来，就是想从中协调一下。 　　说起来云双城头上还顶着罪名, 跟正式学员享受一样的待遇未免不公。 　　俞晶晶是云铮保荐的人，推荐进去的学员也跟他有牵联，处事公正些，也能杜绝这方面的议论。 　　要把云双城放到底层队伍的事，当然不会跟俞晶晶讲，省得啰嗦。 　　上回过来没怎么注意，这回在院子里晃过一圈，云铮满是嫌弃。 　　“这个破院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为了这么个破医所，又是改方子又是制药的，也不知道辛苦个什么劲。 　　若是普通药材就算了，不值当什么，可她这方子里说是有几味古药，一样样凑齐，成本就不是个小数目。 　　在云铮看来，就是月入百万也不值当俞晶晶这么辛苦。 　　尸族还愁钱么？愁的是补剂跟自身提升。 　　有这个时间，多做练习巩固二级，借用总部发放的资源，尽快把基础打牢。 　　冲击三级，会是一段很漫长的过程，浪费一天时间就会推后一天，得不偿失。 　　俞晶晶当然知道提升等级才是重中之重，但办医所也并不会花费多少精力。 　　利用精神力给病人做手法，也是练习的一种方式，配出的药剂，让周嫂摆在医所售卖，大部分轻症患者都可以照顾到。 　　只要货源充足，坐着就能来钱，这么好的事干嘛要扔了？ 　　她又不是云铮，守着云家那么大家业，一分钟千百万的流水。 　　这些话不好跟云铮解释，俞晶晶只说了一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就把这事翻篇了。 　　“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儿。” 　　云铮把手里提的黑包扔进俞晶晶怀里，“这个月的补剂都在里面，小心点别洒了。” 　　俞晶晶拉开看了眼，笑着点头，“挺多的。” 　　营养剂正好给云双城当上交资源，剩下的进化颗粒自己留用，完美。 　　需要的原材，也都干制好了，包在袋子里，份量比她要的还多出不少。 　　“谢谢。” 　　说定了用矿石原材换，多拿这点东西俞晶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爽快拉上拉链，甩到肩上。 　　院子虽然没灯，但月色明亮。 　　三人对立，影子明晃晃拉得老长。 　　俞晶晶动作间，手中闪动的光彩，吸引了云铮的注意。 　　“这是什么？” 　　云铮捉住俞晶晶手腕，“这不是我给你的戒指。” 　　虽然一样是紫金戒，但这枚纹理繁复，更粗重一些。 　　“你给的我放在包里了，又没扔。” 　　云铮力气用得大，俞晶晶抽了一下没抽回，也没办法回房间从包里取出来给他瞧。 　　“为什么要换下来？这枚戒指，从哪儿来的？”云铮冷肃着一张脸问道。 　　“白锦溪妈妈给我的，本来是想替换订婚戒指……” 　　云铮目光落到无名指上那枚做过固化的草戒指上，“你舍不得摘，所以就用这枚大的，换了我那枚小的，两个并在一起，雨露均沾？” 　　云铮语气森冷，唇边笑意淡淡，俞晶晶看不出他是在说笑还是认真。 　　“那枚戒指也就是做做样子。我保管得很好，需要的时候再换上也不晚吧？”俞晶晶小心问。 　　云家族长那一关已经过了，要用到戒指的时候也不多，实在有什么场合需要她配合，提前说好了再换上就可以了。 　　其实齐秀珠给的这些紫金戒，她也没打算戴。 　　草戒指轻便不碍事，其他这些都是累赘，俞晶晶本就准备婚礼后取掉的。 　　也是倒霉，刚换过戒指云铮就来了，被抓了个现型。 　　“戴这么多戒指干嘛？打拳多不方便？” 　　云双城听不懂这两人说的什么，看到俞晶晶手上戴了两个圈，也觉得有些碍眼。 　　俞晶晶拳法厉害，若是套上狼牙指套，倒还能起到点作用。 　　这一个草圈一个金圈，一点实用性都没有。 　　“这是婚戒。”俞晶晶点点尾戒，“我后天结婚。” 　　云双城怔住，云铮眼眯了眯，脸色比刚才更要难看。 　　“结婚？和谁？” 　　“白锦溪。” 　　“你那个人类男友？”云双城不敢相信地问：“结婚？你疯了吧？” 　　“结婚就方便住到一起了。不然平时老在外面约，也麻烦。” 　　“可……”云双城梗住，不知道说什么好。 　　俞晶晶这样的态度，倒跟一般尸族女人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选择对象错误。 　　尸族女人邀约或接受邀约进行合宿，也是奔着这目地去的。 　　不正式合宿，平时行事就得约在外头，打一枪换个地方也是麻烦。 　　没这层关系保障，定好的合宿对象今天跟你好，明天说不定就换了人。 　　合宿后交换指圈，看到尾指上有戒指，就是想争抢也得掂量一下。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婚礼简办。”俞晶晶看了云铮一眼，见他还黑着脸，声音又放低了一点，“……没那么多席位，就不招待亲友了。” 　　“亲友？谁是亲谁是友？”云铮挑眉。 　　这话问得突兀，俞晶晶怔了一下，看云铮紧盯着自己，非要问个答案，迟疑后指了指云双城，“他是友。” 　　“亲呢？” 　　提到结婚，云铮跟云双城都摆出反对的样子，俞晶晶后悔嘴快，随口一句弥补而已。 　　一般来说，跟人提到自己要结婚，都会发发请柬，邀请上门做客什么的。 　　担心这两人误会，去婚礼现场搅局，她才说了谢绝亲友这话。 　　云铮却抠出字眼，一句句逼问过来，这叫人怎么回答？ 　　亲？ 　　指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云铮顶破也只能划到友的范围…… 　　看俞晶晶不吭声，云铮扬扬下巴，“我是亲，他是友。” 　　“不算吧？”云双城疑惑看他。 　　“未婚夫妇，只差道手续，怎么不能算亲人了？” 　　被云铮这话绕昏了头，云双城看看他又看看俞晶晶，完全扯不清这里头关系。 　　未婚夫妇，指的难道不是还未办婚礼的俞晶晶跟白锦溪吗？ 　　云铮是哪头冒出来的？ 　　“只是合作。”俞晶晶摇头。 　　“不管是不是合作，我跟你的关系，就是这样。现在这么说，以后摆到外面，一样这么说。” 　　“可我会跟白锦溪结婚……” 　　“你在人类这边手续，尸族是不承认的。作为尸族一员，要认清阵营。” 　　云铮冷冷看她一眼，“跟人类结婚，是很愚蠢的行为。不过这种蠢事，也不是你一个人做过。” 　　“时间久了，知道这个决定有多可笑，自己就会切断联系，这也是大多数蠢人的最终选择。” 　　云铮看向云双城，让她给俞晶晶醒醒脑，“你说，是不是？” 　　云双城赞同点头，“是的。” 　　得知俞晶晶要跟人类结婚，震惊过后，他也想到云铮刚刚说到的这些。 　　尸族女人迷上人类男人，要死要活脱离家族结婚，确实不是一例两例。 　　尸族本就受孕艰难，人类男人对子嗣又格看重，一年两年还熬得过，时间拖久些，生不出孩子，关系就会逐渐冷淡破裂。 　　就算能闯过这关，又不像尸族男女奔着共同利益与目标结合，天长日久感情淡去，一纸婚书便成了废纸。 　　尸族男人存活时间长，容貌身体都不会发生大的改变，随着等级提升，只会变得更强更猛。 　　人类男人逐渐衰老，吸引女人的皮相没有了，取悦女人的能力也急速衰退。 　　只靠感情，能当吃还是能当喝？ 　　以前还有长情的，陪伴人类丈夫直到他寿终正寝，现在生活节奏快，不喜欢了直接甩开，最多也就三五年。 　　经历过人类男人，有了对比，才更知道尸族男人好处。 　　俞晶晶年轻小，犯犯傻气没什么，在外面玩玩，只要懂得及时收心就好。 　　“我们的合作关系，在我找到比你更合适替换对象之前，都不会改变。” 　　云铮笑笑，“十年或者二十年，这都会是一份稳定的关系，你会因此得到许多好处，和旁人无法企及的地位，我能保证。” 　　俞晶晶皱眉，正想说话，又被云铮阻止。 　　“你跟白锦溪的事，我不插手。我只要你知道，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云铮看看俞晶晶尾指上的紫金戒指，“虽然近段时间没什么需要你做配合的地方，但我给你的东西，必须戴上。这是契约的证物，不是你随随便便便想扔就能扔掉的。” 　　“我没有扔。”俞晶晶正色。 　　“最好是。” 　　云铮冷冷一笑，“我们走。” 　　最后一句说完，云铮转身，带着一脸懵的云双城离开。 第358章 　　“她是不是有点傻？” 　　上车后, 云双城琢磨半天, 忍不住问。 　　云铮黑着脸, 不发一言。 　　刚刚沉浸在这个惊人消息中, 云双城没太注意云铮情绪, 他说的那些话从耳边过了, 也没深想。 　　跟云铮一起坐在后排, 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出的低气压，云双城这才往深了琢磨。 　　云铮拥有第一顺位继续者的地位，又是三级内在进化者, 长得又无可挑剔，是许多尸族女性爱慕的对象。 　　就是跟莫家有了联姻约定，只要一天没跟莫桑正式结合, 这块香甜的蜜糖, 谁都有资格搅来舔一舔，在看不见的地方, 够得上格的女人争得风生水起。 　　尸族对男女关系看得本就很淡, 莫桑以前也经历过几个合宿对象, 只要看中合得来就相处, 好聚也能好散。 　　在接手仁爱之前，云铮一直都在教习堂学习, 那个环境没有能与其匹配的女性, 就算偶尔回总部休假, 也从不会分心在其他事情上。 　　他的勤奋众所周知，不是因为对自己狠得下心, 也不会从第八顺位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女人方面的事，他看得很淡。 　　拼到第一顺位，才开始接受家中安排，相看适龄女性，为即将到来的繁衍最佳时期做准备。 　　云铮就是这样，每走一步都有自己的规划，在正确的节点做正确的事，才能保证他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接受莫家联姻，是他权衡后觉得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 　　只是莫桑性格骄纵，和云家有了口头约定，自己还跟以前两个合宿对象牵缠不清，毫无一点自觉。 　　联姻对象等同于事业伙伴，若是不能互相尊重，就没有相处的必要。 　　长辈安排的事，谁都不肯先挑头说自己不愿，于是磕磕绊绊一直拖了十几年，直到莫桑迷恋上白锦溪，才有了转机。 　　跟莫桑牵扯的这些年，云铮行得端站得正，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就是莫家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莫桑跟以前合宿对象藕断丝连的事，云莫两家大多知情，为着利益交换，才没有撕破脸皮。 　　为了白锦溪，莫桑跟那些男人断了关系，一心一意扑到他身上，做了好些蠢事。 　　长期积累的问题，总有爆出来的一天，就是云铮另外寻了女人顶替莫桑的位置，莫家也站不住理。 　　云铮的那点花边消息，练习所那边的人早就背地里议论过了，云双城也听了几耳朵。 　　因为都是道听途说，大家也只知道云铮带女人打了莫家脸，而这个女人具体是谁，跟他关系到了哪一步，众说纷纭。 　　云双城从没有把这件事跟俞晶晶联系到一块过，听那些人议论，说是云家内部的人，也想到了几个分部首领女儿。 　　听了云铮刚刚那些话，再将事情结合起来想，云双城瞬间了悟。 　　“俞……俞晶晶跟你是……” 　　艰难找出正确答案，云双城激动地拍了一把大腿，转头看向云铮。 　　云铮目光转来，看傻子一样看了云双城一眼。 　　发现自己嗓门提得太高，惹得司机也从后视镜中打量，云双城迅速闭嘴。 　　安静片刻，云双城实在憋不住，小声挤了一句，“她也太傻了。” 　　白锦溪再好，能比得过云铮吗？ 　　尸族最顶尖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族长之后，再无人能越得过他。 　　云铮靠着椅背，手抚在膝上，尾指上那枚紫金戒指泛出淡淡暖金色泽。 　　从刚刚那些话中，云双城知道俞晶晶得了另一枚尾戒，跟云双城这枚，是真正的一对。 　　就算是云铮说的合作关系，那也是正正经经过了明路的。 　　放着这么好的结婚对象，居然认死理找个人类男人，云双城真的搞不明白俞晶晶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别人千回百转，满是机巧，俞晶晶却是笔直笔直一根通到底，开头定了目标，也不知道转圜一下。 　　若跟俞晶晶不是好友关系，云双城也不会替她操这份心。 　　能去教习堂，全靠了她大力推荐，连上交的资源都不用他自己想办法。 　　承了俞晶晶的情，自然要全心为她考虑。 　　就是没有跟云铮这份合作关系在，云双城也觉得跟人类结婚是步蠢棋，现在就更替她纠结了。 　　云双城在一边唉声叹气，气压低得连自己那份都盖过了，云铮心情倒好了一些。 　　“你觉得她很傻吗？” 　　“怎么不傻？我要是她，绝不会干这种没脑子的事。“云铮肯开口，云双城立马来了精神。 　　”她就是有点笨，直肠子。这次吃点亏，以后就聪明了。” 　　俞晶晶做这个选择，明显引发了云铮的不满，做为朋友的他，想办法让云铮把火气消下来才是正路，于是云双城又找了这一句。 　　“以后会聪明？是吗？”云铮笑笑。 　　莫桑是个聪明人，她懂得为自己争取权益，就算被家族强逼着跟云家联姻，也从不会委屈自己。 　　对男人生出感情，便投身其中，自得趣味，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潇洒。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俞晶晶其实跟她是一类人。 　　感情用事，利益反倒抛在后头。 　　莫桑从小娇养长大，有家族撑腰，就是任性一些，也能轻易获得原谅，更不会因此失去什么。 　　而俞晶晶处在底层，饿到吃骨粉为生，却为了一个人类男人，放弃了潜在的权势地位。 　　这样的脑子，受了教训，会变得聪明起来吗？ 　　就算没了白锦溪，或者碰上另一个让她用心的男人，是不是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按按额角，云铮看向云双城，“你有过合宿对象吗？” 　　“没有。”云双城摇头。 　　“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我有家人要供养，没有额外的资源可以供给伴侣。女人都很现实，手里有货才会靠过来。” 　　提到这个，云双城心情低落，“我也没时间想这些，提高自身，比纵情享乐更重要。” 　　“没有合宿对象，总有喜欢的女人吧？”云铮从云双城表情中看出些东西，问道。 　　云双城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有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到了繁育最佳时期，已经结了婚。” 　　“你还想着她？” 　　云双城不知道云铮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个人问题有了兴趣，想随口糊弄几句又觉不好，只能勉强点了点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很难忘掉的。” 　　那个女人其实并不怎么漂亮，家世跟他也不相上下，做一份很普通的工作，领微薄补剂维持生存。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云双城自己都不清楚。 　　那个女人只是跟他聊过几回，释放出了一点善意，丝毫没有男女方面的动机。 　　或者只是一个笑容，又或者是哪句话打动了他。 　　某一天，感觉就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我喜欢她。”云双城摇头，“我从没说过，因为知道自己不配。” 　　哪怕两人处在同一阶层，但男人和女人是有本质区别的。 　　只要具备生育能力，她就可以找到很好的合宿对象，磨合后步入一段新的关系，阶层就会瞬间提升。 　　跟了他，只能苦兮兮地挨日子，说不定工作领到的补剂，还要拔出一部分帮助他供养老人。 　　这样的生活，云双城自己都挨得辛苦，更不愿意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也跟着他一块儿受苦。 　　虽然站的位置不一样，但云双城很早就拿云铮当作目标。 　　像云铮这样的人，都懂得先积蓄力量，心无旁骛站到顶峰才考虑安排与自己对等的女人，云双城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进入教习堂，就等于拿到了进入高等殿堂的门票，只要努力奋进，总有一天他也能获能令人仰望的身家与地位。 　　到了那个时候，再遇到喜欢的女人，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安静听云双城说完，云铮轻笑，“遇到喜欢的女人，牢牢抓住……” 　　“嗯！”云双城认真点头。 　　云双城说的这种喜欢，跟一般尸族男人对这个词的定义有区别，云铮听得出来。 　　不是简单的合宿对象，是那种认定了，就要走进婚姻的关系。 　　“怎么能确定是那种喜欢？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或者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又或者别的什么？这些感觉很容易混淆。”云铮问。 　　“当然能分得出来。” 　　云双城疑惑地看云铮一眼，“你没喜欢过女人吗？” 　　云铮脸拉下来，“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真没喜欢过？” 　　云铮的态度说明了一切，云双城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云铮好像真没什么感情经历。 　　拿到第一顺位以前，一直在教习堂学习，出来后为了冲上第一顺位，从没一天懈怠过。 　　提升自身还有结交人脉拉拢关系，给自己打下扎实根基，他的每一步都兢兢业业完成，不敢有丝毫疏漏。 　　坐上这个位置，长辈便安排了莫桑给他，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却又要维持表面上的未婚夫妻关系，云铮对自己要求严格，绝不可能像莫桑那样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纠缠这十几年，他身边一直干干净净，就是有女人送上门，也会被他毫不留情拒绝。 　　“那些女人，什么货色。” 　　云双城提到送上门的族中女人，云铮嗤之以鼻。 　　不是所有的菜都能进口的，他不是不吃，而是挑嘴。 　　仔细想想，能配得上云双城的女人，还真找不出几个。 　　云双城自认没有嘲笑云铮的资格，便老老实实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喜欢一个人，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云铮抿唇。 　　本想说长相是打动人心的第一要素，但是他自己喜欢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天香国色。 　　云双城纠结了一下，捂着胸口说，“看到喜欢的女人，这里会裂开。一束光照出来，把人照得亮闪闪地，再漂亮的女人，也及不上她！” 　　“你说的什么鬼话？”云铮一脸迷茫。 　　光？什么光？心上哪儿来的光？ 　　“看到那个人才会知道，光说怎么说得出来？”云铮听不懂，云双城有点急。 　　“你最近，就没见过漂亮女人？会让你这里动一动的？” 　　他指着胸口，有些不耐烦地问。 　　云铮望向窗外，沉默许久才轻轻说了一句。 　　“好像有一个。” 第359章 　　漂亮衣服, 香水味道, 混着或娇媚或清纯的眉眼，一眼望去大致如此, 没有谁是特别的。 　　云铮从没认真打量过哪个女人, 也没有这种闲情与兴致。 　　对他来说，女人只以身份地位做划分，长相是最次要的。 　　莫桑是他记得最清的一个女人。 　　背靠着莫家，是最适合联姻的对象，三级内在进化，纹丝合缝地与他般配。 　　她当然是漂亮的, 只看身边围着的那些男人，就能知道。 　　这种漂亮，在云铮眼里就跟家中摆着的完美陶器，墙上挂着的大师手作艺术品一样, 赏心悦目，却并不放在心上。 　　有它锦上添花, 没它也不影响, 只要莫桑能给云家带来利益，就有其价值。 　　至于其他女人，印象就更模糊了。 　　或许有比莫桑更美的, 但看过就忘, 也不可能像云双城说的那样，为她照出心上一束光什么的了。 　　云铮思索良久，将这些女人都过了一遍, 也没找一个人符合云双城说法。 　　正觉安心，不知怎么地，他忽地想到了那天在进化室淋浴间外等待俞晶晶出来时的某一个瞬间。 　　她扒着门框，探出头说话。 　　昏暗走廊灯光，照出垂在雪色肩头几簇湿漉漉黑发，眼睛与红唇都润润地发亮。 　　洗去脸上污浊，露出的肌肤如玉般光洁。 　　云铮不确定那是从她身上发出的莹玉光芒，还是像云双城说的那样，心上裂口照出的。 　　他只知道，那一幕自己记在心间，到现在都没忘记。 　　“心动了吗？” 　　云铮答了一句，便继续沉默，云双城满是好奇，憋不住发问。 　　“不知道。”云铮摇头。 　　“不要紧，我当时也不知道，后来看她看多了，才慢慢知道的。回头想一想，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的。” 　　云双城觉得云铮琢磨这事的样子有点傻乎乎，但嘴上还是安慰。 　　“除了这个呢？在此之外，没别的什么征兆？”云铮皱眉。 　　“想见她啊。那么漂亮的人，多看一眼都是好的，站在人堆里，她总是最醒目的。” 　　云铮忽地笑了起来，“是，最醒目。” 　　俞晶晶向来不讲究个人形象，头发能规规整整扎起来就算是难得的了。 　　平时老是一身运动装，脚上一双旧鞋，背个烂书包，里头塞个丑鸟。 　　豆豆长齐羽毛会飞后，老在俞晶晶肩膀蹲着。 　　一人一鸟一身旧衣，站在哪里都是最出挑的，不管处在什么环境，他总能一眼看到。 　　俞晶晶人生的高光时刻，好像只在那天。 　　那一刻，她是美的，所以才惊艳。 　　这是喜欢？不算吧？ 　　只是对比过于强烈，才震惊难忘。 　　想见她？ 　　也不至于。 　　平时堆积成山的工作需要处理，哪有那么些工夫想别的。 　　有事见一见，没事也不会惦记，就是很正常的朋友相处，跟云双城说的一点也对不上号。 　　“不想见？”云双城小声嘀咕，“自己都不清楚，捉着我问，我哪知道。既然喜欢，现在不想见，那以后总有想的时……” 　　云双城唧唧咕咕也没正式给个答复，云铮不耐烦地问，“这个不管。再没别的能证明的事了吗？” 　　看到俞晶晶为了感情犯蠢，云铮是有些窝火。 　　之所以问这些事，只是想知道陷入感情的人是走的什么思路。 　　自己没体会过，便不能理解，或许这就跟毒品一样，沾上便不能自拔，如果是这样倒还能解释俞晶晶的做法。 　　可问来问去，事情绕到自己身上，云铮被转糊涂了。 　　心动？对她？ 　　俞晶晶确实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很有趣，相处起来没那么多机心算计，跟她在一起，总能处于一种比较放松的状态。 　　正是因为相处得不错，云铮才愿意给她一些帮助，包括让她顶替莫桑坐到未婚妻的位置上，也是这个原因。 　　处不惯的人，放在身边不是自己找膈应吗？ 　　挑来挑去，也只有她最合适。 　　云铮一直觉得这是友情，又或者是一种导师与弟子的关系。 　　毕竟俞晶晶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从一级进化到现在的二级，从什么都不懂，到教习堂优秀学员，南师傅亲自推荐记入总部，都离不开他的帮助。 　　云双城说的几点，只勉强中了一个。 　　若他拿不出更多证据，这件事就没什么好多想的了。 　　感情这种东西，云铮一点都不想碰。 　　这玩艺谁碰谁犯傻，特别是女人，栽进去拉都拉不出来，看先例就知道了。 　　男女结合，利益最为关键，这才是长久维持关系的稳定基石。 　　“嫉妒，这个最明显了！别的特征都可以不管，唯独这个，绝对少不了！” 　　云双城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关键，一拍巴掌拍腿上，打断云铮思路。 　　他也不是感情圣手，唯一喜欢过的女人，也没有正式表白过，自己都懵懵懂懂，哪有资格给云铮做导师。 　　不过嫉妒这个，却是外人都能轻松看清的。 　　练习所那些男人，每个月探亲日见合宿女人，带人回房的时候总要把人护得紧紧的，谁多看一眼都要挨拳头。 　　自己喜欢的女人，别的男人看一眼都是犯罪，这种强烈的占有欲，百分百能证明真心。 　　只有在意的东西，才会发了疯的护住，装都装不来。 　　云铮脸上本挂着不以为然的笑意，想着云双城再说个不靠谱的特征，就能直接反驳回去。 　　可听到他说的这些，笑容一点点淡下来，双唇紧抿成线，脸色又恢复了阴沉。 　　确实是碍眼。 　　他不是第一天有这种感觉了。 　　白锦溪这个名字跟莫桑牵扯在一起的时候，云铮只觉得她很愚蠢。 　　为一个人类男人，放弃与云家的联姻，这种傻事，让他看莫桑眼光都变了样。 　　嫉妒？没有的事。 　　倒是庆幸有这么一个人，镜子般照出了莫桑头顶上散出的傻气，让他好提前做好抽身准备。 　　同样的事，换到俞晶晶身上，感受另有不同。 　　若只是玩玩，倒也罢了，可听到俞晶晶说要跟那个男人结婚，他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当时不明白，现在抽茧剥丝地一路分析下来，云铮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明明自己处处比他强，俞晶晶却依旧选择了那个人。 　　一枚草戒指，就把她的心收了。 　　自己给了那么多，俞晶晶却只想着要还，从没有真正地领会过他的心思。 　　一层层往下深剥，云铮恍然。 　　给她东西，得几句感激，心情便扬到了天上。 　　听她说些傻乎乎的话，指点纠正，又是说不出的满足。 　　本以为那是助人为乐的成就感，现在想来，都是缘自于喜欢。 　　开始的时候，这份喜欢很单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复杂了。 　　直到那天，她裹着浴巾冲自己笑，一直隐藏在心底的东西，才咔嚓一声撞破。 　　于是，那道光，准确照向了她，将她柔柔点亮。 　　云铮所掌握的知识，都是自教习堂中得来的。 　　有不懂的，便从书找，努力了这么多年，自问没什么是他不懂的。 　　唯独感情，却要云双城这个半吊子教导，才摸到了方向。 　　云铮抬手，轻轻调整指环，看了片刻，笑起来。 　　明面上的关系，可是上头定下的，无可悔改。 　　云双城跟那个女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而他，已经走到了终点。 　　确定了自己心思，云铮也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他是男人，自然不会像女人一样犯蠢，为了一点感情，去做些不理智的事。 　　可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会被别的男人圈在怀中。 　　这种滋味，酸酸地蚀骨**，说不出的膈应。 　　云铮本以自己会看得很开，尸族男女关系开放，没有正式步入婚姻的人，都可以自由选择合宿对象。 　　莫桑在外面玩得疯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提醒一下注意影响，不要搞到两家看不下去的程度。 　　换了俞晶晶，他好像就没这么大方了。 　　可能就像云双城说的。 　　真正用了心的女人，旁人多看一眼都不肯。 　　等俞晶晶腻味了，蹬了白锦溪再折回来，那要多久？ 　　难道自己就一直这样忍着，看她逍遥快活？ 　　云铮皱眉，见车到了教习堂，便把云双城赶了下去。 　　“我，我自己去？” 　　云双城还以为云铮送他过来，会给南师傅打个招呼，做些安排什么的。 　　“不然呢？不是有调书吗？拿去给他就行了。” 　　扔下这句话，云铮让司机调头，车瞬间开没了影。 　　云双城在门前站了半响，拎着包咬牙敲门。 　　门吱呀打开，里头人伸手接了调书，看了看收好，放云双城进去，门又轻轻合上了。 　　“……是，他的所有的资料，都给我找出来。”云铮靠在椅背上叮嘱，“女人方面的，这部分重点查一下，看有没有污点。” 　　“污点？没有的。”那边回话。 　　云铮以前就让人调查过白锦溪，那还是跟莫桑搅在一块儿的时候。 　　当时拿报告随便看了一眼，了解基本身份就扔到了一边，没再继续追查。 　　莫桑喜欢的男人，只是他手上一枚筹码，什么时候需要解除婚约，拿出来加注，仅此而已。 　　再次问到，以前调查过的一些内容，就没有再重复查找的必要了。 　　调查人员给出的答案，让云铮很不满意。 　　白锦溪凭什么这么干净？ 　　长得又不差，还迷倒了莫桑，怎么可能没女人！ 　　“查不出来？别找理由，明天之前必须给我，弄份假的也行。”云铮没好气地说。 　　等那边唯唯诺诺应了，云铮才想到正事。 　　“二次试验情况怎么样？有新消息吗？” 　　听到那边回话，云铮坐正了身子，“再说一遍？！” 第360章 　　“这是刚刚到的消息？”听完那边的复核, 云铮压下激动心情, 再次确认。 　　“是的。两分钟前到的，正准备向您报告。” 　　这通电话打了近五分钟，消息是中途传进来的, 若不是云铮一直东扯西拉，也不会拖到他问起才告知。 　　消息传来，云铮手下第三小组所有组员都兴奋了，一片喧闹。 　　只有组长握着电话，在庞大资料库里翻找白锦溪相关资料, 一边激动得腿颤, 一边回应云铮的挑剔。 　　从云铮的语气中, 组长感觉到白锦溪这份资料极其重要, 根本不敢打断。 　　“都闹什么？没别的事做了吗？” 　　心情稍稍平复，听到电话那头的吵闹喧哗，云铮皱眉。 　　小组组长起身维持秩序，没一会儿，议论声消停。 　　拉动桌椅声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刻意做给云铮知道，他们已经开始认真工作。 　　云铮手下这几个职能小组，各有负责的项目。 　　第三小组杂事最多，主要工作是收集各处消息，掌握云家内部与各家族实时动向。 　　安插在各个家族的眼线，也是从第三组里放出去的。 　　比如莫桑这根线，就一直是组长在负责, 白锦溪相关资料，也是他从初时就开始收集的。 　　组长坐到办公桌前，恭敬提起话筒。 　　本以为云铮会有指示下达，可等了半天，那边都静悄悄地，若不是偶尔能听到喇叭声和车声，都以为是断线了。 　　数秒后，组长醒悟，迅速敲打键盘，再次调出白锦溪相关资料，“与白锦溪走得近的女人，多与他有血缘关系。嗯，他有个出了五服的远亲表妹，一直住在白家老宅，若要制造假证，倒是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鼠标划到白家老宅暂居人员表上，组长点中那个叫张澜澜的女人，拖出两排相关介绍。 　　“这件事先放放。” 　　云铮闭了闭眼，“二次试验项目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二次试验获得了重大进展，这是尸族历史上，里程碑式的一步。 　　欣喜过后，云铮大脑飞转，很快便有了一系列计划。 　　白锦溪的调查，可以找其他人跟进，俞晶晶那么死心眼，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处理得掉的。 　　不仅是这件事要排到二次试验项目后头，仁爱公司的工作，还有云家总部的兼任职务，都要暂时放手。 　　“没有，消息是刚从岛上发回来的。”组长看看记录单，“半小时前，试验才获得重大进展，目前只有试验室的两名值班人员和通讯员知情。” 　　“这三个人里头，有莫家的吗？”云铮皱眉。 　　“没有，都是云家人。” 　　“那就好。” 　　云铮放松点头，“消息暂时封锁住，试验对象身体报告另制一份上报，以后每天都这样做，真实报告单不要泄露出去。我会尽快赶过来。” 　　组长也知道这件事意义重大，压抑住激动点头，“好的。” 　　“小组内部也一样，你知道的。” 　　其实不用另行叮嘱，第三小组本就是做情报工作的，每个人都知道保密细则。 　　自成立起，小组便如铁桶一般，几次搜集到云家及其他家族内大变动，也没人敢把这价值万金的消息卖出去。 　　组长知道这次项目消息份量有多重，云铮刻意叮咛，他郑重许诺，“绝不会泄露，您放心。” 　　“进入一级警备状态吧。”云铮犹不满足。 　　一级警备，意味着第三小组内部人员不能随意进出，行动由专人监管。 　　“好的。”组长点头，按下手边红色按钮。 　　警报声响了三下，恢复安静，云铮清楚听到，彻底安了心。 　　“铮先生……” 　　云铮皱眉思索，正在考虑有无遗漏，电话那头犹豫发话。 　　“什么？” 　　“病毒供体情况不太好。” 　　组长不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的。 　　只是人类试验对象体内病毒活性增强，尸变迈进新进程这个消息太过惊人，兴奋之余只记得报喜，把这点不起眼的忧给暂时忘掉了。 　　人类试验对象是有了不错的进展，但是活性病毒数量并不能满足催化，需要不停注入新的病毒，才能维持目前的完美状态。 　　这个状态，可能会持续几天，又或者半个月甚至一月以上。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最多不超过一个半月，人类试验对象将彻底尸化，自研究所成立至今，这是唯一一个无限接近成功的研究项目。 　　唯一的短板，就在稳定提供新生病毒这上头。 　　“怎么不好？”云铮严肃发问。 　　“这个病毒供体，用的时间本就有些久，最近这段时间，状态一直提不起来。” 　　“多供给养份，不要吝惜营养剂。就算只有一口气，也要给我吊回来！” 　　“是。” 　　“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去岛上监管。这个项目，我会看着它完成。你把我的意思传达过去，让大家都警醒点，别在最后关键时刻，给我捅什么蒌子。” 　　“明白。” 　　挂断电话，组长立刻拔通与岛上相通的唯一内线，将云铮指示一条条传达，不敢有任何疏漏。 　　清早起来，马助理就把剩下要用到的药材送来了。 　　不仅是药材，马助理还带了一个文件夹，上面整理了所有婚礼相关需要准备的东西，让俞晶晶过目挑选。 　　俞晶晶穿着睡衣，揉着眼睛接过文件夹，翻了两页就懒得看了。 　　“没那么复杂，这些我自己会安排的。” 　　“不复杂！定下的两家婚纱店，过去试衣定款就行了。还有敬酒礼服，这是齐秀珠女士最喜欢的私人铺子。当天的妆面，还有搭配首饰……” 　　俞晶晶打了个哈欠，“我还有事，不说了。” 　　马助理被送到门口，脚迈出去才想起来，“那接亲呢？总得定个地方吧？是直接来医所接？不需要另订酒店？对了，伴娘有吗？齐女士说她认识……” 　　“有的有的，明天来这儿接我就行。” 　　俞晶晶摆摆手，回身翻拣箱子里的干制药材，看到数量充足，还额外多给了些，很是满意。 　　她这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让马助理有些糊涂。 　　婚礼赶得这么急，本以为什么都没准备好。 　　昨天为了备这几份单子，他忙了半晚上，又是跟齐秀珠确定服饰店铺，又是联系婚庆公司布置现场，累得觉都没睡好。 　　所幸酒店是齐秀珠早早就定下的，时间还能协调，不然又要临时找场地，更是麻烦。 　　本来马助理还想问俞晶晶补拍婚纱的事，新房墙上空空的，就是挂一两张也比没有强。 　　可她心思好像完全没放在这边，反倒把那箱药材当了宝。 　　“不送了，我还有事要忙。” 　　看马助理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好像还有一箩筐话没倒出来，俞晶晶摆摆手，直接把门带上了。 　　“刚刚那谁呀？” 　　周嫂也才起来，背着条毛巾趿着拖鞋，看到俞晶晶抱着箱东西往后头走，赶紧跟过来。 　　“准备制药了？”看俞晶晶进了清出来的配药房，周嫂残留睡意一扫而空。 　　“嗯，争取明天之前配好。” 　　“对对，明天就开学了。”周嫂巴掌一拍，“趁着有时间，提前制着。那些学生肯定还得来，多存点好卖。” 　　“开学了？” 　　周嫂不说，俞晶晶还真没记起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这两天。 　　所幸大学不是高中，报到时间卡得那么紧，找个理由，晚一两天也没什么问题。 　　“饿了我会出来吃，配药需要专注，没事不要喊我。” 　　“好好。” 　　帮着俞晶晶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周嫂又从厨房炉子里夹了一堆红炭过来，看着她煮上水开始按比例下药，这才美滋滋带上门离开。 　　早上进药房，一直忙到夜里十点俞晶晶才出来。 　　这一整天，周嫂不管站在院子哪个角落，都能闻见浓到得令人窒息的药材气味，熏得鼻子都不灵了。 　　直到屋里火熄了，药水逼出来灌进瓶里，只剩了一点淡淡残留味道，周嫂才把这药跟平时卖的那些对上号。 　　原先的太浓，淡到闻不出来，才有些相仿。 　　开始还担心俞晶晶是不是第一回 煮药，手太生没弄好，现在闻到这熟悉气味，周嫂彻底安了心。 　　俞晶晶叮嘱过，她不出来不许人进去喊。 　　等严小梅睡了，周嫂坐在窗户边上等，一直到后头熄灯，俞晶晶抱个大箱子出来，才蹭地一下奔了出去。 　　“好了？”周嫂兴奋问道。 　　熬了一天的夜，俞晶晶也没什么疲累模样，抱着那么大的箱子，轻轻松松停下，“嗯。” 　　带着周嫂进了前头诊室，俞晶晶把箱子放到角落，“这些应该够卖一阵的。卖完了跟我说，重配也容易。” 　　周嫂打开箱子，看到里头满满八大罐子药水，瞪大了眼睛。 　　俞晶晶制药，跟云神医的手法天差地别！ 　　云神医死抠死抠地，给的药小小一支，尾指大小。 　　这样一瓶卖三万，还有人趋之若鹜，争着抢着要买。 　　不是进了医堂，周嫂想都想不出来，世上还有这么多有钱人，舍得花大价钱买这么丁点东西。 　　俞晶晶就不一样了，她豪爽啊！ 　　制出的药用大罐头瓶子装，沉甸甸地看着就叫人激动。 　　卖当然是不能这么卖的了！得分装到小药瓶里。 　　这么一大瓶怕是能分出一两百小瓶还有多的，周嫂心里计算数量，笑得眼角皱纹都多了几条。 　　“我明天就分出来！” 　　周嫂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摸着这几只大罐子，眉开眼笑。 　　“明天没时间干这个了。”俞晶晶拍拍身上煤灰，“明天我结婚，你给我当伴娘。有空吗？” 　　事情安排了，才想到问周嫂有没有空，这马后炮放得实在太晚了些。 　　周嫂正准备捧只瓶子起来细瞧，听到俞晶晶这话，手一松，咣地一声落下去，跟周边几只撞得叮当作响。 　　“啥？结婚？” 　　震惊之后，周嫂又反手指着自己，“我？做伴娘？” 　　“女的就行吧？”俞晶晶看看周嫂，“就你了。” 第361章 　　周嫂搓搓耳朵, 总觉得自己听差了。 　　俞晶晶才多大？这才大二呢！ 　　虽然她那个做医生的男朋友人是不错, 高高帅帅带到哪儿都有面儿。 　　但是结婚，这也太早了吧？ 　　“真要结婚？”周嫂问。 　　俞晶晶点头，“说好了, 定在明天。明天他过来接我，马助理说要有伴娘，你顶一顶吧。” 　　“我这么老了，怎么当伴娘？你不是有同学吗……”周嫂被俞晶晶绕迷糊了，顺着话说到一半, 又觉得不对, “哎, 你家里人……” 　　“我没家人。” 　　周嫂本来想说让俞晶晶家里把把关, 这么重要的事，不能自己随便做主。 　　听到这话，她才意识到俞晶晶是孤儿，除了有个神医师傅，再没亲人。 　　“师傅不会来, 他有他要忙的事。” 　　想到云双城，俞晶晶又在心里记了一笔，要抽时间回趟教习堂，把该交的资源帮他交了。 　　明天就是婚礼，新郎要上门接人，事情到这一步，也没有更改的余地。 　　现在还没开学, 找同学也凑不齐，俞晶晶连伴娘都要临时拉她来顶。 　　周嫂打量俞晶晶这一身在炉子边搬柴换炭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忽地瞪眼，“婚纱呢？你买了没？” 　　“没有。” 　　打算婚礼简办，想着就是找亲朋好友吃顿饭的事，衣柜里还有两套新衣服没穿，本来是准备穿那个的。 　　齐秀珠弄了几十桌席面，看马助理早上给的单子，好像还订了个很豪华酒店什么的。 　　看到原材配齐忙着制药，马助理啰嗦半天，俞晶晶也没太听进心里。 　　现在事情弄完，周嫂说到衣服，俞晶晶才意识到明天确实没得穿。 　　“啧！还等什么啊！走啊。” 　　周嫂看看时间，“十点多了！” 　　上京城里倒是有几家十二点才关门的热闹商场，但是商场里卖的都是时装，就算有婚纱店，这会儿也不知道具体去哪儿找了。 　　“不穿不行吗？”俞晶晶问。 　　“一生就结一次婚，怎么能不穿婚纱？” 　　周嫂想到自己结婚那时候，家庭情况那么差，省吃俭用几个月凑了笔钱，买了件当时结婚最流行的白纱穿上，简直美冒了泡。 　　现在看来，那白纱肩头泡泡袖，下面累赘蓬蓬纱都很土气，但也不影响记忆中的美好时刻。 　　周嫂风风火火拉着俞晶晶出了门，阔气招手打车，“去西大门。” 　　西大门是周嫂经常光顾的服装批零一条街，这里的衣服品类繁多，各个层次的顾客都能照顾到。 　　不过因为是老街，两边又多是做订制的店铺，年轻女孩光顾得少，款式大多面向四十岁以上的中老年妇女。 　　婚纱铺子当然是有的，只是不怎么潮流，成品款都停留在五年前的审美，挂在假人模特身上，顶上悬着灯泡，一种老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俞晶晶跟着周嫂进了订制一条街，临近十一点，铺子大多关了门，但走得近了，还能听到里头缝纫机嗡嗡响声。 　　“白天卖货，晚上做衣服，这儿的人睡得都晚。” 　　周嫂对这儿熟悉，明天一早就必须穿的衣服，想来想去也只有来西大门订制了。 　　要是俞晶晶看得中成品，直接买了走更方便。 　　“这家怎么样？”周嫂指着一家门头鲜亮的问。 　　比起其他几家老派婚纱订制店铺，这家门头更新，店外还有装饰，看着就比较合年轻人眼缘。 　　“可以。” 　　俞晶晶点了头，周嫂就去把老板敲出来了。 　　“试试。” 　　带两人进店，老板热情开了灯，让她们在一堆积了灰的成品婚纱架上挑选。 　　“没有新点的？” 　　“就这些了，想要新款，只能现做。”老板想了想说：“明天一早赶着要的话，可以送货上门。加急费送货费，二百。” 　　“这么贵？”周嫂习惯性讨价还价，跟老板唇枪舌剑一番。 　　俞晶晶在货架上翻了翻，随手提起一件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她对衣服要求不多，宽松一些就好。 　　这件婚纱比较肥，拉拉胸口好像能适应她的新身材。 　　样式老不老，俞晶晶没什么眼光，反正蕾丝花边挺多，花里胡哨看起来挺隆重的。 　　齐秀珠喜欢搞大场面，奢华一点没错。 　　“就这件吧。” 　　周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送货费砍了二十下去，一回头俞晶晶已经挑好了成品，自己扯了大塑料袋往里装。 　　“挑好了？不试试啊？”周嫂赶紧抢过来。 　　抖开看看，周嫂觉得还挺好的，有点像她结婚时穿的款式。 　　有过出尽风头的一天，再看这件与自己战袍有八分相似的婚纱，周嫂眼中自带滤镜。 　　搓搓料子，还挺滑溜，蕾丝也不是劣质的那种，上面还镶了珍珠，个个冰凉沉手。 　　“都是真珠子。”老板提醒。 　　真是真，就是有点大小不一，不过光泽还不错，远看蛮温雅的。 　　“这件怎么卖？” 　　“你要的话算八百。” 　　这个价真没高要，因为款式老，架子上的成品最多有放了七八年的，能吐出去就吐出去，也不指着赚钱了。 　　“这么贵……”周嫂嘀咕了一下，也没还价。 　　光是前前后后缀的珠子就有些份量，料子好，做工也精细，八百确实不贵。 　　既然是俞晶晶看中的，也就不用再征求她的意见了。 　　周嫂把婚纱往俞晶晶身上比了比，回头说，“腰改改，大了。” 　　老板是做这个，一眼看出问题，拿着软尺量了一下，接过婚纱，几下拆了线，放到缝纫机上卡卡卡，再提起来，腰瘦了一圈。 　　“试试？”周嫂问。 　　“不用试了，保证合身！不合身，你拿回来砸我招牌。”老板拍胸脯说。 　　“这个也要。” 　　橱窗展柜里摆着几双水晶鞋，用来搭配婚纱用的，俞晶晶走过去试了双合脚的，提过来放到柜上。 　　“穿这个？这个能穿吗？”周嫂看着这水晶鞋，一脸怀疑。 　　虽然不是真的水晶，但材质也很硬，鞋面半透明的，镶着很多闪钻，想也不舒服。 　　“可以。” 　　一时也找不到搭配的鞋子，这双跟比较低一点，穿一天差不多了。 　　衣服带鞋子一千块整，俞晶晶扫码付了钱，跟周嫂走出店铺。 　　“说了几点来接吗？”周嫂问。 　　“好像八点以后？” 　　马助理给的单子上面婚礼整个流程都有，俞晶晶只看了前面一点，后面太长就没翻。 　　“头发怎么弄？妆面呢？花得买吧？”周嫂一样样地数。 　　“不用，披着就行了。这不是有纱吗？” 　　俞晶晶翻翻袋子，提出块头纱往往脑后安，“夹个卡子，电视上好像都这么用的。” 　　普普通通一块白纱，被她纤巧手指拎着，贴在黑发上，晚风吹过扬起，自有一股飘飘仙气。 　　周嫂不说话了，觉得俞晶晶怎么弄都好看。 　　化不化妆，对她都没什么影响，眉眼黑亮，皮肤雪白，披着头发穿婚纱，简单简单就很完美。 　　真要浓妆艳抹，把这天生的清丽盖住，反倒不美。 　　花倒好办，附近就有花店，通宵开着。 　　周嫂选了一捧，坐车回去就把根养在水里，只等明天照老板的说法用丝带扎一扎就行了。 　　俞晶晶熬了一天的药，出去晃了这么一大圈，也有些疲累。 　　准备回房洗漱睡觉，周嫂又追过来说话，“明天我陪你过去，就当娘家人了，可不算伴娘的啊！” 　　她这么一把年纪，连孩子都生过了，哪能腆着脸干这事？ 　　刚才买婚纱，她生怕俞晶晶也要她拿件伴娘服的，所幸是没有，不然这话也不会憋回来说了。 　　“好。”俞晶晶点头。 　　回来的时候在车上她用手机搜过，伴娘也不是必须的，结婚最重要是新娘，有她就够了。 　　五点钟周嫂就起来了，清扫完院子，四处布置了一下，觉得人来了看得过眼，就去敲俞晶晶的门。 　　“怎么还没起呀？赶紧的，一会儿接亲的到了。” 　　“没这么早。” 　　俞晶晶趿着拖鞋开门，“打过电话，说是九点来。” 　　白锦溪比周嫂还积极，半小时前就来电话，说是在等扎花车，让她不着急，先吃早饭填肚子，慢慢准备。 　　周嫂早熬了粥，趁俞晶晶换衣服的工夫端了一碗过来，连个馒头也没配给她。 　　昨天那衣服，她总觉得腰改小了，早上不能吃太多，免得撑住拉链拉不上。 　　进房间放了碗，俞晶晶也正好从里间出来。 　　周嫂瞪大了眼，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忍不住抬手鼓掌，“好看！好看！” 　　“挺合身的。” 　　俞晶晶摸摸后腰，一顺抚到肋下，“腰改得好。” 　　师傅手艺没话说，这件肥肥大大的礼服，腰一束起来，整个线条都不一样了。 　　下摆拖得长，抱着才能走动，略微蓬松的裙摆，正好掩住了比以前挺翘一圈的臀部，俞晶晶对这点格外满意。 　　腰上布料紧紧贴住皮肤，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紧窄腰线，多出来的一点肉，彻底抚平了肋下的瘦骨伶仃，凹陷得很圆润。 　　这紧致一直往上，便开始膨胀，原本以为会很宽松的上半部分，也只是刚刚好掩住了丰盈。 　　领口不是流行的平肩或抹胸款，而是比较老派的桃子尖。 　　最下面的尖尖，刚好落进沟壑中，顺着弧度向两边蜿蜒而出，一直延伸到双肩，紧紧包裹住肩头下方一点再向后收紧。 　　俞晶晶生得白，脸上颈上还有肩头胸口露出的皮肤，都是一样的颜色。 　　婚纱带着一点乳白珠光，她的皮肤就像是从珠光中延伸出的内芯，白净透明。 　　既有隆起的诱人雪峰，又有清瘦的锁骨肩背，一点尖尖下巴，半抹红唇。 　　屋中窄小穿衣镜中，就只照得这一点范围。 　　周嫂站在俞晶晶身上，眼中满是惊艳与欣赏，看她撩起黑发，拈了头纱往后贴去，赶紧上前按住。 　　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珍珠发卡，周嫂仔细将头纱夹进齿中。 　　挑了络头发编好，用严小梅平时常用的细皮筋扎了，挽了个小圈扎好，再把发卡带头纱别在上头，挡住破绽。 　　“好了。” 　　俞晶晶回头一笑，“谢谢。” 　　面上一点脂粉都没有，却清丽绝伦。 　　黑发落在肩头，将白皙皮肤衬得越发莹莹发光，肩颈弧度完美，蜿蜒向下，腰线深深凹陷，又在臀部隆起。 　　周嫂仔细欣赏，忍不住暗暗赞叹。 　　难怪早早赶着结婚，这么漂亮的人儿，谁舍得放在外头。 　　俞晶晶平时大大咧咧，穿衣服只图舒服，从没这样精心妆扮过。 　　就是不打扮，她也没得说的漂亮。 　　为着今天这个重要日子，她梳顺长发，裹上了华服。 　　便有如蒙尘的珍珠，绽出了光华。 第362章 　　俞晶晶整理了一下裙摆, 抱着坐到桌前。 　　周嫂熬的粥很不错, 里面加了肉碎, 熬得香香暖暖地, 就是平时喜欢吃冷食喝冰饮的她，吃也觉得顺口。 　　“外面什么声音？” 　　放了这么会儿, 粥已经温了，俞晶晶端起吃了一口, 听到外面有动静，转头问道。 　　“不知道, 好像在修路吧。最近这两天, 有人来翻修，村民说这一片可能要拆迁了。” 　　“拆迁？”俞晶晶皱眉。 　　“没影的事儿。要拆早拆了，政府根本没规划到这一块儿, 有知道消息的人说, 拆到咱们这儿至少要等二十年。” 　　上京城这么大, 一环一环地绕圈圈，医所在的位置是近几年修的大圈圈最外头, 再想动可得等些年了。 　　买下院子的时候周嫂就问过中介, 若是能拆迁，绝没有这么低的价格。 　　“那就好。”俞晶晶点头，“拆了赔房子也划不算，医所还得办呢。” 　　“就是。” 　　一碗粥吃完，院外吵杂声不断，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俞晶晶耳朵灵, 一点声响都听得清。 　　她能感觉得到这些人已经尽量减少动静，不想在大清早吵到周边村民，除了她敏感些，周嫂倒没什么反应。 　　“再来一碗？” 　　一碗粥进肚，俞晶晶腰身依旧紧，肚腹平坦没有半点隆起，周嫂取了空碗试探地问。 　　早上不吃饱，中午就得宴席结束才能吃正餐了。 　　“不用了。”俞晶晶摇头。 　　新制了一批营养剂，再不必省着用，早上起来她就用了一支，现在饱足得很。 　　“豆豆。” 　　俞晶晶抬头，冲老房横梁上站着的豆豆招招手，“一会儿走了，下来。” 　　豆豆英姿飒爽盘旋一圈，飞落俞晶晶肩头。 　　新换的黑羽油亮亮，缎子一样铺在它干瘦的躯体上。 　　一对小眼精光灿然，与毛色融为一处的黑钩鸟喙，在尖顶融进一点血色，很是吸晴。 　　它依旧称不上漂亮，但绝对不丑。 　　豆豆落到俞晶晶肩膀，一对漆黑如钩的爪子紧紧钳住那纤瘦肩骨，偎在白纱中。 　　“可不能带它去。”周嫂吓了一跳。 　　鸟爪倒是没抓伤皮肉，但看它这样踩着，周嫂还是忍不住担心，“一会伤着了！” 　　“没事。” 　　豆豆这点力气对俞晶晶来说挠痒都不算，不过站在肩头，到底不太雅观。 　　伸手抓它下来，俞晶晶拉过书包，“进去。” 　　豆豆哪里愿意，翅膀一挣蹦出来，从窗户逃到院子里。 　　“一会就走，记得回来。”俞晶晶偏头叮嘱。 　　要是周嫂不在，豆豆肯定要不耐烦嚷一声知道了，现在不好开口，只能绕两圈，又往别处撒欢去了。 　　“不能带豆豆过去。”周嫂提醒，“结婚这么大的事，又不是好玩。一天够你忙的，也没时间顾它。” 　　“习惯了，我去哪儿都带着它。” 　　穿婚纱不能背书包，俞晶晶倒没想到，周嫂又劝了几句，她便做了让步。 　　豆豆外头野惯了，自己也能跟过去，一会儿跟车到了地方，就让它在外头等着，完了再带它去新家。 　　看看才六点多，离九点还有两个多小时，俞晶晶便提着裙子蹲到角落，开始收拾东西。 　　早上煮粥扫院子，周嫂只套了件睡衣，收了空碗准备洗涮后换套光鲜点的，脚才踏出门外，看俞晶晶动作，又停了下来。 　　“别蹲着，裙子拖脏了！”她赶紧冲过去，把堆积成团几乎把俞晶晶淹没的裙摆抱起。 　　“没事，出去也是在地上拖。” 　　“你这是干嘛？” 　　周嫂这才看到俞晶晶正合上箱子，里头装了什么东西，一眼都没瞧见。 　　箱子看样子是新买的，以前从没见俞晶晶用过，大倒不大，跟化妆箱差不多，小小的挺精致。 　　“搬去新家住，也没什么要带的，只有这个得拿走。”俞晶晶拍拍箱子。 　　周嫂怅然，“是啊，结婚了，就要搬出去住了。” 　　虽然俞晶晶事多，忙起来人影都不见，但只要回上京，都是住在医所的。 　　严小梅特别喜欢她，每天见面总要拉着说话，俞晶晶言语不多，但对严小梅还不错，无厘头问题都陪着答几句。 　　除了拿钱做事，周嫂照顾俞晶晶，也有发自本心的怜惜，这么长时间处下来，几乎拿她当家人看待了。 　　现在说结婚就结婚，说走就走。 　　忙着做准备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想想，倒有些舍不得。 　　“又不是不回。等医所生意起来了，我每天下午回来坐诊。”俞晶晶说。 　　基础课程她已经学到大四了，向学校提出申请并且参加提前考试，证明能力后就可以免掉这部分课程。 　　法医实操课比较多，几个教授又都很看重她，专业课俞晶晶还是打算上的，因为大多课都在上午，跟医所这边的工作不冲突。 　　为病人做手法，也是精神力练习的一种方式。 　　在教习堂，每周只有两次人类操控课，远远满足不了俞晶晶给自己设定的练习强度。 　　医所收入的病人，正可以弥补这个短板。 　　把箱子拎到桌上放手，俞晶晶皱眉看向外头，“怎么还在吵？” 　　院外的吵杂声越来越近了，她还听到许多脚步声，看起来人数不少。 　　周嫂得俞晶晶保证，很是满意。 　　“我去看看。” 　　刚才俞晶晶说的时候她还没觉得，现在倒是听得真真地，说着话就往院子走。 　　时间还早，呆在屋里也闷气，俞晶晶抱了大裙摆也跟了过去。 　　还没走近门前，周嫂就闻到了一股香气。 　　“什么味儿？” 　　“花香。” 　　周嫂吓了一跳，看到俞晶晶居然提着裙子出来了，赶紧把她往回推。 　　“开门吧。” 　　一大清早闻见这么浓郁的花香气，俞晶晶也有好些奇，周嫂没推动，只能作罢。 　　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就隔着一道门。 　　周嫂留了心，先从门缝看了看。 　　正好有人挡在门口，遮得严严实实地，听他们说什么洒上，铺开这些词，周嫂一个也没听明白。 　　虽然听不懂这些人说的什么，但也知道没什么恶意。 　　天已经大亮了，这个时候村民都会提着锄头去自家菜地转转，就是小道上也多有人往来，实在遇到麻烦，喊一嗓子就有人帮手。 　　周嫂绕了绕手，让俞晶晶退开些，抽了门栓将门拉开。 　　“干嘛呢？！”周嫂先是提着嗓门吼了一声，接着就怔住了。 　　门前几个工人回头，看到周嫂还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到站在院中的俞晶晶身上，一个个瞪大了眼。 　　门内门外都僵住，谁也没挪动一下。 　　俞晶晶抱着裙摆偏头，透过几人站立缝隙，终于看到了外头风景。 　　虽然只是一点边角，却已足够震慑。 　　周嫂首当其冲，看到的比俞晶晶要完整，嘴张得大大的，半响没合上。 　　“还没弄好，再等半小时。” 　　工人回过神，脸红红地转头，不敢再看俞晶晶。 　　铺了一夜花路，整队工人就讨论了一夜，想知道这村湾里头是啥样的翠花能被新郎这样捧在心尖尖上。 　　就是再漂亮，也没人觉得值得这么大手笔来宠。 　　现在看到真人，这点质疑就烟消云散了。 　　俞晶晶走到门边，站在台阶向下望去。 　　医所前重新浇的水泥地跟旁边土路泾渭分明，回来时踩到那硬质地面，就知道到了家。 　　可是现在，这条边界已被满满的花海掩盖住了。 　　工人们还在弯腰忙活着，把斗车里的鲜花一朵朵摘掉，别到早铺设好的地网上。 　　花枝钩上地网，风吹都不会滚落，因为扎得密，几乎连底下枝叶都看不到，全是盛开的粉白花朵。 　　不止是地上铺满了鲜花，沿路还扎了花架，十数个绿枝搭成的拱门间隔排开，一直延伸到小路拐角。 　　在这花海当中，只留了一条极窄的路容人行走。 　　工人们来回搬运，都是绕开这条主道，不破坏这搭设好的风景。 　　村里早起整地的男男女女聚在小路尽头，没一个人敢往上踩，都踏在斜坡上，冲着这边指指点点。 　　“我的天……”周嫂这会儿才回过神，“这得花多少钱呐？” 　　门口工人听到了，伸手比了个数。 　　“三万？” 　　工人摇头，“一枝三十，玛格晶的贵族花种，夜里三点空运过来的。” 　　“三十只是下面的，架上扎的那种还要贵。”另一个人指指前面，“一个架子至少十万，还只是花，不谈工费。” 　　这些铺花路扎花架的工人也不是随便找的，粗手粗脚的人干不了这活。 　　架子上的花随便弄坏几朵，工资就去了大半，可是个精细活。 　　“很香。”俞晶晶笑笑。 　　晨风吹起，花香涌动，不仅是医所都被笼在里头，半边村子也沾染了这气息。 　　“可不是止是香，你看，多漂亮啊。” 　　周嫂满心感叹，“你这个男朋友，还真是用了心。” 　　她长这么大，就是在电视里也没看过这样的场面，一生一次的婚礼，能这样印象深刻的震憾一次，也值了。 　　婚礼仓促，周嫂嘴上不说怕俞晶晶难过，心里却是对她这个男朋友很有意见。 　　就算没有父母，也不能这样随便就把人接回家。 　　俞晶晶年纪小不懂事，傻乎乎地被人哄走，除了手上多个戒指，连个聘礼单子都没见着。 　　今天作为娘家人出席，周嫂攒了股劲，就想着给她争点东西，让人知道俞晶晶有亲人，不是孤零零一个任人欺负的。 　　看到这场面，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出门连泥地都不让她踩，接进家门，怕不是要宠到天上？ 　　“进去等吧。” 　　俞晶晶倒没周嫂这么多感叹。 　　花路是挺漂亮，虽然还想多看几眼，但这些工人眼光还有路口村民嗡嗡议论都在催她回去。 　　本想给白锦溪打个电话，周嫂又说他现在肯定忙到脚打后脑勺不好打扰，俞晶晶就放弃了。 　　回房间也没什么好干的，俞晶晶抱着箱子又点数了一下营养剂，趁着还有时间，索性靠到床头闭眼做练习。 　　周嫂把严小梅从床上拉起来，塞了钱给她在学校吃午饭，就从后门送她出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周嫂在房里折腾好久，出来时全身换了新，脸也有红似白地，头发梳得油亮。 　　看看时间差不多，周嫂凑到门边看了看，惊得跳了起来。 　　人到了！ 第363章 　　工人已经离开了, 花路一直铺到了门边，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缝隙。 　　中间铺了白色丝质地垫，上头洒了干花瓣, 配着两边堆叠的鲜花, 哪里看得村路原本的模样。 　　那个男人，抱着一束捧花向这边走来。 　　路口村民议论声渐小，目不转睛盯着他，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白色西服，笔挺贴身, 一粒扣束出腰线, 将他厚肩窄腰完美突现，跟电视上男模毫无差别。 　　至于脸，就更不用说了, 完美帅气到无法挑剔。 　　白锦溪走在队伍最前面, 后面紧跟着林梓天, 以及林梓天找来的伴郎团。 　　他们穿着的黑色西服, 跟白锦溪成了鲜明对比。 　　伴郎团笑笑闹闹，步子却放得小，生怕破坏了白锦溪特意为新娘铺的这条花路。 　　白锦溪心跳如雷, 一步步走到门前，紧抿的唇线泄露了紧张。 　　“敲门啊。” 　　“等什么呢？开了门闹一闹，抬新娘子回家了！” 　　“你不动手，我来了啊。”林梓天绕到过白锦溪，抬手就要敲门。 　　“我来。” 　　白锦溪一把将他拦到身后, 差点没把林梓天推个趔趄。 　　“什么时候力气变这么大了……”林梓天稳住声子，不满嘀咕。 　　白锦溪抬手敲了两下，紧张抱着花退开半步，等着里面应声。 　　他这个举动，让后面几个伴郎哄笑一团，不是互相搀扶着，腿都要笑软。 　　“这样敲，谁给你开啊！” 　　“一看就没经过事，这种场面见得少了。” 　　林梓天帮着解释，“他不爱热闹，最讨厌人多的场合。一个人呆着看书最好了，哪见过什么大场面。” 　　“塞红包塞红包！塞得多，开得快。” 　　后面闹起来，白锦溪瞬间被挤开，林梓天从怀里抽出红包，几个伴郎也不甘落后，举着红包顺着门缝往里递。 　　红包丢进去，一个个扯着嗓子喊开门，可是院里却静悄悄地，连个应声的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 　　闹了一阵，大家你瞪我瞪你，都有点懵。 　　“不是放鸽子了吧？”有人转头去看白锦溪。 　　白锦溪笑着摇摇头，“不会。” 　　昨天马助理送东西回来，知道俞晶晶拒绝选择婚纱，白锦溪本准备来医所一趟的。 　　打过电话，知道她忙着制药，他才打消念头。 　　对俞晶晶来说，营养剂是必不可少的食物来源，对提升体质也有极大帮助，这个关键时刻，不好打扰。 　　住得远的宾客昨天就到了，齐秀珠一个人招呼不过来，便拉了白锦溪帮手。 　　婚礼本就仓促，很多东西都是临时准备的，难免有疏漏，为了处理这些杂事，他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期间还安排了鲜花空运，从几个城市下订单调货，安排人手做铺设。 　　不仅仅是这一点小惊喜，包括婚礼环节，白锦溪都曾设想过好几个不同的方案。 　　本想准备得更充分一些，因为时间关系，能做到的暂时只有这个。 　　以后的天长地久，再一点点慢慢补回来，也不算迟。 　　外人不了解，以为事情办得急一切从简，女方受了委屈。 　　其实俞晶晶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外物，更不会为了某些环节不到位，发脾气任性来为难。 　　若是照她的想法，酒席和婚礼都不必办了，哪有捧着花来敲门这些麻烦。 　　“现在怎么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林梓天也没了招。 　　“不急。” 　　白锦溪看向前方，闭眼听了听，“快来了。” 　　身边吵吵闹闹议论不休，可俞晶晶的脚步声，却像是打在心上一般，从喧闹中分离开来。 　　俞晶晶本来抱着箱子，可周嫂说什么也不让她拎，自己抢到怀里。 　　“红包！” 　　看到门后堆了一地的厚厚红包，周嫂笑得嘴都不合拢。 　　没堵门的，还以为这接亲闹不起来，没想到外头这么猴急，吵都没吵就塞了这么些。 　　知道这包里塞的钱，图个喜庆，俞晶晶还想弯腰自己去拣，又被周嫂拦住了。 　　“我帮你收着，裙子抱好，别弄脏了。” 　　周嫂时时刻刻注意着俞晶晶拖地大摆长裙，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把红包拣起来，风风火火送进房里锁好再转回来。 　　俞晶晶很听话，没有自己开门。 　　隔着厚厚大门，她其实已经闻到了白锦溪身上的独特香气，明知道他就在那头，却不能飞扑出去抱住，真有些难忍。 　　“来了来了……” 　　周嫂冲到俞晶晶身前，不让她隔着门缝往外瞧。 　　听到院内说话声，外面的伴郎团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 　　虽然就周嫂一个，但是对战外头伴郎团，还是吵出了十几个人的气势。 　　“还要多久？” 　　看周嫂争得面红耳赤，把着门不让人进来，俞晶晶抱着裙摆问。 　　她维持这个姿式很久了，虽然站一天也有体力支持得住，但实在是无聊。 　　时间一点点过去，再不走就到了饭点，齐秀珠备的宴席还得应付，再拖就拖晚了。 　　新娘子都不耐烦了，周嫂也自觉气氛炒到了位，没含糊拔了门栓，灵活退到了一边。 　　呼啦啦闯进一堆人，冲到院里左右张望，直直奔周嫂贴了喜字的那间房去了。 　　伴郎团拍门的时候，白锦溪一直站后头。 　　不是他不积极，而是实在忍受不了跟这么多人挤在一堆，发生过多的身体接触。 　　这些人冲进去，反把他落在了外头。 　　“可以走了吗？” 　　白锦溪抱着捧花最后一个进门，听到这个声音，讶异回头。 　　俞晶晶怀里抱着一堆裙摆，瘦瘦肩膀耸着，眉眼弯弯，站在门后冲他笑得灿烂。 　　“你怎么在这儿？” 　　本以为俞晶晶只是出来看看，很快会回房等着，没想到她这么鬼机灵，居然躲在门后等他。 　　惊艳一瞬，白锦溪绽出笑容，回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周嫂本来跟俞晶晶站在一起的，看到这场面，赶紧笑着往边上挪了挪。 　　白锦溪弯着腰，用下巴蹭着俞晶晶纤细脖颈，闻见从她身上传来熟悉的清新沐浴露气息，心中胀满幸福。 　　只要俞晶晶在上京，他们都是每天见面的，吃吃饭聊聊天，再腻歪一下，已经成了日常。 　　为了准备婚礼，连着两天都没见上面，他忍得快要爆炸。 　　俞晶晶用力回抱，“给你的营养剂用完了没？我配了新的。” 　　在这种时刻，听她一本正经问到药剂的事，白锦溪有些哭笑不得。 　　“我想你了。”他站正身子，严肃地说。 　　“我也是。” 　　得到了满意回复，白锦溪微笑，“走了。” 　　俞晶晶正准备重新捞起裙摆，却不料白锦溪弯腰，将她横抄了起来。 　　下意识环住他脖颈，俞晶晶偏头，“裙子……” 　　“没事。” 　　地上铺的丝绸长垫洁净无尘，脚踏上去，干燥花瓣发出沙沙声响。 　　长长裙摆拖到地上，在花堆中打着旋。 　　俞晶晶偎在白锦溪胸口，感受着稳稳脚步，闭眼将头深埋进他怀中。 　　比起这铺天盖地花香气，她更喜欢白锦溪身上的味道，闻多久都不会厌烦。 　　周嫂本想跟上，又得留下善后关门。 　　她费了好大劲才把那群扑了空的伴郎团从院子里赶出来，这些人怎么都不信她新娘子已经出去了，吵闹不休。 　　还是周嫂抬手围圈一指，问他们新郎在哪儿，这些人才傻了眼。 　　“合着是咱们被放鸽子了？” 　　“有这样的吗？自己走？！” 　　周嫂门一锁，也不管这些人聚在门口怎么吵，一个人奔着追出去了。 　　“是是，结婚。” 　　“俞医生，云神医徒弟，医所已经由她接手了。不关门，明天回来坐诊，想看病的随时过来，诊费照旧……” 　　“花？花不能动！”一路解惑答疑的周嫂脚步一定，冲着村民严肃叮嘱，“俞小姐说了，这个不能浪费，要卖掉的。” 　　俞晶晶也这么叮嘱白锦溪了。 　　花的价值，问过工人知道后，她就已经琢磨好了要倒手处理。 　　她倒没觉得白锦溪铺张浪费，也挺欣赏这布置的，只是用过后不能糟蹋，不然不白亏了这些钱吗？ 　　“知道了，我让马助理过来处理……” 　　看到俞晶晶脸上重新绽出笑容，白锦溪挑唇，正想说话，目光落到她裸露肩头，又迅速移开。 　　俞晶晶这件婚纱，虽是老款样式，但穿在她身上，却格外合身漂亮。 　　特别是肩部的处理，完美贴合的弧度，美得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从他这个角度，看得更加真切。 　　明明知道这样不礼貌，却只想再贪婪多一秒。 　　“好看吗？”感觉到白锦溪视线，俞晶晶扯扯裙摆笑问。 　　“嗯。” 　　“就是这里不太好，我长肥了。” 　　俞晶晶伸手捂住胸口，“很丑，是不是？” 　　“怎么会。” 　　俞晶晶偏头，看进白锦溪眼中。 　　他盈着笑的眼眸里，有太多翻涌不定的幽深情绪，定定望来，让她心漏跳了一拍。 　　这样的目光，她不止见过一回。 　　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隐忍着的喘息和极力克制又肆意贴近的热力，让人意乱情迷。 　　白锦溪深吸一口气，转眼看向前方，“中午宴席结束，下午要去老宅认亲，估计时间会拖很久。” 　　马助理的婚礼流程安排上，写明了下午行程。 　　白家那么多亲戚，光是酒席上见不完，回老宅还有一拔等着。 　　俞晶晶有心理准备，打算一天都耗在这上头了，听白锦溪说起，认真点头，“应该的。” 　　“不想回老宅的话，明天再去也行。” 　　白锦溪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下午直接回家，好不好？” 　　“为什么？不是安排好了吗？”俞晶晶一脸莫名。 　　“我有更好的安排。” 　　白锦溪脸有点红，说话时，没敢看她。 第364章 　　下午去老宅, 是齐秀珠做的安排。 　　原本准备的四五十桌, 在消息散出去后, 加到了一百出头。 　　自己没去请, 人家知道主动上门随礼，怎么可能推出去？ 　　特别是一些远亲, 虽然住得远，但也是几辈的老关系了, 原先没下婚贴是拿路远不便做借口。 　　现在人家亲自赶到，连酒店都是自己安排的, 这样的诚心, 不光要招待，认亲这个环节是少不了的。 　　按白锦溪的意思，就照俞晶晶说的, 简办一下。 　　若是有时间, 订个海外蜜月旅行, 几国四处走走，比陷在这人情世故中要轻省得多, 没这么多辛苦麻烦。 　　将自己这些打算提了, 白锦溪又低声说：“下午回收拾一下行李，在家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回老宅认亲，最快可以订中午的机票。” 　　“既然是家里安排好的，就不要随意变动了。” 　　挨也就挨一天，今天把事情解决完，没必要再拖到明天。 　　白家老宅俞晶晶也不是第一次去, 这回也就是多见些人，没什么辛苦的。 　　“我给秦老师发消息，只请了两天假。最晚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医所也有病人也要接待，没时间出去。” 　　白锦溪费了心思，想给自己一个完美的旅行婚礼，俞晶晶都能理解。 　　但现在真不是玩的时候。 　　白锦溪有安排，她也有，比去国外胡吃海喝乱转悠实用多了。 　　急着结婚，是因为两人都舍不得太多分离。 　　婚礼形式俞晶晶不在乎，白锦溪也一样。 　　尽快渡过这个流程，走到下一步，才是他想要的。 　　跟她在一起，看许多风景，走不同的路，夕阳下拥吻，云海边畅游，这些梦中曾有过的场景，都想带着她一一实现。 　　“蜜月也没有，太草率了。”白锦溪摇头。 　　婚礼后第一次二人出行，怎么能砍掉？ 　　“以后再去，等你的身体稳定些。” 　　感觉到白锦溪瞬间低落的情绪，俞晶晶挽住他胳膊，笑着安抚，“一定要去的！” 　　她很少展现出这样的情态，乖得像猫一样，软软靠在臂膀上，让人心软成一滩水。 　　被拉着又磨了几回，白锦溪妥协。 　　“还要多久？”俞晶晶岔开话题，望着窗外问。 　　“马上就到了。” 　　婚车队伍这时候才跟来，司机一直开得不快，就是为了等他们。 　　虽隔着段距离，但林梓天探脑袋挥臂动作极大，很难忽视。 　　车队跟上，头车速度就提起来了。 　　后面追得再紧，也赶不上前头这辆。 　　俞晶晶嫌磨蹭，白锦溪就催促司机加快了速度，保持在限速最高范围内，跟后车拉开一段距离。 　　酒店是大酒店，俞晶晶住过宾馆旅社，没来过这样的好地方。 　　楼很高，又很宽，从左看到右，脑袋要转一百八十度那么远。 　　正午阳光下，楼面玻璃跟海波一样，闪着粼粼的光，晃得人眼都睁不开。 　　因为靠海，风很大，楼下绕着的观赏灌木与高大绿树随风飘摇，像是在招手迎人。 　　腿探出车外，裙摆也跟着被风吹卷，白锦溪手一握，捉住下摆，又把她横抱进怀里。 　　“我可以自己走。” 　　“不用。” 　　进了酒店大门，俞晶晶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楼内是中空的，日光明晃晃照进来，金闪闪的吊灯装饰还有遍布的室内绿植都鲜亮无比，一点都没有想象中高楼下的阴暗。 　　婚礼现场布置在中庭，一样的鲜花满布，近百张餐桌盖了乳白色桌布，摆了漂亮的装饰和名牌，工作人员来回穿梭，着装整齐。 　　“还有游泳池。”俞晶晶靠在白锦溪怀中，伸手指指中庭边巨大泳池，“好多花。” 　　泳池中飘着花瓣，还有鲜花扎成的花篮，每个花篮上都吊着粉白气球，偶有微风吹来，便晃晃悠悠相撞，格外有趣。 　　“喜欢吗？” 　　白锦溪不知道俞晶晶喜好，只觉得女孩子都喜欢花，才做了这样的布置。 　　看俞晶晶轻点下巴，面上布满笑意，便知答案。 　　知道俞晶晶怕麻烦，白锦溪便插手精简了流程。 　　女方没有亲朋到场，有些传统环节确实不好安排，齐秀珠也没多说，照了他的意思办。 　　“新娘子人呢？怎么到现在也没出来见见面？” 　　“应该站在外头迎客的吧？” 　　“主持人怎么也没有？” 　　到场的宾客左右张望，桌子已经坐满，眼看着宴席快要开始，新娘居然连个面都没露，心中各有计较。 　　婚礼赶这么急，先前连风都没透过，一些人来前就有不少猜测。 　　俞晶晶底细，齐秀珠跟几位热心长辈透过风，亲朋好友互有联系，这几位知道了，相当于大家都知道了。 　　齐秀珠为给白锦溪选人，这几年一直都在打听合适的，眼光虽高，但想到要是配这位，也都觉得合理。 　　知道挑挑拣拣最终找了个孤女，先就看轻了三分。 　　若是齐秀珠把关，绝对不可能叫这样的女人进白家门，不是这女孩有些手段，把白锦溪拢住了，怎么可能麻雀飞到枝头变凤凰。 　　本觉着是齐秀珠不满，才办得这么仓促。 　　可到了现场，不管场地还是细节，都没有丝毫敷衍，若是看轻女方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精心布置。 　　猜测的方向，很快就有了转变。 　　“这一脉可是单传，要是有了，可不得抓紧么……”有人小声嘀咕，立刻得到桌边几人赞同。 　　“不会是真的吧？” 　　“八九不离十。” 　　“澜澜，看什么呢？”坐在隔壁桌的白锦溪三姨轻拍了身边女孩一把，“茶满了。” 　　“哦，谢谢。” 　　一直竖耳听隔壁八卦的张澜澜回头，看到三姨替自己满上了茶水，赶紧道谢。 　　三姨往那边望了一眼，撇嘴笑笑，“孩子？要真就有好了。” 　　“没有吗？”张澜澜攥住桌布一角，掩饰住紧张情绪。 　　“没有。”三姨摇头。 　　说着，她又指指前面那桌，“这不说着吗？” 　　三姨跟张澜澜坐的这桌，都是齐家这边的亲戚，她指的那边坐的全是白家人。 　　白锦溪二姑白娴正对着这边，眉头紧皱，不住跟身边唠叨。 　　场中嘈杂，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不凝神还真听不太出她说的什么。 　　三姨原先就有此怀疑，得了消息一早就问过齐秀珠，早确定了是没有。 　　俞晶晶先前跟着白锦溪来老宅，跟二姑白娴因为生养孩子的事有点小口舌，这个大家都知道。 　　白娴一落坐，就有人好奇凑来打听。 　　她对这婚事本就不满意，新娘又没按规矩站在外头迎客，反被白锦溪护得好好地，坐在休息室休息等开场，心气不顺哪有什么好话说。 　　“说是这两年不要孩子，年纪小什么的。” 　　张澜澜看邻桌的时候，三姨就注意白娴那桌了，早听得差不多了。 　　虽然从齐秀珠口中得了些消息，但相比白家人，知道得肯定没那么详细，不好打听的，听白娴补充就完了。 　　“体寒？”听三姨说完，张澜澜抽了口凉气。 　　三姨叹了口气，“锦溪从小身体就不好，泡药浴才养大。你在白家住了这几年，应该知道的。” 　　“嗯，我知道。” 　　张澜澜是齐秀珠远亲家的女儿，跟白锦溪算是表兄妹关系，因父母亡故无人收养，这些年便一直由齐秀珠代为照管。 　　张家也是有名的医药世家，当初齐秀珠能进白家，是张家从中牵的线，两人互相看中成了婚，算是媒人。 　　说是照管，其实也就是给个住的地方，大厨房多添几碗米饭的事。 　　张澜澜这个孤女，比俞晶晶强了不知多少，家里几间医药铺子，还有父母留下的大笔遗产，能让她一世无忧。 　　家里有房子也不好让一个女孩单独居住，齐秀珠把张澜澜接来时，她才十来岁，刚上高中。 　　一晃这些年过去，张澜澜已经大学毕业，进白氏医堂做一份文员工作，轻闲又安逸。 　　她自己没说独立出去，白家也不提这事，反正住久了，大家也习惯家里有这么个人，没谁把她看外。 　　白锦溪的身体状况，张澜澜怎么可能不清楚。 　　他住的小楼张澜澜也进去过几回，甚至还帮着送过药浴包，帮他加了水才出去。 　　“他底子不行，找的媳妇体质又是这样。说是晚两年要孩子，也不知道只是嘴上说说，还是因为这个……” 　　这不是三姨一个在怀疑，白娴在隔壁桌子都拍起来了，要不是顾着影响，她嗓门还扯得要大。 　　白锦溪这一脉往上数都是单传，几个姑姑包括下面的堂弟妹也不是血亲，因为住在白家，按着辈份这么叫罢了。 　　白氏医堂这么大，光靠这白锦溪这一支也撑不住，白家老宅早些年就是这样，择有能力的几房混住。 　　跟白锦溪血缘最近的，就是下面一个小堂弟，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医药上的天份已经显露出来。 　　若是白锦溪没有培养出接手医堂的后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位接手。 　　其中利益纠葛，几句难以明说。 　　总之白娴是挺白锦溪的，有他坐阵，自家供药的生意跟齐秀珠对接，那是源源不绝的财路。 　　白锦溪要是断了子嗣，白家重心很有可能倾斜到一个毛没长齐的孩童身上，虽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但也不影响白娴提前就把心操了。 　　“这个女孩，那天晚上亲口说了不要孩子。那时还当她只是说气话，白娴找人私下调查过，发现白锦溪给她送过养身的药，往深了查一查，事情就出来了。” 　　俞晶晶体质阴寒，那药虽配得温和，但调理方向就是治那方面的。 　　都是白家人，常年泡在医药堆里，看那几味药就知道程度轻缓了。 　　白娴是昨天才知道结婚的消息。 　　这事早调查清楚了，一直没抖出来是因为俞晶晶好一阵人不在上京，她还以为这女孩跟白锦溪断掉了。 　　了解到两人已经领了证，事情铁板钉了钉，婚礼只是走个流程，白娴就开始炸毛。 　　“这么严重的吗？” 　　张澜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唇边笑意，微微低头掩饰，语带叹息。 第365章 　　炸归炸, 白娴还是有分寸的。 　　这种场合，自家人面前发发气，外人站过来，一样是要端出副笑脸的。 　　对新妇不满, 可以是因为她不入流的身份，却绝不能提到不孕不育这样的字眼, 叫人笑话。 　　白娴虽嫁出去，却也是白家人，得维护。 　　发了一通脾气，火泄出去情绪稍微好些, 白娴喝了口水, “不是我要挑她的刺，这个女孩确实挑得不好！齐秀珠走了眼。” 　　“哪是她走了眼，是锦溪自己愿意。证两人私下领了，回头才说的，还能拆还是怎么的？婚礼简单办办, 应付一下就完了。” 　　“这也叫简单办办？” 　　白娴左右看看，“太子娶妃也就这样了。” 　　光看这铺天盖地的花，就知道白锦溪对这女孩有多看重。 　　平时见女人躲都躲不及，找到个对眼的，却是要捧到天上去。 　　花的价值倒是次要，他花了心思，才是重点。 　　不是因为这个，齐秀珠也不会这么容易妥协, 想想就知道了。 　　中庭拉了遮阳布，隔绝了直射入会场的光线。 　　辅灯将各角落点亮，花束装饰各有筒灯点缀，星海般遍布在会场各个角落。 　　随着轻柔音乐响起，场中议论渐小，大家望向台上，看到白锦溪捧花站立，定定望向中庭前方加架设的百花拱门，又纷纷转头。 　　张澜澜目光落到白锦溪身上，久久不愿不离开。 　　从他俊朗面容游移到握着花束的手，她这才发现花中藏着枚戒盒，正随着他紧张呼吸微微颤抖。 　　眼被刺了，心也被刺中，张澜澜紧攥着拳头，僵硬移开视线。 　　所有人都在扭头看向拱门，张澜澜深吸了一口气，听到几声抽气，下意识回望。 　　灯光亮眼，那个女人站在花团中，笑得似乎很灿烂。 　　看到这身中古礼服，张澜澜刚有笑意露出，下一秒，便被俞晶晶缓步上前，从光束露出的容颜给震惊了。 　　不止是她惊住，其他宾客也都在发怔。 　　虽然知道能得白锦溪看中的女人，一定有不凡之处，但是眼前看到的，却比想象中更要完美。 　　不管离得远还是离得近，大家都能看得出俞晶晶没有化妆，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五官并不艳丽，清清淡淡地，唇色不重，只有眉眼漆黑，长发披在肩头，丝丝缕缕，与雪肩辉映。 　　她没戴什么亮眼的首饰，只有一身过时的婚纱和脚上略显廉价的水晶鞋。 　　明明不出彩的装扮，却格外吸睛，就连那张五官拼凑起来只能称得上清丽的脸，也像是自带辉芒，盈盈闪着如玉般光彩。 　　她白得发亮，通身都是。 　　露出的皮肤，不管是肩颈还是小臂，裙摆下隐约显现的纤细小腿，全是一样的雪白通透。 　　如玉做的美人，裹在这件极为合身的旧款婚纱中，像是贝珠一样，散发出温雅气质。 　　漂亮女人看得多，美得这样亮眼又气质特别的，却极难一见。 　　人总会被特殊的美吸引，因为不一样，才格外珍贵，饱受追捧。 　　俞晶晶每走一步，都会让大家头颅角度改变一分，就像是自带引力般，牵引着无数视线向台上集中而去。 　　张澜澜紧握拳头，心中生出一股无力又低沉的情绪。 　　刚才还信心饱胀，觉得自己有一拼之力，在看到俞晶晶之后，又像是鼓起的气球被戳破般，炸疼了自己又蔫软在地。 　　她看着俞晶晶站到白锦溪身前，被他克制不住地轻拥进怀中。 　　在如雷掌声里，他忍耐着放开，单膝跪地，将花束将到她身前。 　　摄像机对着，细节放得很大，张澜澜在水幕屏上看到白锦溪从戒盒里取出一枚极大的钻戒。 　　俞晶晶伸手，把草戒圈挪开，才给白锦溪新买的这枚腾出个位置。 　　“今天用用，觉得不方便以后可以收起来的。”将戒指套到俞晶晶手上，白锦溪仰面，笑望着她说。 　　他声音压得低，轻言细语，旁边架设的话筒也没收进音。 　　俞晶晶笑着点头，也不理下面宾客看着，举起手对住落下的一束线照了照。 　　纤长手臂，十指细柔，阳光穿过钻石，照出一簇火光。 　　看到白锦溪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背过身深深吻住，引来台下掌声连连，张澜澜腮肉都快咬破，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情绪。 　　她从没看过白锦溪对哪个女人露出过这样温柔缱绻的神情。 　　说话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得了对方点头，瞬间绽开的笑容，一下下刺穿张澜澜的心。 　　在白家这么多年，她一直将白锦溪放在心上最重要的地方。 　　说是亲戚，隔了这么远，早淡薄了血缘。 　　当初齐秀珠说要接她进白家住，张澜澜一口应下，全是因为他。 　　学生时代，白锦溪对任何女生的示好，都一概冷淡拒绝，唯一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得几抹笑意的，只有寄养在白家的张澜澜。 　　成年后，齐秀珠带了那么多女人给他相看，白锦溪只是敷衍，甚至放话三十岁以后才会考虑个人问题，想摆脱这些安排。 　　近水楼台先得月，张澜澜从不着急。 　　白锦溪有洁癖强迫证，对于女人身上的脂粉气还有特殊气味，都很反感。 　　不做好消毒，他根本不会让人近身，看诊必须接触，也要提前清洁，确保卫生。 　　懂他的人太少，不能顺心，一眼就被驳回，说是三十岁以后考虑，张澜澜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虽未说破心思，但张澜澜却是一直照着心目中白锦溪理想人选来打造自己的。 　　消毒纱布随身携带，只要有白锦溪在的场合，她便一次又一次自我清理，确保他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身体是洁净的。 　　不管走到哪里，张澜澜都自带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这么多年，早成了习惯。 　　这样做，确实能引起白锦溪的关注，得到自己人的同感。 　　她比别的女人都干净，这是张澜澜刻意给他留下的印象。 　　莫桑的出现，给了张澜澜重重一击。 　　身份地位个人能力，她没一样比得上莫桑，齐秀珠安排的相亲，两人见了三次以上。 　　这在以前是绝不会有的。 　　知道自己争不过，牙齿碎了也只能和血吞，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没多久，白锦溪身边又换了人。 　　俞晶晶回白家老宅那次，张澜澜并不在现场，后来知道了也没把这么个人放在心上。 　　无根基无家世的孤女，就算白锦溪有兴趣，白家也不会接受的。 　　她只用像以前一样，安静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就好。 　　梦再次破碎，是在昨天得知婚礼消息时。 　　来到现场，张澜澜只觉得胸口憋得慌，特别是知道这满山满谷的花海，都是白锦溪个人安排，那酸溜溜的滋味简直了。 　　台上那对新人合手举刀，切划蛋糕又倒满红酒塔，坐在张澜澜这个位置，能很清楚看到俞晶晶玲珑起伏的身材曲线。 　　目光从丰盈胸口一直滑到纤细腰线上，张澜澜抿了抿唇。 　　长得再漂亮又怎么样？体质虚寒，没办法怀上孩子，能在白家呆多久？ 　　白家上上下下都盼着下一代出生，这两年相亲局约得那么多，都是奔着这个目地去的。 　　三个月？五个月？最多一年。 　　要是生不孩子，早晚踢她出门！ 　　宴席菜品味道不错，张澜澜却没什么胃口。 　　原本新人敬酒的环节，被白锦溪一句妻子身体不适免掉了，下午有认亲，大家倒也不急，只感叹他体贴。 　　“走了。” 　　看张澜澜目光追着白锦溪游走，三姨忍不住摇了摇头，拉了她一把。 　　“哦，好。”张澜澜慢慢起身。 　　“我知道你的心思，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一会儿见了人，学学看看，锦溪这样的她也能稳稳当当搞定，肯定有点手段的。”三姨提醒。 　　“我学她？” 　　三姨这几句话一点都没安慰到张澜澜，反把她激起了脾气，“有什么好学的？再会狐媚，生不出孩子也是白搭，离婚是迟早的事！等着瞧吧。” 　　“哎哟！你小点声！今天什么日子，说这种话。” 　　虽然三姨也不太喜欢白锦溪选的这个女人，但结婚这天咒人家离婚，也太没口德了。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她以为自己能在白家呆多久？” 　　“行了行了，实话也不是今天说的。” 　　三姨恨不得把张澜澜嘴捂住，看大家都纷纷离席，赶紧带了她出去。 　　白家老宅中间建的会客厅占地面积极大，一般是家族聚会或者行业交流才会开启。 　　下午认亲，这会儿便被从酒店回来的老亲戚给占满了。 　　好在位置宽阔，又分了几个功能区，也不怎么挤。 　　大家或坐或站吃着零嘴喝着饮料，聊得热火朝天。 　　靠窗一排摆了花牌桌，专给年纪大的老人消遣，中间大厅挂的巨幕，正好让孩子们看看电视，省得他们四处乱跑。 　　“人呢？”正在招呼客人的齐秀珠看到白锦溪进来，赶紧迎过去。 　　“换衣服，马上到。”白锦溪脸上笑容就没停过，不管谁打招呼，都露着上排牙，合都合不拢。 　　齐秀珠知道俞晶晶带了个婶子做娘家人，担心两人不熟悉老宅路线，便安排人领路。 　　张澜澜一直坐在门边的位置，看到齐秀珠派人过去，稍一犹豫，便起身悄悄跟上。 　　给俞晶晶安排换衣的地方，跟白锦溪小楼隔得近，也是平时待客用的套房，上下两层。 　　张澜澜一过去，就看到二姑白娴跟人站在楼下说话，嗓门提得高，生怕楼上新娘子听不着的。 　　“生不出孩子，白家可要不起。我早说了，有孩子三百万接进来，现在怀都没怀上，就急着进家里，也不知道顶不顶用。” 　　“明知道自己身体寒凉，白家又最重子嗣，非要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害的是谁？害的是我们家锦溪！还说感情有多好，真要是为他好，这婚就不该结。” 　　白娴身边站着个捧哏的，她嚷一句就跟着叹一句，捧得她越说越来劲。 　　“二姑。”张澜澜笑着迎上。 　　白娴趁着没人过来的，当着其他人的面，可不敢这么喊话。 　　看到人冒出来，先是吓了一跳，见是张澜澜，这才放松笑了起来。 　　张澜澜可是帮手。 　　拉着张澜澜说了几句，等她准备上去了，白娴又再次叮嘱，“钱不是问题，你看她要多少肯走，直接报个数给我。” 　　“没个两三百万，怕是打发不了。”给白娴捧哏的那个女人说。 　　等不及进白家，总是要捞点好处的，一个孤女，除了钱还能图什么？ 　　“现在走能给这个数。生不孩子赶出去，一分没有，看她怎么选了。这件事可不能透出去，拿了钱待两个月再走也可以，记得让她嘴封紧些。” 　　钱没所谓，只要能把俞晶晶这个搅家精弄走，再多些白娴也出得起。 　　“她这种人，哪值得起这个价？”张澜澜撇嘴。 　　刚刚在婚礼现场她可是听了不少消息，俞晶晶进医堂实习，走的是勤工俭学的路子。 　　医大学费都出不起，还要去外头做力活赚钱补贴杂用。 　　两三百万？ 　　一百万扔过去都要砸她个跟头。 第366章 　　周嫂黑着脸, 抱着俞晶晶从衣柜里挑出的衣服走回房间。 　　“怎么？” 　　看周嫂气哼哼把衣服扔到床上, 俞晶晶扯着裙摆走过来。 　　“没什么。”周嫂摇头。 　　心里虽窝着一肚子火, 却也只能勉强挤个笑出来, 怕影响了俞晶晶好心情。 　　结婚大好日子，偏有长舌妇跑到楼下嚼舌根。 　　背地里说人, 也不知道收敛些，要不是背着女方家属身份, 周嫂一早就要跳出去对骂。 　　俞晶晶只想着婚礼配婚纱，倒忘了去会客厅认亲, 不好穿这一身。 　　还好齐秀珠准备得齐全, 衣柜里挂了好几套订制礼服，都是平常穿也不显得突兀，又格外抬身份气质的款。 　　挑拣了一下, 她选其中一套红底淡金纹的旗袍, 比划一下刚好合身。 　　周嫂帮着整理衣柜, 俞晶晶便暂时换了家居服，在小客厅吃点心。 　　换衣间对着大门, 窗户也半开着, 她一出去下面那两个人就吵嚷起来，叫周嫂听了个全。 　　怕俞晶晶听了不舒服，周嫂一早就把换衣间门带上了，等下面消停了才出来。 　　其实隔不隔这几道门，对俞晶晶来说都没影响。 　　只要想听，再远些会客厅那边的动静她都听得着, 何况楼下那两个鸭公嗓。 　　“吃点东西。” 　　小客厅里摆了很多精致点心，刚刚简单在酒店吃了一点，只勉强填了个肚底。 　　俞晶晶没怎么吃饱，周嫂也一样。 　　接过俞晶晶递来的玫瑰糕，周嫂咬了一口，嚼半天都咽不下。 　　看看俞晶晶纤瘦身段，白得没什么血色的手臂肩膀，刚刚那两个女人的话，又在心里打架。 　　俞晶晶跟了云神医这么多年，若真有体寒的问题，应该早就解决了才对。 　　生不出孩子？可能吗？ 　　“别听她们的，我只是不想生，不是生不出。”感觉到周嫂打量视线，俞晶晶笑笑。 　　“你听见了？”周嫂瞪眼。 　　“那么大嗓门，谁听不见。” 　　“体寒的事是真的？你用过药没？” 　　既然俞晶晶听到了，就没有掩藏的必要，周嫂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用过，早好了。” 　　知道周嫂是关心自己，俞晶晶便拣她想听的说了。 　　“你还年轻，晚两年要孩子也可以……不过，要是怀上了，就生下来吧。”周嫂纠结半响，小声劝道。 　　俞晶晶这个男朋友，她只见过几次，不太了解根底。 　　看了今天这场面，婚礼虽办得仓促，也是将她放在心上，珍重对待的。 　　男方自身条件优越就不说了，吃饭光听邻座说到这几年得的国家奖项，就把周嫂绕晕了头，只知道一个塞一个地厉害。 　　那些未婚小姑娘的目光，跟着白锦溪打转，一个个恨不得上台替了俞晶晶，自己扑进他怀里才好。 　　白家单传的事，周嫂在婚宴上听人提过，楼下那两个女的，又吵吵嚷嚷作了一通科普。 　　孩子的事，避不过的，既然早晚要生，当然早生比晚生好。 　　俞晶晶没有父母，性子又直，不懂这其中厉害关系，今天既然做了她娘家人，周嫂当然要站在娘家人角度替她考虑。 　　“生孩子有这么重要吗？”俞晶晶皱眉。 　　楼下吵的那些话，她听了一些，周嫂又苦口婆心劝说一通，让俞晶晶对这件事多了些重视。 　　喜欢白锦溪，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孩子这种附属品，属于可有可无的东西。 　　什么有了孩子更容易维系家庭，融洽夫妇关系，这种论点俞晶晶根本不信。 　　难道不是两人之间，多塞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第三者？ 　　白锦溪说喜欢女孩，想要一个长得像她的小公主。 　　要真有了这样惹他喜爱的孩子，感情分出一半，落到自己这边的不就少了吗？ 　　“你的孩子，你也喜欢啊！”周嫂哭笑不得。 　　“不喜欢。” 　　俞晶晶摇头，“小孩子没什么好的。” 　　她对于孩子的印象，都源自于丧尸潮初起。 　　那个时候，孩童还没被彻底淘汰出尸群，他们摇摇晃晃摆着小手小脚，跟在大人身后出战。 　　那时的尸族并未进化出与人类一般的柔软大脑，大多智力低下，只凭食欲驱使。 　　这些个头小走得慢的孩童，是行军路上的绊脚石。 　　直楞楞撞上，腿脚被绊住，尸群便一个接一个倒下，又耗费极大力气重新爬起，在一段路后，又重蹈覆辙。 　　俞晶晶就被绊过，摔了个嘴啃泥。 　　父母倒在她身边，三人互相拉扯爬起，被压在底下烂了半边脸的孩子，还鼓着眼睛傻笑。 　　想到那场景，俞晶晶就兴趣缺缺。 　　“你现在还小，等时间久了，就知道孩子的好了。”周嫂微笑。 　　当初生下严小梅，查出免疫系统疾病，知道一生带病治不好，丈夫头不也不回离开，剩她一人辛苦拉拔孩子长大。 　　一天做几份工赚钱，下班赶着回家喂饭，出门把孩子反锁在屋里，身心双重煎熬。 　　不少人都劝她算了，趁孩子还小，扔到福利院去，人生改天换地不一样。 　　可抱着严小梅，闻见她身上奶香，周嫂心里酸酸软软地，哪里舍得。 　　这是从她身上掉下的肉，就是再辛苦，也得背得，回来看孩子冲自己甜甜一笑，再累再苦也都值得。 　　“折纸盒时常常磨得指头出血，小梅心疼得眼泪直掉，抱着我手呼呼，把眼泪鼻涕都擦到袖子上。”周嫂轻叹，“这世上，只有母子之间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 　　男人再好，爱淡情驰，总有不如意的那一天。 　　孩子就不一样了，那是血缘相系的亲人，拿刀都切都不断的牵系。 　　俞晶晶没有父母，真正的血亲，就只有孩子了。 　　"他会对我好的。"俞晶晶微笑。 　　“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可以更好。” 　　周嫂当然不会把自己失败的婚姻往俞晶晶身上套。 　　白锦溪看俞晶晶的眼神，她从未在自己男人眼中看到过，这样炽热的情感，连旁人都有清晰感受，俞晶晶沉浸其间，自然体会得更深。 　　“男人疼你，孩子爱你。这样的婚姻，难道不更完美吗？” 　　见俞晶晶似是不以为然，周嫂又从另一角度分析，“他顺着你的意，不在要孩子。那白家呢？这么大的医堂，以后由谁接手？” 　　“白家这么多人，谁爱接谁接。”俞晶晶一笑，“我有医所，他要是不在白家干了，就来医所帮我做事。” 　　“这只是你的想法，他会愿意吗？” 　　“为什么不愿意？”俞晶晶疑惑。 　　“他是男人，是白家一脉单传。除了事业，对家族也有责任，若是这一代断在他手里，你觉得他会好受？而且，他不是说喜欢孩子吗？” 　　当初说不想要孩子，白锦溪想也没想就答应，还说白家由他顶着，将她护得好好地。 　　俞晶晶没想过那么远，觉得事情解决，就抛到脑后去了。 　　听了周嫂细细分析，又想到楼下吵骂，俞晶晶眉头皱起。 　　他会因为这个，觉得难受吗？ 　　话说这里，周嫂就打住了。 　　俞晶晶已经在思考这件事，就是一时想不通也没关系，久了就好了。 　　听到有人敲门，周嫂转头，“这么早？” 　　白锦溪送她们过来的时候，说有半小时休息时间，现在衣服都没换好，怎么就催来了？ 　　“我先换衣服。” 　　周嫂起身开门，俞晶晶抱着旗袍进了里间。 　　刚刚选这件的时候，周嫂说是红金色喜庆，俞晶晶才拿主意挑的。 　　现在穿上身，她才觉得自己挑得不对。 　　合身倒是合身，就是有几个地方太绷了些。 　　齐秀珠估计就是目测了一下让人做的，以她常年订制服装的眼力，算得还比较准。 　　但生长发育这种事，在俞晶晶身上，可不是完全固化的。 　　二级进化后，身体有了改变，初时定了性，后头又慢慢有了调整。 　　营养剂用得越多，这种调整就越明显。 　　上回到商场买内衣，营业员量Ｄ杯，到现在已经有点往Ｅ杯发展了，腰臀比也变大了些。 　　俞晶晶自己不清楚，估摸原先尺寸拿的婚纱，上身刚刚好才知道这些细微变化。 　　好在这旗袍做得很有心思，腰上扣子有两排，松一松能放出一指的余地，只腿部线条露得多些。 　　胸口盘扣也是一样，扣第一排紧了，放到第二排，就会斜斜现出一条金色绣纹底边，顺着胸线绕到腰上，更添几分妩媚。 　　这两处处理好，其他位置都恰到好处贴合，走动起来腰肢扭动，下摆两片裙边轻轻掀起，露出漂亮长腿和搭配的红色浅跟金绣布鞋。 　　头发依旧是披着，俞晶晶也没手艺盘起来，只梳顺了，看妆台匣子里有个细细的金枝红宝发卡，便拿过来别了一边到耳后。 　　照照镜子，俞晶晶自己觉得不错，伸手提了桌上药盒，推门走出。 　　“现在走吗？” 　　看到小客厅里坐了个女人，周嫂陪在一边，俞晶晶撩了撩头发问。 　　这女人本负着手，一脸厌烦，似是等得不耐。 　　看到俞晶晶出来，脸色瞬间有了变化，一双眼睛从头剐到脚，惊艳之余又是掩不住的嫉恨。 　　“你先出去，我跟她有话说。” 　　费力将目光从俞晶晶玲珑浮突的绝美身材上移开，张澜澜气哼哼冲着周嫂摆手。 　　张澜澜的来意不善表达得太过明显，俞晶晶根本不用仔细观察她神色，就感觉得出。 　　周嫂觉出不对，想留下帮俞晶晶助阵，却被她拒绝。 　　“去一楼等我吧。” 　　“可是……” 　　“没事。”俞晶晶笑笑。 　　俞晶晶说没事，那就没事。 　　周嫂知道她有把子力气，看着瘦小，拳头一顶一的强。 　　瞪了张澜澜一眼，周嫂甩头出了门，带出砰地一响。 　　“姑姑说了，给你三百万，让你跟锦溪表哥离婚。”张澜澜开门见山，“你生不出孩子，留在白家也没用。现在走还有钱拿，拖久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百万？”俞晶晶挑眉。 　　看到俞晶晶变了脸色，张澜澜撇嘴一笑，“够你回县城买套房子配辆车了！” 　　“三百万买我离开白家。”俞晶晶低头想了想，“白锦溪怎么卖？五百万能让他跟我走吗？” 第367章 　　“你疯了？！”张澜澜愕然。 　　“不够的话，我还能再加。” 　　俞晶晶觉得这样挺好的, 要能这样买卖的话, 对大家都好。 　　既然给她标了价码, 白锦溪也该有相应的身价，鉴于他在白家的地位, 就多加了二百万。 　　在俞晶晶心中，白锦溪当然是万金不换，买过来再想有人买走，现在的价码翻十倍她眼也不会眨一下。 　　不为金钱所动, 明摆是嫌少。 　　拿白锦溪做筏子，意图将价码提高到五百万，还想再往高了加！没门！ 　　张澜澜震惊过后，瞬间坚定了信念, 拿定主意不能被俞晶晶带跑节奏。 　　“加？你凭什么加？你有钱吗？！”张澜澜反攻。 　　“有啊。” 　　俞晶晶镇静自若的回复，把张澜澜下面想好的话全堵了回去。 　　“……你，你说谎！” 　　张澜澜自小接受良好教育, 吵架这门功课根本就没学过, 哪怕被俞晶晶噎得吐血，也只能憋出这句来。 　　“一次性可能拿不出这么多。我先付二百万，余下的半月内结清。”俞晶晶摸出手机, 查了查网上银行余额，做了答复。 　　张澜澜站得近，手机上明晃晃的一串数字，照得她眼晕。 　　一条条的转帐纪录, 后面都跟着好几个零，收进来的钱款，没一笔是小数目。 　　俞晶晶说给二百万，实际上余额远远超出，剩下的或许是另有别用，才提出分期付款这个方式。 　　看张澜澜发傻，俞晶晶手机一收问道：“这事你能做主吗？不能做主的话，换个能做主的来跟我谈。” 　　这倒是个新思路，要是真能把白锦溪买断，多花点钱也没什么。 　　白锦溪离了白家，这边对他没有要求，压力无形减少。 　　拿钱换人，比费劲生孩子划算多了。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是表哥给你的，对不对？”张澜澜回过神，将这件事按自己思路圆过来。 　　“自己赚的。” 　　那一笔笔转帐纪录，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后面跟着的备注都是医药款诊疗费什么的。 　　听说俞晶晶跟了个神医师傅，帮着管理医所，还以为她只是打打下手，哪想得到收入的钱款，都由她自己支配。 　　张澜澜咬牙，“你既然这么有钱，怎么连床被子都没带过来。自己一毛不拔，净想沾白家的，你这种人……” 　　“嫁妆我有啊。” 　　俞晶晶打开桌上药箱，“都在这里头。” 　　“药？” 　　看到箱里装得满满的药瓶，张澜澜讶异出声。 　　“这一支，卖掉至少千万上下了。”俞晶晶从里面取出支营养剂晃了晃，又放回去。 　　整盒近百支，数目不好计算，反正挺值钱就是了。 　　白锦溪买下那栋别墅，合同拿来让她签过名，婚礼上送的那枚钻戒，克数大得惊人，俞晶晶逛过珠宝店，看过类似的，大概也在千万以上了。 　　这些算作聘礼的话，她带的这些营养剂就当嫁妆顶上，对比下来只高不低。 　　“开什么玩笑。” 　　听俞晶晶估算药剂价值，张澜澜被气笑了。 　　“我家医所卖的就是这药，想知道值不值，来买两瓶就知道了。”俞晶晶也不跟她多解释。 　　制好的营养剂，一瓶不知能稀释出多少药水，拿去医所随便卖卖，价值绝对远超预估。 　　和立医所那样稀淡的药水，就让莫家站到了尸族财力第二的位置，供养整个家族。 　　她手上的正货，若是走一样的渠道，重新打造一个医家帝国，又是什么难事？ 　　俞晶晶只是懒得这么做罢了。 　　赚再多钱，就供两人一鸟，多出来的一长串数字，要花无数精力积累，毫无意义。 　　俞晶晶的思维方式，张澜澜真是拍马也赶不上。 　　扔钱让她走人，她反砸钱要把白锦溪买走，说是一贫如洗的孤女，几百上千万从她嘴里说出来，跟玩似的。 　　张澜澜真搞不懂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明明板着脸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可就是不能令人相信。 　　“你做不了主，对吗？” 　　俞晶晶也觉得跟张澜澜谈这个是浪费口舌，盖上药箱盖子，拎在手里准备下楼。 　　“你不许走！”张澜澜赶紧拦住。 　　“还有什么事？” 　　“你不能呆在白家！你，你生不出孩子。” 　　张澜澜已经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劝走俞晶晶了，嘴里翻来倒去，念的只有这句。 　　“要不要孩子，是我跟他的事，其他人无权插手。”俞晶晶冷眼看她。 　　提到白锦溪，张澜澜眼中情绪瞒不了人。 　　缠着白锦溪的女人，俞晶晶见过不少，但是住在白家，又跟白锦溪一块长大的，却只有这一个。 　　威胁倒谈不上，白锦溪要是对她有意思，早就有回应了，不必要等到结婚这天，才气吼吼地来赶她。 　　但做为人类女人，张澜澜天生有着孕育优势，拿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质疑她的功能，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俞晶晶想做的事，从没做不到的。 　　落后他人一步，就是不睡觉，也要赶十步上去。 　　在教习堂的时候，俞晶晶知道中级班学员瞧不起自己，便拼了命的下苦功。 　　一样的练习时间，她花费的精力比旁人多得多。 　　资质是一部分原因，勤力才是推动进步的杠杆，这二者缺一不可。 　　现在是她不要，不是生不出，这两者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白家的皇位，俞晶晶根本不看在眼里，白锦溪也是一样。 　　只要是白家人，接手白氏医堂能将其发扬光大，他都可以拱手送出。 　　认识俞晶晶之前，白锦溪从未想过结婚这种事，家里逼上梁山，他最多也只妥协到代孕这一步，还只是口头承诺，会不会真的这么做还得另说。 　　这些他都跟俞晶晶说过，承诺她不愿意，自己绝不逼迫。 　　两人商量好的事，齐秀珠那关也暂时过了。 　　白娴还有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妹，有什么资格来搅和？ 　　“表哥是我的！” 　　拦着俞晶晶的手被挡开，张澜澜吃痛退开半步，攥着拳头怒吼。 　　“你说是就是了？”俞晶晶奇怪。 　　明明二十来岁的人了，闹起来跟个没智商的孩子一样。 　　看到张澜澜眼眶满含泪水，像是下一秒就要滚地撒泼，俞晶晶皱眉。 　　成年人也就这种心智，孩童懵懂无知，吵闹起来更是麻烦。 　　看到张澜澜这样的，想到要是生个跟她一样的女孩，就是长得像自己，也足够令人厌烦的。 　　生孩子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张澜澜好像在房里哭，俞晶晶没搭理，抱着药箱下楼找周嫂，一块去了会客厅。 　　“我来拿吧。” 　　知道这里头放的是药，周嫂赶紧接过，护得紧紧地。 　　远远看到白锦溪站在会客厅门口，俞晶晶笑着扬手招了招。 　　白锦溪本是笑着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脸就有些绷住。 　　“怎么穿这件？” 　　等俞晶晶走近，白锦溪叹了一声。 　　“不好吗？”俞晶晶低头看了看。 　　“不是不好……” 　　是太好了。 　　婚纱虽然贴身，但肩头宽袖还有大裙摆，能遮掩许多。 　　旗袍本就是显身段，这件还做得这么贴合，看她腰肢扭摆款款走来，白锦溪身子都热了。 　　这样的美好，他一人欣赏足矣。 　　会客厅里虽大多都是长辈，但也有些后辈陪同，被人看去了，总觉不舍。 　　“不是说打个招呼就能走对吗？换衣服也浪费时间，就这样吧。” 　　虽然感觉得到白锦溪对自己身上这件不太满意，但俞晶晶觉得能将就就将就一下。 　　刚刚看过单子，需要敬茶的长辈也就十来位，剩下的亲戚齐秀珠引着喊一圈就行了。 　　她负责认亲，白锦溪负责收红包，快的话半小时能解决问题。 　　自己这点小肚鸡肠的心思，怎么好跟她明说，俞晶晶坚持不换装，白锦溪也没法。 　　笑吟吟挽上白锦溪胳膊，俞晶晶款款走进会客厅。 　　“哟！好漂亮的新娘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视线纷纷投来，都是掩不住的惊艳。 　　特别是那些年长的，这时才觉眼前一亮。 　　结婚就该穿些喜庆的，这红金旗袍可比白裙子看着顺眼多了。 　　好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牌桌上下来，腿脚灵便的冲在前头，后面需要搀扶的一步三顿，咧着少牙的嘴笑得乐呵。 　　俞晶晶被团团围住，肩膀后背不知叫这些奶奶摸了几把，就这料子身段没口子地夸赞。 　　这些发颤的手带着暖哄哄的热，和她们亲和的笑容一样，都极具感染力。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俞晶晶也被逗得笑了起来，顺着齐秀珠指引，曾奶奶姑奶奶喊了一圈。 　　闹了一阵，老人们散开坐到上头，一个个握着大红包等敬茶。 　　俞晶晶跟着白锦溪立在下头，一盏一盏递上。 　　“好好，拿着！早生贵子。”年纪最长的曾奶奶豁着没牙的瘪嘴，颤巍巍地递出红包。 　　白锦溪接了，又笑着说了两句迎合的话，逗得曾奶奶越发合不拢嘴。 　　回过头，看到俞晶晶瞧向自己，似乎有话要说，白锦溪便冲她使了个眼色。 　　认完亲，时间也不早了，齐秀珠招呼着大家去饭厅。 　　白锦溪跟俞晶晶本要道别离开，却被曾奶奶拉住，非要跟孙子孙媳坐一桌吃饭，实在拗不过，便答应下来。 　　饭总是要吃的，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闹轰轰的大部队出去了，白锦溪跟俞晶晶吊在后头往饭厅走，想到刚刚她的欲言又止，便偏头问话。 　　“你跟曾奶奶说要生孩子？是真的吗？”俞晶晶小声问。 　　“老人家爱听这个，说说而已。” 　　“你想要吗？” 　　看俞晶晶一脸认真，白锦溪笑了起来，“不是说好了吗？你不喜欢，就不要，都随你的意思。” 　　“可是……”俞晶晶一脸纠结。 　　“怎么了？” 　　白锦溪停下脚步，看俞晶晶招手，便弯下腰凑近。 　　她扭着身子挤进怀里，手捂着嘴，小小声在耳边说了几句。 　　听到这些话，白锦溪白净面皮瞬时胀红一片，托在俞晶晶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没事，我有预防的办法。” 　　“什么办法？”俞晶晶好奇。 　　“晚上你就知道了。” 　　白锦溪低头轻啄她嫣红唇瓣，舌尖轻扫，尝到一点甜蜜又恋恋不舍放开。 　　还有几小时，再忍忍。 第368章 　　双唇交接, 不止是白锦溪品味到了那一点甜蜜，俞晶晶也满口溢香, 恨不得将抱住他好好吃进嘴里。 　　早上才用过营养剂, 又没做练习消耗，照说一天是撑得住的。 　　可在碰过他后, 饥渴感奇异生出，刚吃过点心的胃, 似在发出咕咕声响。 　　“你饿吗？” 　　不舍地牵住他的手, 望着那紧抿双唇，俞晶晶小声问。 　　“还好。” 　　午饭确实没怎么吃好, 下午忙着招待客人, 一直没觉出饿, 俞晶晶一问，白锦溪才有些感觉。 　　“你呢？” 　　“我饿了。” 　　“想吃什么？一会给你多夹点。” 　　面对这么多男方亲戚，新娘子总会拘谨, 白锦溪体贴地说。 　　“你。” 　　用指尖抠抠他掌心，俞晶晶笑说。 　　本已压下的情绪, 又被她这句撩得蠢蠢欲动, 白锦溪暗叹一声，克制着反握住她, “知道了, 回去给你。” 　　得了承诺，俞晶晶一脸满足，穿得旗袍扭得像个孩子。 　　这副马上就要吃到糖果的表情, 让白锦溪很有些纠结。 　　从两人确定关系一直相处到现在，俞晶晶对他都表现得很主动。 　　不是要抱抱就是要亲亲，哪怕人前冷若冰霜，到了他这里，就黏得像只树熊，只要见到面，就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在不知道俞晶晶身份的时候，以为这是她对自己爱意的体现，很有些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白锦溪知道，俞晶晶说的吃，就是吃，很单纯。 　　他的唇舌香甜，他的血有着好闻又迷人气息，吃进嘴不仅补养，也能极大地满足食欲。 　　俞晶晶想要的，他都可以给。 　　但他想要的，俞晶晶却懵懵懂懂。 　　只知道撩拨，火燃起后，自己吃足就不管了。 　　白锦溪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特别是力气渐长，生怕伤到她，扣紧腰肢推挤入怀，都计较分寸。 　　若有理智，俞晶晶急着简办婚礼，将婚期提前的时候，就该制止的。 　　明明可以缓些时日，却因为他的这分私心，一路走到了现在。 　　婚礼过后，她将彻底属于自己。 　　那夜里令他辗转难寐，脑间翩涌的画面，终于在这一刻，要变成现实。 　　委屈了她的，用一辈子偿还。 　　只今天，他自私一点。 　　俞晶晶很得老人喜爱，曾奶奶年纪大，胃口一般，吃了一点就拖着她的手说个不停。 　　原以为上了年纪，记性会差，可是关于白锦溪小时候的事，曾奶奶一件儿都没说错。 　　别的孩子上树下河撒泼淘气，白锦溪却跟小大人一样，捧着本药书坐在树荫下，一看就是一天。 　　“问他怎么不回屋看书，他说那边有个大池塘，若是其他几个孩子闹疯了掉进去，好帮着喊人过来。”曾奶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才多大点，就知道操心了。” 　　若说别的，俞晶晶肯定听不进心里，但关于白锦溪的事，听了却还不够。 　　看曾奶奶说累了，俞晶晶回身倒水，发现自己空空碗里，一下堆成了宝塔，立马知道这是谁干的了。 　　“奶奶说笑，你别当真了。”白锦溪又夹了一筷子菜小心摆到顶上，提醒说。 　　“你小时候挺好玩的。” 　　把水递给曾奶奶，边上人帮着喂水擦嘴，俞晶晶回过头笑。 　　这么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她还从没见过。 　　不要大人操心，自己的事自己规划，自四岁起就学了穿衣戴帽，齐秀珠就是想尽母亲职责，面对这么个孩子，也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儿。 　　不是她不干，是白锦溪觉得自己做才合心，特别是要用的物件，别人消过毒自己还要验看一回。 　　唯一不觉得脏的地方，只有白老爷的药库，跟着进去认药看书，滚出来一个小黑人都好好的。 　　若是能生出这么一个省心的孩子，俞晶晶倒觉得可以接受。 　　就算不像白锦溪，像她也可以。 　　俞晶晶觉得自己也省事，不哭不闹从不找父母麻烦。 　　而且，还挺好看。 　　这不是她自己吹，是白锦溪说的。 　　白锦溪的眼睛会说话，那满含的柔情与赞赏，比什么言语都来得真切。 　　曾奶奶句句不离孩子，搞得俞晶晶也跟着琢磨了好久。 　　生或不生都已经不在考虑之列，被曾奶奶绕得只在考虑是生个像他的男孩还是像自己的女孩。 　　尸族女人本就受孕艰难，就是跟同样体质强悍的尸族男人合宿，能成功造人的几率也不大。 　　存了心往这方面努力，才能提高命中率，更何况白锦溪只有很稀薄的尸族血统，想也不太可能。 　　想到他刚刚说有预防的法子，俞晶晶有些犹豫。 　　像周嫂说的那样，顺其自然是不是更好？ 　　千万之一的几率，不一定这么容易撞上，要真撞上了，那就是老天硬塞，天注定。 　　白锦溪喜欢孩子，他家人也喜欢，曾奶奶提到这个，人都精神了。 　　若真能生个跟白锦溪小时一模一样的孩子，她也不讨厌的。 　　“想什么呢？” 　　跟曾奶奶还有其人道别，白锦溪带俞晶晶上了车，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哪儿不舒服，伸手握住她轻声问道。 　　“没什么。”俞晶晶摇头。 　　目前最重要的是提升体质，把等级推上去。 　　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好了，说不定那个时候想法又有了改变，没必要急于一时。 　　反正以她的体质，想要也难。 　　“给你配辆车，以后不管回医所还是去学校，都方便些。” 　　“不用，小区对面就有公交站台。”俞晶晶指指外头。 　　白锦溪选的位置交通便利，不止公交站台在对面，地铁口也只用走五分钟，从小区后门绕过去就是。 　　她已经习惯坐公交交通工具，觉得配车反而麻烦。 　　“你也可以坐公交，不是开车会堵吗？”俞晶晶建议。 　　“也对。”白锦溪笑着点头。 　　车驶入小区，穿过密密高楼，一直开到后面独栋别墅区停下。 　　司机把车停进车库，交了钥匙离开，白锦溪带上院门，回头看见俞晶晶站在二楼冲自己招手。 　　“上来啊！”俞晶晶喊。 　　夕阳洒下余晖，照得她半边身子金亮亮地，头发披散，笑容纯真。 　　白锦溪紧抿双唇，紧张点头，“来了。” 　　俞晶晶先洗了个澡，换好家居服出来，看到白锦溪还穿着婚礼那套西服，僵硬坐在原处，“你怎么不洗？” 　　“浴室你在用。”白锦溪坐得正正地，小声解释。 　　“楼下不是有浴室吗？顶层娱乐室也有啊？”俞晶晶数了数，“这栋房子有四间浴室，都能用的吧？” 　　“是吗？” 　　白锦溪是真忘了，上来时听到浴室水声，便硬着身子坐到床边，脑袋里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人就出来了。 　　看看时间，居然坐了二十多分钟没挪地方，现在才觉得背硬腰酸。 　　“营养剂用完了怎么不早说？” 　　俞晶晶走到梳妆台，打开上车前周嫂塞给自己的药箱，“幸好我备了这么多，够你用了。” 　　白锦溪一直都说有，她就真当还有剩的，要不是刚刚在车上问起，知道住在一起也瞒不住，他还要说够用。 　　“我是不是用太快了？” 　　话题转开，白锦溪放松了些，又有些不好意思。 　　开始的时候，一天半支或一支就能满足身体所需。 　　饭菜再不用吃那么多，服下营养剂，体内饥渴瓦解，又生出无穷力气。 　　配着俞晶晶教的那套拳，白锦溪觉得最近这段时间，体质又有了增长。 　　虽说是正面的表现，但身体好了，食欲增进，一支难以满足，便加量到了每日两支三支。 　　俞晶晶留的数量其实不少，可怎么也架不住这个用法。 　　知道这东西珍贵，俞晶晶虽会调配，找原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用没了，白锦溪不好再要，最近一直都是靠着食物支撑所需。 　　不打拳倒还撑得住，消耗多了，食量就会增长到一个很恐怖的数值，为了不表现异常，他最近一直都在克制。 　　“光吃饭肯定不够，营养剂必须得用足。” 　　俞晶晶取了一支递给白锦溪，“先用一支，不够再加。” 　　知道他用没了宁可饿着也不找自己要，俞晶晶很是不满。 　　提升体质是关键，等级提上来了，遇到危险才有自保之力，现在不是节省的时候。 　　好在说的话，白锦溪都听进了，接过营养剂半句话没多说，直接仰脖倒进了嘴里。 　　“身体亏了这么久，多用点。” 　　既然说一天最多能用到三支，那至少三支起步，俞晶晶又开了两支给他。 　　她板着脸，摆出副生气模样，白锦溪不敢拒绝，老老实实都灌进嘴里。 　　营养剂落肚，效果很快体现出来。 　　一直未曾摆脱的饥渴感，终于止住了，不仅身体恢复了活力，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又迅速生出。 　　“你看，脸上血色都多了。早该用的。” 　　俞晶晶伸手摸摸白锦溪面颊，满意点头。 　　白锦溪深吸了口气，将俞晶晶停在脸上的手拉开，“我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 　　听出他声音不对，俞晶晶紧张起来。 　　白锦溪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握着她的手也加重了力气。 　　力量涌出，肌肉紧绷，衣服绑在身上，勒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敞开外衣尚且不够，白锦溪又将衬衣领口松开。 　　修长手指游移，束缚一一排解，泛着浅粉的脖颈，胸口隆起的厚实肌块，在薄软布料下逐渐显现。 　　“你很热？” 　　俞晶晶一惊，伸掌贴住他裸露肌肤，“怎么回事？” 　　“又是那个。” 　　冰凉小手紧贴触感，激得他身子微颤，白锦溪哑着嗓子抬眼，“……你知道的，力量。” 　　饥渴时，身体内充盈力量便蛰伏在深处，虽无法动用，但也不会撑得人难受，必须天天打拳才能消耗。 　　服食超量营养剂，力量骤然被唤醒，才有了这样异常反应。 　　“那怎么办？是不是要引出来？”俞晶晶关切地问。 　　白锦溪压抑着情绪，抿唇望住她。 　　俞晶晶手还抚在胸口，一脸的懵懂无措。 　　静静等了片刻，他才轻揽腰肢，将头贴向她胸口，“帮我。” 第369章 　　“手放在这里, 腿, 还有腿。”俞晶晶比手划脚指挥。 　　“好了吗？” 　　“没有, 这才开始多久？” 　　白锦溪气喘吁吁将手抬到俞晶晶要求的位置，感觉她小手扶抚住腿肚，轻轻捏抓了一下。 　　那酸软感，透骨而出, 让他身上又密密出了层汗。 　　“动作不太标准……”俞晶晶摇头，“早知道一开始我就盯着你做了, 练习了这么久，习惯了错误动作，再纠正起来就有些麻烦。” 　　“我觉得还好。”白锦溪咬牙说。 　　单单做为发泄力气的一种方式，这套拳法已经够用了，可俞晶晶的要求却不仅仅是这样。 　　若按平时的习惯, 两套打完，就可以收手休息。 　　在俞晶晶的指导下，三套拳都打过了，肌肉酸痛到抬手都难，她却依旧不满意动作, 还在做细微调整。 　　唯恐克制不住, 又怕鲁莽伤了她, 才低声恳求。 　　白锦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收着力道。 　　就算身体内澎湃的力量翻涌成浪，也要轻柔以待，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而现在, 俞晶晶唯恐他力道用得不够，拳拳生风，还嫌出偏了角度。 　　叫她帮，她还真卖力！ 　　他出拳，俞晶晶便在前头接着，双手背在身后，利落闪躲，引他发力。 　　三趟拳打完，俞晶晶身上滴汗未出，白锦溪却汗透衣背，发梢都有水珠落下，擦都擦不净。 　　后院种着两棵桂树，又有些低矮灌木，角落小小水池引了活水，叮叮咚咚。 　　有风吹过，带来些许凉意。 　　力量自体内引出，顺着拳风消散，一种极其舒爽的畅快感充斥全身，体内燥热逐渐平复。 　　有俞晶晶引导，白锦溪才知道自己以前确实走错了路子。 　　标准的练体拳，一套打下来，身体上的感受格外强烈。 　　以前打拳，只是将不属于自己的力道发泄出去。 　　而现在，他真正体会到了肌肉被力道充盈，借以锤炼，并缓步提升的实感。 　　最后一个动作纠正完，俞晶晶允了他休息。 　　看白锦溪坐在地上，垂头摊手的模样，她笑着蹲下，“累了？” 　　“手都抬不起来，你说呢？”白锦溪甩了甩头上汗水，叹气道。 　　“洗澡吧。” 　　俞晶晶知道他不喜欢身上脏臭，举了白锦溪胳膊搭在身上，身子一撑将他扶起。 　　白锦溪身体酸痛，强撑着站起，不敢将重量分到俞晶晶身上，怕压到她。 　　“没事。我背都背得动，何况扶着。” 　　“我能走。” 　　走是能走，就是走得慢，两人拖着脚步上楼，花了近二十分钟才摸到浴室。 　　俞晶晶先调了水放浴缸放，任莲蓬头开着，又回来扶坐在门口的白锦溪进去。 　　“你不出去吗？” 　　“你腿都抬不起来，怎么站？不是说手上也没力气吗？我帮你冲水。” 　　白锦溪一次用了三支营养剂，引发力量冲击，让俞晶晶很是忧心。 　　练拳时严苛指导，力道一分都不能弱，就是想尽快消耗营养剂，缓解身体内的胀痛感。 　　这种练习在教习堂俞晶晶经常做，早跟外在进化学员练得熟了，当时她就是这样被操练的。 　　流程没错，可白锦溪虽拥有约等于二级外在进化的力量，体质却远远不及。 　　二级外在进化学员，不知做过多少身体锤炼，强度再高的练习也承受得住，俞晶晶能抗得下来，也是因为跟豪叔经常对练，有底子在。 　　同样的手段，用到白锦溪身上，就超量了。 　　在白锦溪体质未提到同级的情况下，再不能这样超量练习。 　　俞晶晶在心中警告自己，也有些心疼他。 　　明明已经到了极限，却一句苦都不喊，一路扶着他上楼，才知道他疲累至此。 　　“不用了……”白锦溪脸又有些红。 　　“怎么不用？一家人，帮手是应该的。” 　　不顾白锦溪反对，俞晶晶弯腰替他解扣子。 　　衬衣衣扣本就被解了大半，袖子也挽到了臂弯，衣服松松挎挎。 　　将下摆扯出，利落解了剩下两粒，俞晶晶又蹲下，准备开皮带扣。 　　“我自己可以。”白锦溪赶紧护住。 　　“那你来，我去拿睡衣。” 　　衣帽间隔着浴室不远，没两分钟俞晶晶转回，看到刚刚大开的浴室门被关紧，抬手敲了敲，“我进来了。” 　　浴缸里本已注满热水，莲蓬头水柱冲击，带出哗哗声响。 　　白锦溪搅动热水，试着迈腿进入，“我可以自己洗，不用进来。” 　　“真的可以吗？” 　　明明抬胳膊都难，俞晶晶想不出白锦溪要怎么动手才能洗干净。 　　“可以……” 　　话未说完，白锦溪闷哼传出，随之而来砰地一声巨响伴着水浪冲击。 　　俞晶晶一惊，握着把手晃了几下，知道锁住，便加大了力道。 　　浴室门锁并不结实，只一块锁舌带住，没两下便被俞晶晶暴力拧开，咣地一下撞进来。 　　“你还好吧？” 　　慌忙冲进，一把拉开浴帘。 　　看到白锦溪挣扎着从浴缸中坐起，俞晶晶松了口气，又笑出声。 　　皮带还没彻底解开，虚虚挂在腰间，长裤泡在水里，衬衣沾透了水，白色衣衫贴着胸膛，若陷若现地透出下面肌肤色泽。 　　沾了水的头发被他抬手一抹，顺滑贴在脑后，露出丰满前额和高挺鼻梁。 　　水珠顺着眉眼下落，自面颊一直滑到颈间喉结，又追逐着落进上身肌肉纹理中，分流又聚拢。 　　本笑他狼狈，可仔细看过，又觉得这风景甚美，比他平时一本正经衣领扣到喉头看着还舒服顺眼。 　　“衣服拿来了。” 　　将家居服摆到洗手台旁，俞晶晶站到浴缸前，“都湿完了，进浴缸前怎么不脱掉？” 　　白锦溪被她盯得又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把脸上水珠，红盈盈的唇咧开，露出白牙，“刚想脱，就掉进来了。” 　　她回得太快，一时慌张，就想着先进浴缸打打水，证明自己能行。 　　结果高估行动力，腿脚一软撞进来，叫她看了笑话。 　　俞晶晶蹲下身子，撩了把水到白锦溪身上。 　　他一只手扶在浴缸边沿，一只手撑在底下，能勉强坐住已是不易，哪能挡得住俞晶晶这攻势。 　　水淋在面上，又滑到胸口，叫俞晶晶看亮了眼。 　　“脱了吧。你脱了比穿着好看。” 　　她想什么便说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明明是认真抒发心中所想，却比贴着耳朵，呢喃出的缠绵情话还要让人面热心跳。 　　衣服沾了水，黏在身上湿哒哒地很不舒服，若是没这句话，白锦溪立时就要剥掉。 　　可现在…… 　　“我帮你。” 　　俞晶晶直接上手，除了上衣，手又探到水中，想把皮带抽出来。 　　“我自己来。” 　　上衣就算了，这种关键部位，怎么好让她帮忙。 　　握住软软小手，想将她推开，可俞晶晶真心诚意想要帮手，怎么能轻易退让。 　　两只手纠缠了一阵，白锦溪力气不够，被她反制住。 　　“都说了我帮你了……” 　　灵活抽了皮带，又去解扣子，感觉到她指尖扫过拉链包裹处，白锦溪头皮发麻。 　　手臂紧绷，强握住她拉紧，“行了。” 　　俞晶晶想将手抽回，白锦溪却突然暴发了力气，反扯回去紧紧握住。 　　她本就半趴在浴缸边，不防会被拖拽，身子擦着边沿前倾，游鱼一般滑进水入，扑到他怀里。 　　“我洗过澡了。” 　　白锦溪慌张将她抱起，俞晶晶甩甩头发，巴在他身上只说了这一句。 　　软软身子无比贴合，起伏线条压迫着每一处敏感神经。 　　这感受，比刚刚她无意间的碰触来得更要强烈。 　　家居服宽大，扣子也只松松带着，不久前洗过澡，里面什么都没穿。 　　她仰头，优美脖颈偏向一侧，这个角度，正好显出了衣领下的雪岭沟壑。 　　湿发缠在颈上，水珠顺着高处滑入，隐入暗地。 　　白锦溪目光向下，心鼓如擂。 　　俞晶晶还要说话，腰上大手收紧，只来及溢出一声闷哼，紧接着，脖子上便落下炙热一吻。 　　鱼在水中灵活穿梭，啄食着诱人饵料。 　　水一浪浪打来，带出起伏波澜，岩壁上的海草翻搅缠滚，交缠贴合，又相互拍打。 　　有银鱼窜入深处，拱进那最幽暗的窄地。 　　它知道那顶里面有滋味极美的诱饵，为了贪食，摇动着身体贴着沾满青苔的湿软泥路前行。 　　这条深远的路，极致的紧窄，初时破开，银鱼不敢挣扎，摆尾抚慰，生怕惹了动静被赶开。 　　而后，浪波稍静，它才拱动着向里，寸寸前行。 　　摩挲着黑暗，它欢快颤抖，拼尽全力向前冲击，终于见到那远处一丝光亮。 　　欢呼着向前，准确追逐着目标。 　　冲撞上去，光亮至燃的下一刻，黑暗混沌重又包裹，将银鱼妥善抚慰。 　　水波荡漾，海草在平息的浪花中柔柔摇摆着，银鱼吞得饵料，复又纠缠其间，只等稍息一瞬，又要奔向下个目标。 　　一吻落进发间，一吻落在唇边，感受着她额上密匝匝的汗水，白锦溪心中满怀歉意。 　　“对不起，我太急了。” 　　颈间红痕累累，雪腰上被按揉出的印痕，触目惊心。 　　她累到极致，软软伏在胸口，心跳撞击大到仿能听闻。 　　“……疼吗？” 　　俞晶晶半响不做声，白锦溪越发愧疚，托起她小巧下巴，望进眼中，“我抱你出去？” 　　经了这一役，身体乏累全消，原本酸软的四肢，又有了说不出的力量。 　　白锦溪也不知道缘由，只觉得燥热依旧，若是不克制着自己，恐又将她弄伤。 　　俞晶晶费力撑着脑袋，用一双满足又迷醉的眼眯着看他，“去哪儿？” 　　“去休息。” 　　“不要。” 　　她重重垂头，撞到胸口又贴上，双手一路顺着腰线向下，妥善贴合，“不够，再来。” 第370章 　　怕伤到她, 才极力克制压抑。 　　她吐着湿热的气, 用那样软糯的语调嚷着空虚，这时若再忍得住，还是男人？ 　　浴缸里的水扑洒出大半, 早没多少暖意, 两人纠缠在一块，倒有大半露在外头。 　　俞晶晶不愿挪窝, 缠着就在这里，白锦溪可不愿她委屈。 　　起身推扶, 扯过干燥浴巾缠裹住她, 横抱在怀, 大步走出浴室。 　　水珠顺着后背硬实肌肉滑落, 顺着小腿向下, 在地板上印出湿痕。 　　她小腿翘在臂弯, 随着走动微微颤抖，未擦净的水滴自足跟点滴洒落，偶有几滴凉凉打在白锦溪腿上。 　　目光所至，白净无暇, 那粉嫩的五个指头, 软软拧动。 　　只看一眼，便想到刚刚被这纤瘦小腿缠住的风光，曼妙无穷。 　　呼吸重了，步子迈得急，回到房间, 门重重撞上。 　　床是软的，人也是。 　　小小一团，窝在怀抱最下面，肢体弯挤，曲线动人。 　　她扭着说要，便给。 　　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 　　喘气如雷，趴到她耳旁叹息，胸膛被推起，红艳艳的唇微张，仰头衔住那甘美源泉，模糊呢喃，声声入耳。 　　窗户紧闭，厚厚窗帘隔挡了外界光线，除了心跳与彼此沉重呼吸，再听不到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俞晶晶伸指掐向他背心，再次大大吸了口气，绷身挣扎，复又重重仰头倒下，室内终归短暂平静。 　　“……天亮了。”俞晶晶偏头，轻叹一声。 　　黑夜太短，转瞬即逝，还未觉满足，便到了新的一天。 　　窗帘缝隙，有丝暖橘光线透出，细细一点，就改换了日夜。 　　将头埋进柔软，吮那最娇一处，白锦溪含糊出声，“没有，还早。” 　　俞晶晶翻身，将他压到身下。 　　含着的那处，丝毫未放，盈盈荡荡，柔香扑鼻。 　　白锦溪仰头看她，舌尖微动，俞晶晶自牙缝吸了口气，嗔怪看他。 　　“今天不用上班，你还有假。” 　　吐出香软，白锦溪挑了眉眼，目中暗沉情绪，丝毫未减。 　　“班是不用上，拳要练的。” 　　既然决定要好好练拳，每天就该有正经的练习时间，赶在上班之前，拔出一小时空闲，这是俞晶晶在心中制定好的计划。 　　之所以定六到七点这个时间，是因为这个点没任何事阻挠，不用管病人工作课业学习。 　　两个人你来我往，扎扎实实练两趟拳法。 　　以白锦溪的悟性，半月以上就有极好的效果。 　　刚刚还在身下沉沦迷醉，这会儿裸着身子，趴在胸口谈拳法。 　　这一本正经的样儿，和方才的糜艳娇丽有着极致反差，白锦溪静静看她，忍不住又反复回味，这张脸曾展露出的万般风情。 　　她言语不多，在校园行走，总是一副冷傲神情。 　　论坛与她相关的贴子，都要带个美字，多少男人看着照片中的冷美人，在心中浮想连篇。 　　白锦溪也曾幻想过，不论何种场景，那张脸总是紧紧绷着的，就算勾魂一笑，也规整克制。 　　谁能想到，冰面打破，内里却是这样的溶浆四溢。 　　劲头来了，她烈得像团火，炙热灼烧，煎得人干了汗液，燥了唇舌。 　　柔柔一眼看来，那波光中藏着钩子，仿佛要把人的魂儿吸走，便是把这皮撕了，尽数喂进她嘴里，都觉不够。 　　看着她眼眸中的认真宁静，白锦溪双手加力，压下细软腰肢，喘着啃咬垂落果实。 　　“别闹。” 　　一夜来了十数回，俞晶晶倒是不累，看白锦溪这劲头十足的模样，也知他有余力。 　　但是，现在该练拳啊！ 　　捂住胸口，俞晶晶严肃看他，“该起床了。” 　　“就在床上练，一样的招式。” 　　白锦溪利落握住俞晶晶手腕，使出练体拳中横臂反制那一式，瞬间改换位置，将她结结实实压在下头。 　　“我还没准备好！” 　　一时不察，让他占了上风。 　　双手被高高扣住，费尽力气也无法扯出，俞晶晶披散着头发挣扎。 　　黑发丝丝络络，拍打在胸口，拂过雪肩。 　　她尖尖下巴仰着，眼中盛满烈焰，这不依不饶的模样，和昨夜最炙热的一役，异曲同工。 　　白锦溪眼中炙热，半跪着用腿制住她，结实腰背弓起，垂头堵住抗议。 　　说好要练拳法，一个多小时，尽折腾在了腰劲上。 　　疲惫挣出怀抱，俞晶晶扯薄被卷住自己，上下捂了个严实。 　　若不是要探头透气，连脑袋她都想蒙住。 　　“饿了吗？我做饭给你吃？” 　　缠住也飞不走，白锦溪连着被子将她裹进怀里，抚开颊边乱发，露出红扑扑一张苹果脸。 　　眼睛水汪汪，唇肿到透亮，那晶莹水色，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沉溺啄食，在俞晶晶抗议之前，又忍耐放开。 　　“饿！”俞晶晶弱弱点头。 　　能不饿吗？ 　　一整夜折腾，比在教习堂打练体拳还疲劳。 　　打练体拳，耗费精力换苦功，几套拳法下来，咬牙撑着才能坚持得住。 　　可这件事…… 　　美得人让人不肯罢手。 　　俞晶晶今天才知道，尸族为什么那么热衷合宿，男人和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睡在一起。 　　在岛上的时候，八点多成片的灯都熄了，家家关门户开展活动。 　　俞晶晶感叹这些人勤力之余，只把这事当成跟练体拳一样的功课，为了繁衍后代，不得不履行的义务。 　　现在尝到滋味，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这么好的事，八点都晚了，难为那些人能熬过一天的工作，天黑了才开始。 　　若没什么杂事，天天缠着做才好。 　　俞晶晶精力是够的，白锦溪潜力与外在二级进化者相当，也皮实。 　　别说一夜，就是连着来几天，都不在话下。 　　可人不能总贪图享受，一次次放任沉迷，心里总有警醒声音呼喊。 　　够了够了！不能再玩了！ 　　下狠心缠住被子，等余韵消退，俞晶晶头脑清醒起来。 　　吃饭，对的，她不吃白锦溪也要吃，身体要紧。 　　“很快就好，待会我喊你。” 　　白锦溪套了睡袍起身，在俞晶晶额角印下一吻，带门离开。 　　昨晚出来的时候只披了浴巾，摸摸是湿的，俞晶晶拱出被子，用脚尖捞了拖鞋，弓着身子准备窜回浴室。 　　“你爱喝粥？我看冰箱有肉泥，要不要煮……” 　　白锦溪推门，正看到俞晶晶捂着胸口逃窜模样。 　　被他幽深目光扎到，俞晶晶紧紧环臂，身子偏到一侧躲闪。 　　倒不是害羞，只是怕他冲过来，又将自己扔到床上来一回。 　　她双臂抱得紧，很小心遮掩，却不知道这副模样，更惹人垂涎。 　　细白胳膊，只挡得住一点，那圆润压挤而出，白莹莹晃得眼疼。 　　白锦溪抿唇，迅速转头。 　　“那就煮粥。” 　　他嗓音暗哑，声调压抑，扔下这句话后，逃也似地离开。 　　看白锦溪别扭迈腿，步伐怪异，俞晶晶疑惑偏头，想到自己还光着，赶紧冲进浴室。 　　俞晶晶不是爱出汗的体质，可是经了这一夜，身上处处都黏腻难忍。 　　不止有自己的，也有从白锦溪身上沾染的。 　　照照镜子，身上红紫斑痕此起彼伏，像是受了凌虐一般。 　　可俞晶晶记得，这每一道印痕，所带来的愉悦畅快。 　　调了水，俞晶晶正要站到莲蓬头下，冲去一身泥泞。 　　走了两步，忽又停下。 　　有什么涌出，温温的湿滑。 　　随之而来的一股极好闻的异香，带着足够的甜美诱惑，惊住了她。 　　这味道，昨夜好像闻过，可人被欲念掌握了身体，哪记得计较这些小事。 　　怔了半响，俞晶晶终于记起。 　　这是白锦溪的，是他给的。 　　唇舌津液甜蜜，血液浓香扑鼻，他身体中产生的一切，不论是什么，都能引人垂涎。 　　心中虽有感叹，但想到这位置，俞晶晶又很嫌弃。 　　吃的东西，当然要好好对待了，沾染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 　　下回再有，可不能浪费。 　　怀着遗憾心情，俞晶晶站进水幕，仰面冲洗。 　　身上属于他的气味，一点点被洗掉，身体虽干净了，却又觉得不满。 　　被香气包裹，最是幸福，光是沐浴露味道，总少了些什么。 　　裹上浴衣，松松系上带子，俞晶晶趿着拖鞋走出。 　　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讲究，一天都有空闲，内衣等出去再穿好了。 　　嗅着肉粥香味，俞晶晶一路走到小客厅。 　　白锦溪脖子上挂着围布，高高大大站在厨房里，戴了手套把粥锅端出。 　　“坐。” 　　清晨阳光照进屋中，白锦溪笑得灿然。 　　熟悉的他又回来了，眼睛亮亮地，一身儒雅，哪看得出昨夜的如狼似虎。 　　“你吃什么？” 　　俞晶晶坐下，递了空碗，等他盛了大半碗还回来，又问。 　　“跟你一样。” 　　“够吗？” 　　俞晶晶对食物要求并不多，白锦溪不同，他需要大量进食维持身体所需。 　　就算是整锅肉粥进肚，也不够他垫个底的。 　　“够的。” 　　冰箱里食材倒是多，但白锦溪只会简单熬个粥。 　　煮多久怎么定时，米要洗几遍，都是刚刚手机上现查的。 　　俞晶晶能吃好就行了，他扛一扛，等到中午佣工到了，再补回来。 　　知道白锦溪不会做饭，俞晶晶笑了。 　　“笑什么？” 　　“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白锦溪是学霸，不论学习工作，没任何事情能难得倒他，这是俞晶晶第一次知道他还有不会的东西。 　　“做饭不难。最多一个星期，就能学会。” 　　白锦溪低头尝了口粥，“味道很好，你试试。” 　　照着食谱，第一回 煮，能做到这样，白锦溪觉得自己还算有天份的。 　　“不用学了，技能有缺失正好，这样价钱也少些。你还有什么不会？说出来，买卖时方便砍价。” 　　“买卖？买什么？”白锦溪不解。 　　“你呀。” 　　俞晶晶吹吹肉粥，“昨天有人跟我商量这事来着，我给你定了五百万的价。现在看来，好像是给多了。” 第371章 　　张澜澜甩出来的价码, 是包括封口费的。 　　不管是她还是白娴, 都觉得这个数足够了，只要俞晶晶不是傻子，就知道拿现钱比生不出踢出白家要划算得多。 　　又不是她要立马走, 留在白家这段时间, 她要有本事捞，说不定还能私藏些。 　　处处都想好了, 就是没想到俞晶晶就拒绝这个提议。 　　一时不肯答应，就是价位给得不合心, 白娴让张澜澜传话的时候, 给了松动的余地。 　　只可惜三百万扔出去, 俞晶晶五百万反砸回来。 　　这不按套路出牌, 让张澜澜自乱了阵脚, 连封口都没来得及叮嘱, 俞晶晶就跑没了影。 　　现在想想，俞晶晶觉得亏了。 　　白给的钱怎么能拒了呢？就当是二姑随的礼，反正她不也在乎这点。 　　自己知道这事得背着人做，黑也就黑了, 俞晶晶觉得白娴跟张澜澜应该是不敢当着白锦溪的面来家讨要的。 　　看白锦溪脸色, 就知道这事不地道。 　　“她们还说什么了？” 　　“没有，就是哭得很大声。”俞晶晶想了想说。 　　“她觉得委屈？”白锦溪气笑了。 　　“可能觉得财力拼不过，有点丢人吧。” 　　三百万被五百万拍飞，那个张澜澜一脸高傲，受了打击很正常。 　　“就是要花钱买我, 也不该跟她谈。” 　　确定俞晶晶没受这件事影响，白锦溪放下勺子，伸手握住她。 　　“那跟谁？你妈？还是白老爷子？” 　　“我这么大人了，自己可以做主。”白锦溪微笑，“卖给你，只收五块。” 　　都是一家人，钱从两个口袋倒去倒回，还是自己的。 　　再便宜，俞晶晶也不觉得赚了。 　　所谓买卖，只是截断他跟白家联系的一种方式，若不得到长辈认可，光白锦溪一个人愿意有什么用呢？ 　　“她们说的是真的吗？没有后代，你在白家也没有价值？” 　　“怎么会？” 　　“你会难过吗？觉得人生有缺失？” 　　俞晶晶一套套地把白娴在下面嚷的话说出来，虽不似原话那么刺耳，但也句句命中要害。 　　幸好她是个万事不往心里去的性子，若是换了个人，一早就委屈得眼泪滴滴答答了。 　　“那是别人想的，我不这么认为。”白锦溪认真解释。 　　在没遇到俞晶晶之前，白锦溪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圆满。 　　从小认药学医，对这行自骨子里有着热爱。 　　进了心仪的医学院，学业优益，回到白家，没用多久便上到了三十二层，坐到了曾爷爷曾坐过的那个位置，一路顺遂。 　　齐秀珠总在唠叨，要他早点结婚生子，这样才足够完美。 　　可白锦溪觉得自己只要有工作就够了，硬是强塞个人在身边，打破安逸，反要疲于应付。 　　后来，身边多了俞晶晶，白锦溪才懂了齐秀珠话中意思。 　　原来是真的。 　　他所以为的完整，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缺损，以前看不到，是因为没有与他契合的那个人出现。 　　所有的空白，她都能完美填补，将俞晶晶拥进怀里，幸福饱胀得要溢出。 　　有没有孩子，对白锦溪来说真不那么重要，他的人生，有她就足够完满了。 　　“多个人不是更好？”俞晶晶接受了白锦溪的解释，却又接着发问。 　　“你不喜欢，就不要。” 　　“可你喜欢。” 　　“我只是说喜欢长得像你的孩子，这是一种设想。” 　　俞晶晶认真纠结这个问题，白锦溪也没觉不耐，细细解释。 　　“其实有个像你一样的男孩也不错。”俞晶晶又笑着摇头，“不过这也只是设想，生孩子这种事，跟押宝一样，不到揭盅那一刻，谁知道是什么结果？也许生个小魔头呢？” 　　看她笑着说话，白锦溪暗吁了口气。 　　昨天跟曾奶奶聊了那么久，又听了白娴在楼下骂街，他担心俞晶晶钻到牛角尖里，为难自己。 　　小心疏导，果然让她宽了心。 　　俞晶晶端碗凑到嘴边，边吹边喝，话题转开，聊到前天制作营养剂上头。 　　说制得多，两个人可劲用都用不完，又说白锦溪现在需求大，得先紧着他。 　　看她伸出舌尖，卷走唇边乳白粥液，白锦溪应着声，目光暗沉。 　　“想什么呢？”俞晶晶咂嘴抿唇。 　　白锦溪脸色忽变，紧张坐正，“忘了。” 　　“忘什么了？”俞晶晶也被他惊住，追问道。 　　“说好要做保护措施的……” 　　东西他都买好了，就放在床头柜里。 　　原本计划好的，先如何再如何，结果浴室一个小小插曲，就把所有的安排都打乱了。 　　在心中计算次数，白锦溪脸绷得更紧。 　　没有一次他退出过，全给了。 　　甚至连休息都只有短短几分钟，不留一点清空余地，又紧密压回。 　　一整晚都没人记起这事，彼此索求，连饥渴都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想，真够糊涂的！ 　　“没关系。” 　　听了白锦溪的担忧，俞晶晶摇头。 　　书上学过的东西，她都记得，这样确实几率比较高，可这些知识都是针对人类的。 　　以她的体质，想要受孕并不容易。 　　真打定主意不要的话，提前做好保护措施也是应该。 　　可现在不是忘了吗？忘了就算了。 　　俞晶晶眯眼，又想到周嫂说的话。 　　顺其自然？ 　　以她的受孕几率，不知要努力多少次，才能达到这个自然而然。 　　跟尸族有了接触，俞晶晶才知道尸族女性有血行能力这一说。 　　进化完全，体质更近人类，心跳与血行速度都达到标准，才能拥有正常的血经。 　　也不是每个尸族女性都能有的，就是有了，隔几月行一次，对受孕也有影响。 　　就是被尸族认定最易受孕的体质，也不像人类那样月月有来，隔一月有一次，已经算得上拔尖的了。 　　这样的女人，在尸族内部是抢手货，想要繁衍后代的那些人，跟苍蝇逐臭一样围绕在她们身边。 　　俞晶晶自己知道自己情况。 　　在地下基地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在她身上从未发生过。 　　出来后，也一直干干净净。 　　看到同学每月的麻烦，她都庆幸，觉得这东西无用又脏，还得费事清理。 　　直到一级进化，体质增强，她才有了体会。 　　但也只是一次，距现在已有半年左右，内裤弄脏一点，两天换了八条，这事就了了。 　　俞晶晶知道要拿东西垫着，但血量实在太少又黏稠，用纸巾擦过，只余一道浅淡印子，重换条裤子就能解决。 　　隔这么久，不顺着想到这儿，俞晶晶都快把这个忘掉了。 　　吮吮勺子，俞晶晶陷入沉思。 　　虽然只一次，但也是那个东西，这证明了她的血行能力。 　　受孕几率虽小，也不是没有。 　　但想要中奖，比一般尸族女人肯定要艰难得多。 　　白锦溪不知道这个，俞晶晶也从没跟他提过。 　　以前拿体寒做借口，后来又说自己不喜欢孩子，白锦溪并不知道俞晶晶受孕艰难，只依着她的性子，处处妥协。 　　白锦溪依旧一脸紧张，俞晶晶纠结了一下，犹豫把说明的话咽下。 　　“不要紧的，我洗过了。” 　　“这不是洗不洗的问题。” 　　“那我吃药，药不是可以避免吗？” 　　白锦溪严肃起来，“伤身体。” 　　“那怎么办？” 　　“……要不，用针吧。”白锦溪想了许久，试探地说。 　　“针？”俞晶晶疑惑。 　　趴到床上，腰间被揉按，酸酸发涨。 　　白锦溪每做一个动作，都解释缘由，俞晶晶趴在手臂上偏头，这才知道白家还曾为皇室做过这种服务。 　　是药三分毒，身份贵重的皇室女人，想避免受孕，都会找白家人点指行针。 　　男人当然不能进宫，都是白家已婚育的女人去做这件事，得到的酬金，便是自己私房。 　　有这门手艺，就是从白家嫁出去，白家女人也能过上倍受尊崇的日子，与做女儿家时一样的地位优越。 　　这点基本手法，看过医书就会了，针法更不用说，取几处穴位便可，白锦溪虽是男人，也懂的。 　　白锦溪手法轻柔，生怕弄疼俞晶晶。 　　看到针扎进穴位，就像是刺进他肉里那样心疼。 　　本不用受这罪的，因为他的一时疏忽，要她挨这样的苦处。 　　俞晶晶倒没什么，说说笑笑，白锦溪却满脸不忍，仿似受针的是自己。 　　“我不疼，我痛觉不敏感，承受力也强。” 　　看他咬牙模样，俞晶晶忍不住笑了。 　　“怎么可能不疼。”他低叹。 　　“这种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等他抽走长针，俞晶晶翻身抱住白锦溪，拿脸磨蹭，“昨晚你怎么没说怕我疼？双标。” 　　白锦溪一时没会过意，紧张看她，“什么时候？” 　　针包放在柜里，没拿出来过，床上都是新铺的垫子被单，有什么东西能弄疼她。 　　俞晶晶没有回答，手抚上小腹，一路向下。 　　她仰面，“你看，这不是吗。” 　　反应来得太快太强，白锦溪一时怔住。 　　那软软小手，像有电力一般，触到便觉难忍。 　　“胡闹！” 　　迅速将她按住，白锦溪严肃警告。 　　才用了针，就又来缠他，这个时候哪能被她撩动！ 　　他板着脸的模样分外有趣，俞晶晶本也是玩笑，故意轻哼，抽手背身。 　　搂过她轻哄，硬是偏头不理。 　　掰过肩头轻吻唇珠，以香气引诱，终于换来一抹微笑，复又贴来贪婪吮食。 　　俞晶晶尝够了滋味，心满意足。 　　白锦溪无可奈何，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时接了佣工电话，知道中午老宅那边客人多，抽不出时间过来，白锦溪便决定带俞晶晶出去转转，顺便解决午饭。 　　俞晶晶不在楼上。 　　下去也找不见人，白锦溪楼上楼下转了整圈，额上见汗。 　　难道还没消气，又闹别扭了？ 　　刚想到打电话，就发现门上贴了张条子。 　　上前揭下，看到俞晶晶留下的字，白锦溪皱眉。 　　“急诊？” 第372章 　　“人呢？” 　　俞晶晶打车回了医所, 看到周嫂握着手机站在门前，赶紧上前。 　　“你怎么回了？这么快？” 　　一时情急给俞晶晶打了电话, 事情说到一半周嫂就有点后悔。 　　新婚第一天, 正是小两口浓情蜜意的时刻。 　　本以为情况很危急，慌了手脚才拔的号，没讲两句楠楠气又顺过来，这会儿能吃能喝的, 根本不像个病人。 　　一看俞晶晶穿着, 就知道她没准备就跑出来了，脚上还趿着拖鞋, 头发都没梳通。 　　目光一转，落到她宽松衣领, 周嫂弯弯嘴角, 憋着没笑出来。 　　也不知道俞晶晶从哪里摸了条丝巾，上好的料子，大大的品牌LOGO, 在脖子上缠了两圈又挽了个花。 　　身上这套睡衣倒还正常，外穿也不显得突兀, 只丝巾格外扎眼。 　　她捂得严实, 周嫂是过来人，就是不看也知道这是在遮掩什么, 欲盖弥彰反更引人注目。 　　确定楠楠没事，俞晶晶松了口气。 　　楠楠在医所住了一段日子，每天给她做手法, 就是交流得少，也算熟识了。 　　不许家人陪同照顾，熟悉后楠楠对她跟周嫂很是依赖，到了做手法的时间，一进院子就能看到她趴在窗边摆手微笑。 　　俞晶晶虽对小孩无感，但也得承认，楠楠很乖巧，是个不错的孩子。 　　听到周嫂电话，她想都没想就冲出来了，只来得及给白锦溪留了张字条。 　　一路回来，俞晶晶都在思索，想着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导致这样严重的情况发生。 　　心脏上的缺口，精神力反复推挤后，已经愈合成一道贴合的窄线。 　　俞晶晶原本是想用针，直接在创口上用药，促进恢复。 　　但是楠楠却怕得很，看到取针出来，吓得又哭又喊。 　　第一次给楠楠用针，是趁她熟睡，清醒情况下，根本没法下手。 　　病人不配合，俞晶晶当然不会用强，顶多恢复得慢一些，也不是好不了。 　　正好到了暑假，她有事要外出，便让楠楠家人带孩子回去休养。 　　若是养得好，暑假都不用来复诊，没什么问题就能算做痊愈了。 　　说是这么说，楠楠家人却不信能好得这么快。 　　楠楠精神确实比送进医所前要好，但心脏缺口愈合还要段时间，手法肯定得接着做，做到好为止。 　　就是不接着治疗，至少要做个复诊，才能彻底安心。 　　家属这么要求，俞晶晶当然不会往外推，约好了暑假后回医所做治疗。 　　结果第一天回来，楠楠没进门就捂着胸口磕到门角，周嫂形容得吓人，说气都没了，唇色雪白。 　　就是周嫂说人已恢复，能跑能跳，俞晶晶也要眼见为实才安心。 　　“在偏屋。” 　　“怎么安排在那边？” 　　跟着周嫂进了院子，俞晶晶疑惑问道。 　　最前的正房做了诊室，后侧两间平房是起居室，一大两小，正好合用。 　　偏屋紧靠着院子，因为面积大又深，不管用来做什么都显得空旷，就一直闲置着。 　　以前上门来的病人多，进了院子就摆许多长凳坐着排队等。 　　到了晚上，用完的长条凳就送到偏屋摆着，算个大的库房。 　　楠楠身体差，就算不安排到后面的观察室，至少也该送到诊室休息。 　　偏屋？去那儿干嘛？ 　　“不光是他们一家子过来的，还带了些人。”周嫂挤眼。 　　俞晶晶说要过来，她以为还得段时间，刚刚出门是想到外头小卖部，让人送点饮用水过来，招待客人用的。 　　看到一片乌压压的人头，周嫂被吓了一跳，楠楠一家挤出人群，热出一身臭汗。 　　正想问缘由，楠楠就犯了心绞痛，栽到门角磕破了头。 　　乱了一阵，人抬进院子，又赶着跟俞晶晶打电话，周嫂一直没顾得问这堆人哪来的。 　　直到楠楠缓过来，家里人抱着她说明了情况，周嫂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偏屋大门敞开，顶上悬着的老旧吊扇吱呀呀地响。 　　九月的天气，依旧燥热，屋里挤挤挨挨坐着数十人，就是门窗打得大开透气，也一个个跟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求医？都是？”站到门口，俞晶晶看了一眼问道。 　　“是。” 　　周嫂把楠楠家人跟她解释过的话，又跟俞晶晶复述了一遍。 　　楠楠病了这么多年，大小医院去过十数家，几乎把病房当家住着。 　　单人间双人间，找不到合适病房时，八人间也住过。 　　病房里，都是跟她情况相仿的重症心脏病患者，无一例外。 　　回到老家，看到楠楠身子还是有些弱，家人便想着留在家里休养不如送到医院，有人时时看顾，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也能及时照应。 　　不要求手术，不做治疗，连点滴都不用吊，只买张床睡睡。 　　想法是很好，可医院不肯。 　　楠楠的病历厚厚一叠，情况不容乐观，在这种关键时刻，送到医院躺着，基本上是等死。 　　病人坚持入院，也没办法往外推，为了取得无过失的证据，医院给她又做了彻底地全身体检。 　　这个做法楠楠家人也是赞同的，人是恢复了些，但没有确实的数据摆在眼前，总有些不安。 　　拿到报告，楠楠一家欢欣鼓掌，医院却是大会小会开个不停，拿着报告单研究了好几天。 　　上京地界大，神医遍地走，随便捉一个都有奇门妙法。 　　中西医有壁，院方也不说好楠楠是接受了什么样的治疗，能达到这样近乎痊愈的效果。 　　这样的例子，绝无仅有，并不能当作常规诊疗来学习，研究许久，也只能道句恭喜。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楠楠在医院吃好住好，长胖了五斤。 　　整层住院患者，都亲眼见证了奇迹，那些曾与楠楠同过病房，一路看她衰弱下来的病友，更是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样，缠着这一家人不放。 　　答应了一个，就又有第二个。 　　那家医院的心脏科病人，只要还能起身走动的，都跟着楠楠一家来了上京。 　　剩下那些人，插着管戴着仪器，在院里等消息。 　　一旦确定神医诊疗有效，就是连床带人搬过来，也再所不惜。 　　“你看……接还是不接？”周嫂小声问。 　　有几个病人，身子骨弱得没眼看，眼圈青黑嘴唇乌紫，被人扶着走进来，倒不如说是拖进来。 　　诊疗费用楠楠家人早做过科普，都知道价钱贵，有几个手上拎着鼓鼓囊囊装满现金的包，就是拿钱来买命的。 　　有生意上门当然好，但一下涌进这么多，若是全接下来，一个照顾不周就怕砸了牌子。 　　“没事，接了。” 　　俞晶晶走进屋内，数十双眼睛齐刷刷转来，都带着惊异。 　　知道是女医生，但不知道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医生…… 　　俞晶晶模样，像是二十都不到，穿着一身睡衣披散头发，哪一点跟神医搭得上边？ 　　“俞大夫！” 　　楠楠爸爸胡斌激动上前，回手一指，“您快看看……” 　　楠楠靠在母亲怀中，玩着手里魔方，一脸认真。 　　额上有道红痕，带着青肿，一看就是刚刚在门上磕的。 　　俞晶晶上前两步，目光在楠楠脸上打了个转，“气色不错。” 　　何止不错，有红似白的，哪有原先干瘦脱水的模样。 　　特别是那小小红唇，嘟得跟朵花儿一样，跟旁边坐着的那些病友一对比，其他人嘴上都跟染了墨似的，青黑乌紫。 　　“刚磕了一下，不知道……” 　　“没事，不严重。”俞晶晶摇头，伸手在楠楠额上抚了一下，又收回。 　　精神力探入，在心脏周边打了个转，情况一目了然。 　　创口比走时要小些，但还未完全愈合。 　　不用药，仅靠自然恢复，确实艰难。 　　“再加两个疗程手法。”俞晶晶说。 　　“两个疗程就够了吗？” 　　“差不多。” 　　七天为一个疗程，两个疗程十四天，胡斌算一算，比自己预期的时间短得多。 　　他对俞晶晶已是无条件信任，一句没多问，取了手机扫码转帐。 　　价是周嫂一早谈好的，俞晶晶收到转帐消息，才看到钱有多的。 　　新价格定的是一个疗程十万，针药另算。 　　原先开张生意，弟子第一回 替师傅出诊，收的友情价。 　　再回头，就不能按照原先的收了。 　　对于周嫂提价行为，胡斌没提出任何异议。 　　若是在医院手术，至少百万以上，这种治疗方式既有效果又没大的痛苦，就是加钱也觉得划算。 　　“还是住上回那间观察室。”俞晶晶看向胡斌，“家人不用陪同，时间到了来接人就行。” 　　胡斌点了头，正想替自己带来的病友说几句话，俞晶晶先开了口。 　　“要看诊的，排好队，一个个轮着来。” 　　安排周嫂维持秩序，俞晶晶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再去诊室，已有病人巴巴等候。 　　五分钟不到，病人就被家人扶着出来了。 　　外面等着的人看到前一位被周嫂安排进了观察室，留院治疗，瞬间兴奋起来。 　　上个人的病况比他差得多，这样都肯收，一定是有把握能治了！ 　　轮到他进去，屁股都没坐热，又得了安排。 　　周嫂前前后后地跑，一气把所有空置床位排满，看到几间屋子哼哼唧唧的病人，愁得满背心是汗。 　　整个暑假她都在担心没病人上门，断了来源。 　　现在人挤得满，又是发愁。 　　俞晶晶看一个收一个，偏屋还塞着几十号人，照这个速度收下去，院子地铺都要打起来了。 　　冲进诊室，看到俞晶晶大手一挥，又安排病人留下做手法，周嫂赶紧制止。 　　“没地方住？” 　　俞晶晶收人收得畅快，正琢磨着明天精神力练习从谁身上开展，就收到了这个坏消息。 　　琢磨一下，她取了手机出来翻看。 　　疗程最多的那个病人，订了四个，看后续恢复情况，或许还有增加。 　　一个人初期就收了四十万进帐，还不算针药钱。 　　数数留下的病人数量，再看看银行帐号里急速膨胀的钱款，俞晶晶抬头，“记得上回那家中介吗？你跑一趟，看旁边那些老院子什么价，便宜的话就买两个，把这些人都安排上。” 第373章 　　附近这一片的老宅子, 一直都空置着。 　　除了俞晶晶买来做医所, 再没有一间卖出去的。 　　房子空得久, 越显残破, 就是有感兴趣的上门, 看到要花大力气修葺, 也放弃了。 　　价格一降再降，比俞晶晶当初问的时候, 降了三分之一还多。 　　一间小点的院子, 六七百万就能拿到，还可以付很少的首付，慢慢贷款偿还。 　　在医所住了这么久, 周嫂对周边情况了解得很清楚, 不用看就定下了两套院子。 　　去中介那边挑拣一番, 又狠狠砍了价, 俞晶晶需要做的, 只是过条马路, 签下名字转首付款进帐，接下来的贷款自有人帮着办好。 　　照她的意思, 看着便宜就多入手两套，总是有用的。 　　周嫂却有不同意见。 　　这些旧房子根本卖不出去, 时间最长的空置了近十年, 越是拖得久，价就压得越低。 　　先拿这两套用着，打听到有好价再出手, 也不费什么事。 　　周嫂看中的两套院子就在医所正后方，前两年雨水大，屋子淋得快垮塌了，房主特意请了装修队回来做过加固。 　　住当然是不住，怕垮了卖不出去，才费心费力花了钱。 　　指望着比周边新些，能入买家眼，修理得倒是很精细，正好合了周嫂心意。 　　找村民进去做了清洁，又在附近家居城买了床架桌椅一股脑塞进去，忙到天快黑，终于收拾出一点样子。 　　楠楠一家带来的那些病友，一个不落地被俞晶晶收进了医所，分别安排在住院一部住院二部，有模有样。 　　看诊用不了多少时间，但架不住人多，又有吵吵嚷嚷家属陪同。 　　总有那么几个觉得她看得不仔细不精心的，几个问题来来回回问，对手法治疗抱有怀疑态度。 　　对于这样的病人，俞晶晶会直接加上针药费用，增加治疗手段，钱收到位，就不会吵吵太久了。 　　把最后一个病人送走，俞晶晶伸了个懒腰起身。 　　今天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只做骨珠缠绕练习，精神力并不能得到足够锻炼，做人类操控，才有最明显有效的提升。 　　在教习堂，一周也只能做两次操控练习。 　　现在收了这么多病人，每天利用精神力做精细修复，比操控肢体所用到的手法更复杂难度更高。 　　俞晶晶几乎能预想得到，自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打下极扎实的操控基础。 　　钱也赚了，精神力也练到了，一箭双雕。 　　笑容扬起，俞晶晶摸摸肚腹，这才觉得有点饿。 　　中午吃饭跟打仗似地，周嫂请村里人开的大灶做粥饼，俞晶晶喝了半碗粥吃一个饼，就又坐回桌前工作。 　　虽然对食物需求并不多，但到了饭点，不吃点东西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走出诊室，俞晶晶正想去问问周嫂厨房有什么吃的，看到白锦溪站在院中冲她笑，瞬时一呆。 　　忙到现在，什么都忘了。 　　昨天才办的婚礼，思维还没转变过来，俞晶晶当自己还住在医所，想着吃饱了回去休息的。 　　看到白锦溪，俞晶晶才意识自己有丈夫，还有等着她回去的小窝。 　　俞晶晶快步上前，一头扑进白锦溪怀里。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不回了？” 　　“没有，我刚准备走的。”俞晶晶嘴硬。 　　刚刚看到他，明显吃了一惊，这话白锦溪哪会信？ 　　不过也不戳穿，反伸手摸摸她头发，“知道你要回，我特意来接的。” 　　白锦溪并不是刚刚才到，看到俞晶晶留下纸条，第一时间便反应她回了医所，跟着就过来了。 　　到的时候，俞晶晶正在开堂坐诊，小脸绷得紧紧地，跟患者轮着谈病情。 　　正在认真工作，怎好打扰？ 　　白锦溪站在排队等候的患者堆里看了一会儿，确定俞晶晶一个人应付得来，就离开了。 　　俞晶晶只跟秦老师请了两天假。 　　结婚一天，休息一天。 　　蜜月旅行泡了汤，剩下来的这一天休息，就很重要了。 　　白锦溪把午饭后的行程都想好了。 　　俞晶晶从没去过游乐场，也没去过任何以娱乐为主的场所，唯一能说得出的，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看过两场电影。 　　也不知选片的问题，还是她对电影本就不感冒。 　　满场的情侣都揪着纸哭红了眼睛，俞晶晶却板着脸，跟他讨论细节上的不合理。 　　白锦溪觉得她缺乏一种沉浸式的体验，那种身处那种环境中，能彻底放开身心的场景。 　　上京有两家大的动漫乐园，一家是世界连锁，各个国家都有分园，电影与漫画中的人物充斥其间，所有进入乐园的人，都会拥有身临其境之感。 　　另一家，则以刺激著称，大小过山车都是世界级的惊险，为了游客能适应，从最初级的儿童款到达人挑战款，样样俱全。 　　不管选择哪一家，都能给人最妥帖的感官享受，绝不会后悔来这一趟。 　　算算时间，吃过中午饭择定一家，一直玩到午夜场收场，绝对能体验得很好。 　　喜欢的东西，她会玩很疯，昨天夜里，白锦溪深有体会。 　　仿佛从未得到过快乐，一旦拥有，便不知餍足。 　　俞晶晶的热情以待，白锦溪甘之如饴，但除了这个以外，他也想她多拥有一些不同体验，品味到从未领会过的，另一种愉悦享受。 　　游乐园白锦溪还是小时候去过，年纪大了，洁癖强迫症越发严重，他便不爱往热闹的地方钻了。 　　但是那个地方，留给他的美好印象，依旧存在于记忆中。 　　好的东西，都想给她，从一点一滴开始。 　　“哪有时间玩。” 　　对于白锦溪赶午夜场的提议，俞晶晶摇头拒绝。 　　“病人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明天才开始做治疗，现在还有时间。”白锦溪看表。 　　“得练拳。” 　　俞晶晶早有计划，上车便开始安排，听得白锦溪头皮发紧。 　　“一定得这么练吗？” 　　他倒不是怕累，俞晶晶教授的拳法，越打身心越舒散，即刻感受到的提高，也令人极有成就感。 　　但是一天照三餐的练，有必要吗？ 　　“当然。不要觉得提高速度快，就懈怠。”俞晶晶认真地说：“只要抽出时间，就勤加练习，尽快把基础练体拳练熟，我再去教习堂帮你弄高阶的。” 　　“可是游乐园……” 　　“下回吧。” 　　俞晶晶一锤定音。 　　白锦溪很辛苦，俞晶晶也一样。 　　回归正常工作与学习，两人各有各有的事要忙，白天一身辛苦，夜里又要加班加点忙活。 　　新婚燕尔，工作再紧张，该做的事，也不会拉下。 　　拳法白天练，晚上在床上也练，折腾到快天明，才肢体交缠着睡去。 　　好在两人体质特殊，就是每天只睡两个小时，也能精神奕奕地清晨早起出工。 　　新买的两套院子已经重新整修完毕，床位增加，住进去的病人多了一倍不止。 　　楠楠痊愈，一家人高高兴兴走了，接着又是第二位、第三位。 　　离开的病人，少不了要做宣传，那些躺在医院观望的，真的是连床都搬过来了。 　　每天使用精神力做心脏修复，俞晶晶操控越发得心应手，探入其中，不需要做太多判断，便能着手治疗。 　　每个病人的病况都是不一样的，用到的手法，也需要时时调整。 　　一天做十几个病人下来，俞晶晶常常累到虚脱，靠着灌服营养剂勉强撑住，只余留一点拖着脚步回家的力气。 　　累归累，但提升也是极明显的。 　　在此期间，俞晶晶回了教习堂两次。 　　她不仅替白锦溪重找了高阶拳法，也找机会再次测试了精神力等级，得到了很确切的数值。 　　南师傅的感觉是对的，虽没有通过仪器测试，但他对俞晶晶进化等级的推断，相当准确。 　　二级进化才突破不久，俞晶晶已经走到了后期，触碰到了许多内在进化者可望而不极的瓶颈。 　　比起上回测试，这次的突飞猛进，引发了南师傅的强烈关注。 　　照理说，这样的情况应该上报总部。 　　但俞晶晶进教习堂时日尚短，等级虽提升迅速，却还很多常识性的东西未得到教授。 　　若是总部因此提她上去，办事时在小处出了疏漏，推荐教导师也脱不开责任。 　　最重要的是，俞晶晶不愿意。 　　南师傅能理解她想隐藏实力的想法。 　　拿到推荐名额的俞晶晶已经成了大家眼中的靶子，没必要再背上这样的关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低调做人比较好。 　　“这是云双城下半年的资源，您点点数。” 　　跟南师傅协商好压下上报的事后，俞晶晶放下背包，把里面装有营养剂的小箱子推出来。 　　这些营养剂是仁爱公司寄来的，估计云铮授意下属办的事，每个月由总部发放的资源，都丝毫不差送到她手中。 　　俞晶晶只要进化颗粒，余下的营养剂，按原先说好的，都给云双城垫着做上交资源。 　　南师傅知道俞晶晶跟云双城关系，既然是她引见进来的，帮衬一些也应当。 　　其他学员，也有相应的投资人，俞晶晶给得虽少，但也能算是资助者了。 　　“他提升也很快。开始进的九队，现在已经调到二队去了。”收下营养剂，南师傅笑着说。 　　既然是投资，当然要看到回报，云双城没给俞晶晶丢脸，他很勤力，也有实力。 　　上回来的时候，俞晶晶知道云双城在九队过得不太好，好像还受了些委屈。 　　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回来，竟然调到了二队。 　　一到九队，是按能力排的，九是最尾，一在最前。 　　想到二队有云崇先跟云舒，俞晶晶跟南师傅分手后，便抽时间去了练习场。 　　有熟人带，关照一声，云双城日子也能过得舒坦些。 　　每回过来，俞晶晶都去是来去匆匆，跟云双城说话也只抽几分钟时间，很少在教习堂内部停留。 　　现在到了练习场，她才发现场中人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一些眼熟的面孔，都不见了。 　　转了两圈，看到云双城在练器械，俞晶晶笑着上前。 　　“你怎么来了？” 　　云双城一脸惊喜迎上。 　　俞晶晶只说过来送资源，回头看看场中，问出心中疑惑。 　　“一批批走的，下个月，我也可能也要调去岛上。”云双城抹了把汗说。 　　“调去岛上？为什么？” 　　俞晶晶满脸讶异。 第374章 　　“加强训练吧。” 　　云双城带着俞晶晶去了休息区, 取了杯冰饮递给她。 　　已近深秋，外面的人大多都穿上了厚外套，教习堂内学员依旧一身短打，喝水也一定要冻到冰。 　　俞晶晶也喜欢冰饮, 接过喝了一口, 好奇打听, “加强训练为什么要上岛？” 　　教习堂有着最好的练习场, 供给丰厚，还有教导师贴身指点。 　　这儿的环境，难道不比研究所那几座破岛好？ 　　俞晶晶上回去的主岛, 是研究所核心基地，其他几座相连的岛, 连房子都没建几幢，上山的路还是最普通的泥石路。 　　核心岛每一块区域都有相应功能, 酒店有岛图介绍，俞晶晶闲来没事的时候拿在手里翻过。 　　白天工作繁忙, 很少有人能抽出大把空闲时间去做别的事，有练习需要的尸族, 都会在家中解决。 　　唯一几个小型练习场, 都设立在酒店高级区域, 供对自身有要求的上层人士使用。 　　教习堂这些学员一批批过去，需要大面积的场地和相应练体器械，就算有能容纳的场所，器械也给不到位。 　　“不知道……”云双城摇头。 　　教习堂中的外在进化学员, 上过岛的寥寥无几，都知道那儿是尸族要地，有身份关系的才能去，听说有这个机会，都眼巴巴地挤着报名。 　　想上岛，得接受体质测试，这一关并不容易过。 　　云双城排了两回，每回都被刷下来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服用教习堂发放的调理药品，前天再次做了体测，才基本够线。 　　俞晶晶越听越糊涂，“药？还得吃药？” 　　“是一种强健肌体的药，好像是新配方。” 　　新药服用后身体确实有小幅提升，云家制的营养剂，尸族都在服用，这次研制的新药，若是效果出众，估计也会像营养剂一样，做为资源流通。 　　看到云双城摸出支药水，俞晶晶取过拔开，凑到鼻前闻了闻。 　　云家的营养剂，俞晶晶能闻得出与自制营养剂配制原材相近味道。 　　而这瓶新药，却只有一两味原材能对得上。 　　除了浓郁药气以外，药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气，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 　　这新药云双城领得多，既然通过体测，手头上这些倒不急着用。 　　“你要吗？” 　　看俞晶晶感兴趣，云双城便问。 　　“我要这个做什么。”俞晶晶摇头，将药水还他。 　　云双城笑笑，“我忘了你是内在进化者了。” 　　教习堂一批批往下发新药，却全是给外在进化学员用的，初中高级内在进化学员，一云都没有领过。 　　新药剂是研究所研制的，专为外在进化者提升体质所用。 　　内在进化者内部地位高，云双城相信研究所肯定会有针对于他们的高效药剂在研制。 　　“我不知道。”俞晶晶摇头，“就是有，我也用不上。” 　　自制营养剂已足够满足所需，唯一比较缺的只是进化颗粒，除了这个以外，云家研制的任何药剂，她都看不上眼。 　　“不知道？云铮没跟你说过吗？”云双城奇怪。 　　“他好久没联系过我了。” 　　云双城表情有些古怪，想说什么，张张嘴又闭上。 　　云铮带着他去医所时，情绪还挺不错的。 　　虽然没明说，但云双城能看出那么一点表功的意思。 　　把俞晶晶要推进教习堂的人亲自带来了，连句夸赞都没有，反给了当头一棒。 　　尸族对男女关系是不看重，但若是确定了关系，也得有些顾忌。 　　不管俞晶晶跟云铮这份关系是真是假，明面上已是事实。 　　放着尸族未婚夫不理，找个人类结婚。 　　俞晶晶脑袋……真有点不清白。 　　“他对你好吗？”憋了半响，云双城问。 　　“挺好的。” 　　提到白锦溪，俞晶晶唇角浮出笑意，那浅淡的温柔，是云双城从未看过的模样。 　　既然她觉得好，云双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又聊了几句，喝完冰饮，俞晶晶起身准备离开。 　　每回来教习堂都是这样，领中级班学员资源，向教导师咨询最近遇到的练习问题，跟云双城聊几句再离开。 　　这个流程，通共花不到半天时间。 　　医所生意越来越好，所有病房都住满了人。 　　来教习堂，抽的是去学校的时间，下午看诊做手法，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这既是对病人负责，也是练习的不懈怠。 　　南师傅才检测过俞晶晶的精神力操控能力，对她越来越纯熟的精细手法大加赞赏，得知是利用这种方式提高，更是夸她有巧思。 　　只可惜俞晶晶的方法，教习堂没法复制。 　　就算是高级班学员，精神力操控也只是走的肌体操控以及情绪控制的路子。 　　特别是肌体操控，操控手法再巧妙，也只流于表面。 　　都不是学医的，谁能像俞晶晶这样准确找寻病灶，知道按什么角度推挤，愈合到什么情况再换一种手法？ 　　不过她的这种方法，也给南师傅开阔了思路，决定在以后的操控课上，加一点这方面的练习。 　　在他看来，俞晶晶之所以提升得这么快，肯定和这样的练习方式有极大关系，值得大加推广。 　　跟云双城并肩向外走去，俞晶晶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心里还在想着外在进化学员上岛这事。 　　这是云家许久未有的大动作，跟研究所联系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明明没有练习场所，却调了那么些人过去，大部分都是一到三队的精英学员。 　　研制新药，迅速提升体质，合格才能上岛？ 　　教习堂成立百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要求。 　　“等等。”云双城拉住俞晶晶。 　　俞晶晶抬头，看到云崇先背着大包走进教习堂，一脸风尘。 　　“他是第一批上的岛。” 　　“有多少人回来？”俞晶晶问。 　　“只有三个，算上云崇先，有四个了。”云双城眼睛闪亮亮，满是兴奋。 　　正是因为有回来的人，看得到上岛的好处，大家才如此趋之若鹜。 　　一两个月时间，就能迅速将层级往向提高一等。 　　去的时候，云崇先还是二级进化后期，现在回来，却是顺利过了三级了。 　　俞晶晶也看得出来，云崇先和以前有了大的区别。 　　一身短打，露出肌块起伏，不需要刻意绷紧，便看得内里积蓄着满满力量。 　　其实白锦溪目前状态，跟云崇先很有些类似，平时有衣服遮掩看不出来，一张温文面容，很容易令人忽略他日益壮硕的身材。 　　只有夜里，剥除衣衫，被那宽厚胸膛挤住，感受结实双臂环绕，才知道他的体魄强健到了何种程度。 　　目光在云崇先身上打了个转，俞晶晶有了评定。 　　若这就是外在三级进化？ 　　白锦溪也差不离了。 　　云双城以前一直在九队，跟靠前几队的人不太熟。 　　俞晶晶偶尔过来，虽有引见，但隔着一层关系，她一离开，只剩个点头打招呼的情份。 　　进二队后，情况稍好一些，但一般是老队员找他说话，云双城不敢太过主动。 　　一下从九队飞到二队，太殷切就是巴结，怕旁人说他攀附。 　　先前回来的三个人，只在教习堂呆了一天就走了，除了几个亲密些的队友知道具体情况，其他人想问问都找不到路子。 　　俞晶晶跟云崇先关系好，拉着聊几句实属正常，云双城等不及把想法说了，生怕云崇先就这么走了。 　　就是云双城不推她，看到云崇先，俞晶晶也是要打个招呼的。 　　“这么巧？” 　　看到俞晶晶，云崇先一脸惊喜。 　　暑假结束俞晶晶离开，再回教习堂，他已经上了岛，算算有一两个月没见了。 　　“你也吃药了？” 　　站到云崇先身前，俞晶晶皱皱眉头。 　　云崇先身上的味道，跟以前有了很大区别。 　　原先虽有血气味，但只在练习后浓郁发散，平时状态下，都不会有这么严重。 　　现在的这股血气，不仅浓郁，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腐朽味道，很是冲鼻。 　　云双城给她看的那只药剂，就有类似血气存在，俞晶晶能很肯定，云崇先是服用过这样的药剂，才有了这样的变化。 　　她这句话问得其实有些多余。 　　能上岛的外在进化学员，都是用过药才被选拔的，云崇先也不例外。 　　得知他上岛后加大了药量，力量有了极速提升，云双城满眼羡慕。 　　教习堂给的药有上限，知道是好东西，却不能随心地用，要是知道上岛能接受无限量供应，教习堂内部竞争风潮肯定会更凶猛。 　　这就是消息的重要性了，不是跟着俞晶晶，云双城也没渠道得知内幕。 　　俞晶晶问了许多，云崇先都一一答了，云双城在一边认真记下，决定要再加把力，争取在下一批上岛学员中拿到前三的名次。 　　名次靠得越前，研究所越重视。 　　超一流的练习场，最高精尖的练体器械，研究所内部四层，统统配了新的设备，只有够得上资格的外在进化学员才能使用。 　　云崇先说了这么多，不仅没解答清楚俞晶晶的疑惑，反把事情绕得更深了。 　　研究所四层？搭建了新的练习场？ 　　外在进化学员，服用新式药剂，拔尖的被收入研究所，除了练习以外，还要配合项目研究？他们这些人，具体起到什么作用？ 　　因为保密条款，云崇先说得很含糊，俞晶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依旧执着追问不停。 　　“能让我跟她单独聊聊吗？” 　　云崇先被俞晶晶问得没招，转头看向云双城，抱歉一笑。 　　“好。” 　　想得到的消息也听得差不多了，被嫌碍眼，云双城瞬间消失。 　　云崇先左右看看，带着俞晶晶出了练习场，进前院说话。 　　学员不会来前院，除了几个固定时段，教导师也不会过来。 　　在这边说话，隐密安全。 　　“开战？” 　　听到这个字眼，俞晶晶猛地抬头。 　　“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时间，还说不好。”云崇先小声说道。 第375章 　　岛上的事, 按道理是不能外传的。 　　训练方面的, 倒是可以跟教习堂学员说说, 但关于局势猜测, 提到就是越界。 　　云崇先回答了俞晶晶很多问题, 该说的都说了, 却也糊弄不住。 　　毕竟这样的调集人手，是破天荒第一回 , 任何一个有着政治敏感性的人, 都会有所怀疑。 　　不止是教习堂调了人过去，总部练习所那边也开始了新药试用。 　　能符合体质的人不多，教习堂够不到人数, 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看看能不能沙里筛出几颗金子来。 　　“项目有了飞越式的进展。这次是云家牵头, 核心资料都掌握在云铮手中, 莫家跟另几个家族急得跳脚, 想插也插不进来。” 　　既然开了头, 云崇先也没收着。 　　俞晶晶言语少，只跟自己看得顺眼的几个走得近, 提前告知她也不会四处乱传。 　　其他几个家族已经介入进来了，瞒也瞒不了多久。 　　项目彻底成功, 整个尸族都会知道, 到那个时候，握有活性病毒的云家，就会成为真正的尸族首领, 一呼百应。 　　“进行到哪一步了？”俞晶晶追问。 　　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唇紧抿成线，一看就是很在意结果。 　　云崇先知道这种感受，他第一次听到消息时，也是一样的反应。 　　改天换地，尸族重新站回世界顶峰。 　　想想，就激动！ 　　“活性病毒已经培育成功，人类实验完成，尸族内部实验完成。” 　　俞晶晶怔住，“这样说的话，是已经成功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这些事，云崇先编不出来。 　　关于项目的一些细节，都跟她曾在研究所了解到的一样，特别是人类实验，尸变进程都说得很详细。 　　云崇先上岛的时候，项目刚进行到尾声。 　　受感染的人类试验对象，成功渡过为期一个月的尸变进程，最后的时刻，他在所有项目研究人员的注视下，完美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两小时后，他挣扎起身，成为了近二百年来，第一位以感染方式进入尸族的新成员。 　　那一天，整个研究所都激动沸腾了起来。 　　不管是云家还是莫家，还有其他家族的研究所工作人员，都为了这迈时代的进程，欢呼拥抱。 　　只可惜，这位新加入尸族的人类试验者，只存活了一周不到，便衰竭而亡。 　　他不肯接受血食，服用营养剂，身体不仅出现排异反应，水剂也无法真正饱腹。 　　但不管怎么说，项目是成功了，证明了病毒感染活性，就拥有无上价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研究所开始投入新的药剂研制，想解决这一块短板。 　　有过一次成功，接下来的病毒培育，就简单得多了。 　　云双城上岛前服用的药剂，是前几年试制的，一直没有进一步深挖下去。 　　有了这件事促成，很快有了药剂增强版，服用后体质一日千里，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力量充盈体内。 　　调选优秀外在进化学员上岛，提高整体体质，也是为项目做准备。 　　“你接种了病毒？”俞晶晶问。 　　“是的。”云崇先点头。 　　他握拳挥了挥，对自己目前拥有的强悍力量，很是满意。 　　接种病毒之后，服用药剂体会更明显，虽然身体内发生的改变，会让人有些不舒服和不习惯的地方，但只要实力提上来，这些都可忽略。 　　从古早尸族身上提取的病毒，经过研究所剥离外壳，注入多种辅剂，和最初的状态有了根本上的区别。 　　保留感染力的前提下，又加入了对体质有着进一步催化的病毒因子，强强联合之下，受到感染的对象，也会突破自身极限，进入到一个新的状态。 　　人类试验对象的消亡，也被猜测有这方面的原因。 　　毕竟是人类，体质脆弱，经不起这样撕裂重建的冲击，养份一旦跟不上，器官肌肉便迅速萎缩，不像原始病毒那样通用且温和。 　　目前三次项目研究，改了两个方向。 　　尸族战士接受良好，病毒将再做提升，加入更多的催化因子，进一步改变体质的同时，增强感染力。 　　人类试验对象用到的病毒，则回归本质，只要感染成功，体质可以再做调整。 　　“云铮也接种了病毒。” 　　提到云铮，云崇先语气都不一样了。 　　项目是云铮一力推动的，一期的时候还不太被看好，毕竟研究所每月都要成立大小项目数十件，这个小项目要的资源不多，混在其间根本不起眼。 　　若不是他的坚持，一期失败后，又加大资源供给，二期项目不会这么快出成果。 　　这两个月，云铮哪儿也没去，天天守在试验室，参与项目过程，敬业程度令整个研究所都交口称赞。 　　二期项目进行到中期，大家也不像一期时那样关注。 　　像这样失败过的项目，证明了不可行，很少人会做期待。 　　云铮身份摆在这里，他愿意投资源进去玩，旁人却不看好。 　　利用这样的心理，云铮玩了些手段，成功将插手进入项目的莫家跟另两个小家族踢了出去，自己握住了核心机密。 　　莫家退出近一月，收到项目成功，人类试验对象顺利尸化成为同族的消息，气得快要呕血。 　　再想进来，大门已然封死，这累累硕果，只云家独得。 　　云铮为项目花再多心力，高层也只会觉得这是他该做的本份。 　　而踢走其他家族，将云家推到顶峰，这一手却是能在族内传诵百年的功绩。 　　云铮获得了尊崇，得到了高层的欣赏与底层的崇拜。 　　项目核心他捏在手里，带的秘密团队，将消息彻底封锁。 　　就是云家有人眼红，想要夺走，也找不到下手的办法。 　　云显周就是这样。 　　做为现任族长，虽是半退隐状态，但也握着实权，跺跺脚就能让云家震三震。 　　知道项目成功，欣喜之余，他立刻便感觉到了危及。 　　云铮握有感染力极强的丧尸病毒，若是进入批量试验阶段，便等于握有重兵。 　　这个时候不把他拿捏住，羽翼丰满后，他这个族长的位置，恐怕坐不了几天。 　　“族长已经老了，现在是新人的时代。项目是云铮做成功的，伸手便想摘果子，谁会愿意？” 　　这不是云崇先一个人的想法，其他外在进化学员，也都一样。 　　新药剂都是云铮私人供给的，拿了他的好处，自然要替他说话。 　　近几十年族长都没有在外头露过面，云铮负责的仁爱，是云家最大的经济来源与血食供应商。 　　跟云铮早早搭上线的高层，看到目前情势，该支持谁，一目了然。 　　谁握有病毒，谁就是王者，这是只有一个答案的单选题。 　　“是这样吗？” 　　云崇先的分析，俞晶晶听明白了。 　　难怪这段时间云铮都没联系过她，他忙着项目，还要拉拢高层，下面可利用的学员，一个也没放过，都私下做了对谈。 　　只看云崇先这一脸崇拜，就知道云铮事做得有多漂亮。 　　云家族长，他该得的。 　　“这些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跟别人提。” 　　俞晶晶点头，“不会的。” 　　云崇先看看时间，“我只能呆半天，晚上就得回岛。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这趟回来，是替项目组挑新人，看看下一批上岛学员里有没有符合接种要求的。 　　先前上岛的学员，都已经成功接种病毒，为了拿到更多的样本，项目组等不及，便派他带合用的学员过去。 　　“你知道原始病毒是从哪里提取的吗？”俞晶晶叫住云崇先。 　　“古早尸族，有两个病毒活性很好，一直都是从他们身上取。” 　　“他们状态，还好吗？” 　　“当然好了。”云崇先不明白俞晶晶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认真答了，“这两个人是项目的重点，现在被严格保护起来，起居饮食都是最好的。” 　　项目虽成功了，但病毒来源却还是按原始方法提取。 　　得到的病毒，接种后暂时还没看到自有活性，若是不从古早尸族身上提取，就没法做培育。 　　这是目前整个项目小组准备重点攻克的方向。 　　这两个古早尸族参加过太多项目，按正常流程，再用个一年左右就该报废了。 　　若是在此之前，还不能使接种重的病毒产生自有活性，顺利二次感染，整个项目便会进入到很尴尬的局面。 　　没有种子，哪来的千亩良田。 　　目前唯一能提取到病毒的这两个古早尸族，便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不跟你说了，真的没时间了。”云崇先习惯性地拍拍俞晶晶肩膀，“下回再见，我说不定能上到四级！” 　　“提前恭喜。”俞晶晶勉强笑笑。 　　四级不是那么容易上的，云崇先也只是说句玩笑，摆摆手离开。 　　出了教习堂，俞晶晶脸上笑容淡去，多了几分凝重。 　　世界格局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她其实并不太关心。 　　炮火连天家园被毁，这些场景，俞晶晶都经历过。 　　现在这个世界虽好，以前那个也不赖。 　　实在闹腾了，她还可以回地下基地躲藏，带着豆豆，还有白锦溪。 　　摸出手机，俞晶晶翻看通话纪录。 　　没有漏接的电话。 　　从岛上回来后，云青再没跟她联系过。 　　这表示锟的状态还好，没什么需要她介入的情况出现。 　　云崇先说新项目中那两位古早尸族被看护得很好，但俞晶晶下到九层过，知道为了支撑这种规模的试验，会进行怎样的残酷提取。 　　锟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摧残，既然没有电话打来，就代表他不在这个项目中。 　　虽不是他，但也是跟她一样的古早同类。 　　想到九层同类为了他人利益，被迫经受的这些苦难，俞晶晶心沉沉地，很不舒服。 第376章 　　在岛上的那种不适感, 再次生出。 　　俞晶晶在教习堂门前静立片刻, 脑子乱了一阵, 最终理清头绪。 　　就算想帮, 也得看有没有能力。 　　现在的她, 自保都困难。 　　借用身份安插了云青这个眼线, 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能帮到锟一个, 就很不容易了。 　　虽知是这种情势, 但低沉情绪并不能迅速回复。 　　沉着脸上了公交，俞晶晶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手机看。 　　白锦溪虽每天忙着工作, 但只要闲下来, 就会给她发消息。 　　以前的对话纪录, 都是记录体温还有指尖血线变化照片, 现在却是满满的生活纪录, 连天台上花坛里的花开了, 都要拍张照片给她看看。 　　这些生活中的小事，俞晶晶以前从未在意过。 　　她的生命里, 除了生存以外，很少沾染别的色彩。 　　跟俞晶晶生活在一起后, 了解到她这贫瘠的一面, 白锦溪便充当了生活导游，把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一样样展示给她。 　　虽然并不觉得这花漂亮, 但白锦溪的用心，俞晶晶感受到了。 　　唇边泛起微笑，回复了一段话过去，又收到白锦溪约饭的信息。 　　再忙再辛苦，晚饭是一定要一起吃的。 　　饭后要练拳，雷打不动，几个月都是这么过来，早成了习惯。 　　白锦溪做饭的手艺不错，只要拿到菜谱，基本上都能精准地还原出来。 　　只是早晚都要练拳，很少能抽出时间自己做。 　　按俞晶晶的主意，在附近酒店订了早餐自助，洗完一身臭汗走路十分钟到店，简单解决就兵分两路各自出工。 　　中午随便解决一下，晚饭就不能将就了。 　　半个上京城的馆子，白锦溪都带俞晶晶去过，挖掘出了许多能把肉食做得好吃的地方。 　　以前洁癖症严重，口腹欲又不强，白锦溪在吃这方面，并没什么要求。 　　体质发生改变，又有了娇妻在侧，他对生活的热情，提高了不少。 　　连马助理都在感叹，曾经的工作机器有了温度，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白锦溪的转变，俞晶晶也有所察觉，不过侧重点跟马助理不同。 　　他一点点变得强健，五官体质都有了飞速提升，因为不在教习堂，无法做等级测试，俞晶晶一直拿不准白锦溪目前到了哪个层级。 　　见过云崇先，俞晶晶便有了参照。 　　就算暂时没到三级，也离三级不远，她也一样。 　　下一步，就是突破了。 　　握着手机，俞晶晶眉头轻皱，觉得又遇到了难题。 　　外在进化学员突破，她只有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证过程。 　　云双城突破二级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抱着好奇问过几句。 　　但二级并不等同于三级，云双城那点少得可怜的经验，根本不能拿来直接套用到白锦溪身上。 　　俞晶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拉着云崇先多问问这方面的东西。 　　不过突破三级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就算白锦溪提升速度快，也有一段较长的路要走。 　　俞晶晶自己也能体会得到。 　　进入二级进化后期，她偶尔能感觉到骨珠又有了一升二时那种胀痛饱满的感觉。 　　但这感觉只是一瞬，又很快消失。 　　重新凝聚的骨珠，能容纳更多的精神力，稍微撑一撑，就能很顺利地接收进去。 　　就像是一点点往里打气的气球，目测已到了极限，却总能再灌进去一些。 　　彻底到达那个临界点，冲破三级，并没一个确切的时间。 　　靠着给病人做手法，进行精神力操控练习，提升虽明显，但汇聚的精神力，却是像溪水一样缓慢流入的。 　　胀大再胀大一点，骨珠有着无限包容力，不再像一级时那样一胀便碎裂。 　　除非有外力介入，一次性注入超出承受范围的精神力，才有突破的可能。 　　据南师傅说，云铮当初也是卡在二级后期许久，直到用功绩成功换取骨珠奖励，吞服后才顺利过的关。 　　手伸进书包，俞晶晶摸了摸装有进化颗粒的小瓶，又缩了回来。 　　锟给她的骨珠，一直藏在瓶中。 　　总部给到的进化颗粒，她偶尔会用，但并不依赖，慢慢积累了半瓶，把骨珠密密掩在底下。 　　自锟脑中孕育的骨珠，品质绝佳。 　　以年限来算，锟骨珠的品质跟豪叔的不相上下。 　　据俞晶晶所知，研究所九层下关押的那些古早尸族，存活时间没有高过锟的。 　　云铮服用骨珠突破三级，能利到的，只是与自身年岁对应的那部分，超出的年数，因无法吸收，都被白白浪费了。 　　俞晶晶跟他不一样，她的存活年限，可以很好地吸收骨珠内的能量，一丝都不会流走。 　　同样的东西，给不同的人用，效果天远地隔。 　　虽知道这个东西对自己有大用，但俞晶晶反复思索后，又放弃了。 　　这是锟的东西，虽给了她，但俞晶晶拿得并不心安理得。 　　若锟已不在人世，或者这骨珠取出，对他便毫无意义，她都能留得稳。 　　但锟还活着，骨珠取出后，依旧可以嵌进大脑，他也曾真正这样做过。 　　再次放置进去，是不是能延长锟的生存年限，还是未知。 　　可只要有一丝希望，也得尝试一下。 　　俞晶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见到锟，但想也不会太久。 　　云铮的项目真正成功的那天，也是尸族彻底复兴的一日，教习堂的外在进化学员已经提前进入警备状态，内在进化学员，接到召令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 　　岛总要再上一次，只是早晚的问题。 　　白天忙着课业与接诊患者，晚上跟白锦溪甜蜜二人世界，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很少有这样大块的时间，用来思考。 　　有些事，再怎么深想也找不到解决方法，只能放到一边，任其发展。 　　习惯性地再次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过来，铃声突然响起，又断掉。 　　看到来电号码，俞晶晶笑笑。 　　又是莫商。 　　开始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发消息打电话，闹了一阵后见俞晶晶没有反应，又扬言要把事情捅出去。 　　留在莫商精神力末梢的那个锁套，到现在都没取下来。 　　之所以这么焦躁，不是因为想卖消息得好处，而是被这个小东西闹得跳脚。 　　锁套一天不取，便无法灵活动用精神力，做再多练习，提升速度依旧缓慢。 　　莫商本就处在莫家内在进化者底层，挂着闲职不受重用。 　　若是实力继续下跌，基本的资源供给怕都保不住，哪能不急。 　　知道自己掐准莫商命脉，俞晶晶倒是不慌，最近忙起来，他闹腾也摆在一边，一直放着没处理。 　　知道电话打来会被直接挂断，只响了两声莫商就自己掐了。 　　提醒到俞晶晶注意，接着就有消息发过来。 　　打开看了一眼，俞晶晶坐正身子。 　　莫商在海市，虽然打电话发消息闹得厉害，但没得到确切答复，就一直没主动过来。 　　今天却不一样，他人在白氏医堂，俞晶晶不见面，就要直接上去找白锦溪麻烦。 　　两人对上，俞晶晶倒不担心白锦溪吃亏。 　　上回交过手，早知道莫商底细，那个时候就能制住他，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白氏医堂人多眼杂，若是莫商情绪激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就有些麻烦。 　　他快被那个锁套缠疯了，俞晶晶不确定他这次过来带没带理智。 　　念头一转，俞晶晶回了条消息，留了医所地址，说好在那里等他。 　　莫商在路口晃悠许久，见到俞晶晶出现，立刻激动冲了过来。 　　“现在没空，晚点。” 　　俞晶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哪怕对方是三级内在进化者，也得不到她半分尊重。 　　白锦溪的记忆链是莫商破坏的，拿捏住了感染把柄，又想借这消息套取好处，样样踏到了俞晶晶的底线。 　　幸亏留心布设了陷阱，这才拿捏住了他，不然的话，事情就很难办了。 　　就算处于莫家内在进化者底层，走到外面，莫商也是受人恭维，顶礼膜拜的对象。 　　俞晶晶一张冷脸，让莫商再次意识到自己受了钳制，这回过来是求人的。 　　咬着牙忍下不满，莫商挤出笑容，“那我等。” 　　中午顶着秋日火辣日头等了近两个小时才见人，只见俞晶晶一面，就被丢在外头，继续煎熬。 　　患者出出进进，门开了又关，每个人都有着落，只他一个，跟丧家犬一样绕着院墙转圈圈。 　　一直等到天擦黑，最后一位患者被送到后头的第二住院部，俞晶晶才一脸疲惫地背着包出来。 　　莫商窝着火凑上去，“事完了？” 　　“嗯，完了。” 　　俞晶晶向前走，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莫商紧赶慢跟，“你下的那个锁套……” 　　“我帮你取了。” 　　俞晶晶回身，“不是说扣得难受吗？取掉就得了。” 　　“真的？”莫商怔住。 　　虽然在外头熬了一下午，自觉受到了莫大屈辱，却也没想到事情能这么轻易解决。 　　要早知道让俞晶晶出出气，就能尽早摆脱这东西，他还拿这么久架子干嘛！ 　　“直接取？你没什么要求？”莫商有些不信地问。 　　“要求？我不说你也知道的吧。” 　　关于白锦溪的事，烂到肚子也不许外传，俞晶晶的要求只这一项，莫商早就清楚。 　　“当然！！我保证不说！” 　　莫商赶紧点头，信誓旦旦比出三根手指。 　　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俞晶晶想笑。 　　这种假话，想糊弄谁呢？ 第377章 　　不解除精神力末梢套锁, 就跟用铁丝扼住了颈脖一样, 虽能吃饭, 但只能进流食。 　　眼看着别人稳扎稳打地向上攀升, 自己止步不前，还隐约有倒退的趋势, 莫商哪里忍得住。 　　这段时间，俞晶晶已被他骚扰得烦了。 　　实在忍不了，就替他取了得了。 　　莫商似乎还不相信，一直不停追问。 　　问到俞晶晶反问，是不是可以不取，他才消停下来。 　　本以为俞晶晶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操控，谁知道被她带着去了公交站台，就坐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要开始，莫商心都提起来了。 　　“这不行吧？” 　　莫商消息也算灵通，知道俞晶晶突破了二级。 　　可就算是这样，进行精神力操控, 也得在安静环境中, 心无旁骛。 　　他也是在进到三级以后，才能忽视环境，进行操控时, 还得分外小心才行。 　　刚刚还暗地里欣喜，觉得事情顺利，现在看来, 俞晶晶好像是成心想再给他尝尝苦头。 　　“可以的。” 　　对于莫商的质疑，俞晶晶半句解释都没有，“来不来？” 　　她这意思，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莫商牙都快咬碎了，黑着脸点了点头。 　　天天接诊病人做手法，俞晶晶看莫商，也像是看患者一样。 　　该缝缝该补补，找准位置，就那几个手法反复交替，活就完了。 　　一辆公交呼啸而过，风卷着秋日落叶横扫裤角，莫商刚想缩腿，人就僵住了。 　　俞晶晶说来就来，精神力探入，毫不掩饰踪迹。 　　莫商能感觉到属于俞晶晶的精神力细丝四处游移，不管什么地方都绕着弯子探一探，一副悠闲模样。 　　俞晶晶探入的精神力，细小的可怜，只要莫商愿意，瞬间便能其摧毁。 　　可锁套还在，得求她拔除，若是伤了俞晶晶，这玩艺怕不要跟他一辈子！ 　　怕惊扰到她，莫商只能憋着火，连一丝反抗意识都不敢有，老老实实憋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不想俞晶晶在意识深海中过多停留，莫商艰难抽取精神力，将末梢套住的精神力锁扣递到她面前。 　　东西摆在这儿了，赶紧弄完赶紧走，虽没说话，就是这个意思。 　　俞晶晶试探缠绕了一下，精神力细丝无头绪地乱跳，看得莫商额上青筋跟着蹦。 　　也不知道她照着哪本书下的套子，繁琐到连解除都不会。 　　这东西的难缠，莫商体会最深。 　　要是简单，自己就能拆解了，还会求到始作俑者头上？ 　　虽一时找不到头绪，但俞晶晶的操控还是很稳的。 　　越是试的次数多，莫商越是心惊。 　　明明才刚突破二级，为什么精神力操控手法会这样纯熟。 　　再不想承认，莫商也不得不说俞晶晶的手法，比他的要强上许多。 　　只分出一缕纤细精神力，也试不出深浅，但根据他打探来的消息，俞晶晶最多也只到二级初期。 　　或许平时练得勤，熟能生巧，想来想去，莫商也只想得出这一个解释。 　　正分心思索，突然生出的轻松感，让莫商回过神。 　　解除了！ 　　俞晶晶精神力退得极快，莫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尽数抽出。 　　他怔了好几秒，等想到可以拦截精神力教训俞晶晶一把时，早错过了时机。 　　眼中悔色一闪，又被瞬间掩盖。 　　“怎么样？都好了吧？”俞晶晶问。 　　她就像没瞧出莫商龌龊心思一样，以医生对待患者的口吻，询问诊疗结果。 　　莫商没说话，闭眼感受了一下，又操控精神力离体，做了些基础控制。 　　这样的轻松，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 　　精神力末梢游移自如，再无累赘，将其收回，莫商眼眶都有些发热。 　　背了几个月的沙包，突然卸下，走起路来那种要弹飞到天上的感觉，该死的甜美！ 　　再看俞晶晶，眼神已大有改变。 　　刚刚的小心谨慎，变得森冷锋利，唇边一抹冷笑，散出寒意。 　　“看我干嘛？”俞晶晶扫他一眼，淡淡说道：“帮别人做这个，是要收诊费的，你就算了。” 　　“锁套本就是你下的！拆除难道不该？！”莫商咬牙。 　　“我好好放在那里，你要去踩，怪得了谁？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只找别人错处，莫家人都是这样的吗？” 　　俞晶晶起身，“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跟白锦溪约好的晚餐时光，可不能因为莫商耽误了，刚刚的手法她做得很快，就是赶这点时间，不然还得多绕一会。 　　“我上回跟你说的合作，现在依旧有效。你想好了，给我一个答复。” 　　莫商口气也变了，重新回到三级内在进化者面对低层级进化者的高高在上。 　　“合作？”俞晶晶偏头。 　　“白锦溪感染的事。是报到云家还是报到莫家，你考虑清楚了，不管拿到什么好处，都对半分。” 　　莫商自觉已做出极大让步，一脸的不耐烦。 　　他觉得俞晶晶很蠢，蠢到跟莫桑有得一拼。 　　这么好的资源，居然不想着利用起来，被人类男人外表迷惑，缠着连婚都结了？ 　　她年纪小，一时被情爱所迷，莫商也能理解。 　　这个时候，就必须有头脑清醒的人来推她一把。 　　报到上面，肯定有感染方面的问题要问，俞晶晶跟白锦溪走得近，这些都得她来回答。 　　要是能撇开，莫商哪还理她，绑成一条上的蚂蚱，实属无奈。 　　这件事，要是前几个月捅出去，绝对会收获极大的利益。 　　现在这个节点，选得实在是不好。 　　云铮牵头的项目，病毒已经培育成功，有新的感染者出现，白锦溪就不再是奇货可居了。 　　虽然价值跌了，但也算是好货，现在云家正冲在前头，对这方面的消息肯定更为渴求。 　　比起莫家，云家更是好买主。 　　俞晶晶不说话，莫商就一条条跟她细细分析，只要这货能脱手，他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关于感染，云家肯定有疑问，你要是答不上来，也不用说得太过详细。这件事本就有其特殊性，弄不懂的强答，反而坏事。”莫商絮絮叨叨，跟老妈子一样。 　　“刚刚你答应过的。” 　　俞晶晶静默良久，只说了这一句。 　　莫商怔了怔，“当时你那么问，我当然要顺着说了。不然你还能给我取掉东西吗？” 　　这么厚颜无耻，也是难得一见。 　　“病毒已经研制成功，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 　　俞晶晶还跟他讲理，莫商却听不进去。 　　“你不会是真被这个人类男人迷昏头了吧？他的情况很特殊，是特例！特例懂不懂？很有研究价值的！” 　　云家项目中的感染者，就是很纯粹感染尸变，是咽了气后起来的，活了一周不到就消亡了。 　　再继续试验，就是生存时间延长，也改变不了这种原始的感染方式。 　　可白锦溪不同，他是活的！ 　　明明是活人，却正在经历尸变进程，这要是送到云家，绝对能捞笔大的。 　　“不卖。”俞晶晶一口回绝。 　　看她油盐不进，莫商冷笑，“行，你不愿意，我就单干。” 　　以前一直按着不敢动，是因为那锁扣要俞晶晶来解，现在脱了枷锁，不由她说了。 　　“检查一下你的意识领域，再来说话。” 　　公交车到了，俞晶晶扔下这句，头也不回离开。 　　莫商怔住，琢磨了一下俞晶晶的话，脸色忽变。 　　莫商一屁股坐到站台长椅上，花了近二十分钟做检查，最终得到的结果，气得他骂娘。 　　俞晶晶精神力进入意识深海时，晃晃悠悠四处游走，在许多角落都留下了足迹。 　　莫商不敢生出反抗意识，将精神力退得远远，生怕碰触到发生意外。 　　当时还以为她有意打探隐私，把许多地方都特意隔离起来，就算从旁经过，也得不到收获。 　　俞晶晶的精神力速度走得快，到处绕一圈没个结果，就老老实实替他解锁扣。 　　莫商本还得意自己严密防守，现在看来，他就是个自我封闭隔离，吃了暗亏的大傻子。 　　俞晶晶会布设陷阱，这件事莫商不是第一天知道。 　　吃了那么大的亏，却没防这一手，实在是蠢到了家。 　　精神力末梢的套环是解开了，不会影响平时操控，可是这些布设在角落里的新陷阱，却是一触即爆的炸弹。 　　也不知道俞晶晶怎么弄的，那么细小一根精神力丝线，竟缠绕出了这么多的花样。 　　最可怕的是，她分出精神力布设陷阱，竟还有余力维持操控，替他解套环锁扣，明明耗费了不少时间。 　　可从进来到出去，莫商根本没发现她的精神力有衰减的现象产生。 　　这底子到底是有多厚？ 　　尝试着解除，精神力才触到其中一个，便被缠裹着卷了进去，吓得莫商慌乱抽出。 　　就是速度快，精神力末梢也被陷阱啃去了一点，反令它更壮大了。 　　这样的陷阱不是一个两个，每个布设方法都不同，东一个西一个扔在精神领域，像是布下的哨塔一样，在各个角度对准骨珠。 　　目前看来这些陷阱是静止的，但看这布局，总觉得有什么大麻烦在后头，莫商抓耳挠腮，悔不当初。 　　套环解了，精神力重获自由，却换了十几二十个陷阱阵，摆明是赔惨了。 　　想到俞晶晶走时唇边那抹笑意，莫商指尖掐进了掌心，气得脑袋发晕。 　　难道就这样一直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这口气，他真的咽不下！ 第378章 　　“怎么样？” 　　“不活跃, 这一批可能失败。” 　　云铮疲惫揉揉眉心, “重换一批, 继续培育。” 　　几名工作人员看看架子上层层叠叠的培养皿, 都有些心疼。 　　花了近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培育成活, 因为活性不足，便要全部放弃。 　　这都是心血，虽知道放弃是最好的做法，总有不忍。 　　“我觉得可以再试试，添加养料，或者找个人类试验者……”有人提出异议。 　　“浪费时间。”云铮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这是第几次了？不活跃的病毒，做再多挽救工作也没用，全部销毁。” 　　“是。” 　　走出项目研究室，云铮深吸了口气，平复烦躁心情。 　　走廊中混杂着各种古怪味道，每一间病毒培养室里用来做基料的培养物都不同, 时间最久的已经培育了近一个月。 　　病毒覆盖在上面, 腐化成活，根据注入的不同比例药剂形成各种异变畸化。 　　臭烂腐肉，聚积众多微生物, 一滩滩散着腥臭气的泥肉被虫蚊翻拱啃咬。 　　古早尸族身体中提取到的病毒，便是在这种最原始的状态下，慢慢恢复其活性的。 　　百多年间, 研究所进行了大大小小数千个项目，有许多都只差临门一脚，失败在了曙光来临的前一刻。 　　这次接手的一期项目失败，云铮对二期本没抱多大信心。 　　没想到，事情竟成了。 　　激动兴奋，欢快得恨不得仰天怒吼，项目工作人员抱在一起蹦得地板都快陷下去。 　　那个时候，云铮也欢欣快乐得像个孩子。 　　删除资料，只留关键信息，所有对外的渠道一概封死。 　　确定整个项目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云铮才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如他所料，云家声势如日中天，彻底将一直并肩排位的莫家甩到了身后。 　　所有人都寄望着成功，不管这份功绩是由谁人创造的，复兴尸族的信念，让他们在这个时刻，团结一致。 　　紧接着，新加入尸族的那位感染者，因养份摄入不足而消亡。 　　存活时间，仅五天半。 　　质疑声渐起，项目组备受压力，重新启动三期计划，感染再次成功，但存活时间依旧是个问题。 　　为了这个项目，云铮在岛上呆了几个月，一次都没离开过。 　　从开始的不懂，到现在的精通，项目中任何一项工作缺人手，他都可以轻松顶上。 　　事事以身作则，从一个外行变作内行，他提出的任何的执行方案，再没有拒绝的声音。 　　声势名望，核心凝聚力，他都有了。 　　现在，差的就是临门一脚。 　　病毒活性弱，尸变不完全，受体体质改进不足，导致存活率差。 　　这些原因大家都懂，但找不到解决办法。 　　今天这一批，已经是第十五个批次了，病毒活性勉强提升了一些，却远远不够标准。 　　有人说是病毒提取对象体质太差，导致的活性问题，又有人说是培育手法老旧，建议在这方面提高。 　　各有各的道理，却都是解决不了的事。 　　提供病毒源的那两位古早尸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提取对象，因为体质太差将其淘汰，一时间从哪里再找合用的补上。 　　培育问题大家都在努力解决，十五次失败也未曾气馁。 　　其实项目停滞不前是很正常的，研究所做得长的项目，有近二十年的。 　　因为成功过，被赋予了太多的期待，便心浮气燥，恨不得一下就能突破这个难题，改换天地。 　　云铮也知道自己太急，这几天一直在调整心态，做得还算不错。 　　十五次培育失败，让他感受到了一点挫折，但没关系，总有成功的那一天。 　　他知道，那个日子不会太远。 　　穿过臭气浓重的长廊，饶是这几个月已习惯了这种味道，云铮还是被熏得有些透不过气。 　　自从跟了项目组，他就没再住过半山酒店。 　　四层新建了练习场，又隔了几间休息室出来，云铮原先跟项目组工作人员挤双人间，现在则换到了四层单间，稍微要舒服一些。 　　穿过练习场，看到教习堂外在进化学员都在认真练器械，云铮扬手招呼，面有笑意。 　　虽然病毒在人类试验对象的身上，遭遇到了难题。 　　但是这些精心挑选出的外在进化学员，却很好地接受了。 　　不管是体质还是力量，都向上拔高了一个层级，二次感染对身体有一定破坏性，也有极强的改造力。 　　样本多了，也出现了一些副作用，但问题不大。 　　一点小细节上的瑕疵，以后还会再做调整，比加强人类感染者存活期限要简单得多。 　　穿过休息室，云铮先去沐浴间冲了澡，干净清爽出来，满身浸满沐浴露香气。 　　在研究组呆一整天，衣服纹理都浸着那股臭气，他提到洗衣处交给清洁人员，交待几句回了房间。 　　每天的生活就这么单调，对比以前的生活，确实苦了些。 　　云铮却不觉得累，因为有希望，有盼头。 　　云家族长这个位置，多少人争破了头来抢，他也曾是其中一员。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稀罕了。 　　只要项目成功，手中握有感染病毒，便等于握紧了军权。 　　站到这个位置，还有谁敢欺到他头上？ 　　云家族长，只是副会干瞪眼的骨架罢了。 　　这滋味想想都美。 　　项目一直停滞不前，云铮就拿这个给自己加油打气，效果很是不错。 　　被十五次培育失败影响到的心情彻底回复，进房间坐到工作桌前，云铮唇边还带着笑意。 　　电话响了，接起来听完那边陈述，云铮的脸又垮了下来。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由你照顾的吗？情况怎么能坏成这样？” 　　电话那头小声解释，云铮不耐烦听这些，“你过来一趟，把事情说清楚。最近的进食休息报告也一并拿来。” 　　摔了电话，云铮起身在房间转了几圈，总压不住烦躁。 　　屋里设施简陋，除了单人床和桌椅，没什么能拿来砸的。 　　电话用于平日工作沟通，研究所连手机都不能用，电话砸了再配还得走流程打报告，不是一般的麻烦。 　　一屁股坐到床上，云铮搓搓湿发，黑着脸等人过来。 　　十分钟不到，云青便抱着资料站到了云铮面前。 　　“说，什么情况。”云铮臭着脸问。 　　云青递了进食报告给云铮，指着最近半月的记录做了说明。 　　三次项目的病毒提取者，是她主动要求负责的。 　　九层给云青安排的工作本也和食物派发有关系，云青办事细致，身为女性比较有亲和力又主动请缨，云铮便把这份活交到了她手上。 　　云青是他调到九层的人，又是云家出身，参与这样的保密项目，正合适。 　　这活她一直干得不错，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云铮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不吃就灌。”云铮扔回报告。 　　“灌不进，都吐了。” 　　“营养剂呢？” 　　“也没什么效果。” 　　“那现在怎么办？你说？” 　　云青犹豫，“营养剂起不了作用的话，进化颗粒是不是……” 　　“进化颗粒？”云铮抬头，“有脑子没？” 　　一个病毒提取对象，用进化颗粒去维持生存，说出这个提议的人，不是疯就是傻。 　　云青也知道自己给出的建议很蠢，但这是她职责所在，必须拿出最好解决方案供云铮参考。 　　要想维持住十五号的生命体征，进化颗粒可能是目前唯一办法。 　　进入二次项目后，十五号一直在接受提取。 　　十五号最早参与项目，后期从古早尸族中筛选与他体质相近的古尸，成了另一位病毒提取对象。 　　两个人身体都很弱，参与过很多项目，是九层的老人了。 　　开始的时候，十五号比九号体质更强，虽看着病怏怏地，却能很好地接受提取，不会像另一位那样受损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愈合。 　　因为他合用，便用得多。 　　云青没法阻止项目组把重心偏向十五号，只能私底下给他加大营养剂供给，弥补因提取频繁身体内产生的亏空。 　　除了正常饮食，项目组也提供营养剂给古尸恢复用，但数量都是严格限死的，多一支都没有。 　　要不是俞晶晶走前，给十五号留了一批营养剂，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云青手头还有一小部分营养剂，加上项目组的基本量，能继续供给一段时间。 　　可是这半个月，十五号身体急剧恶化，比起一直病弱无力的九号状况更差。 　　营养剂能起到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 　　若不是情况紧急，云青也不会触云铮这个霉头。 　　不管是为了项目平稳进行，还是因为俞晶晶走前请求，云青都不能看着十五号继续衰竭下去。 　　云铮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但云青犹不死心。 　　“不用再说了。”云铮摆手，“九层早上又进了新人，知道吧。其中有三个与十五号体质相近，已经调到项目组做病毒检测了，合用的话就拿他们顶上。” 　　项目成功后，病毒来源受到密切重视，不仅仅是云家四处搜寻，其他几个大的家族也在到处寻找古尸。 　　云家毕竟势大，出手又快又准，其他人还没摸到头绪，九层又添了几个新人。 　　项目组原先的两个古尸经过反复提取，能合用的部位都用过了，只剩个架子，没太多利用价值。 　　新人合用的话，那些残破无用的古尸，就可以做报废处理。 　　“报废？”云青怔怔重复。 　　“不然呢？供起来？” 　　云铮不耐烦摆摆手，正要让她出去，桌上内线机响了。 　　接起一听，云铮眉头微挑，回头对云青说道：“顶层有个莫家人，你带他下三层，安排在休息间等，我一会儿就到。” 第379章 　　分配了工作, 云青不好过多逗留, 心里有再多话, 也只能憋回肚里。 　　乘电梯上到研究所顶层, 大厅只有一个干瘦男人，眉间刻着深痕，身体不正常地微微发抖。 　　“是你找铮先生吗？”云青问。 　　“是, 他让我下去。” 　　莫商抹了把脸，克制着手部颤抖, “可以走了吗？” 　　一副站也站不住的样子, 眼睛却滴溜乱转，云青对莫商第一印象就不好, 再加上他是莫家人，口气越发冷淡, “走吧。” 　　莫商是单独过来的，虽找了一张上岛通行证, 却没有进入研究所的身份。 　　透过关系跟二层一位莫家人联系上，这才七拐八弯绕到云铮这边，为了接通刚刚那个电话, 莫商在岛上呆了近一个星期。 　　事要再成不了，通行证期限过了就得强制下岛, 白来一趟就算了, 身体却是拖不得了。 　　下到三层，云青没心思招待，只让人端了杯水给莫商就走了。 　　莫商握着杯子, 看着水面震颤，牙越咬越紧。 　　距离俞晶晶给他下绊子那天，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知道有东西布设在意识深海，就算是看不出影响，也会时刻纠结这个问题。 　　套在精神力末端的锁扣解除了，练习确实不受阻碍，但每次调用精神力，总会提醒他骨珠被陷阱阵包围。 　　莫商打过电话给俞晶晶，那边的意思很明确，只要他安安稳稳不作妖，这东西一点影响都没有。 　　受制于人，口气就硬不起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为了解除精神力末端锁扣，莫商一早就在学习陷阱布设相关知识，虽然没有成功摘取，但也对这方面的东西多了些了解。 　　陷阱布设这门功课，莫家教习堂根本没人传授，就是相关的书籍也少得可怜。 　　莫商费尽心力，才弄到一本综合性强一点的教学资料，对照着俞晶晶布设的那些陷阱，居然每个都对上了号。 　　早先的锁扣，俞晶晶自己玩了点花巧，就是找到类似布设方法，也没办法轻易解除。 　　而现在这些，却是她匆忙之中布下的。 　　只要对了路，解起来不是那么困难。 　　这就跟魔方一样，是有公式可套的。 　　了解到了这一点，莫商就开始了作死之路。 　　因为不是连环陷阱，不会像上回那样一触连发，莫商就挑了个最不起的眼的，照着学熟的手法慢慢拆解。 　　书上看着简单的手法，做起来却繁复异常，他的精神力操控手法本就不如俞晶晶，想拆解这精妙的布置，需要耗费大量时间。 　　明明看着她随意游走几圈，每处停留不过几秒，这么随便布设下的陷阱，换作自己却要花费近一个星期时间拆解，想想都要吐血。 　　莫商运气算是不错，第一个就挑中了最简单的，时间久一点没关系，只要能拆下来就行。 　　外层拆除只剩内壳，他克制不住激动，手法偏移了那么一寸。 　　陷阱就被引爆了。 　　东西小，威力也不大，但身处精神力遍地游走的意识深海，一点点损伤，都会引发极致痛苦。 　　隔了这么久，莫商本都忘记了上回踩中连环陷阱吃到的苦头。 　　再次体会，滋味酸爽莫名。 　　后悔自己太过急切，对手法又抱着信心，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沉迷在拆除陷阱这件事上，连平日练习都懈怠了。 　　得到的结果，不太美妙。 　　精神力受创严重，连身体受到了影响，走起路来止不住地打颤，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被下了套子这样的丑事，莫商不敢外传，旁人耻笑时，只能扯些假话遮掩。 　　处于莫家内在进化者底层，本就受尽屈辱，再因着这件事受了嘲讽，一直压抑的逆反心理，逐渐膨胀。 　　莫家已经被云家踩到了脚底，尸族第二的位置成了笑柄。 　　除了医药精妙，莫家也就人脉财力能数上一数，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云家即将得到的庞大新生军队。 　　云铮牵头的病毒项目，让云家成了各个小家族争先投靠的对象。 　　近两个月，改云姓成了风潮，那些本就争不赢其他家族，人数稀少的小族，都以加入云家为荣。 　　知道这座山头要壮大了，提前押注只赚不赔，与其后期被吞并成为底层，不如主动拜服还能占点优势。 　　下面人员流动得厉害，上面几大家族依旧稳稳当当。 　　这么多年根底，若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这几大家族也不可势大至此。 　　不过跟云家拉近关系是有必要的，私底下示好，明面上保持距离持观望态度，自己再急速跟进几个类似项目，在最后关头拼一拼，各家有各家打算。 　　莫商本就处于底层，被锁扣套住这几个月，实力一直未有提升。 　　被陷阱阵搞乱了身心，这次月测又是垫底，几乎连及格线都上不了。 　　就是不主动离开，莫家教习堂也要暂时将他踢出，换有能力的上来接受族中供应资源。 　　剩下的几个大陷阱，莫商碰都不敢碰，他吃足了苦头，哪还敢再试。 　　不把这东西除掉，等同废人。 　　他知道俞晶晶绝不可能解除陷阱，几番思量后，便把主意打到了云铮头上。 　　能坐到族长继任第一顺位，除了血脉以外，还有相匹配的德行与实力。 　　同样是三级进化，莫商拍马都赶不上云铮，对他精细又迅猛的操控手法，早有耳闻。 　　他做不到的，云铮肯定能解决。 　　握着这个消息投靠，又敞开意识领域任他进出，这样的臣服，必定能给他加入云家开个好头。 　　对于有投靠意向的尸族，云铮一向是以礼相待的。 　　莫商是三级内在进化者，有资格受他亲自接见。 　　本以只是几句寒暄，走走流程就完了，谁知道见面聊了两句，莫商便主动邀请他进入自己精神领域，倒让云铮有些莫名。 　　他也不多解释，彻底放开精神力，不留一点阻碍。 　　确定莫商诚意，云铮进去探了一圈。 　　等看完里面东西出来，莫商便提了俞晶晶的名字。 　　“这些陷阱是俞晶晶布设的？”云铮挑眉。 　　“不是她是谁？她为了那个男人，用陷阱害我两回！”莫商咬牙切齿。 　　听完这件事来龙去脉，云铮仔细看了看莫商，才把这个形销骨立的男人，跟曾经看过报告书上的照片对上号。 　　俞晶晶在岛上的时候，莫桑搞的那些小动作，自有盯着他的人来报。 　　莫商替她出手，对白锦溪进行操控的事，云铮也知道一点。 　　这件事没掀起什么风浪，莫桑只缠了白锦溪几天，就无声无息退出。 　　云铮当时还有些纳闷，现在终于明白了缘由。 　　“既然做了手脚，怎么不做得彻底些？” 　　三级内在进化者，破坏记忆链这么件小事，居然能干成这样，云铮也是服了莫商。 　　要是当时就做好了，哪有后面这些麻烦事。 　　“莫桑不让下重手，怕伤到他。” 　　说到这个，莫商也是悔不当初，要早知道会连累已身，别说记忆链了，整颗脑子都要给搅翻！ 　　“马后炮。”云铮冷哼。 　　“这些陷阱，你能拆除吗？” 　　莫商紧紧盯住云铮，生怕他说出否认的话。 　　“当然，几个简单的小玩艺而已。”云铮靠向椅背，“拆倒是不难，不过得花些精力。” 　　“帮帮我！”莫商按住沙发扶手，激动倾身。 　　“为什么要帮你？你给我个理由。” 　　其实就是件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但想到白锦溪那件事没做漂亮，云铮现在的心理跟莫桑相差无几，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要是他出手，直接把与俞晶晶相关的整根记忆链捣毁，一点渣都不会留。 　　想起来？下辈子吧！ 　　活干得不漂亮，受些惩治，该！ 　　“我有消息，大消息！” 　　就是云铮不问，莫商也要把话倒出来的。 　　利益相关，他憋了这么久，终于能换到好处，哪能忍住不发。 　　云铮神色几度变幻，虽靠在沙发上，姿态闲适，但紧握的拳头和绷紧的下腭隐约透出情绪。 　　他被这个消息打动了！ 　　莫商眼风一扫，心定了下来。 　　就知道云家对这消息有兴趣，用来投诚，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真的？” 　　“当然！不信的话，你可以进我意识领域，察看相关记忆！” 　　为了让云铮信服，莫商连记忆隐私都愿意敞开，有这份诚意，已足够说明消息属实。 　　“她也知道？”云铮沉默半响，问道。 　　“俞晶晶？她当然知道！这些陷阱，就是为了不让我外传布设的！想钳制我！” 　　莫商激动起来，“你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是包庇！” 　　“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莫家？” 　　“没有！只有你知道！” 　　莫商说的话是真是假，想验证很容易。 　　云铮摆摆手，“我帮你拆除陷阱，不要反抗。” 　　莫商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立刻坐正身子，老老实实敞开精神领域，极尽顺从。 　　云铮在内探了一圈，顺手将几个小玩艺收了，最终停在与白锦溪相关的那根记忆链支线上。 　　莫商的记忆很碎，一片片闪过，很少有连贯的。 　　白锦溪握着东西划开手臂，伤口裂开，又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 　　只这一个片段，就证明了莫商的说法。 　　岛外第一例人类感染者，出现了。 第380章 　　停顿片刻, 云铮从莫商意识领域退出。 　　云铮拆除陷阱的手法比俞晶晶布设的还快。 　　莫商精神力退得极远, 只看他四下游走, 那些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陷阱, 丝丝缕缕消散，心中狂喜。 　　确定云铮退走，莫商迅速闭眼自查, 一寸寸检查得仔细。 　　云铮靠回沙发，两腿交叠搭到茶几边角, 指尖点着脑侧, 念头飞转。 　　接待室一时陷入沉默，两人各有计较。 　　“……是不是没拆干净？” 　　莫商花了近五分钟才搜索完所有曾布设过陷阱的领域, 再度睁眼，额上见汗。 　　“俞晶晶给你留的小玩艺, 都拆完了。” 　　思绪被打断，云铮不耐烦挑眼, “自己看不出来吗？” 　　莫商投诚，当然会提及自己在莫家不被看好，身处底层这样的凄惨身世, 借以显示倒向云家的坚定决心。 　　他的描述，是怀才不遇倍受打压, 可事实上, 云铮觉得莫家人没做错。 　　这样的蠢货，能赏口饭就算不错了，心怀不满投效别家, 人品也有问题。 　　几个小东西，就把他缠得没了人形，拆没拆净都看不出。 　　这样的水平，就算收进云家，也是个垫底的。 　　“不是……我知道都拆完了……”莫商咽了口口水，伸指点点脑袋，“还有两个。” 　　云铮点头，“嗯，我放的。” 　　莫商一下变了脸色，“你，你放的？为什么？” 　　“放心，没什么危害。”云铮翻过杯子，给莫商倒了杯凉茶，“喝点水，看你怕的。” 　　莫商额上沁了汗水，嘴唇也颤得厉害。 　　陷阱虽去了，但他曾经胡拆乱弄给身体造成的影响，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 　　情绪一起来，身体上问题的就更明显，云铮看了越发嫌弃。 　　若不是送这个消息给他，这种货色倒贴云家也不收。 　　莫商抖着手端起水杯，大大灌了一口。 　　脑袋里乱糟糟理不清的思绪，随着这点凉意，恢复了清明。 　　“我不会到处乱说的……我进了云家，就是云家人！” 　　“当然。”云铮端着水杯晃了晃，轻抿了一口。 　　水润进唇舌，紧抿之下，泛出润泽水意。 　　他面貌英俊，眉眼微微挑起，一抹带着水色的笑意悬在唇角，莫商是个男人，也看得微微怔眼。 　　“我相信你的保证。但是嘴上说的话，今天这样，明天就能那样，谁知道怎么个千变万化。”他放下水杯，刚刚因思虑而紧绷的面容舒展开来，恢复了平日待人的亲和。 　　云铮能走到今天，为人处事自有一套功夫，就是话说得不顺耳，也没引发莫商更激烈的反应。 　　当然，在这种情势下，莫商也不敢有什么反应。 　　“俞晶晶手糙，弄的那几个东西，是有点麻烦。我留的这两个，跟她不一样。” 　　云铮笑眯眯地说：“你要有兴趣拆解，尽管玩。放心，玩不坏的，对身体也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他这话说得，就像是给孩童留了样玩具，本着一片好心。 　　莫商脸黑得厉害，偏偏云铮又是副礼贤下士的模样，笑得那样和暖，他也只能跟着挤出丝笑意，比哭还难看。 　　俞晶晶布设的陷阱，他手再残，照着书一步步试，多少能拆解一点。 　　要不是能看到希望，莫商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尝试，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才罢手。 　　而云铮扔的这两个东西，既坚固又隐蔽。 　　能感觉到位置，却仿若透明，随着精神力波动四处游移。 　　若不是东西在自己意识领域，对这细微波动有所感知，谁知道内里藏着看都看不见的危险。 　　让他拆着玩？得先碰得到再说吧？ 　　话说得这么漂亮，实际上做的跟俞晶晶一样的事，比她还更阴狠。 　　这样高难度的陷阱，就是再想找人拔除，也无从下手。 　　莫商心里又酸又苦，真不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还是走错。 　　“放心，答应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你。” 　　收他入云家，受云家庇护，这是最基本的，根据自身实力，按族中内在进化者位置排序，享有一切供给。 　　云家的待遇比莫家要好，营养剂自制，不需要经转几道抬高价值，只要有资格领取，数量绝对会令人满意。 　　得了云铮保证，莫商总算心理平衡了一些。 　　受俞晶晶钳制，一点好处都没有还受窝囊气，栽到云铮手里，至少有安稳日子过。 　　“……那我刚刚给的消息。”念头一转，莫商又问。 　　憋了这么久的大招，放出来不可能连个水花不溅吧？ 　　“这个得先做确认，看是否属实。” 　　“是实情！绝对是！” 　　“亲眼见证才做数。”云铮看他，“这件事，很有些蹊跷。你也知道，研究所近二百年一直在做病毒培育，各种方法都尝试过，却无一例成功。” 　　“不是已经成了吗？有您的带领，再困难的项目也……” 　　莫商拍马拍到一半，被云铮无情打断，“不提这个。” 　　莫商一脸尴尬地搓搓大腿，眼巴巴看着云铮。 　　“你说你这条线跟了很久，那知道他的感染过程吗？” 　　莫商摇头，“不清楚……” 　　进入白锦溪意识领域，看到疑似尸变进程的线索，距离现在已经快有一年了。 　　说是跟得久，只是从发现到上报这段时间。 　　白锦溪是怎么感染的，又是如何迈入这样奇异的尸变进程，莫商从未参与其中，哪能给出答案。 　　看云铮眉头皱起，莫商赶紧补救。 　　“俞晶晶肯定知道！她跟白锦溪认识时间久，是第一个接近他的尸族！莫桑虽然对白锦溪有好感，但只有几次短暂碰面，不像俞晶晶是长期相处。” 　　“她知道？” 　　话题转到俞晶晶这边，云铮表情就有些变化。 　　不过这其中细微之处，莫商并不能准确察觉，只知道挑起了他的兴趣，便更加口沫横飞起来。 　　吃过俞晶晶大亏，莫商提到她，哪有什么好话说。 　　云铮疑惑的这些问题，他也曾反复思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了总结。 　　“哦？你的意思，这事是她干的？”云铮似笑非笑地问。 　　“不然呢？外界根本没有感染源，就是有，也不会有这样强悍的感染能力！” 　　都知道有古早尸族隐藏在外头，虽然数量稀少，但分布极广。 　　不止在华国，世界各地都有他们的身影出现。 　　最初那段时间还好捕抓，后来研究所成立，进行大批量培育病毒，原来只各家族暗地搜寻的事摆到明面。 　　需求量增多，抓捕频繁，蠢笨些的早落了网，剩下那些都油滑精明，不知道藏在地底多少层，找寻起来难度增了数倍不止。 　　白锦溪一直生活在上京，就是国外出差，也都在大城市出行。 　　他的生活轨迹，跟那些谨小慎微的古尸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就是那么千万之一的几率碰上了，擦身而过，就受了感染？ 　　书都没这么写的！ 　　几经分析，莫商锁定了俞晶晶。 　　他虽然没有介入白锦溪以前的生活，但感染后，一些行为习惯也会随之改变，只要关注到几个大的节点，就能大致推断出感染时期。 　　莫商啰嗦不停，把自己调查到的细节一一铺陈。 　　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听他一顿细数，云铮眯了眯眼。 　　这个人，也不是蠢透了顶，说的这些话，倒有些参考价值。 　　“所以，他是跟俞晶晶在一起后，才出现的变化。” 　　“对！”莫商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个意思。” 　　感觉受了信任，莫商更加卖力。 　　“她不是上过岛吗？还下过九层？”莫商观察云铮表情，确定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没错，便接着做推论，“九层感染源极多，她随便带一点出来，都可以进行试验。” 　　“她一个人？搞项目？” 　　“当然不是，她背后肯定有团队。” 　　俞晶晶的身世，莫商早打听清楚了，云家矿山出来的孤女，说是没背景干净单纯，但实际上，这里头有许多可以深挖的点。 　　若是一直像以前那样安安静静，倒说不出有什么问题，但牵扯到这件事上，性质就变了。 　　各家族私下创办研究室，抓捕古尸进行地下实验早不是什么新闻。 　　研究所是合作建立的，各家为自己看好的项目投资，但也要接受其他家族横插一脚。 　　云莫两家势大，只要看好的项目，都越不过他们。 　　若是独自创立大项目，黑了脸拒绝投资，其他人一口羹都分不到。 　　比如云铮目前操作的这项目，多少人眼红垂涎，却没有一点插足的余地。 　　基于这样的原因，几个小家族各留了后手，私立研究室内部项目如火如荼建立，最近这几月为了追赶云家，更是猖狂。 　　为了获取机密资料，暗探当然少不了，四下渗透，关系盘根错节，抓都抓不干净。 　　虽然这些不成气候的小项目一直是以失败告终，但私立研究室运行了这么多年，也自有一套经验，谁知道会不会大爆一把。 　　“你是说，俞晶晶跟其他家族，有勾连？” 　　“当然，这是肯定的！”莫商重重点头，“白锦溪就是她瞄准的目标。从开始到现在，潜伏在他身边，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是吗？” 　　云铮眼中盈满笑意，“你的推论，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莫商虽也隐有自得，但看到云铮笑得这般畅快，又有些紧张。 　　一本正经做了推断，对方却像是听了个好笑的笑话，莫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是该跟着笑，还是严肃一些以示专业。 第381章 　　为什么会选择白锦溪做为目标, 而不是随便进老山抓个普通人回去, 莫商也认真思考过。 　　得到的结果，是跟体质有关。 　　一样是受到丧尸病毒感染，研究所那位走的正常流程，咽了气后身体发生异变, 尸斑显现, 血管青紫浮凸。 　　而白锦溪, 不仅活得好好的，力量还直接提升到了类似二级外在进化的层级。 　　选的人不一样，得到的结果也不同。 　　白锦溪地位特殊，暗地里抓捕带回会引发极大骚动, 于是俞晶晶接受背后团队任命，一手促成感染并贴身观察。 　　或许结婚也是计划环节之一。 　　莫商并不相信世上还有另一个跟莫桑一样蠢到极致的恋爱脑, 会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 把自己几十年自由葬送其间。 　　“不错，她应该没那么蠢。” 　　云铮对莫商最后说的这些，表示了赞同。 　　“我觉得应该是徐家。” 　　他的这些推论, 云铮一次都没打断过，听得极有兴味, 莫商说得来劲, 连对俞晶晶背后依靠团体的猜测，也一并说了出来。 　　“徐家？你跟徐家有过节吗？想借我的手，压他一把？”云铮懒洋洋地问。 　　莫商面色一僵，背心瞬间炸了层冷汗。 　　各大家族表面和气, 背地里互相牵制，云家站在高处最是风光，却也是个大靶子。 　　身为云家继任人，对局势更是敏感，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很容易被看作挑拨。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莫商怎么能认！ 　　“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听说徐家项目拿得多，眼线布得广，他们跟莫家也有……” 　　云铮摆摆手，“我知道徐家搞的那些小动作。不用你来上课。” 　　“如果不是徐家，那您觉得，俞晶晶背后，是谁在撑腰？”莫商小心翼翼探问。 　　云铮眯了眯眼，忽地笑了起来。 　　“还有谁？我喽。” 　　云铮笑的时候，莫商也跟着咧了咧嘴，听到这句回答，脸又僵住。 　　张张嘴，又说不出话。 　　云铮笑意未收，似乎想把这个玩笑开到底，莫商尴尬陪笑，根本不知道要拿什么表情面对这情形。 　　笑了一阵，云铮才开口，“她出来到现在，我一路看过来，需要的资源，点点滴滴都是从我手里送出去的。” 　　他顿了顿，又说：“俞晶晶接触白锦溪的时候，一级进化都没有。是哪个家族眼这么瞎，想到要去拉拢她？就是拉拢，他们能给得出什么样的资源，换她与云家反目？” 　　莫商不知道，俞晶晶是个多挑剔的人。 　　云家上层才能拿到的高品质营养剂，在她眼里水都不如，一个口袋里揣着营养剂，一个口袋揣着进化颗粒，想都不用想她会挑哪个。 　　这段时间虽未联系，但该给的资源都找人从总部领了给她。 　　俞晶晶把营养剂全□□，拿到教习堂替云双城上供，明摆着是瞧不上。 　　其他小家族用资源从云家换得的营养剂，品质更加低劣。 　　用这种东西去拉拢俞晶晶，可能吗？ 　　这些话云铮懒得跟莫商细说，也不需要他明白。 　　“既然来了，我给你安排个活先干着。”云铮起身。 　　莫商迷糊起身，脑子里一直转着云铮刚刚说的那几句话。 　　刚才说得兴奋，虽觉得云铮提到俞晶晶表情有先前有所不同，却也没往下深想。 　　现在两下结合，莫商对两人的关系，就有了点怀疑。 　　莫商知道俞晶晶跟云铮有些牵连，但一直都以为只是认识的关系。 　　资源亲手送出，自己给了那么多推测，不仅不怀疑还替她洗清污水。 　　这到底…… 　　“走啊。” 　　云铮走到门口，看莫商呆呆站在原地，不耐烦招呼。 　　“来了。”莫商醒转，赶紧跟上。 　　第一次下九层的人，体验都不会太好。 　　莫商虽处于莫家底层，可待遇比普通人都拿得优厚，也从没干过什么脏累活计。 　　闻着扑鼻血气，踩着粘黏黏地面前行，莫商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截。 　　强行将他留在岛上，莫商忍了，塞进研究所不得随意出入，也忍了。 　　研究所是人人钻破头想进的地方，忽略云铮的关押意图，把事情往好处想，这日子倒也不赖。 　　可下九层工作？这符合他的身份吗？ 　　好歹也是三级内在进化，上面几层未必就没有一个位置能安得下他？ 　　心里这么嘀咕，面上却是一丝不敢显露，苦着脸跟进配食间，莫商一眼就看到刚刚领他下来的那个女人。 　　“不是说缺人吗？以后配饭的活就让他干。” 　　把莫商扔给云青，云铮又叮嘱，“只配饭，其他的都不要他沾手，你知道的。” 　　“明白。” 　　再怎么表忠心，也还是莫家人，就是投进云家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得到重用。 　　能送到研究所下九层干个配饭的活计，已经算是抬举了。 　　配食间在九层偏僻角落，一路过来，莫商就没看到两个人。 　　知道自己要在这种地方干活，天天分配那些稀烂肉泥，莫商慌了神。 　　云铮扔下话，也个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 　　莫商赶紧追上去，只是还没出门口，就被电幕锁拦住了。 　　云青将手从指纹开关键上挪开，“干活了。” 　　一道带着强电流的电幕将出口紧密封锁，不仅隔绝了出路，也拦挡在云青与莫商之间。 　　莫商所在的区域只有小小一块，仅能左右走出两步距离。 　　在他右手边，是个大大的食槽，上面有根粗管对着，弯折部分和出口处沾满血色泥浆。 　　九层关押的那些人，主食都是打成泥从这个管子送进来，莫商需要拿餐盘接住，再按需搭配不同食材，一份份递出。 　　原来干这活的人撑了半年没撑住，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出去了，有时云青自己来，有时去外头拉壮丁，勉强维持运行。 　　现在有了莫商，事情就轻省多了。 　　最重要的是，云铮送来的这个人，给他塞多少活都走不了，跟那些古尸一样，都被关押在地底，短时间是没办法出去了。 　　顺着九层布满感染污物的长廊向外，云铮走走停停。 　　目光四下游移，感受出脚底粘腻，云铮用脚掌轻轻碾动，等沾到了足够污物，抬起看了一眼。 　　脏泥嵌进鞋底纹理，甩都甩不脱。 　　上了电梯，他抬脚磕了磕，有东西落下，却不多。 　　照莫商的说法，俞晶晶是这样把东西带出去的。 　　呵，怎么可能。 　　上岛便换过整套衣物，鞋子也包括在内，离岛全部除下，还要经过严密翻查。 　　别说这点污泥了，就是小米大点的感染物，也逃不过仪器检查。 　　白锦溪的感染时间，是在认识俞晶晶后，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 　　莫商说这件事跟俞晶晶有关系，云铮是相信的。 　　他相信事情因她而起，却不信是俞晶晶主动。 　　感染白锦溪对她有什么好处？能获取什么利益？ 　　既没有感染物，也没有动机，莫商这盆污水，泼得一点都不专业。 　　回了房间，云铮稍作整理，接着去项目组安排工作，指定副组长接手位置。 　　知道云铮要暂时离开项目组，大家心情都很低沉。 　　这么长时间，云铮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就是处在最低谷时，也从没提过放弃字眼。 　　十五次培育失败，看来已经到了忍耐极限。 　　接手培育工作的那几名工作人员，头垂到了胸口，眼眶都红了。 　　“都怎么了？送葬啊？”云铮被这些人搞得莫名其妙。 　　“再给大家一次机会，他们可以的！” 　　副组长憋不住开口。 　　“谁说不给机会了？十六次培育做了吗？都站在这儿干嘛？干活去。” 　　弄明白大家想法，云铮笑着摇头，“还不许我出去透透气啊？在底下憋了这么久，你们都轮班外出去休息过了，我也得松散一下吧？” 　　有他这句话，刚刚还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蔫工作人员瞬间打了鸡血，一个个冲回位置，干得热火朝天。 　　副组长送云铮到门口，纠结半响才说：“您这次出去，不单单是为了休息吧？” 　　失败这么多次，云铮耐性被一点点消磨，火气上来了说些重话是难免的。 　　他不止一次提到要重新调用更专业的研究人员上岛，把队伍里那些靠关系进来的踢出去，省得碍事。 　　项目进行到现在，每个人都尽了心力，眼看着要到站，被一脚踹走，谁都接受不了。 　　云铮这次离岛，要真的是为了重新选人，副组长是一定要力保自己人位置的。 　　“想太多。” 　　副组长一番剖析心迹，云铮回了三个字打发。 　　“那是为什么……”副组长对云铮突然离岛，依旧抱有怀疑。 　　“知道天选吗？”云铮笑笑。 　　“天选？” 　　副组长怔了怔，忽地反应过来，“天选之人！” 　　“我是为这个出去的，别多想。” 　　云铮拍拍副组长肩膀，没多解释，转身离开。 　　天选之人，这就是云铮的推断。 　　所有进入九层的人，都默认接受内部志愿者条款。 　　九层就是个巨大的培养基，身处其间，接受病毒侵袭，是最受推崇最自然的一种感染方式。 　　这样千万分之一的几率，被俞晶晶撞上了，可真是运气。 　　不是云家其他人，也不是莫家或别的家族拿到这个优势。 　　人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 　　这一回，连老天，都在帮他。 第382章 　　回房间取了收拾好的包, 云铮穿过练习场, 准备乘电梯上顶层。 　　经过时，场周做器械的一些外在进化学员纷纷停下动作，向他点头致意。 　　云铮心情好，一一回了, 目光落到边角上那个埋头苦干的强壮身影上, 脚步微顿。 　　“铮先生看你呢……” 　　与云双城对立练习的那个学员伸手绕了绕。 　　云双城正练到关键处, 背肌高高隆起，膨出极大一块，双臂握紧比自重超出五倍的拉索，咬着牙向下按扯。 　　对面喊了几声, 他都仿若未闻，直到这一组动作做完, 才甩了甩头, 抹掉脸上汗水。 　　“什么？” 　　“铮先生可能有事找你，一直没走。”对面学员冲他使了个眼色。 　　云双城转头，对上云铮满含笑意目光, 迅速站直身体，行了个礼。 　　“挺不错的, 才来两个月, 已经选上队长了。” 　　云铮从自动供水机里取了两瓶功能饮料，一瓶递给云双城，一瓶握在手中。 　　自动供水机提供八种饮品，盐份水是最便宜的, 一个出勤点兑换一瓶。 　　每天来练习场操练，最基本能拿到二十个左右的出勤点，若是考核优异，每周还有额外点数发放。 　　能进教习堂的，家底都厚，便宜的盐份水根本看不上，要买就买最贵最好的，与营养剂功效接近的功能水。 　　出勤点不够用，就另花物资充值，研究所内这些补剂价格都很公道，只怕自己喝不够从不怕买得多。 　　这些人中，云双城是最穷的一个。 　　能按时缴纳教习堂物资就已经很不错了，来了研究所，每天用的都是发放的基本量，这些额外的物资，很少舍得花用出勤点购买。 　　可就是这样，凭着他的勤力与资质，也在上一周的周测中拿到了全Ａ的分数。 　　调到研究所来的外在进化学员，有几个三级进化的，但论实力战术，竟比不过云双城这个二级进化后期的。 　　外在进化者以实力为尊，没有任何疑议，云双城当选了这个月的先锋队长。 　　只要继续保持这个势头，估计没人能把他从这个位置掀下去。 　　云双城不是靠关系进来的，唯一说得上的，就是跟俞晶晶认识。 　　大家对俞晶晶印象好，却不一定把这种感觉投射到云双城身上。 　　独来独往，跟头孤狼一样，每周都有突破性的进步，一批批人被他踩在脚下。 　　佩服是佩服，但也牙酸。 　　按说当上了队长，就是没人逢迎讨好，至少平时送几瓶水，交换些有用资源都是可以做到的。 　　但云双城却没得到过任何这样的待遇，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出操列队，安排每日练习进度以外，跟以前那个处在底层的穷小子没任何区别。 　　云铮买的水，是最好的那种，递到云双城面前，倒把他惊了一下。 　　习惯性地判断价值，犹豫着该不该接。 　　下一秒，水就被拧开，递到了手上。 　　“问你个事。”云铮笑眯眯地说。 　　知道云铮有话要问，这水是报酬，云双城赶紧接过，小心灌了一口，一滴都不敢泼洒。 　　练得这么辛苦，来一瓶功能水补充一下，这滋味谁用谁知道。 　　刚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云铮接下来的问话，又差点把他呛住。 　　“在外头见过俞晶晶吧？她过得怎么样？跟那个姓白的，处得还好吗？” 　　虽然云铮问这话的时候，面上笑意不减，但云双城知道，话可不能照实说。 　　轻咳了两声，云双城用手背揩了一下嘴角，借这一点时间，组织好了语言。 　　“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她不是去过教习堂吗？没跟你说点什么？” 　　云铮对他的含糊其词表达了不满。 　　“也没说什么。”云双城飞速扫了云双城一眼，“她忙医所的事忙得团团转，那个姓白的也开着医堂，两人不在一个地方，一天难得见上一面。” 　　“晚上总见得着吧。”云铮直指要害。 　　云双城咕地一声咽了口唾沫。 　　“这个……这个我不清楚。” 　　云铮也没想为难他，直话直说倒没什么，这样遮掩，反而令人起疑。 　　本只是闲谈几句，变做了云铮问云双城答。 　　一气问下来，好心情全没了不说，还多了股火气在心头窜。 　　有些话云双城也不想说的，但云铮非逼着问，压力太大，不留神就倒出来了。 　　俞晶晶提到白锦溪时心满意足的甜蜜表情，说起两人规划的生活时的一点点小兴奋，这些从云双城眼中观察到的东西，被云铮扒拉了个干净。 　　“她倒过得挺滋润。”云铮冷嗤一声。 　　云双城知道云铮跟俞晶晶关系，说是合作，但要是云铮对她没点心思，也不可能越过族中那么多合适女人，偏挑中了她。 　　不过这心思，也就是一点点。 　　不然的话，在俞晶晶说要跟白锦溪结婚时，云铮就该出面阻挠了，哪会一直忍到现在。 　　云双城不是那种会劝慰人的类型，平时跟人交往也少，因为自己说的一堆话，把气氛搞得这么差，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云铮单独找云双城谈话，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大家手上练着活，眼睛不时扫来，看到云双城低着头一脸挨训的表情，还有云铮阴沉面色，都跟着忐忑不安。 　　云双城这段时间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嫉妒当然是有，但内心还是敬重实力的。 　　想从云双城身上挑错，根本挑不出来，不光实力强，当上队长后，也为队里做出了不少贡献，从不叫苦叫累。 　　每天第一个到练习场，帮大家制订计划，有什么练习上的难题或者需要辅助练体，只要招呼一声，云双城绝不推辞。 　　表面上大家跟他还隔着距离，但心里早已认同。 　　这会看到云双城挨训，都有些替他委屈。 　　好在云双城没沉默太久，很快接了话，为自己辩驳起来。 　　只可惜他这个人，一向不太会说话，没两句，又惹得云铮脸色更差，叫人忍不住捂眼。 　　“很快就厌了？”云铮冷眼看他，“俞晶晶说的？” 　　“她没说，我这么觉得。” 　　关于自己的跟白锦溪的相处，俞晶晶其实没说几句，云双城问起才随便提一提。 　　刚才跟云铮说的那些，都是从云双城角度得出的理解，现在也一样。 　　“刚刚结婚，当然要过两天好日子，但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 　　云铮脸色依旧不好，云双城顶着压力替他疏导，“人类跟尸族，哪有什么好结果？快的一年两年，慢些的三五上十年，男人一过三十，体力下降，顶不上用就完了。” 　　这不是云双城为了哄云铮胡编，是有数据说话的。 　　那些跟人类男人好过的尸族女人，提起旧爱，百分之七八十都要挑这方面的刺。 　　尸族跟人类，体力本就有着极大差异，人类随着年龄增长会衰老，一天比一天差，尸族男人体质锤炼得好，越发刚猛。 　　恋爱可以跟人类谈，真正结婚了要讲实在，尸族男人才是优选。 　　云双城绞尽脑汁，也只想到用这种办法来安抚云铮。 　　毕竟这两者之间的差距，是最容易对比的。 　　感情那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没办法衡量，云铮跟俞晶晶之间也不存在这种火花，根本拼不过白锦溪。 　　做完分析，云双城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些话说对了路。 　　可是一抬头，云铮脸色依旧阴沉，好像刚才的话，起了反效果似地。 　　云双城心沉了沉，目光落在云铮小腹，又继续向下。 　　难道……连这个也拼不过吗？ 　　真要是这样，他可就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呀！ 　　没等云双城想出补救办法，云铮已经不愿意跟他聊了。 　　“队带得不错，继续保持。” 　　云铮回头，一群盯着这边的外在进化学员纷纷转眼，风风火火加紧练习。 　　话题回到熟悉领域，云双城自信生出，腰背也挺直了些。 　　“这个拿着，缺水就买，别克扣自己。不然俞晶晶知道了，怪我没照应好你。”云铮递出一张研究所通用积分卡。 　　这张卡面点数一万，是面值最大的积分卡，云双城哪里敢收，连连推拒。 　　云铮把卡塞进他练功服上衣口袋，拍拍肩膀离开。 　　脸色还是臭臭的，但这举动叫人心暖，云双城目送他离开，觉得胸口一团火烫。 　　出岛上了船，吹着清凉海风，云铮心情也没好转多少。 　　云双城说那些话，除了自以为是替他开解，还有为俞晶晶解释的意思。 　　虽然这份合作，没有规定双方不能私下另寻伴侣，但俞晶晶的做法，总归不太地道。 　　知道俞晶晶过得欢实，心有不爽，指不定就要去找找麻烦，云双城跟俞晶晶是一伙的，当然要替她说话。 　　云铮并不在意云双城站在谁那一边，单单只为他话中点出的东西，闷闷不快。 　　云双城其实说得没错，尸族跟人类一起，很难维持太长时间。 　　可是白锦溪感染病毒，过了这么久，早成功迈过了尸变进程。 　　正经来说，他已经是尸族一员了。 　　俞晶晶下过九层，明知道人类感染是多大一份筹码，却瞒而不报，将白锦溪护得死死地。 　　这个态度，可不像云双城说的，只是玩玩这么简单。 　　云铮握紧栏杆，仰面迎风。 　　一直紧绷的眉眼，忽地舒展开来。 　　想了想，又笑。 　　有什么可烦的？ 　　看着讨嫌，拆了就是，谁还阻得了他。 第383章 　　“你来多久了？” 　　“三个小时。你呢？” 　　“下午开门就来了, 一直守到现在。”女人看看时间，“说是六点关门, 还有半小时。” 　　来得早不代表进得快, 提前预约的头一天就拿了号牌, 赶着点来, 直接就能进。 　　慕名而来的那些人, 若是不领明天号牌，就只能先排着队碰运气，前面人要是走得快，今天就能轮得着。 　　到了晚上还等不着的，发号牌的人手上一般还留了几张, 能不能抢到, 也还是看运气。 　　互问时间的两个女人并不是排在最后的，后头还有来得晚的, 不肯走一直守着，队伍一气排到了医所外头。 　　这样的阵势, 俞氏医所门前天天都在摆，村里人早见怪不怪。 　　以前还抓把瓜子靠树边看热闹, 后来生了商业头脑, 卖水卖小食的摊子支起来, 一天也能赚好几百块。 　　这一块儿原来荒得抄近路都没人走, 这会儿倒成了村里最热门的地头。 　　医所后面几座好点的院子，接二连三都被买下了，改建的改建翻修的翻修, 除了没往上加楼层，处处都换了新模样。 　　病人住下，要吃要住要用，成天有人进进出出，早把这片死气沉沉给搅活了。 　　周嫂本还想多等段时间，房价跌些再入手，没想到村民蠢蠢欲动，都在议论要不要挨着医所旁边盘间房子，也翻修一下做生意赚钱。 　　了解到这个信息，周嫂哪还坐得住。 　　俞晶晶本就把买房子这事交给她盯，一点点变动都是几十上百万的差价。 　　为了不吃这个亏，周嫂今天一早就去了中介所，看看要是价格合理，就把半月前看好的那三套院子拿下来。 　　开始买的两套院子，紧挨着医所，俞晶晶上门做手法也方便。 　　名声越传越大，病人来得多，只要觉得能治俞晶晶单子一划就往下收，很快这两处就容不下了。 　　医所不大，利润却高，谁都想不到在这上京郊区偏远地界，有这么个金窝窝。 　　病人收得越多，钱就滚得越快。 　　买房子钱早就不是问题，付个首付，用这几套院子抵押，只要想买，这一片都可以拿下来慢慢还贷。 　　太偏的用不上，太烂的收拾起来也麻烦，周嫂挑挑拣拣，最终只定下三套院子。 　　正好离得近，院墙打通，就能连到一块儿。 　　面积扩大到标准，医所可以改个名儿叫医堂了，再做得好，连锁办起来，不一定比白锦溪的白氏医堂差。 　　周嫂眉飞色舞说起往后的规划，俞晶晶听了只是笑笑。 　　钱够用就好，医堂可以办，但没必要扩得那么大，搞什么连锁。 　　今后是什么世道，谁也说不好，辛苦折腾一场空，不如把精力放在当下更实在。 　　“还有多少人？”俞晶晶晃晃脑袋，活动一下僵硬脖颈问道。 　　“三十几个。” 　　医所新招了几个助理，留在一个姓余的女孩在诊室帮手，剩下的全拔到了住院部，也算是给俞晶晶跟周嫂缓解了不少压力。 　　以前人是俞晶晶一个个喊进来，登记什么的周嫂忙不过来，还得她安排填写。 　　现在有助理，直接接诊就行了，也算是尝到坐在白锦溪那个位置的方便。 　　大一寒假在三十二层，她就负责这些杂事，现在却成了个正经的坐堂医生，步子迈得够大的。 　　“还是到时间清人吗？”余助理问。 　　“嗯。”俞晶晶点头。 　　虽知道是这个答案，但助理还是很可惜，看看外头守着的那些人，心里稍一盘算，就感觉今天又少赚几十万。 　　开始上班的几天，天天到点就往外推人，余助理知道俞晶晶工作辛苦，也帮着赶得挺欢的。 　　后来进了诊室，了解到整间医所运转情况以及日收，心态就彻底改变了。 　　病人收进来，手法治疗至少一个疗程起步，不论轻症重症，只要接受治疗至少十万起。 　　针费药费是另外的，还不算住院床位大食堂收入。 　　有天实在憋不过，看俞晶晶拎包又准备离开，余助理很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其实也不用拖太久，按俞晶晶看诊速度，再延长一个小时到七点，估计就能把剩下的病人都瞧完了。 　　俞晶晶回答很干脆，一句要跟老公约饭把这条建议堵死。 　　六点是白氏医堂下班时间，俞晶晶也守着这个点结束工作，两人各自出发再碰头，每天雷打不动算得准准的。 　　延长一个小时？就是多拖一分钟，俞晶晶都不愿意。 　　用这个理由拒绝提议，余助理很不服气。 　　为了吃一顿饭，放弃这么多病人，是很不理智很恋爱脑的行为，如果是她，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这坚定信念，到有一天白锦溪会议提早结束，开车过来接俞晶晶下班，彻底被打碎。 　　看着白锦溪拉开车门，一脸温柔弯腰替俞晶晶扣上安全带，余助理心蹦得比什么时候都快。 　　难怪！ 　　要是有这样的老公，她二十四小时都要贴身守着，俞晶晶能忍住一整天不见，只晚饭准点一些，已经很难得了！ 　　俞晶晶要清人，余助理只为失去的钱财感叹一声，就转到旁边配药去了。 　　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俞晶晶打起精神，翻开下面几位病人病历简单扫过一眼。 　　还好，都是轻症。 　　简单的情况，两三分钟就能处理完，严重一些的病况，除了收治以外，还得顺便做做心理辅导，时间就要用得久些。 　　病人来这里，当然是因为相信她，有先例在，再怎么严重的病情也不会像在别处治疗时那样，满心绝望。 　　心理影响生理，俞晶晶手法做得多，也有些经验。 　　比如一些血管性的重症，情绪激动或低沉，都会影响清理，在此之前就必须安抚好，事情才做得顺畅。 　　病人接得越多，病症就越杂，对于手法的要求，提高了数倍不止。 　　除开操控肌体愈合患处，利用精神力影响患者情绪，也成了必修课。 　　俞晶晶能感觉到自己在迅速提高，就像是跑车进入了快车道，轮胎与地面接触，几乎遇不到阻力，惯性就能带着车身飞起来那样。 　　本就进入二级后期，再加这一日千里的速度，她已经触到瓶颈。 　　一进二触及瓶颈时，大脑内时不时传来的胀疼感，再次出现。 　　精神力依旧和以前一样，细细涌入骨珠之内，二级骨珠柔韧性增强，一次次膨大，已至极限。 　　可就算外壳撑到像张薄皮，它也不会碎裂重铸，永远差了那临门一脚。 　　俞晶晶有点想停下，但病人等不得。 　　医所要运转，少不了她，光用针药确实可以，但大多数人都是信她手法才来的。 　　云神医的光环早已淡去，俞神医的手法，已经成了医所招牌。 　　不用，不可能的。 　　接诊完最后一位患者，俞晶晶身心俱疲，揉按额角许久才起身。 　　院外病人吵吵嚷嚷，几个助理都在劝说，有挤着拿明天号牌的，有嚷着要神医出来接诊的，闹得俞晶晶越发头疼。 　　诊室另开的后门，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拎了包，俞晶晶从后门出去，顺走道穿过偏屋，再打一扇门，就到了离医所只有数米距离的第一住院部。 　　重症患者都在这里，需要特别看顾，花几分钟转了一圈，解决了两个小问题，这才算是真正下了班。 　　因为下班时间掐得准，到站台时，正好等到一辆公交。 　　这里位置偏，公交车上人也少，将它当作主要交通工具，这是重要一个原因。 　　十分钟就能到家，借这一点小小空闲，俞晶晶靠上窗户休息。 　　忙起来还能忽略，一安静下来，头又胀痛起来。 　　辛苦一天，除了接诊以外，还抽给急症者做手法治疗，精神力早被掏空，急需补充。 　　感觉到身体内的空虚饥渴，俞晶晶睁眼，手伸进包里摸了摸。 　　包里总备着两瓶营养剂，实在忍不了时，才能拿来充饥。 　　犹豫再三，俞晶晶觉得自己还能忍得住，又把握在手心的营养剂放回了原处。 　　再忍忍，就几分钟，忍得过的！ 　　回到家，俞晶晶扔了包包，扑倒在沙发上起不来身。 　　太累又太饿，就是想睡过去不理，也做不到。 　　白锦溪今天回得有些晚，俞晶晶偏头看着墙上挂钟滴答，半边脸陷进软软坐垫，头发披散着，小脸上盈满委屈。 　　怎么还不回！饿死了！ 　　门外有响动，俞晶晶瞬间弹起。 　　不等白锦溪进门，她已冲过去迎接。 　　钥匙转动，刚把门向外拉开，白锦溪怀里就扑进一团娇软，腻歪着缠上怎么也不松。 　　闷笑出声，白锦溪抿唇，轻轻在她额上碰了碰，“怎么了？这么急。” 　　俞晶晶也不说话，一把将他拉进来，重重带门。 　　“你回晚了！” 　　“两分钟。”白锦溪点点腕上表盘。 　　“一分钟都不行。”俞晶晶扁嘴，“我饿了。” 　　一双小手抚上胸口，眼含怨怒，白盈盈的脸在灯下闪着光，红唇扁扁撅起，跟玫瑰花一样艳丽。 　　白锦溪没再说话，扔下手提包，揽过她，低头温柔相送。 　　他一点一点品得仔细，俞晶晶吃出了兴味，又凶又猛地缠住，撞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你轻点……”他稍稍退离，浅声叹拒。 　　话未说完，又被堵得紧紧地，根本不容人反抗。 　　花了十数分钟，费尽力气喂饱了她，白锦溪却饿了。 　　她软软贴送，被碰触到地方越发难忍。 　　到最后，换作是他熬受不得，狠狠反推，将那四处游移的做怪小手举到高处，躬身将她紧紧迫到墙面。 　　俞晶晶微微仰头，隐在暗处的眸子闪闪发亮，“我饱了，你要吗？” 第384章 　　这个问题, 没有别的更多答案。 　　低头啃噬，一路沿着细滑肌肤向下, 他闷声忙碌。 　　攀在墙上的软藤滑落, 纠缠一处, 迎着门隙透进来的凉风, 翻卷不定。 　　叶片招摇, 拂着茎身，风力大了，有脆处弯折，沁出细密珠液。 　　枝藤顶端的花朵，引蜂来啄, 嗡嗡轻鸣兴味十足。 　　那蕊有露水, 甜蜜晶莹，卷着枝干化作泥软一片, 糜艳鲜丽。 　　汗湿发间，发丝缠在微肿的唇上, 泛出亮津津光泽。 　　白锦溪低头衔住，在舌尖卷裹, 又轻轻放开。 　　俞晶晶轻笑, “都没洗。” 　　在外风尘仆仆, 不知沾了多少灰尘, 白锦溪向来爱洁，却总在情动之时，将这细软发梢裹进嘴里, 闷声轻咬。 　　她笑得娇气，白锦溪眸光深沉，定定看住，又紧闭蹙住眉头。 　　忍耐逸出喉间，将额抵住她，双臂死死环住。 　　俞晶晶抿唇，指尖划过背心，半响才将他推开，“超时了。” 　　夜里就不管了，折腾到天亮都没事，晚饭这个点，一分一秒都是算好的。 　　白锦溪精力旺盛，并不满足，本这么早早放开的，却因着俞晶晶严格制定的规矩，草草完结。 　　吃过没吃过，到底不同。 　　衬衣虚虚挂在肩头，露出半片厚实胸肌，细密汗水亮亮一层，蒸出热气。 　　唇边挑着抹笑意，眼中满是餍足，白锦溪偏头垂眼，肆无忌惮地欣赏横陈美景。 　　结婚大半年，两人相处时，还跟新婚一样，烧热从未减退半分。 　　因为在医所出诊，穿以前的运动装显得不专业，俞晶晶也学着穿正装，架起威严。 　　丝质衬衣被揉得一团皱，她反撑着坐起，一只手慵懒系着纽扣，风光半遮半掩，看得人唇舌干热。 　　“晚点再说。”感觉到白锦溪带热力的目光，俞晶晶警告。 　　“知道了。” 　　白锦溪轻笑，伸手将她拉起。 　　练了这么久，只拼力道，俞晶晶根本比不过他。 　　撞进怀里，才知道他故意使坏，俞晶晶踮脚咬了一口脖颈，白锦溪吃痛放开。 　　“晚饭吃什么？” 　　“不是刚刚吃过了吗？”白锦溪笑说。 　　“说正经的。” 　　俞晶晶对普通饭食兴趣不大，刚刚又吃过那样顶尖的美味，管到明天都不饿。 　　白锦溪是要吃的，哪怕营养剂管够，他也需要补充大量蔬果米面来维持消耗。 　　“看看冰箱有什么。” 　　话题转开，白锦溪虽意犹未尽，却也依着俞晶晶的意思，一起进了厨房。 　　在玄关耗费了太多时间，饭就做得简单。 　　鸡蛋面条，热腾腾地冒着烟气。 　　锅端上了桌，俞晶晶小碗里盛了一点点，汤里卧着只溏心蛋，柔嫩幼滑。 　　白锦溪煮面手艺一流，火候配料都属上乘，俞晶晶吃得齿唇生香，却也没多盛一碗。 　　整锅面都进了白锦溪肚里，他吃面姿态优雅，几乎不发出声音，一点点递进嘴里，无声咀嚼下咽，搭配上敛去欲望后一张清俊面庞，格外养眼。 　　“够吗？” 　　看他连汤都喝光了，俞晶晶问。 　　“够了。” 　　白锦溪一般早上吃得最多，刚刚那个小前菜，没消耗多少体力，吃这点东西再加两瓶营养剂，足够支撑接下来的练习。 　　余下的力气，当然是要留到夜里再用，待到精疲力竭，拥她沉沉睡去，早上才会腹如擂鼓，需要大量填塞食物。 　　每月都要订一次的酒店自助早餐，已经把他列入了高危重点关注对象。 　　吃这自助只是省事方便离家近，当然不是想占便宜，白锦溪给够了餐费，这关注便换了高级VIP的贴身服务，也算物超所值。 　　“给。” 　　俞晶晶捧出小盒，取了两支营养剂递给白锦溪。 　　早上三支，晚上两支，这是白锦溪目前的定量。 　　其实再用两支也能吸收干净，但这段时间用量远远超出预计，俞晶晶已经着手准备下一批制作原材了，近段时间只能克扣一点。 　　“你用过了吗？”白锦溪接了东西，第一句就问。 　　“用了，在医所用的。” 　　“怎么总是在医所就用了？说过要回来一起……” 　　“工作太累了，我哪熬得到晚上。”俞晶晶推推白锦溪，“快喝呀。” 　　俞晶晶刚刚狠狠吃了他一顿，一张小脸满带桃色，又润又白嫩，白锦溪仔细观察后，安了心。 　　“我用量越来越多，你总省着……” 　　“行了，啰嗦这么多干嘛。看着时间，要超了！”俞晶晶不耐烦催促。 　　食物落肚，吸收飞快，肚腹还未饱胀起来，便平复下去。 　　补了两瓶营养剂，白锦溪清晰感受身体受到的滋养，跟摄入普通食材不同，这种补充瞬时抵达到筋脉骨血中的，格外妥帖。 　　“感觉怎么样？” 　　“不错。”白锦溪微笑，“走了，练拳去。” 　　白锦溪起身收拾碗筷，俞晶晶磨蹭着清理桌面，目光追着他转来转去。 　　她的提升速度，已经算是快的了，可是跟白锦溪相比，却又被拉下一截。 　　将重心放在医所，每天都有大半的时间用于手法治疗，进行精神力锻炼。 　　可白锦溪只早晚两次练体，却以一日千里的速度，远超于她。 　　跟云崇先对比，俞晶晶估摸白锦溪已有近三级外在进化的力量等级。 　　过了这几个月，以他的提升速度，早触碰到了瓶颈。 　　俞晶晶不知道外在进化者抵达瓶颈时，是不是也会跟她一样，时刻感受着来自骨珠的胀痛。 　　白锦溪从不说这些，问他情况，只说一切都好。 　　只有清晨时分，意识模糊之下，才能看到他紧蹙眉心，隐忍痛楚的模样。 　　白锦溪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俞晶晶便一直没问。 　　从总部领到的资源还有教习堂发放的加在一起，除开营养剂给了云双城，俞晶晶手上已经积攒了六七十粒进化颗粒。 　　一升二的时候，用量比这要多，现在面临三级进化瓶颈，俞晶晶估摸着数量翻倍不止。 　　一个人都不够，两个人就更不用说了。 　　白锦溪体质特殊，是否有瓶颈突破俞晶晶并不清楚，也没有先例可循。 　　他是直接进入二级的，步入三级后期，也没太长时间。 　　大半年的练习，已经让白锦溪的力量等同于三级进化，本想着能顺顺当当过这个关卡，可他最近的一些表现，都否定了俞晶晶这个美好猜想。 　　他应该是到瓶颈了。 　　三级和一二级不一样，是目前尸族进化者中，最难也最少人达到的层级。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终点。 　　白锦溪比她走得快，卡在瓶颈的时间也更久。 　　手上这些进化颗粒，俞晶晶打算留给他用，至于自己那份，只能再另想办法…… 　　“愣着干嘛？” 　　将碗筷送进洗碗机，白锦溪洗手回身，看到俞晶晶呆呆望着自己，露出和暖笑意。 　　“没什么，练拳了！”俞晶晶笑着起身。 　　去了后院，俞晶晶跟白锦溪走了两趟拳，最终获得手下败将的头衔，去了一边休息。 　　外在进化者跟内在进化者，体力真不是一个层次。 　　一个月前俞晶晶还能制住白锦溪，扼着他脖颈压在地上，挣扎不起。 　　现在一切都反了过来，若是白锦溪来了兴致，一点都不肯相让，俞晶晶绝无招架能力。 　　她的技能点，都点在了精神力上，败在白锦溪手下也属正常。 　　若是换了她熟悉领域，情况就不一样了。 　　拳法俞晶晶没深学，精通的只有基础练体拳，后来偷师的高等拳法和拳术手册，都转给白锦溪琢磨了。 　　书上本就讲得详尽，俞晶晶记性好，学来的招式丝毫不差，两下对比，白锦溪上手很快。 　　实在有什么疑惑，俞晶晶还能去教习堂请教，白锦溪等同于教习堂编外学员，学的东西都是正宗路数。 　　拳法只是技巧，想要强健体魄，器械练习少不了。 　　院子里摆的这几样器械，都是俞晶晶找人订制的。 　　只练外体的粗笨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有涉及到脏腑锤炼，才需要研究制制作的高精器械。 　　白锦溪在做长索硬拉，长长精铁吊索尽头悬着两块重石。 　　石头搬进来的那天，几个师傅合着抬都累得满身是汗，白锦溪一手攥着一根铁索，不费吹灰之力便把重石顺着滑轮拉起。 　　俞晶晶托腮，欣赏他腰腹上结实肌块，目光上下游走，不舍移开。 　　白锦溪平时衬衣扣子扣到喉结下，包裹得严实。 　　套上西装虽也显壮，但只看那张清俊面容，就很难将肌肉男这几个字跟他联系起来。 　　只有她，才知道衣服下面，藏着怎么样的奔腾溶岩。 　　紧致皮肤下包裹的肌块扎扎实实，触感上佳，热汗淌过，又散着奇香。 　　每回她都舍不得浪费，每一寸都要吮到，吃干抹净。 　　俞晶晶回头，看到练习时间只过了小半，心中轻叹。 　　这段时间她真的饿得狠 ，营养剂省给白锦溪用，一天下来只有夜里才能找他补充。 　　等待的时刻总是难熬，一直盯着白锦溪，又惹得人心痒。 　　借着喝水的由头，俞晶晶离了院子，走回客厅透气。 　　扔在沙发上的背包发出嗡嗡轻响，缝隙有光亮闪动。 　　俞晶晶放下喝了一半的水杯，走过去摸了手机出来。 　　看到来电号码，她微微一怔。 　　云铮？ 　　自从上岛跟进项目，他就没再没主动来过电话。 　　事务繁忙是一个原因，外线电话有人监听，也是重点。 　　突然来电，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云铮找她，还能有什么事？ 　　除了替个未婚妻名头陪他出去装装样子，俞晶晶想不到别的。 　　下意识摸了摸小指，他强套上的紫金戒圈还在。 　　最近瘦了一点，圈有点大了，担心不小心弄丢，俞晶晶还缠了线在上头。 　　自从取下挨了骂，她就不敢随便动这东西了。 　　时间久习惯了也还好，倒是白锦溪送的那个大钻戒碍事，一直放在妆台里没用。 　　摸到这个，俞晶晶心定了定，划屏接听。 第385章 　　“在哪儿？”云铮懒懒声音传来, 听不出喜怒。 　　“在家。” 　　“家？哪个家？” 　　“中阳路，我现在住这边。” 　　那边半响没说话, 俞晶晶忍不住问：“你还在岛上吗？” 　　“你知道我上了岛？打听过？” 　　声音虽依旧波澜不惊，但语调上扬, 能听得出心情不错, 俞晶晶放松下来, “就是不打听也知道。教习堂那些学员, 把你吹得跟神似地。” 　　什么新时代的领袖，什么战队首席执行官, 天地还未改换, 好像云铮已经号令大军打了几场胜仗一样。 　　不止云家人看好云铮，其他那些家族也一样把他推到了这个默认的位置, 这种观念一旦形成, 很少人再去反驳。 　　所有人心心念念等的这一天, 眼看就要到来，引领大家的那个人, 除了手握着核心感染病毒的云铮, 再无第二人选。 　　不是没人想过争抢, 可云铮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太强，项目还未展开时，便一步步渗透势力，其他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推出了圈外。 　　尸族一向慕强，云铮手段厉害, 又站在了权力的巅峰，收获这些敬仰理所应当。 　　云铮问起俞晶晶在外头听了些什么，她便一一说了。 　　虽是借人家的话，但从俞晶晶嘴里说出来，滋味格外不同。 　　“怎么？你也觉得我很强？” 　　“……当然。” 　　站在她现在的位置，这是唯一的答案，心头闪过九层古早尸族饱受欺凌的画面，俞晶晶又迅速压下。 　　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方式也不一样。 　　对尸族来说，云铮是替所有人圆梦的英雄，谁会去理那些祭品的死活。 　　俞晶晶背靠着云家，资料录入总部每月接受发放资源，该怎么说话，都要从这个位置出发。 　　云铮轻笑，“知道就好。你在中阳路哪一块儿？我过来找你。” 　　“你离岛了？” 　　“废话。” 　　俞晶晶回头，白锦溪换了器械，正俯身勤练。 　　练器械最重要的是专心，不注意很容易弄伤身体，她在这边讲电话，白锦溪只在换场的时候看了一眼，又争分夺秒投入练习。 　　晚上的时间太过宝贵，他不肯浪费，俞晶晶也一样。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晚什么晚？九点都不到。” 　　“明天早上吧。明天早上可以不去学校，你说个地方，我过去。” 　　以前只要给她电话，约了就能见着。 　　现在却语气坚定，说说不出来就不出来，云铮脸上笑意淡去。 　　结了婚，到底不一样，成了别人的人，处处受制。 　　“……晚上真的不方便。”俞晶晶还在解释。 　　“行了。”云铮打断，“我给你个地址，明天早上过来找我，九点前。” 　　不等俞晶晶说话，直接收线。 　　忍着气发完地址，将手机狠狠摔到沙发上，云铮仰面躺下，拉扯腰间浴衣系带，敞开才觉憋闷稍退。 　　晚上不方便？ 　　白天忙能解释，晚上有什么事能阻住她。 　　无非就是怕跟白锦溪不好交待，找不出这个点出去的理由。 　　他是俞晶晶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在长辈面前过了明路的，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外头养的男人？ 　　掀身坐起，云铮抄过床头酒瓶，举着灌了一口。 　　酒液顺着唇边溢出，顺着淌到坚实胸膛，他咕地一声咽下，倒在床上仰面上望。 　　这间酒店是他来上京常住的一家，平时总是订顶层总统套房，今天到得晚，只剩了二十三层这间蜜月套房。 　　所有的摆设都切合主题，一应搭配都是粉白粉蓝二色，走甜蜜路线。 　　除了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面积和朝向都跟顶层总统套房区别不大。 　　反正也只是将就一晚，明天房间腾出来就能换过去，云铮没挑剔什么，直接就住进来了。 　　现在看着这些装饰，让人不自觉就想到俞晶晶跟白锦溪新婚场景。 　　云铮闭眼，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可思绪一起，脑中念头飞转，止都不止不住。 　　感染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天选之人，想要扩散病毒，也需要给受体制造创口，才能进行下一步。 　　血液、唾液或者一些组织，总之是要将自己的东西，送到他的体内，才能达成结果。 　　俞晶晶受了白锦溪迷惑，连婚都愿意结，伤害他的事，肯定不会做的。 　　能制造感染的机会，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 　　男女之间，还能做些什么交融情事？ 　　感染不是最近的事，至少是俞晶晶离岛之后。 　　所以，从那个时候，这两人就已经…… 　　眉头紧紧皱起，云铮翻了个身，心中烦躁莫名。 　　尸族对男女关系并不看重，关系没有确定下来，私下各有伴侣也是常事。 　　刚跟莫桑订下婚约的时候，调查出她暗地里跟好几个男人有往来，云铮拿到报告翻翻，也只是想看看她眼光有多垃圾而已。 　　他虽信守承诺，不在有婚约的时候与其他女人约会，但能力身份摆在这里，又长了这么一张不笑也撩人的脸，贴上来的女人不知凡几。 　　撩拨一下是有的，他也不是那么保守的人，但再亲密一些的关系，却都进行不下去。 　　不是他没能力，只是觉得厌烦。 　　真要有合心的，以他的性格，怎么会克制自己，难道还真为莫桑守贞不成？ 　　这些女人中，倒也有一两个有合他眼缘的。 　　但见过几面后，这点感觉又很快淡去，就算看到她们投入其他男人怀抱，也不会牵动半分心绪。 　　跟俞晶晶的关系，一直停在这个距离。 　　就算领悟到了一点心意，隔了这么久，天天忙于工作，都有些记不清那束光是怎么亮起的了。 　　打过那通电话，云铮好像又找回了一点东西。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云铮从未体会过，也就无从对比。 　　但这种独占欲，却也显示了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 　　云铮抬手抹脸，试图抛开这种令人不爽的情绪，可目光触及到天花板大大镜面上悬吊着的粉蓝气球，烦闷又再次袭来。 　　镜中的他，躺在大大圆床上，衣衫凌乱。 　　房间什么东西都是成双成对，唯有他，形单影只。 　　侧过身子，云铮扯了床下的包上来，从里面搬出资料翻看。 　　除了人类感染试验报告以外，包里还夹着天选之人的一些推测案例及病毒感染相关资料。 　　来上京的路上他已看过小半，剩下那些本要留着慢慢研究的，现在正好用来转移注意，效果倒也不错。 　　纸张铺了一床，云铮看到后半夜，终于等来点困意。 　　倒头躺下，又拿资料盖了脸，这才安稳睡去。 　　睡得晚，醒得也晚，电话响了好几遍，云铮才揉眼接起。 　　资料被推下床，散了一地，从揉皱的纸堆中坐起，他打了个哈欠，“喂？到了？” 　　再看时间，才发现自己睡到了快九点，到了跟俞晶晶约好的点。 　　“2309室，自己前台拿房卡进来。” 　　挂了电话，云铮接通内线吩咐一声，慢悠悠从床上晃起，进了卫生间。 　　睡得正香被人吵醒，脑子都是迷糊的。 　　冲了冷水才稍微清醒一点，想到俞晶晶马上要上来，云铮赶紧速战速决。 　　裹上浴袍站到洗手台前，发现湿发凌乱，探身以指拔顺，左右侧脸检查，觉得差不多了才带门出去。 　　刚到客厅，门锁咔哒轻响，云铮赶紧背身系拢腰带。 　　俞晶晶先是探了个头，看到云铮背着自己，带门走入，“我来了。” 　　昨天晚上云铮说要见面，被她坚定拒绝，听口气就知道有些生气。 　　看不到脸色，也不知道他心情好些没，俞晶晶不敢多话，站到沙发前停步。 　　整理好，云铮回身，扫了俞晶晶一眼。 　　上午该回校上课，俞晶晶穿得简单，白衬衣仔裤，脚上一双球鞋，干净清爽。 　　头发长长了些，低低扎了马尾垂在脑后，几络散碎流海自发线落下，蓬蓬裹着小脸。 　　虽比起以前一身运动装，衣品要好了不好，但这种打扮满大街都是，谈不上惊艳。 　　可看在云铮眼里，却是完全不同。 　　她瘦了些，也更漂亮了。 　　衬衣扎在腰间，束得腰线盈盈一握，这极细之处，又很鲜明地将上下突显，各处比例恰到好处。 　　云铮目光流转，又移回那张俏面上。 　　他眼中的欣赏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没有任何遮掩。 　　俞晶晶并未注意云铮目光，她四下打量，满是好奇。 　　“为什么订这种套房？住得习惯吗？” 　　粉白粉蓝的，跟云铮一点都不搭，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里头卧室床边还摆了两个半人高的大娃娃，男女各一。 　　俞晶晶本来怀着分歉疚的心情准备领罚，现在却是想笑，脸上怎么也憋不住。 　　“笑什么？”云铮上前一步，低头看她。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俞晶晶止了笑意。 　　站得这么近，仰面就要撞上他下颌，俞晶晶跟云铮从没贴得这么紧过，很有些不适应。 　　云铮刚刚洗过澡，浴液的味道和清新水气瞬间袭裹而来。 　　“笑就笑了，还要解释吗？”俞晶晶侧过脸，想退开一些。 　　可刚挪了半步，背心就被手掌抵住。 　　下意识抬头，正撞进云铮眼中，目光交接只一瞬，他视线下移，落到那因惊愕而微张的红唇上。 　　这眼神，俞晶晶并不陌生，只是白锦溪的更温柔一些，而云铮的，却满带侵略。 　　云铮低头，鼻息扑打而来。 　　俞晶晶心猛地一跳，刚反应过来要闪躲，云铮却先她一步退离。 　　他仰面，眉头皱紧，抬手抚住俞晶晶侧脸。 　　四根手指并未用力，只轻轻搭在颌线，拇指扬起，压在那诱人红唇上，由左自右重重抹了一把。 　　水色泛出，更显鲜嫩。 　　轻咽一口，云铮克制住情绪，冷声嫌弃，“昨晚，他用过了？” 第386章 　　云铮力气下得大, 就是对痛觉再不敏感，也能试出唇上火辣。 　　“什……什么？”俞晶晶一时没反应过来, 呆呆发问。 　　“这里。” 　　云铮又刮擦了几下，用指点点微肿唇瓣, “有他的气味。” 　　只这样擦拭, 并不能抹除。 　　不仅唇上, 她的脖颈还有身体, 上上下下都浸透了属于其他男人的味道。 　　尸族对人类的气味极其敏感，贴得这么近, 怎么可能忽略得掉。 　　弄懂了云铮的意思, 俞晶晶皱眉，猛地偏头脱离管制。 　　“做都做了, 还怕人说？”云铮冷笑。 　　跟云铮相处, 总是愉快的, 就是偶尔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就是说几句冷话刺她一刺, 从未像这样眼带寒冰, 满是不爽。 　　“我们是夫妻, 这是很正常的。” 　　跟云铮约在九点，时间充裕，俞晶晶一早起来依旧陪白锦溪练拳，又一起吃过早餐才来。 　　贴身过招，总有擦碰，白锦溪不放她, 缠了好一会儿。 　　他的气息足够香甜，俞晶晶自觉沾染不多，便没舍得洗去。 　　要早知道这味道会引发云铮不满，她就该洗得清洁溜溜地，喷半瓶香水过来才对。 　　“正常吗？我可不觉得。” 　　云铮被这味道搞得兴致全无，懒懒转身，走到酒柜前倒了杯酒，回身坐上沙发。 　　他只罩着一件浴袍，腰带系得松，胸膛露出大片。 　　湿发滴着水，阳光从窗帘中透过，打在他侧脸，精致得有如希腊雕塑一般。 　　如果忽略他满带脾气的表情，这副画面还能称得上养眼。 　　这样的干净清爽，难怪会厌烦她身上的气味。 　　做了这么久的白太太，俞晶晶早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了。 　　私房中的秘密，被人看穿，便有点羞赧。 　　不过这情绪只是一瞬，俞晶晶又很快放开了。 　　对人类来说，这是秘不是可言的事，尸族却不以为然。 　　在俞晶晶见过最多尸族群居的海岛上，晚八点以后，便是狂欢盛宴。 　　那个时候，若是走在街边窗下，什么声音都能听得到，就是有认识的第二天调笑几句，也多是夸赞卖力。 　　繁衍是尸族的政治正确，这种事对他们来说，跟工作吃饭一样平常，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项目做得怎么样？听说挺忙的。” 　　云铮没招呼，俞晶晶就自己坐下，看到水壶有水，倒了递到云铮面前，又给自己留了一杯。 　　“我有酒，要水做什么？”云铮撇了一眼。 　　俞晶晶怔了怔，“呆会儿喝也可以。” 　　其实是习惯了，倒水就倒两人份，白锦溪热渴了咕咕咕喝完，她还得接着添。 　　直觉云铮不喜欢提到白锦溪，就没敢提。 　　嘴上虽这么说着，云铮倒觉满意。 　　放了酒瓶转而托起水杯，滋味寡淡不能入口，就这样拿着晃悠。 　　云铮不开口，俞晶晶也不知道要起什么话题，静默半响，终于决定切入主题。 　　“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昨天你在电话里急着要见面，我以为有什么急……” 　　“知道急，昨天怎么不出来？” 　　每说一句话，都被他结结实实顶过来，噎得人没法往下接。 　　俞晶晶觉得云铮这几个月在岛上可能憋得太狠，浑身上下都透着火药味。 　　刚刚一路过来，除了猜想云铮找自己的原因，俞晶晶也琢磨了些和自己利益切身相关的事。 　　只靠教习堂和总部发放的资源，不知积攒多久才能攒到突破三级需要的用量。 　　上次一进二，云铮帮了她不少，说好要还这人情，却一拖再拖。 　　若是这次他提出合作，让她顶未婚妻名头出个面什么的，肯定不能拒绝。 　　这人情怎么还，到什么程度算完，没商讨就没有依据。 　　想到云铮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帮助，俞晶晶觉得想还完这人情，估计还需要很长一段过程。 　　前帐未清，新帐又来，突破三级的资源用量，想来想去还是得找云铮帮手。 　　这次她当然不能白拿，在车上就盘算过，要再去矿山一趟，拿出对等资源交换了。 　　矿石是制作营养剂的稀缺资源，价值不菲，用来换取进化颗粒，应该是够得上格的。 　　本想先寒暄几句，把隔久未见的生疏消减些再开口，可云铮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又是挑剔身上气味，又是嫌昨天她没出来，满脸的脾气。 　　若是真有很急的事，他也不会东扯西拉一直不往上绕，问了又不说，俞晶晶就只当这事过了。 　　再开口，她不等云铮回顶，一气把自己要说的说完，听他回复。 　　“换资源？”云铮转头，“换多少？” 　　“能换多少就换多少。我手上有一批矿石，品质绝佳……” 　　俞晶晶摸出手机，把自己上回上山拍的矿石照片递给云铮看。 　　照片拍的都是细节，矿洞她没有照出来。 　　因为是靠外的矿石，阳光洒在挤作一团的晶簇上，也看不出是洞里还是摆在屋中。 　　矿石珍贵，开采地是俞晶晶发现的，算是她的私产。 　　云家对这东西需求量大，若是知道位置，说不定就会易主，她当然要遮掩些。 　　云铮确实没看出来，目光在照片上停留片刻，只研究品质。 　　“是不错，哪里收的？” 　　俞晶晶一笑，“我自有渠道。” 　　“这样一簇，能换多少进化颗粒？”她点着图片问。 　　“进化颗粒的价值，不是这样衡量的。我能给出兑换其他原材的比例，想换进化颗粒，这些远远不够。” 　　“我知道进化颗粒很珍贵，可我真的……” 　　“急用吗？总部发放的资源，每月都准时送到的，还不够？”云铮挑眉，“这可是比着二级进化估算出的基本量，我还给你加了添头。” 　　上下打量一眼，云铮忽地坐正身子，“二级后期？” 　　云铮能看出俞晶晶处于二级，是否到达后期，经过严格测试才能得出答案。 　　不借助仪器，他也能感应到一些精神力的异常波动。 　　俞晶晶身上的精神力波动，有些类似于二级进化中后期的起伏状态，他不能肯定，便发问。 　　俞晶晶的反应，给出了答案。 　　“真的？” 　　“嗯。” 　　云铮微愕，下一秒又笑了起来。 　　俞晶晶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看中的人，果然不错。这样的提升速度，都对得上了。” 　　云铮起身，坐到她身边。 　　俞晶晶坐的是单人沙发，她体形纤瘦，还留有一半余地，云铮一挤过来，两人就结结实实贴到了一块，再无缝隙。 　　再次被他这样强行拉近距离，俞晶晶不适挪动。 　　想往边上挤一挤，却一点位置都没有，云铮手臂一展，搭到沙发靠背上，几乎将她半环进怀里。 　　这样的云铮很陌生，带着股咄咄逼人的危险。 　　俞晶晶绷紧神经，警惕着他每一个细小举动。 　　他没有再进一步，维持这样的姿式，偏头打量。 　　目光有形一般，顺着侧脸下滑，到颈间，到胸口，然后滑至腰线，顺着腿向下，落到脚上。 　　被盯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俞晶晶转头看他，却发现云铮表情极其认真，像是在打量什么精巧物品一样打量着自己。 　　这眼神跟第一次贴近自己时完全不同，是极其理智的。 　　“你在看什么？”俞晶晶忍不住问。 　　“看你。” 　　云铮与她对上眼神，“天选，难得一见，当然要好好看看。” 　　俞晶晶一怔，“什么天选？” 　　“你自己没有感觉吗？受到二次感染的尸族，进化速度会提升许多，体质也会发生改变。” 　　不等俞晶晶开口，云铮又点头，“感染源不同，可能出现的效果也不一样。外在进化者和内在进化者，受体也不同……” 　　他喃喃自语，凭着自己理解，来分析这件事。 　　天选之人，只出过这一例，俞晶晶发生什么样的改变，都不能算作异常。 　　“力量有增加吗？副作用明不明显？比如这里，有酸痛感吗？”云铮手按到颈间，伸两指两下凹陷入，仔细询问。 　　颈部这一块的后遗症最普遍，目前接受病毒感染的大部分外在进化学员，都是这里这出了问题。 　　扭转僵硬，肌肉收缩，凡是要牵动这一块的动作，都会变得迟缓。 　　这是一种返古退化的现象。 　　好在除了这里，其他地方都有多少不一的提高，综合来看，整体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云铮力气不大，凉凉指尖按在颈部，并无不适。 　　俞晶晶下意识摇头，“没什么感觉……” 　　话说一半，她又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说的天选……是天选之人？” 　　“是，你就是天选。” 　　俞晶晶觉得云铮在开玩笑，可他的表情，却不像说笑。 　　“……为什么这么说？” 　　“体内有病毒存在，不是天选是什么？” 　　云铮撩起俞晶晶长发送到耳后，欣赏看她，“这是运气。既是你的运气，也是我的。” 　　“病毒？我身上哪有什么病毒？”俞晶晶平稳呼吸，淡定拂开云铮的手。 　　她知道什么是天选之人。 　　云铮提到病毒时，俞晶晶心惊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古尸身份被看出。 　　再一转念，想到天选这个词的意味，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放回去。 　　她下过九层，默认接受志愿者协议，若受到感染，便是那独一无二的天选之人。 　　因为相信这个可能，尸族才会布置出这样的环境。 　　感染几率是有，可下去的人那么多，云铮凭什么觉得是她受到了感染？ 　　正想否认他这个猜测，云铮下一句话，像炸雷一般响彻耳际。 　　“白锦溪不是接受了感染吗？能做到这个的，除了你，还有谁？”云铮轻轻贴近，怕人偷听一样，在她耳边低语。 第387章 　　“你怎么……”她猛地转头，又止住。 　　你怎么知道。 　　后面的话虽没说出, 但已是变相承认了。 　　看到俞晶晶脸色刷地一下变作惨白, 眼中惊惶闪现, 云铮忽觉不爽。 　　莫商没有说错, 她就是在包庇。 　　俞晶晶不是受正统教育长大的, 对这件事的重要性没什么意识, 他能理解。 　　来的时候, 云铮替她想过许多理由, 来解释这种知情不报的包庇行为。 　　本以为做好心理建设了，可是看到她为了那个男人紧张成这样, 云铮又想骂娘。 　　不是说好会厌倦的吗？这都结婚多久了？ 　　“白锦溪情况怎么样？听说已经达到外在二级进化标准了。”云铮没好气地问。 　　再不舒服, 正事还是要问的。 　　“……是莫商？”俞晶晶咬牙。 　　根本不用问，这是肯定的, 白锦溪的事, 只有莫商知道。 　　“一个莫家人, 他都知道要把这消息报到云家。你做什么吃的？明明知道, 却瞒着？拿着教习堂跟总部发放的好处，吃里扒外么？”云铮说了重话。 　　他就是想激一激俞晶晶, 让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错得有多离谱。 　　“你想做什么？” 　　俞晶晶闭了闭眼，强行镇静下来, 问话的同时，飞速思考应对办法。 　　“你觉得呢？当然是抓到岛上，当试验品。”云铮冷哼。 　　被消息刺激到的俞晶晶, 替白锦溪的担心过于明显令人不快，但这话不说，他又出不了这口气。 　　“不能这么做。”俞晶晶握紧拳头。 　　“我这几个月苦哈哈地在岛上挨日子，为了什么，你知道的。都觉得我已经成功了，但离那个最完美的点，还差着距离。有白锦溪这样的实例，能将项目进度提高一倍不止，为什么不做。” 　　“没有理由……他没有离开的理由。白氏医堂需要他，患者需要他。” 　　俞晶晶答得迅速，“今年的工作已经排到了十二月，预约的都是商政界的VIP患者，若是白锦溪失踪，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 　　尸族隐藏在人类社会中，一切行为都要谨慎小心。 　　政府最顶层那批人，知道尸族仍有存活，却一直没做干预。 　　丧尸病毒抗体早研制成功，尸族的感染能力也消失了，但只要尸族不犯事，将手中积攒数百年的财富流转起来，获得好处的顶层，都会默认这样的平衡。 　　仁爱公司借用捐献收取遗体，依靠渠道收取的大部分利润，就是这样被各方势力瓜分一空的。 　　如果没有上头的保护伞，这样大范围的行动，怎么可能瞒得住。 　　研究所的人类试验对象，都是从偏远深山抓捕回去的，大部分神智有问题，最高学历也只在小学。 　　这样的抓捕，明显不符合尸族对政府的承诺，所以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掩藏行为。 　　俞晶晶第一个便想到了这个理由，说出来后，也觉得自己的切入点不错。 　　身为白氏医堂三十二层的主治大夫，他接触的患者，参加会议时坐在同边的同行，都不是一般人。 　　他的影响力，比云铮以为的要大得多。 　　白锦溪用来探脉的那只手，牵系着许多高层的安危。 　　不说这样医家学者失踪对社会的影响，就是为了自己性命，他们也不会允许有人去动白锦溪。 　　“是吗？” 　　等她说完，云铮才漫不经心回了一句。 　　云铮不傻，俞晶晶说的这些，他当然想过，也知道在目前情势下，将白锦溪带回岛上研究，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他的分析，是理智又冷静结果。 　　俞晶晶却是担心白锦溪上岛会有危险，才把这些东西当理由甩出来，本质上就有区别。 　　“他感染并不成功，莫商的话不可信。” 　　沉默得越久，俞晶晶便想得越充分，可以解释的就更多了。 　　“他的话不可信，你的就可信了？在知道他接受感染的时候，就该上报给我。你做了什么？隐瞒。” 　　“……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会好。他好过，后来又变了……”俞晶晶有些语无伦次。 　　这都是真的，她真的想治好白锦溪，可失败了。 　　“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你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尸变进程成功，病毒彻底侵染，白锦溪加入尸族，成为其中一员，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治愈？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医生呢？”云铮冷笑。 　　俞晶晶不知道该回答，云铮又开了口，“莫商说得很清楚，没有一点隐瞒。我也进他意识领域看过了，白锦溪的确进入了正确的尸变进程，虽然时间久了一点，但效果不错。” 　　像白锦溪这样，直接达成二级外在进化体质的感染者，从古至今都没有过。 　　除了自身以外，云铮觉得这他接受到的病毒关系极大。 　　目光落到俞晶晶身上，云铮伸手碰触，惊得她弹开。 　　云铮眼中的探究深意，俞晶晶看得一清二楚，心不受控地沉了下去。 　　“别怕，不会拿你做试验的。”云铮挑唇。 　　“我没受感染，体内也没有病毒存在……”俞晶晶下意识否认。 　　“也许是。” 　　云铮点点头，“你不像是受过二次感染，该有的后遗症都没有，体质也没有太过明显的提升。或许只是轻微感染到，又失败了，没能将病毒留住。” 　　类似俞晶晶这样的例子，研究所也有，不是每个外在进化学员，接受感染都能成功提升的。 　　感染初期，体内没有容纳病毒传播的环境，就像是火苗刚起又触到了水源一样，嗤地一声被浇灭。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在体内病毒活性最强的那段时间，成功感染了人类。 　　对方接受病毒培育壮大，可比在潮湿空间护住不适应环境，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火苗要强。 　　这是俞晶晶加入云家后做得最漂亮的一件事了，真要细论，该给她记一笔功绩的。 　　看俞晶晶紧绷着脸，手指搅进衣服下摆泄露紧张，云铮眯眼一笑，“放心。” 　　握住她纤细手腕，举到眼前。 　　虽然整根手臂都僵硬了，拖着有些拽不动，但垂下的几根手指细软依旧，尾指上那枚紫金戒指，闪亮发光。 　　“你是我未婚妻，怎么能下九层做试验？我不会动你，别人就更不敢这么做了。我说过这个身份对你有好处，怎么就不信呢？” 　　云铮信誓旦旦，俞晶晶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说了那么多，明显也对了云铮的心思，白锦溪暂时是安全的，她也是。 　　这段时间一直戴着这枚戒指，果然派上了用场，若是云铮检查发现她又除下来了，可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俞晶晶勉强挤了个笑，想将手抽回，可云铮握得紧，静静看着她，一点都不肯放松。 　　“白锦溪我暂时不动，先由你看管。” 　　抛下这个好处，果然看到俞晶晶眼睛亮了亮。 　　“真的？”她脸上的笑，变得真诚许多。 　　“不问问我有什么条件吗？” 　　“什么条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云铮愿意退这一步，俞晶晶已经很满足了。 　　本来就欠了他许多人情，这次不管提出什么条件，她要答应的。 　　“结婚，跟我。” 　　云铮托起俞晶晶右手，看到跟紫金戒指并在一块的草戒圈，嫌它碍眼直接撸掉，扔到桌上。 　　俞晶晶没听清云铮的话，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自己婚戒上。 　　看到戒圈当一声砸到桌上，颤抖旋转，几乎掉出边缘，惊得回身去扑。 　　云铮一把揽住她肩头，迫着俞晶晶看向自己。 　　“听明白了吗？” 　　“什么？” 　　俞晶晶目光还追着戒指，云铮看得心烦，抬手拎住她尖巧下巴，偏头对住。 　　两人同坐一张单人沙发，本就靠得紧。 　　一只手腕被云铮握住，下巴又被钳制，俞晶晶还没来及转开，他就凑了过来。 　　面对面，只隔了一拳距离。 　　“要我说几遍？” 　　云铮仰面，斜睥着俞晶晶，唇角微挑，似笑非的样子，坏得可以。 　　“……结，结婚？”俞晶晶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只是差道手续而已。我们本就是未婚夫妻，过了明路，能让更多人知道你归我罩。不是怕下九层吗？给你套个金刚罩，还不谢我？” 　　他笑眯眯地说话，语调轻松，可眼中的专注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 　　求婚这种事，到底不是几句玩笑就能轻松过去的。 　　他也是第一次，一点经验都没有。 　　“我已结婚了啊。”俞晶晶瞪眼。 　　“人类婚姻，尸族不认可的。而且你跟他也长久不了。” 　　“为什么……” 　　白锦溪虽然还活着，但已经成功走过尸变进程，若论体质，他已经是一个全格的尸族了。 　　这样的状态，许多尸族都可望不可及。 　　最接近人类体征，却又有拥有尸族一切强悍特性，不管放在哪里，白锦溪都是优秀的。 　　所有长久不了的论调，都是建设在尸族与人类通婚这件事上头，而现在她跟白锦溪都是尸族，不受此限。 　　“现在不动他，不代表以后不用。既然是尸族，也该为族中做贡献，你我当然能护住，他是什么东西？该下九层的那一天，提头也得去。”云铮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你的项目不是已经成功了吗？为什么一定用他？他并不完美，病毒活性也有问题……” 　　一提到白锦溪，俞晶晶就不冷静了，挣扎着想抽手，跟云铮理论个清楚。 　　“我现在不是要跟你聊他，别扫兴！” 　　按住俞晶晶肩膀，猛地将她抵靠在沙发椅背，云铮加大力气，阻止反抗。 　　“放开我！”俞晶晶晃动身体，屈腿想他踢开。 　　两只手都用了，还要歪缠，云铮贴身靠近，将她紧紧制住。 　　“想找打吗？” 　　俞晶晶仰面，怒瞪住他。 　　“上回在岛上，是我让你，你真以为自己打得过我吗？” 　　败在女人手里，云铮引以为耻，那次之后，他找了最好的贴身教导师锤炼体魄。 　　以前只注重精神力锻炼，忽略了外在，实际上有三级进化的底子，只要用点心，就能超出一片。 　　云铮忽然增大的力量，让俞晶晶知道他没说假话。 　　被制得死死地，只能扭身挣扎，膝盖蜷起踢打，极力想破开这困局。 　　“好了，别动了！” 　　云铮额上见汗，眼中墨色翻滚，“再动，怕不怕我就在这儿吃了你？” 第388章 　　云铮眼中的隐忍，肆意又张扬, 他不是不做, 只是在等候时机。 　　这个时机可以是对方的应允, 也可以是自己的按捺不住, 只需要一个火星, 就能引燃。 　　刚才若没看懂, 现在这副明明白白隐含欲望的模样, 也该明白了。 　　俞晶晶知道尸族把男女关系看得淡, 只要对眼，随时拉进房间都可以来一发。 　　可她跟云铮的关系, 不是这样的。 　　套了个未婚妻的壳而已, 还想行使权利不成？ 　　男人被撩拨起来了，再温文儒雅, 都会变禽兽, 何况云铮本就不是会克制自己的那种人。 　　以他的地位, 想要什么都有人拱手送上, 看到喜欢的东西不去取，才是奇怪。 　　云铮压着不许她动, 语带威胁，似乎只要老老实实，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俞晶晶可不信。 　　感觉到她身体放软, 因激动起伏的胸口回复平静，云铮轻笑，“聪明人。” 　　这样的贴近, 确实令人难耐。 　　云铮不是雏，只是忙于工作，又接触不到顺眼的女人，才一直单到现在。 　　俞晶晶是第一个令他生出酸甜心思的女人，拔动心弦，难舍难放。 　　上岛这么久，对她的思念，早在忙碌的工作中淡去。 　　还以为这喜欢，只是一点点。 　　再次见到，云铮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很有少什么东西是迫不及待想要获取的，一切来得容易，便不知珍惜。 　　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却被别人夺走。 　　雄性争夺猎物，维护地盘的冲动，雄雄燃起。 　　她的脖颈上，残留着那个男人的味道，云铮皱住鼻头，烦燥又生。 　　俞晶晶的手还撑在他胸口，没再反抗，却留着力气。 　　最冲动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她又这样乖顺安静，云铮自然不会强迫。 　　可就这样空手退去，又觉不舍。 　　俞晶晶偏过头，不与他对视，似是怕激起性子，把状况搞得更糟。 　　红唇紧抿，下巴小巧脖颈纤细，曲度优美异常。 　　光线照进房中，皮肤细腻雪白，仿佛最上好的豆乳，适口香甜。 　　心中交战，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头向下，轻轻碰了碰。 　　他动作很小心，碰触易碎琉璃般轻啄，神经绷紧，警惕注意着俞晶晶的反应。 　　怕她生气，怕她发恼，怕她眼中流露出厌恶。 　　云铮已许久没体会过心跳过速血液奔腾这种来身体内部的异常反应了，这并不是欲念引发的，而是另一种奇异感觉。 　　一吻印下，虽然得偿所愿，心底却空落落地，没来由地害怕。 　　情绪被旁人牵动，不由自己掌握，明明他处于优势，却像是被俞晶晶反制住，等待施舍的乞儿一般。 　　不敢太过停留，他一碰即退。 　　抬眼看她，也不知想要确认什么。 　　数秒间发生的事，俞晶晶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颈上一冰，有什么东西软软擦过，又急速退开。 　　猛地转头，看进云铮眼中，她微微怔住。 　　刚才的轻挑神色全然退去，那眸中满带着紧张，似是安抚又是像求饶。 　　他刚刚做了那个！ 　　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还要做…… 　　念头才起，早蓄势待发的身体，已按捺不住，提前做出了反应。 　　她的力量不具备爆发性，但胜在技巧高超。 　　刚刚停下，便是慢慢调整姿态，他再敢过界，必定要一击得中！ 　　准备不是白做的，屈膝狠踹，角度取得刁钻，俞晶晶横臂弯肘，同时撞出。 　　云铮的脸被重重砍了一下，头猛地偏过，小腹又接连受创，竟是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被俞晶晶踹得向后撞去。 　　后背磕到了茶几，玻璃碎裂成片，若不是及时用手撑住，整个台面都要被撞垮。 　　俞晶晶迅速起身，退到房间中央，背后便是大门。 　　云铮若要出手，可战可逃。 　　“我不是你的玩物。想找女人尸族多得是，只要你愿意，多的是人送过来。” 　　虽然只是轻碰了一下，俞晶晶却还是觉得不舒服，抬手把那处抹擦了几下，刮出一片红印。 　　云铮黑着脸起身，看到俞晶晶动作，面色越发难看。 　　本还想解释，现在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嫌我脏？”他咬牙。 　　俞晶晶皱眉，想说什么又止住。 　　云铮看起来气得厉害，这个时候激怒他，并不明智。 　　俞晶晶没回他的话，其实动作已足够说明问题。 　　她觉得被侵犯了，所以反击，理直气壮。 　　肚腹被踹倒没什么太大感觉，只受了肘击的下颌，擦出一片红痕，火辣辣地疼。 　　云铮踢开茶几，站到玄关穿衣镜前照了照。 　　“你下手可够狠的。”伸手轻触，云铮眉头跳了跳，回头问：“碰都不让碰，是为他守贞么？” 　　“不为任何人。”俞晶晶抬眼，“我向来厌恶这种不经人同意的接触，你踩了底线。” 　　“只有白锦溪能碰你？” 　　“他是我丈夫。” 　　“我是你未婚夫！” 　　“假的。” 　　云铮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又咽不下，狠瞪着面无表情的俞晶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答应我的求婚就货真价实了。”憋了半响，他冒出一句。 　　“愿意跟你结婚的女人很多，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让族长安排，或者自己挑选合适的。” 　　本就是强行合作，若只是像以前莫桑做的那样，在需要的场合挽着手四处晃一圈，俞晶晶还能接受。 　　云铮这样得寸进尺，却是不行。 　　当初说好的合作条款上不包括这个，虽然他帮自己很多，但这样的附加的服务，是绝不会奉送的。 　　“你以为谁都可以吗？！我就那么不挑嘴？”云铮窝着气说。 　　“你到了最适合繁衍的阶段，有这种需求很正常。以前看不上，不代表现在看不上，刚才……” 　　俞晶晶顿了顿，想到饥不择食这个词不好，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代替。 　　云铮一向嫌弃她，瘦小干枯，长得丑穿得差，常作调侃。 　　这样的都吃得进，比她更美貌身材更好的尸族女人，更符合云铮审美。 　　能被白锦溪迷惑，证明俞晶晶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想要改变关系，切入角度很重要。 　　云铮知道自己顺序错了。 　　懊恼升起，他皱着脸，仿若牙疼，想解释却又不从何说起。 　　工作时，再难搞的合作对象，他也能安抚住，漂亮话不要钱地往外送。 　　可现在，嘴却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张一张都难。 　　那些朦胧又深切的东西，偶尔在心底翻腾，有时看得真切，有时又迷迷糊糊。 　　见到她后，这份情感冲击而来，令他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 　　想要剖析心迹，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包装。 　　哄女人？ 　　这种事他做过，还很熟练，毕竟不走心的话，张口就来，根本不必斟酌。 　　现在却不同。 　　想到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心里拽出来的，有些平淡，有些又太过肉麻，想一想都觉得假。 　　怎么可能呢？ 　　明明一直是朋友，哪来这样的浓烈情感，他自己都不信，何况俞晶晶。 　　“我已经结婚了，有丈夫。尸族是否认可不重要，我与他订了约就要遵守。” 　　俞晶晶看不明白云铮的纠结，只当他在反思刚刚的行为，便站自己的立场解释，“我在矿山长大的，那边都是一夫一妻制。进入人类社会，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我也认可这种相处方式……” 　　就算不按人类的规矩，尸族中的男女确认了配偶，也不会再继续跟其他男人发生关系。 　　或许云铮以为她是那种随便就能跟人合宿的女人，才有了刚才的行为，现在解释清楚，以后就不会再产生这种误会了。 　　“你认定他了？”云铮阴沉沉抬头。 　　“他是我丈夫……” 　　“够了！” 　　听到丈夫这两个字，就没来由地发烦。 　　云铮狠踹了碎裂茶几一脚，玻璃落在长绒地毯上，发出微弱声响。 　　一点都不爽快！ 　　憋在心里的火气，恨不得立时找个渠道发泄。 　　云铮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俞晶晶再生警惕。 　　“怕什么？我又不会动你！”他气极。 　　倒是想揪着衣领把她晃清醒，认清谁才是该依附的人，可俞晶晶脑袋里灌了水泥，不管明示暗示都一概不听，做什么没用。 　　“……我该走了。” 　　客厅挂钟敲响，俞晶晶看了眼时间，退后一步说道。 　　这躲避太过明显，云铮气笑，“去哪儿？” 　　“回医所，下午还有工作……” 　　“推掉，就留在这儿。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回来必须看到你在。” 　　不容俞晶晶反驳，云铮利落打断，一边说话一边抽掉腰间带子，扬手把浴袍扔到沙发上。 　　俞晶晶吓了一跳，退到门边。 　　云铮回到卧房，三分钟不到就出来了，衣服松松挂在身上，沉着脸系扣子往外走。 　　“你去哪儿？”俞晶晶追出，“我必须回去！” 　　“我去哪里，有必要跟你报告？你是我什么人？” 　　云铮冷冷转头，“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也不许跟外界联系。我的话，你最好听，激怒我的后果，你应该不会想知道的。” 　　俞晶晶怔住，回过神，云铮已不见身影。 　　门敞开着，要走随时可以。 　　俞晶晶犹豫许久，最终掩上门，退回客厅。 　　只是呆在这里，不难做到，就是没被云铮捏住把柄，凭以前的交情，他的话也是要听的。 　　云铮走得这么急，也不说去哪儿，偏要把她留下还不许跟外界联系…… 　　略一思索，俞晶晶握紧沙发扶手，面色微变。 　　是去找白锦溪了吗？ 　　把包抱进怀里，俞晶晶迅速摸出手机想要拔打。 　　云铮走时的话，在耳畔响起，她动作又慢下来。 　　项目研制还未成功，尸族跟人类还需要保持一定平衡，云铮知道白锦溪不能动，就算找到他，也暂时是安全的。 　　提前示警，违背了云铮的意志，激怒他的后果，真的承受得起吗？ 　　铃声尖利响起，惊了俞晶晶一跳。 　　迅速低头，声音不是她手机传出的，左右寻找，才发现云铮的手机跌到了地毯边角，被沙发绒垫盖了一半。 　　茶几翻倒时，手机也摔出去了，云铮走得匆忙，没顾得上带。 　　铃声很执着，几次停下又继续拔打。 　　俞晶晶弯腰拿起，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毫不犹豫地按下接听键。 　　“喂？铮先生吗？！” 　　“是我。” 　　“俞小姐？”云青讶异声音传来。 第389章 　　距离那次上岛，已有近一年时间。 　　俞晶晶跟云青的接触, 只有在研究的几个小时, 其实算不上熟悉。 　　云青并没有第一时间听出她的声音，而是下意识的判断。 　　这是云铮私人电话, 除了他以外，没人有资格接听。 　　听到是女人接听，云青便猜到了俞晶晶，除了铮先生的未婚妻，谁还有这样的权利？ 　　事实证明，她猜得一点没错。 　　云青是忠诚的，答应过的事, 便一丝不苟地执行。 　　性格是一方面, 更多是因为俞晶晶身上披的这层身份，还有欠的一份人情。 　　是俞晶晶帮她调动了工作，九层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能跟进项目组, 成为其中一员, 却是撞上了天大的运气。 　　九层那么多项目, 只有她跟的这个成功了, 搭上这班船，身价肉眼可见上涨。 　　以前瞧不起她的那些男人，再见她跟猫见腥似地，追在屁股后不放。 　　这种睥睨众生的满足感，让云青对俞晶晶的感激达到了顶点。 　　确定电话那头是俞晶晶, 云青的口气比对住云铮时还恭敬。 　　“云铮不在，有事的话，我可以替你转达。” 　　“……不用了，等铮先生回了，我再重新打过来。” 　　“跟项目有关？” 　　“是的。”云青回应。 　　俞晶晶知道云铮跟的这个项目是是机密最高等级，云青既然跟着他办事，要说的应该也是内部消息。 　　她对项目进度没什么兴趣，云青说不说都不影响，之所以电话接得这么快，只是想了解一下锟目前情况。 　　说好了有事来电，云青一直没联系她，证明情况还好。 　　因为是单线联系，俞晶晶没法跟进这件事，今天难得能接到云青电话，当然要问一问。 　　云青有些为难，支吾半响，还是把事情说了。 　　锟是项目中重要的病毒提取源，比起另外那个古尸，用处还要更大一些。 　　从他身上取得的病毒，获得了巨大成功，哪怕另一个人带有病毒与他相近，组员还是喜欢拣着他用。 　　能提取的地方，都用到了，连口唇都摘了大半，若不是不能进食影响生存，这点东西都要刮掉。 　　有营养剂养着，伤口恢复得也还算快，取掉的肉块，几天就能重新长合。 　　身体一时弱一时强，云青工作是食物供应，又肩负了俞晶晶的嘱托，这活干得犹其辛苦。 　　亏得她精心照料，锟才能撑到今天。 　　这几天本来该休养的，可是第十六次病毒培育出现了新的进展，需要追加病毒源。 　　从谁身上的提取的病毒，再追加就从谁身上取，以免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云青再想护住他，也没有权利阻止项目进行。 　　“情况很差吗？”俞晶晶冷着脸问。 　　“嗯，很差。” 　　俞晶晶托她办这件事，云青有自己的理解。 　　第一次项目，锟体内的病毒就展现出了优势，俞晶晶做为云铮未婚妻，眼光独到，提前在他身上加注，才有这样的私下照顾。 　　事情一直进展得很顺利，项目组跟着云铮走到现在，锟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若没有俞晶晶先前支持，二次项目的时候锟就会承受不住，她居功至伟。 　　投入总要讲个回报，云青猜俞晶晶会在某个时候，把自己的付出做筹码拿出来，获取利益。 　　锟的价值越高，她的援助行为就越显光彩。 　　俞晶晶身份低微，很需要这样的功绩，云青得了她的好处，也有心作证。 　　明摆着是两下收益的事，现在却在半路上被截断。 　　云青比俞晶晶更能体会临时翻船的感受，每句都小心斟酌，怕惹烦了俞晶晶气撒到自己头上。 　　“云铮会怎么处理？”俞晶晶问。 　　云青虽没指明，但今天打来这通电话，要说的应该就是锟身体无法承受提取的这件事。 　　做为项目中重要的病毒提取源，失去了功用，结局必定不会美好。 　　“不清楚……我猜，应该是废弃吧？” 　　感觉俞晶晶的口气还算平稳，云青便多说了两句，“在这之前，当然要先榨干剩余价值。骨珠是要取的，所有能取到病毒的肉也会提前刮下来封存，最后扔出去的，可能只是副骨架。” 　　“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 　　俞晶晶握紧拳头，努力克制情绪。 　　“他比较特殊，所以会取得干净些。”云青知道俞晶晶不懂这里行道，就细细把自己下九层后知道的一些情况说了。 　　按她的意思，九层关押的这些古尸，扔了还算有尊严的。 　　有些项目古怪得厉害，连骨头都煮了熬渣用做底料培育病毒，真正的在这世间烟消云散。 　　“他还有多久时间？现在不能提取，多休息难道不能恢复吗？营养剂不用省……” 　　“营养剂已经对他没用了。我跟铮先生提过建议，如果想保住他，看是不是能用些进化颗粒，可惜被拒绝了。” 　　俞晶晶沉默，“他当然不会用进化颗粒养这种无用之人，古尸都是消耗品，用完再找，没必要花精力养着。” 　　云青听不懂俞晶晶的感叹，当她是因为投入未得预期效果而不满，轻声劝慰。 　　俞晶晶其实可以另行投资，项目中还有一位古尸，一样可以暗地里资助。 　　等到真正成功那一天，将这些帐目摆到明面，婚礼时抛出来加码，也能巩固将来地位。 　　这些都是云青站在自己角度想到的问题，俞晶晶是否采纳，要看她自己抉择了。 　　“另一位？” 　　“不止这一位，九层又新添了人。项目进行得顺利，不能只指望现有的这些，新进的古尸有二十几位，挑出了三个病毒匹配的到项目组。” 　　不仅仅是研究所进了新人，其他几个家族的私下建立的研究室，也一样在四处搜罗古尸。 　　一两百年来投入的那些项目全没有大的进展，于是抓捕古尸这项工作也停滞不前，就是有再多的人送进来，取不到活性病毒，也是无用。 　　云铮的成功，激励了所有人，为了寻找好的病毒供体，最近这几个月几乎是掘地三尺地在搜寻。 　　这二十几人只是第一批，据说半月前又找到了一个隐密的地下基地，说不定里面还藏着有古尸，找到会在下一批送来。 　　这不是什么机密，云青便说仔细。 　　若是面对面，她肯定能看到俞晶晶难看脸色，现在隔着电话，就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一气讲完才停下。 　　“不，不用另挑人，还是他。”俞晶晶声音依旧平稳。 　　“可是他会被废弃掉……” 　　“先拖一拖，你想个办法。” 　　“拖到什么时候？如果铮先生说要扔，留也留不多久的。” 　　云青越来越不明白俞晶晶的想法了，明明没用的东西，却还留着，不是浪费资源吗？ 　　“岛上营养剂品质差，我找些好的过来，让他试试。说不定能保住。” 　　“什么时候过来？他可能熬不了太久。”云青有些惊喜。 　　能保住就是最好了，她这段时间的辛苦也算没白费，不论是更高品质的营养剂还是进化颗粒，只要俞晶晶愿意投资，多少是个希望。 　　“我会尽快。” 　　不用俞晶晶再多叮嘱，云青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外传。 　　从一开始俞晶晶的投入就是隐秘的，后期再度追加，若真能恢复病毒供体健康，又是大功一件。 　　盖下的点数摇得越大，揭盅时便能博得越多的喝彩！这是一步好棋。 　　云青的脑补也让俞晶晶不用太费口舌，只叮嘱了几句让她尽量拖延，便挂断了电话。 　　突然得来的消息，让俞晶晶陷入焦虑。 　　尸族提供的营养剂对锟没有效果，她自制的那些，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得试试。 　　锟挖了骨珠给她，还未曾报答，救他性命，理所应当。 　　“其实可以点餐的，不用每天都下来。” 　　马助理跟着白锦溪到了食堂，端着餐盘打了餐，坐到了老位置上。 　　这个位置是马助理替白锦溪预留的，早做好了清洁，包括刚刚拿到的餐盘，也是专用的。 　　明明这么挑剔，却偏要下食堂，马助理也是不解。 　　“食堂烧肉做得不错，量大管饱。”白锦溪笑笑。 　　自从结了婚，白锦溪就变得平易近人了，以前不常笑的，现在看到谁，嘴角都要弯一弯。 　　不是生活幸福，哪有这样的状态，马助理看得多，都有些期待婚姻了。 　　像白锦溪跟俞晶晶这样契合的伴侣，毕竟难找，他忙活了好一阵相亲，最终放弃。 　　缘份不到，主动也无用，像白锦溪这样等着天上掉一个，也不错。 　　白锦溪最近饭量大涨，吃过后还要再添，有时马助理还要帮他加饭，帮着遮掩。 　　东西吃得多，人却没胖多少，反而肌肉渐长。 　　看看白锦溪颈部暧昧红痕，再看看餐盘上迅速消失的饭菜，马助理将这两件事综合到一处，得出了能量消耗原因。 　　若是其他同事，少不了要调笑打趣一番，面对白锦溪，只能把话往肚里咽，空有一肚子八卦没处洒。 　　“还要一份吗？” 　　等白锦溪刮完餐盘最后一口，马助理迅速放下筷子起身。 　　“嗯。” 　　马助理刚把餐盘端走，空出来的位置，就有人落座。 　　白锦溪抬头，看到来人，微有讶异。 　　仁爱公司的餐会上，白锦溪见过云铮，还聊过两句。 　　莫桑跟云铮熟识，他们之间隔着这一层，在正式场合，也就是点头笑笑的关系。 　　这里是白氏职工食堂，云铮出现在这儿，坐到了他的对面，很明显是有事来找。 　　可这表情，却有些不善。 　　云铮压迫力十足的眼神和凌厉表情，都说明了事情不简单。 　　白锦溪面上笑意淡去，眉心微微皱起。 　　白锦溪本就显眼，对面又坐了个跟他长相不相上下的帅气男人，食堂里大多数目光都被吸引，大家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小声八卦。 　　这两人谁都没开口，严肃着面容，气氛很是古怪。 　　“呀！”有人捂嘴。 　　与此同时，坐在白锦溪对面那个男人猛地倾身，一拳砸向他面门。 　　速度快且狠，任谁都避不过。 　　离得近的几个女职员下意识偏头避眼，不敢再看。 　　巨大击打声并没如预料中那样传来，只有皮肤轻拍的声音传出，带出几声惊呼。 　　再转头，白锦溪不知什么时候，已牢牢握住云铮袭来的拳头。 　　他五指收紧，骨节咔咔作响，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自云铮手上传出。 　　“什么意思。” 　　白锦溪挑唇，抬眼望他。 　　手劲下得大，臂上肌肉隆起，几乎撑爆衣袖。 　　说话时，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抵住那呼啸一拳的不是他。 第390章 　　这么好的试验体，怎么可能下手损毁。 　　云铮没尽全力, 只想着给他点教训, 出出心头恶气。 　　没料到一拳冲出，竟被轻松拦下, 像困进了一把大锁之中，挪动都难。 　　感受白锦溪手部力量，云铮微愕。 　　最近注重练体，与二级外在进化学员多有交手，力量一试便知。 　　白锦溪绝不可以只有二级实力。 　　莫商骗他？ 　　念头转过，又迅速被否定。 　　“有话说话，动什么手？” 　　看他怔住, 白锦溪松了手。 　　能接得下一拳, 就能接得下十拳，不怕云铮再有动作。 　　最初的讶异之后，白锦溪很快想明了缘由。 　　俞晶晶跟他提过云家的事, 也说过尸族内部一些情况。 　　细节说得不多, 主要是让他处于什么环境, 明白自己身体感染对尸族来说, 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几个月勤加练习, 一分钟都不敢懈怠，防的就是这一天。 　　第一眼看到云铮，他还没想到这一点，直到接了这攻击性十足的一拳，才记起俞晶晶那些叮嘱。 　　从小顺风顺水长大, 白锦溪从未让自己落入过这样的危险境地。 　　不过他并不害怕。 　　研究所的试验，俞晶晶不太想提，他就没多问，大概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若是做为试验品进去，会遭受极不好的对待。 　　开始那段时间，他是有担忧，但随着实力提升，信心便增长起来。 　　在人类的地盘，尸族不敢大动干戈，一对一或者一对多都能解决，这是俞晶晶下的评定。 　　每日在家中对练，俞晶晶对他的实力有判断，偶尔回教习堂，也会拿其中优等学员做对比。 　　云铮是内在进化者，力量是劣势，一试就能试出。 　　“有两把刷子。” 　　感觉到四周投来视线，云铮冷冷一笑，坐回原处。 　　白锦溪平静发问，“为了感染来的？” 　　云铮并不意外白锦溪知道自己身份，俞晶晶跟他朝夕相处，当然会提醒他警惕小心。 　　虽想得通透，脸色却又难看了一层。 　　“我不会跟你走，病毒的研究，也不会参与。”云铮没吭声，白锦溪又说。 　　“这可由不得你。” 　　“听说你手上在做的项目已经有了很好的进展。” 　　压下火气，云铮笑起来，“俞晶晶说的？” 　　白锦溪面色微变，紧盯住云铮，半响才开口，“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你身上的病毒，不就是她给的？” 　　不管说什么，都是给出信息，白锦溪没再接话。 　　尸族早失去了感染能力，意外接受俞晶晶的感染，两人都不太清楚其中原理。 　　俞晶晶只说自己活的年数长，却不知寿命跟病毒之间的具体联系，这方面白锦溪也不是专业，本想研究清楚，却被日常琐事耽误了时间。 　　近二百年，尸族一直在研究病毒，其中不乏专业人士，在高等学院攻读病毒回岛贡献力量的。 　　他们都没琢磨透的事，白锦溪就是有心，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找出原因。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病毒，确实是来自于俞晶晶体内。 　　活性病毒对于尸族的意义，俞晶晶早说得很清楚，一直叮嘱他要注意安全，尽快提升力量自保。 　　实际上她也很危险，这一点白锦溪心里非常清楚。 　　他不怕云铮把目标对准自己，只担心俞晶晶会被牵连进去。 　　想要否认病毒来源，却也找不到合理解释，他只能沉默，不说不错。 　　云铮不是凭着一时冲动找来的，他确实有话要跟白锦溪谈。 　　感情跟工作必须分开，来时的路上就想好的，看白锦溪再不爽，也不能因为这个影响项目进展。 　　想带人上岛，不单单只有抓捕这一种方式。 　　看到白锦溪抽了消毒纱巾，仔细擦拭刚刚握过他拳头的那只手，云铮双眼微眯。 　　甲盖上没有一丝血线，指节修长莹润，半点尸变特征都看不出来。 　　距莫商跟白锦溪最近一次接触，已有近一年的时间，那个时候他还处在尸变进程中，甲盖血线明显。 　　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是尸化完成，身体达成良好进化程度的表现了 。 　　项目组受到感染的试验对象，都是最原始的状态。 　　异变成功，甲盖颜色会变为紫黑或墨蓝，粗糙厚重，成为丧尸化初期武器。 　　因为血液受阻，心脏博动变得弛缓，堵塞的血液淤积在血管内，青筋遍布苍白皮肤下，眼圈青黑凹陷，处处都显出特征。 　　取自原始病毒，得到的只能是这样的结果，想要进入类人的状态，只有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提升进化才能获取。 　　初期需要的只是尸族军队，有再高层进化军兵当然最好，没有也不影响。 　　能攻击脆弱人类传播病毒，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白锦溪的感染，比研究所辛苦近二百年得成的结果，还要进步得多。 　　云铮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虽厌恶，却也不掩欣赏。 　　不仅直接获取了二级以上的力量，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他的进步速度也超出常人。 　　那份力量，至少是二级中后期才能达到的。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仅靠自己的能力做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奇迹可以形容的了。 　　云铮在研究呆了这几个月，明白想要实现这种状况有多大难度。 　　手上基本感染都没弄清头绪，想要攻克更高难关，不仅费时费力，也并不讨好。 　　就是从白锦溪身上取到了样，这个项目也得暂时搁置。 　　既然不急，就不需要用到太激烈的手段，能谈得拢是最好，实在谈不拢，那就慢慢谈。 　　“白先生……” 　　马助理端着餐盘走回，发现自己位置上坐了人，满脸疑惑。 　　“是客人。”白锦溪接下餐盘，“找个单间说话。” 　　一楼人多眼杂，云铮提到的话题，不方便在下面细谈。 　　食堂二层有单独的用餐区域，一般是用来招待贵宾的，茶水摆上后，马助理便出去了。 　　云铮没说太多，几句话就把意思点出。 　　白锦溪笑笑，“研讨会？难为你想得出来。” 　　“你不是经常出差参加会议吗？仁爱集团邀请，不会不给面子吧？”云铮从怀里摸出名片，“上京医学委员会会长也是仁爱名誉主席，对我司接受捐赠遗体条款进行过优化，你应该也认识的。” 　　“我拒绝。” 　　“我在跟你谈工作，可别想歪了。”云铮说。 　　“不是所有工作我都接的，王会长愿意做的事，不代表我愿意。”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仁爱做的是合法生意，有政府背景。签订捐赠协议的人都是自愿的，我们没有强买强卖，反而会给出不少补偿。” 　　云铮靠上椅背，笑了笑说：“你不觉得烧了埋了很浪费吗？人死了就是一堆烂肉，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还有补贴拿，怎么不合算了？王会长通过政府部门了解过情况，才跟我合作的。” 　　俞晶晶不吃血食，白锦溪虽已成为尸族一员，对那东西也是敬谢不敏。 　　只有豆豆，对血食近乎狂热，俞晶晶每回从教习堂回来，都要带些肉干做存粮。 　　虽干制风化，从纹理上也看得出肉质，白锦溪见过几次。 　　尸族想要生存，必须靠这些东西，不看不用还能忽略，云铮这样赤裸裸说出来，让白锦溪有些反胃。 　　进入这片区域，才知道后面有这么多的利益纠葛，曾尊敬的长辈也参与其中，令人极度不适。 　　风雨前的平静犹为美好，几个月的平和一扫而空，在这一刻，白锦溪才真正感受到了尸族是做为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处于这世间的。 　　“九层没你想那么可怕，只是配合一下，做些取样而已。可以是头发，也可以是唾液，视情况而定看是否需要抽血。你是医学工作者，应该懂的。”云铮微笑。 　　不愉快的情绪被他掩饰得极好，现在的云铮风和日丽，一副好说话生意人的模样。 　　“我拒绝。” 　　“敬酒不吃吃罚酒？”云铮挑眉。 　　“怎么罚？” 　　两人对视，表情都不太好看。 　　云铮先笑了，拿起茶杯晃了晃，轻抿一口，“没关系，你不愿意，找中间人办也是一样。” 　　不等白锦溪发问，他又说：“这件事我会让俞晶晶负责，她来做，你应该比较能接受。” 　　“你什么意思？”一提到俞晶晶，白锦溪就紧张起来。 　　“我已经给她交待过工作了，以后你就由她照管，一应行动定时上报，需要提取样本，她会送来，你配合或不配合，事情都不会有改变。” 　　这句话说完，果然看到白锦溪脸色大变。 　　虽然那一拳没锤到他脸上，但现在有这样的效果，云铮还是满意的。 　　“俞晶晶是我带出来的人，我的话，她总是要听的。” 　　云铮又笑，“结婚？一扯就破的证书，尸族没人认可，不要觉得你们的关系很牢固。。” 　　“你别逼她。” 　　云铮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要走，白锦溪唇线紧抿，冷声提醒。 　　“你以为是你是谁？丈夫？想要保护她？”云铮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背着他肩头耸动。 　　片刻转身，面上笑容渐淡，“俞晶晶是我的未婚妻，你只是她养在外头的男人。现在或许还有些新鲜感，到真正该做出抉择的时候，她懂得怎么选。” 第391章 　　听到门外动静, 俞晶晶迅速起身。 　　云铮推门进来, 看到她乖乖在客厅等, 脸色好了些。 　　“有电话找。” 　　俞晶晶没问云铮去哪, 握着手机递上, “好像很急, 我让她留话她也不说，就争了几句……” 　　“谁让你接的。”云铮拿过手机, 看了眼来电。 　　“不能接吗？一直在响。” 　　俞晶晶的态度比刚才和缓许多, 话说得小心翼翼，听在耳中很舒服。 　　刚刚太过急切，确实惊到了她, 留点时间好好想想, 果然有些效果。 　　看看一脸乖顺的俞晶晶, 又想想刚刚白锦溪的脸色, 云铮挑唇, “以后再有这样的电话, 等我回来。”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俞晶晶没往深想, 眼睛只盯着手机，“你不回一个吗？” 　　“她顶撞你了？” 　　云铮果然翻了通话纪录, 看到时长便问。 　　“没有, 只是我想让她留话她不说，就这个讲了一会儿。” 　　提前把理由给出去，通话时长的问题就能解决, 俞晶晶知道云铮心细，肯定会注意到这点，刚刚便好了对策。 　　“她是项目组工作人员，有保密义务。” 　　云铮随口解释一句，拿着电话走到阳台。 　　阳台门被他随手带上了，习惯使然。 　　云铮并不觉得云青会有什么重大消息传达，但岛上来的电话，总要认真对待。 　　隔着双层中空玻璃门，俞晶晶依旧听得见声音。 　　电话接通，云青把事情说了，得到的答案，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 　　“实在用不了，就废弃了吧。” 　　虽然是个坏消息，云铮也并不失落，反正替补的人选已经弄到了，残破到实在用不了，扔了也没关系。 　　俞晶晶听到云青应了声，没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虽然知道她不能反抗上级给出的命令，会用另外的办法拖延时间，但听到同意执行这样的字眼，心还是往上提了提。 　　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这就是权柄的力量。 　　“什么？十六次培育有进展？” 　　云铮声音忽地拔高，带着几分喜意。 　　俞晶晶竖起耳朵，朝阳台走了半步。 　　事关机密，云青不会主动跟她提，刚才说来绕去，都只在围着锟的事打转。 　　“早上？怎么没人跟我联系？”云铮来回踱步，“都在观察室没出来么？活性是最优化培育后的八倍？你确定？” 　　得到肯定回复，云铮忍不住握拳空握，还抬腿猛踢了一脚地砖。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俞晶晶一跳，还以为被发现了，赶紧退后。 　　云铮完全沉浸在这好消息中，哪里注意得到俞晶晶在后头偷听，强行压抑兴奋，用平静语调安排云青去观察室通知组长回电。 　　“算了，要实在抽不出空，就不用回了，我很快回去。”又叮嘱了一句，云铮才挂断。 　　八倍活性！ 　　组中做预估，能达到五倍，就可以解决人类研究对象过早消亡的问题，只要后续养份跟上，就能彻底异变成功。 　　盯了几个月，培育次次失败，结果离岛才两天，就爆了这么大的好消息。 　　有些东西，太过关注反而进展缓慢，放任它自行成长，说不定就能得好的结果。 　　站在阳台思索良久，云铮笑着回头。 　　俞晶晶还在客厅中，没他的命令，不敢随便离开。 　　见他望来，还小小露了个笑，看得他心怀激荡。 　　砰地推开阳台门，云铮大步走回。 　　俞晶晶下意识退后，却被他一把揽住，猛地抱进怀里。 　　“快好了！就快好了！” 　　喜悦胀满心头，想要与她分享，云铮也顾不了俞晶晶是不是会反感，真的按捺不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锢得太紧，俞晶晶也不好下力挣扎。 　　“……什么就快好了？” 　　她能感觉得到云铮并没有进一步的暧昧举动，便老老实实站着。 　　“项目！我的研究项目有了突破！马上就要成功了，你知道吗？成功！” 　　云铮将俞晶晶推离怀抱，双手握紧她肩头，掩不住的兴奋，“等坐上那个位置，再没人敢压在我头上！我想要的，所有一切，都有人双手奉上！” 　　“是吗？你现在不也一样？”俞晶晶顺着他说。 　　俞晶晶其实不太理解云铮身上的压力。 　　真正能逼迫他的，只有云家族长，都老掉渣了，再忍几年，他也能顺利坐到那位置。 　　费尽心力做这些研究，无非是想复兴尸族，拿到前人未曾拿过的功绩。 　　她能想象得出来，云铮做到这件事后，会得到什么样的荣耀与地位。 　　战争发起，人类被大面积感染，这些兵力，都将收归他麾下。 　　云铮的目标并不仅仅是坐上族长的位置，若只论这个，他现在握有的权力，其实早已远远超过了。 　　不仅在云家有地位，其他几族也隐隐以他为首，俞晶晶置身事外都有这样的感受，他一定体会更深。 　　“这怎么能一样？改换时代的第一人，是我！这样东西，从没人得到过，现在我抓住了！” 　　云铮收紧手臂，克制将俞晶晶带到自己面前，“我会变得更好。” 　　“是，你会的。” 　　得到俞晶晶的回应，云铮露出笑意，“你看看我，看清楚！难道我比不过白锦溪？我没他好吗？” 　　“这不一样，没法比较的。你很好，他也是……” 　　“他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一副皮囊生得好！” 　　“论身份地位，他是比不过你……” 　　俞晶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可云铮紧紧盯着，又不能在这里嘎然而止。 　　“……可是，我喜欢他。” 　　还是没忍住，说了。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完美的，但不完美的东西，也有人爱。要问我喜欢他什么，我也不清楚，这只是一种感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俞晶晶不知道该怎么跟云铮解释，感情这种东西，她也是一次体验，哪里说得好。 　　“我明白。” 　　云铮意外地没有生气，紧紧钳住她肩膀的手，反而松开了。 　　“我能体会。”他伸手拂过俞晶晶额发，面露温柔。 　　这种感觉不期而至，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到的，又什么在时候浓烈起来。 　　俞晶晶的感受，云铮当然能理解。 　　要是解释得清楚，他早早就说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怎么能令人相信？ 　　只有不断的付出与投入，给到对方切实感受，才能证明心意，他是这么认为的。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古怪气氛。 　　俞晶晶莫名松了口气，迅速退到安全区域。 　　云铮看了看来电号码，又挂断。 　　“你有事先忙，我走了。”俞晶晶退到门边，生怕云铮又阻止自己离开。 　　“谁说不让你走了吗？我还有话没说完，先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 　　俞晶晶挪回来一点，但跟云铮还是保持着极远的距离。 　　跟云铮相处的那种轻松自在，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哪怕他笑着说话，俞晶晶都觉得紧张。 　　说好的合作，只是面上做给旁人看的，云铮现在的意思，好像是想弄假成真，把事情做得更彻底一些。 　　明明研究已经进入后期，马上云铮就要达成目的。 　　他根本不需要身边多个幌子，就是这位置没人占着，也不会再有人敢随便给他乱做安排了。 　　俞晶晶弄不懂云铮想法，若是明白，心还不会悬得这么高，有结果才能有对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你刚才提的事，我想过了。” 　　俞晶晶一脸纠结，云铮全看在眼里，却没做什么解释，另起了个话题。 　　“什么事？” 　　“你不是要换资源么。” 　　接了云青电话，俞晶晶满脑子想的都是锟的事，早把自己提的那点要求忘到脑后了。 　　难为云铮还记得，她立刻点头，“是的，我用矿石换。” 　　“进化颗粒没法估价，矿石虽珍贵，也不好衡量。”云铮坐回沙发，“换不了。” 　　“为什么？你要多少矿石都可以，总有个价的。” 　　进化颗粒再珍贵，尸族下面的暗市也有流通，什么东西都有价码，只看出不出得起。 　　要不是急需，俞晶晶也不会想到跟云铮做交易。 　　他手上的量大，一次就能拿到，托云双城找人暗市交易，不知多久才能收集到需要的量，她等不了太久。 　　“换不了，但是能送你。”云铮点点口袋，“这里就有半瓶，要吗？” 　　“我不要你送，换就行了。你要不换，我另想办法。” 　　俞晶晶不愿再承云铮的情，坚定拒绝。 　　“别想着去外面换，换不到的。你现在身份不同以往，被人知道我云铮未婚妻走下面的渠道搜罗东西，面子还要不要了？不会有人肯冒风险干这事。” 　　云铮直接把俞晶晶下面的路堵死，气得她咬牙。 　　“我的女人，要什么没有？别说进化颗粒了，就是骨珠，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我不是……” 　　“资源我能给你，不过不是现在。三级进化没那么快，不着急。”云铮截断俞晶晶话头。 　　还以为他会强迫自己接受赠与，再欠一笔人情，听到这话，俞晶晶怔住。 　　“还有，总部提供的资源，近段时间也会断掉。”云铮想了想又说：“包括教习堂的，也是一样。” 　　“云双城上交的资源，我会替你支出，一样算做是你的资助。除了这些以外，每月资源发放，只按二级进化标准量给。不会让你饿到，也绝对撑不住。” 　　“为什么？！” 　　俞晶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这样的克扣资源。 　　提出用矿石换取进化颗粒，表明她需求量加大，云铮却反而要削减掉她应得的，简直没法理解！ 　　“白锦溪进化速度很快。”云铮抬眼，“是你在帮他吧？” 　　“……没有。” 　　明白云铮这样的做的原因，俞晶晶下意识否认，又莫名有些心虚。 　　“我给你的东西，你拿去养男人？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再说下去，云铮怕自己火气又起来，忍了忍才说：“让你回去，是监管白锦溪的，可不是纵容你享乐。你说过欠我很多，要用工作来还，这就是指派给你的任务。明白了吗？” 第392章 　　多的话他懒得说, 说了上火。 　　铃声又响, 这次云铮没挂, 直接划了接听, 冲俞晶晶摆摆手, 示意她可以离开。 　　云铮说的话, 俞晶晶一个字都没法反驳。 　　她欠了云铮许多人情，亲口承诺要偿还的, 那时信誓旦旦, 刀山火海都肯拼的劲头，总不能出尔反尔。 　　由她来监管白锦溪，其实是最好的情况, 云铮算是留了情面的。 　　云铮正在接听重要电话, 依旧走到阳台关了门, 俞晶晶犹豫两秒, 转身离开。 　　从客厅到门边这段距离, 俞晶晶听到几句对话, 带上门后，暗自惊心。 　　云青说的还算是保守, 项目组组长来电，上报第十六次病毒培育具体情况, 用到了活性强, 感染完成，又一次成功这样的字眼。 　　云铮根本没时间理她，一字一句确认, 语气虽平静，却能听出与组长一样压抑不住的激动。 　　酒店外阳光正好，因是周末，街上行人极多。 　　云铮住的酒店在繁华地带，再往前就是个大的游乐场，双休日多的是一家子出行。 　　这段时间忙着工作，俞晶晶很少在这么热闹的时段外出，陡然站到这喧闹人群之中，不由自主被这热烈气氛感染。 　　一只气球擦着她发梢飘过，牵着绳子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小揪揪，仰头咯咯直乐。 　　“对不起。”女孩母亲赶紧道歉，一把拉着女儿离开。 　　俞晶晶这才发气球擦过发丝，带出了静电，发头横着飘起，很有些滑稽。 　　小姑娘转头，咧着缺牙的嘴又笑，还伸手冲她摆了摆。 　　俞晶晶下意识抬手，刚举起，小姑娘的脸就转过去了。 　　母亲直接她抱起递到父亲手上，一家三口脑袋拱到一处，举着手上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看了几秒，父亲抬头指指远处，城堡尖顶在密集建筑后冒出来，蓝天白云下格外显眼。 　　小姑娘拍起手，在父亲脸上啾了一下，笑声传出，三人隐入人群中，向着游乐场方向前进。 　　俞晶晶转头，又看到一对情侣从身前经过，紧接着是几个穿着花裙子的大妈。 　　每个人脸都上洋溢着欢快笑容，哪怕吵吵嚷嚷，也让人觉得生气十足。 　　不仅仅是在这热闹街头，大学城附近也是一样，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着欢愉笑意。 　　俞晶晶不是很爱笑，但却喜欢看别人笑。 　　笑起来，代表着没有攻击性，代表友善。 　　经历过战争，俞晶晶对友善很看重，对抱有笑意的人，有着天然好感。 　　很早以前的尸族，是纯粹的杀人机器，他们不会笑，也没这根神经。 　　看到合口的食物，会拉扯面部，尽量扩张僵硬下颌，使尖牙露出，方便猎食。 　　有时候，这样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很像是在笑，但本质上却有极大区别。 　　目光从这些面带笑意的人类身上掠过，俞晶晶很难想象他们接受感染，尸化后成为高级进化后尸族麾下军队一员的场景。 　　阳光再和暖，照出的世界，也和现在不一样了。 　　若是云铮项目成功，这副场景，不会太远。 　　冰冷的杀戮机器，即将横行世间。 　　虽觉遗憾，却也无法阻止这一天的到来。 　　俞晶晶惆怅片刻，忽地记起还有事要办，赶紧摸出手机给白锦溪去了电话。 　　“……他找过你了？嗯，是的，他也找过我，早上的时候。” 　　“我？我当然没事，不用担心。他跟你说什么了？研讨会？”俞晶晶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到站台，伸手拦出租。 　　其实不用问，俞晶晶也猜到云铮是去找白锦溪了。 　　他来上京的目的就是这个，怎么可能不行动，只是气急败坏和心平气和有区别，云铮出去的时候心情明显不好，若是失了理智，就很有可能对白锦溪靠成威胁。 　　他是个理智的人，做一件事前，会提前衡量利弊。 　　云铮说过暂时不会动白锦溪，俞晶晶信他的话，这个电话才等到出来才打。 　　确定白锦溪无事，俞晶晶安了心。 　　有些话电话里不好说，便约了碰面再谈。 　　俞晶晶给周嫂发了消息，下午的病人统一安排到明天接诊，住院部的手法治疗则延到晚上。 　　白锦溪提前结束工作，在白氏医堂楼下等到俞晶晶，两人提前回了家。 　　车停到车库，俞晶晶让白锦溪先回，自己在周边绕了一圈，才谨慎进门。 　　云铮这趟过来，主要目的是确认事情的真实性，看似只身一人，也不得不防备一些。 　　一路回来俞晶晶都在观察，已经能确定没人跟踪了。 　　云铮说把白锦溪交给她监管，看来是真的。 　　“交手了？” 　　“嗯。”白锦溪挽袖子洗菜，“早上阿姨买了鲜肉，打个汤怎么样？你喜欢喝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俞晶晶还有些疑神疑鬼，百叶窗拉得严实，用手指勾了往外瞧，一直竖着耳朵。 　　再看白锦溪，没事人一样，明明都跟云铮交过手了，都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紧张有用吗？该来的总会来的，想到对策就好了。” 　　“你想到了？” 　　回来的路上俞晶晶一直都在琢磨，自觉有了点底，谁知道白锦溪比她还先拿出方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白锦溪回头笑笑，“急有什么用？” 　　他依旧是那副温文神情，不管遇到再严重的情况，也不会有所改变。 　　许多病人专指着他看诊，就是冲的这份令人安心的力量，俞晶晶在医所坐诊，很明白医生的态度对病人有什么要的影响。 　　俞晶晶觉得白锦溪把自己当了病人，虽然不是报喜不报忧，但也掩饰了一些东西。 　　刚刚给他打电话，态度就看得出来。 　　俞晶晶担心白锦溪，可白锦溪似乎更注意她的安危。 　　电话里三番五次确认，担心她体内活性病毒的事暴露，语气更要紧张。 　　互相确认安全后，气氛就平和下来了。 　　白锦溪回来第一件事不是讨论对策，而是觉得难得提早回了，要仔细准备一顿晚饭亮亮手艺。 　　俞晶晶也不知道他是心大，还是真觉得这件事没什么。 　　“办法是你想出来的，我只用执行就好了。” 　　把汤煮上，白锦溪坐回位置。 　　“我想出来的？什么办法？”俞晶晶疑惑。 　　她是想到了一些东西，可还没说呢。 　　“你不是说我进步快吗？岛上另有研究，云家暂时不会动我，趁着这段时间，再努力一把。”白锦溪握住俞晶晶的手，“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护住你。” 　　感觉到从白锦溪掌中传递而来的力量，俞晶晶轻叹一声。 　　“只是赢了一拳而已，这么有信心？” 　　“尸族内部三级进化人数并不多，一个个的来，我不怵他们。” 　　白锦溪对自己的实力有判断，俞晶晶常回教习堂做对比，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二级后期肌肉内隐约传出的酸胀。 　　这都是即将突破的迹象。 　　只要多用些补剂，这个瓶颈很快就能冲破。 　　白锦溪知道俞晶晶手上营养剂不多，一直都在考虑用什么办法来弥补，最终得到的答案，还是多吃东西，慢慢积累。 　　除了去食堂大量取餐，白锦溪在办公室也备了量大管饱的食材，只要觉得身体饥渴就进行补充。 　　他这么干已经有段时间了，自觉有些效果。 　　“云铮也说食物对身体有帮助，一直劝我多吃。看来这个办法，挺对你路子的。” 　　知道白锦溪背着自己狂吃海塞，俞晶晶倒没怪他瞒着，好奇摸摸他臂上肌肉感叹。 　　“再大的事，也没有补充养份重要。是你说的，提升放在第一位。” 　　听到汤锅传来扑扑沸煮声，白锦溪起身看火，拿久子翻搅一下，又加了大块食材进去。 　　白锦溪的平和，让俞晶晶的心也静了下来。 　　如他说所，烦躁确实没用，事情发生了，拿出对策就好，冷静思索最重要。 　　白锦溪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在车上的时候，俞晶晶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管是正面迎击还是避世逃离，拥有强悍的实力，怎么都不会出错。 　　白锦溪卡在二级后期很久了，差的就是一点突破的契机。 　　若是资源能跟上，她早就替他准备突破了，一直拖到现在才紧张起来，实在不该。 　　“去哪儿？” 　　看俞晶晶快步冲上二楼，白锦溪探身。 　　“拿东西。” 　　没一会儿俞晶晶下来，手里提了个袋子。 　　白锦溪已经准备好了三菜一汤，大锅大碗盛到桌上，份量十足。 　　“这是什么？” 　　白锦溪给俞晶晶盛了饭，看了眼她放在旁边位置上的黑包问。 　　“我存的进化颗粒还有全部的营养剂。”俞晶晶拍拍包，“这些都给你，准备突破三级进化时使用。” 　　营养剂每天都从包里取，数量也不是时时数，进化颗粒存到现在，只大概能估出有七八十粒，具体还得盘点一下。 　　“先吃饭。” 　　知道食物对白锦溪的提升有帮助，俞晶晶端碗，准备先解决晚饭再处理补剂的事。 　　扒了两口，俞晶晶发现白锦溪没动，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不吃……” 　　“这些都给我用了，那你呢？” 　　白锦溪知道这些东西俞晶晶存了很久，她也进入了二级后期瓶颈，需要使用大量补剂做突破。 　　没了补剂，他还能依靠食物还补充养份，俞晶晶却只有这唯一的获取途径。 第393章 　　“我？我不急。” 　　俞晶晶又说：“总部会给我发放资源, 教习堂那边也能领取, 这些用完了很快就又能积攒起来。” 　　看白锦溪还要说话, 她赶紧盛饭递过去, 又夹了菜堆上, “先吃, 吃完再说。” 　　俞晶晶埋头扒饭，打定主意不接话, 白锦溪无奈。 　　饭吃得悄无声息, 一点都没有平日的轻松闲适。 　　照旧是白锦溪收拾碗筷，俞晶晶清理桌面。 　　等他擦净手回来，俞晶晶已经把包里营养剂跟进化颗粒摆到桌上点数。 　　她数得认真, 都没发现白锦溪站到身边。 　　数营养剂的时候, 俞晶晶表情就不太好, 再看进化颗粒, 眉头又皱到了一起。 　　就是一个人用, 这点东西怕是也不够。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毒源自于她, 她跟白锦溪都有着强大的吸收能力。 　　只要补充养份，绝没有撑住的情况出现, 只有不够的。 　　白锦溪对养份需求比她要大，进步速度也更快, 差不多的起步平台, 他却更快达到后期瓶颈，并一直累积力量。 　　这股力量撑在体内，就像俞晶晶脑内骨珠一样, 时不时就胀痛难忍。 　　白锦溪是外在进化，表现在身体上，肌肉上的疼痛他一直自己熬着，从不对俞晶晶提起。 　　虽不说，俞晶晶也观察到了，回教习堂问过相关情况，知道他在忍受些什么。 　　累积的力量就像是满溢出杯口的水，因为身体强大的承受力，提升了杯口无形中的屏障，水漫过高处，颤巍巍饱胀着随时都要崩溃。 　　获取到足够养份，突破瓶颈达成三级进化，身体的容纳度也会提高，杯口向上延伸，水被安全包裹，力量便被留存下来。 　　内在进化者与外在进化者突破，分别依托的是承受精神力的骨珠与接纳力量的肉体，都是在尽可能包容更大的能力。 　　白锦溪已经濒临极限，就是感染没有暴露，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下去。 　　俞晶晶在教习堂打听过三级进化需要的资源用量，刚刚估算着自己存的东西应该够他用的。 　　点数了一下差不多，可想到白锦溪的吸收效率，还有卡在二级后期一直逐步累积的身体力量，又觉得远远不够。 　　用量卡得太紧，若是还欠一口气遭遇失败，前面用掉这些也是浪费了。 　　云双城就是个鲜明的例子，一次失败后，先前存的营养剂打了水漂，第二回 才进化成功。 　　这次进化，容不得失败，她既没时间也没能力再积蓄第二次冲突瓶颈的资源。 　　“怎么了？” 　　俞晶晶抬头，“好像不太够。” 　　“没必要这么急，还有时间。” 　　白锦溪伸手抚平俞晶晶眉心皱痕，“你说过，云铮现在心思都在研究所那边，他手上项目正到了关键期，暂时分不出心来管……” 　　“就是因为这个，才必须抓紧！趁现在还有喘息时间，赶紧借着资源把等级提上来，等世道乱起来，就没这么好的环境了。” 　　活性病毒研究成功，握有这样的武器，尸族一天都不会再忍。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战争发动，教习堂会是第一个会被调集到总部的中坚军事力量。 　　现有外在进化学员已经提前拔了一部分精英上岛操练，剩下这些人一走，连带着教导师离开，教习堂就成了空壳。 　　白锦溪三级进化是个人行为，没有教导师从旁辅助，也没有好的进化室可以使用。 　　南师傅他们在，俞晶晶还能借用教导师的力量，万一发生什么状况，也有办法解决。 　　除开进化帮助，大环境也是个问题。 　　丧尸大军对上不具备危机意识的人类，胜负毫无悬念。 　　若是云铮不满足于低等兵士，想直接获取进具有进化等级的高等丧尸，目光一定会放到白锦溪身上。 　　尸族现在还被人类政府制压着，不敢有大的动作，碍于这一点，云铮暂时不会动白锦溪。 　　可世道乱起来，想抓他上岛，就没什么顾忌了。 　　未满三级进化，遇到能力高过自己的尸族便处在下风，若是云铮直接调一队人马过来，双拳难敌四手，想抵抗都难。 　　这些都是俞晶晶仔细思考过的，绝不是凭想象随意估测，百分之八九十都是真实会发生的事。 　　“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你不知道世道乱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见过的，黑压压的军队，一片片扑过来……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法抵抗。” 　　俞晶晶回身环住白锦溪挺拔腰身，偏头贴上，“我想过了，还是躲起来比较好。” 　　不仅是躲避云铮抓捕，还要逃离这乱世。 　　局势未稳定之前，不论尸族还是人类，都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一段时间，等平稳下来，一方获取了绝对的胜利，情况就会好很多。 　　达成三级进化，能力超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尸族，出来行走谨慎一些，应该是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 　　实在不行，就多躲多一阵。 　　俞晶晶在地下基地藏了数百年，一样好好过来了，以前有豪叔陪她，现在有白锦溪，躲再久也不会孤单。 　　听完俞晶晶对乱世的描述，白锦溪脸色有些难看。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俞晶晶发顶，“没办法阻止吗？” 　　“阻止什么？战争？”俞晶晶抬头。 　　“嗯。” 　　白锦溪从没想过尸族会卷土重来。 　　尸族没了感染能力，只能依靠繁衍维持族群数量，俞晶晶曾说过研究一直在失败，活性病毒根本没法培养，就是培育出来，接受感染的人类也会在很短时间内死亡。 　　病毒有局限性，就代表不会大面积扩散。 　　人类数量占优，如果只是小部分蚕食，总能想到办法反扑回去，白锦溪一直都没太担心。 　　关于研究，关于病毒，还有尸族一些行为习惯，白锦溪一直都是从俞晶晶嘴里听到的，始终隔了一层，便没那么深的感触。 　　直到今天，他跟云铮面对面有了一场谈话，这些处在模糊言语后的真相，便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俞晶晶描绘的这些场景，都是真实存在的，云铮项目研究成功，丧尸潮重现只是时间问题。 　　强行面对这个现实，白锦溪觉得很不舒服。 　　族谱中存在疑似尸族先辈，他血统并不纯正。 　　经历尸变进程，直接进入二级进化，力量与尸族外在进化者无异，身体也有了改变。 　　按道理说来，他已经是尸族一员。 　　可白锦溪到现在，都没认可这个说法。 　　他还活着，血流畅快，心脏博动正常，除了力量异常，愈合速度飞快，和正常人类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接受人类正统教育这么多年，白锦溪根本不可将自己划到对立阵营，站在尸族角度上去看问题。 　　俞晶晶知道白锦溪在想什么，因为她也动过这样的念头。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各方面都达到了比较完美的程度，尸族混在其间生活，也尝到了甜头。 　　若是开战，这些便利将被破坏殆尽，底层尸族兵士是不会判断谁能吃谁不能的。 　　许多对社会发展有着推动性的人物，就这样被当作食物进了肚腹，他们脑袋里留存的宝贵资料与经验，化作飞灰消失无踪。 　　尸族想要占领地盘，靠的就是人海战术，在战争初期，不会有人顾忌这些小节。 　　可到了想重建家园的那一天，只靠着缺头残脑的尸族，什么时候才能回复现有文明？ 　　一切回到原始，人与人之间再没有现在的平和关系，为了一块馒头，一指肉干，都能撕抢得你死我活。 　　这样的场景，俞晶晶并不想看见，更不想在这种环境中生活。 　　“我也不想世道变成那样，可这不是你跟我说了能算的。”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话要是说给云铮听，不知要被批成什么样，劝说是绝不可能的，他不仅听不进去，还会以为她脑袋出了问题。 　　每个尸族都盼着光复，无一例外，这是族类中政治正确，就是有不同想法，也得掩藏起来。 　　俞晶晶相信也有跟自己想法类似的尸族，但没人会说自己贪图安逸，不愿发动战争。 　　毕竟是重回食物链顶端，族群成为世界霸主，哪怕需要苦熬一段时间，只要获取优势地位，曾经的好生活还会回来的。 　　“如果有办法，我一定会阻止这件事发生。”白锦溪抿唇。 　　“能有什么办法？” 　　“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提高生存能力是最重要的，也是现在一定要解决的。” 　　俞晶晶把营养剂和进化颗粒装进包里，“这些你先收着，明天我回教习堂一趟，看能不能借些资源。” 　　这次过去，不仅仅是借用资源，俞晶晶还想向南师傅申请借用进化室，给白锦溪一个好的突破环境。 　　在教习堂冲击瓶颈，若是发生什么危险，还有教导师可以看顾一下。 　　毕竟是突破三级，危险性比一进二高得多，比起自己从旁照顾，俞晶晶还是更相信南师傅的经验。 　　“我？去教习堂？可以吗？”白锦溪注意力被转移过来，讶异发问。 　　“本来是不可以的，但现在你有着这层宝贵身份，云家不会让你发生任何意外的。我接了看管你的活，当然要保证你的安全，送到教习堂做突破是最好的办法。” 　　云铮要是知道她这个骚操作，肯定会被气死。 　　上岛后外界消息传递较慢，俞晶晶决定打个时间差，先借这虎皮作大旗，让白锦溪渡过这关再说。 　　云铮要发脾气，也是以后的事了。 第394章 　　要做的事, 都必须尽快。 　　俞晶晶不清楚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紧迫感时时压在心头，好像过了今晚，天地就会改换一样。 　　她记忆力极强, 却记不清尸变前的事，父母也是一样。 　　唯一印象深刻的, 就是成为尸族后, 第一次感应到那种对血食的饥渴。 　　俞晶晶还好，死前就挑食，再饿再渴，也不会喜欢那种冒着腥气的肉块。 　　父母和街面上游荡的新生尸族却不同，他们饿着肚腹冲出，凶猛地扑咬食物。 　　在那一刻，尸族和人类的战争, 正式来临。 　　世道乱得那么快，快到眨眼之间, 出门都成了危险。 　　云铮从没跟她讨论过病毒研究成功后会如何利用，就算是小面积的试验, 一旦有人类感染尸变，病毒将会不受控制地蔓延开。 　　接到岛上电话，云铮已经准备回去接管项目。 　　快的话, 几天？慢就十天半月？ 　　俞晶晶不觉得尸族在拿到这样的武器后，能忍耐太久。 　　“……家里要通知吗？” 　　“暂时不用。”俞晶晶想了想说，“医堂是安全的, 低等丧尸高一点的门槛就能拦住，有危险的话，人上到二楼就不会有危险了。” 　　白家人多在白氏医堂活动，老宅防护也严密，高门大院，铁门锁住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真要发生什么状况，第一时间电话通知就可以了，事情未发生前就想提前告知危险，解释都麻烦。 　　能顾得了的，就是关系近些亲友，至于其他人，爱莫能助。 　　战争是残酷的，那些被尸族视为食物的人类，本就会沦为牺牲品，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界的规则。 　　虽觉得心里不太好受，但白锦溪却没法反驳俞晶晶的想法。 　　她并没站在尸族一边，也不站人类，认真考虑的，只有两人的出路，这没什么不对。 　　就是想帮，也没有余力，他也一样。 　　“等我电话。” 　　俞晶晶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背着包出来，“能去的话，我通知你。医堂的工作安排一下，就当出差吧。” 　　“好。” 　　平时这个时间，该练拳的，几个月坚持的习惯一下子打破，以后的路不知去向何方，两人心头各有担忧，却都不愿表露出来。 　　伏到白锦溪胸口，俞晶晶抬头，“给我一点。” 　　他低头，温柔相应。 　　吻得缠绵，就像没有明天。 　　从白锦溪身上传来的熟悉香气，抚慰了不安的心。 　　俞晶晶恋恋不舍退开，“我走了。” 　　“自己注意安全。” 　　俞晶晶点头，推门离开。 　　白锦溪透过门上玻璃栅格看向外面，俞晶晶走到小区主道，伸手轻抬。 　　一只黑鸟自远处密林穿出，准确落上手背，接着蹦到肩头。 　　不知俞晶晶跟豆豆说了些什么，它回头，准确看向白锦溪。 　　定了数秒，又转过去。 　　白锦溪知道豆豆不太喜欢自已，听说它能吐人言，兴致来时就很想逗它几句。 　　可豆豆却很是傲慢，当着他的面，跟俞晶晶说话都少。 　　以前一人一鸟过日子，唯有彼此。 　　现在中间插了个白锦溪，多少有点小情绪，一直在外头野，家也回得少，只有俞晶晶出门才跟着。 　　刚刚那样子，又像是生气了。 　　“又要回地下基地？你疯了？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 　　豆豆确实气得不轻，爪子钩着俞晶晶肩头，格外用力。 　　俞晶晶不觉得疼，但还是拍了它一把，“外面乱起来，当然要躲一躲。除了那里，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地方吗？” 　　“躲？有什么好躲的！尸族马上要复兴了，将来遍地都是血食，这样的好天地，你居然想躲到地下去，是不是有毛病？”豆豆翅膀乱拍，发泄愤怒。 　　“我讨厌腥气，就要躲远些。” 　　上了公交车，俞晶晶肩上扛着只鸟，瞬间吸引来十数道目光。 　　豆豆虽没以前那么丑了，但外形和正常鸟类还是有一定区别，堂而皇之暴露人前，很容易被人当成稀有珍贵鸟类引发议论。 　　平时出门，俞晶晶还是习惯把它塞进包里，它要不愿意，就在外头跟。 　　今天她有话要说，没时间磨叽，就顺便带上来了。 　　以前遮掩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人群，不显得突兀，现在却不用顾忌这么多。 　　再过一段时间，更坏的事就要发生，一只怪鸟算得上什么？ 　　在人前不好出声，豆豆一肚子话憋不出来，很是着恼。 　　但凡谁斜眼看过来，都要承受它发飙的怒火，脖子一扭，一双精豆小眼狠狠瞪回去，凶退了好几个。 　　有个小孩子还想举手还逗它，豆豆浑身毛一震，闪电般虚啄，吓得她憋着嘴趴回母亲怀中，哭都不敢出声。 　　俞晶晶扫了一眼，伸手把豆豆捉下来，“别闹。” 　　好不容易忍下了车，豆豆一路唠叨个不停。 　　“不想要吃的了？”俞晶晶问。 　　“为了那个姓白的，你连尸族都要抛弃吗？！云家怎么不好了？好吃好喝供着，还有那么多资源给。” 　　“我没说云家不好，只是不想过那样生活。” 　　云家的好，有利益交换的因素在里面，欠得越多，要还得也就越多。 　　提升实力 ，毕业后进入仁爱用工作偿还，是俞晶晶本来的打算。 　　替云铮做事，并不代表要参与战争。 　　无论是幕后帮手，还是身先士卒进入前线，都不在她计划中。 　　进入三级进化，就到了平台期，不再像现在这样需要极大的资源冲击下一级瓶颈。 　　她跟白锦溪两个人，只是维持生存的话，用不了太多营养剂。 　　俞晶晶记得第一次战争初起，用了近六年才平稳住局面，人类被圈养，一切秩序回复正常，那时就能出来活动了。 　　去矿洞取一部分原材，再收集好其他资源，提前备出十年用量，绰绰有余。 　　欠云铮的，就用余下的原材来还，分批取出，一次性给付，价值绝对超出他私下补给的那些资源。 　　取过的矿石只要根系还在，十数年就能再生，也不担心以后没有用的。 　　这是俞晶晶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决定照着这个方向走。 　　豆豆再怎么反对，也知道俞晶晶决定要做的事，不会更改。 　　又不是不出来了，下去呆上两年，兴许能上来透透风，外面世道乱，想找吃的也比现在容易。 　　嘟囔几句，豆豆彻底闭了嘴。 　　俞晶晶拿住了它的命脉，再闹下去连眼前这点吃食都弄不到嘴，豆豆可不傻。 　　回到医所，俞晶晶取了给豆豆存的肉干喂它，接着去了后面院子，给住院病人做手法。 　　下午来看诊的病人推掉了，自家这些还得照顾，就是再忙，也得把工作做完。 　　周嫂一直在等俞晶晶，看她回来工作，总算松了口气。 　　抱着治病救人的目的，不进行精神力锻炼，治疗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以后就用药吧。” 　　出了房间，俞晶晶到水池边洗干净手，回身对周嫂说。 　　“用药？不做手法了？” 　　“嗯，最近需要外出跟队，医所这边有点顾不过来。”俞晶晶想想又说：“我一会给你个单子，除了表上列出的人以外，其他人都用药。” 　　必须用手法推挤创口保证愈合的只有三四个病人，剩下的都是只差几次手法就能治愈的。 　　用药虽慢一点，效果却是一样，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应该能维持治疗。 　　周嫂知道什么是跟队，俞晶晶学的法医，经常接教授安排跟队出去做活。 　　跟俞晶晶学业相关的工作，周嫂都是支持的，可前段时间都是一两天，这次却说时间不定，不免有些担忧。 　　回房间写了单子，列出人名后，俞晶晶还写了用药方法，住院部几名助理对病人熟悉，照着就能操作。 　　医所依旧接诊，但只接轻症患者，一直在诊室跟班的助理可以照着正规医院给出的报告单，把握这个尺度。 　　俞晶晶给了标准，就算病况要超出一些，也能接受。 　　无非是药给多给少的问题，只要药用到位，不是特别难搞的绝症，都能得到解决。 　　“这能行吗？” 　　好不容易生意红火起来，就把医所这样扔给助理管理，周嫂不解。 　　俞晶晶不知该怎么周嫂解释，想了想叮嘱，“手机时刻开着，我会联系你。” 　　远处来的病人很多，还有二次上门复诊的，直接关门不现实，周嫂也不会同意。 　　医所位置比较偏，不在上京市中心，村后靠着山脉，疏散起来也容易。 　　她人在教习堂，消息灵通，危险来临之前，可以预先通知。 　　不仅是周嫂，在医所留诊的这些病人，也会获得一些宝贵时间。 　　俞晶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人类发展迅速，手中握有更高精尖的科技武器，尸族与人类这场战争，谁胜谁负暂时还不好判定。 　　能在初期保存性命，还是有希望存活的。 　　医所的事交代完毕，俞晶晶带着豆豆回了教习堂。 　　到的时候已是深夜，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人来开，看到是俞晶晶，守门人立刻放行。 　　“南师傅在吗？”俞晶晶问。 　　“在的。” 　　俞晶晶松了口气。 　　陆续有教导师被调到岛上，幸好南师傅一直坚守，不然这趟就白跑了。 　　时间太晚不好打扰，俞晶晶睡了一夜，清早便去南师傅办公室寻人。 　　进化室的事很好解决，俞晶晶说要借用，南师傅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他知道俞晶晶目前水平，到了二级后期，想要尝试冲击瓶颈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现在时势一天一个变化，想要拿到优势，提升实力是第一要务。 　　时势造英雄。 　　云双城进入教习堂时间不久，却因为表现出彩，上岛后便被选为队长。 　　在以前，是这样的越级上跳是极少出现的。 　　除了云双城以外，陆续又出现了几例类似事件，南师傅嗅觉灵敏，知道这天很快就要变了。 　　调令已经拿到，俞晶晶要来晚两天，南师傅也会上岛，拿下属于自己的位置。 　　“已经没人了吗？”俞晶晶讶异。 　　“早上接到的调用通知，中午坐船走的。” 　　南师傅有些遗憾地看着俞晶晶，“三级不容易突破，我最多能帮你试两次，要是过不了关，就得等些时候了。” 　　确定所有人都被调上了岛，连内在进化学员也不例外，俞晶晶暗自心惊。 　　知道时间不等人，她直接提出了请求。 　　“你丈夫也要借用进化室？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南师傅怔了怔，又问：“云铮呢？他知道吗？” 第395章 　　“天选？” 　　这个消息, 比得知俞晶晶已婚更令人震惊。 　　南师傅瞪眼打量, 简直难以相信。 　　说明白锦溪的情况，势必要提到感染途径，俞晶晶直接拿出云铮推断, 把事情盖了过去。 　　“我没有二次感染成功，只在病毒活跃时期起到了传播作用。” 　　“可惜了。” 　　俞晶晶不解释, 南师傅也看出来了。 　　上岛学员都做过病毒接种, 大部分成功二次感染，小部分因为体质不合，病毒入体便如泥石沉海，动静全无。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天选之人，病毒却被排异掉了，南师傅连叹可惜。 　　“你丈夫……” 　　“成功感染，已经被云铮列入研究备选, 现在由我负责。”俞晶晶又补充，“他进入二级后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 身体无法承受力量，应该尝试突破。” 　　俞晶晶尽量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 让这件事的执行变得合理化。 　　“很严重吗？”南师傅皱眉。 　　“嗯。” 　　“只是借用进化室吗？资源呢？” 　　教习堂学员都调走了，祠堂只剩个空壳，除了守门人跟南师傅以外, 就只有食堂还有几个工作人员留守。 　　课程彻底停摆，所有房间都空着，俞晶晶提出借用进化室的要求, 倒是可以满足。 　　但是三级进化需要用到的资源，不是个小数目，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就太过可惜了。 　　不管白锦溪身体内是否存有优化过的病毒种子，只凭他目前冲击三级的能力，就能让人令眼相看。 　　尸变成功，就是尸族一员，外在进化者数量众多，可真正达成三级的，仅在百分之一。 　　按俞晶晶说法，白锦溪提升速度极快，根本没有一升二的瓶颈，直接一次性闯过。 　　突破三级，想来也不会太过困难。 　　南师傅一向惜才，便站在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开始担心起资源来。 　　“我有准备。” 　　还以为说服南师傅要花费些力气，没想到轻松过关。 　　若是教习堂处于正常动作的情况下，就是南师傅答应下来，也要按规矩走流程。 　　调令下来，乱成一团，也有空子可钻了。 　　问过俞晶晶准备的东西，南师傅点点头，“差不多了。” 　　“……南师傅，我能提前预支几个月的资源吗？”俞晶晶犹豫开口。 　　南师傅说的差不多，是觉得这点用量能应对一般情况，可是白锦溪体质异于常人，必须多备一些才保险。 　　南师傅皱眉，“教习堂资源不多，大部分都给他们带走了。预支可以，但是数量不能保证。” 　　跟着南师傅去了库房，看到取出盒子里摆的那些营养剂，俞晶晶在心里叹了口气。 　　南师傅倒不小气，能拿的都拿出来了。 　　可这些营养剂，她要着有什么用？想要的进化颗粒只能凑五粒出来，杯水车薪。 　　“这是钥匙，准备一下让人过来吧。” 　　南师傅走出房间，又回头说：“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好的。” 　　俞晶晶抱着营养剂穿过走廊，一路静悄悄地。 　　原先热闹的练习场一个人都没有，清洁人员也遣回去了，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别的。 　　南师傅给的钥匙，对应教习堂最好的一间进化室。 　　这间进化室是给内在进化学员单独使用，用前还得提前预约，做好清洁处理才可以使用。 　　现在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门打得大开，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进去晃悠一圈。 　　所有人都奔着那个目标走了，这里人去楼空。 　　放下装有营养剂的盒子，俞晶晶摸出手机。 　　以前还有禁止携带手机的规定，如今监管的人都不在了，这项规定也失了效。 　　操练精兵是韬光养晦时的做法，现在尸族需要的是最底层的嗜血战士，只需要通过感染病毒，就能大批获取。 　　俞晶晶觉得，在短时间内，教习堂都会处于这样的废弃状态了。 　　接到俞晶晶电话时，白锦溪已经把手头工作都安排妥当。 　　所有需要离开医堂的工作，白锦溪都替内部职员推掉了，这里面包括有白家的坐诊医师，还有从外面聘请的专家教授。 　　俞晶晶说医堂所在的大楼安全，他便把人都留在这里，大家团结在一起，总比在外游荡要强。 　　白锦溪还让马助理紧急采购了一批封装食品储存在药仓，以防万一。 　　“这样做是对的。”俞晶晶对白锦溪的做法表示了肯定。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能做的太少。” 　　白锦溪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得出心情很差。 　　“只能这样了。” 　　就算是把这些人安排得再妥当，也不可能照管一世，俞晶晶觉得白锦溪做到这个程度就够了。 　　与父母在丧尸潮中失联时，俞晶晶虽有些伤心，但也知道这一天终将到来。 　　战争就是这样的，卷入其中，生命终结只是早晚的问题。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俞晶晶不会用自己的理解去影响白锦溪。 　　白锦溪沉默不语，俞晶晶就在电话那头陪着，等他这阵情绪过去。 　　“我现在过来吗？”白锦溪没消沉太久，声音传来。 　　“是的，尽快。” 　　不仅仅是南师傅要上岛，俞晶晶也准备亲自过去一趟。 　　在这之前，她必须先看到白锦溪成功突破三级，才能安心去做别的事。 　　白锦溪到了教习堂后，才知道俞晶晶有这个打算。 　　岛上聚集了那么多人，明显是开战的前兆，在这个时候上岛，绝不是明智的行为。 　　“我有朋友在那边，去看看他，很快就回。” 　　“太危险！” 　　“没事的，现在情况还没那么糟。” 　　白锦溪还要说话，俞晶晶阻住，“只要资源充足，进化一定会成功的，我知道你可以。” 　　要用的东西白锦溪都带来了，全摆在进化室外的窗台上。 　　南师傅给的营养剂虽寡淡，总比白水要强，但这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俞晶晶仍觉不够。 　　她对白锦溪能顺利突破三级有绝对信心，唯一的短板，就在于资源。 　　白锦溪又在唠叨，细数上岛危险，俞晶晶却翻看装有进化颗粒的盒子，再次点数数量。 　　“……不够。”她叹了一声。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白锦溪将她拉到身边，认真地说：“不要上岛，听见了没有？” 　　“很快就回来了。” 　　俞晶晶顺着力道扒上胸口，拿出平时白锦溪最喜欢的模样，放柔了声音看他。 　　以前只要摆出这个样子，白锦溪就会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轻啄微嘟唇瓣。 　　若是忍得住，便这样缠绵许久，忍不住的话，就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力都在床上泄了，生气时要说的话，哪还记得起来，这招俞晶晶百试百灵。 　　看白锦溪一动不动，眉心还揪着，俞晶晶踮起脚尖，主动出击。 　　“……要不要就在这里？”轻轻沾唇，又在他耳畔轻喃。 　　昨天分开一夜，她很不习惯，想来白锦溪也是。 　　虽然有正事要办，要之前小小放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我在跟你讨论很严肃的话题，能不闹吗？” 　　白锦溪脸还是板着，但受了这样的撩拨，该有的反应也有了，强行克制住不动欲念，才能保持住情绪。 　　“真的不会有事。”俞晶晶挫败退开。 　　有些话不好解释，说多了容易让人误会，可不做说明，白锦溪又坚决不同意她上岛。 　　“我体内携有病毒的事云铮知道，这件事已经有合理解释了。”俞晶晶顿了顿说：“云铮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他安排我监管你，证明对我信任……” 　　“不仅仅是信任。还因为你是他未婚妻，所以才放心把事情交到你手上，对吗？” 　　“你怎么知道？”俞晶晶讶异。 　　话脱口而出，看到白锦溪面色微沉，俞晶晶才意识到这个反问很有问题。 　　一直小心不提到自己与云铮之间的关系，就是怕白锦溪多想。 　　谁知道他竟然早知道这件事了，却到现在才问起。 　　“他说的话是他说的，我要听你讲。” 　　白锦溪了解俞晶晶，知道她不是那种一脚踏两船的女人。 　　虽得到了她的肯定，证明云铮没有编造事实，但事情到底如何，还是要俞晶晶亲自说明才能清楚。 　　这件事解释起来其实很容易，俞晶晶有点慌，花了几分钟才说明白。 　　白锦溪就猜事情另有隐情，知道事情缘由，心里那块疙瘩就没了。 　　“不能不去吗？” 　　虽知道俞晶晶上岛不会发生危险，但一想到她进入云铮辖管地盘，还是有些不舒服。 　　云铮对俞晶晶的企图，只要是男人就能看得出，所谓合作关系，只是幌子罢了。 　　“我上岛是见朋友的，跟云铮不会有接触。而且，他现在这么忙，也顾不到我……” 　　猜到白锦溪是在吃醋，俞晶晶唇边荡出笑意。 　　俞晶晶觉得云铮对自己没那方面的意思，要是有，早有表现，不会等到今天。 　　之所以有激举止，是因为她套着未婚妻这层皮，让他有了这么做也可以的想法。 　　遇到对男女关系不在意的女人，这样的邀约就会得不同的结果，云铮的思维定式跟她不一样，对关系的判断产生了一定误差。 　　这种推断，没办法解释给白锦溪听，说得太细，绕不开在酒店时发生的事，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开始吧！” 　　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俞晶晶抱起装有营养剂的箱子，拉着白锦溪走进进化室。 　　“现在？” 　　白锦溪看了眼四壁包裹厚实软垫的进化室，莫名有些紧张。 　　“放心，一定能成功的。”俞晶晶回身，似是下了决心，“补剂绝对能够得上，争取一次过关。” 　　不等白锦溪发问，俞晶晶放下箱子，走到他身前。 　　抬手轻扶颈间，指尖顺着喉结向下，触到最上面那粒钮扣，灵活解开。 　　解了这粒扣子，衣领还敞得不够，俞晶晶继续动作，软软手指带着电力下滑，又解除了第二粒钮扣。 　　白锦溪呼吸有些乱，伸手按住她不安份的小手，给出警告眼神。 　　“想什么呢。”俞晶晶轻笑。 　　指尖一动，她勾出一根黑线，紧接着骨珠带出。 　　“用这个吧。” 　　俞晶晶轻扯，绳结断裂，骨珠滑入掌心，又反托起来，举到白锦溪面前。 第396章 　　云铮突破三级时, 也是靠着骨珠的力量冲上去的, 他都要用这个打底, 可见提升需要的养份有多可怕。 　　为了保证成功, 只有这个办法了。 　　豪叔留下的骨珠, 品质极高。 　　它虽是一样补剂, 但对俞晶晶来说, 也有其特殊意义，也希望能完整留存。 　　像云铮那样直接服用是很浪费的一种做法，有了锟的提醒, 俞晶晶才能下定决心做出这样的决定。 　　白锦溪的吸收能力极强，或许能突破存活年数限制，吸取到骨珠内更多的养份, 但绝对用不完一整颗。 　　锟说过, 使用骨珠最佳办法，就是将它泡在营养药剂中, 使其养份析出, 再服用混合液体达到效果。 　　白锦溪用不完的, 剩下的她可以用, 骨珠质地坚硬，泡过药水也不会损毁外壳, 一样可以留存下来。 　　“真要用吗？” 　　白锦溪知道骨珠对俞晶晶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轻声确认。 　　“豪叔把它留给我, 就是这个用处。” 　　俞晶晶拈起骨珠晃了晃，内里蓝色液体荡出绚丽光彩, “你看，这就是豪叔的生命。” 　　一点一滴累积力量，汇集到骨珠之中，躯壳消亡，却还能以这种方式在旁人体内得到延续，也是另一种生存。 　　“如果我有孩子，我也会把骨珠留给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是比钱财更宝贵的遗产。” 　　白锦溪堵住俞晶晶的嘴，“你不会消亡的。” 　　“谁说得好，现在这个世道……” 　　她对自己的体质有信心，一直觉得只要得到足够资源，就能活得长久。 　　可是现在，外面天要变了，战争一旦发起，每个人的命运都不由自己抉择。 　　心情只低落一瞬，又很快回复。 　　“外面再乱也不怕，躲到地下基地，谁也找不着。那里挺好的，你去过就知道了。”俞晶晶微笑。 　　“不能和平共处吗？或许可以尝试谈判，达成某一种方式的平衡。” 　　尸族的存在国家本就知情，若是提前示警，或许事情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俞晶晶摇头，“没有用的。一直以来的和平共处，都是因为尸族没有扩散病毒的能力，这样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厌了。” 　　没有根据的消息，验证也需要时间，速度再快，也赶不及云铮行动。 　　再说了，他们以什么身份上报？消息又要通传到哪里？ 　　白锦溪也想过这些问题，俞晶晶只稍做提示，他就明白这想法太过单纯。 　　“能阻止就好了……”他感叹。 　　白锦溪身为人类，不愿意家园被毁她能理解，不过现在的情况，自身都难保，哪有余力管其他人。 　　“有能力，想做什么都可以。”俞晶晶鼓励。 　　“嗯。”白锦溪想了想，轻轻点头。 　　俞晶晶从包里取了干净玻璃杯出来，把自制营养剂一瓶瓶启开，全混了进去。 　　二三十瓶营养剂，勉强倒了大半杯，呈现出一种白粉相间的乳色。 　　取下骨珠，放进杯中。 　　俞晶晶紧张观察，很快就看到了变化。 　　锟果然没说错，营养剂能让骨珠析出养份，内里包裹的蓝色液体，一丝丝流动起来，透过外壳融入其间。 　　营养剂能容纳的骨珠成份是成等比的，几分钟后达到饱和，骨珠便恢复了稳定。 　　将其取出，颜色并没有太大改变，只是内里容纳物少了一点。 　　服下融出过骨珠液体的营养剂，白锦溪立刻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进化颗粒源自于骨珠，这味道他很熟悉，混杂了营养剂，更是劲头十足。 　　一直膨胀在肌肉内的力量，逐渐攀升，炸裂般的疼痛传来，身体渐渐浮出一层细汗。 　　“还好吗？” 　　“没事，你出去等我。” 　　白锦溪咬着牙拉开门，“我自己可以的。” 　　“确定？”俞晶晶有些担心。 　　白锦溪点头，挤出笑容。 　　外在进化者突破各有各的经验，俞晶晶一直都有打听，得到的信息都转述给了白锦溪，也拿了不少相关资料给他阅读。 　　来进化室之前，南师傅也给过一些建议，因为时间的原因没说得太细。 　　进化这种事，本身就是寻求自我突破，并不能完全依靠前人意见。 　　外在进化者突破瓶颈，会经历比内在进化者更痛苦的锤炼过程，使用过的进化室被染上污血太过正常，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晋级时会激发的狂暴行为。 　　俞晶晶留在里面，不仅起不到帮助，也有一定危险。 　　“我就在外面。” 　　俞晶晶把补剂摆到方便拿取的地方，“不够用就敲门，我会再补充。” 　　带门时俞晶晶还能看到白锦溪笑望着自己，关上门没过多久，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捶击巨响。 　　进化室没有窗，内里都是软包，隔音也好。 　　俞晶晶为自己灵敏听觉烦恼，任何动静传到耳中，都会脑补出无数危险。 　　只有敲击门锁，才证明白锦溪有求助意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明应该是安全的。 　　俞晶晶坐到休息区，观察着进化室动静，只等他提出请求，就再使用骨珠析出养份，帮他补充缺口。 　　期间南师傅来过，问过补剂消耗，知道没什么问题就离开了。 　　他之所以留守到最后，是因为教习堂有许多宝贵的内部资料需要转移，南师傅一直在做这项工作。 　　这些内部资料会转移到云家总部，以免战乱时期丢失，目前已经在做收尾，事情完结就可以上岛了，时间对于南师傅来说，也极其紧张。 　　头一跳一跳地疼，俞晶晶靠在墙边，望着进化室，闭眼都不敢。 　　她也到了该冲击瓶颈的时候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骨珠膨胀带来的异动，需要花费极大力量才能压制住。 　　和白锦溪一样，只欠临门一脚。 　　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实力代表了一切。 　　若是战争时期才熬到这个环节，四处颠沛流离，就麻烦很多，其实是件好事。 　　也不知是紧张的原因还是平时习惯封锁精神力的手法出了问题，俞晶晶觉得在外等待的这段时间，身体格外地难熬。 　　玻璃杯里新加的几支营养剂，是为了添加骨珠留下的，其他的都放在进化室给白锦溪随时补充。 　　实在忍不过，俞晶晶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 　　液体顺着喉咙向下，还没落进胃里就没了，她舒服地吐了口气，靠墙闭上了眼。 　　只想稍微休息一下，谁知这眼一闭，就到了第二天。 　　在进化室外守了十几个小时，俞晶晶确实疲惫了，混有骨珠的营养剂实在太过补养，就这样妥帖得睡了过去。 　　光线从天井照下，在侧脸擦出痒意。 　　揉揉眼睛，俞晶晶慌忙坐起。 　　进化室大门紧闭，依稀有动静传出，这才放了心。 　　食堂还有工人在，南师傅让人送了早饭过来，俞晶晶随便吃了一点，又留了些干粮给白锦溪。 　　一天一夜，也快了。 　　进化时间根据体质各有不同，吸收养份速度越快，突破也就越快。 　　那些在进化室熬几天的，并不是因为吸收不够，大部分是接受不了失败的事实，不肯出来罢了。 　　两小时后，门内锁环被扣响，白锦溪声音传出，“还差一点……” 　　“马上就好。” 　　俞晶晶迅速将骨珠放入准备好的营养剂中，因为份量不多，不到一分钟骨珠就停止析出养份。 　　门开了一道缝，白锦溪伸手来取。 　　指上累累擦伤，臂上热血落下，混入痂痕之中，看得俞晶晶心惊。 　　“……还好吗？”俞晶晶伸手握住，“要不要我进来陪你？” 　　“不用。” 　　白锦溪接了玻璃杯，饮尽后递出，“再等我一会儿，就好。” 　　天慢慢黑了，俞晶晶坐在门边，再不敢闭眼入睡。 　　门锁轻响，惊得她转头。 　　“好了？” 　　俞晶晶仰面上望，看到白锦溪赤着上身走出，紧张问道。 　　“嗯。” 　　白锦溪将脱下的衬衣攥成一团，胡乱抹了把身上血水，笑说：“好了。” 　　从体魄上就能看出变化，俞晶晶是坐着的，这种观感更为明显。 　　腿部粗壮许多，腰也变宽了，背肌隆起一直斜入肩颈，粗壮血管在坚实双臂上纵横交错，极具阳刚魅力。 　　除了肉体上的改变，俞晶晶还感受到了一种与自已截然不同的精神力波动。 　　外在进化者，练的是刚猛外力，脑内骨珠虽也吸纳精神力，但只为坚定意志之用，不像内在进化者可当作武器凝出。 　　而此刻白锦溪身上散出的精神力，却像是一柄无形刀剑，不放出也能感觉到凌厉之意。 　　“好像用多了。” 　　白锦溪深吸一口气，对一脸好奇伸手上下四处摸捏的俞晶晶说。 　　“用多了？” 　　“本来只差一点，你给的补充量，超过了需求。我现在，有点难受。” 　　白锦溪现在就像是吸饱了水的海绵，虽然突破三级，身体比以前更容易接纳养份，但现在这种吃顶的感觉，还是很难消受。 　　“那怎么办？” 　　“你房间在哪儿？我想洗个澡。” 　　白锦溪一向爱洁，这样满身脏污确实难忍，俞晶晶本想就近在进化室区域的沐浴间冲洗一下，他却一定要回房才做处理。 　　好在隔得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 　　房间不大，俞晶晶在门外蹲疲累了，就靠在床边等。 　　想着白锦溪出来后要问问进化过程，还有身体变化的一系列感受的。 　　可等到他腰缠着浴巾走到床边，事情就不往她计划的方向发展了。 　　“……喂，聊聊正事啊！” 　　俞晶晶奋力将他推开，触手肌肉满满，带出股火烫热力。 　　“这就是正事。” 　　步入三级进化，白锦溪再不是俞晶晶能撼动得了的男人。 　　轻松将她制住，伏身向下，衔住那些聒噪不停。 　　温存片刻，直到求得应允，白锦溪才坚定又急切地，将身体内受到补剂催动的一切饱胀，送与她分享。 第397章 　　俞晶晶其实也有些躁动。 　　进化室门一打开, 那香甜血气不要钱地往外送，白锦溪身上沾染的汗水与血渍, 对她说都是最美味的补剂。 　　他说了身体不适, 俞晶晶便把那点小念头压住了，哪知道这个不适, 是用这种方法发泄。 　　服用过掺有骨珠养份的营养剂，又饱睡了一夜，她的精力也足够旺盛。 　　贴过来, 便钳住，一分都不松。 　　外力施加得越多, 脑中胀痛便被压缩到极至, 成了很容易忽略的一点。 　　再没有觉得不够力，需要她反制为主的时候了。 　　白锦溪叼住她脖颈，像猛兽猎食一般，撑腰掀起波澜，只用软软依附, 就能享用欢愉。 　　内在进化学员所在的休息区域早人去楼空，就是不紧闭着门，也没人能窥探这抹春光。 　　俞晶晶先讨了饶, 白锦溪强行克制着，只最后狠狠要了一回, 才喘息着停下。 　　“对不起……”他吻着唇，低声道歉。 　　体质提升，身体内迅速增长的力气, 还不懂得控制。 　　她哭笑之间，愉悦与苦楚共存，惹得他更加狂放。 　　到她抬手揪住发梢推拒，咬着下唇盈泪低喊，才知道自己失了分寸。 　　俞晶晶其实不是受不住，只是被白锦溪这不知餍足的劲吓到，担心没完没了，才迫不得已用这种方式逼他收手。 　　“腰酸。”她扯了被单掩住胸口，鼻间轻哼。 　　大手抚上揉捏，力道刻放轻，感觉正正好。 　　白锦溪靠到床边，慢慢帮她舒缓，等到情绪平定下来，才把进化时的感受说了。 　　俞晶晶其实不太懂这其中关窍，她虽懂拳，但练体是外行。 　　不过听白锦溪慢慢剖析，知道他得了骨珠不少好处，也就很满足了。 　　“我也用了一点，确实很好。”俞晶晶点头。 　　进化颗粒等于是用在汪洋中稀释过的骨珠做的，跟真正骨珠析出的高浓度养份一比，就比成了渣渣。 　　“你还要多久？剩下的份量，够用吗？”白锦溪抚开她濡湿额发，轻声问道。 　　“够的。” 　　白锦溪一直以为她离冲击后期瓶颈还有段距离，问起俞晶晶便含糊过去，不想他因为这个担心营养剂数量，强迫自己少用或不用。 　　白锦溪以前就这样做过，说是够了，其实总靠着食物补充养份，想把东西节约给她。 　　这样让来让去，结果是谁也没用好。 　　集中所有资源，让白锦溪先冲上三级，俞晶晶没了顾忌，才能安心准备自己的提升。 　　从白锦溪出进化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两人腻在床上，一点都不愿意分开，伏在怀中手握着手，恨不得就这样天长地久才好。 　　进化成功当然是好事，可俞晶晶之后便要上岛，白锦溪担心她安全，总觉不舍。 　　俞晶晶再三保证不会有危险，但实际上，心也是悬着的。 　　她在这个世界上，牵挂的东西其实很少。 　　白锦溪跟豆豆当然是第一位，再往下就是认识的那些朋友，云双城周嫂还有学校的一些老师和教授们。 　　对她好的人她都记得，接受过的恩情，也想要偿还。 　　在战争开始之前，利用自己手中资源，给出一些帮助和提醒，俞晶晶都有想过。 　　白锦溪回去后，肯定还要给白家做些安排，这些事可以交给他办。 　　收集原材的事，也要用到白氏医堂的关系网，只要他这边准备好，避世的准备就算是做好了。 　　这些安排都能让白锦溪分担，唯一一个需要她亲自去做的，就只有锟了。 　　虽然有点冒险，但这件事避不过。 　　不做的话，总会觉得不安心。 　　“想什么呢？”看俞晶晶怔怔发呆，小脸满是严肃，白锦溪问。 　　“没什么，记得我发给你的图谱吗？上面的原材能收到的尽量都收回来，多少不论。” 　　俞晶晶想了想，又摸过手机按了个地址发给他，“材料收到了都寄去这个地方，是我以前住过的村子，写我的名字收就好。” 　　这个村子离地下基地很近，就在附近山脚下，俞晶晶出来时用一小块原金换了个土胚房，住了几个月就扔在那里没管。 　　村长得过她好处，东西寄过去顺便带封信，让他把货堆进就行了，什么时候去取都可以。 　　俞晶晶又絮絮叨叨安排要做的工作，白锦溪被她绕晕了头，不敢有疏漏地一一记下。 　　等说完了，她扯着被单起身，“南师傅肯定等急了。” 　　不管成功于否，总要有个结果，南师傅去进化室问过好几回，也是忧着心的。 　　白锦溪对尸族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除了俞晶晶以外，也就觉得南师傅人不错。 　　不仅借用进化室给他，还主动教授了一些突破时用到的小技巧，确实当得起教导师这个头衔。 　　若是去进化室寻人，看到人已经离开，说不定会找过来。 　　想到这里，白锦溪迅速起身穿衣。 　　俞晶晶出了一身汗，先去淋浴间洗漱，关门时看到白锦溪慌张动作忍不住好笑。 　　对尸族来说，一场即兴的欢爱再正常不过，只有白锦溪脸皮薄，生怕被人知晓。 　　走进水幕，俞晶晶搓了一身泡泡，又做了一下深入清理。 　　今天倒还容易，随便洗洗就没什么留存了，比往常要快很多。 　　明明刚才闹了好几回，按道理说不止这一点，这疑惑一闪而过，又被俞晶晶很快抛开。 　　刚刚三级进化，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身体有了极大变化不说，那方面翻天覆地的改变，她可是才狠狠感受过的，细枝末节也没必要深想。 　　擦干净身体换了衣服出去，又等白锦溪清洗了一下，两人才一块去了南师傅办公室。 　　虽知道白锦溪一路进化顺利，但仅突破一次就进入三级，还是让南师傅讶异不已。 　　云铮那样的资质，也是失败了一次，吸收教训才成功的。 　　这样一对比，白锦溪的先天条件，似乎比他还要好上许多。 　　爱才之心大起，南师傅夸赞一通后，拉开抽屉取了块小军章出来递给白锦溪。 　　“这是什么？” 　　俞晶晶凑到白锦溪身边，仔细观察他掌心那块紫金做的小军章。 　　“三级进化兵士都会发放的。”南师傅看向白锦溪，“愿意从军吗？” 　　一级二级外在进学员，这次上岛前也有发放军章的仪式。 　　虽然战争还未开始，但能上岛的人，都能提前领的军衔，直接进入备战状态。 　　蛋糕还未开始划分，先期抢占住位置，这是云家教习堂学员先天优势，等到后期第二批招揽，水份就大了。 　　南师傅手上还有几块这样的军章，以他教导师的身份，是可以择优发放的。 　　像白锦溪这样的人材，他一见便喜爱，既然云家将其列为重点研究对象，便等于将其纳家族，拿这军章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从军？”白锦溪怔住。 　　“南师傅给你的，你就拿着。” 　　俞晶晶替白锦溪道过谢，又拉着南师傅说起上岛的事，把这个话题彻底绕开了。 　　“你也上岛？” 　　先前听俞晶晶提过，还以为她说着玩的，南师傅满是疑惑，“你不是还有学业要完成吗？调用名单上没有你，去了也不会有安排。” 　　外在进化学员上岛都是要接受感染的，内在进化学因为体质的原因，暂时延后。 　　那边的教学环境没这么好，地方都是临时找的，重要的人类操控也会暂时停止，中高级班学员去之前都抱怨不停。 　　教习堂俞晶晶也是隔段时间才来一回，现在却巴巴赶着上岛，南师傅弄不明白。 　　“就是想去看看，都去了剩我一个，不太好。” 　　“也是，单把你落下了。”南师傅笑了起来，“那行，跟我走一趟吧，反正是顺带。” 　　俞晶晶的学业早没继续的必要，战争一起，学校这种地方是重点扩散区，继续留在那边反而麻烦。 　　南师傅看了一眼白锦溪，本想问问他几时上岛，想想又没说。 　　云铮留意的人，肯定另有安排，他不好插手。 　　俞晶晶跟南师傅商量上岛的事，白锦溪站在边上，也是几次欲言又止。 　　等他们商定了，俞晶晶拎着包把他送出教习堂门外，白锦溪才开口，“不是说过留你监管我的吗？你走了，我怎么办？太不负责任了。” 　　俞晶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么想受监管啊？” 　　“想受你监管。” 　　白锦溪知道说不动她，轻叹一声，将她环进怀中。 　　“我再给布几个小机关，别动啊。”俞晶晶记起这件事，仰头说道。 　　“嗯。” 　　这不是俞晶晶第一次给他布设陷阱了，自从在莫商那儿尝到甜头，隔三差五她就把自己新研究出来的花式陷阱用到他身上。 　　白锦溪其实还挺享受俞晶晶这么做的，精神力进意识深海，总有种被抚慰的感觉，向她敞开心灵，也能感觉到彼此牵系更深。 　　“……好了。”收回精神力，俞晶晶有些疲惫地笑了笑。 　　陷阱都被她牵连起来，布成了极大的局，虽然还有点小细节没弄好，但已具备了足够威力。 　　上回云铮找白锦溪单独见面，俞晶晶就提着心，担心他会动用精神力来操控白锦溪，使其就范。 　　还好他并不激进，也愿意留出时间让白锦溪考虑合作，不然局还没布成就被闯入，会暴露很多痕迹。 　　莫商脑内陷阱云铮拆除了，俞晶晶有了警醒，这次重新加设的陷阱，更具技巧。 　　不是她本人，再有能力的内在进化者，想要拆解也不是件易事。 　　送走白锦溪，俞晶晶回教习堂休息一晚，第二天便跟着南师傅登了船。 　　上了岛，她发现关口更难过了，进出岛的人员明显增多，队伍排得又长又远。 　　云家人数最多，衣服上都有明显标志，其他一些家族也派了很多人过来，各式各样的家族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强光，晃得人眼发花。 　　南师傅虽是收到调令上岛，却不具备走特殊通道提前登岛的资格，带着俞晶晶排在队伍最后，十几分钟才辛苦往前挪了五米。 　　“这要排到什么时候？天黑都排不完。”俞晶晶看看前面队伍，小声嘟囔。 　　“局势有了变化，都想抢占先机，最近岛上可热闹了。”南师傅笑说。 第398章 　　进出岛人数增加, 关口检查却比以前严格, 队伍缓缓挪动, 秩序井然。 　　俞晶晶站在队伍中, 能听到许多议论, 讨论得最多的, 当然是云铮目前正在进行的那个项目。 　　男人们议论的多是云铮的把控力, 研究所内关系盘根错节，各家族都有经手的项目，没有哪一个项目是能一人包揽的。 　　已成功的这个项目, 以前还有莫家跟另两家的投资身影。 　　云铮不动声色将他们踢出，牢牢掌控住整个项目进展，并在短时间内取得了这样大的成绩。 　　但凡对研究所内部情势有一定了解的人, 都要忍不住赞一声厉害。 　　尘埃落定, 活性病毒已收入云铮口袋，再想插足, 不是威逼利诱或动用武力能解决的了。 　　云铮毫无疑问地, 成为了尸族下一任精神领袖。 　　各家族领导人就是再不服气, 也得老老实实憋着, 才能不被踢出游戏圈。 　　目前上岛的这些精壮劳动力，都是为各族为抢占军队位置拉进来的人马, 几方势力磨合, 才有了这样的平稳局面。 　　各家族上岛多少人, 名额怎么分配，蛋糕摆在这里, 大家唧唧喳喳讨论一番，想要开吃，得等真正握有刀具的话事人首肯才行。 　　云铮现在就是这个握刀的人。 　　关口排得整整齐齐的队伍，就是他手起刀落，决定划进各家盘里的吃食，谁吃得多谁吃得少，下面自有交易。 　　队伍排得越久，这样的话就听得越多。 　　“……有这么夸张吗？”听远处有人把云铮吹得跟天神造物一般，俞晶晶小声嘀咕。 　　“他是天生的领袖，受到这样的尊崇，理所应当。” 　　南师傅笑了笑，“云铮实力本就出众，就是没有这个项目，也早晚有一天会站到这样的位置。” 　　云家从来都不满足现状，作为尸族第一大族，制出的营养剂其实没有义务交与其他家族使用，他们不给，别人也没有能力抢夺。 　　云家族人使用营养剂，其他家族茹毛饮血，进化阶层十数年间就会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有仁爱提供血食，想得到食物只能向人类下手，做得再隐蔽，也逃不过铺天盖地的天网监视。 　　好的尸族可以圈养起来，做为源源不断的劳力榨取利润，那些不听话的，政府自有手段收拾。 　　长此以往，尸族便只云家独大，绝不止现在这个地位。 　　之所以提供资源交换，让其他尸族一同壮大，为的就是有一天起复，能得到更大的军事力量与更合用的兵士。 　　这个局从前几代就开始布下了，一直到云铮研制出活性病毒，才真正收网。 　　那些以为是凭自己实力坐到桌边分蛋糕的家族，其实际上，是受了云家筛选，给出的位置。 　　现在这个局面，虽说是水到渠成，不过云铮的努力也不容忽视。 　　谁也没想到他会成功，也没人敢想。 　　就连他们自己建立的项目，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没定性，哪会预见云铮手中隐秘进行项目会出彩。 　　要是早知道云铮会做成这件事，其他各族肯定会提前做出准备的。 　　就连云家族长，也被云铮摆了一道，连活性病毒培育成功这件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听说气得不轻，却又奈他不何。 　　说自己学生厉害，等于变相地吹嘘自己，云铮是南师傅带出来的，其实不怎么好意思夸赞。 　　俞晶晶问到了，才小声说上两句，只是语气中的得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云家继任人的光环本就耀眼，现在又做出了这样的功绩，云铮在尸族中的地位一飞冲天再正常不过。 　　云铮这个研究项目成功，俞晶晶想得最多的是对自身的影响，上了岛进入环境，才有了更切实的体会。 　　如果她是接受正统教育的尸族，现在也应该跟队伍中这些人一样，激动得语无伦次，像崇拜偶像一样把云铮挂到嘴边说个不停了。 　　前面排着的几个尸族女性，聊得眉飞色舞面露春光，说到得趣的地方，暧昧地笑成一团。 　　尸族女性一向慕强，男女之事又开放，提到云铮，少不了要聊到那方面。 　　岛上行走，说不定就能碰到，干柴烈火撩上了，拉进巷弄成就一番美事，想想都酥软。 　　她们说得露骨，根本不怕人听见，俞晶晶跟南师傅站在一块儿，很有些尴尬。 　　南师傅倒没觉得什么，反认为这是云铮魅力的一种体现，偶尔笑眯眯点头，又做深思状。 　　感觉到南师傅目光时不时扫向自己，俞晶晶越发不自在。 　　船上的时候南师傅就旁敲侧击问过，对于俞晶晶跟云铮的关系，很是好奇。 　　明明是未婚妻的身份，却跟人类结了婚，对方还接受了感染，成为了实力不逊于云铮的存在。 　　这样的三角关系，南师傅不爱八卦的人，也忍不住想了解了解。 　　据他所知，云铮可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若是对俞晶晶真有想法，怎么可能把她拱手上让人？ 　　俞晶晶当时含糊过去了，南师傅知道她不想说，就没多问。 　　现在听到这几个女人对云铮想入非非，又忍不住想打量俞晶晶神色，看她反应。 　　俞晶晶只能绷着脸当没听见，顺着队伍往前挪，看到还有十几个就到自己，大松了口气。 　　总算是排到了。 　　“没事儿，跟着我走。” 　　俞晶晶面上一点小紧张逃不过南师傅的眼睛，他拍拍包里的调令说：“你是教习堂的学员，又是我带过来的，不会卡你。” 　　俞晶晶上回来岛的时候，关口还没这么严格，又是看调令又是看个人身份证明的。 　　准备一个人上岛的时候，她就想过要怎么过这关口，办法有是有，但能不用还是想尽量不用。 　　正好南师傅也要上岛，得了他应允，俞晶晶就老老实实准备搭车了。 　　“你是总部的人，资料应该录入系统了，有上岛资格。”南师傅再次宽慰。 　　“嗯。” 　　俞晶晶点头。 　　没一会儿就轮到了，前面几个女人分别接受工作人员检查，每个人都按流程出示了身份证明。 　　证明拿到扫描镜头前一晃，屏幕上就亮起绿灯，第一关就算是过了。 　　接下来就是搜身，跟俞晶晶上回见过的一样，顺着通道进检查室，好一会儿才出来。 　　走到这里，俞晶晶才记起上岛前这一关是最难过的。 　　其他尸族女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嬉嬉哈哈笑着打趣身材，只怕在机器上照得不漂亮。 　　来都来了，俞晶晶心一横，决定这关闭着眼睛过就得了。 　　“身份证明。” 　　前面一个女人走到旁边接受搜查，下一个轮到俞晶晶。 　　“在这里，这是我的调令，我们是一起的。”南师傅递上文件。 　　工作人员拿过看看，表情没什么变化。 　　检查关口十几好几个，工作人员各个家族的都有，他们随机排的这一队，恰好是莫家人。 　　莫家跟云家最近有点不对付，表面上看着和气，转头白眼就能翻到天上。 　　俞晶晶虽然没有身份证明，但有拿着云家调令的人保她，做个记录其实就能放行。 　　可想要刁难，也能拿得住把柄。 　　“没有身份证明，不能上岛。”工作人员板着脸，递回文件。 　　南师傅皱眉，“我有调令！” 　　“调令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谁是云南？你是就你进，你不就是她进，只能进一个。” 　　工作人员一副公事公办的脸，眼中讥讽微闪，似乎很得意能卡住云家人。 　　南师傅脸沉了下来。 　　吵吵嚷嚷争辩不是他的作风，工作人员有意刁难，咬死了规定，吵也没用。 　　“我要打个电话。”南师傅冷声道。 　　“可以，那边就有内线电话。”工作人员手一招，“请离队。” 　　前面讲半天也没放人过去，一看就是有纠纷。 　　后面堵得老长的队伍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工作人员喊离队，都跟着起哄。 　　“不能离队。”俞晶晶拉住南师傅。 　　好不容易排到这里，离队就等于放弃位置，就算联系了人允许放行，也得从队尾重新排起。 　　照这样折腾，天黑之前都出不了关口。 　　“要不你在这里等……”南师傅犹豫。 　　岛上不允许用手机，信号都没有，想联系研究所的人，只有去电话亭打内线。 　　“不能占位。”工作人员皱着眉头，“你们一直堵在这儿，后面人难道就等着？” 　　他这话很拉仇恨，果然引来一片议论。 　　排到现在，南师傅也有些急。 　　为了等俞晶晶，他推迟了一天行程，今天就是上岛报到的最后期限。 　　若是重新排队，研究所报到登记时间就会超过。 　　身为教导师，南师傅对自己要求一向严格，从不做让人说嘴的事，现在却因为这点小麻烦，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我有身份证明。” 　　俞晶晶不想让南师傅为难，犹豫了一下，从包里取出一张卡片放到桌上。 　　其他人的身份证明都是纸制的，贴有照片和手写个人信息，还包括家族公章。 　　堵了这么久，后面人都关注着这边。 　　看到她拿亮出这么个小卡片，都好奇地凑过去瞧，整齐的队伍一下乱起来。 　　“这是什么身份证明？” 　　工作人员扫了一眼，嘴撇到了耳根。 第399章 　　卡片是黑色的, 磨砂制地。 　　正反面一个字都找不到，只边角有块银色芯片闪闪发亮。 　　工作人员看了好笑, 拈起来扫了一眼，“糊弄谁呢？” 　　关口进入量大, 他虽是临时调过来做检查员, 但也干了快两个月。 　　各家族的身份证明看过数千张，没有哪一张不配照片姓名，讲究一些的连上岛前的职务都写得一清二楚，生怕人看不出。 　　俞晶晶扔这么张卡片出来, 就想蒙混过去，找也不找个像样的。 　　“这是……” 　　南师傅看到卡片, 微微一怔。 　　工作人员拿到手上, 又不好细瞧，等他一脸鄙夷地扔到桌面，才看清楚。 　　“这是云铮给你的？” 　　“嗯。”俞晶晶点头。 　　本以为有南师傅带着，用不上这个，没想到还是拿出来了。 　　决定一个人上岛时, 顺利过关的前提，就是云铮给的这张副卡。 　　他说过这个卡片是身份的象征，只要拿出来，就能在任何场合随意通行。 　　过关口只是最基础的功能，要是这个也做不到，那云铮曾说的话，就很明显掺有水份了。 　　“他对你……还真不错。” 　　南师傅轻叹一声, 伸手取过卡片，“你早把这个拿出来，还需要排什么队啊？直接走特殊通道就行了。” 　　“是吗？” 　　“一唱一合什么啊？特殊通道？你怎么不飞过去呢？”工作人员眼翻得要抽筋。 　　他不识货，不代表其他人跟他一样。 　　队伍中有人看过俞晶晶递出的卡片，回头便小声嘀咕起来，消息一传开，大家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了。 　　这种彰显身份的黑卡，一般在上层流通，下面资格不够的，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也是最近上岛规矩松了，什么人都往上收，负责关口检查这种直活，也不挑拣地随便找人顶上。 　　这个工作人员明显阶层够不到，才会拿珠宝当煤渣。 　　确定这个可以用，俞晶晶也不愿意在队伍里耽误时间。 　　她可以跟工作人员耗到底，南师傅却等不及。 　　“喂！谁让你走的！伪造身份证明的事你……” 　　“行了，什么伪造，自己眼瞎。” 　　看俞晶晶拎着包，灰溜溜跟着南师傅离队，工作人员偏不放过追上去喊，结果话没说完就有人打断。 　　“排多久了？赶紧把身份证明查了，都等着过呢！”大家吵吵起来。 　　擅自脱岗，把一队人扔了跑去跟人置气，可没人惯着他。 　　都不认识的情况下，或许还要顾忌一下身份，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 　　现在知道这个工作人员连黑卡都不认识，自认身份高出他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口气凶。 　　工作人员脚步猛地刹住，倒不是因为队伍里有人替俞晶晶帮腔，而是看到她进了贵宾通道，黑卡一亮竟然有人躬身行礼。 　　接下来的检查，简直就是随便糊弄，随便翻看一下包包，拿仪器上下扫扫，就毕恭毕敬地放人通过了。 　　停车场供内部人员使用的专车，直接停在路口等。 　　关口这边黑压压十几队的人慢慢排着队熬，另一边空旷广场上，俞晶晶跟南师傅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车，沿着宽阔柏油路疾速离开。 　　从进贵宾通道到专车消失在道路拐角，统共也就两三分钟。 　　工作人员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骂声如雷，才幡然惊醒。 　　接下来的工作，他就没把头抬起来过，再难听的嘲讽也憋着往肚里咽，谁叫他眼瞎呢。 　　贵宾接待处的职员听说了这事，也都暗暗嘲笑，话题一延伸，绕到云莫两家毁婚过节，接着又转俞晶晶头上。 　　“看到那黑卡了吗？听说有云铮的暗印在上头，这张是副卡，跟他手上原有的那张能配上套。” 　　“怎么没看见，云铮每回上岛不都是刷黑卡吗？刷卡记录还有，副卡权限一模一样呢！” 　　“啧，什么运气……” 　　贵宾接待处工作轻闲，接待处几个女人凑到一块，能唱整台戏。 　　俞晶晶一年前来过，时间隔得久，关口这些工作人员对她都没什么印象。 　　刚刚登记时记录名姓，在系统里对照着查找了一下，当时负责的两个工作人员就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就听说是未婚妻，现在连副卡都给了，身份板上钉了钉。 　　“看到手上尾戒了吗？跟云铮手上那枚绝对是一个模子里制的，以前莫桑戴的。” 　　“怎么没看见，那成色想忽略都难。” 　　“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云铮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就是。” 　　能给出代表身份的副卡，已经能证明云铮对她的看重，再加上这戒指，亮出来更能直接表明身份。 　　看了刚刚刷卡派头，都能预见俞晶晶上岛后，那些对云铮生出非份之想的女人们心会碎裂成什么模样。 　　不说别人，就是这些自觉没希望的底层工作人员，也觉得心尖尖发酸。 　　云铮地位不同以往，以前本就是个金身，现在又镀了厚厚一层光环，什么蜂蝶都想扑上去尝尝蜜味儿。 　　以前正主不在，还觉得自己有机会，俞晶晶这一来，等于把路给堵死了。 　　俞晶晶倒不知道其他人对自己的想法，刚刚关口那个小插曲，只让她对黑卡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这果然是个好东西，若是不主动做登记，那些人根本连名姓都不用问就要直接放行。 　　拿着黑卡左右翻看了一下，俞晶晶小心收进包里。 　　车直接开上山顶，跟着南师傅坐吊索车到了研究室顶层，俞晶晶在他用内线联系云铮前，小声提出请求。 　　对于俞晶晶不想惊云铮的想法，南师傅表示理解。 　　这种复杂的三角关系，见面确实尴尬。 　　若是没有工作上必须接触的理由，避开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不过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云铮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俞晶晶就终归是要回来的。 　　白锦溪是不错，但和云铮一比，也算不得了什么，时间久了她自然懂得该如何抉择。 　　赶在报到截止时间之前，南师傅做好了登记。 　　从教习堂带回的重要资料都递交给了研究所云家分部，分部安排给南师傅的工作依旧是做教习。 　　教习堂学员都转移过来了，每天训练任务量大，现有的几名教导师各有课程，南师傅做为主要负责人，将全权接管。 　　从办公室出来，看到俞晶晶抱着包包坐在走廊，南师傅才想到她还没有活干。 　　各个家族多的是人想上岛，能挤进来就算成功了一半。 　　俞晶晶说是想跟来开开眼界，实际上肯定还是想找份踏实工作的。 　　先把位置占着，做不做到是其次，以后地盘被瓜分，再想插进来就难了。 　　俞晶晶跟云铮僵成这样，一时借不到光，就只有他来帮一把了。 　　“……我不是想来工作……”听完南师傅问话，俞晶晶下意识拒绝，话没说完，又反应过来，“九层有活吗？” 　　“九层？”南师傅奇怪，“你怎么会想到去哪里。” 　　俞晶晶还没琢磨出个理由，南师傅自己就想通了。 　　他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俞晶晶一番，“天选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成的，你有过一次经历，病毒又出现排异，再感染的几率，等于是零。” 　　“可我还想再试试。”俞晶晶赶紧接话。 　　云铮手头项目成功，给研究室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相似的项目一个接一个上马，需要用到的病毒源也增多。 　　有需求就有来源，地下九层的古尸人数翻了一倍不止，所有囚室都利用起来还不够，一间关押两人才勉强塞下。 　　九层这种地方，没什么人愿意下去，人手确实紧张。 　　南师傅帮着问了问，很快就给俞晶晶找了个岗位单出来，上面空着的位置都是缺人手的地方，可以随意挑选。 　　也算是特殊照顾了，不然的话只有随机分配，下去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活。 　　俞晶晶只想有个身份能进出九层，做什么并不在意。 　　不过由她挑选也有好处，想到云青是负责分管囚饭伙食，俞晶晶就挑了后厨清洁这份工。 　　“你确定？”给出岗位的那个人接到她勾选的地方，还以为是填错了。 　　“嗯，我适合干力活。” 　　这是专门给囚犯配饭的大厨房，环境脏乱差不说，气味也够冲头的。 　　南师傅了解到情况，劝俞晶晶重选，却被她拒绝了。 　　“先试试，不行再换。” 　　“嗯，那就这样吧。”说不动她，南师傅也没多劝。 　　确定了工作，今晚住处也有着落了，九层员工自然是住九层，俞晶晶拿到工作牌还有寝室钥匙乘电梯下去，就有人等在门口领路。 　　这应该还是特殊照顾，除了南师傅帮忙说话，上岛登记时亮出的黑卡应该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再一次闻到百年累积的腐朽血腥气，俞晶晶感触又有不同，踩著黏腳湿滑地面前行，她仔细聆听从各个囚室传出的声音。 　　人多了杂声就多，新人不像呆久的老人能克制住情绪，痛苦哀嚎阵阵传来，挑战忍耐极限。 　　带路的人显然也厌烦现在的新环境，一路都在抱怨塞进来的古尸太多，工作节奏被打乱云云。 　　十几分钟后，血气渐淡，俞晶晶到了九层员工寝室。 　　分配到的901号室，也就是一个从洞壁上挖进去的沉坑，里面摆着床柜，环境跟云双城以前在总部练习所差不多。 　　一间四人，床位都空着，现在应该是工作时间，都没回来。 　　像这样的房间顺着走廊往前，大大小小七八间，俞晶晶放了行李，转身走出。 　　凭着记忆中的气味，她很快锁定了云青所在的房间。 　　门边挂着工作时间表，下面没有日夜，全靠闹钟提醒，出门前对一对，以免乱了安排。 　　俞晶晶看了看时间，知道云青还有半小时下班，就先回了自己房间。 　　等脚步声响起，她掀开隔帘，正好撞上抱着箱子，鬼鬼祟祟提前回来的云青。 　　被突然冒出的人影吓了一跳，云青慌忙护紧箱子。 　　“你来了？怎么进来的？！” 　　看清是俞晶晶，云青松了口气，紧张回望。 　　“接了九层的活。你拿的什么？”俞晶晶看向她怀里木箱。 第400章 　　箱子里是一直藏在后厨的营养剂, 用来给锟额外补充养份的。 　　营养剂现在对他已经起不了作用, 最近后厨工作人员增多, 云青担心暴露, 就趁空把东西取回来了。 　　回来时一路警惕, 谁知道宿舍里还躲了人, 云青吓得不轻。 　　平静下来, 想到刚才的鲁莽，云青迅速转变态度，恭敬行礼。 　　走廊不方便说话, 俞晶晶带着云青进了寝室，点数箱子里的营养剂。 　　屋内灯泡黯淡光线，照在脸上, 阴晴不定。 　　“怎么剩这么多……” 　　“因为是重要提取对象, 所以伙食给得很好。营养剂一直都有添加，给多了吸收不全也是浪费。”云青赶紧解释, 生怕俞晶晶觉得自己工作有疏漏。 　　俞晶晶吩付的事, 她真的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 对自己家人都没这么上心过。 　　“他的情况, 还好吗？”俞晶晶问。 　　“暂时还行。因为身体太差，已经没有段时间没有进行采集了, 废弃报告书我押在手上, 只要不送上去申报, 人就能留下来。” 　　扣住报告书这个行为是违规的，俞晶晶吩付她把人留下, 云青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个办法。 　　锟一直是这个秘密项目中的关键采集者，每天该派出的食物份额一餐都不会少，不会因为他现在不合用而去克扣。 　　最近研究所每层都繁忙异常，这种废弃试验品的小事，只要下面不报，基本上没人关心。 　　外部情况比俞晶晶想得要好，但是锟的身体状况，却不容乐观。 　　“什么时候能过去看看？” 　　云青想了想，“凌晨两点，那个时间交班结束。” 　　“这个你拿着吧。” 　　俞晶晶把营养剂推到云青面前，“他用不上，别浪费了。” 　　“……给我？”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一点报酬。” 　　“我已经拿过了，不用给这么多。” 　　俞晶晶留下营养剂时，就说过让她在合理范围内自由取用，云青偶尔自己用点，却不敢动太多。 　　这箱营养剂取回，主要是怕被人发现，并不是想私吞的。 　　云青也不知道俞晶晶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东西堆到面前也不敢拿。 　　“拿着吧，我也带不出去。” 　　“铮先生让你下九层工作的吗？做清洁？” 　　俞晶晶提到东西不方便外带，云青一直揣在心里的疑问，憋不住冒出来。 　　“跟他没关系，我自己下来的。见到他，也别提我在这里。”俞晶晶叮嘱。 　　男女之间的这点小别扭很好理解，云青识趣没多问。 　　为了方便夜里行动，云青把俞晶晶床位调到了自己的四人间寝室。 　　带俞晶晶下来的人也是随便安插的位置，挑着哪间有空床就往哪间安排。 　　照俞晶晶的身份，其实应该住单间的，调到四人间云青都怕她委屈了。 　　结果俞晶晶铺好床，也不管洞内环境糟糕，靠上枕头就闭了眼。 　　明天才有活给她安排，俞晶晶觉得有些疲累，便抓紧时间休息。 　　云青在九层工作这么长时间，各个项目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调人，什么样级别的都见识过。 　　只有俞晶晶从没拿出过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说话办事都平等对待，进了这样的环境也没说嫌弃，省了许多麻烦。 　　云青小心打开装满营养剂的盒子看了一眼，又锁上塞进床底。 　　她自觉没靠错人，更决定晚上的事要办漂亮些，让俞晶晶了解自己能力。 　　倒班的工作人员陆续回了寝室，九层环境恶劣，男性居多。 　　累了七八个小时，终于挨到休息时间，都想着松快松快。 　　经过女员工寝室时，就有人撩了帘子往里瞧，一时被骂上几句，一时又调笑起来，很是热闹。 　　云青跟了云铮的秘密项目，管的又是食堂的轻松活，男人们对待她的态度比较慎重，就是闹起来也有分寸。 　　这样的区别对待，很惹人眼红，女人们不敢当面讲酸话，背地里没少议论。 　　云青来得最晚，自知跟这些女人也不对路，除了工作基本上没有交流。 　　到了晚餐时间，大家去职工小食堂吃饭时，发现云青端着打餐盘替一个新人鞍前马后安排座位推荐餐点，自然会觉得奇怪。 　　男人们眼睛发亮，女人们交头结耳细细私语，聊得热火朝天。 　　最近新人来得多，三不五时就送进一个，哪个不是老老实实听分配进大房间住。 　　只有这个新人，云青单独调进自己寝室，又这样殷勤，一餐饭吃下来，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云青眼高于顶，看不上九层下面做苦活的男人，谁给出点意思都一概拒绝，偏因为身份摆在这里，又不好强上。 　　云青长得不错，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人也漂亮得扎眼，身材更是好得没话说。 　　联合以前传过的一些没影的事，就有人不怀好意地把事情往那方面猜。 　　两个男人笑得一脸猥琐，看有人加入，越说越没底线，把帘子一拉，摆什么动作都绘声绘色编出来了，惹得不少人暗笑。 　　才来第一天，睡都没睡哪能叫人瞧见，明显是看云青不顺眼胡乱编排。 　　俞晶晶没什么表情，云青却有点绷不住了。 　　要是她一个人，只当没听见就算了，可俞晶晶是能听这话的人吗？ 　　“你在下面，人缘很差？”俞晶晶抬眼。 　　“不是，就是不喜欢结交。”云青赶紧解释，“我来得晚，下面拉帮结派，不愿意掺和。” 　　跟了云铮项目，以后发展不可限量，九层这样的地方，她不会久呆。 　　下面势力错杂，缠进去对她没什么好处，云青因为惦得清，一直只专注手头工作。 　　只要事情做到上面满意，人际关系好不好都不重要，反正没人敢明面欺负就行。 　　俞晶晶早听惯了流言蜚语，不论是高中还是大学，关于她的议论从没少过，若是不顺耳就动气，那每天都不用干正事了。 　　进了这样的环境，她还是习惯少说多听，忽略一些无用信息后，便有所发现。 　　勺了一口米饭进嘴，俞晶晶缓慢咀嚼，眼角扫过角落餐桌坐着的几个壮硕男人，将他们议论收入耳中。 　　确定俞晶晶没受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影响，云青放松不少，准备速战速决吃了回房。 　　餐盘刮得干干净净，抹抹嘴再看俞晶晶盘里，只动了个边角。 　　“不合胃口吗？”云青问。 　　注意力被打断，俞晶晶转眼，“九层下面新开了海道？” 　　云青讶异看她，“你知道？” 　　这件事属于二级机密，目前还少有人知道，她也是在项目组听人提过一嘴。 　　俞晶晶进研究所还不到一天，从哪里得的消息？ 　　海道两个月前才开始修建，云铮一直在岛上，俞晶晶又像是跟他闹了别扭，不可能是从他口里听到。 　　云青还在琢磨，俞晶晶直接抬手一指，“那几个人在说这事，我听到的。” 　　对俞晶晶的耳力，云青表示了钦佩。 　　二级机密保密性质不是太强，研究所有小部分与其相关的人都清楚，流传也只在内部，对外界严密封锁。 　　这几个男人干的是最底层的力活，跟海道下面的工人有工作交接，提到的消息都是准确而有效的。 　　根据俞晶晶转述的内容，云青结合自己了解到的一些信息，综合一下做了总结。 　　“从这里出兵？”俞晶晶皱眉。 　　“走船太慢了。想要快速占领有利地域，就得在几个城市同时进行，人类政府镇压需要一定时间，顾得了东边顾不了西边，第一战胜算会更大。” 　　尸族体力强，必要的时间，休息时间也可以压缩掉。 　　这段时间不断有人上岛，就是为了挖海道才收入的。 　　项目成功后第一个星期，这项工作就开始了，利用研究所制出的小型海下挖掘机，每天都能向前挺进五到十公里。 　　根据几个男人刚刚聊到的进度，可以得知海道已经正式完工，接下来只用进行壁道坚固并且铺设底砖就能彻底结束工事。 　　所有接受过感染的兵士，都可以利用海道快速离开，战起后人类封锁码头时，也有一条秘密通道连接内外。 　　没人知道海道另一头通向何处，可以肯定的是，那边已经修建好接应站点，各种交通工具都配备齐全。 　　不是听到这些，俞晶晶还不知道云铮已经铺下这么大的局面。 　　“九层会改为军事基地，做为海道的主要出入口，进行彻底改造？”俞晶晶听到这句，面上多了几分凝重。 　　“是的。” 　　云青点头，“已经有一部分开始动工了，暂时还没挖到囚犯区。” 　　“下面关押的这些人，准备转移到哪里呢？” 　　“可能都会废弃掉。” 　　活性病毒培育已有定式，只需要保留检测合格的病毒提取者就可以达到目的，其他那些不合用的，养着也是占地方。 　　第十六次病毒培育，就只在与锟病毒特性匹配的古尸身上提取，目前是三位在轮换。 　　别的一些小项目虽还在进行，但大家都没什么积极性。 　　活性病毒培育已经找到合适的方向，不是走云铮那条路，基本上可以判定错误。 　　最近这段时间，九层这些古尸都是干养着，没什么项目组下来提取，就是有也是随便走个过场。 　　“都废弃掉……”俞晶晶垂眼，“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残忍？” 　　“这是最经济的做法。” 　　在九层工作久了，云青思想被同化，对古尸的一点同情心，早被消磨干净。 　　九层腾出来做军事基地是重点，一切障碍都需要扫清。 第401章 　　云青能理解俞晶晶的想法。 　　她没下九层工作前, 也很厌恶这种把同类当作试验品的做法。 　　许多人都不愿意进九层工作, 提到九层就心有余悸, 多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站在理性的角度, 云青觉得废弃这个做法没什么问题。 　　这些古尸的存在, 就是为了完成项目研究的, 有了成果, 没必再花费人力物力去维持。 　　俞晶晶受了情绪影响，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云青也不好劝解。 　　“可以想办法把十五号留下。”她想了想说。 　　锟是项目成功的关键, 现在虽不合用了，但也算得上是功臣。 　　俞晶晶花费了资源投资在他身上，以后要拿出来算功绩, 也得有个证明。 　　知道俞晶晶最在意的是这个, 云青一句话就把她的注意力拉过来了。 　　“怎么留？”俞晶晶抬头。 　　“总有办法的。” 　　云青不好把这件事包揽在身上，她说的这个办法, 其实还要看俞晶晶自己操作。 　　试验品的去留, 都看上面怎么说, 只要俞晶晶能说动云铮同意, 别说十五号了，多留几个人下来也不是问题。 　　只是俞晶晶现在好像在跟云铮闹别扭, 怕提到他引发反感, 云青就把话憋下了。 　　“不吃了吗？” 　　俞晶晶胃口不好, 将餐盘里剩的饭菜倒进垃圾桶，“嗯, 我够了。” 　　云青仔细观察，发现俞晶晶脸色也很差。 　　很多尸族脸上都不带血色，大多憔悴阴郁，俞晶晶体质不错，云青一直觉得她比一般人看起来健康得多。 　　也不知道是食堂灯光问题还是别的，俞晶晶眼下青痕很重，原先颊上一点红润也看不见了。 　　“我没事。” 　　俞晶晶简短回应了云青关心，放回餐盘转身离开。 　　餐桌边条凳摆放凌乱，也没人时时跟着清理，经过时要小心避开才不会绊到。 　　俞晶晶走得很快，因为不熟悉路线，小腿被撞了好几下。 　　“小心。” 　　看俞晶晶步伐不太灵便，又像是要撞上，云青赶紧搀了她一把。 　　“谢谢。”俞晶晶深吸了口气，尽量打起精神。 　　刚刚听到的那些消息，好像是有些影响到了她，居然连走个路也会被绊住。 　　云青只搀了一下手臂，很快就收回去了，可这一幕落到有心人眼里，味道就变了。 　　刚刚编排云青寝室艳事的几个男人跟过来，目光落到两人身上，笑得别有用心，吊在后头就那个动作边走边聊。 　　一件很单纯的事，几张嘴硬是要往脏了说，话便难听到没法入耳。 　　“肯定说中了。走这么快，可不就是赶着回去……哈哈哈，你懂的！” 　　“嘘，小声点。说透了可不好玩，一会儿晚点听墙根去，那才有好戏瞧。” 　　笑声响起，几人挤眉弄眼，有种在言语中占得上风的满足感。 　　俞晶晶停下脚步，云青走得快，有点刹不住，差点撞上。 　　后面跟得紧，一停下来立刻有了连锁反应。 　　走廊不宽，想擦着走过去都难。 　　几个男人被迫挤到一起，被踩了脚的尖声骂娘，瞬间把过道堵了个严实。 　　俞晶晶本来懒得跟这些人计较，但是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意外的有些平定不下情绪。 　　最重要的是那句晚点听墙根，触到了敏感神经。 　　夜里两点的行动，她可不允许有人破坏。 　　“说什么呢？” 　　她冷眼回望，口气极差。 　　“你管我说什么？” 　　云青就算了，有云家在背后撑腰，还进了大热的项目组，明面上不好得罪。 　　这个刚进九层的新人，敢这样当面叫板，当他们是吃素的呢！ 　　一个人拔高声音，另几人就挺直了腰板横眉以对，气势汹汹。 　　研究所有规矩，不能私下斗殴，闹起来两方都要接受惩处。 　　虽然手痒想要给俞晶晶一点教训，但碍于规定，只能压下念头。 　　几个人逼近，将俞晶晶围在中间。 　　本想喝骂几句，让她知道自己新人身份，可是才一贴近，闻到从俞晶晶身上传来好闻香气，想法就变了。 　　其他女人，再怎么掩饰，也盖不下那一点淡淡血气。 　　不管是因为血食引发还是在九层工作沾了环境中的污浊，总之味道不好闻。 　　俞晶晶身上却没有一点这样的味道，头发洁净无尘，肌肤若雪，衣着虽普通，但也看得出身材姣好。 　　带头的男人咽了口唾沫，眼珠上下转动，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 　　本就离得近，再近一步，就只差贴到俞晶晶身上了。 　　“你们干什么呢！让开！” 　　云青被这些人动作吓到，赶紧冲过去想要拉开，却被围在边上的男人伸胳膊挡住。 　　“不关你的事。”他警告。 　　九层员工强制住宿，很少有外出的机会，就算是出去了，也没有其他几层的男人有择偶优势。 　　这样的情况多了，大家便习惯内部消化，寝室男女混住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空旷久了的女人，遇到邀约，半推半就应下是常事，若是谈得不好，费点劲求得同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至于怎么费劲，费多大劲，这个尺度有时不太好把握，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因为超出尺度而闹出过麻烦。 　　几人围着俞晶晶，脑子里都要转着今天该怎么“费劲”的事。 　　她同意于否其实并不重要，女人天生弱势，半推半就应了，了不起哭闹几回，这都是经验。 　　“……你们敢！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云……” 　　云青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俞晶晶警告眼神。 　　要是喊出云铮的名字，几人出去求证，她在九层的消息就暴露了。 　　现在可不是暴露的时机，她还有好些事没做，云铮要是知道，绝不会让她留在这里，特别是遇到这种事后。 　　“云什么？这妞不是姓俞吗？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族塞进来的，听都没听过。” 　　“就是。让让，别挡路。” 　　几个大族姓氏报出来或许还要顾忌一下，俞这个姓摆到哪儿都不认识，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想都没想就遵从了欲念。 　　云青要是真喜欢女人，早就有所动作了，刚刚不过胡乱编排，没人真以为她跟这个刚下九层一天的新人有什么特别关系。 　　把云青拦开，也没看她再扑上来拦，几人对视一笑，都觉得这回赚到了。 　　“谁先来？” 　　“我。”打头的男人笑眯眯举手。 　　走廊两边有好几间杂物室，平时就常有人在那边约，正好借用。 　　“你先来吗？”俞晶晶抬眼看他。 　　“哟，还挺上道！” 　　讶异之后，男人笑得越发暧昧，“我就喜欢主动的。” 　　云青站在外围，紧张看着俞晶晶。 　　要喊出身份俞晶晶制止了，暗示要找人帮忙也摇了头。 　　她不知道俞晶晶准备怎么脱身，只能握紧拳头等在一边，准备一有不对就冲过去。 　　看着俞晶晶嫩白小脸，男人蠢蠢欲动，忍不住抬手想摸一把尝个鲜。 　　手还没触到，男人身体就僵住了。 　　其他几人本都在笑，可男人举着手半天不往前送又不往回收，半响才意识到不对。 　　“下一个呢？该谁了？” 　　俞晶晶转眼扫过其他几人，她眯眼打量，接着下巴轻扬，“就你吧。” 　　几人围站在一起，不像第一个男人走在前头看不见神情。 　　被俞晶晶选中的那位身体僵硬，只有眼睛能眨动，汗从额上冒出，汇集滴落，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能从滴溜溜乱转的眼珠看出慌乱。 　　若再看不出问题，可就是傻子了。 　　想跑，哪里还跑得掉？ 　　虽是头回尝试短时间内操控这么多人，俞晶晶却做得游刃有余。 　　相比起来，人类比尸族更难操控，他们情绪多变，意识领域薄弱处各有不同，想要准确找出得花费一定时间。 　　尸族命脉在于骨珠，趁其不备，在反抗意识未起之前使用精神力胁迫，相当容易得手。 　　为了防止暴起添乱，俞晶晶锁了他们控制神经，手指头都难抬动。 　　碍于不能打斗的规定，她才动用精神力解决，不然的话，分分钟揍掉满口牙，积多了洗干净能抓子玩。 　　“走了。” 　　俞晶晶看了呆立一旁的云青一眼，“早点回去休息，夜里还有事要做。” 　　若是刚刚在食堂说出这句话，少不了又有一番更深入解读，可是现在听到，几个男人哪还想得出别的，急得拼命挣扎却依旧动弹不得。 　　俞晶晶带着云青离开，根本不理远远追来急求解脱的目光。 　　云青回头，“他们……” 　　“站着吧。” 　　最后一班巡逻员回来，正好是夜里一点半。 　　俞晶晶听着脚步声来回，从吵杂到安静，等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她翻身坐起。 　　云青睡得挺香，俞晶晶拍了两下肩膀，才把她唤醒。 　　屋中黑暗，只有走廊有微弱灯光。 　　俞晶晶没说话，走到门边招手，云青赶紧揉着眼睛穿鞋，快步跟上。 　　夜晚的九层黑暗一片，壁灯都亮得少。 　　俞晶晶眼力好，云青说了方向便能迅速找出，很快抵达囚室区。 　　“不在以前的地方，我另外给他安排了房间。” 　　到了这一片，云青摸着也能找到地方，带俞晶晶转进侧方通道，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了单人囚室。 　　“锟。” 　　等云青出去望风，俞晶晶才走到栅栏前，轻唤了一声。 　　蜷缩在角落的枯瘦身影动了动，转过脸茫然望来。 　　看到锟的脸，俞晶晶心猛地一缩。 　　锟的意识竟意外清明，扯动嘴角。 　　“你来了……” 第402章 　　云青说他状况还好, 仅仅是指比频繁接受提取时要强。 　　被认定无取用价值, 那些人便停止了在他身体上的工作, 这让创口得到了休养时间, 比最严重时看起来要好。 　　营养剂对锟有效, 参与重要项目, 养份比任何时候都给得足。 　　锟的意识, 就是在那段时间慢慢恢复起来的。 　　意识的恢复，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能感知更多的疼痛, 懂得自身所遭受到的屈辱与无能为力，除了肉体上的摧残，还有精神上的。 　　数百年的生存, 锤炼了锟的意志, 哪怕知道自己陷入困境，也顽强地坚持下来了。 　　只是营养剂的效果, 逐日递减。 　　身体上的创口开始还能在几天内迅速愈合, 到了后来, 速度越来越缓慢。 　　停止提取的决定,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锟身上能够取用到的组织太少了，就算有, 也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新生组织内的病毒成份极少, 根本不能用做培育。 　　再觉可惜，这样的提取者, 也不能继续使用了。 　　锟确实还“活”着，但这副模样，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想要扯出一个微笑，脸颊上未曾愈合的皮肉瞬间破裂，血珠渗出，沿着嘴角向下滴落。 　　嘴唇这样有大片肉质的地方，理所当然会被提取，新生出的肉块仅仅包裹住牙龈，牙齿露在外面被血污沾染，触目惊心。 　　养份摄取不足，身体也急剧衰败下来，皮包着骨头，暗青色血管缓慢搏动，锟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骨架上贴着皮膜，没有一个地方是正常的。 　　“你……还好吗……”俞晶晶握住栅栏，贴近问道。 　　“很好。” 　　锟声音沙哑，语调却很平静。 　　他似乎想从床上下来，但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挪动。 　　“你等等。” 　　俞晶晶离开，很快又回来。 　　从云青手上拿了钥匙，俞晶晶打开囚室大门，走到床边。 　　“你怎么回来了……”锟哑着嗓子问，又咳。 　　水壶盖上沾满了灰尘，杯口也满是血污，俞晶晶倒水清洗了一下，递到他面前。 　　锟已被扶起，靠在灰扑扑的被子堆里，勉强能撑着坐住。 　　喝了半杯水，喉咙受了滋润，他面上浮出满足。 　　这样一张脸，表情是看不出来的，俞晶晶却能从锟的眼神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云青应该也是认为锟没得救了，勉强维持着，只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看而已。 　　“被捉到了吗？” 　　锟握紧杯子，裸露骨节在杯身上硌出轻响。 　　最近九层进了很多新人，锟没进单人囚室时，看得太多。 　　他视力下降得厉害，看不出俞晶晶穿着，没法借此判断处境。 　　在他看来，同类下到九层，唯一的结果就是这个，无有例外。 　　“不是，我想办法下来的。” 　　“为什么要下来？这里很危险。”锟情绪有了变化。 　　“听说你的情况很不好，我想来看看。” 　　锟怔了怔，“看我……” 　　他记得在意识深海与俞晶晶的那些交流，当时的他是混沌的，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梦里的姑娘，跟很久以前见过的那个，一模一样。 　　再次看到俞晶晶，这样面对面用语言交流，让他有了一种不现实的感觉，也无法理解。 　　“你给了我骨珠。” 　　感觉到锟的迷茫，俞晶晶轻声提醒。 　　这是个人情，沉甸甸地，还未偿还。 　　“哦，是。” 　　锟抖了抖胳膊，勉强将手抬到脸畔，又无力放下。 　　俞晶晶顺着他的摸索方向看去，眉眼轻皱。 　　大脑外侧原先的缺口，看着比以前破损得更厉害了，乳白色混着血浆的大脑并不饱满，已经有干缩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俞晶晶想到了云家那位年老力衰的族长。 　　喝口水都能从胸口漏走，却因为有专人照顾，服食各种补剂，只剩副骷髅架子也能继续存活。 　　锟的身体不像他坏损得严重，却已经成为了废弃品。 　　锟忽地笑了起来，怕撕裂伤痕，只有声音从胸腔发出。 　　“他们最想要的东西，没了。呵呵，有意思。” 　　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将骨珠赠与俞晶晶的事情，得了提醒，才恍然大悟。 　　这对锟来说是个很好的消息。 　　经受了那么多提取苦刑，每一寸有用的血肉都被提走进行培育，被这样一点点榨干价值，对于意识清醒的锟来说，是难忍的煎熬。 　　若是能自残破坏，他早就这么做了，囚室中性格刚烈的古尸，曾实施过这样的行为，以失败告终。 　　身体虽弱，却也是尸族，生命不是那么容易终结的。 　　囚室这样的环境中，哪找得到趁手的利器，仅靠着自身力量，连坚硬头骨都无法击碎，更不谈进一步破坏骨珠了。 　　锟的骨珠曾被取出过，又安了回去，有了创口，才给了他自行挖取的机会。 　　研究所的技术手段，超出了古尸的理解范围，知道骨珠脱离身体也不会结束生命，便没人再生出这种念头。 　　忍耐，忍到再无利用价值，最后奉上一颗大好头颅，才是真正了结。 　　骨珠给了俞晶晶，这再好不过了。 　　一想到自己被废弃后，那些人探取骨珠，最后一无所获的震惊神情，锟就笑得停不下来。 　　身体微有震动，便疼到骨髓里，他却毫无知觉，任肩头耸动。 　　这样洒脱的笑意，就是拖着残破身躯，也能看出曾经的意气风华。 　　“先把这个用了。” 　　就是锟不觉得疼，看到从他身上裂口渗出的血珠，俞晶晶也能体会得到其中痛楚。 　　从口袋取出早准备好的营养剂，俞晶晶拔开盖子喂他嘴边。 　　锟没抵抗，闭着眼饮下。 　　片刻后，他身子震了震，偏头看俞晶晶，“这是什么？” 　　“营养剂。” 　　“……我知道，这才是它。” 　　锟回味了一下，轻叹道。 　　他尝过真正的营养剂，不是配餐时送来的那些寡淡如水的液体，而是俞晶晶给到的这一支，浓厚甘醇。 　　“有用吗？” 　　“有。”锟点头。 　　有是有，但不多。 　　营养剂进入体内，确实有滋养的感受，但他身体破损严重，这小小一支根本不够。 　　“我还有，你要多少？” 　　俞晶晶把口袋里所有的营养剂都掏出来，捧到锟面前。 　　“没用的，我到时间了。” 　　对于自己的生命，锟早看得淡然，甚至觉得活着，不如死了更好。 　　当然，他也有留恋的东西，那些在梦中才有的美好，曾被反复回味。 　　营养剂慢慢起了效果，锟模糊双眼变得清亮起来，手臂也有了力气。 　　坐在身前的俞晶晶，虽和记忆中略有差别，却依旧漂亮。 　　锟慢慢抬手，想尝试碰触，却在距离那娇美面容一指之地，停了下来。 　　指上满是血污，破损骨节上还有缺损的利刺。 　　这样的他，怎敢沾染。 　　“你会好起来的。” 　　俞晶晶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口酸涩，不惧脏污，伸手将他握住。 　　她手掌软嫩，冰凉适意。 　　锟呼吸微乱，想要抽出又觉不舍，只能垂下眼眸，不去看这样鲜明对比的画面。 　　“如果你现在是安全的，那就尽早离开。”他轻声说。 　　“我要走随时都可以。”俞晶晶握紧他，“说不定可以带你一起。” 　　这不是她的临时起意，而是仔细规划过的。 　　最具有价值的骨珠，已经不在锟脑内了，这样的废弃品对研究所毫无价值。 　　目前局势正不稳定，说不定能找到废弃流程漏洞，将他带出。 　　锟参与秘密项目，一直都由云青负责，提交废弃报告书的是她，最终寻找专人来进行处理的也会是她。 　　一般情况下，废弃品会被挖取骨珠，并且剔除身体上一切值得利用的血肉，最后抛进海中。 　　目前大部分古尸体内病毒都不适合培育，剐骨取肉这一环节，应该可以省去。 　　只要能离开研究所，就有操作的空间。 　　“出去又怎么样？早晚也会消亡。”听完俞晶晶的计划，锟轻轻摇头。 　　他是真的不在乎能不能离开，就算是走了，又能怎样？ 　　战争再起，世道比以前还要艰难，拖着这副破败身躯，难道要麻烦俞晶晶照顾？ 　　他确实给了骨珠，但从未想过要她回报。 　　俞晶晶从装有进化颗粒的小瓶中内出一直藏在最底下的骨珠，“你看，骨珠还在。放回原处，应该能够维持生存。” 　　“你还留着？”锟抬眼，“为什么不用？” 　　“我没想过用它。” 　　若是还回原处，能延续锟的生命，俞晶晶就不会动用它。 　　锟还活着，用这骨珠，就好像亲手掐断了他的命脉一样，怎么下得了手？ 　　“用了吧，也只有你能完全利用到它。” 　　锟推回骨珠，定定看住俞晶晶，“放回去也没用，我不骗你。” 　　对视数秒，俞晶晶看出锟没有瞒哄她，眼眶有些湿潮。 　　她是真的想救他，真的！ 　　锟从未看过女人的泪水，一时竟有些慌乱。 　　“别哭……” 　　俞晶晶吸吸鼻子，“我能做些什么？告诉我。”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绝决，让她伤了心，锟犹豫了一下，放缓口气，“我没那么快消亡，如果有办法出去，我愿意跟你走。” 　　锟的求生意志太弱，俞晶晶一直被这样的气氛压抑着，情绪才有些不受控制。 　　“真的？”听这句话，她振奋起精神。 　　“向我证明你的能力，我才信你能带我出去。” 　　坐了这么久，锟已经极其疲累，他软软靠向墙边，“把骨珠用了，提升层级，先保住你自己，才能保得住我。” 第403章 　　锟的话是对的。 　　俞晶晶想过要尽快冲击三级, 因为资源的问题, 才一直搁置下来。 　　积攒的资源都给了白锦溪, 她手上只剩下小瓶里留存着需要掩饰骨珠的几粒进化颗粒。 　　冲击二级瓶颈时, 俞晶晶服用了近百粒进化颗粒, 她的吸收量大, 现在升入三级, 需要的只多不少。 　　豪叔那粒骨珠浸泡过营养剂，还有大半养份留存。 　　骨珠并不完整，单纯依靠它来冲击三级, 失败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一次不成功，先期投入的资源都会打水漂，在没收集到足够资源之前, 俞晶晶不敢随便冒险。 　　“用掉它。” 　　锟再次强调, “尸族马上就要发动战争，你经历过那个时期, 知道实力的重要性。” 　　“可是……” 　　“它对我没用了。不管是塞回脑袋里, 还是直接服用, 都不会起到效果。”自己身体已临近崩溃的话, 俞晶晶不爱听，锟就没有再提。 　　怀壁其罪, 骨珠这种东西, 只有用掉才是自己的, 留着并不保险，必须尽快吸收。 　　“我没事, 还能撑得住。你给的营养剂，很有效果。我还能再用一瓶吗？”不等俞晶晶拒绝，锟转移话题。 　　“当然。” 　　俞晶晶赶紧开了一瓶递过去。 　　锟用了一半，又倒了些在掌心，轻轻按压面部。 　　药水接触到的地方，逐渐发生改变，破裂处缓慢愈合，嘴角裂痕也收拢了些。 　　皮肉伤是最轻微的，因为视觉效果显著，便让人有了一种身体也能很快复原的感觉。 　　虽然知道这个原理，但看到锟的脸有了好转，俞晶晶也松了口气。 　　“这些都留给你，不够我再让人送进来。” 　　“嗯。” 　　俞晶晶不能在囚室久呆，不仅云青在外面等，四点便有巡逻队开始值夜。 　　知道时间不多，锟叮嘱，“你尽早离岛，走得越远越好。” 　　“走？去哪里？” 　　“去提升，找个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我，我能撑到你回来带我出去的那一天，时间久一点也没关系，别着急……” 　　俞晶晶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锟在骗她。 　　会好转，能支撑很久等她回来，都是为了让她安心的假话。 　　到了这种境地，他还在担心别人。 　　“走啊。”锟催促。 　　“我很快回来。” 　　锟还想说话，被俞晶晶制止，“我会回来的，等我。” 　　“怎么这么久？” 　　云青看看时间，发现俞晶晶进去了近一个小时，没忍住了一句。 　　“我给他用了点东西，比营养剂管用。”俞晶晶走得很快，“废弃报告书先压着，不管是废弃还是重新启用，等我通知。” 　　“好的。” 　　云青本以为俞晶晶看过锟的现状，会有放弃的打算，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舍得花资源，强行治疗。 　　扣押报告书的这种违规行为，因为是私自决定的事，云青一直提着心。 　　现在有了俞晶晶的口头授命，瞬间多了层底气。 　　amp;#160; 　　得罪过俞晶晶那几个男人，被困到了第二天早晨。 　　不是没人经过走廊，可面对这样的状况，谁都帮不上忙。 　　说不出话，找不到始作俑者，限制只等它自行解开。 　　憋了一整晚，松开时瘫倒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有人不服气，想要冲到寝室找俞晶晶理论，却被尚有理智的人拦住了。 　　精神力控制，明显的内在进化者，只有傻子才会上门找麻烦。 　　接下来的两天，俞晶晶一直都在努力工作，尽量融入九层氛围。 　　接到的虽是后厨清洁工作，但其他位置的卫生也需要打扫，九层人手一直都不太充裕，没有背景的人被借调是常事。 　　关于她内在进化者的身份，已在隐约流传，虽然一时不能确定，却也让不少人对她的态度产生改变。 　　开始借调只是试探，俞晶晶若是拒绝，绝不会强逼。 　　结果不管谁来要人，她都一口答应，性格好得完全不像跟几个男人扛上的作风。 　　借着清洁的由头，俞晶晶把整个九层都摸遍了。 　　正在进行的工事区拉着警戒线，这样宽高十数米，从地下陷进去的大型通道，几根黄带子是挡不住的。 　　俞晶晶接了清扫的工作，甚至还进去转过两圈，没走多远，但也知道了内部通道延伸方向。 　　锟那边是云青在照顾，听说一切都好，俞晶晶便没再冒险前往。 　　就算是打通关节，让锟在完整的情况下被废弃，想将他带离海域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 　　船要有，掌舵的人要有，这是最基本的。 　　除了从海面离开，俞晶晶也想过趁乱走地下通道，经过探查，她发现内部有许多分支，路线规划得好，不容易被人发现。 　　只有在自身实力足够的前提下，这些设想才能实现。 　　岛上聚集了这么多内外在进化者，至少要保证面对面撞上，有自保的力量。 　　若不是心血潮到练习场看最近训练进展，云铮都不知道俞晶晶来了岛上。 　　云双城其实也不知道，被问到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来了吗？没联系过我啊。” 　　“不光来了，还借用了进化室。”云铮脸色很差。 　　事情就这么巧，俞晶晶前脚进去，他后脚到的练习场。 　　进化室就在练习场附近，只隔着两堵石墙，南师傅出来取东西，迎面撞上他，还以为是俞晶晶主动求助，便把事捅漏了。 　　“求助？她资源不够吗？”云双城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应该是。” 　　云铮没好气地扯扯嘴角，“她没想找我帮忙，是南师傅误会了。” 　　俞晶晶感应到了突破临界点，又说带够了资源，南师傅想都没想就给她推了九层工作，领到身边教导。 　　白锦溪突破三级，南师傅只是随口教导了几句，哪像带俞晶晶这样尽心。 　　俞晶晶算是南师傅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于公于私都要看重。 　　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设计好最适合她的突破方向，一早送去进化室时，才发现俞晶晶话说大了。 　　说是资源攒够了，拿出来的却只是一小瓶进化颗粒还有一堆营养剂。 　　连基础量都达不到，更不用说进化时发生意外，需要额外补充的了。 　　她又不肯延后，信心满满关了门。 　　南师傅无奈，赶回办公室准备取自己私藏的一点存货，这才撞到了云铮。 　　是不是真认为俞晶晶主动联系的云铮，只有南师傅自己知道。 　　这件事告诉云铮后，南师傅也取了存货出来，至于云铮会不会额外补贴一些，就看他怎么想了。 　　进化室是近段时间才建立的，四层人越挤越多，不止是云家人，其他几族的能力者也陆续加入。 　　接受二次感染的人数量增加，体质提升最直观的改变，就是突破层级。 　　进化室供不应求，不是找上南师傅，俞晶晶也没办法这么快用上。 　　大部分营养剂都留给了锟，不管作用有多大，至少比现有提供的资源要强。 　　俞晶晶手上剩的这一点，勉强够平时消耗，突破瓶颈只能依靠这几天在岛上领到的总部派发资源。 　　在南师傅眼里，俞晶晶简直是把三级进化当儿戏。 　　感觉要突破，是可以进行几次尝试，但资源总要提前准备好。 　　备得少，失败不心疼倒是的，可万一刚好卡即将成功的临界点呢？ 　　为了缺的那一点，所有一切都要重来，都说不好是节省还是浪费了。 　　俞晶晶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迟迟没有进行突破。 　　见过锟后，才真正下定了决定。 　　白锦溪用剩的大半骨珠还有锟给的一颗，单只用这两样，就能绝对保障成功。 　　为了保险起见，俞晶晶还是把总部派发的进化颗粒先用了。 　　所有的营养剂倒进大的容器内，骨珠扔进去，让它慢慢析出养份，俞晶晶坐到房间中央，闭上了眼睛。 　　脑内骨珠一直处于不平稳的状态，每回发作，都需要极力压制。 　　现在却是要让这力量抒发出来，完全地顺应本能。 　　进化颗粒的养份很快被吸收一空，骨珠形态却未发生任何改变。 　　俞晶晶弯腰，凑到容器口边啜了一口。 　　进化颗粒若是清淡果啤，混了骨珠的营养剂就是辛辣劲道的烧刀子，一口下去，身体瞬间起了反应。 　　不敢一次用得太多，每回都等吸收干净了才继续补充。 　　不知饮了多少，才将力量积蓄完全。 　　骨珠膨胀到极限的那一刻，俞晶晶微微睁眼。 　　明明眼前没有遮挡，所有的一切却像陷入黑暗之中，恍然一瞬，又爆出极致光亮。 　　她仿佛听到了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融合。 　　被力量撑爆的骨珠缓慢炸裂开来，外层坚韧硬壳被甩出，很快又被重新凝聚的力量抽吸回来。 　　所有骨珠碎片抽入刺目绚光，一丝都没浪费，融成一团乳色液体，又荡漾开来。 　　新凝成的骨珠形态比以前要小得多，跟一级进化初始时差不多。 　　形态小，并不意味着容纳力差。 　　看它缓慢成型，俞晶晶尝试着抽出一丝精神力注入。 　　以前还能感应到容纳，现在却像是雨滴汇入大海，毫无影踪。 　　这就是三级进化？ 　　明明骨珠重筑，却没太大感觉，一切都顺利不像话。 　　俞晶晶低头看了眼装着营养剂的容器。 　　里面还剩小半液体，沉在底下的两粒骨珠已经彻底透明，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感觉到骨珠在进行最后的融合，俞晶晶找回注意力，谨慎关注。 　　吸收到的营养剂，正在做收尾，一丝丝融进骨珠内，将其描补得极尽完美。 　　最难的的关卡已经熬过，骨珠一旦成型，就不会发生逆转。 　　这个时候用静静看着就好。 　　可没过一会儿，俞晶晶发现了问题。 　　骨珠外围涌动的养份流向出现了转变！ 　　最开始时，这些养份浓郁稠密，翻卷着冲入骨珠，场面惊人。 　　尾部散碎的那些是否变了方向，根本看不出来。 　　而现在，她很清楚地看到那些养份正在摇摆不定。 　　骨珠需要吞噬，而另一个方向，却有着一种无名力量在与它争抢。 　　俞晶晶来不及深想，双手捧起容器，将剩下小半营养剂咕咕咽下。 　　容器一扔，她凝神观察。 　　骨珠瞬间吸饱养份，完成形态。 　　十分之九的过剩养份，在体内膨胀片刻，又被那股无名吸力卷走。 　　这个吸收速度，比进化后的三级骨珠还要贪婪！ 第404章 　　进化会对养份产生渴求，所以才需要一次又一次补充营养剂来缓解。 　　骨珠完成形态, 这种索取本该停止。 　　多余养份被那股吸力抽取一空后, 竟然又感觉到了饥渴。 　　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不可能冷静得下来。 　　俞晶晶抓过背包, 将内容物倒了个底朝天, 只找出一支平时备用的营养剂。 　　没用就知道不够，可苍蝇也是肉。 　　这支营养剂暂时缓解了几秒，趁着这个空档，俞晶晶使用精神力反复检测。 　　进化没问题，她确实是成功了。 　　比起一进二, 二进三对于身体的改造并不大，体质本就趋于完美, 没有太多需要调整的地方。 　　唯一有变化的, 就在腰腹这一块。 　　养份全部都进了这里, 就好像贪婪食客用那饕餮般的胃绞干了所有食物, 瞬间吸收消失，一点残渣都不剩下。 　　骨珠重筑, 俞晶晶能清醒感觉到纳入其中的养份对其产生的影响。 　　可现在这种情况，她什么感受都没有。 　　就好像不是她用掉了，而是被别人盗取一般。 　　还没想明白，饥渴再度袭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不是自身受益，却想要替它填补，亏空一点都觉得难受。 　　捂着腰腹起身, 俞晶晶冲出两步，又迅速回头摸起容器内已彻底失效的两颗无色骨珠揣进口袋。 　　铮在外面守了整整一天，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指无意识敲打桌面。 　　云双城窝在角落打哈欠，桌上还摆了吃空的碗盘。 　　在他右手边有一箱营养剂，箱上摆了两个透明小罐，蓝色进化颗粒装得满满当当。 　　门猛地被拉开，一张惨白小脸露出。 　　发丝浸湿了汗水沾在颈间，衣领敞开大半都来不及整理，面上满是焦灼。 　　俞晶晶一露面，两人立刻警醒。 　　云铮快速起身，脱了外衣披到她身上。 　　漂亮颈项和半抹雪色肩头被遮挡得严实，云双城跑过来，啥也没看着。 　　“什么情况？” 　　云双城倒没在意其他，看着俞晶晶紧张地问。 　　“有补剂吗……”俞晶晶转头看向云铮。 　　这个时候她也没心思去想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进化室外等候，身体的饥渴感一浪接着一浪传来，呼喊着不满。 　　“有的。” 　　云铮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冲云双城使了个眼色，“拿过来。” 　　本以为俞晶晶会回进化室继续突破，可她抢过云双城手中玻璃罐，就直接冲到沙发上坐下。 　　盖子打开，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抓了一把，填塞进嘴中。 　　云双城吓了一跳，刚想要阻止，就被云铮拦住，“她知道分寸。” 　　超出承受能力的养份，用多了也是浪费，既然吃得下，就表示需要。 　　一连用了三把，俞晶晶才好受了一些。 　　接下来她尝试着少量多次，一点点降低数量。 　　吸收到一定程度，需求变缓最终停止，俞晶晶松了口气，软软靠上沙发。 　　“成功了？”云铮问。 　　刚刚突破三级，精神力并不会比二级后期高出多少，特别是经过骨珠重塑消耗，游离在外的精神力更加淡薄，很难感应。 　　俞晶晶点头，“嗯，谢谢。” 　　五分钟不到，一罐进化颗粒用了大半，俞晶晶放回桌上，有些赧然。 　　从云双城嘴里知道消息是南师傅泄露的，俞晶晶也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埋怨。 　　原本说好是南师傅守在进化室外，随时关注进展的。 　　云铮一来就把他的位置顶了，云双城又主动留下，彻底换了人马。 　　若只是突破三级，她准备的东西其实也够了，不用麻烦别人。 　　谁知道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意外，若不是云铮带了资源，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哪里找着落呢。 　　“怎么用了这么多？” 　　云双城一点都没看出俞晶晶的不好意思，讶异拿过玻璃罐，还展示给云铮看，“你看，只剩一点了。” 　　“别省着，能用就都用了。”云铮看看俞晶晶，“骨珠成型了吗？多补充一些有好处。” 　　“骨珠没问题……” 　　俞晶晶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他。 　　她其实感觉得到，身体内的异状跟进化没什么关系。 　　每回提升层级，都是云铮在一边陪伴，对她的情况最了解。 　　若真的是因为进化产生的连锁反应，想找到解决办法，也只有他能给出正确引导了。 　　“哇，你怎么用的？这么干净？” 　　云双城去进化室转了一圈，回来后赞不绝口。 　　外在进化学员使用过的进化室，简直没眼看，汗臭血臭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就不说了，身体改造得彻底，逼出的一些污物更是难以入眼。 　　俞晶晶用完后，进化室还跟刚做过清洁的一样，整洁得不可思议。 　　他的一通夸赞，把俞晶晶的思维彻底打乱，正想回话，云铮插嘴。 　　“怎么上岛也没通知我？玩隐身呢？” 　　确定俞晶晶进化成功，云铮没说恭喜，首先开始挑刺。 　　“南师傅带我过来的，说教习堂学员都来了，让我也来看看……” 　　想到云铮交给自己的监管任务，俞晶晶欲言又止。 　　自己擅自上岛，把目标人物扔在外头，这是渎职。 　　就是云铮不提，也该主动承认错误，并进行弥补措施，比如立刻离岛回到原定位置什么的。 　　可潜意识里，俞晶晶又觉得云铮不会想她提到白锦溪，就很纠结。 　　“想上岛不是问题，但也得通知一声。这件事我最后知道，你觉得合适吗？” 　　云双城插嘴，“我最后知道的。” 　　云铮根本不搭理他，冲俞晶晶招手，“走了。” 　　“去哪儿？” 　　俞晶晶快步跟上，走出几步，才感觉到进化后的不同。 　　身体明显变得轻盈了，每一步都轻飘飘地，没有一点沉重感。 　　抬手握拳，力量凝聚手心，骨节发出轻微错响。 　　俞晶晶吓了一跳，迅速将手松开。 　　在没把握到力量之前，还是不要随便使用得好，免得自身受到影响。 　　云铮带俞晶晶回了自己临时办公室，抽屉一拉开，满满一堆零嘴糕点。 　　这些糕点都是外面常见的，他整堆抱出扔到俞晶晶怀里，“补充一下。” 　　刚刚进化完成，身体会有一个污物排出过程，胃里食物早被消化一空，俞晶晶现在肯定饿了。 　　这种饥饿，不是喝两瓶营养剂能解决的。 　　九层食堂到点开饭，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去也没吃的，只能用些干粮将就。 　　不是云铮提到，俞晶晶都没觉出饿。 　　出礼貌，她撕开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东西咽下肚，古怪的感觉再度生起，俞晶晶怔住，仔细打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又迅速塞进嘴里。 　　接下来她没闲着，云铮坐在边上问话，了解进化过程，她除了点头摇头，偶尔回应几句，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吃东西了。 　　“饿牢放出来的吗？”看俞晶晶吃相贪婪，云铮忍不住微笑。 　　他给的衣服松松披在俞晶晶肩头，一直都没除下来，仔细打量，他才发现俞晶晶从衣下伸出的一双手臂比以前要消瘦许多。 　　嘴里塞着食物，鼓鼓囊囊地倒还可爱，等东西咽下去，就能看出脸上没挂多少肉。 　　二级进化时，俞晶晶身体明显拔高，体质也增强不少，特别是该有料的地方，一点都没省着长。 　　云铮是个正常男人，目光转到，总会下意识欣赏片刻。 　　别的地方虽瘦了，但胸口诱人一片却还鼓胀起来。 　　顺着顶峰向下，目光滑入宽松外套内隐约现出的纤细腰线，云铮眯了眯眼。 　　虽然这样的行为不太礼貌，但他还是很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他们的关系虽还停留在表面，可俞晶晶此时此刻陪在自己身边是事实。 　　白锦溪现在什么情况，云铮并不关心。 　　活性病毒已经彻底研制成功，一周内进行三次反复试验，都指向了那个正确答案。 　　人类试验也过关了，接受感染的二次进化学员，失败率明显减少。 　　他想做的事，都在稳步前进，道路畅通无阻。 　　白锦溪体内病毒，只是锦上添花，有他可以，没他也不影响什么。 　　比起白锦溪，云铮更在乎身边这个女人。 　　感觉到云铮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久，俞晶晶抹去嘴角残屑，“怎么了？” 　　“豆豆呢？”云铮转头，取过摆在桌上的干制血食，“只你一个人吃，不管它了？” 　　豆豆要是在，这会儿肯定吃得比俞晶晶还凶。 　　“下船就出去野了，它最近喜欢单独行动，不爱受拘束。” 　　野惯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带着豆豆不方便过关口。 　　上回是有云铮在，没人会理他带的宠物，俞晶晶就不一样了，很容易为了一点小事被卡住。 　　豆豆想上岛，拍拍翅膀就行了，比她简单得多。 　　“还吃？” 　　看俞晶晶又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云铮这才觉得有些不对。 　　“不知道，突然很饿。不吃就还好，吃过就跟上了瘾一样，不解馋停不下来。”俞晶晶一边吃一边说。 　　话说完，她忽地皱眉。 　　这种感觉，跟刚刚的饥渴很相似。 　　使用营养剂时也是这样，尝到一点甜头，就一定要吃饱吃足，不然心乱得坐立难安。 　　吃东西也是，她还特别挑嘴。 　　云铮拿来的糕点有三四种不同口味，其他几个味道尝过就放到一边，只有蜂蜜味的根本停不住，吃了一包又一包。 　　心里转着念头，嘴还一直咀嚼不停。 　　食物落里胃里，格外妥帖，这是从未有的感觉。 　　俞晶晶一向不太挑吃，食量也不大，今天真的是特例。 　　“这些反应，是进化后出现的？”云铮严肃起来。 　　内在三级进化者数量不多，能提供到的经验也少，他本来很为俞晶晶高兴，可现在这个结果，却明显不太好。 　　“是的。”俞晶晶被他弄得有些紧张。 　　她又想了想，“其实还好吧。就是食量变大了一点，养份需求增多，应该是三级进化后的自然反应。” 　　“不，不是这样的。” 　　等级提升，肯定会有需求增长，但绝对不是像俞晶晶这样，看到一点吃食就眼冒绿光，跟磕药似地猛吞。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例子，也没听任何一位三级内在进化者提到过类似情况。 　　“让医生过来看看吧。”云铮提议。 　　研究所有专门做治疗的医生，外在进化者对练很容易出现重度损伤，靠营养剂恢复速度太慢，就需要用到他们。 　　云铮这个提议，让俞晶晶觉得有些好笑。 　　她就是医生，却要另外找人来检查。 　　“那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俞晶晶笑容微定，“你安排吧。” 　　也许是医者不自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没哪里不舒服，就是需求变大，要是她接到这样的病人，可能会建议多吃几餐，先自行调整。 　　俞晶晶不拒绝，云铮便接通了内线。 　　医生很快到了，因为有过特别指明，来的是女性。 　　一身白衣身姿窈窕，胸口钮扣松了两粒，露出一片春光。 　　人还没到，香水味就先飘了进来。 　　女医生兴冲冲拔开门帘进屋，看到云铮身边坐了个女人，身上还披着他外衣，脸上的笑一下就垮掉了。 　　“是哪位……” 　　“给她看看。” 　　云铮望着俞晶晶做说明时，眼中隐含担忧，女医生一看这阵势，气势就颓了。 　　心情虽跌到谷底，女医生还是打起精神，蹲到俞晶晶身前，取出专用仪器替她做检查。 　　“怎么样？” 　　看女医生半响没吭声，表情又有些古怪，云铮皱眉问道。 第405章 　　“有生命迹象。” 　　虽极力克制, 但女医生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嫉妒神色。 　　本以为是云铮随便找来发泄的女人, 谁知道竟这么好命, 一旦有了生命, 就算得不到正牌地位, 也至少是衣食无忧, 资源不愁了。 　　“生命迹象？”俞晶晶疑惑发问, “什么意思？” 　　云铮脸色很难看，难看到本来想说明注意事项的女医生都谨慎地闭了嘴。 　　目光两边打转，最终灵光一闪。 　　“详细检查的话, 可以精确到天数，需要吗？”女医生深吸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 　　“出去。” 　　“不需要太久, 采手指血……” 　　“我让你滚！” 　　沙发边立着的装饰雕塑被云铮一脚踹开, 石膏碎裂溅起，扑打在女医生裸露双腿上。 　　几道血痕划出, 她却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踢翻雕像尚不解气, 云铮抄起桌上玻璃杯, 咣地掷到墙上。 　　俞晶晶瑟缩, 下意识偏头。 　　下一秒，披在身上的衣服被掀起, 重重拍在脸上。 　　玻璃渣扑打细碎声音, 密密传来。 　　杯底在水泥地面咣咣打转, 最终停下，房间变得安静。 　　俞晶晶拉下衣服, 看到云铮手还抓着边角，臂上被碎片划出的伤口，沁出血珠。 　　“你疯了？” 　　她怔怔看住云铮，不明白他突然发什么狂。 　　俞晶晶没看明白的事，女医生却看懂了。 　　目光转到俞晶晶平坦小腹上，眼神极其复杂。 　　野种。 　　肚里的货若跟云铮有关，听到这消息不知该多兴奋，怎么会是现在这样的反应。 　　本还想进一步替他确定，好好看场戏。 　　谁知道云铮恨成这样，竟然还要护这个女人，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嘴给我闭紧。” 　　云铮猛地扯下衣服，胡乱卷住伤口，冷眼回望。 　　女医生一惊，“……好。” 　　“出去。” 　　这次不用云铮重复，女医生有如惊弓之鸟一下从房间蹦出。 　　门帘被甩开又落下，飘忽不定。 　　女医生一走，房中气氛更古怪了。 　　云铮半响没出声，俞晶晶憋不住，“我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吗？不是说要再做详细检查，为什么又让人走了？” 　　“自己的事，还要问别人吗？”云铮深吸一口气，“你怀孕了。” 　　他紧紧盯住俞晶晶，关注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 　　先是一惊，紧接着面上浮出茫然，到了最后，他捕捉了一丝烦躁情绪。 　　雄雄燃起的心火，因为她的神色变化，被妥帖安抚。 　　“是意外？” 　　俞晶晶脑子正乱，听了云铮问话，下意识点头，“是，我不想要的。” 　　“那就拿掉。” 　　人口是每个家族都在意的事，能够成功孕育后代的女性数量不多，每一个都极其宝贵。 　　女人怀育了生命，族内便会定量发放资源补助，前期用于供养母体，后期用于孩童成长，可见看重。 　　合宿对象那么多，为了成功会跟许多人尝试，大多时候双方都是为了欢愉而做那件事，毕竟成功率低，不是试过就有的。 　　若是意外怀孕，孩子的父亲是不是最中意的那个人，也会影响女性决定。 　　但堕胎这个念头只能是想想，只要检查出新生命存在迹象，就会受到家族严格监管，哪怕没有父亲，也会一直供养孩子出生长大。 　　因为新生命受家族看重，每出现一例，都会报到上层备份。 　　云铮办公室案头，就经常出这样的上报文件，现任族长那边也有副本。 　　这么多年，云铮签下确认文件，从来都是安排下面严格督察，防止意外出现。 　　这是第一次，他做出让女性堕胎的决定。 　　话说出口，自己也有些吃惊。 　　他只是习惯性地衡量新生命的重要性，才会在决定做出时出现迟疑。 　　很快，云铮就调整过来了。 　　他不需要这个孩子，家族也不需要。 　　新生命的诞生形式，从项目成功后，便发生了改变。 　　利用生育增加人口太过低效，早该淘汰，感染才是最方便快捷，也最合理的办法。 　　看俞晶晶发怔，云铮握住她的手，放轻了声音，“这个孩子没必要出生，放弃他。” 　　俞晶晶手抖了一下，闪电般缩回，“不。” 　　不是易受孕体质，每次也都做好清洁。 　　她没准备好迎接新生命，也一直觉得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可偏偏有了，在这个不好的时机。 　　不要的念头闪过一瞬，白锦溪面容浮现。 　　孩子是两个人共同创造的，她不可以单方面做决定。 　　俞晶晶知道白锦溪对这件事有期待。 　　听从她的意愿，每回开始之前都要询问是否做隔离，态度一直都很坚定。 　　可在心底深处，他是愿意要一个孩子的。 　　撤离防护，是她做的决定。 　　有隔阂，不可能成功，给他一点小小的满足与期待，这都是原因。 　　谁能知道，白锦溪的那点期待，竟然真的实现了呢？ 　　双臂环住腹部，俞晶晶紧皱的眉头松懈下来。 　　“问过他，再做决定。”转头看云铮，“白锦溪是孩子父亲，我必须尊重他的愿意。” 　　“可你不想要！”云铮抿唇，尽力克制脾气。 　　“也没那么坏……” 　　下意识的反应，不代表真正的想法，而且想法是会改变的。 　　孩子对她来说确实是个负担，从刚刚身体反应就能看出。 　　不仅跟她争抢养份，连食欲都受到了操控，它就像住在肚子里的小偷，时刻盯着她收进的宝物，贪婪获取。 　　俞晶晶对孩子的反感，大多源自于此。 　　自己都吃不饱养不活，还要耗费精血去供养另一个生命体，站在她曾经的立场，很难理解这样的做法。 　　可是现在，情况却变了。 　　孩子不仅仅是她的，还是白锦溪的，有他一半血脉。 　　一想到腹中孕育着心爱之人的骨血，这件事就变得没那么不可以接受了。 　　也不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也像白锦溪一样散着诱人香气？ 　　是男孩，还是女孩？像他或像她？ 　　思绪发散开来，根本回不到正路上。 　　俞晶晶神情变化，云铮再次捕捉。 　　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已没有最初听得消息时的嫌弃与烦躁。 　　目光变得柔和，唇角甚至微微上扬，弯出一道不明显的弧线。 　　“这个孩子，不许要！” 　　俞晶晶被拉回现实，看到云铮阴郁神情，这才想到白锦溪这三个字在他那里是禁忌。 　　无论是自己是身上披的未婚妻这张皮，还是隐瞒白锦溪感染不上报这件事，对云铮来说，都是背叛。 　　他能容忍一时，却不会容忍一世，事情不挑到眼前还能含糊过去，而现在…… 　　俞晶晶下意识捂紧小腹，将那贪吃鬼护住。 　　“可是……” 　　“拿掉。” 　　云铮猛地起身，“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给出的答案，最好是我想听到的。” 　　掀开门帘，他扔下最后一句。 　　“这几天你就住在里，别到处走动。” 　　俞晶晶想走也走不了，她被困住了。 　　这间临时办公室隔壁就是云铮的单人宿舍，一厅两房，格局紧凑。 　　大门被紧紧锁闭，上方有栏格状的透气孔，根据走廊路灯明暗，能看出时间变化。 　　白天的时候，走廊灯大开，偶尔有人经过路口，又很快绕开。 　　到了晚上，灯光灭掉大半，只余寂静。 　　这里是云铮单独的住所，没人会过来，就算有，也不会因为屋内动静而生出反应。 　　云铮说留一天时间给她考虑，俞晶晶确实有认真思考。 　　越是深想，便越觉得应该留下这个孩子。 　　她跟白锦溪的体质都很特殊，这样的机会，不是常有的。 　　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再后悔想要，找不到办法怎么办？ 　　白锦溪不会抱怨，他一直都遵从她的意见，但俞晶晶过不了自己这关。 　　拥有白锦溪血脉的生命，正在她腹中存活，想想都不愿舍弃。 　　云铮会生气，俞晶晶能理解，但不会照着他的意愿行事。 　　未婚妻的身份，只是层壳子，当初云铮选择她，是因为各方面合适，无法推托。 　　可现在，她失去了资格。 　　一个怀了其他男人孩子的未婚妻，不管在明在暗，都极其可笑。 　　云铮需要做的，不是让她打掉孩子，而是另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俞晶晶想好了说辞，只等云铮过来，说服他改变想法。 　　一天过去，又是一天。 　　每天都有资源送到，不仅安排了她的那份，还有额外的补充。 　　营养剂进化颗粒，包括品类繁多的餐食，换着花样送进来。 　　俞晶晶只挑进化颗粒用，餐食也固定几样适口的。 　　今天用空了，第二天就会再多放进一些，直到有了剩余，才定下了俞晶晶用量上限。 　　送餐的人由云铮安排，接到的命令，是客人给予最好的待遇。 　　哪怕俞晶晶的用量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范围，也还是一丝不苟从库房和上层餐厅取来大量物资，用推车送来。 　　听到餐车动静，俞晶晶快步走出。 　　门下有活动门挡，钥匙捅进锁眼，门档打开，一瓶进化颗粒放在餐盘上递进，紧接着是热腾腾饭食。 　　“云铮呢？他怎么不来？”俞晶晶再一次发问。 　　“工作。” 　　“什么工作？！工作再忙，也要回来休息的吧？难道他也被人锁住了？” 　　送餐的人沉默片刻，“算是吧。” 第406章 　　若不是被俞晶晶问烦了, 送餐的人也不会多说这一句。 　　话说出了口, 他才觉得不对，加快把剩下的餐食递进, 不管俞晶晶再怎么追问，也坚定地闭口不言。 　　门档重新被锁住，餐车推离。 　　听到轮子摩擦水泥地刺耳声音渐行渐远, 俞晶晶松了力气, 靠着墙面滑坐下来。 　　在这小小套房困了近一周，所有的焦躁都被磨平。 　　云铮说了让她考虑, 第一天还能忍，第二天没来, 俞晶晶就开始烦躁起来。 　　这样的情绪, 在接下来的两天达到顶点。 　　房间每个角落都被搜索过了, 这里处于研究四层, 包裹在山体内部。 　　窗户一扇都没有，门的透气孔，也只是摆摆样子。 　　尸族对空气并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只要不是真空状态，都可以存活。 　　唯一的出口, 只有那扇厚实铁门。 　　看似破旧陈锈, 实际上坚固异常，像是安装时就准备好关押囚犯，找不到任何一个击破点。 　　工具找不到称手的，俞晶晶只能搬了椅子砸, 木头对上冷硬刚铁，想也知道结果。 　　小客厅被她弄得一团乱，只有门边一块为了方便递进饭食，被清理出来。 　　靠墙坐了一会儿，俞晶晶打起精神，首先拿了进化颗粒服用。 　　不管外面形势如何，养份是要补充的。 　　她情绪再差，也影响不了食欲，到了时间身体就有反应，迟一点都要闹腾。 　　三级进化时的大量补充，对小豆芽来说，简直是一场饕餮盛宴。 　　自从有过那次补养，他就彻底活跃起来，变成了一个极其贪嘴的孩子。 　　他应该是在白锦溪三级进化那天来的，俞晶晶想来想去，也只觉得那天有可能。 　　白锦溪服食了含有骨珠养份的营养剂，她也用了一点。 　　当时两个人的身体，都得到了极好的补充。 　　三级进化对身体有一定的改造作用，能成功受孕，应该和他的身体改变有一定原因。 　　深入清洁时，俞晶晶就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倒是处处都能对上了。 　　在这样完美状态下孕育出的生命，第一次尝试自行补充，又得到了俞晶晶的三级进化补养，处处都踩到了点子上。 　　俞晶晶觉得他生长所需的养份，其实已经补充完毕了。 　　开始两天进化颗粒只按着三级进化基本量发放，根本没考虑孩子也需要补充，她尝试着每天服用一颗，也能满足需求。 　　他只是嘴馋，并不是真的饥渴。 　　因为孩子需求养份，供应不足时反喂出自身精血的女人，在尸族教科书中比比皆是，俞晶晶曾看过，被惊得不轻。 　　当时便想，要是养孩子是要把自己喂出去大半，那她这辈子都不会让男人沾身。 　　其实书上说的都是最坏的情况，强调女人的奉献精神，为诞育尸族后代不惜牺牲生命的坚毅顽强。 　　实际上那些真正处于尸族上层，能获取足够养份的女人，并不会过得那么苦。 　　混有骨珠的营养剂，其中蕴含的养份，是其他尸族孕妇整个孕期所需的数十倍乃至百倍。 　　就算俞晶晶需求量大，她肚子里这个也不省油，那一次的补养，也足够撑到后期。 　　自己的身体确实是自己知道，俞晶晶又是医生，调整了一下补充量就明白了。 　　发现进化颗粒用空后会额外补充，她就每回都取光，现在每天都送进一整瓶，积攒下来也有不少。 　　照例用了一颗，除了自身吸收，剩下都归了小豆芽。 　　甜甜嘴，果然满足了，来自他的饥渴消失，接下来又是用餐时间。 　　饭菜都是选的他爱吃的，吃进嘴里感觉到到需求，俞晶晶就会不断补充，厌恶吃的东西放在边上一动不动，外面就会知道该怎么调整。 　　现在送进来的饭菜，没一样是他不喜的，花了半个小时左右把东西吃光，俞晶晶长出了口气。 　　撑到不觉得撑，就是有点费牙。 　　把他喂饱了，俞晶晶才有精力去思考刚刚送餐人说的那句话。 　　本是气急问的，却得到了意外的回答。 　　云铮不是有意困住她，而是自己也脱不了身，是这样吗？ 　　这个消息，并不能令她脱离困境，但多少可以缓解情绪。 　　俞晶晶将小客厅清理了一下，一些被她弄碎的残渣推到边角，清出两条道路。 　　一条通往办公室，一条通向寝室。 　　寝室这条路每天都在走，需要清理的东西不多，办公室这边，却一直都没管。 　　这里是云铮临时办公场所，文件多是备份，只有比较紧急的才会留到晚上回来处理。 　　以为云铮很快会回，她便一直没敢动这些东西。 　　电脑没有密码，俞晶晶打开，看到桌面上标红的几份文件，一一点开察看。 　　云铮做的那些事，俞晶晶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项目，病毒，云家高高在上的地位，各族之间的牵扯的关系，一个个珠子串起来，成了在人前耀眼又高大的他。 　　而事实上，再美的华袍下，也拱动着丑陋的虱虫。 　　他过得并不容易，那些光鲜只是塑造出来的。 　　有刻意维护的一面，也有不了解他，自行加强美化的一面。 　　这些文件并不是什么机密，之所以标红，是因为他们最令云铮头疼。 　　莫家是个麻烦，毫无疑问。 　　项目初期他们就占有一席之地，中后期被云铮不动声色踢出，失了筹码，又受到嘲笑，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 　　云铮势大，莫家明面上不敢跟他叫板，还得坐到桌子上谈判，盼着云铮放放手，划出块大蛋糕给他们啃。 　　暗地里，却在处处绊他手脚，事情做得不动声色，却有蛛丝马迹可寻。 　　实际上的证据是没有的，就是让人恶心，还奈他不何。 　　这点小麻烦，云铮已做过处理，从文件上看，他已经有针对性的举措，来钳制莫家行动。 　　云铮的人身限制，不可能是莫家的动作。 　　俞晶晶目光转到最下面一份文件上，将其点开。 　　看过这份文件，俞晶晶了然。 　　相比莫家，云家才是压在云铮头上的一座大山。 　　云家族长一天不消亡，他就是万年老二，功绩再大，也不能在上面给出命令后，抗拒执行。 　　这份文件，是半月前给出的，云家族长插手项目，提出调出核心资料要求，云铮虽驳回了，对方却有后招。 　　族长会上岛，拖着他那具破烂躯壳，索要权柄来了。 　　文件上没写时间，但俞晶晶也猜出来了，就是这几天的事。 　　电脑里东西很少，俞晶晶搜索完桌面上的，又点开里面几个盘，三个是空的，只有一个装了点东西。 　　不允许旁人查看的隐私文件，提前就会做好加密，俞晶晶毫无心理负担地双击点开。 　　文件夹里全是图片，密密麻麻排了数十张，小图标没有预览图，只在下面标有存储日期。 　　俞晶晶第一时间想到病毒培育项目，这些图片，或许就是与其相关的重要资料。 　　专业性的东西，她其实是看不懂的。 　　但在屋里困了这么久，无聊的时候一张纸片都要仔细看个几遍，既然开了电脑，不如一次看完。 　　点开图片，俞晶晶怔住。 　　一张张往下翻，图片大小不一，变幻着宽高。 　　有一些模糊，有一些清晰，一看就是从论坛上下载下来的。 　　大部分图片俞晶晶都看过，关注贴子的时候，连这些照片在哪几页她都背得下来。 　　这些照片，都是她。 　　在上京医大风头正劲的时候，走在路上都有人抓拍，她总是能迅速找到角度，给出一个警告眼神。 　　猛一看去，倒像是做好准备让人拍一样，张张都是正脸。 　　云铮好像很喜欢这些正面照，文件夹里大多都是这样的。 　　那些拍得模糊的侧面的，单独放了个文件夹，不如这个这么好找，但翻阅次数也不少。 　　翻到最后一张，俞晶晶停下。 　　云铮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用人也有一定手段，不事先调查清楚，不会随便放在身边。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可是文件夹里的这些照片，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资料获取，不仅是数量，取得的方式也有很有问题。 　　亿万富翁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乞儿，从手指缝里漏出些就能把他撑饱，因善心而反馈的满足，是唯一需求。 　　总说要她回报，争抢豆豆抚养权，实际上云铮根本不看重这些，没能力便不索要，不给豆豆就只当留给她代养，吃食没少负担。 　　虽知道这一点，但俞晶晶从没想过白拿好处，每一笔赠与都记心里，盘算着要拿出多少矿石才能彻底偿还。 　　可是现在，看到这些照片，俞晶晶发现有些东西，自己还不起了。 　　习惯了固定的相处方式，哪察觉得到云铮对待她时发生的一些细微改变。 　　若不是看到这些照片，就是云铮亲口说了，怕也不会相信。 　　关闭电脑回了寝室，俞晶晶脑子还有些乱，想要闭眼休息，却总想到云铮在酒店房间，按住她时眼中闪过的紧张神情。 　　不是一时欲念作祟，想随便拉个女人发泄。 　　他的情绪是真的，求婚也是。 第407章 　　有了孩子, 睡或不睡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事。 　　想累了, 身体有了疲乏的感觉，意识便模糊沉沦, 难以理清头绪。 　　再次睁眼，俞晶晶听到自走廊传出的脚步声。 　　她翻身坐起，快步走出寝室站到门边。 　　每天三顿饭, 一餐都少不了。 　　听到有动静, 便习惯性地靠近，直到看见走廊昏暗灯光, 俞晶晶才发现时间不对。 　　现在还是夜里，灯开得不多, 和白天完全不同。 　　没有餐车的声音, 只有脚步缓慢接近, 俞晶晶站在门后, 心提了起来。 　　等人靠近门边，闻到熟悉气味，她不仅没松口气，反而越发紧张了。 　　钥匙插进锁孔，云铮推门进来。 　　俞晶晶靠在墙边, 一双大眼睛直勾勾望过来, 反把云铮吓了一跳。 　　“……怎么没睡？” 　　克制住捂胸口的冲动，云铮调整表情，压着声音问。 　　“睡不着……”俞晶晶小声回答。 　　“委屈你了，这几天我事脱不开身, 不是不想回来。” 　　关了俞晶晶这么久，云铮心虚，便不好直接问她答案。 　　“我知道。” 　　俞晶晶意外的好脾气，低着脑袋，倒像是自己犯了错。 　　两人对立，各怀心思。 　　“你在我屋里杀人了吗？”云铮左右看看，忽地笑了起来。 　　俞晶晶可不是没脾气，看这混乱场面就知道了。 　　不管是顶嘴还是说笑，总要接句话的。 　　俞晶晶保持沉默，让云铮有些没底。 　　“生气了？” 　　他走近了一些，“是我不好，不是有意的。” 　　“没有，我在这里住得很好，每天都有资源送来。” 　　“那就好。” 　　云铮放了心。 　　走的时候只是随口吩付了一声，说要照顾周到一些，没办法外出，也不知道负责的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俞晶晶亲口说好，那应该就是不错，该给些奖励。 　　“我给你重找了个地方，现在就过去。” 　　临时住所太过简陋，云铮自己都很少过来住，当时气急了，直接把俞晶晶甩在这里，越想越不该。 　　才一脱身，他就过来了，连个随从都没带。 　　新住所是提前定好的，已经找人打扫过，俞晶晶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 　　“我收拾一下。” 　　“嗯，在外面等你。” 　　本以为俞晶晶会生气，说服要花一番工夫，结果这么好说话，倒让云铮有些不习惯了。 　　背着包出来，俞晶晶顺手带上了门。 　　云铮看了她一眼，目光下滑又迅速转回。 　　那件事他没忘，但现在这个状况，不太好问。 　　“八层？” 　　进了电梯，看云铮选择楼层，俞晶晶疑惑地问。 　　“八层比较适合居住，去了就知道了。” 　　进入八层，俞晶晶发现这里跟其他几层有着很大的区别。 　　因为倒数二层，面积只比九层稍小一点，下了电梯就是极大的厅堂，与顶层有相似。 　　吊灯密布，装饰华丽，走廊墙上贴了墙布，地上也是木制的地板。 　　走廊呈环形，一圈过了又是一圈，逐渐向外扩展。 　　带着俞晶晶走了十几分钟，云铮停下脚步。 　　再没有过道可以通向下一圈了，这里就是最外层。 　　“707室。” 　　云铮走到自己定的好房间前，抬手按下指纹。 　　镜面电动拉门向两边退开，俞晶晶看到了一间与酒店布置类似的房间。 　　“建立八层时就是准备做接待的，最近来的贵宾多，这里开始启用了。707室风景最好，我让人留了。” 　　云铮关了门，大步走到落地窗前，刷地拉开窗帘。 　　“海？” 　　俞晶晶惊住。 　　云铮拉开落地窗，站到狭窄阳台上，“位置不大，但能透风也不错了，研究所就没几间这样的。” 　　他在下面关得久，对于外来的新鲜空气也很喜欢，展臂挥了挥，笑着回头，“舒服。” 　　跟半山酒店相比，这间房可算得上简陋了，阳台也逼仄得只能容两人站立。 　　可因为所处环境，对比之下，这又是成了顶级待遇。 　　“来啊。”看俞晶晶站着不动，云铮招手。 　　海风吹入，俞晶晶也体会到了久违的凉爽，犹豫了一下，便站了过去。 　　这个角度只能看很小一片海，大半被山体挡住，月光都照不进来。 　　“很快就能出去了。到时候，能看到的可不止这点东西。”云铮微笑。 　　俞晶晶能听出一点话中隐意，偏头看他，“研究有了新进展吗？” 　　“活性病毒已经研制成功了。人类感染没有问题，尸族二次感染效果增强，现在唯一要攻克的，是即时传染性。” 　　说到工作，云铮就来了兴致。 　　做为主导者，这些事他很少能找到人分享，俞晶晶是唯一个他不需要顾忌，可以畅所欲言的倾诉对象。 　　“传染性？感染成功，不就可以了吗？”俞晶晶问。 　　“精心培育出的活性病毒，用针剂注入，随时观察进展，在最完美的状态下达成目的，这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成功。” 　　“接受二次感染的尸族，只是提升了一些自身能力，体内蕴含活性病毒，却不能直接做为传染源，其实就是一种失败。” 　　想要扩展军队，难道还要研究所工作人员，举着针头对人类进行注射吗？ 　　就算活性病毒注入，人体环境达不到核定标准，也是会失败的。 　　不论何种环境，只要沾染了病毒，便能迅速尸化成为尸族一员，才是云铮想要达成的目标。 　　其实培育出活性病毒，就等于一百步走到了九十九，最后这一步，随时都可以迈出。 　　云铮本打算迅速迈过这一步，可是接到族长登岛消息后，便刻意压下了。 　　幸好事情还未做成，他尚有利用价值。 　　不然的话，手上这些东西就要被那个老东西一锅端走，连渣都不会给他剩下。 　　“呵，以为东西是这么好抢的吗？关我几天，还不是乖乖放出来了？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云铮冷笑。 　　“我说这些，是不是很无聊？”发现俞晶晶很久没说话，他问道。 　　“战争什么时候会开始？” 　　“暂时说不好。”云铮摇了摇头，“到了最后关头，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不光老家伙压着我，其他几个家族也开始蹦跶。我现在是腹背受敌，很不好过。” 　　俞晶晶见到的云铮，一向是意气风发无所不能的。 　　难得露出这样对未来的迷惘情绪，看着让人心里不太好受。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云铮笑笑，“最终站到那个位置的，只有我，唯有我。” 　　他目光温柔下来，“你相信吗？” 　　俞晶晶望向远方，轻轻点头，“嗯。” 　　“我让你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云铮终究没放过这个话题，显见是一直在盘算，想得知答案的。 　　“我想留下他。”俞晶晶转头，“这是我的孩子。” 　　云铮脸色阴沉下来，“留下？” 　　“没了他，再想要，说不定就要不到了。”俞晶晶摸摸小腹。 　　云铮深吸了口气，转向前方。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你想留就留着吧。” 　　“真的？” 　　“不然呢？难道还能强逼着你去做这件事？你不恨死我？”云铮皱眉，“我说得对吧？” 　　俞晶晶没吭声，只当默认。 　　“把他忘了，以后也别再见面了。这个孩子，我来养。” 　　感觉到来自他的触碰，俞晶晶低头。 　　云铮的手搭在她腕上，小心试探了一下，紧紧握住。 　　“嫁给我，我会给你好的生活。” 　　他转头望来，面上已没了烦躁，只余一抹温情。 　　这样的眼神，俞晶晶其实不是第一次见。 　　以前忽略掉的东西，现在真切地再一次感受到，颇具冲击力。 　　云铮的认真，在这一刻彻底体现出来，面对面站着，确实能感应到他的一片赤诚。 　　“……不行……” 　　俞晶晶刚摇了摇头，脸便被抚住。 　　“怎么不行？”云铮急切地说，“你相信我，我会比白锦溪对你更好。”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也爱你。” 　　他紧张地看着俞晶晶，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想说却没敢说的话。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这样的话一箩筐都可以送出去。 　　同意或是拒绝，根本不会牵动他半分情绪。 　　俞晶晶不一样，说了太超过的话，怕被她拒绝。 　　云铮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足够强大，却因为这个，迟迟不敢开口。 　　现在不能不说了，再不说，她就要飞了。 　　有了孩子，跟白锦溪的牵系就更加紧密，这不仅仅是两人之间的感情问题，还牵扯了另一个新的生命。 　　在这份连系出现之前，他便要提前霸住位置。 　　云铮的手透出冰冷，有别于自白锦溪身上传出的火烫。 　　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从这一点就能看出。 　　唯一相同的，是那份真诚的心意，意外地打动人心。 　　“……我知道。” 　　“你知道？！”云铮怔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看了电脑里的照片。” 　　云铮眨了眨眼，“是吗？” 　　幸好月光照不进来，俞晶晶看不见他耳根赤红。 　　这种被人剥了底裤，心底秘事被挖穿的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不过仔细想想，云铮又释然了。 　　将心思彻底袒露，其实是好事，比他多费唇舌要强。 　　俞晶晶偏头，没再说话。 　　阳台黑暗，她听了自己说的那些，面上是什么神色都看不清。 　　云铮试探贴近，想以唇找她，求得肯定。 　　她头垂得更低了，闷闷出声，“不行。” 　　这是明确的拒绝，没有二话。 　　云铮瞬间变了脸色，握紧拳头，忍了半响还是忍不住锤到了墙上，“为什么？！” 　　“我有他了……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 　　云铮真的被触到了痛脚，听到这三个字，比发好人卡还让他难受。 　　不敢说那些话，就是怕被无情拒绝。 　　现在真正尝到了从俞晶晶手上捅出利刃的滋味，那剐骨的疼痛，真的钻心钻肺。 　　“给你时间，想清楚怎么答我！” 　　忍了许久，云铮终是忍下了那些顺着脾气会爆出的伤人话语。 　　“我……” 　　“别说话，一个字都不要说！” 　　云铮回到房间，气得踹了脚沙发，踢得它横出半米远。 　　俞晶晶还在阳台上，没有跟出来。 　　让她不说话，就真的闭了嘴，虽是听不到那些刺痛他的话，却也表达出了一种坚定的倔强。 　　上回憋着气走了，让她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么个答案。 　　一而再再而三给她机会，难道就真能听到合心的回答吗？ 　　想到这一点，云铮咬牙回头，“最近岛上不太平，八层有防御密码，有情况也威胁不到这里。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话给我。” 　　上次是无意间的关押，现在却成了事实，俞晶晶走到门边，问道：“想不通呢？” 　　“有什么想不通的？” 　　云铮冷笑，“不过是为了个男人罢了。他要是不在了，你还别的选择吗？” 　　“你别动他！” 　　“这不由我说算。战事一起，上京就是主要攻坚地带，炮火无情，人要没了，可不能栽到我头上。” 　　云铮风一般冲了出去了，门缓慢合上，外头传来咚地一响。 　　没有摔门，就改踹了。 　　到了云铮这个位置，没什么是得不到的，遇到这样的麻烦，当然忍不住脾气。 　　没当着她的面暴火气，已经算是给面子的了。 　　俞晶晶回了客厅，慢慢坐到沙发上。 　　这里东西备得齐，茶几上摆了许多吃食，都是她最近爱的花样。 　　角落堆了几瓶进化颗粒，营养剂也密密麻麻摆了两排。 　　东西备得这么齐，看来是要准备长期作战了。 　　云铮应该是猜到她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提前做的安排。 　　天光微亮，不知不觉清晨来到。 　　俞晶晶许久没见过阳光，虽然没有直射下来，但透过海面波澜，也有亮斑折射过来。 　　饥渴准时传达，并不会因为情绪低沉而有半分影响。 　　俞晶晶吃了些糕点，又用了粒进化颗粒。 　　在房间转了几圈后，等到了送餐的人。 　　本以为门会打开，没想到墙壁上竟有传送物品的窗格。 　　递送物品时，一面开启，一面关闭，竟是连外面的走廊都看不见了。 　　收了东西，俞晶晶没有心思吃，放到一边就去了阳台。 　　在阳台上从早坐到晚，直到天彻底黑下来，俞晶晶才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是这样，第三天也是。 　　直到第四天，她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救兵。 第408章 　　豆豆跟俞晶晶心意相通, 只要距离够近, 便能感知大部分情绪。 　　知道豆豆绕不出这群岛，俞晶晶便一直在外面等，终于将它等来。 　　“怎么找到这里的？” 　　“山就这么大, 绕几圈就到了。”豆豆落到俞晶晶肩头，收拢翅膀。 　　一段时间没见, 豆豆一身黑羽更加丰厚，嘴上鲜红印记, 油亮亮地反着光。 　　摸摸肚子, 也是吃饱的样子, 没她在身边, 活得反倒更滋润了。 　　“他关你？” 　　“说是这里更安全。” 　　俞晶晶不太想对豆豆提自己跟云铮的事，刻意不愿告知, 它也察觉不到。 　　感情上的事，豆豆没办法理解，它对云铮印象好得没话说, 知道这件事, 说不定要反过来劝, 徒惹麻烦。 　　“我以为你在下面吃香喝辣, 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 要是能出去，我早出去了。” 　　“岛上是有点乱，研究所属于机密机构，一般人进不来, 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豆豆也不是在外面白玩的，岛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跑遍了，还结交了一堆尸鸟朋友，无怪乐不思蜀。 　　它其实有见过云铮，几天前云铮出去过一趟，讨了点吃的。 　　俞晶晶瞒着云铮上岛，它没提也没问，只跟着他晃了一圈，才知道了岛上局势不稳。　　 “他出去做什么？” 　　“不知道。” 　　豆豆看桌上摆有零嘴，也不挑好坏，用利爪撕了啄食。 　　回了房间，俞晶晶呆呆望着豆豆，陷入思索。 　　云铮把她留在八层，确实有一部分私心，但更多的却是对她的保护。 　　项目研究成功，在云铮的努力下，确实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平衡，随着各方势力逐渐扩张并施压，这种平衡已经开始有了破裂的迹象。 　　岛上居民来自各个家族，以前上岛必须过身份关，不是最受器重的后代，是没有资格进入这里的。 　　没有谁是蠢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打算，就算家族施压，那些想要在这重要关头进军方博得一席之地的人，总有办法搅风搅浪。 　　岛上的正常秩序已经破坏，没有人再老老实实工作，连公立警察厅也彻底扔下了职责，加入其中。 　　私下勾连集结势力，以资源招揽利诱新入岛各族人士为已所用，这样的情况不仅发生在群岛之上，连研究所逐渐渗透。 　　这种风气，其实是云铮最先带起来的。 　　云家送外在进化学员上岛，进行病毒注入二次感染提升实力，这样的特殊待遇，引发了许多人的不满。 　　云铮手里握有活性病毒，又掌握了一支强大的外在进化者护卫队，就是有造反的心思，也没人敢挑头行动。 　　事情的转变，在云家族长登岛，将云铮强行关押近一周后。 　　云家不稳，内部起了乱战，其他几族哪还按捺得住，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便做成了许多事情。 　　虽然云铮已经拿回部分掌控权，但云家族长云显周还在研究所坐阵。 　　云显周在位百多年，跟各族明里暗里有过许多协议，这样的牵扯，让云铮处处受制。 　　俞晶晶是云铮名义上的未婚妻，虽未对外宣布，也有不少高层拿到了她的相关资料。 　　特别是云显周，人是他亲自定下的，更明白这女人对云铮的意义所在。 　　俞晶晶上岛行事隐密，并未引起太多注意，连云铮也是从南师傅口中才得知的消息。 　　趁着消息未传开，将她藏在八层，便能隔绝很多借她来钳制云铮的行为。 　　研究所内部的这些消息，是南师傅告诉她的。 　　云铮带她下来，这几天都没再来过。 　　也许是怕她憋闷，也许是想南师傅做些情绪上的引导，才额外做了这样的安排。 　　南师傅肯定是偏帮云铮说话的，但这些事情却都是真的。 　　对于俞晶晶怀有身孕这件事，他的反应倒比云铮正常，觉得留下这个孩子，是很正确的选择。 　　延续后代是根深蒂固的想法，就算云家已经掌握了活性病毒可以进行小范围感染，这样的认知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消除。 　　南师傅走的时候，让俞晶晶再忍耐几天，等云铮把上面的事情处理完，就能出去自由走动了。 　　但这个自由，也仅仅局限在研究所。 　　就算出去了，没有云铮的同意，她也不可能坐船离岛。 　　豆豆带回的消息，知道岛上乱成这样，俞晶晶才知道为什么会把范围划定在研究所内。 　　云铮势力范围最大只在这里，想要彻底收拢岛上势力，不增加人手，根本没法做到。 　　九层海底通道，可以直连陆地。 　　病毒传染性攻克后，从此处送出感染源，带回大批新感染的人类兵士，才能成功反扑。 　　俞晶晶观察过阳台外的山体，修建时左右都被磨平，阳台包裹在内，呈凹陷状。 　　九层是研究所内唯一设有监控的地方，不仅内部有，岩壁外也有。 　　三级进化后，俞晶晶体质有了进一步提升，徒手攀爬山壁可以做到，但具体离开路线，却得等豆豆观察后告知。 　　能住进这里的都是贵宾，安全摆在第一位，若是不规划好路线在外部随意攀爬，触发警报就会功亏一篑。 　　离开研究所是第一步，过关口偷渡是第二步，目前这个局势，这两步都难以达成。 　　预见自己还会困在这里一段时间，俞晶晶有了决定。 　　“让我报信？不干。” 　　听了俞晶晶的要求，豆豆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绕着群岛飞几天不歇脚那是它乐意，被安排出去报信干苦活，它才不干呢。 　　“我怀孕了。” 　　豆豆正翘着屁股不搭理，听到这话，猛地转头。 　　“要有新的家人了。你，我，白锦溪，还有他。”俞晶晶摸摸肚子。 　　“真的？” 　　豆豆来了兴致，蹦到俞晶晶腿上，好奇打量。 　　岛上女人若是有孕，第一时间就被送回总部安胎，豆豆几次来岛都没见过尸族孩童。 　　具体来说，是没见过尸族女性诞育下的孩童。 　　以前那个年代，都是通过感染来得到新生族人，经过数世纪进化，女性与人类体质接近，才有了这项新增能力。 　　豆豆对这种繁衍方式很感兴趣，甚至亲身尝试过。 　　虽然很努力，但到目前还未成功，岛上开的那些后宫都不太给力，不管投入再多精力，都起不到明显效果。 　　俞晶晶跟它一样存活了数百年，如果她有繁衍能力，那是不是表明它也可以？ 　　俞晶晶很少关注豆豆心理，想都没想过它会有这方面的想法。 　　听完它的疑问，怔了半响才点头，“……你可以试试。” 　　“我试过了！没用。”豆豆垂头，很是沮丧。 　　这种事，俞晶晶没办法给意见，只能沉默。 　　“……就算给了消息，他也没办法帮你。” 　　知道有了宝宝，豆豆开始慎重考虑她分派的这项任务，纠结许久才开了口。 　　“不是要他帮我，是让他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俞晶晶抱起豆豆，“他在等我，但我出不去。如果一直留在上京，会很危险。” 　　豆豆对白锦溪印象不太好。 　　白天俞晶晶忙医所工作，晚上又跟男人腻歪在一块，豆豆地位直线下降，罪魁祸首就是白锦溪。 　　管他是生是死，不在眼前晃，豆豆不知过得多自在。 　　现在俞晶晶有了孩子，跟白锦溪不再是单纯的男女关系，还多了一层家人身份。 　　不给到消息，若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就是俞晶晶不埋怨，孩子也会把这件事记在心底。 　　本来可以随意推掉的事，现在却成了摊烂泥，糊身上甩不掉了。 　　“孩子的事，不用跟他说。” 　　“为什么？” 　　“除了令他担心，没有任何意义。” 　　俞晶晶在衣柜翻找，拎出一件丝制睡衣撕开，将这段时间积攒的进化颗粒放进去，打成了一个小包裹。 　　白锦溪跟她不一样，通过食物便能摄取养份，进化颗粒可以做为额外补充，数量虽不多，也能应付不时之需。 　　除了进化颗粒，俞晶晶还画了一张路线路，标明了地下基地入口。 　　住了数百年的地下基地，内部其实没什么可利用的东西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地势偏僻，是个极佳的躲藏地点。 　　那些躲藏得不够好的古尸族，结局就是被捉进地下九层参与项目研究。 　　如果能提前囤积到足够物资，白锦溪其实可以带些人过去。 　　战争一旦发生，通讯破坏后，再想取得联系将会异常困难，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把家人带在身边，是稳妥的做法。 　　写到最后，俞晶晶把周嫂还有几位大学教授的名字也记了上去，包括高中张老师，也没有遗漏。 　　若是白锦溪能看顾得到，这也是顺手之劳。 　　“完了没有？”豆豆等烦了，高声催促。 　　本来就是不情不愿做的事，还得带这么一堆东西，纸张不能沾水，休息时还得处处小心，麻烦。 　　“好了。”被提醒到的俞晶晶找了个大大的塑料袋把所有东西包起来，系了个小圈方便豆豆抓提。 　　东西虽然有点重，但对进化过豆豆根本算不了什么。 　　抓起来在屋中盘旋一圈，直接飞出窗外不见了身影。 　　做完这件事，俞晶晶安心不少。 　　云铮能捏住的把柄，目前只有白锦溪一个，再过段时间，就说不定了。 　　俞晶晶低头，轻抚小腹。 　　养份充足，不到半个月，这里已有了变化。 　　尸族孕育后代的方式与人类方式，但因为体质的原因，孩子并不会足十月才生产。 　　俞晶晶不懂这方面的知识，没法判断具体时间。 　　如果可以控制的话，她希望再晚一点，至少在逃离研究所之前，不要出来捣乱。 第409章 　　云铮确实很忙, 忙到过了大半个月, 才抽出一点点时间下八层探视俞晶晶。 　　跟着他一块下来的，还有上回给俞晶晶做过检查的那个女医生。 　　她带来了几样精细检测仪器，还有一些孕妇需要额外补充的补剂。 　　补剂是针对成长中的胎儿特别研制的, 用的是最好的原料，盖子一打开, 俞晶晶就闻出了药剂散发出的浓郁气息。 　　浓度确实高，但里面添加的血食, 也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不是想养孩子吗？闭着眼睛也要喝下去。”云铮冷着脸说。 　　“进化颗粒就够了。” 　　女医生讶异看向俞晶晶手中玻璃瓶, 见她磕糖豆一样塞了粒进化颗粒进嘴, 心中满是震惊。 　　特制补剂当然不能跟进化颗粒相比。 　　能用到专用补剂的孕妇已属于上层格外看重, 谁能想得到，竟有人直接用进化颗粒这种东西补养胎儿, 真正是超过她的理解范围。 　　若孩子是云铮的就算了，云家下任继承人，夫人应有这种待遇。 　　可问题他不是…… 　　“愣着干什么？做检查。” 　　“哦, 好。” 　　跟着云铮下来, 一路看他垮着脸, 女医生时刻警醒自己不要触犯到他, 却还是因为这一晃神, 惹来了训斥。 　　“这是做什么？”看女医生拿出取血针，俞晶晶收手。 　　“取一点手指血，可以检测胎儿天数。” 　　“不需要。” 　　女医生看向云铮。 　　听到天数这个词，云铮没来由地烦躁, “谁让你做这个？！” 　　让她下来检查，是为了确保俞晶晶身体能承受得住怀孕所带来的压力，不是听她报天数，精确到哪一天胎儿正式着床的。 　　被云铮吼得一哆嗦，女医生彻底熄了给俞晶晶揭底的心思，老老实实按着要求走。 　　一枚冰凉铁片贴上小腹，俞晶晶有些紧张。 　　云铮转过头不看她，大步走到阳台透气。 　　在女医生的仔细调试下，仪器出现反应。 　　模糊景象呈现，吸引了俞晶晶全部注意。 　　“这是手，还有脚，很健康。”女医生指点。 　　小腹只是微微有些隆起，胎儿却发育得极好，长手长脚蜷缩着，偶尔活动一下，很是精神。 　　“要多久才会出来？”俞晶晶伸指触了触屏幕，小声问道。 　　“看养份吸收情况。” 　　女医生扫了眼摆在桌上存有进化颗粒的玻璃瓶，“应该很快。” 　　“快是多久？”云铮回转，“给个具体时间。” 　　“两到三个月吧？”女医生有些拿不定。 　　尸族女性虽然孕期较短，但也不会比人类早太多。 　　不服用特制补剂的话，一般是七个月左右，若是养份供应不足，最长能拖十几个月，一直熬到母体实在承受不住，才勉强生下。 　　这样生下的孩童，体质也不会好，只有靠家族供应资源慢慢补养起来。 　　处于上等阶层的孕妇，有特殊补剂添加，目前所知最快生产时间是五个月。 　　俞晶晶的情况，跟这两头都不搭，女医生也是第一回 看到有人用进化颗粒补充孕期养份，估的时间也是自己胡算的。 　　“这么快？”云铮眉头皱紧。 　　俞晶晶也觉得太快，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拖延一些时间，念头才起又赶紧压下。 　　问这样的话，难免引人猜疑。 　　而且，强留成熟胎儿在体内，对自身也有影响。 　　随着身体长大，空间需求也会增加，孩子也没有好处。 　　女医生的话，证实了俞晶晶的猜想。 　　“停止补养就可以做到延迟生产。” 　　女医生自以为猜到了云铮的想法，迅速给出建议，“没有养份供应，胎儿生长迟缓，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流产。胎儿现在月份还不大，这样做对母体不会有太大伤害……” 　　声音嘎然而止，女医生面部胀红，双手捂住咽喉挣扎。 　　俞晶晶手指收紧，脸上冰寒一片，“你在说什么？” 　　女医生拼命摇头，向云铮投去求助目光。 　　“放开她。” 　　云铮沉默半响，才慢悠悠开口。 　　这中间给到的时间，足够俞晶晶发泄怒火。 　　松开手，女医生脖颈上一片青紫扼痕。 　　她呛咳数下，手指颤抖触碰又迅速弹开。 　　“报告单打出来，就可以走了。” 　　云铮站到女医生身边，“快点。” 　　不用云铮提醒，女医生也知道这里不能久呆，手虽还在颤抖，敲打键盘却又急又准。 　　打印机吱吱作响，吐出两张检查记录报告。 　　上面很简单地注明了俞晶晶腹内胎儿目前月份，各项身体指标以及预产期等等。 　　做完这些，女医生迅速收拾东西，一眼都不敢多看俞晶晶，逃也似地离开。 　　“看看吧。” 　　把报告单递给俞晶晶，云铮坐到沙发对面。 　　俞晶晶接过，简单看了看就放到一边，“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清楚了没？” 　　问这句话时，云铮已没了那天的紧张，眼神平静，像是在问午餐吃什么一样随意。 　　隔了十数天，他变得更加沉稳，眼中也多了些说不上来的东西。 　　接手仁爱之前，云铮一直在教习堂学习，那里环境单纯，遇到最严重的事也就是学员之间的一些龌龊麻烦。 　　身份摆在这里，有时候云铮连动手都不用，就自然有人替他摆平了。 　　进仁爱工作，拿到第一顺位继任权，他身上背负的东西确实变多了，却并不会给他带来严重的危机。 　　直到今天，云铮才真正经受了磨砺。 　　云家内部势力的压制，还有外面各族的大小动作，把他压得腰都伸不起来。 　　目前唯一能带给他片刻欢愉的，只有秘密研究组对病毒传染性的最新研究成功报告，以及关押在底下八层的这个女人。 　　虽然见到她，并不能得到什么好脸色，但只要在她身边，情绪就会意外地平定。 　　在这紧张局势下，云铮所求的，只有这一点点安宁而已。 　　以至于得到否定回答时，他也能维持好情绪，默默点了点头。 　　“嗯，没想通，那就再想想，不着急。” 　　云铮一直都是尊重她个人意愿的，到目前为止，都没使用过什么强迫手段。 　　虽然这样的关押，看不到尽头，但目前形势不好，也只能暂时维持现状了。 　　“听南师傅说，你现在境况不太好。”俞晶晶转移话题。 　　“他还说什么了？” 　　南师傅其实还替云铮说了不少好话，也劝她放弃白锦溪，这些话俞晶晶不想转述。 　　看她沉默，云铮笑笑，“他肯定帮我说话了。” 　　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笑过了，云铮望着俞晶晶，满目温柔。 　　被这样看住，俞晶晶很不自在，下意识偏头不与他触及目光。 　　一个人的想法，不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这段时间云铮经历了太多博弈，对人性也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俞晶晶心里还记着那个男人，这完全可以理解，只要时间够久，再深刻的印象也会逐渐被淡忘。 　　对她好，对孩子好，慢慢把这块石头做的心捂热，云铮是这样的打算的。 　　在此之前，他会守住分寸。 　　只要俞晶晶不对他生出反感，就已经算是迈出成功的一步了。 　　接下来的几天，云铮都会尽量抽时间下来坐坐。 　　有时聊聊岛上局势，有时说说几个小家族又在背后玩了什么阴招，只要俞晶晶感兴趣的话题，他都毫无保留。 　　他被困在研究所无法外出，至少可以上下楼层转悠，有工作可以转移注意。 　　俞晶晶呆在八层房间，只这小小一块地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他了。 　　“所有副本都被销毁了吗？”俞晶晶端起茶杯，疑惑发问。 　　云铮点头，“是的，全部。” 　　“包括先期试制的样品？你说过的强力感染源？” 　　“当然，他们抢的是这个，不破坏掉，难道拱手送上吗？”云铮笑笑，“你真该看看那个老头子的表情，亲眼瞧着东西毁掉，眼珠都快瞪掉了。” 　　“你肯定留了后手。” 　　云铮点头，“当然。” 　　俞晶晶能猜到的事，其他人怎么可能猜不到。 　　各方势力步步紧逼，云铮困守一域，连云家族长云显周都被肋迫，无可奈何之下结集人手逼迫他交出手中全部物品。 　　项目组几个月来的研究所果，活性病毒以及最新增进的强力传染性，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转交其他势力。 　　若是云显周不这么急切地想要从云铮手里夺走这些东西，强行将他关押一段时间，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最新成立的这个势力联合体，由莫家牵头。 　　其他几个小家族本就没分多少蛋糕，莫家又以重利相诱，很容易便倒戈相向。 　　他们手上的人，虽然比不得云家培养的内外进化精英，但胜在人多势众，将研究所围得严严实实。 　　“带有强力感染的活性病毒，只剩下唯一份。”云铮压低声音，“我放在海底通道了。” 　　只要有这份东西，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所有机密资料，云铮都销毁了，当着云显周和项目组所有工作人员的面，烧得干干净净。 　　就算莫家集结项目组全部研究成员，没有初始数据，想要重制活性病毒，根本是天方夜潭。 　　正确的路只有那一条，任何一个细微的数据变化，都会导致事情走向不同结果。 　　百多年来，研究所只有过这一项成功案例，哪是这么容易能复制出来的。 　　“除非搞死我，不然东西谁也拿不到。” 　　云铮又笑，“说错了。我真要死了，这东西也就跟着没了……” 　　俞晶晶皱眉，“他们没那么蠢。” 　　“当然。”云铮起身，“不然我还能站在这里吗？要强来，早来了。” 　　走到门边，他回头，“对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出来活动了，但只限研究所范围。现在我也出不去，不是故意对你做限制。” 第410章 　　久违的自由。 　　其实也算不自由, 但比起困在八层，能乘着电梯进出各层, 已经是难得的进步。 　　研究所内部本就防守严密, 外面又有各方势力看守，护得有如铁桶一般。 　　在烧光所有研究资料以及毁掉全部病毒副本后, 云家族长云显周彻底放弃了对云铮的管控，云家事务全权交由他处理。 　　恨云铮恨得牙痒痒，却又奈他不何, 云显周也是咬碎了大牙，才做出这样的移权决定。 　　因为云显周的一系列决策, 让云家陷入危机, 调集到研究所参与研究的外在进化学员对他早不信任，带来的手下见到情势不对, 转投向了云铮。 　　再往前倒转数十年, 以当时云显周个人实力, 遇到这样的境况，还能挣扎一下。 　　可是现在，仅凭一副破败身躯, 没了身边助力, 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 　　研究所内部云家势力最大, 其他几族就是不想依附也得依附，有挑头的早被管控起来，剩下那些胆小怕事的，也局限住了行动。 　　研究现在的内部环境, 是非常安全的，所以云铮才允许俞晶晶出来走动。 　　出来找了南师傅，了解了最近局势发展，俞晶晶叹了口气。 　　南师傅脸色不太好，看了眼俞晶晶说：“他现在日子不好过，你也别跟他硬气了。” 　　“他总是会成功的，不是吗？”俞晶晶反问。 　　“是。” 　　南师傅无条件相信云铮，肯定点头。 　　虽然局势看起来对云家不利，但实际上，云铮还是掌握了很大的主动权。 　　之所以一直僵持，是因为他不愿意放弃一些东西。 　　资料和活性病毒备份都被销毁，云铮手上握着的最后一份强力感染病毒，是破局的关键。 　　只要他愿意，立刻就能带着云家所有人走海底通道，离开现在的困局。 　　这种病毒不需要注射，无拒恶劣环境，只要喷撒出去，就能令人类瞬间接受感染。 　　病毒一旦蔓延开来，便像是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集结而来的兵力，都会掌握在云家之下，岛上这些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 　　为了这场战争，云铮设想了很多布局办法，需要用到的人力物力，比云家单一出手要多上数十倍。 　　他想发动的，是一场宏大的，足以在短短几日改变世界格局的战争。 　　这样小打小闹，只为了突破尸族内部重围，在云铮看来，简直是为了芝麻丢了西瓜。 　　这几天，云铮一直都跟外界势力谈判，想求得一个平衡点。 　　他愿意给出一些利益，只要计划中设定的那几个家族接受，就可以按着原定办法开启战争。 　　这几个处于关键位置的家族，目前都被莫家掌握，想拿下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云铮并不急，就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也要把事情推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孩子还好吗？” 　　南师傅许久未见俞晶晶，聊了这么久，才记起她不是一个人。 　　八层房间内有云铮让人送去的各种衣物，俞晶晶对那些太过华丽不怎么感冒，只挑宽松的穿。 　　一身宽大裙装，只腰线微微整起，纱制衣袖蓬松，随意搁在身上，把那一点点微隆腹部遮挡得严实。 　　就算手臂移开，猛一看去也瞧不出什么，南师傅盯好一会儿，几乎都疑心云铮逼着她把孩子拿掉了。 　　“还好。”俞晶晶抬手轻抚，“很健康。” 　　云铮跟几大家族的拉锯战还有好久，俞晶晶已经考虑在减少进化颗摄入，让胎儿长势缓慢一些了。 　　现在不是个出生的好时机，她也不是要拖得太久，只是想尽量晚一些。 　　减少摄入不代表不用，只是不超量。 　　要不是特制补剂血气太浓，俞晶晶都想放弃进化颗粒，只用那个算了。 　　正常情况下，孩子是没那么快出来的，之所以提前，是因为营养过剩。 　　少吃一些，维持他的正常生长，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俞晶晶的想法不错，可是情况却不由她意志为转移。 　　吃少了，这小馋嘴就会闹。 　　一次两次忍过，倒也能让他消停一些，但时不时的索求，也能让人知道他欲求不满，在闹脾气。 　　俞晶晶还发现，只是克扣进化颗粒，对他的成长并不会产生影响。 　　就像她理解的那样，额外摄入的这些养份，只是解馋用的，实际上促使胎儿成长的养份，都在三次进化时吸收充足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孩子长势虽快，她的肚子却没隆起太高，偶尔去练习场活动一下，还能打一趟练体拳不带喘的。 　　相比以前在工地干活，扛着重重钢筋卖苦力，肚子里多几斤肉，她还真没多大感觉。 　　能出来活动后，俞晶晶下过一次九层。 　　九层的工作人员少了很多，除了云家人以外，其他几族送进来的人都被调到其他楼层岗位工作。 　　这里的军事基地已初具形模，大片大片的石墙被拆掉，四处腾着烟云。 　　原先关押古尸的囚室拆了十之八九，只留了几个大型活动室，古尸们都集中安排在那里，一天只意思意思给两顿餐饭，吊着性命。 　　活性病毒已研制成功，这些人彻底没了用处，下面人手不足，对待他们就很随意。 　　虽然上面没有给出指令，但大家都知道这些古尸会被废弃，勉强养着只是不想背责任，只等话发下来就可以随时处理。 　　云青把锟照顾得很好，他一直都住着单人囚室，九层四处做大改造也没波及那里。 　　俞晶晶去的时候，锟正好在用餐，看起来精神不错。 　　本以为俞晶晶早已离开，见她下来，锟很是吃惊。 　　“很快就能离开了。”俞晶晶压低声音。 　　除了这间囚室，外面都被拆解一空，云青虽离得远，但说话也得谨慎。 　　“离开？”锟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说，都会废弃。” 　　“不会走正规流程，所谓废弃，应该就是让你们自生自灭。” 　　处理废弃古尸的人员，基本上没有云家的人。 　　这活又脏又累，还要亲手剐切同类骨血，能过得了心理关，也不愿意干这脏活。 　　接手这项工作的，都是几个小族塞进来的人员，就是云家有指派，下来的人随便活动一下，也能轻松逃离。 　　现在研究所内部各族人员都被划片管制，说是工作调动，其实就是被云家严密监管。 　　没了处理的人，九层古尸就不会被切削血肉剩个骨架抛出。 　　骨血能保住，但骨珠却是一定要回收的，这是古尸最大的价值，没人会放弃。 　　或许直接挖取，又或许是彻底断绝食物来源，任他们饥渴而亡。 　　渴到极至，身躯干裂大脑破碎，骨珠会自行滚出，只用弯腰拾捡就好。 　　“他们呢？” 　　俞晶晶说要自己走，锟并未露出喜悦神情。 　　经过营养剂修复，他面上血肉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细微神情看不出，大的表情却是可以做的。 　　“要是能带走，就一块带走。”俞晶晶想了想说。 　　虽然她跟那些古尸没什么交情，但都是同类，也有恻隐之心。 　　骨珠的问题应该是避不过的，可现在挖取骨珠，并不会直接消亡，若是能及时补充养份，还是有存活可能的。 　　“谢谢。” 　　锟并不想给俞晶晶找麻烦，只是实在放不下那些同类。 　　在能力范围之内，若是能帮便帮一把，实在做不到，也不会强求。 　　俞晶晶许诺的事，不是随便说说。 　　自从离开八层，可以自由活动以后，她对研究所内部情势，有了很深层的了解。 　　九层这个初具形模的军事基地，目前是最不受重视的地方，包括那些古尸，都没人再提及。 　　所有人都指望着云铮手上最后一份活性病毒，那才是真正的精华。 　　古尸就被榨干了的药渣，除了骨珠还有点用处，就是一堆能喘气的垃圾。 　　下到九层，俞晶晶特意去看过海底通道。 　　依旧以黄色织带围住，内部工事已彻底完成，听不到任何机械运作的响声。 　　再等几天，外面所有锤落的残渣被收捡一空，九层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空场，做为岛上与外部通连的军事转移地投入使用。 　　云铮还在跟其他势力做谈判，带领云家人穿过海底通道自行发起战争，是最后才会走的一步棋。 　　在此之前，这里不会划拔值守人员，原先就在九层工作的几个云家职员，也只会在固定区域行动。 　　俞晶晶在九层转了一个大圈，心中有了方案。 　　虽然不知道这条海底通道通向哪个方向，但能出去是肯定的。 　　研究所被包围，没有任何人从上面离开，想带锟逃离，只有从这个地方着手。 　　因为有云青跟着，俞晶晶不能进海底通道做进一步观察，便先行离开。 　　过了几天，九层清理工作彻底完毕，所有工作人员都被调走，俞晶晶就又下去了一回。 　　这一回俞晶晶没去锟那里，给云青安排了一个小任务，让她让八层房间取几样东西下来，顺便给南师傅带句话。 　　一来一回，至少有半个小时独处时间。 　　等云青离开，俞晶晶便顺着新开辟的走道，去了海底通道。 　　短短数月便从岛下挖出十数米宽高的大型通道通向外界，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事。 　　有了研究所研制出的高端器械，再加上不眠不休的尸族工人，最终造就了这样的奇迹。 　　俞晶晶进入通道，走了不到十米，便触发了感应灯。 　　光线虽然黯淡，但覆盖范围极大，一盏小小顶灯，就能照出数十米路程。 　　俞晶晶不想走太远，这次下来，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合作的交通工具，方便她带人离开。 　　从海岛通往外界，距离不短，只靠两条腿，几个小时也走不到尽头。 　　俞晶晶猜到有运输工具，具体是什么怎么操作，还是要提前摸索一下，到了离开的时候才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慌神。 　　又走了数十米，俞晶晶拐到一片空旷场地。 　　顺着通道泥壁挖出来的这场地，密密麻麻停着几十辆带侧斗的三轮车，一辆车大约可容纳四人同行。 　　看到车上有钥匙，俞晶晶安了心。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她算着目前存活古尸人数，拔了近十把钥匙下来放进包里。 　　九层现有古尸还剩下二十多人，原本数量更多，因为前段时间疯狂增加项目数量，新进的古尸承受不住大的提取量，没来多久就消亡了。 　　余下这些，情况也都不太好，其实真正带出去，估计也存活不了太久。 　　锟也是一样。 　　俞晶晶站了一会儿，回身离开。 　　不管存活时间长短，他们都不会愿意留在这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外头。 　　走出这片停车场，俞晶晶正要顺着原路离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深吸了一口气，顺着味道，回头望去。 　　那个方向灯光正好熄灭，黑暗袭来，将一切掩藏。 第411章 　　犹豫数秒, 俞晶晶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通道有许多小的分支，放置着一些不紧要的资源还有出行工具。 　　传来味道的那个地方, 隐藏在某段坚固墙体背后，并不属于这些分支中的任何一个。 　　在距离目标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时，俞晶晶停了下来。 　　有脚步声从通道外传出，急切又慌乱。 　　九层都被拆空了，成了一个暗黑洞窟, 除了墙沿边侧铺设有细窄道路, 其他地方都是大片天然泥地, 踩在上面软绵绵地，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俞晶晶耳力极好, 外面那个人又穿着高跟鞋, 每走一步在这空旷环境中带出回响。 　　俞晶晶在海底通道内部，进入时亮起的壁灯早已熄灭, 不主动出去, 外面的人是不会发现她的。 　　是云青在找她, 顺着走道一圈圈在九层底下绕。 　　去了原先的囚室区没找见, 又到工作人员常呆的休息区找, 由远及近，脚步声越来越快。 　　俞晶晶不知道她为什么回得这么早，明明估算至少要花费半小时左右，这才不到二十分钟。 　　所有地方都找过，云青仍不放弃。 　　九层就这么大，复杂的墙体都拆除了, 手电筒一扫边边角角都能看清。 　　她最后将目光投向了海底通道，顺着楼梯向下，深一脚浅一脚踩进还未夯实的松软泥地走了进来。 　　再躲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俞晶晶进得并不深，照云青这个执着劲，就算是通道走到底也要把人揪出。 　　俞晶晶向外走了几步，触发了壁灯，灯光亮起，便看到远处隐约走来的急切身影。 　　“俞小姐！” 　　“我在这里。” 　　云青大松了口气，想要快步冲来，因为脚下鞋子不太合适，动作便很别扭。 　　“怎么了？” 　　俞晶晶加快脚步迎上，看出云青面上焦急，皱眉问道。 　　云青根本没问俞晶晶为什么要进海底通道，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就往外拉，“快走！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俞晶晶心提了起来。 　　“云显周勾连莫家，一小时前把外面的人放进来了。” 　　“云铮呢？” 　　云青脸色有点难听，“不知道。” 　　俞晶晶让她给南师傅带话，问明天早上练习安排，云青才去的四层。 　　她对四层新改建的练习场很感兴趣，也想关注一下那些家世较好的外在进化学员，难得有机会上四层，便想趁机饱饱眼福。 　　因为是私人行为，云青去练习场时格外小心谨慎，处处避让，怕被人撞到问话。 　　四层没她以为的那样戒备森严，本该有警卫员的地方，都空着岗。 　　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谁知道摸到练习场外，居然看到一大群挂着其他各族徽章的外人正在押送俘虏。 　　这些人虽然是临时集结的草台班子，但能被挑中带队闯入研究所，也是个个拔尖。 　　练习场大多是外在进化学员，若是硬碰硬，倒还有一博之力，可是莫家带头领进来这些人中，却配置了好几个内在进化者。 　　以无心算有心，又是精神力无形控制，制住外在进化学员各小队队长，便能不动声色逐步击破。 　　“四层也有内在进化学员。”俞晶晶说。 　　“好像也被控制住了。”云青面色惨白，“云显周一早就将有实力抵抗的人调到了一层，说不定他们到现在都不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幸她她下去的时机还不错，这些人才刚刚占领四层，主要目标是有抵抗能力的外在进化学员，人手全放在了练习场。 　　或许是担心杠不过实力强悍的教导师，南师傅所在的办公区域暂未分派人手。 　　云青捂着胸口退出，一口气都未歇就冲去给南师傅报信。 　　以少敌多并不明智，南师傅另几个教导师在得知消息后，选择不与这些人正面冲击，而是迅速去到云铮所在的三层，贴身护卫。 　　“应该上去了……铮先生肯定会没事的。” 　　那些人连四层都攻占了，藏有大量资料和病毒源的三层，绝不可能放过。 　　云青这样说，即是想安慰俞晶晶，也是想给自己打些气。 　　云家族长云显周投敌，等于是将云家所有的研究成果双手奉上。 　　他既然领了这些人进来，就没想过保障云铮安全，云铮手上的东西，不仅外面人想要，云显周也是。 　　云青地位低下，很少能接触上层，云显周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以她对局势判断，根本想不明白。 　　俞晶晶看得比云青通透，明她说完，唇抿成一条直线。 　　云铮有危险。 　　这样的情况，就算身边有南师傅还有其他几位教导师护卫，也不一定能安全脱身。 　　莫家既然发动进攻，肯定提前估算过云铮手上掌握的兵力，包括面对面发生冲击，也会拿出相应方案。 　　个人实力再强，对上有备而来的敌方势力，根本没什么胜算。 　　“南师傅说让我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云青攥紧俞晶晶胳膊，“云显周要逼出铮先生手中筹码，肯定会利用他在意的东西威胁，南师傅说一定要带你离开，不能落把柄在他手上。” 　　云青一口一个云显周，再不称他族长，显见是将这个人恨到了骨头里。 　　放弃云家转投敌方，就算他身处高位，也会受族人唾弃，从云青态度就看得出，更不说知道他干这样好事的其他族人了。 　　“能躲去哪里？”俞晶晶问。 　　研究就这么大，哪怕面积广内部环境复杂，只要投入人手，一层层筛查下来，躲得再深也无所遁形。 　　“就躲在九层。”云青显然想过这个问题，“下来的时候我回八层拿过东西，你的包还有几个小箱子都带下来了。只要躲得好，里面的资源够用一阵子的。” 　　俞晶晶这段时间比较克扣自己，发放的资源都一点点积存起来，除了给豆豆带走的那些，又攒了不少。 　　云青也不知道这场混乱什么时候会过去，带够资源总比两手空空要强。 　　“囚室区后面有几个地窖，以前用来是存储食物的，后来食堂改建就废弃了。我手上有钥匙，开了门进去反锁，没人能够进来。” 　　“囚室区？” 　　囚室区已被拆除得只剩几个大的活动间，那里关押着二十几名古尸，时刻都能听到动静。 　　接受提取时，古尸身体带伤，哭嚎嘶喊从未停止，顺着宽大走廊传出，如入鬼窟。 　　项目中止之后，伤势渐渐养好，可饭食却一再缩减，有时候工作人员忘记了，一成一天都吃不到一口东西。 　　撞击栅栏，发出各种异响怪叫吸引注意，成了古尸日常。 　　改造后空旷的九层，成了天然的扩音场，那片嘈杂区域，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谁都无法忽略。 　　地窖听起来不错，但处于这个位置，真的安全吗？ 　　云青怔住，“那怎么办？” 　　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海底通道可以通向陆地，右手边有车，想出去很容易。” 　　“那怎么可以。” 　　不接到撤离命令，私自离开研究所，是要受军事处罚的。 　　“外面乱成这样，还有谁会在意？现在是没想到，等到反应，想逃离的绝不止你我。” 　　“不会。”云青坚定摇头。 　　进入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都会签订一份无条件服从协议，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人违反过。 　　俞晶晶记起南师傅替自己安排九层工作时，好像是递了一份合同给她签，上面应该就有云青说到的这些服从条款。 　　她是不在乎这些，但云青接下来的话，让俞晶晶打消了撤离的念头。 　　“这是叛逃！我们不能这样做！要相信铮先生还有南师傅他们，他们肯定有办法扭转局势的！” 　　俞晶晶想了想，轻轻点头，“你说得对。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们不管……” 　　声音放得低，云青没听得太清，她现在也没心思管俞晶晶说了什么，心急火燎地转着脑筋，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 　　“这里，这里应该可以。”云青看向不远处存放车辆的宽大场地，“我去看看！” 　　她快步冲了进去，打着手电在里面转了几圈又出来，接着又走向另一个分支路口，钻进物资堆里查看。 　　俞晶晶一直站着没动，由着云青四处察看。 　　“俞小姐，这边！” 　　云青招手，又拿手电晃她。 　　海底通道每隔一段都挖取了几处空间，自从研究所被重重包围后，云铮便让人把研究所内囤积的物资都转移到了九层。 　　通道建好，这些物资分批送入，有一部分就这样直接摆放在外面，有一部分掩藏得极深，需要挪开遮挡物才能看到。 　　这是云铮留的后手，为防出现今天这种情况，集结云家下属逃离时准备的。 　　若不是云家族长云显周做了内鬼，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些东西今天就能派上用场。 　　云青找了一个物资存放点，在洞窟深处又被外面货品挡得严实，这样的存放房间一个连着一个，内部也有通连。 　　若有人找来，可以从里面小门钻到其他房间躲避，路线摸熟了的话，可以走得很远再从另一条路线穿回。 　　云青也是第一次下来，打着手电在隐蔽铁门后看到了贴着的图纸，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不管怎么样，这里比她原先定好囚室区的地窖更安全，时间仓促，也只能暂时躲藏在这儿了。 　　云青兴冲冲钻了进去，又探头招呼俞晶晶，“俞小姐，先进来啊！” 　　俞晶晶正要说话，云青忽地想到一件事，急得猛地站起，脑袋砰地撞到低矮铁门上，带出闷响。 　　“怎么了？” 　　云青一屁股坐回地上，憋着疼出的眼泪花子说：“拿下来的东西我放在外面了，就在海底通道入口……” 　　几个小箱子再加上俞晶晶的背包，云青拎着在九层转了两圈，实在找不到人想着来海底通道试试，就顺手扔在口上了。 　　“我去取。” 　　“我去！” 　　“你就留在这里，我回来之前，不要随便出来。” 　　说完这句话，俞晶晶弯下腰，把铁门推上了。 　　云青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外面有货物挪动的声音，门被挡得严严实实，就是跟出去也没办法。 第412章 　　快步出了海底通道, 俞晶晶一眼就看到了云青随手扔在外面的东西。 　　箱子里装的是干粮，平时吃剩的俞晶晶都随手装在里面，云青带下来的这些，省着吃估计能撑一个星期左右。 　　背包里有两套换洗衣物, 再就是她积攒下来的几瓶进化颗粒了。 　　俞晶晶随便翻了翻, 确定没有遗漏，起身离开。 　　九层是关押古尸的地方, 出了电梯还有一道关卡要过，工作人员凭工作卡入内, 没有内部人员带领, 外人是进不来的。 　　以防万一, 俞晶晶从内部上了锁，切断了验证通道。 　　想要破坏掉这层厚达一米的出入口, 就算有趁手工具，不花费几天时间难以做到。 　　外面进不来，里面想出去却是容易，只用关闭紧急锁就可以了。 　　俞晶晶在下面工作过，看过操作说明，不慌不乱做完这些事，便去了囚室区。 　　“现在？” 　　“嗯, 走吧。” 　　云青办公室有囚室备用钥匙, 俞晶晶取到手，把锟从个人囚室放了出来。 　　被关了这么多年，锟第一次不受押解走出房间, 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有人……” 　　开关铁门的声音传出老远，四处一片空旷，一点点响动都能被无限放大。 　　“没事，我去处理。”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把钥匙串交到锟手里，“其他人，你去领出来。” 　　锟身体虚弱，很勉强才能支撑着走动，可是接过钥匙，他像是被注入了活力一般，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动作轻点，出来后不要随便走动，去那边等我。”俞晶晶指了指海底通道方向。 　　囚室区离海底通道不远，慢慢走过去，直线距离大概只用十几分钟就能到。 　　俞晶晶的镇静感染了锟，他没再多问，攥着钥匙串扶着墙壁向外走去。 　　“什么声音？” 　　“好像是云青在送饭？只有她有钥匙。” 　　“现在送饭？也不是时间啊。再说了，早上不才送过吗？又送？我说一天两餐就够了……” 　　休息室两名工作人员听到动静，一边聊着一边向这边走。 　　俞晶晶拐过锟所在的个人囚室，迎面跟他们撞上。 　　“怎么是你？” 　　现在还留在九层的，都是云家送下来的人，俞晶晶曾在这里工作过，走的是南师傅的路子，不少人认识。 　　“我关了九层紧急锁，另设了开启密码。现在上面很乱，这里比较安全。” 　　俞晶晶这两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两名工作人员怔住，好一会儿儿反应过来。 　　“上面……” 　　“莫家带着人冲进来了，三层跟四层都被占领，可能还在向下渗透。” 　　两个人脸色都变了，虽然极力克制情绪，但也看得出那股发自内心的恐惧。 　　虽然一直呆在九层，没有命令不能随意去其他楼层，但身为云家人，研究所内部的一些消息，还是灵通的。 　　九层海底通道被云铮安排为紧急逃离出口，在最坏的情况下，这成为了唯一的逃生通道。 　　俞晶晶说三四层被占领，那是不是意味云铮发生了意外？ 　　躲到九层，反手把紧急锁关闭了，这就是彻底将上面楼层跟下面隔绝开来。 　　如果有人能逃下来，怎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情况，真的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对比二人惊惶不安，俞晶晶的镇静越发突显出来。 　　虽然没有确定的消息，但从平时云青跟她相处的态度还有只言片语透露中，大家都模糊知道俞晶晶跟云铮有些不能明说的关系。 　　消息是俞晶晶带下来的，关闭出入口的决定也是她做下的，两名工作人员无形中便将她当成了主心骨。 　　“……现，现在怎么办？” 　　“回休息室，存点资源，暂时不要外出走动。先在下面呆两天，等局势差不多稳定下来，我会出去看看情况，到时再等我通知。” 　　俞晶晶看了看职员办公室，“九层一共有几个人？” 　　“四个！我们两个和云青。还有一个人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去六层接受检查一直没下来……” 　　“云青呢？”其中一人左右回望。 　　“她已经找到安全的藏身处了，你们……” 　　“真不够意思！说都不说自己躲起来！” 　　“就是！” 　　听到云青在他们得知消息之前就已经躲起来了，两个人气得顿足。 　　不等俞晶晶多说，他们迅速转身，冲到小食堂拖出几箱食物还有平时供给的营养剂，风风火火钻进了办公室。 　　“那你呢？你怎么办？” 　　临到关门，他们才想起俞晶晶还在外面。 　　“我另找地方，大家分散一些，好过一窝端。” 　　听到一窝端这个词，问话的那个人打了个哆嗦，“那你小心，食堂还有吃的，自己拿吧。” 　　办公室铁制大门被反锁，窗帘拉紧，灯也关闭了。 　　俞晶晶能听到里面人挪移柜子的声音，看样子是准备死守，不收到安全消息不会出来了。 　　自始至终，这两个人都没有想起自己职员身份，问一问那些被关押的古尸要怎么安排。 　　不管是反击成功还是莫家带领各族占领各层，局势没几天时间，是稳定不下来的。 　　职员躲进办公室，古尸没了食物来源，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撑不了多久。 　　放走这些古尸，俞晶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不仅仅为了他们是自己的同类，也因为底层员工的不作为。 　　这两人躲得太快，以至于俞晶晶回到囚室区，锟还没有把全部古尸从囚室放出。 　　将钥匙插进锁孔这个简单动作，对于锟来说，却极其费力。 　　看他扶着栅栏，颤抖着手又一次尝试，俞晶晶快步上前，“我来吧。”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锟蜷起手掌，看着伤口处裸露的指骨，无声苦笑。 　　“会好起来的。”俞晶晶抿了抿唇，“我给你的营养剂，都用了吗？” 　　“还有一些。” 　　锟摸进口袋，手指略略触碰，装有营养剂的小瓶便发出清脆撞击声响。 　　“别省着，能吸收就多用一些。这些要是起不了作用，我还有进化颗粒。”俞晶晶扭开锁头，将门拉开。 　　古尸看似关押在同一区域，实际上中间还有隔层，一共要开启三道铁锁，才能将所有人放出。 　　俞晶晶来之前，锟已经开了第一道锁，关押在这片区域的古尸都没什么反应，看着大开的铁栅门，神情各有不同。 　　“听得到我说话吗？你们可以离开了，从那个方向走。”俞晶晶指向海底通道，“那边有灯。” 　　“走？” 　　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也不知是谁发出来的。 　　俞晶晶以目光搜寻，很快找到方向。 　　看到这个满面结着血痂，身体佝偻得有如熟虾一般的古尸，俞晶晶瞬间有了印象。 　　第一次下九层时，她就见过这个人。 　　几名项目组工作人员将他围住，用电击工具迫使其张嘴，一颗颗拔下牙齿用于项目研究。 　　这副画面，给俞晶晶带来了强大的心理不适与冲击力，以至于每回走到囚室区，都会下意识想到这一幕。 　　没想到他还活着？一直撑到了现在。 　　皮肉损失了，还可以再生愈合，牙齿和脊骨被拔除，再没有替换的。 　　他蔫着嘴，口中发糊声音，除了一个走字，俞晶晶再听不出其他内容。 　　每一句话，对他都是摧残，血水从口腔溢出，带出浓重腥臭。 　　“是的，你们都可以离开。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可以去到外面，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再不要叫人找到了。” 　　不需要他再多问，俞晶晶给出答案。 　　接受过那样痛苦的摧残，能维持神智清醒的古尸并不多，他们浑浑噩噩听不懂俞晶晶话语，只瞪大眼睛望着开启大门，浑身上下透出渴望。 　　他们渴望着逃离，但困了这么多年，根本生不出一点反抗念头，就算门敞开着，也无法越过雷池。 　　就像是云青一样，明明逃离研究所是最安全的办法，却被规则束缚。 　　有几个清醒的，听了俞晶晶的话，似有所动。 　　最先问话的那个古尸动摇得厉害，犹豫向前走了一步，却被身边猛地拦住。 　　“……危险……”拉他的人迷蒙着眼睛，缓缓摇头。 　　因为这一个制止动作，引发了群体反应，大家下意识退后，往墙角缩去。 　　“这边我来。”锟说：“还有一道门。” 　　俞晶晶点头，走到最最面，拿出钥匙开启挂锁。 　　门拉开的吱呀声响，引起了这一区域的古尸注意，他们纷纷转头，渴望着伸手。 　　早上才送过饭食，但份量不多，他们都饥渴了，急需进食。 　　给古尸吃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货，海里捞的杂鱼拌上一些内部消耗不掉的肉食残渣，搅伴一下能填腹就行了。 　　被这样的喂养的古尸，已经不会分辨食物好坏，只要填进嘴里的不是泥沙，就都能贪婪咽下。 　　“走了，出去就有吃的了。” 　　俞晶晶试着用这个来做诱饵，果然有了反应。 　　与其说要还给他们自由，不如让他们以为从囚室中走可以找到食物，这样比较没有心理压力。 　　俞晶晶试着往外走，很快就有人跟上。 　　锟那边也有进展，他不知说了什么，原先惶惑不安的气氛被彻底抚平。 　　锟已经走出了囚室，有两个人跟了出去，后面那些人还在踌躇不前地观望。 　　俞晶晶带了人出来，又将找寻食物的话对他们重复了一遍。 　　看到身边人陆续走出，性格谨慎些的古尸终于放下戒心，试探着慢慢走出。 　　接近三十多人的队伍，沉默地排成长队，向着海底通道进发。 　　因为取的是直线，大家走在松软泥地上，没发出太多声响。 　　就算有动静传出，将自己紧紧关闭在办公室的职员，也不会冒风险开门出来。 　　带着所有人进了通道，俞晶晶回头看了一眼。 　　不仅是她在回头，队伍有近半的人都偏过身子，望向远处闪着灯光的囚室区。 　　这是他们第一次远离那个充满血腥痛苦的地方。 　　哪怕还在九层，还处于同一片区域，但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让他们生出了一种极其新奇的体会。 　　如果是这是一场美梦，没人愿意醒来。 第413章 　　海底通道入口有工事标牌, 宽高深度都有介绍。 　　只靠着昏暗壁灯看不清那些小字, 俞晶晶让大家原地休息, 自己举了手电用手指一排排横扫过去。 　　“只能步行了。”她回头看向锟, “开车走, 至少要有六个司机。” 　　锟的状态虽差, 但和这些人比起来，已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他意识清醒，还能流利说话, 撑着走了这一段路，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歪歪扭扭直不起腰来。 　　侧斗三轮车不需要什么技巧，拧开钥匙就能发动, 海底通道大部分是走直线, 没有复杂弯道。 　　锟应该能开一辆，队伍里应该还能挑出两个干这个活。 　　俞晶晶点数了一下, 总人数有二十五，一辆车上四个, 就需要六个司机。 　　“或者先开三辆车走，剩下的步行, 中途返回来接, 速度应该能快点。” 　　听俞晶晶仔细做着安排, 锟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你不走？” 　　“嗯, 我暂时还不能走。”俞晶晶点点头，“海底通道走到头就是陆地，对面好像也修建一个军事基地, 存放了些资源。要是合用就拿走一些，有车带货也方便。” 　　“尽量走远一些，找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她想了想追加。 　　其实现在这种状况，也没人顾得上这些古尸了。 　　他们没有太大利用价值，单为了几粒骨珠，也不值得大费周章搜寻。 　　现在的兵力必须集中在内战上，等内部局势稳定下来，就要向外扩张，不论处于哪种情况，都不会分出精力在九层这些破事上。 　　以他们现在的身体，其实撑不了太长时间，就算是走，估计也走不出太远。 　　就算俞晶晶跟出去安排，这么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做好安置。 　　她能帮的，现在也只有这些了。 　　“这个你带着，出去后我找你。” 　　俞晶晶说过要照顾锟，当然不会食言，她从口袋里取出从办公室顺来的追踪器别在锟的衣服上。 　　追踪器只有钮扣大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送位置信息，俞晶晶手上有主机，可以跟踪到锟的具体位置。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为了可能脱逃的古尸准备的，因淡一直看管得好，很少派上用场。 　　俞晶晶担心放久了不好用，凑近调试了一下，确定完好才退开。 　　“你什么时候出来？”锟问。 　　“这个说不好，看上面情况。” 　　知道锟担心自己安全，俞晶晶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尽量走远些，能走多远走多远，我会找到你的。” 　　强行支撑着自己走了这一段路，锟已经很疲乏了，为了不给俞晶晶添麻烦，他一直都在尽力忍耐。 　　更多的话，也没力气说了，他还得留着精力带领其他人出去。 　　“好。” 　　他颤抖地握住俞晶晶的手，“你一定要出来。” 　　“会的。” 　　外面几辆车的钥匙，俞晶晶都拔下来了，因为只开三辆走，便找了三把钥匙出来，剩下都扔到一边。 　　锟和另两位意识较为清醒的古尸做了商量，决定就照俞晶晶的方案，带一部分腿脚不便的人先走，剩下的步行跟随，中途再折返回来接应。 　　这样一半对一半的休息，既能提高速度，也能保存体力。 　　侧斗三轮车都加满了油，足够在海底通道跑个来回的，俞晶晶做了检查，便把位置交给了锟。 　　多的话就不说了，虽然九层已经封闭起来，但留给他们的逃离时间，其实并不多。 　　不仅仅是要跑出这条通道，他们还得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安身之地，离开尸族陆地管控范围。 　　三辆车开出，后面跟着蹒跚步行的古尸，长长通道中，昏暗壁灯接连亮起，延伸出极远。 　　随着他们走远，后面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俞晶晶站立的地方，再次陷入黑暗。 　　九层彻底空了，只剩俞晶晶一人在外行走。 　　她回小食堂搜集了食物，用大大的塑料箱装起，运了三箱回通道。 　　高大穹顶之下，一道瘦小身影来回穿梭。 　　东西准备停当，俞晶晶将囚室区的电闸拉下，确定九层再没一丝光亮，这才回了海底通道。 　　东西放在小型运输拖车上，俞晶晶一点点将其拖回存放资源的地方。 　　云青一直都关注着外面动静，凌乱脚步声说话声，还有车子发动的声音，听得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能够脑补到的情况，她都脑补到了，身体越缩越小，恨不得变成一粒尘土没人发觉才好。 　　俞晶晶说是去取东西，可一去就没再回来，外面乱成这样，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等到声音消失，她想试着出来打探一下，看开车走的是哪些人，再找找俞晶晶下落。 　　可门外被俞晶晶堆满了东西，怎么用力都推不开，虽说这样是为照顾到她的安全，但被封闭在里面，云青却是更怕了。 　　她对下面道路不熟悉，理论上是可以从隔间小门转到另一个房间，但若是乱走迷了方向，一个人没有接应想再回到原处，可没那么容易。 　　纠结许久，云青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正急得头上冒烟，外面却又有了动静。 　　堵在门口的东西被一样样挪开，云青心跳得厉害，想问问是不是俞晶晶，又怕打草惊蛇，只能憋着一动不动。 　　“还在吗？” 　　俞晶晶拉开铁门，在外面问了一声。 　　云青猛地探头，“我在的！” 　　看到俞晶晶安然无恙，云青放松之下，又忍不住想哭。 　　长这么大，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危机，一想到云家或许会落败，自己成为战败俘虏接受惩治，云青就忍不住哆嗦。 　　新生尸族根本没经历过战争，连这样不动刀枪炮火的内战都能吓成这样，若真发动世界战争，被选到战场立功，不知会磋磨成什么模样。 　　跟云青比起来，经历过战事的俞晶晶，冷静不像话。 　　“把东西搬进去，若是拖的时间久，就得它们维持了。”俞晶晶拍拍箱子。 　　云青带来的几个小箱子里装的都是俞晶晶平时爱吃的袋装糕点，她一个人是够，多一个人就分不过来了。 　　好在食堂还有许多压缩食品，原本是掺进古尸食物中给他们增加养份的，现在也能用来填填肚子。 　　这些压缩食品有些含有血食成份有些不含，俞晶晶把东西分成两份，自己留了合口的。 　　看俞晶晶认真做着这些杂事，云青也勉强稳下心情，跟着分拣。 　　“刚刚外面的声音，你听到了吗？你躲在哪里？”云青小声问。 　　“我就在外面。” 　　“你在？”云青瞪眼，“我以为你躲起来了！是云家人吗？不，要是云家胜了，我们就没必要躲在这里了。那是莫家……” 　　云青脸色铁青，小小储存室没有灯光，箱子上放着一支手电，把她脸色照得更加惨白。 　　“都不是。”俞晶晶看她一眼，“我把九层关押的古尸放走了。” 　　云青怔住，“为什么？” 　　“没人发放餐食，继续关着，这些人都得死。”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说出口，云青才觉得不对。 　　她的本意是事情坏到现在这个程度，没人会在乎那些古尸死活，但想到自己就分管发放食物这一块，又把嘴闭上了。 　　不管上面什么情况，她现在是安全的，工作就必须做到位。 　　可是让她放弃这个安身之所，出去给古尸一日三餐送吃的，打死云青都不干。 　　但就这样放走古尸，也不对吧？！ 　　“放走了说不定还能活，到时候再找回来就行了。关在这里，死到一个不剩，损失不是更大？” 　　“可这些古尸已经没用了，都是准备废弃的……” 　　“已经放走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俞晶晶看了眼云青说：“上面怪罪下来，都推我身上就行了。” 　　俞晶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云青只能老老实实闭了嘴。 　　其实仔细想想，俞晶晶的话也有些道理。 　　古尸会被废弃，都是大家私底下在猜测，但具体怎么安排，还得等上面通知。 　　俞晶晶在十五号身上投入了不少心血，有点私心可以理解，现在放走以后再捉回来，确实比关在这里饿死要强。 　　接下来的几天，云青跟俞晶晶窝在这个小小储藏室里，一步都没出去过。 　　云青连门边都不敢靠得太近，怕走动时发出的声音被外面人听见，只有俞晶晶胆子大，偶尔会推开一道缝隙，关注外面动静。 　　九层大部分电闸都被俞晶晶拉掉了，只有办公室那边还通着电，里面那两个人也窝着不敢伸头，别说点灯了，就是窗帘也不敢动一下。 　　俞晶晶一直靠着走廊灯光辨认早晚，现在躲在这里，光源开启手电时才有，日子只靠估算向前推。 　　“几天了？”云青看俞晶晶打着手电在墙上画道道，凑过去看。 　　“九天。” 　　这个时间肯定不太准确，凭的只是个感觉，但俞晶晶觉得误差应该不会超过半天。 　　云青不习惯这样的黑暗，俞晶晶却觉得还好。 　　曾经在地下基地，电力宝贵，就算有灯豪叔也不舍得开，两个人只凭嗅觉触觉就能自如活动。 　　豪叔出去找寻原材的时候，久一点一两个月都回不来，她一个人呆在黑暗地底，也轻松渡过来了。 　　明明她应该最适应环境的，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俞晶晶情绪却越来越不稳定。 　　熄灭手电，俞晶晶靠着墙坐下，伸手轻抚小腹。 　　孩子很健康，每天该补充的养份都给到了，偶尔能感觉到他在里面踢打，像是在发泄使不完的精力。 　　肚子没大多少，孩子却长了，小腹坠坠地发胀，似乎是在向下寻找空间。 　　离女医生估计的预产期还有段时间，不可能这么快，俞晶晶并不是担心他会提前出来，而是对孩子的父亲，生出了无法抵制的思念。 　　有多久没见白锦溪？她都记不清日子了。 　　豆豆带出去消息，他应该早躲藏起来了，或许带着白家人，带有周嫂她们。 　　所有人都安顿好了，只把她跟孩子两个人扔在外头，想想都有点憋屈。 　　或许是孕期情绪不稳，明明这样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俞晶晶还是忍不住生气。 　　“吃点东西吗？” 　　云青一开始是不能接受压缩食品的，但是饿狠了，也管不了味道好坏。 　　吃到后来，她还能品出不同口感，也算是苦中做乐了。 　　“不用。” 　　俞晶晶撑着身子坐正，刚想让云青递点水来喝，忽地耳朵竖起。 　　“嘘……”俞晶晶伸手，制止云青撕扯包装发出声音。 　　“怎么了？” 　　“有人在外面。” 第414章 　　“不是说已经跑了吗？还找什么？” 　　“接了活不干, 想死啊？” 　　踢翻箱子的声音传来, 惊得云青缩紧了身体。 　　“刚刚那两个人说那女的把古尸都放了, 自己也带了东西跑了, 是顺着这边走的吧？” 　　“应该是的, 要我我也跑, 傻子才留这儿呢。被捉到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走就走，干嘛把古尸也放走？打掩护吗？” 　　“谁知道。” 　　听声音有三个人, 应该是从前面资源存放区过来的，一边聊着一边随意翻找，没什么精神。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主要是他在干活, 另外两个人坐着歇息，有打火机的响动, 还有烟的味道。 　　“你是哪家的？” 　　“王，你呢？” 　　“莫家。”说话的这个莫家人语气倨傲, 显然是把自己摆到了与另两人不同的位置上。 　　虽然都是分派下来干搜人的活，但姓氏不同, 层级就不一样了。 　　莫家带人闯进研究所, 从一层向下渗透, 一直到今天, 才拿下警备森严的八层。 　　八层内部住的都是与云铮有过协议的贵宾，各个家族的都有，他们手上掌握的势力, 因被俘虏，也被暂时移交了出去。 　　现在派下来的三个人，是临时从突击小队里抽出来的，因为调用八层监控，看到俞晶晶进了九层没再出来，就放了他们下来寻找。 　　一进九层，他们就去了职员办公室，那两个龟缩在内的工作人员被揪出来，领着去囚室区走了一圈，俞晶晶脱离的消息就送到了八层。 　　虽能九成九确定俞晶晶已经逃离，但海底通道还是必须搜索一遍，以防遗漏。 　　其他人在八层贵宾区吃香喝辣，各种高级物品享受着，他们却要下来干这苦活，一路都抱怨不停。 　　开始还装模作样认真搜索，到了后面，就只王家那个人动手。 　　莫家人表明身份，就更不用干活了，原先跟他聊得火热的那位也意思意思表现了一下，跟着王家人穿过资源箱仔细搜寻。 　　海底通道新建成不久，连个老鼠都没有，资源箱里的东西都是罐头密封血食，封条没办法徒手打开，沉重坚实很难挪动。 　　勉强挤到后面看了看，王家人回头，“没有。” 　　“肯定没有，有才怪了。” 　　“弄点吃的吧。下来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几箱都是罐头货，尝尝鲜？” 　　“八层贵宾区那么多好东西，看都看不着。妈的，吃罐头！” 　　莫家人嘴里虽嫌弃着，但辛苦这么久，也觉得肚饿。 　　后面还有几个资源点，要全搜寻完才能回去，三个人互相监督，就是装样子也得走完。 　　“开吧。” 　　他从腰里取了武器，手电筒森冷光线下，刀口闪着银光，反面有个缺口，正好用来撬开资源箱密封铁条。 　　将缺口上的长刺捅进开启处，用力上撬，很快铁条便带着长钉发出刺耳响声，慢慢脱离开来。 　　另两个人扒了盖子，从里面取出罐头，手脚麻利启开。 　　血食浓郁气息，布满了整个空间，俞晶晶缩在墙侧暗门后，都能闻得到这股气味。 　　罐头装的血食，闷了这么久，血气混着轻微发酵的味道，令人作呕。 　　俞晶晶捂着嘴，忍下反胃。 　　倒是云青咕地咽了口口水，在狭小空间内，发出细微声响。 　　声音一出来，云青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嘴，生怕外面人听见。 　　拿到罐头的三个人已经取了匕首挑食，大块血食塞进嘴里，混着汁水从嘴角滴落，咀嚼咽下满口生香。 　　“云家做的东西，确实不错。听说他们每个月都会宴请上层吃血食大餐，有时候还会发放进化颗粒，这是真的吗？”王家人一边吃着罐头，一边好奇发问。 　　一块下来的那个莫家人似是受了上层打压，被送到这支冲锋部队干苦力的，以前也经历过豪奢的生活。 　　听王家人问话，他冷冷一笑，“当然了，你以为这就很不错了吗？贵族的生活，比你想象的还要舒服。你们这种人，一辈子都求不到一粒进化颗粒，人家拿来当糖豆吃。” 　　“真的？” 　　另一个人跟着笑笑，“别的不说了，就云铮藏的那个女人。知道吗？怀了他的种。每天整瓶的进化颗粒送进八层，好吃好喝养着，那才叫人上人！” 　　“如果怀了孩子，确实应该该好好对待。”王家人说。 　　“可惜这女人不走运，跟云铮跟得不是时机。云显周为了逼出他手上那些东西，可把人整得够呛，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了女人。” 　　“不是云显周说他藏了女人，想捉来做筹码，咱们也不用苦兮兮下九层，在这洞里啃罐头了。” 　　姓莫的被姓云的支使，想想都来气，说话的莫家人忍不住抬手把空罐头盒摔出，砸到墙上汁水四溅。 　　另两个人被溅了一脸，也不敢吭声，反而赔笑，“云家那个老东西也就这几天蹦跶。等把东西从云铮手里逼出来，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莫家人笑笑，“他能做内应，就想到了这一点。听说暗地里还在做布置，这点小花样，哪逃得过上面人眼睛。” 　　“这种消息你也知道？” 　　“当然，我上面有人。”莫家人笑笑，“在下面干活就是这阵，等松动了，我还回去的。” 　　另两个人一直都是底层身份，从没接触过上等人，听这个莫家人的意思，似乎小有背景，都忍不住心热。 　　莫家集结几个小家族人手时，做了不少承诺，若是事成，便会按功行赏。 　　战争发起，便有打破阶层的壁垒，功劳当然要争，若是跟上面有实权的人搭上线，想更进一步就容易多了。 　　迅速重开了一罐罐头递出，王家人讨好地问：“问得怎么样了？不是已经关了四五天了吗？一点口风都不透？” 　　莫家人很享受这种受人尊敬的感觉，接过罐头挑了块肉嚼，等两个人眼巴巴等着他咽下去才开口。 　　“死都不肯说。就算是挑掉骨珠，扔进海里喂鱼都不会交东西出来，我亲耳听到的。” 　　“亲耳听到？” 　　“私牢我去过，临时圈的地方。人冲进去的时候把电闸都砸了，电子门锁不紧，只有加派人看管，前两天跟着人上去取东西，经过时听到云家那个老东西拷问了。” 　　提到这件事，莫家人表情有些不自然，要不是他在私牢外逗留过久，也不会触了霉头被贬到下面干活。 　　好在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过了风头就能回去了。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只拣这两人爱听的讲。 　　“云铮？呵，还当是以前呢？好吃好喝伺候？屁。” 　　“用刑了？”两人瞪眼，根本不敢相信那样光鲜亮丽的上等人，会受到苛刻刑罚。 　　上等人一般不是都是坐在桌子上，耍嘴皮子讲谈判的吗？ 　　“用刑倒不至于。”莫家人摇头，“就是吃点小苦头，他们也不敢把云铮怎么样。真要是把人搞死，藏的东西就没了，肯定不能让他把这个秘密带进海里去啊。” 　　“说得也是。” 　　“云铮还挺硬气的，是个汉子。” 　　“这个时候他就不能软！把东西供出来，你以为就有什么好下场了？还不如这样耗着呢。” 　　“总会撬出来的。”莫家人扯扯嘴角，“逃掉的那个女人，就是撬开他嘴巴的工具。不为着女人看，也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云铮要是没了，这可就是他唯一后代。两下衡量，你觉得他会保东西还是保女人？” 　　“保东西……女人算什么啊？” 　　“不一定吧？要是没用，云显周为什么一定要把人揪出来？九层找不着，肯定还得顺着海底通道往外找……” 　　上面下的命令就是必须把人拿到，去哪里拿需要花费多少时间都不管，只要结果。 　　“反正也不是咱们去。”莫家人又开了罐头吃，“把这一片检查完就上去交班，接下来的事就不管了。” 　　几个人聊得起劲，罐头都没怎么吃，看莫家人呼呼吃得香，另两个人赶紧加快速度，开了东西往嘴里倒。 　　研究所里的正常工作运行几乎都停摆了，每层虽有食堂，但人手少，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搞一堆材料乱炖，吃起来一点滋味都没有。 　　这些罐头由云家监制，口味调得好肉质也不错，一吃就停不下来。 　　两个人吃完手里的，正要再取一盒，忽地发现莫家人停了下来，将还剩一半的罐头扔到箱子上，垂下头一声不吭。 　　嘴上还沾着肉渣，他也没抬手抹一抹，就这样静静坐着，似是陷入深思。 　　“怎么了？罐头有问题？” 　　一个人伸手拿过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怎么了？” 　　看莫家人还坐着不动，他疑惑伸手，轻轻推了一把。 　　“没事，我休息一下。” 　　莫家人缓慢抬头，“不用管我。” 　　说完这句话，他头又垂了下去。 　　两支手电放在箱子上，光打到墙壁，照出附近一圈范围。 　　莫家人背对着光源，看不清面上神情，两人疑惑对视一眼，伸手拿起罐头。 　　又取了四五盒吃完肚子才撑起来，满足地擦擦嘴，王家人喊了一声，“去前面看看吧。” 　　“嗯，走了。” 　　两人拿起手电，顺手晃了晃莫家人，又喊了一声。 　　莫家人似是惊醒过来，茫然四顾，“什么？” 　　“休息得差不多了吧？可以走了，还有几个地方没转到呢，完事就上去交班。” 　　两人先走了出去，莫家人活动了一下身体，左右看看后，快步跟上。 　　俞晶晶睁眼，听到脚步声远去，转头对云青说：“你就在下面呆着，我出去一趟。” 　　“出去？”云青一惊。 　　刚刚那几个人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上面全部楼层都被莫家带人占领了，他们还接了命令要捉拿俞晶晶做把柄，逼迫云铮说出强力感染病毒下落。 　　这个时候出去，不是送死吗！ 　　“我知道路线，能绕出去。” 　　“你没听他们说吗？就算逃出海底通道，也会安排人手外出搜寻，跑不掉的！”云青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我不是逃走。”俞晶晶竖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是上去。” 第415章 　　“你都没看见人, 这也可以的……” 　　听完俞晶晶的讲述, 云青嘴张得老大。 　　“可以的。”俞晶晶点头。 　　通过嗅觉声音定位, 精神力不受空间局限, 就算距离再离远些，她也能轻松操控。 　　三级进化后, 除了日常练习时动用过精神力，这还是俞晶晶一次在尸族身上尝试。 　　和二级相比，实力确实有所提高。 　　一直困在研究所，精神力操控练习没办法做, 便不能更深入探寻实力提升后的精神力技巧, 刚刚的行动, 甚至有些生疏。 　　好在俞晶晶在医所做过极多的的操控练习, 稍微调整一下, 便找到了圆熟的手感。 　　外面三个人都是一级进化者，层级压制下，俞晶晶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抵抗。 　　进入精神领域，俞晶晶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甚至在某一段记忆链，看到了被关押的云铮。 　　只是一个模糊侧影, 却也看得出容颜憔悴, 耳下跟脖颈沾有血痕, 已经干结成块。 　　这个莫家人是从三层下来的，期间一直在上几层活动，顺着这条记忆链，俞晶晶找到进入私牢的准确路线, 还得到了一些有用资料。 　　“可是……可是你这样做也太冒险了。”云青纠结。 　　俞晶晶是三级内在进化者，实力超群，眨眼间便控制了外面的莫家人，这让云青对她的能力，更多了一层信任。 　　可实力再强，她也只有一个人。 　　储藏间漆黑一片，担心那几人会回来，云青也不敢点亮手电。 　　想看看俞晶晶表情也没办法，只能听到冷静声音，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会发生意外。 　　“不会有事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俞晶晶执意要上去，云青也不好多劝。 　　跟外面那几个人一样，她也认为俞晶晶肚里孩子是云铮的，如果真的知道安全路线，怎么可能不去尝试？ 　　孩子没了父亲，也是可怜，俞晶晶更不能没有丈夫。 　　“如果成功了，我会让人下来找你。在此之前，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 　　云青看着俞晶晶钻出铁门，赶紧追上去探头，“一定小心啊！” 　　“嗯。” 　　俞晶晶走出资源仓库，在出口停顿片刻，很快找到了那三个人的行踪。 　　他们又进了一间小的资源仓，正在里面分享另一种口味的血食罐头，根本没把找人的事放在心上。 　　三人所在位置离俞晶晶不是太远，但因为深入物资箱内部，就是吃饱了想出来也要绕几圈。 　　俞晶晶没多停留，快步向着海底通道出口走去。 　　九层出入口被强力破坏掉，厚厚铁闸门上钻了个一米多高的窟窿，那几个人应该就是从这个洞里钻进来的。 　　俞晶晶设的密码锁还在亮着灯，但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能听到职员办公室有呼喊传出，一直躲在里面的那两个人像是被锁住，无法逃离。 　　回头看了一眼，俞晶晶理那两人，侧身钻出。 　　八层防御工事是整个研究所最强的，也只有这里有摄像监控，不管去到哪里都有眼睛盯着。 　　莫家带领的冲锋队想要占领八层，第一步就是破坏掉八层的防御，电力一旦切断，所有监控也就失付出了效果。 　　俞晶晶很清楚哪里布置有人手，只拣偏僻辅道走，偶尔撞上巡逻队，提前便躲藏起来。 　　灵敏的听觉嗅觉帮了她很大忙，一定范围内，只要她愿意，半个人影都不看见。 　　云铮在三层，所谓的私牢只是一间防护严密些的实验室，有三道隔绝外部污染的电动控制门。 　　同样是因为冲锋队的暴力破坏，这几道门形同虚设，只能派更多人的在门外值守，起到防御的效果。 　　除了搭乘电梯进入各楼层具有一定危险性以外，最大的难点就在这里。 　　在那个莫家人记忆链中搜索到相关信息后，俞晶晶就仔细设想过，如果能卡准换班时间的话，她最多只用对付四个人。 　　进行同时操控肯定是有些困难，而且必须一次到位，不能打草惊蛇。 　　一旦被值守人员发现可能被操控的迹象，有了防备心理，事情就更难办了。 　　对手有了提防，反抗意识会对精神力造成破坏，这是书上都强调过的禁忌。 　　但在战争之中，想要制服对手就不能顾忌那么多。 　　值守人员最高层级只在二级，都是外在进化者，俞晶晶比他们层级高，精神力有着天然压制。 　　就算遇到反抗，也可以使用一些技巧，将损失降到最低。 　　能一次搞定当然是最好，俞晶晶也不想反复尝试，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这些只是初步设想，一切建立在她只身前往的提前下。 　　如果有帮手，就另当另论了。 　　俞晶晶在电梯前的走廊拐角躲了一会儿，确定一段时间不会有人经过，快步上前侧耳贴近。 　　依靠电梯通道内部传来的回响，俞晶晶确定了自己能达到的楼层。 　　从地底八层上至六层，再从六层到四层，俞晶晶花费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六层到四层用的时间最长，六层人员众多，一个多小时才等到无人从电梯前经过。 　　正好有人从上面下来，时机一错过，就又是四十分钟的等待。 　　俞晶晶并不着急，她有足够的耐心，要的是绝对安全。 　　进入四层，她没再往上走。 　　云家人都被关押在四层，包括所有的内外在进化学员和秘密项目研究人员。 　　若不是云显周做内应，用族长身份下达不允抵抗的命令，他们也不会这么憋屈地被困在这里。 　　就是后来知道云显周搞鬼，大家受到严格管控，彼此之间联系都做不到，也没法联合起来突破出去。 　　俞晶晶到的时候，云双城正蹲在房间里，用一支极小的粉笔头在床下画内部地图。 　　跟他关押在同一个房间的，还有另外四名外在进化学员，三个人跟他头碰头凑在一堆小声议论，门边还留了人望风。 　　门上加了电磁锁，还有电击装置，若是暴力破开，将对身体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这一条所有的房间都被加装了这样的东西，各种颜色的电线暴露在外，胡乱牵扯着，一看就是临时布设的。 　　外面巡逻的都是莫家杂牌军，半小时一班绕着四层巡逻。 　　被关在房间里的云家人，根本没能力逃出，这些人要做的工作，只是确定所有装置能正常运行就行了。 　　俞晶晶一路摸过来，发现这些巡逻军最高也是一级进化后期，连一个二级的都没有。 　　四层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把一群饿狼扔进了圈里，圈上通了高幅电逼得它们贴近都不敢，然后由几只小绵羊扛着没鸟用的枪支看管，很是可笑。 　　其实只要有一个人将外围破坏，就能打破这样的局面。 　　避过最新一波巡逻，俞晶晶站到云双城所在的囚室，轻轻敲了敲门。 　　“谁？” 　　云双城分外警醒，抓起手边衣物将地下粉笔绘的图抹干净，带着另几个人迅速转身坐下。 　　守在门边望风的人吓得一哆嗦，比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我。” 　　听到是女人的声音，门边那个人瞪大眼睛，冲云双城做了个口型。 　　“女的？”云双城怔了怔，跳起来大步走到门边。 　　门上透气格很窄，又有铁制纱网拦着，云双城很费劲才看到俞晶晶一点额头。 　　“房间有几个人？” 　　脸虽看不全，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云双城瞬间激动起来，“五个！” 　　“等等。” 　　屋里几个人凑到门边，“谁呀？” 　　“俞晶晶。” 　　大家瞪眼，“俞晶晶？！” 　　自从上了岛，大家都没再回过教习堂，只记得俞晶晶一直忙着学业，偶尔才去教习堂向教导师提问，很难见到一面。 　　俞晶晶什么时候上的岛，又怎么会出现在管制严密的四层，没一个人想得明白。 　　“好了。” 　　门锁咔哒一响，让大家瞬间燃起了精神。 　　猛地将门拉开，所有人都挤到门口想冲出去，却被又抱有同样想法的学员卡得动弹不得。 　　在大家都憋着劲想第一个挤出去的时候，俞晶晶站在外面，面露微笑，“我以为很难开的，没想到只是个虚架子。” 　　电击装置一层层固定得严实，俞晶晶从维修间顺了几把工具，本准备暴力拆解的。 　　为防触发电击，当然要先剪掉通连主线路的电源。 　　谁知道电源一段，门锁竟然自己开了…… 　　也不知道当初布置这些装置的人是怎么想的。 　　杂牌军就是杂牌军，有时候真的很没脑子。 　　云双城跟另几个外在进化学员一人捞了一把工具，照着俞晶晶开门的办法，已经把整条走廊房间的人都放出来了。 　　大家行动很小心，在人手没凑齐之前，不敢惊扰到四层巡逻人员。 　　这些人能力虽差，但数量多，只要跑掉一个，就会喊来更多帮手。 　　关押南师傅跟几位教导师的位置比较偏，俞晶晶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在他们的房间旁边，是内在进化者关押囚室。 　　只会运用精神力，身体孱弱，被关在房间里，这些内在进化学员还没有外在进化者求生能力强。 　　俞晶晶经过时，有凑在门边的内在进化者看到，激动拍打发出响声，压着嗓子喊，“俞晶晶！这边！这边啊！” 　　“想把人引来吗？”俞晶晶走到门前，“等着。” 　　“还要等多久？！你动作快点！” 　　看到来了救兵，门后挤着的两个中级班学员彻底放松心情，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又兴奋招呼房间里其他人过来。 　　高高在上的内在进化学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不管是初级班学员还是高级班学员，都一样难忍。 　　一个个挤在门边，争抢着将眼睛贴近通风口，盼着俞晶晶快点开门好第一个出去。 　　“喂……你去哪儿？！” 　　看到俞晶晶转身，门后中级班学员怔住。 　　想要拍打门背发出声音吸引她注意，又记起刚刚提醒怕引来巡逻队，手抬起又弱弱下来。 　　“喂！你开门！”意识到自己刚刚训斥口气不好，中级班学员放低身段，“开门放我们出去！好不好？” 　　“等着。” 　　俞晶晶又是这句话扔过来，身影从门外消失。 第416章 　　放了南师傅跟几位导师出来, 俞晶晶提出自己的计划。 　　大部分受关押的云家人都出来了, 四周一片安静, 显然是还没惊动巡逻人员。 　　趁着还未打草惊蛇, 去三层解救云铮，把握性更大。 　　“太危险。” 　　“我知道路线, 没问题的。” 　　“你一个人不行，找几个人手一块儿。” 　　南师傅比刚出来的俞晶晶更了解局势，除了安全解救云铮以外，还要在几个关键地方做一下布置, 不然人逃出来, 又被莫家派出的先锋队反制, 得不偿失。 　　这次是有俞晶晶有外应, 要是连她也被关押, 就再没人能打破这个口子了。 　　“好的。”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南师傅跟另几位导师增补意见，俞晶晶的计划几近完美。 　　“带几个人上去？怎么分工？”有教导师问。 　　南师傅想了想，“带两名外在进化学员, 一名内在进化学员。二号门必须封死, 那里有个隐藏紧急锁, 一旦这个出口被锁，莫家大半兵力都冲不出来。” 　　一个人开启密码锁，另两个人跟着俞晶晶去救云铮。 　　若是能把握好时间，在换班的时候冲进去, 应付四个普通值守人员应该是没问题的。 　　南师傅本想自己跟去，可又不能把刚放出的外在进化学员扔在这里。 　　他跟几位教导师得整编队伍，尽快拿下几个莫家兵力不足的楼层，为云铮退离打开安全出口。 　　研究所都是莫家的人，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收复，只有从九层海底通道逃离，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云铮手里握有强力感染病毒，只要他能逃出去，就不怕拿不到兵力卷土重来。 　　“能走就先走，不用等我们。”俞晶晶想了想说。 　　“怎么？”南师傅怔住，“没把握吗？” 　　“不是。只不是想有太大伤亡，我有地方可以躲藏，几个人的话，可以避过莫家搜寻。你们带人先离开，去岸上基地等，这样比较好。” 　　多留在研究所一分钟，就会多经受一分危险，俞晶晶不想云家人做无谓牺牲。 　　总部供给的资源，还有教导师的悉心指导和教习堂学员给予的友爱，俞晶晶从云家得到了许多东西，是时候该做出回报了。 　　人越多目标越大，在这里等，对云铮来说也不是好事。 　　俞晶晶的话有些道理，南师傅跟另几位教导师商量了一下，决定就按她说的办。 　　所有人都被困在研究所，俞晶晶却在地底九层躲藏了这么久，显见是有方法的。 　　“你想带哪几个人走？”南师傅问。 　　“云双城，还有云崇先……”俞晶晶犹豫了一下，“内在进化者就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教习堂内的内在进化学员，倒是有两个过了三级的，因为是高级班学员，受众人追捧，互相看不顺眼不说，也很少搭理下面人。 　　按南师傅的意思，行动由她主导，挑出来的人若是不能听从安排，还不如不带。 　　再三确定俞晶晶只带两人上楼，南师傅点了头，“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说到内在进化学员，大家这才意识到人还关在囚室里，南师傅赶紧带着教导师走到隔壁。 　　刚站到门外，南师傅就被挤在通风口一堆脑袋给惊到了。 　　“南师傅！！开门啊！放我们出去！” 　　“怎么……”南师傅回头。 　　“我来开。” 　　俞晶晶三两下开了门，一群内在进化学员冲出来，眼中怒火恨不得将她点燃。 　　“俞晶晶你……” 　　“我先上去了。” 　　俞晶晶转身离开，一秒都不留给这些人。 　　南师傅安抚了好半天才把这些内在进化学员情绪平复下来。 　　难怪俞晶晶不愿要人，不管从这里挑哪一个出来，看样子都是不服气的。 　　俞晶晶找到云双城跟云崇先，交待了南师傅安排。 　　云双城本就是队长，一句话放下去，外在学员都静默列队，顺着俞晶晶指引方向，悄无声息前进，准备与南师傅会合。 　　“有把握吗？三层不比四层，莫家人很多。”云双城紧张地问。 　　他所指的莫家人，是真正的莫家人，不是这些投靠到莫家的人杂牌军。 　　三层有最多的试验室，许多项目重点资料也都在那里，莫家人不放心其他几族，这样的重地只由自己人把守。 　　除了莫家人以外，三层还有十几个云家人的，以云显周为首，驻扎在关押云铮私牢附近。 　　云双城并不清楚云显周跟莫家达成什么了样的协议，但他却知道云显周若不这么干，也只有死路一条。 　　俞晶晶带着云双城跟云崇先躲在四层电梯拐角房间，听他讲述莫家进攻前内部发生的一些事，便明白了云显周为什么要孤注一掷。 　　云显周不是才跟莫家有勾连的，在进入研究所之前，他们就已经达成了某些协议。 　　不依靠莫家势力，云显周根本没办法扳倒已在云家树大根深的云铮。 　　他还没消亡，只要维持养份摄取，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二三十年。 　　所有继任人都是前任族长消亡后才接掌云家，到了他这里，却要提前被踢下台，还是以这种方式，云显周怎么都无法接受。 　　云铮研制出的感染病毒若是投入使用，便是数百年来第一位颠覆尸族命运的巅峰勇者。 　　有这样的光环在，谁还记得上任族长是谁？怕是连名姓都不会留下。 　　云显周暗地里的布置，一直是通过身边人完成的，这些人口风极紧，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几乎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可是云铮还是提前知道了，并且把这件事做了内部通告，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云显周这个行动，等若通敌。 　　研究所已被莫家人重重包围，若是云显周因为这层关系，在里面撬动杠杆，可能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最终得出的答案，就是秘密制裁。 　　云铮做为云家继任人，能够拿到云显周的机密，反过来，云显周也一样有这项能力。 　　他在云铮身边布置的人，比云铮放进来的更多，时间更久。 　　没有族长参与的家族会议，得出了对他的制裁结果，云显周知道这个消息后，攥着木椅把手，把自己的指骨都掰断了一截。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多说了，云显周引了莫家人进来，局势成了现在这样。 　　“不想一个人去死，就拖一族人陪葬！这个老东西，可真够毒的！”云双城恨得牙痒痒。 　　“可以理解。” 　　俞晶晶倒不像云双城那样真情实感，从理性角度分析，云显周这样做，也有他的道理在。 　　“你到底站哪边？”云双城鼓眼。 　　“嘘……” 　　俞晶晶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比，云双城跟云崇先立刻噤声，紧张望向外面。 　　门关得很紧，屋里没亮灯，只能从透气孔看到外面走廊灯光。 　　等了近半分钟，外面一直都很安静，云双城正想问话，就听到一阵凌乱脚步冲这边涌来。 　　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四层警报铃响起，巡逻队呼呼拉拉冲出，带出一阵旋风。 　　俞晶晶皱紧眉头，“被发现了。” 　　能拖到现在，已经不错了，那么多云家人集合到一处，难免会发出一些动静。 　　因为大部分都是外在进化学员，平时训练有素才没这么快令人发觉，不然的话早有动静。 　　“现在怎么办？” 　　“上三层。” 　　等所有的巡逻人员都跑空了，俞晶晶快步走出，贴近电梯门听了听，确定三层电梯附近安全，便开门带着云双城他们走了进去。 　　不能再拖延了，四层已经乱起来，消息传到三层用不了太久。 　　上到三层，云双城和云崇先跟着俞晶晶走走停停，有时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被她扯着躲进旁边房间。 　　十几秒后，拐角总有巡逻人员走出，惊出两人一身冷汗。 　　“这就是内在进化者的精神力吗？有这么厉害的？”云崇先惊叹。 　　“不是。” 　　俞晶晶没时间跟他们多解释。 　　这么点小事就利用精神力探察，等到云铮私牢那边，就没多余的力气干别的事了。 　　“从这边过去，一直走到头。知道二号门吗？” 　　到了分岔路口，俞晶晶指指右手边通道问。 　　“知道。” 　　云崇先的工作是开启二号门隐藏紧急锁，站到这个位置，基本上事情就成了。 　　跟着俞晶晶过来，云崇先心中满是钦佩，要是没她带，想要在这样严密的看守环境中到达这个路口，根本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有俞晶晶在，行走在三层内部，如入无人之境。 　　跟云崇先分开后，云双城紧跟俞晶晶身后，时刻警惕着危险，想靠自己的实力来替她解决一些麻烦。 　　躲过一批巡逻人员，快步离开时，正好有个人脱队弯腰系鞋带。 　　云双城心头一警，担心他会转脸看过来，握着拳头就想冲上去给他闷一拳。 　　谁知道没走出两步，那人身体忽地一震，紧接着闭了眼睛，维持着姿式一动不动。 　　“走了。”俞晶晶转头，“没时间玩。” 　　云双城满心挫败地跟上，很有些怀疑俞晶晶带下来的目的。 　　吊在她后头，就跟个累赘似地，一点起不到作用。 　　只要压下心头紧张感，云双城觉得自己好像就宽阔马路上闲逛一般，连正常行驶的车都撞不到一辆。 　　俞晶晶走得很快，神经比云双城绷得紧。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不是一句假话，连嗅觉都发挥到了极至，不敢有一丝疏漏。 　　“如果失败，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走。” 　　踏入私牢范围，俞晶晶停下脚步，回头说了一句。 　　“失败？怎么会？”云双城笑了起来，“你就是神好不好？根本没有你去不到地方。” 　　“去是能去，不一定能出来。” 　　看俞晶晶一脸严肃，云双城笑意渐淡。 　　“为什么回来？你明明可以走的。”他轻声说。 　　他是云家人，对云家有着不推卸的责任，再危险的事情，只要一声令下，就会义无反顾冲在前线。 　　像他这样的云家有很多，但也不乏一些贪生怕死，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 　　俞晶晶不是云家人，她有机会逃离，可在这最危急的时刻，选择了回来援手。 　　“……其实……”云双城纠结半响，“其实你现在想走，也来得及，行动由我来接手，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看过俞晶晶刚才的本事，只要预先躲好，想逃离还是容易的。 　　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就是对云家的一种背叛，若是换一个人，云双城绝不会做出这样的提醒。 　　“既然来了，就不会走。” 　　俞晶晶垂眼，“我欠他的。” 第417章 　　云双城还想说话, 俞晶晶却已大步离开。 　　私牢这一块算是三层重地，墙壁上加装了摄像头, 每条走廊都有一到两个。 　　因为是临时布置的, 就跟四层牢门上的电力装置一样, 观赏性大过实用性, 摄像头直直对着某处, 头都不摇一下。 　　俞晶晶避过最近的两个摄像头，贴着墙进了一间空置的试验室。 　　离值守人员每三小时换一次班, 试验室墙壁上有挂钟, 指针指向两点四十五。 　　云双城贴在门上, 紧张观察外面动静。 　　“换班之前会在附近巡逻一圈, 不要靠太近。”俞晶晶提醒。 　　就算是熟识的三层看守人员，不在工作时间在私牢附近乱转, 也会被视为有劫狱嫌疑受到盘查。 　　被扔到九层的那个莫家人, 就是因为在私牢在附近停留过久才得了这个下场。 　　若被人发现, 连接受身份调查出示工作证这个环节都没得拖延，直接就会被拿下, 作有罪论处。 　　“这么凶的吗？”云双城缩缩脖子, 半蹲下来。 　　三层都是莫家人, 其他小族兵士全被排除在外，防御已经很严密了。 　　连自己人都要怀疑，有必要这么杯弓蛇影吗？ 　　“现在这个局势，谁都不能信任。” 　　谁能想得到云显周会叛族？ 　　掌握着一族命脉的族长都不可信任，下面这些小卒更易受买通, 云铮手里的东西是关键，莫家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提到云显周，云双城就恨得牙痒痒，“这个老东西！叫我碰上，非把他头扳掉不可！” 　　“来人了。” 　　闻到来自尸族身上的浓郁血气，俞晶晶轻声说。 　　云双城闭紧嘴巴，很快就听到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出。 　　因为是下午的班，不像早中晚正饭点时人员复杂，巡逻人员只有四位。 　　把中午八人组换下来，这一班值完到六点，就是又是八人班换四人班。 　　人数少，巡查也不严密。 　　因为左右两边都有空置试验室，便分了两个人在前两个人在后，走几步贴在窗口上看一眼就算过了。 　　本来是每间都要巡查到的，但这项规定执行了几天，就默认取消了。 　　占领时内部工作人员四处躲藏，为了捉捕每个房间都打砸得厉害。 　　三层被莫家占领，根本没有外来人员，进试验室高一脚低一脚空转一圈，没什么必要。 　　俞晶晶知道这一点，只跟云双城一起蹲在门后。 　　巡逻人员贴近窗口，举着手电向内扫射，电筒撞到玻璃上，发出叮叮脆响。 　　云双城心跳得很快，拳握得青筋爆起，蓄势待发。 　　这些巡逻人员都在二级左右，是莫家挑出来的精英，私牢由他们看守，可见看重。 　　对方虽有四个人，但云双城却一点也不怵。 　　从脚步声就能听到这些人虽是二级，根基却不怎么扎实，真要是面对面撞上，还是有很高胜算的。 　　云双城只算了自己一对四的胜率，直接把俞晶晶忽略掉了。 　　虽然衣着宽松，但也看得出俞晶晶小腹已经微微凸起，行动是没什么影响，但到了真刀真枪干上去的时候，还是把她护在后头。 　　她的优势在于精神力控制，不加入战团反而更能发挥长处。 　　云双城精神高度集中，脑袋转得飞快，俞晶晶却一脸平静，仰面望着窗口晃动灯光。 　　估算这几人在上个房间停留时间，心中默数。 　　这次停留比上次更短，还没倒数完，灯光就撤走了。 　　云双城大松一口气，绷紧的肩头垂下，轻轻靠到墙上。 　　俞晶晶看了看钟，“再三分钟，又有一波。” 　　这里离关押云铮私牢极近，巡查完最后几间试验室，就会完成交班。 　　等早上一班人折反回来，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俞晶晶算得很准，时钟刚指到三点，八人组的脚步声响起。 　　这些人在私牢门口绷了三个小时，一放松下来便说说笑笑聊个不停。 　　走廊刚刚才巡查过一遍，他们多一眼都没往试验室里瞧，一串零乱脚步从门边经过，由近至远消失无声。 　　“我先去，要是搞不定，再由你顶上。” 　　“怎么顶？”云双城咽了口唾沫。 　　“见机行事。” 　　扔下这句，俞晶晶推开门，猫腰贴墙快步向私牢走去。 　　她本来计划自己一个人搞定的，云双城出不出手，并不影响什么。 　　实施行动时，俞晶晶才发现事情并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四名值守人员分为两队，一队在内在一队在外。 　　每隔三分钟左右换一次位置，隔着三重门与另一队交流眼神，以此确定内外安全。 　　俞晶晶贴着墙角，等外面人换过位置，迅速分出精神力，刺入两人意识领域。 　　被挑出看守私牢的这几位值守人员，意志极其坚定，和其他外在进化者相比，他们的精神力也更强大一些。 　　精神力探入，很快便感觉到了一丝抵抗情绪。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抵抗，并不真正察觉有人入侵才生出的反应，避过很容易，却要花费一些精力。 　　这是俞晶晶第一次同时控制两名二级外在进化者，还遭受到了双倍抵抗。 　　紧张一秒，又迅速沉定下情绪，俞晶晶紧抿着唇线，操控精神力绕行那片危险区域。 　　云双城贴着墙壁，死死盯住那两名陷入茫然的执守人员。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行。” 　　俞晶晶睁开眼睛，推翻原定方案后，回头对云双城说：“见机行事。” 　　精神力撤离一瞬，值守人员如梦初醒。 　　互相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表情奇异，迅速起了警戒心。 　　其中一人右手边就是警报按钮，只要退后半步，就能摸到。 　　看他抬腿，云双城紧握着拳头冲了出去。 　　云双城速度极快，两秒不到就冲到那人身前。 　　缩拳蓄力，正要狠狠击出，一根尖且利的长针，带着利啸顺着他右耳擦过。 　　准备拍下按钮的那名值守人员瞪大双眼，呆呆看着长针刺入眉心。 　　噗地一声轻响，长针穿出颅脑，在触及墙壁之前，化作烟尘。 　　“那个归你。” 　　俞晶晶声音及时传达，云双城怔了一刹，回身向着另一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值守人员猛扑了过去。 　　俞晶晶不是要跟云双城抢人，只是情况紧急，担心警报被他触发，才利落出手。 　　放弃原定控制计划，俞晶晶撤离精神力后，迅速凝出了武器。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况下，仁慈是最要不得的一项品质。 　　俞晶晶没有丝毫犹豫，利用精神力长针，刺穿对手骨珠。 　　精神力接触骨珠，并深深刺入，这一丝牵系，让她听到了骨珠破裂时的发出的脆响。 　　针洞小而深，尸族血液流速慢，长针穿挤过皮肤又受压力挤合，一滴鲜血都未流出。 　　和俞晶晶利落出手相比，云双城费的劲要大些。 　　猛扑上去，一拳击上对手颅骨，不等他仰面后撞，用胳膊揽住脖颈扯回，手捂住嘴巴用力施压。 　　脖颈被扭过了九十度，这名值守人员却尚有气力反抗，重拳锤上云双城肚腹，发出砰砰闷响。 　　俞晶晶扶住右边这人，让他顺着墙软软滑躺下来，眼睛却一直盯着云双城这边。 　　不用她帮手，云双城很快就把事情搞定了。 　　在他的扳扭下，手上那人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垂到胸口还从喉咙发出赫赫哼响。 　　“给他也来一下！”云双城回头。 　　不彻底击碎骨珠，就是把脑袋掰下来，意识还会留存一段时间。 　　精神力长针迅速凝出，准确刺入脑中。 　　喉间轻哼嘎然而止，身体挣扎也逐渐减缓，云双城慢慢松手，将这具尸身放平到地上。 　　竖起大拇指，云双城由衷羡慕俞晶晶手段。 　　到底是内在进化者，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俞晶晶的精神力攻击，隐密又安静，云双城手上也省着力气，出拳时根本没发出什么声响，嘴也捂得紧。 　　搞定这两个人，半分钟都不到。 　　可是时间还是超过了。 　　每三分钟左右调换位置，还要跟内部值守人员交换眼神。 　　里面那两个人换过位置向外望去，却没等到确定安全的信号传递回来。 　　“怎么回事？” 　　“……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从未有过，两人站在门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 　　手边就有警报按钮，按下便会进入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整个三层护卫队都会向这边迅速汇集。 　　可现在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安安静静。 　　不确定情况，就随便按下警报钮，若证明只是虚惊一场，两人都要担责。 　　“要不，出去看看？”其中一人小声提议。 　　“不能出去，现在应该……应该锁门！” 　　不管外面是不是有危险存在，出现这种不能联系的情况，关闭第三扇大门是第一时间要做出的反应。 　　想到这一点，两人同时弯腰，想按下左右两边的封闭电闸。 　　“走。”俞晶晶招手。 　　两人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本以为他们会直接按下警报，应对方案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又给出了一段拖延时间。 　　云双城冲出，砰地推开大门。 　　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两秒内完成的。 　　门开启小半，俞晶晶已提前从中缝钻出，扑到第二扇门上。 　　云双城顿足，从俞晶晶头上跃过，腾起来一脚踹开第三扇门时，那两名值守人员的手，才刚刚触到关闭按钮上。 　　这一脚之力，有如滚山巨石。 　　门扇发出巨大裂响，带着冲力，将两人砸得扑向地面。 　　其中一人反应速度极快，挣扎起身，想要按下警报按钮。 　　可惜云双城比他还快，递过去的指尖只红色钮上羽毛般地抚了一下，就被云双城一脚狠狠踢开。 　　伴随着咔嚓骨裂声，手臂弯折出一个古怪角度，反弹到身体上又软软掉下。 　　俞晶晶看都没看这两人，大步冲进私牢。 　　云铮所在的房间，只有一扇薄薄木门，俞晶晶握住把手，咬牙拧动。 　　锁芯被破坏，门内把手铛地一声落地。 　　被缚在铁椅上的身体轻震了一下，云铮缓缓抬头。 　　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娇美身影，随着木门吱呀，渐渐显露在他模糊视野之中。 第418章 　　看到云铮的一瞬, 俞晶晶怔了怔。 　　“这是什么？” 　　她快步上前，抬手轻触了一下云铮额角。 　　他头上戴着一个简陋钢圈, 钢圈贴着头皮, 只余出一指的松动。 　　为了支撑重量, 下面焊接了几根铁丝，下方用钢钉固定, 打进锁骨和肩骨内部。 　　云铮穿着宽松衣袍，整理得还算干净，忽略戴着的这个东西还有束缚着他的粗大锁链, 还是能看出他一直维持着的优雅仪态。 　　俞晶晶不敢用力，很小心地碰了碰钢圈。 　　本担心会牵扯到下面铁丝, 触痛他肩骨伤口，可离近了，才发现下面的伤处并不是最关键的。 　　铁圈内部有共有四根长针, 每一根都刺进了颅脑内部, 只露出不到一厘米的银亮。 　　只这样看，根本不知长针深浅。 　　俞晶晶暗暗吸了口凉气，收回手, 紧攥成拳。 　　“压制精神力的仪器。效果不大，但也够用了。” 　　身体被锁链困住, 头部又受钢针胁制，云铮一丝都没法动弹，只有微微眨动的双眼，显出几分情绪。 　　“这个东西, 怎么取下来？” 　　“针尾有螺帽，工具在箱子里，找找看。”云铮轻声说。 　　东西是在这间房给他上的，工具箱就扔在办公桌下，根本没带走。 　　外面有人看守，云铮又被困住，就算把这箱子扔到他膝盖上也没办法操作，云显周估计是这么想的，才懒了一这手。 　　工具箱塞在办公桌下，外面还堆了许多东西，俞晶晶弯下腰一件件拉出，牙关紧咬。 　　桌下堆的这些，都是逼供的刑具。 　　每一件都做得很精巧，既不会造成大的伤口，又会让人感受到极大的痛苦。 　　有尖利薄片制成的长钩，还有带着电极的铁环指套，每扒出一样，俞晶晶心都要揪一下。 　　云铮看到她时，竟还挑起嘴角，露出丝笑意。 　　若不是看到他头上戴的东西还有这些刑具，俞晶晶几乎都要被那笑容迷惑，以为他日子过得还不算太糟。 　　提出工具箱，俞晶晶找到大大小小十几把工具，一一比对后取了两把合用的回到云铮身边。 　　“直接取可以吗？”俞晶晶小声问。 　　“嗯。” 　　“不会有危险？” 　　“有危险，就不取了？”云铮竟还笑得出来，“别婆婆妈妈，来吧。” 　　就算脱下铁链，针扎在脑部，铁圈下方又连着肩骨，每走一步都会带来极大苦痛。 　　不取下这个铁圈，云铮根本没法离开。 　　俞晶晶垂眼，看到云铮两手紧紧抓住扶手，骨节都泛了白，手微微顿了一下。 　　“没时间了，快点！”他不耐烦催促。 　　俞晶晶站近了一些，手臂轻轻抵住云铮脖颈稳住动作，开始小心旋出长针尾端螺帽。 　　螺帽转动，针也跟着旋转，每一点细微震动，都带出电流般的疼痛。 　　云铮身子发颤，额上汗水大颗下落。 　　为了避免俞晶晶分神，他将所有忍耐不住的哼吟，全咬在牙关。 　　云双城把外面横着的两人拖进来，掩好前两道大门。 　　后面一扇被彻底踢破，底下压着的两具尸体都被扭断了脖子，把另两具扔到上面压着，就算再有动弹也挣扎不起来。 　　本以为俞晶晶很快就会把云铮带出来，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云双城心里七上八下地，想要进私牢看看情况，又怕外面来人不好通报。 　　忍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里间传来动静。 　　粗重锁链落地，发出闷响，紧接着有沉重脚步传出，踉跄着向外走来。 　　云铮整个身子都靠在俞晶晶身上，胳膊环在她瘦小肩膀上，佝偻着背慢慢挪出房间。 　　“我来！” 　　云双城怔了怔，赶紧冲上去接手。 　　“……一边去。”云双城浑身无力，却还强撑着将他拂开。 　　“一会再换手，先出去。” 　　俞晶晶没看到云铮警告眼神，低着头对云双城交待一句，继续半扛着他向外走。 　　走出私牢大门，俞晶晶左右看了看，“那边。” 　　这是路通往电梯最短的一条路，虽然有几个摄像头，但云铮现在状态差，没办法绕太远，只能强行闯过去。 　　云铮身量高大，俞晶晶比他矮了快一个头，强拖着勉强行走，看得云双城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想接过来，云铮又不肯，非得腻着俞晶晶。 　　纠结半响，最终正义占了上风，云双城看也不看云铮，强行扯过一条手臂搭到了自己肩膀上。 　　两个人扛着把云铮往前拖，速度确实要快些，云双城力气比俞晶晶大，把大半重量都背到了自己身上。 　　每经过一个摄像头，云双城都忍不住握紧拳头，他心跳得厉害，恨不得立刻就冲到电梯那边。 　　事实证明，这些摄像头不是摆设，后面是有人时时监控的。 　　听到前方传来的呼喊和脚步声，俞晶晶跟云双城同时刹住步子。 　　“怎么办？”云双城咬牙。 　　“走这边。” 　　俞晶晶犹豫两秒，拖着云铮转向右方通道。 　　“这边也有人！” 　　不仅仅是这条路，其他几个方向也都有人赶来。 　　“这边人少一点。”俞晶晶加快脚步，云双城扛着云铮胳膊，连带着被扯转了方向。 　　云双城是相信俞晶晶判断的，刚刚一路过来都没撞上人，她说这边人少，那肯定没错。 　　跟俞晶晶一起扛着云铮疾步前行，云双城正盘算一会正面冲突时如何在保证云铮安全的前提下大杀四方，看到前面出现的几个身影，他忽地瞪大了眼睛。 　　云铮扬起下巴，斜睥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个枯瘦声音，冷笑出声，“不是冤家不聚头。” 　　云显周蜷在轮椅上，脑袋几乎缩进胸腔里。 　　这具身体比俞晶晶上回见到时破损得更厉害了，连手脚都开始枯干变形，就是身上搭着薄毯掩盖，也看得出下面起伏的细瘦线条。 　　身体虽败坏得不成样子，一双眼睛却极有神采，脱了水气的眼珠悬在眶里，软软眼皮眨动数下，仿佛能摩擦出声响。 　　“想跑……呵，做梦。”云显周扯起嘴角皱皮，笑说。 　　一个是被他提拔起来安排在云铮身边的矿山孤女，实力就在二级左右。 　　另一个是教习堂外在进化学员，来研究所才提拔起来做队长的，也是二级进化。 　　云铮被困了这么久，又受了刑，就算克制精神力的仪器被除去了，不养个三五年，根本回复不到原先实力。 　　在云显周眼里，这三个人都是废物，没一个能打的。 　　云显周身后四位随从实力都在三级上下，不论人数实力都占优，在他说话时，一直恭敬退在身侧，随时等待发命。 　　“去，把这三个人……人……” 　　他喉咙破损，舌头也不灵便，哑着嗓子慢悠悠地下达指令，当眼前这几个是死人一般。 　　话说一半，嘎然而止。 　　五针精神力凝出的粗大长针，不知什么时候，悬吊在云显周面门之上。 　　长针出现得突然，一丝精神力波动都感觉不出，后面站的四位随从没一个能提前反应，听到云显周颤抖尾音才觉出不对。 　　针悬在云显周头颅四周，每一处都是弱点。 　　就算是发现了，几个人也不敢有所动作，一个个僵在原地，神情紧张。 　　连云铮都没发现俞晶晶是什么时候出手的，看云显周变了脸色，才注意到事态变化。 　　“让你的人退远些，最好是退到试验室里去。”俞晶晶扬扬下巴。 　　无声无息操控五根精神力长针，对她来说似乎只是随意之举，根本看不出一丝吃力的表现。 　　云显周攥着轮椅扶手，神情数番变化。 　　俞晶晶不给他权衡的时间，将长针又往前递了一寸，“你应该还没聋吧？” 　　云铮没忍住，轻笑出声。 　　身体传来的震动，引得他伤口痛楚加剧，可这笑意怎么也憋不住，溢出唇齿。 　　“退后一点，再退。” 　　云显周不开口，俞晶晶就越疽代疱，向那四人发出指令。 　　四个随从的工作就是看护云显周安全，他现在明显处于险境，唯一能缓解紧张气氛的，就是暂时退让。 　　俞晶晶拖着个几乎成了废人的云铮，边上又是个普通二级外在进化者，不具备威胁性。 　　她现在挟制云显周，只是为了逃离，一旦松个口子，很快就离开。 　　几人交换眼神，确定彼此想法，谨慎后退。 　　云显周有些着慌，想要开口让他们不要离开，针尖却悬在眼皮上，一颤一颤地警示。 　　俞晶晶把这四人分了两队，两个人进了左边试验室，两个人进右边的。 　　等门关上，听他们按自己命令退到试验室最深处，俞晶晶才停了指挥。 　　“现在怎么办？” 　　云双城大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后面还有追兵，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从这边过去，看看电梯那边守了人没有。” 　　俞晶晶继续扛着云铮往前走，云双城赶紧跟上。 　　云显周坐在走廊中央，孤零零地缩在轮椅里头，三个人绕过他继续前行，没人有时间多分个眼神给他。 　　经过拐角时，俞晶晶脚步顿了顿。 　　云铮偏头，费力看她一眼。 　　他只看到俞晶晶眼睛闭了闭，又忽地睁开。 　　这一瞬的停顿很快过去，她把云铮往上托了一把，“走了。” 　　三人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过了十数秒，两间试验室才有了动静。 　　几人小心贴到门边往外望去，确定俞晶晶已经带着人走了，赶紧推门出来。 　　云显周还缩在轮椅里，一动不动，像是受了重大打击，一丝精神都提不起的模样。 　　四人冲到云显周身边，想推着轮椅追上去。 　　可手刚扶上椅背，云显周身体就软软滑下，直接栽到地上。 　　枯瘦身体缩成一堆，跟乱柴一样叠着。 　　偏转过来的头颅上，有五个小指粗的孔洞。 　　针扎得又准又深，直接透过对面穿出，脑内碎裂骨珠液体混着黏白脑浆流出，溢满地面。 　　四人面面相觑，心底发寒。 　　那个女人是什么鬼！ 　　下手这么狠的吗！ 第419章 　　整层警备人员从各个方向涌向囚室区, 俞晶晶刚刚经过的那条通道，被堵得水泻不通。 　　没有实时通话装置, 无法及时跟进三人行踪, 便只能顺着通道四散而开, 一间间试验室地毯式搜寻。 　　坐在临时监控室里的两名工作人员看到俞晶晶扛着云铮堂而皇之从中间通道走出，急得跳脚。 　　“快, 快让人回来！” 　　“他们怎么敢……” 　　三人站到电梯前，似是在商讨要下哪层。 　　受指使的那人直直盯着屏幕，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逃犯不是该跟过街老鼠一样, 哪里偏远往哪边躲吗？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搜寻的地方都是那些能藏人的犄角旮旯, 反而是这种开阔场地没人去管。 　　这三个人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料定这里没有值守人员，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电梯。 　　“你不去我去！”另一人猛拍了把桌子, 恨恨起身。 　　监控室在西角, 从这里跑到囚室区，至少要花费近十分钟时间。 　　几个人都站到电梯口了，就算是飞过去, 怕也赶不及。 　　可是不这样做，难道就眼睁睁看人他们逃离三层？ 　　门重重甩上, 报信的人已经冲得没了影，留下的那位监控人员紧紧盯着屏幕。 　　三个人站在电梯前已经很久了，却没一个人按下电梯钮，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很犹豫的样子。 　　监控人员只盼着他们再纠结一会儿，拖延时间等追兵过去。 　　扶着云铮的那个女人身子动了动，将他推到另一人身上，再度贴到电梯门边，保持姿势。 　　这个动作刚刚就做过，监控人员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义，探头是临时布设的，角度僵硬且无法伸缩，根本没法拉近。 　　“怎么样？还不行吗？”云双城急得冷汗直冒。 　　他扛着云铮半边身子站得稳稳当当，看似镇静，其实心里慌得不行。 　　电梯这样的关键区域，只能是一时忽略，时间稍微拖久一点，就会有人过来围堵。 　　要是能直接冲上电梯，云双城早这么干了，俞晶晶不点头，他就只能这样站着干着急。 　　“再等一会儿。”俞晶晶摇头。 　　几部电梯一直处于运行中，就算偶尔空闲下来，上下层都有人，进去也没法离开。 　　她当然知道时间紧张，但贸然进入，说不定是躲开狼群又入虎口。 　　“还等……”云双城回头，“人都快追过来了。” 　　“听她的。” 　　云铮深吸一口气，勉强撑起身子，“实在出不去，把我扔这儿就行了，你们走。” 　　“要走一起走。”俞晶晶说：“都别说话，我需要安静。” 　　她沉静心神，闭眼聆听电梯内传来的细微声响。 　　每一层都隔着不短的距离，上下声响夹杂着几部电梯运行声音，俞晶晶听力虽好，想要分辨哪部电梯可以搭乘，停在几层最为安全，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在找出答案之前，俞晶晶先听到了追兵的脚步声。 　　大头皮鞋密密麻麻踩踏着水泥地面，发出齐刷刷声响，偶尔有叫喊声传出，是指引列队分散，从角度包抄过来。 　　“人来了！” 　　追兵越来越近，近到连云双城都听到了响动，急得直瞪眼。 　　俞晶晶站直身子，一把拉过云铮胳膊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利落点下墙壁上触碰按钮。 　　她不只点了一个，左右几部电梯钮都被一一按点。 　　“上哪个？”云双城被她操作弄花了眼，急问。 　　“这个。” 　　只有一部空闲电梯，就在俞晶晶右手边。 　　十秒不到电梯滑开，云双城长舒了口气，“快！” 　　俞晶晶扛着云双城走了进去，云双城紧张看向指向电梯的各个通道，护着两人反身后退。 　　同一时间，第二部 电梯门也打开了，里面站着的三个人以为到了地方，握着枪大步冲出。 　　云双城人还在电梯外，张望间，与这三人对上眼神。 　　双方都是一愣，云双城身上制服挂着云家徽章，一眼及能认出。 　　身后两人虽被遮挡，但也看得出与他是一伙。 　　其中一人当机立断，冲出去触碰按钮，本在关闭的电梯缓缓顿了一下，又重新打开。 　　云双城一拳冲出，直接砸断了这人胳膊，枪落地撞出砰地一响，在安静长廊中回荡。 　　追兵到了，从各个通道口冒出，向着电梯疯狂冲来。 　　“你们先走，我断后！” 　　云双城吼了一声，猛地扑向另两个持枪警卫。 　　“上电梯！那一部！” 　　俞晶晶紧紧扶住云铮，在电梯门闭合之前，冲着云双城喊。 　　云双城应该听到了，却没有时间回头。 　　他冲出去便抢下两支长枪，用膝盖折成两截。 　　没了武器的两人，只能徒手缠斗，云双城上身挂着两个人，被锤倒的还那个挣扎着抱住大腿，困得他动弹不得。 　　电梯门缓缓关闭，俞晶晶咬牙按下楼层，望向前方。 　　正前通道追兵离电梯只有不到十距离，他们争先恐后扑来，眼中满是杀气。 　　俞晶晶知道他们赶不上，紧抿着唇看电梯门闭合，仰面上望。 　　“几层。”云铮垂着头问。 　　“二。” 　　三层到二层，用时很短，俞晶晶话音才刚刚落下，电梯便停了下来。 　　扶着云铮走出，二层大厅空无一人。 　　“应该都被调到四层了。一层还有人，上不去。” 　　俞晶晶左右看看，“先找个地方躲躲，把你身上的伤包扎一下。” 　　“嗯。”云铮轻轻点头。 　　宽大衣袍下，满是伤痕，虽然身体重量被俞晶晶跟云双城负担大半，但挪动之间，也不可避免地摩擦到了伤处。 　　衣上染了暗褐色的血渍，血流得多的地方，面料和皮肤紧贴在一块儿，不断摩擦撕扯。 　　皮外伤倒还能忍，咬咬牙就能熬受得住，可大脑内部的伤痛，却不是那么容易缓解的。 　　控制精神力的装置被除去，破坏仍在，情绪稍微有一点波动，便会牵扯到受创精神力。 　　云双城挡住追兵断后，云铮眼睁睁看着他以一敌三却无能为力时，大脑像被锥子刺中一般，疼到了骨髓里。 　　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云显周说的那样，跟废人没什么区别。 　　曾经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像被斩了千百段一样，根本无法牵扯成线，连引动的念头都不敢有。 　　下意识想要冲出去帮手，脑内创痛给了云双城迎头一击，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在这种情况下，能勉强站着已经很不容易，哪还有能力去想云双城留在三层，有没有逃脱险境。 　　俞晶晶没有提，云铮也没做声，深一脚浅一脚走向二层深处。 　　二层也不是完全走空，下去的全都是其他几个家族散兵，莫家人守住了几个关键区域，定在这里纹丝不动。 　　他们护卫着的，不仅是带进来的各式重型武器，还有满满两间的后备资源。 　　研究所被围困了这么久，估计内部资源消耗得差不多，抱着打长久战的态度，才带了这些储备进来。 　　岛上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所有工事都停了摆，船只不往来，也没多的东西往里进。 　　二层堆的这些东西，差不多就是莫家带领势力所能动用的全部资源。 　　持久战打的就是储备资源，两方势力都只剩一点家底，就看谁先耐不住了。 　　云显周选在这个时机勾结莫家人破开研究所入口，并不是因为莫家人已有了万全准备，而是外面这些人也拖不起了。 　　经过这两间资源储藏室时，俞晶晶听到里面小声议论，留守的人都在估测这次冲突哪方能够获胜。 　　虽然房里都是莫家人，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却很冷静。 　　研究所内的云家人都是调来的精英阶层，若不是云显周黑了一手，凭他们实力，莫家带的这些散兵游勇根本成不了气候。 　　现在硬碰硬撞上，哪方会胜还真说不好，甚至有人抱了很悲观的想法。 　　俞晶晶并不因这些人的猜测而感到欣喜，战争中意外时刻发生，不是哪一方有足够实力就能获取胜利的。 　　没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好结局。 　　二层空置房间很多，很容易找到适合躲藏的地方，可俞晶晶却四处看过后，却并不满意，拖着云铮继续前行。 　　“就在这里吧。” 　　俞晶晶搀着云铮走进二层后厨，这里一片油腻，到处沾染着熬煮血食时蒸出的气味。 　　俞晶晶第一时间屏蔽了嗅觉，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云铮知道她闻不惯血气，看俞晶晶眉头紧皱，虚弱出声，“不如换个地方，这里不合适……” 　　“这里最安全。” 　　俞晶晶走到后厨仓库，吃力地拖开放置杂物的高大铁架。 　　架后有废弃的老储存仓，这是修建研究所时最初留下的，随意在墙壁上向内挖出个十几方的空间，借着内里阴凉存放米面，在没有电力的时候，能起到保鲜的作用。 　　研究所未完全建成时电线布置稀疏，只走最紧要的区域，做事的工人就用这个简陋储存仓放存粮。 　　现在的大厨房配有冻库，血食肉类还有蔬菜都有专门的位置，老仓库没了用处，被封掉后整面墙都安了铁架放杂物。 　　研究所建成至今已有近二百年历史，就算后厨内部老员工，怕也不知道墙后还有这一方空间。 　　进九层才能走海底通道撤离研究所，她没带着云铮往下，反被逼着上了二层。 　　下面几层乱成一团，双方势力交火，胜负未知。 　　俞晶晶也不清楚自己跟云铮会在二层困多久，选个最稳当的地方躲藏，总不会错。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被俞晶晶扶进仓库，云铮勉强靠墙坐正。 　　“我在厨房做过清洁工，到处都摸遍了，每层后厨都有这样的老仓库，位置是一样的。” 　　俞晶晶在外头找了一些东西，抱在怀里钻了进来。 　　她探出身子拖回铁架，又把沾满潮湿青苔的仓库门向内带拢。 　　俞晶晶动作小心，厚厚青苔一丝都没碰落，门与墙体严丝合缝闭拢，青苔堆挤得紧密，看不出一点破绽。 　　内里黑暗，云铮睁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一只小手摸来，触到他颈项，又向下按了按。 　　“这里疼吗？” 第420章 　　视觉起不到作用的环境下, 嗅觉听觉触觉异样敏感。 　　闻到从俞晶晶身上散出的清淡香气，又被那柔软指尖点按, 云铮忍不住抬手，想要捉住她。 　　俞晶晶退得很快，像是能看见云铮动作一般。 　　“脖子上伤势最重, 云显周对你做了什么？” 　　收回手，她拈了拈指上湿热, 问道。 　　能看到的地方，脖颈处最为严重，看不到的大脑深处还有衣袍掩盖下, 就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云铮一直忍着不说, 俞晶晶就没问。 　　“还能是什么，刑罚。” 　　云铮垂下手，软软放到腿上。 　　俞晶晶的行为, 表明她的态度，以前还能由着性子将她钳制在掌心，现在却连抬手这个动作，都耗尽了全身力气。 　　他是真的不中用了, 成了个废物。 　　身上的伤倒不算什么，多摄取些养份, 很快就能恢复起来。 　　精神力受到的损伤才是最为要命的, 需要一段极漫长的时间来慢慢调养。 　　层级越高，恢复时间便越久，几年算是乐观的, 再远一点十几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我帮你包扎。” 　　俞晶晶看不到云铮面上颓丧，放下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从口袋里摸了支电筒按亮。 　　电筒是从厨房架子上拿的，抱进来的东西大多是吃的，还有一小堆剪裁过的软布。 　　软布是平时做清洁用的，材质粗劣，唯一的优点就是从没用过，拍掉灰尘勉强能用来包扎伤口。 　　云铮身上的血一直在往外涌，速度不快，就是不停。 　　尸族的眼睛并不畏惧光亮，迎着电筒刺眼炫光，云铮一眨不眨地看着俞晶晶。 　　她用布一圈圈包住颈项，又撕了绳条来系，动作又快又轻。 　　条件有限，没法做消毒清创，俞晶晶只能尽自己所能，尽量包扎得好一点。 　　“对不起。” 　　俞晶晶正准备递块干净软布给云铮，让他擦擦衣下沁出的污血，突然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什么？” 　　“你早就想走了，那时就该让你走的。” 　　云铮扯扯嘴角，像是苦笑，“是我的私心，害你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要走早走了。留下来，是自己做的决定，跟你没关系。” 　　俞晶晶低头，把手上软布对折一下，拉过云铮胳膊轻轻擦拭顺着上臂流下的血渍。 　　“你能走？” 　　云铮一惊，“那为什么还要回来？！明知道危险……” 　　“你在这里，不能不救。” 　　“因为我？”云铮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过要帮你的，一直都没能做到。难得有个机会，当然要表现一下。” 　　俞晶晶停手，弯唇一笑。 　　云铮认识俞晶晶这么久，从没听她开过玩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能养好的，不用担心。” 　　她继续擦拭手臂血渍，“拔针时，我替你看过了。精神力受损是有些严重，但想要养回原样，也不是特别困难……就是得花点时间。” 　　她笑得轻松，有意让云铮放宽心情，“你正当壮年，有的是存活年数，就算用十年来养，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可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什么都不能做！我成了废物！你知道什么是废物吗！” 　　这个话题，刺中了云铮心头隐痛，俞晶晶再怎么安慰，云铮情绪也没有丝毫好转。 　　“只是不能动用精神力而已。你有身体基础，可以练体学拳，听说这几个月你总抽时间泡练习场，进步很大吧。” 　　“没了精神力，练体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云铮不管是精神力还是体质都比一般人要好，天份摆在这里，只要找准了前进方向，短时间内就能看出很大成效。 　　他是有努力练体，外在进化者二三级拳法也都学过了，练习场比斗，能顶得上二级外在进化者实力。 　　可那又怎么样？ 　　云铮接过白锦溪的招，知道自己跟他的差距。 　　拼外在比不过，精神力又受到重创，不仅仅是跟白锦溪比，就算是云家内部，他也排不到前头了。 　　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是他凭实力争来的。 　　实力不在，后头那些虎视眈眈的就会把他掀下去，被踩得头也抬不起来。 　　俞晶晶看他，“云显周那副样子，大一点的拳头都能把他砸碎，一直好端端坐着位置，原因呢？” 　　“他是族长。”云铮说。 　　被选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便开始逐步接手家族事务，说是从旁辅助，实际上是将族长手中权柄拆分开来，纳入自己怀中。 　　在正式成为族长之前，第一顺位随时都有可能变动，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就看各人手段了。 　　云铮一直都做得很不错，不仅把云显周架空，还带领项目组研制出了最新的感染病毒。 　　单凭着这功绩，就没人能把他从第一顺位踢下去。 　　通过展示能力阶段，真正坐到族长位置上，事情就不容更改了。 　　那么多可以推翻的机会，都没有动摇他半分，族长这顶帽子，就会一直戴到他消亡为止。 　　云显周就是这么站上去的，就算老到只剩副骨架，也一定要等他消亡才有下一任继位。 　　唯一的变数，就在功绩。 　　像云铮这样，拥有了引领尸族彻底改换地位的筹码，云显周让不让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云显周背叛了全族 ，继位仪式都不用举行，便能由第一顺位的云铮直接接任。 　　他已经是云家名正言顺的族长，谁还能拉他下马？ 　　一副骨架都能在位那么多年，云铮年富力强，精神力养养就能恢复，难道还比不过云显周了？ 　　俞晶晶这一通分析，听得云铮哑口无言。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这些话都毫无破绽。 　　怔了一会儿，云铮才开口，“你说的这些，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 　　“我得活着，活得才能稳稳当当坐着族长位置，一直坐到消亡为止。” 　　“那就活着。” 　　俞晶晶把软布递到云铮手上，指点他擦掉衣下血污。 　　云铮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逗笑了，凝重气氛消散，他扬着嘴角，顺着指引开始认真清理起自己来。 　　俞晶晶的话有些道理，不管怎么样，身体得先好起来。 　　起码逃出去的时候，他能靠自己的力气行走，而不是被女人扛着拖出去的。 　　食物和水都很充足，俞晶晶满满抱了一怀进来，照一日三餐的量来算，至少能撑十天以上。 　　饿了开罐头分食，渴了喝瓶装水，两个人在黑暗仓库中，默默等待着时机。 　　后厨离莫家资源存储存房间不远，里面一直有人值守，偶尔会来厨房拿些吃的过去。 　　从偷听到的零星对话中，俞晶晶大概了解到了外面局势。 　　云家一开始便占领了四五六共三个楼层，七层八层有些散兵，对上云家人简直不堪一击，坚持不到两天，便全部成了俘虏扔进了四层关押。 　　原先关云家的地方，现在塞满了莫家牵头的杂牌军，成天吵吵嚷嚷成菜园子一样，乱得没法看。 　　莫家退守三层二层，坚持到第五天，三层失守。 　　现在所有莫家人都退到了二层，这里有物资和食物，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 　　他们是绝不肯退出二层的，一旦撤离，就等于被云家彻底逼出了研究所。 　　好不容易才取得的优势，就这样拱手送出，莫家绝不可能同意。 　　所有人都做好了长久战的准备，食物和水都计划着分配，轮到每个人头上的资源，都比原先供应的要少。 　　莫家可以向外求援，但配置物资从海外运送过来也要时间，等撑到东西送来，这场内战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之所以被逼到二层还要苦苦坚持，是云家人并没如他们预料的一样，从海底通道逃离。 　　从监控中可以看到，云铮逃离时搭乘的电梯，是上行的。 　　他没有离开研究所，也没有下去，只能是躲在二层一层这两层之中。 　　云家人为了云铮留守，莫家人也想将他揪出来，双方势力为着一目标，进入了持久的拉锯战。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莫家人都翻遍了，只差没把地板掀起来，看看云铮是不是变成了跳蚤嵌在里头。 　　一无所获，连根汗毛都找不出来。 　　物资一天天减少，每个人都在怀疑这样坚守是否还有必要，但云家人没走，他们就不肯放弃任何一点机会。 　　“我出去，你留下。” 　　云铮靠在墙边，虚弱开口。 　　“不，再等等。” 　　“等多久？” 　　云铮伸手触碰，指尖抵身边那只汁水都被吮干的空罐头盒，不死心地拿到眼前看了看。 　　“我这里还有半罐。” 　　听出云铮摸索动静，俞晶晶拿起身边半盒罐头，递到他面前，“你吃吧。” 　　“……不，我不饿。” 　　“你身上还有伤，需要养充养份。” 　　“养份？半只罐头，有什么养份？”云铮轻喘，“营养剂已经用空了，一支都没有了。” 　　俞晶晶犹豫了一下，摸出口袋里存着的最后两支营养剂。 　　玻璃瓶撞击，响声清脆。 　　“我还有两支……” 　　“自己留着用！我出去以后，二层肯定还会乱一阵子。你躲在这里，就用这两支顶几天，等没动静了再出来。” 　　在仓库里困了这么久，电筒没电也能摸出方位，云铮撑着坐起，摸索着想要拉门离开。 　　“别走！” 　　俞晶晶伸手拽住他，“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云家人还在下面，他们会来的！” 　　“要来早来了。” 　　云铮想伸手拔开她，却没什么力气。 　　“放开。” 　　“不放。” 　　俞晶晶使劲拉着他，怎么也不肯松开。 　　云铮低低叹了口气，停了动作。 　　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俞晶晶正想再劝几句，肩头却被握住。 　　“……对不起，就一会儿。” 　　云铮手微微发颤，又忽地加大了力道。 　　撞进他带着冷意的怀抱，俞晶晶用手撑住，下意识要推开，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又定住。 　　对不起。 　　就一会儿。 第421章 　　她保持着前倾的姿式, 脸和肩靠在云铮身上，尽量维持重心, 减轻自身重量给他带来的压迫。 　　在这里困了十几天，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必不可缺的营养剂, 再怎么节省，也耗尽了最后一支。 　　摄入的养份只够维持生存, 云铮身上伤势，能勉强保证不恶化就是万幸。 　　他现在的身体，虚弱到力气稍大一点就能推个跟头, 用尽全力将俞晶晶揽进怀中, 已是惊人的爆发。 　　“难受吗？” 　　感觉到云铮身体颤抖不定，俞晶晶轻声问。 　　没有养份用来恢复伤势，受损的精神力更是无法弥补, 情绪有所波动，大脑便如针扎一般，疼到呼吸都困难。 　　明知道激动情绪是痛苦来源，云铮却怎么也无法平定心情。 　　俞晶晶乖顺靠在怀里, 再没有之前的警惕与尖锐，她低声说话, 语调轻柔, 就像是两人关系最好时，那样的平静相处。 　　明知道这是她给出的一点怜惜，心脏却不受控制地, 砰砰跃动不停。 　　“……还好。”云铮哑着嗓子，半响才答她。 　　“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你现在这样出去，对自己，对云家都不是好事。” 　　“不说这个。” 　　云铮手臂收紧，感受着她的贴近，心中酸涩难当。 　　“我后悔了。” 　　“什么？” 　　“汲汲营营，花费许多精力，我一直都向着那个目标前进……事实证明，这个方向是错误的，我做错了。” 　　“嗯。”俞晶晶点了点头。 　　在没有彻底拿稳云家之前，将自己最大的筹码暴露出来，惹人眼红又激怒了握有部分实权的云显周，今天这个局面，确实是云铮太冒进引发的。 　　项目成功光环加身，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肯定他对尸族的贡献。 　　蛋糕虽分过了，但人心永远不会满足，在项目取得突破性进展，强力感染病毒出现后，暂时被安抚住的几大家族被激起了反意。 　　拥有这样的病毒在手，意味着云铮随时都能集结出大批只属于自己的士兵，兵力在手，现有的一些制衡手段就不够看了。 　　云铮一心扑在项目组，根本没有时间去分析这些心态变化，一时的疏忽，让莫家反扑至此。 　　他会后悔自己某些决策，是肯定的。 　　俞晶晶不知该怎么劝慰，便只能沉默。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多的要求，这么多年，想要的都有了，一直过得很好。要是项目没有成功，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损失……” 　　“身体好好养，会恢复的。” 　　“我损失的不是这个。”云铮低头，“是你。” 　　环境黑暗，看不清神情，他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没有厌烦和抵触，安安静静靠在怀里，听着他说听心里话。 　　这些话，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对她说了，就算俞晶晶不愿意听，他也要把话说完。 　　“……针刺进来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针尖就抵着骨珠，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想到了谁吗？” 　　俞晶晶动了动，却被云铮按住。 　　“一样东西，死都想要，那一定是最舍不得放手的。”云铮轻叹。 　　他以为自己会放不下辛苦研制出的强力感染病毒，放不下被关押的云家族人，事实上这些画面确实在他心间闪过，可最终停留下来，纠缠心间不放的，却是她。 　　心上的那一束光，照亮了那一抹清冷侧影。 　　记忆中的她，是被关在八层时的模样，脸上一丝笑都没有，静静看过来，却令他屏住了呼吸。 　　打下的天下，拱手送与她分享，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也能磨到她回心转意的一天。 　　泡在研究室不眠不休，不仅为了心中那一份野望，也有这更深一层的原因。 　　现在想想，他真是错得离谱。 　　把她扔在八层，自己却在试验室对着那些令人头大的数据和散着恶臭的培养皿。 　　总以为还有时间，今天拖到明天，明天拖到后天…… 　　一直，拖到了今天。 　　更多的话，他不想说了。 　　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博得她一点同情，就能死得好看了吗？ 　　“我走了。”推开俞晶晶，云铮回身握住把手，还未用力，手便被覆住。 　　“不能再等，再等下去，两个人都……” 　　俞晶晶抬手，准确捂住云铮的嘴，“别说话，有人过来了。” 　　气氛瞬间变得凝肃，云铮噤声。 　　俞晶晶偏头贴在门缝上，仔细聆听。 　　二人呼吸轻浅，都刻意保持着安静，隔着不算厚的木门，说话声清晰传入耳中。 　　云铮身体虚弱，五感降低，听知道外面有人说话，却听不清内容。 　　俞晶晶软软小手贴在唇上，还维持着阻止他出声的姿式，云铮微微启唇，想摩挲一下这柔嫩掌心，却又忍住。 　　“不是来搜查的。” 　　意识到云铮动作，俞晶晶迅速收手，转移话题。 　　为了寻找云铮，莫家人在一层二层上天入地搜寻，二层后厨房这边前前后来了不下七八队搜查人员。 　　东西被扔得一团乱，墙边铁架都推歪了靠在一边，地上更是连下脚之处都找不着。 　　这些人进来后，不是踢到这个就是撞到那个。 　　俞晶晶听到他们翻开柜子，悉悉索索地在摸索什么，很快就有喊声传出。 　　“这里有！” 　　“哪儿？有多少？” 　　“两盒罐头，塞在顶里头，还没被摸走。” 　　来的有三个人，一个摸到罐头，另两个人赶紧跨过杂物跟他汇合。 　　罐头开启，三人分食，咀嚼声不断传来，听就知道吃得香甜。 　　不仅仅是云铮跟俞晶晶断了粮，坚守二层的莫家人，也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前两天起就偶尔有人摸到后厨来找吃的，因为被人轮过几遍，不仔细搜索是找不到什么东西的。 　　这三个人摸得仔细，边边角角一个不落，才得了两罐战利品。 　　“东西放久了，味有些坏。” 　　说是这么说，掏罐头肉的手指却没闲着，一块块往外抠，汁水顺着流到掌心都不理。 　　“有得吃就不错了，啰嗦这么多。” 　　忙着吃东西，哪有那么多废话，等两盒罐头掏空，三人才提起精神交流。 　　“找找看还有没有？” 　　“没了，这边我全找过了，只有这两罐。” 　　“那边也没有，看来这个厨房真的被掏光了。” 　　弯着腰四下摸索费时费力，肚子里有了点货，几人也懒得再找，靠着料理台坐下休息。 　　“我也不想回去，就在这儿歇歇算了。” 　　“回去吵得脑仁疼，一天找不到那个姓云的，事就完不了。也不想想每天发多少吃的，肚皮都填不饱，谁跟他干？” 　　“还以为莫家底子很厚呢，才存了这么点东西，才几天就吃空了？” 　　“底子是有，没拿出来。” 　　说话的人剔剔牙，啐了一口，“听说前两天就出去调资源了，下头人饿着没人肯出力，不调回来东西就只有那些老爷自己出去搜人了。” 　　另两人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到？” 　　“今天就能回。莫家已经接管了岛上营养剂加工厂，现在是找不到配方，等把云家干掉，以后用这个就容易了。” 　　莫家人为了安抚其他几族，给出极其优厚的条件，以前跟云家是怎么置换资源的，以后都只用给出三分之一的量。 　　这样的诱惑不可谓不大，就算弄不到感染病毒，只要能保证这一项好处，就有人肯跟着干。 　　“想要配方？呵呵，做梦吧？” 　　听完俞晶晶转述，云铮冷笑，“还说什么了？” 　　俞晶晶听了听，“在说资源的事。” 　　拿不到好处谁跟莫家干？ 　　以后的承诺比不上现成的资源给力，一天两天能熬，再拖久些肚子彻底饿空，拿枪逼着都留不下人。 　　“现在是凌晨五点，运货的船，六点半到。”俞晶晶说。 　　云铮想了想，问：“有机会出去吗？” 　　“难。” 　　大批资源送入研究所，必须要人手搬运，莫家放到下几层的兵力，跟云家缠斗时折损大半，不少都被关押起来。 　　二层留守的这些，大概只有百人不到。 　　这个数量，是俞晶晶根据进入后厨搜索的那些人闲谈时，得出来的。 　　就算分出小半人手运输货物，二层一些关键地段肯定有人值守。 　　不带云铮，俞晶晶还有把握出去，带上他，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还是照原定计划，你留下，我出去。” 　　俞晶晶想到的，云铮也能分析出来，他扔这下这句话靠墙滑坐下来，安静等待。 　　他是要出去，但不是现在。 　　等这些人离开，再悄悄摸出去，俞晶晶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安全。 　　莫家人之所以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云铮，逼出他手上的东西。 　　就算出去了，云铮也不会如他们的意。 　　莫家人拿到病毒，云家就会被彻底踩到脚下，再无出头之日。 　　云铮已做好了鱼死网破，把这个秘密带进海里的准备。 　　他以为俞晶晶会再说劝说，反驳的话都想好了。 　　可是俞晶晶却贴着门缝，一动不动，对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充耳不闻。 　　“外面又说什么了？” 　　觉察到她的反常，云铮迅速追问。 　　俞晶晶怔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我得出去！” 第422章 　　话音未落, 她就握着把手，猛地将门拉开了。 　　这不是商量，是决定！ 　　云铮靠墙坐着，门打开，便将他掩在了后头。 　　俞晶晶冲出去, 他才反应过来, 伸手想要拉住, 却连衣角都没碰到。 　　外面蹲坐的三个人被门撞到铁架的巨大声音吓到, 齐刷刷转头望向这边。 　　一个穿着宽大衣裙的女人从铁架后利落钻出。 　　地上乱扔的杂物，根本没法绊住她, 每一步都目标明确，以极快的冲到了后厨中央。 　　一路走来, 她看都没看旁边三人。 　　站到中间杂物稍少的空旷地带，她脚步微定, 望着门外走廊, 没再前行。 　　三个人交换眼神，撑着墙面缓缓站起。 　　“哪儿冒出来的？！” 　　“是莫家人？先过来的？” 　　“疯了！没看到躲架子后头的吗？莫家人会躲在这里？肯定是云家的！” 　　“……还挺漂亮的。” 　　确认只是个普通女人，几人目光转到俞晶晶脸上, 心中各有惦量。 　　确实漂亮。 　　不是因为困在二层没处泄火, 看只猪头都觉得眉清目秀那种。 　　这是真真正正的好看，皮肤白皙水润，眉眼如画，还股说不出的动人气质，一看就是那种被养得很好的上等女人。 　　看那瘦削肩头就知道骨架小, 但该有料的地方却一点都没省着长。 　　“艹！” 　　顺着隆起的诱人线条向下，看到微隆腹部，其中一人骂了个脏字。 　　“居然是个带货的！” 　　“这种女人，云家怎么舍得丢下？傻了吧？” 　　有孕在身的女人，在任何家族都是受到重点保护的对象，几人盯着看了半响，都没法理解云家这种行为。 　　男人全跑下层去了，扔个女人在二层，怎么想的？ 　　也不知在这儿躲了多久，他们都缺吃少穿，她肚里多还多揣了一个，肯定饿得更狠。 　　“喂！” 　　三人中的高个男人喊了一声，“要不要吃的？” 　　“什么吃的？我们都没得吃……” 　　旁边人才开口，就被高个男人用眼神瞪回去了。 　　“女人要哄的，你想硬来啊？闹得太凶，把外人引来怎么办？还尝得到甜头吗？” 　　他声音压得低，只身边人听得见，另两人恍然，点头认同。 　　“还是你脑子转得快。” 　　“罐头都吃完了，拿什么哄？” 　　“我还有两块饼干。”高个男人拍拍口袋。 　　送资源的船估计已经到了港口，马上就有大批食物送下二层，这两块饼干最后的价值，只能体现在这里了。 　　难得有机会尝尝上等女人滋味，付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我没有吃的。” 　　“我也没有。”另两人羡慕地看着高个男人。 　　“这就够了，我用完再轮你们。” 　　高个男人面上得意满溢，摆出副慷慨模样，将已被自己视做囊中之物的俞晶晶，提前做了分派。 　　捏着饼干向前走了两步，高个男人笑着递出，“要不要？给你吃的。” 　　一直没动的俞晶晶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双眼睛又亮又黑，睫毛垂下又撩起，眼神虽冷，却让高个男人有了过电一般的感觉。 　　他猛地咽了口唾沫，平稳下激动心情，“你，你是云家的吧？别怕，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就躲在这里……” 　　“走开。” 　　扔下两个字，俞晶晶收回目光。 　　她跟刚刚一样，继续盯着走廊不松，好像上来递饼干的那个男人，是只不小心爬到脚下的蟑螂一样，拿脚撩走就不管了。 　　高个男人笑容凝固，确定俞晶晶真没把他放在眼里，表情冷硬起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后面两人迅速靠拢，跟他并肩站立。 　　“你别出来，就在里面呆着。”俞晶晶忽地转头，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墙后便发出闷响。 　　她出来时，顺手在门下卡了几片碎木渣，云铮没什么力气，东西又卡得严实，没人帮手根本没办法从里面把门拉开。 　　“还有人？”高个男人下意识退了一下。 　　另两人警张回望，“怕是不止一个。” 　　“去看看。” 　　知道还有人躲藏，看到女人生出的旖旎心思瞬间消失，高个男人转过身大步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俞晶晶出来后，一直都表现得安静无害，这几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高个男人一动，后面两人立刻跟上。 　　俞晶晶抿唇，看了眼走廊，转身抬手，凝出三根精神力长针，向着几人疾速飞去。 　　她掌心微抬，以手势操控着长针行进方向。 　　对付云显周的时候，她用的就是这招，那时更为隐蔽，才能达成出奇不意的效果。 　　三人背对着她，正绕过杂物向铁架那边走，后脑对着她，根本不必遮掩。 　　“……躲开！” 　　跟在最后的那个男人在长针接近皮肤时瞬间有了感应，猛地拉了前头两人一把。 　　身子侧过，刚刚避开了飞刺而来的针尖，只有最前面的高个男人躲得慢些，脸上被擦过，划出深深一道血痕。 　　武器袭来方向，就是刚刚那个女人站立之处。 　　三人回头，看到俞晶晶手腕轻招，长针绕了个大圈，再度追着他们冲过来，惊得头皮发麻。 　　“搞什么鬼？！她是内在进化者！” 　　知道自己看走了眼，连后悔都来不及，高个男人迅速挑起旁边锅台上的盖板护在胸前。 　　另两个依样行事，各拿了一样东西挡住。 　　精神力凝出的长针，穿刺力极强，只要实力足够，厚厚十数层水泥墙都能贯穿。 　　他们手上拿的这些东西，除了心理安慰以外，没太大作用。 　　墙后门板还在砰砰响个不停，门打不开，却能吸引注意，云铮显然想以这种方式减轻俞晶晶的压力。 　　外面这三个人，哪顾得上墙后传来的响动，警惕分作三边，向着俞晶晶包抄过去。 　　他们分开，三根长针也各自调转了方向。 　　本来就是一心三用，现在方位有了改变，操控起来就更吃力了。 　　这段时间，俞晶晶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吸收的养份除了管她一个，还有肚里这个小东西争抢。 　　生存能维持得住，精神力却没有以往充沛。 　　刚刚那一击，已耗费了她不少精神力，现在又进行这样的高难度操控，难免力不从心。 　　衣袋里还有两瓶营养剂，全部用掉，或许能支撑一段时间。 　　可这三人虎视眈眈接近，根本不让她有机会服用补剂。 　　要早知道有人这么敏感，能躲掉那必胜的一击，就该提前把东西用了！ 　　“她撑不了多久。” 　　高个男人是二级外在进化者，因为有极多的实战经验，看俞晶晶脸色不对，便有了猜测。 　　“你走后面，我从正面上。” 　　“挡好些，别让她削了脖子。” 　　当着俞晶晶的面，三个人开始商量起对付她的办法来。 　　俞晶晶抬手，操控长针动作，很快针又向三人逼近了一些，几乎快要抵住他们举起来的那些遮挡物上。 　　针都是冲着脑袋去的，遮挡的东西，也被他们迅速举到了脸上，互相只能靠着声音交流，看不清眼神和面色。 　　趁着视线被遮挡这一瞬，俞晶晶回头看向走廊。 　　自白锦溪身上传出的香气，越发浓郁。 　　俞晶晶已经能听到从几条走廊外传来的熟悉脚步声。 　　他走得不快，似是躲避着追兵，又像是在经过些房间时寻找她的踪迹。 　　“我在这里！” 　　离得近了，估算出自己与白锦溪之间距离能够传声，俞晶晶高喊。 　　她这一分神，让房中三人得了机会。 　　他们神经绷得紧，本就注意着俞晶晶破绽，分神一瞬精神力凝出的长针有了虚化迹象，高个男人大叫：“上！” 　　三人从不同方向冲出，向着俞晶晶猛扑过去。 　　来不及操控长针回转，俞晶晶索性放弃，握紧拳头迎面而上，给了第一个冲来的男人狠狠一击。 　　鼻骨被锤得凹陷下去，鲜血溅出，喷了俞晶晶半身。 　　她倒没想过这男人这么脆，跟西瓜开瓢似地，只一下就露了红瓤。 　　另两人怔了一秒，都在心里骂了篇脏话，又挥着拳头继续往上冲。 　　说好内在进化的呢？！玩什么练体拳啊！ 　　俞晶晶这一下，打的是出奇不意，其他人有了准备，再想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被砸断鼻骨的男人痛得弯下身子，狠狠顿足再度抬眼，狰狞怒吼：“打！照着肚子打！先把小的打下来，再把大的干了！” 　　俞晶晶色变，看到右手边来人，抬腿狠狠踢出。 　　这下既快又准，高个男人来不及退后，肚子被踹得一震。 　　他反应也不弱，一把握住俞晶晶脚踝，彻底钳制住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想要抽回，却拼不过力气。 　　三级内在进化者对上二级外在后期，单论体力，是处于弱势一方。 　　腿使不上，拳头却还能用，俞晶晶揪住另一人衣领，挥拳重砸面门。 　　“我看你有多能！”高个男人握着脚踝，猛地向后拉扯。 　　俞晶晶站立不稳，扯着正在跟她缠斗的那人，一起向后摔去。 　　她下意识松手，回臂护住小腹。 　　俞晶晶努力想要寻找一个更安全的落地角度，可是高个男人，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以为会狠狠砸向地面，俞晶晶全身紧绷。 　　下一秒，一只大手托住肩背。 　　惨叫声传出，拖扯她的力量瞬间消失，身体终于稳住。 　　“伤到了吗？”白锦溪紧张发问。 　　“没……” 　　俞晶晶低头，掩住眼眶忽然生出的潮热，回身将他紧紧抱住，“你怎么来了？” 第423章 　　若按原定计划, 她应该早跟云家人汇合，从海底通道出去，将这虎狼之地甩到身后。 　　情势所逼上到二层，事情已不受俞晶晶控制。 　　躲藏在后厨，安全暂时得到保障, 已经是俞晶晶能做到的极限。 　　云铮精神力受了重创, 情绪极不稳定, 俞晶晶一直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给他等待云家救援的希望。 　　后厨搜索人员来来回回，他们说的话, 云铮听不太清，俞晶晶却是句句入耳。 　　如果云家人能冲上二层, 早就来了，哪会拖到弹尽粮绝的一天。 　　莫家还能从外面调取资源, 云家虽占了好几层, 却只能消化内部存粮，他们能一直坚守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了。 　　等所有资源消耗一空, 云家人不可能坐以待毙, 唯一的选择，就是暂时撤离，从海底通道离开去到陆上基地补养。 　　一旦退离，研究所就等于拱手送到莫家手上，不战而败。 　　这一天, 只是早到晚到的区别。 　　说让云铮再等等，其实自己也知道等不来救兵了。 　　多休息几天，云铮伤势或许能恢复得好一些，能快走几步总比慢慢挪出去希望要大。 　　这几天，俞晶晶每天都在记忆二层路线。 　　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到了最后关头，也要博一博机会！ 　　紧靠在白锦溪温暖怀抱中，所有被压抑的情绪瞬时爆发，俞晶晶身体微颤，咬紧下唇将泪水憋在眼眶。 　　不是不怕，只是一直掩饰得很好，劝慰的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 　　厚厚盔甲，轰然卸下。 　　俞晶晶觉得自己柔软得不堪一击，几乎连力气都找不回来，只能依着白锦溪支撑身体。 　　“别哭，我不是来了吗？” 　　再怎么忍，泪水也还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白锦溪低头替她擦去，语调温柔。 　　被这样安稳抱住，身心皆受慰藉，俞晶晶不介意自己的脆弱被白锦溪看到，可现在却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谁让你来的。” 　　她吸吸鼻子，语气强硬起来，反手抹掉眼泪，警惕回望。 　　刚刚与她缠斗的那三个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起不来身。 　　一眼扫去，俞晶晶看到这几人手腕都被弯折出一个扭曲角度，小腿渗出血水，裤下皮肉翻卷露出晃眼白骨。 　　白锦溪带了长刀，冲来时就手起刀落在他们腿上削了几道破坏重心。 　　因速度太快，拉扯俞晶晶的两人还没来得脱手，就又被他折了腕子搡开。 　　做完这些，还能及时扶住俞晶晶下坠势头，可见其利落手段。 　　“你不让我来，我就不来了？” 　　眼泪还挂着，却又一副教训人的口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怎么进来的？没人看见吗？” 　　“跟船上岛，蹲的货箱。货搬进研究所，我也就下来了，路还算好走，没遇到什么麻烦。” 　　来都来了，怪责也没用。 　　俞晶晶知道后面没有追兵，白锦溪一个人摸进来，走的是最偏的那条走廊，没过来时听脚步就知道方位了。 　　从白锦溪口中确认了安全，俞晶晶暂时放下了心。 　　“这几个怎么办？” 　　看地上几人挣扎着想要起身，白锦溪松开俞晶晶，冷面看去。 　　他下手又准又狠，没留余地，因为是医生，找的角度都极其刁钻。 　　脚筋被砍断，根本没法受力，折的全是右手，常年练拳的外在进化者，失了右臂实力就砍了七成。 　　“捆了关起来，放跑了就麻烦了。” 　　俞晶晶走到柜子旁边，从被翻乱的工具箱里找出几圈铁线，“用这个吧。” 　　“好。”白锦溪接过，揪起其中一人开始缠捆。 　　时间宝贵，俞晶晶也没闲着，提着铁线上前帮手。 　　白锦溪已经把上臂反扎着缠紧，俞晶晶只用把下面两条腿捆住，就算完成了。 　　被砍成这样，其实不捆也没什么关系，就怕这几人咬着牙爬也要爬出去报信，这样做更稳妥一些。 　　捆绑之前，白锦溪已经用抹布将几个人嘴严实堵住，防止他们呼喊引来巡逻人员。 　　厨房抹布油腻粗糙，带着股恶臭，塞进嘴里惹得人恶心反胃，想呕又呕不出想叫又叫不出，憋得白眼直翻。 　　白锦溪利落缠好了两个，正要伸手把第三个人拖过来捆扎时，看到俞晶晶弯身动作吃力，眉头忽地皱紧。 　　他停了动作，起身将她扶住，“伤到了？！” 　　刚刚问她，明明说没有的，现在动作却这么别扭。 　　以他医生眼光，一看就是腰腹受了重创，一时紧张，俞晶晶都没来及回答，手便探了过去。 　　才一触到，白锦溪便震了一下。 　　他瞪大眼睛，与俞晶晶眼神撞到一块儿。 　　“说是还有两三个月到预产期，我也不清楚具体时间。尸族孕期长短跟养份有关，我最近吃得少，估计要拖……” 　　“什么时候的事！” 　　白锦溪将俞晶晶推开一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样，盯着她微隆腹部看了许久。 　　“不知道，突然就有了。”俞晶晶摸摸肚子，“来得真不巧。” 　　“胡说。” 　　白锦溪按住她的手，“难受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还好。” 　　白锦溪听俞晶晶说过尸族女人孕育后代要付出的代价。 　　她对要孩子这件事并不上心，讲得也不算太细，但从那只言片语中，白锦溪也知道这段过程会极其艰辛。 　　知道尸族胎儿会吸取大量养份，母体因此受损，白锦溪便没想过让俞晶晶受孕。 　　本来一直做保护的，是俞晶晶说不需要，他才没再继续用。 　　一年多的婚姻生活，两人每天都在一起，整晚闹腾都没有一点受孕迹象，白锦溪便相信了俞晶晶十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这句话。 　　她说来得不巧，怎么会不巧？ 　　这样的几率，真是求都求不来的。 　　白锦溪其实很喜欢小孩子，但更尊重俞晶晶的意愿。 　　没有不会强求，有了……当然更是欣喜。 　　唯一担心的，就是俞晶晶的孕程，会跟她从书中了解到的一样，会经历一段很痛苦的养份供应关系。 　　“对了，我带了营养剂。听说这里资源短缺……”白锦溪从口袋摸出营养剂，开了递到俞晶晶嘴边，“赶紧用了。” 　　想到俞晶晶刚刚说过自己最近养份补充得少，白锦溪心都揪了起来。 　　自己都顾不过来，还要给肚里孩子供养，看着虽没瘦多少，但内里不知被掏空成什么样子。 　　喝空一支，俞晶晶感觉舒服许多，“还有吗？” 　　接过白锦溪递来的营养剂，俞晶晶又用了两支才停下。 　　并不是孩子需要养份，是她需要。 　　进化颗粒用完后，就只能用营养剂补充养份。 　　为了节省，每天才只能补充一支，自从自己调配营养剂以来，这还是俞晶晶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克扣。 　　孩子倒还好，三级进化时一次性吸收大量养份，足够撑到他足月出生。 　　只开始两天嘴馋闹了一下，后来除了偶尔胎动彰显存在以外，一直很乖。 　　俞晶晶对孩子本没太大兴趣，就算是自己肚子里养的这个，也只是觉得有了就得负担起来，基本上没投入多少感情。 　　这几天的乖巧懂事，倒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好像这个孩子也知道情况危急，老老实实不让她烦心一样。 　　要是生出来以后，也这么顺顺当当，俞晶晶觉得自己也能接受伺候个小麻烦这种事了。 　　“用这几支就够了？” 　　白锦溪担心俞晶晶是怕自己带得不够，快步走到门边，把冲进来扔到一边的包提过来。 　　“这里还有。” 　　包里有一部分他随身带的营养剂，还有从莫家资源储存里顺出来的一点。 　　资源箱里装得满满当当地，虽然品质不如俞晶晶配的那些，但本着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想法，白锦溪还是抓了几把塞进包里。 　　知道俞晶晶不会动这些淡无味的营养剂，白锦溪递出自制的那些，“还有很多，多用点。” 　　“暂时够了。” 　　俞晶晶没接白锦溪手上的，反而伸进包里抓了几支莫家带进来的货，“给云铮用一点，他也需要。” 　　“他也在？”白锦溪回望。 　　俞晶晶的消息是豆豆带到的，知道她被困在地下八层无法逃离，白锦溪怎么可能会依着她的指使，带着家人进地下基地躲避战乱甩手不管？ 　　且不说他已有了三级进化的实力，就算是没有这份能力，知道妻子受困，也要想方设法解救。 　　豆豆虽跟他不太对眼，但在这件事上，方向却是一至的。 　　莫家的资源船是它找到的，上船时间包括防守薄弱点也是它探到的消息，若没有豆豆帮忙，白锦溪根本不可能顺利抵达。 　　一路跟船上岛，白锦溪才从看守资源舱的那些人嘴里知道了研究所目前的紧张局势。 　　两方势力剑拔弩张，俞晶晶被卷入其间，只会更加危险。 　　因发生过乱战，人员流动频繁，白锦溪不知道俞晶晶是否还留在八层，出了资源库房便打算从二层开始，一层层往下搜索。 　　这么快便找到了俞晶晶，还多了个孩子，简直是意外惊喜。 　　可这份惊喜，并不包括额外附赠的这位。 　　“他受伤了，很严重。” 　　见白锦溪皱眉，俞晶晶解释，“云铮帮了我很多……” 　　“可也是他把你困在这里的。” 　　“以前的事，过就过了。这次我救了他，人情两清，以后也不会再有牵扯了。” 　　仓库木门已被云铮拉扯得几乎松脱，下面抵着东西，虽还是没办法打开，却也露了几处大的缝隙。 　　知道白锦溪进来，纠缠俞晶晶那三人被制服，云铮力竭松脱把手，靠在门边喘息。 　　两人对话透过门隙断续传来，落进云铮耳中，心凉成一片。 　　不会……再有牵扯了吗？ 第424章 　　将俞晶晶禁锢在八层, 这件事确实是云铮做错, 被莫显周困在私牢严刑逼供时, 他时时都在后悔不该将她卷进这泥潭之中。 　　俞晶晶没有怪他, 反而在可以离开的情况下, 调转头来救他脱困。 　　虽知道这样的行为，大部分出于报恩，但云铮还是忍不住有一丝寄望, 希望自己在她心里, 是占有一个位置的。 　　听了她刚刚对白锦溪说的那些话，云铮才终于明白。 　　自始致终，她对他都没抱有过那种情感。 　　感受到的那些温存，不过是成了废物之后, 被给予到的一点点同情而已。 　　是他抱有太多幻想, 一点光便放到无限大, 是他错了…… 　　心如刀绞, 情绪冲上来, 怎么也止不住。 　　大脑疼痛到麻木, 连偶尔能够调用到的一点精神力，也逐渐失控。 　　云铮靠着墙, 身子慢慢滑坐下来，偏向一边。 　　这痛楚越深, 便让他越发清醒地了解自己目前处境。 　　他已是个废人了，就算想争抢，也没了资格。 　　“云铮……” 　　俞晶晶拔出抵在外面的东西, 推门钻入。 　　外面光亮照进来，将黑暗彻底打破，看到云铮偏躺在地上，疼到额角沁汗，神智都有些不太清楚，俞晶晶赶紧蹲下，拔了营养剂往他嘴里灌。 　　伤势再重，只要养份补充到位，总能慢慢调理回来。 　　一瓶灌进去不够，俞晶晶又接连送服了三瓶，看到云铮身体震颤减弱，这才转头，“帮我把他抬出去。” 　　根本不用俞晶晶插手，白锦溪背起云铮轻松走出。 　　“他怎么了？” 　　云铮身材高大，比白锦溪差不了多少，扛在身上却轻飘飘地，仿似只剩一副骨架。 　　除了脖颈上厚厚包扎能够看出伤势严重，其他位置都被衣服掩住，偶尔几片血渍也不能说明什么。 　　尸族体质强悍，普通人类受到的致使外伤，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严重。 　　以云铮三级进化者的身份，受到一点外伤就虚弱成这样，白锦溪很有些不能理解。 　　“受了刑，精神力受创，至少要几年才能恢复到鼎盛期的状态。”俞晶晶小声说。 　　说到精神力，白锦溪就明白了。 　　俞晶晶在他在意识领域设下陷阱，莫商只是触及，精神力便受到重创。 　　云铮被俘虏后受刑，只会更严重。 　　这样的创伤，外面是看不出来的，只有自己清楚。 　　“现在怎么办？” 　　“去九层。” 　　俞晶晶利落捆住最后一个杂牌军，将三人拖进仓库。 　　几人瞪眼摇头，想挣扎却被铁丝捆扎得严实。 　　眼睁睁看着俞晶晶目光从自己身上打了个转，回手把门带上，黑暗袭来，伴随着绝望。 　　俞晶晶能躲过搜查，证明选的地方很隐蔽安全。 　　门关得这样好，他们在里头连话都喊不出来，就是有人在外面行动，也不可能开门营救。 　　把他们扔在这里，就是等死。 　　“我知道路线。”俞晶晶边走边说，“你刚刚过来的这条走廊，位置比较偏，去电梯的要绕一点路，但安全。” 　　这几天她一直在反复推演逃离场景，这条路线是最远也是最安全的。 　　路上花费的时间多，意味着行踪暴露风险加大，变数增多。 　　短的路线是有，巡逻人手也布得密集，俞晶晶仔细衡量利弊，最终确定了这一条。 　　就是白锦溪不来，她也会带着云铮从这里逃离。 　　“等等。” 　　白锦溪停下脚步，向上看了一眼，“你去探探路。” 　　豆豆扑扇着翅膀从顶上悬梁飞下来，直接落到俞晶晶肩膀上。 　　“你也来了？”俞晶晶一怔。 　　白锦溪一个人进来的，她以为豆豆在外面，没想到也跟进了二层。 　　“我不来，单靠他，你能出去？” 　　豆豆若是有张人脸，现在肯定是一脸不屑。 　　是它通风报信莫家有资源船到港白锦溪才上的船，选择的资源箱也是它打探消息，知道哪几个有空位才躲进去的。 　　就是二层这条进后厨路线，也是它提前探路挑出来的。 　　没有它，只凭白锦溪能救得出她？ 　　开玩笑吧。 　　豆豆尾巴翘得老高，头冲天昂起，不可一世。 　　“谢了。”俞晶晶笑着摸摸它，“全靠了你。” 　　得了句赞扬，豆豆心理平衡多了，总不能功劳全让白锦溪抢去吧！ 　　躲在外面没进去，是它主动留下望风，可不是不想帮手。 　　“知道了。” 　　豆豆啰嗦解释，俞晶晶也没工夫听，“你到前面看看，确定安全我们就走这边。” 　　研究所每一层的高度都在五米以上，单独的办公室和试验室会在内部隔出两层利用空间，走廊和大厅就保持原貌，顶上各种管道并行，偶尔还能听到轰轰水声窜过。 　　两边墙壁打磨得极其光滑，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管道与顶部的凹陷，根本无法容人躲藏，就算能爬上去，也站不住。 　　这样的设计，令巡逻队只将目光放在周边，根本不会有人多此一举抬头察看。 　　豆豆踩在管道上，贴着缝隙跑得飞快。 　　尖利爪子扬起，只用掌心肉垫行走，根本没有声音发出，就算有人经过，也不会知道头顶发生了什么。 　　很快回转，豆豆给出安全信号。 　　前进路线与俞晶晶预想的有些出入，但只要是豆豆探查过，确定可以行走的区域，都没碰上过危险。 　　有豆豆这个探路先行兵，俞晶晶便全心信任，将逃离的希望全放到了它身上。 　　“等一会儿。”豆豆喊停。 　　俞晶晶迅速带着白锦溪走进豆豆指定的房间，云铮伏在白锦溪肩头，已陷入昏迷。 　　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意识，服下的营养剂起了效果，他便进入了这种状态之中。 　　身体上的伤势急需恢复，精神力受到的损害，也在争抢养份，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保持清醒。 　　睡眠状态下，营养剂的吸收速度会加快，也会释放得更充分。 　　只要不撞上巡逻兵，多背负一个云铮，对白锦溪来说并不算问题。 　　将他往上托了托，白锦溪探头向外望去。 　　前面就是大厅，刚刚有一队巡逻兵过去，豆豆躲在上面，安静等待。 　　“它在干嘛？” 　　看到豆豆飞到电梯前捣鼓，俞晶晶轻声问。 　　“开电梯。” 　　白锦溪跟豆豆一路过来，对它有了更多了解，在船上的时候就看它玩过这招，现在一扑到电梯门前，就知道要干什么。 　　豆豆飞到电梯旁，灵活偏头，舌尖在墙壁上划过，很快触亮了按钮。 　　俞晶晶还是第一回 看它干这事，很有些新奇。 　　“它是挺能干的，又喜欢人夸。多赞扬几句，活干得特别利索。”白锦溪点评。 　　“这话你当它面说过？” 　　白锦溪微笑，“怎么可能。事情尽在它掌握之中，我才是那个干活的，这样理解做什么都顺利些。” 　　俞晶晶知道白锦溪聪明，豆豆也不傻，可把这他们两个放到一块，还是立马现出高下。 　　脑袋容量小，看来还是差着层次。 　　豆豆一脸骄傲飞回，“走了。” 　　白锦溪使了个眼色，俞晶晶赶紧捧场，“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电梯的，以前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当我天天外在头转，是好玩啊。” 　　豆豆也知道时间紧张，不好自我吹嘘太过，“赶紧，下一波人马上要过来了。” 　　俞晶晶推门走出，谨慎看了看，快步向着电梯走去。 　　二层电梯是直接停在这里的，下层被云家人占领，莫家人平时使用只上一层。 　　进了电梯，就等于逃脱了莫家势力范围。 　　按下九层按钮，感应到电梯下行速度，俞晶晶才有了实感。 　　真的就这么顺利逃出来了，毫发无损！ 　　要是没有白锦溪没有豆豆，她拖着几乎没有行动能力的云铮，就算能冲到大厅，也肯定会经历一场乱斗。 　　“下面都是云家人，不用担心了。” 　　俞晶晶紧抿双唇，皱眉思索，白锦溪当她还未从逃脱二层的紧张情绪中走出，轻声安慰。 　　“嗯。” 　　俞晶晶并不是在担心别的，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她暂时还拿不定主意，不好对白锦溪说明。 　　九层抵达，俞晶晶走出时，面对的依旧是一片空旷黑暗。 　　这里没有灯，也没有人。 　　钻出破损门洞，两人踏到潮湿地面，俞晶晶这才听到了一点声音。 　　“……这是哪儿？”云铮悠悠醒转，抬头看向前方。 　　原本一片黑暗的九层，忽地多了一线光亮。 　　那是海底通道的方向。 　　很快这光亮越聚越多，有人从里面冲出，忽忽拉拉站了一片，警惕望向这个方向。 　　“九层，可以出去了。”俞晶晶说。 　　“已经下来了吗？” 　　云铮这才清醒过来，有些不相信地转头，向后看了看。 　　只是睡一觉，就出来了？ 　　随着光点越来越多，俞晶晶清楚看到了挤出人群的那个熟悉身影。 　　“南师傅！” 　　她喊了一句，在这大大空间里，扬出回声。 　　人群忽地躁动起来，光亮汇成蜿蜒一条，向着这边冲出。 　　云双城跑在最前面，蹦得比谁都欢。 　　俞晶晶深吸了一口气，笑着招了招手。 第425章 　　新补充的养份优先修复损伤最为严重的大脑内部, 云铮虽已清醒, 却很难集中精力。 　　冲在前面的外在进化学员将他团团围住, 白锦溪把人递交出去, 很快被挤出外围。 　　南师傅上前问话, 云铮虚弱抬头，勉强答上几句，又昏昏沉沉似要入睡。 　　看到云铮这样的状态, 众人兴奋心情归于平静, 吵杂声渐小。 　　“让他先休息吧。”俞晶晶提议。 　　南师傅点头，很快有人扶起云铮，向着九层临时开辟出的驻扎区走去，其他人闹哄哄跟在后头, 议论不休。 　　主力部队都驻守在九层, 上面关键几层各拔了一部分人留守, 偶尔出动先锋队上二层骚扰, 彰显存在。 　　单论实力与人数, 彻底脱困的云家已经超出强守二层的莫家许多, 一直没有大的举措，是因为知道俞晶晶跟云铮还困在上面, 不敢打草惊蛇。 　　莫家一天不撤离，就代表人质还不在他们手上, 双方僵持这么久，既没法谈条件也不能撤离，都熬得很辛苦。 　　这几天, 南师傅正在跟另几位教导师商议，想要出动一支精锐部队，潜入二层搜寻云铮下落。 　　计划是绕个大圈，从海底通道出去再回归岛上，从一层入口进入。 　　二层电梯口常有人巡逻，还有临时摄像头对住，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隐藏行踪。 　　这个方法，跟白锦溪摸入研究所有异曲同工之效，岛上乱了好一段时间，出入口形同虚设，进入研究所也不再困难。 　　被挑中加入精锐部队的，都是外在进化学员中的佼佼者。 　　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跟莫家对峙这么久，大家知道这趟活不好干，都背负了很大的精神压力。 　　俞晶晶下来之前，他们还在九层做演练，谁知道辛苦设计出的几个方案全派不上用场。 　　“那人是谁？” 　　云双城才从俞晶晶身边走开，就有人凑过来，冲着那边挤眼睛问。 　　“一个人摸进二层的吗？这么厉害？！” 　　“是啊，以前从没见过。哪家的？” 　　“……俞晶晶是不是胖了？躲哪儿了，资源这么足？莫家资源耗尽，还从外面运了东西回，她怎么……” 　　云双城被吵得头大，摆摆手说：“不是胖了，是揣了孩子。” 　　“孩子？”围着他的一群人都愣住了，云双城一个人走出几步，见大家都落在后头，笑着扬扬下巴，“进二层救人的那个姓白，是她男人。” 　　大家顺着云双城目光看去，心中惊诧莫名。 　　白锦溪正小心扶着俞晶晶前行，俞晶晶身子偏向他，步伐缓慢。 　　南师傅跟在旁边，不仅跟她说话，也时不时看向白锦溪，询问二层情况。 　　“什么时候的事？从没听她说过啊。” 　　“云铮呢？他跟俞晶晶……” 　　虽然没有公开，但上岛后通过零星八卦，也知道俞晶晶好像跟云铮有婚约在。 　　就算这件是没影乱传，但俞晶晶通过云铮进入教习堂，平时又对她多有照顾，这两人关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已经嫁人了，还有什么说的？”云双城一句话堵住，“从始至终，俞晶晶就只有这一个男人，以后别处乱讲这些事，小心她揍你。” 　　“她揍我？嘿嘿。”有人笑了起来，还有几个以前跟俞晶晶切磋过拳法的外在进化学员也跟着咧了嘴。 　　他们倒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云双城这句话挺好笑。 　　俞晶晶只学了一点基础拳法，比起其他内在进化学员，体质力道确实强出不少，但跟正牌外在进化者相比，还差着层次。 　　就算她现在已经突破三级，比拳脚也不是对手。 　　云双城扫了白锦溪一眼，“她男人呢？至少三级进化中期，有眼睛没？” 　　层级未到，看不出比自己能力更高的进化者层级，却可以感受到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 　　南师傅刚刚跟白锦溪聊过几句，说到三级进化后身体转变的问题，云双城当时就在旁边，自然知道他现在所处位置。 　　南师傅认可的人，就算是人类出身，也能算得上是正经尸族了。 　　以后说不定要打交道，当着他的面去提俞晶晶跟云铮的那点往事，不是找抽吗？ 　　脾气再好的男人，也听不得这个。 　　“三级进化中期？”有人抽了口凉气，“这么厉害？” 　　“你以为？他是受天选感染的人类，比咱们这种强行接种病毒的二次进化不知高出多少，看提升速度知道了。”云双城口气掩不住的羡慕。 　　一年多以前，白锦溪还是个什么都不是人类，这么短的时间，就上到了三级进化中期，简直是坐上火箭炮上天的速度。 　　外在进化学员中是有几位三级进化者，那是打熬了多少年才上来的？ 　　光听云双城这几句话，大家还有些不信。 　　等回了海底通道，南师傅为了安抚大家好奇心，集体用餐时把白锦溪一路跟船摸进二层，以及解救云铮的方法手段说出来后，他们才彻底信了这个人是真的厉害。 　　“船上就干倒几个，还都是三级进化者！这么厉害的吗？” 　　“一个个地放倒，我也能办到，可脑子就没他灵光了。半路扳倒这么些人，不仅没被察觉，船还稳稳当当开回岛上，要点手段呢……” 　　“听说莫家资源库房防守严密，从里面溜出来，也要费些心思！做计划时，不是说要去资源库顺东西回吗？商量了两天，都找到一个完美方案，早知道就跟他取经了……” 　　“还取什么经？直接杀上去，把资源统统抢回来就得了！”有人一拍桌子，豪情万丈地说。 　　“对，杀上去！”大家都激动起来。 　　困守九层这么久，资源消耗一空，海底通道里储存的那些罐头剩得也不多了。 　　每个人每餐都只能分到半份罐头，就这么克扣，余量也坚持不了一个星期。 　　不是实在撑不下去，南师傅也不会铤而走险，设计绕路营救的方案。 　　云铮跟俞晶晶已经下来了，再不用顾忌莫家会利用人质搞怪，不直接杀上去，还留着过年吗？！ 　　外面吵成一团，俞晶晶跟云铮在另一处临时设建的休息区都听得到声音。 　　“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外面的事。如果需要帮手，我顶上。” 　　白锦溪递了水过去，摸摸俞晶晶发顶。 　　俞晶晶靠在麻布堆堆成的软床上，身体软软蜷成一团，脸色也有些苍白。 　　到底困了这么久，身体已到承受极限。 　　绷紧神经逃离时，还能动用精神力以及调用五感，回了安全地带，彻底放松下来，人就懒洋洋地一点都不愿意动了。 　　跟南师傅讲完话后，索性由着白锦溪把她抱回休息区，随便找了个干净些的房间睡下。 　　“你不用去。”俞晶晶摇头。 　　白锦溪不是云家人，根本不必掺和到这些事中来，南师傅刚才问了那么多，明知他实力超群却没提出任何要求，这就是态度。 　　有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莫家那边兵力，云家自己能解决，犯不着求到一个外人头上。 　　“云铮呢？” 　　“一直睡着，从资源仓库顺来的营养剂我都给他们了，醒过来再继续补充。” 　　南师傅已经替云铮做过检查了，只说情况不太好，急需养份，多的就没再提。 　　关于云铮精神力受损的情况，南师傅不单单是没对白锦溪提，内部人也隐瞒了下来。 　　只要俞晶晶不外传，这件事就会彻底封锁。 　　占领三层时，有人发现了云家族长云显周的尸身，他身边原先陪同的那些护卫不见人影，直接把他扔在了走廊中央。 　　冲过去时，有人还在尸身上胡乱踩了几脚，等发现是云显周队伍才停了下来。 　　知道这堆骨架身份后，原先踩过的几个人还想再找几脚，后面人往前涌，都想来出出气。 　　开始还有人拦，后来也加入进去，身体成了骨肉泥浆，最后只剩了保存完好的头颅交到南师傅手里。 　　云家族长云显周在战乱中消亡，在这种情况下，顺位第一继承人不需经由任何仪式便可直接接任。 　　云铮已是族长，是云家的核心人物。 　　他的身体状况若是不稳定，战争结束后，内部便会动荡起伏，很难安定。 　　南师傅预见到了这一点，便提前将事情压下，只说云铮受困太久身体虚弱，补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这些事他没对俞晶晶明说，但她也从只言片语的警示中，猜出了南师傅的想法。 　　云铮的身体状况她肯定不会外传，就算是云双城，也会瞒住。 　　事实上，经历过这些事后，俞晶晶已不打算再跟云家有深入往来。 　　不见面不接触，她知道的那些东西，才是真正锁死。 　　“不是不舒服吗？别想太多。”白锦溪扯过薄毯，轻轻替她盖上，“休息吧，我陪着你。” 　　俞晶晶懒懒打了个哈欠，将头埋进白锦溪臂弯，“嗯。” 　　接下来的几天，俞晶晶就没下过这张床，白锦溪一直在身边照顾，不管食物还是水都是他从外面找回来，喂到嘴边。 　　云家已经打上去了，听说在三层遇到伏击，僵持了两三天，最终一举突破，彻底攻占了二层。 　　云铮还是那副老样子，睡睡醒醒也没怎么下过床。 　　补充的养份一直在促进伤势恢复，虽有成效，但脑部受到的损伤，没有几年是没法彻底恢复的。 　　“怎么起来了？” 　　白锦溪端着餐食走进房间，看到俞晶晶掀开毛毯起身，紧张上前。 　　“总不能一直躺着。” 　　俞晶晶扭扭身子，又舒展了一下手臂，满意微笑。 　　养了这几天，俞晶晶精力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再没有困在二层时时刻出现的饥渴感，力量也回来了。 　　莫家人退离，二层仓库的东西运了一部分下来，大大缓解了日常所需资源供应。 　　俞晶晶虽用得不多，但也不好一直赖在这里做米虫，消耗资源。 　　她在研究所呆得太久，也该回家了。 第426章 　　俞晶晶一直窝在床上盖着毛毯, 看不出身形。 　　养份补充得足, 脸色倒是好了些, 但消减下的腮肉, 却怎么也养不回来。 　　看她站在床边摆动手脚，想打开躺久了的僵硬关节, 白锦溪目光扫过, 这才发现她小腹比刚下九层时又胀大了一圈。 　　身体消瘦，手臂脚腕都纤瘦细白, 肚子虽不算大得离谱，但这样一对比, 就有些触目惊心了。 　　“都没养好, 就说要走。”白锦溪心疼地扶住她, 按着往床上坐, “你是怎么吸收的？怎么都给他吃了？” 　　意识到白锦溪是在抱怨，俞晶晶笑着伸手摸摸肚子，“他没跟我抢, 只是偶尔嘴馋偷一点过去, 大多都省给我的。” 　　这个孩子是真的懂事，困在二层时像是知道母亲身处困境，乖乖地一点不闹腾。 　　现在有了充足补养, 也知道紧着俞晶晶先用，实在馋不过，才自己抽些过去用。 　　“尸族的胎儿，都是这样吗？跟母体争食？” 　　白锦溪确实是喜欢孩子, 但俞晶晶在他心里，却是摆在一位的。 　　只要不触犯到她，什么都好说，如果真跟书上说的一样，养份吸收不足便把母体抽干，那他宁可不要。 　　“其他人我不知道，这个还好。” 　　三级进化时，白锦溪不在身边，俞晶晶把骨珠剩余养份都被孩子吸收的事说了，又安慰他，“他已经吃得够饱了，不会找我要的。除非嘴馋，这个也好解决。” 　　知道俞晶晶身体亏空，南师傅把从莫家收缴回的资源分了一部分过来。 　　她对营养剂不太感冒，就给得少，主要是进化颗粒。 　　不是俞晶晶，云家不可能打这场翻身仗，给得再多，也没人会背地里说嘴。 　　拿到这些进化颗粒，用来给孩子解馋是足够了，至少能撑到他出来。 　　“他什么时候出来？” 　　白锦溪贴过去，轻轻扶住隆起腹部，聆听内里传出的呼呼声响。 　　似有水流，又有鼓动，也不知孩子在里面闹什么，伸胳膊踢腿很精神的样子。 　　“不知道，我猜就这两个月吧。” 　　虽然两个都是学医的，但对妇科却没太大研究，尸族孕期跟人类又着极大区别，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俞晶晶能感觉到孩子在自己体内飞速成长，偶尔被踢打一下，那种承受不住的动荡，一次又一次提醒她可能倒到来的极限。 　　等他伸不开腿脚，就是出来的那一天了。 　　从肚皮紧绷状态来看，不会太久。 　　且不说俞晶晶已经在研究所呆腻味了，就是为了这个小东西，也不能继续留下去。 　　虽然云家有懂接生的医生，对照顾尸族孩子也有一定经验，俞晶晶却不想让他们来插手这件事。 　　羁绊越多，便越放不下，承的人情，总有要还的一天。 　　俞晶晶觉得断在这里就很好，两不相欠，不必再有牵扯。 　　她懂医，白锦溪也是，生孩子照顾孩子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早早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休养，才是现在应该做的。 　　俞晶晶做了决定，白锦溪当然不会拒绝。 　　莫家逃离研究所，岛上与其有牵扯的那些人也跟着船跑了，现在不管内外都在云家掌控之中，出去也是安全的。 　　白锦溪本想请南师傅调艘船送他们离岛，俞晶晶却有不同意见。 　　“走海底通道？坐车？”白锦溪讶异。 　　“也不知道莫家人会不会潜伏在外海，海路总觉得不安全……” 　　南师傅点头，“不错。” 　　俞晶晶的分析很有道理，海上确实不安全。 　　百足之虫虽死不僵，莫家折损的都是其他几族依附过来的人手，自身实力保存得极好。 　　他们陆上还有势力，若是集结起来跟云家死磕，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若是云铮有办法出面，或许还能协商个停战办法，维持住尸族内部平衡。 　　云铮身体虚弱至此，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其他人并不能代替云家族长跟莫家和其他几族商谈，不表现出足够诚意，一时停战以后也会乱起来。 　　在战事没有结束之前，任何由云家出面的行为，都可能引发不良后果。 　　与其坐岛上的船出去，倒真不如从九层海底通道离开。 　　“能受得住吗？”白锦溪问。 　　俞晶晶点点头，“没问题。” 　　南师傅也看了一眼俞晶晶的肚子，忽地一笑，“快生了吧？” 　　“不知道，没经验。” 　　“要不要带个医生走？听说丽医生给你做过检查……” 　　“不用了。”俞晶晶摇头，又问：“云铮醒着吗？我想去看看他。” 　　云铮还睡着，一天难得有两个小时的清醒。 　　有一天精神好，醒过来还坐了一会儿。 　　听说他问到过自己，还有人问要不要喊她过来，云铮却拒绝了。 　　俞晶晶不清楚云铮想法，琢磨着也许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这副狼狈模样，才拒绝探望的。 　　云铮一直卧床休养，她再不回云家，两人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 　　等他养好伤，几年也就过去了，那时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就算云铮不想见她，俞晶晶也觉得该做个道别。 　　云铮双眼紧闭，睡梦中眉头还拧成了死结。 　　若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他摆在外面的两只手，在隐隐颤抖。 　　这种无意识的行为，也证明了他的精神力受创严重，若不是痛苦到了极至，是不会从外在体现出来的。 　　这段时间养份补充得不错，身体上的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了，原先给他敷在脖颈上的软布都被取下，疤痕也差不多消失不见。 　　负责照顾他的人很细心，身体都抹擦得干干净净，唇边冒出的胡渣也时有清理。 　　他看起来依旧帅气，纵然憔悴，也有一股迷人的魅力。 　　白锦溪站在门边，见俞晶晶盯着云铮不放，抿唇侧头。 　　虽知道她对云铮没什么想法，但这样关切地察看伤势，还是让他有些吃味。 　　俞晶晶站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安静看着云铮，似乎在等他醒来。 　　早上才清醒过一会儿，现在陷入深睡，再度睁眼，至少是明天了。 　　“我走了。” 　　俞晶晶弯下腰，伸手将垂在云铮侧脸的一络额发顺到后面，“对不起。” 　　知道他听不见，但这句话，还是要说。 　　云铮要的东西，她给不起，只能说声抱歉。 　　欠他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偿还干净，但俞晶晶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抬起右手，将小指上的紫金指环取下，本准备塞到枕头下面，看到这临时用麻布垫起来的床铺，动作又停下。 　　戒指套进云铮小指，只能刚刚卡在第一节 ，隔着他原先那枚，有着很远一段距离。 　　卸下大圈，能触碰到小圈，但小圈却永远没法主动向前。 　　对不起，再见。 　　从房间出来，南师傅还在外面没走。 　　已经道过别，他并不是在等俞晶晶，而是跟另几位教导师，商谈今后云家方向。 　　云铮休息的区域有专人值守，一般人进不到这边，有些话在外面不好说，就会专门聚到这边谈。 　　俞晶晶停下脚步，拉着白锦溪站到房间一侧。 　　并不算是刻意避让，也没有主动表示存在，白锦溪觉得她是想偷听，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俞晶晶不想再跟云家有交集，白锦溪能够理解。 　　其实靠近云家对她本人是有很大好处的，不仅仅能领取云家发放的资源，还能得到南师傅贴身教导和教习堂的助力。 　　但白锦溪身上的感染病毒，还有俞晶晶古尸身份，这都是变数。 　　现在能安稳相处，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做好了决定，不再理云家的事，为什么又对南师傅说到的话题这么感趣？ 　　白锦溪也跟着听了一些，却也没搞懂她的想法。 　　话题靠一段落，其他几位教导师离开，看南师傅举步向这边走来，俞晶晶才带着白锦溪出了房间。 　　“醒了吗？”南师傅上前，关心问道。 　　“没有。” 　　“最近这段时间，可能一直都是这样子了。等他好些，我通知你。” 　　“嗯。” 　　俞晶晶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我找人……” 　　“不用。我在下面呆过，熟悉路线。借辆边斗三轮，自己就能出去。” 　　刚刚商量过事，南师傅也有自己的安排，就没再多说什么。 　　跟着南师傅一起走出，到了路口又撞上云双城，俞晶晶跟他聊了几句，做了道别。 　　“生了孩子我当然要去看看了，是住以前的房子还是回医所住？” 　　“不一定……” 　　跟云家疏远，只是心里打好的主意，这种话不能当着人面说。 　　除了云铮以外，俞晶晶跟云双城私交最好，彻底断了联系，也不现实。 　　“……过段时间，我们可能会去海外定居，有消息，再通知你。” 　　俞晶晶欲言又止，白锦溪替她解围。 　　云双城怔了怔，“定居海外？为什么？” 　　“有了孩子，就想过安定日子。如果要乱，肯定是国内先乱起来……” 　　白锦溪话说一半，云双城就明白了。 　　“你去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他压低声音，“南师傅要问，我替你打掩护。” 　　俞晶晶算起来也是云家人，若是战争爆发，说不定会调用到，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与孩子分离绝对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云双城一直供养着父母，对亲情有着自己的理解，俞晶晶会做出这种选择，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海外定居？我怎么不知道？” 　　穿过长长通道，俞晶晶带着白锦溪进入车辆停放区，确定四下无人，回身问道。 　　“国外比较安全，我已经在那边购置了房产，随时都可以过去。”白锦溪举着电筒，横扫过这片黑暗。 　　这一块停放的边斗三轮，密密麻麻地，齐刷刷偏过的车把，就像是士兵列阵一样，在光线折射下亮出森寒。 　　尸族虽然打起了内战，但总有战停的一日。 　　感染病毒已经研制成功，人类与尸族对上，几乎胜算。 　　就算是躲到海外去，也不一定能避得过这场战争，只能退一步看一步，尽量远离这些纷争。 　　白锦溪的这些话，提醒了俞晶晶。 　　她走出车辆停放区，看向某个地方。 　　那个味道还在，掩藏在深处，一直没人动过。 第427章 　　“什么？” 　　看到俞晶晶从墙体中取出一只铁盒, 白锦溪走过去问道。 　　“云铮藏在这里的东西。” 　　这只铁盒就藏在海底通道一面不起眼的墙体中, 墙面打磨得很平滑, 一眼望去跟其他位置毫无区别。 　　盒中混杂着浓重血气, 俞晶晶上回经过时，便锁定了位置。 　　虽没取出察看, 但她也能猜出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云铮曾对她提过, 留存下来的最后一支强力感染病毒，就藏在九层。 　　这是他手中握着的最大筹码, 也是其他几族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有的相关的资料都被销毁，连项目组的核心工作人员, 也在这场内战中消亡近半。 　　没了这支东西, 再想要复制, 难于登天。 　　研究所成立百多年, 只有这一个项目误打误撞做成了，就算是抓到了一点规律和经验，失去资料和人员后, 一切重新归零。 　　“病毒？” 　　“嗯。” 　　打开盒子, 一支与营养剂大小相仿的玻璃瓶卡在正中，内里透明液体中混杂着一些丝绒物质，像是自行生成的菌体, 随着开启时传导的震颤抖动不停。 　　“危险……”看俞晶晶伸手去取，白锦溪阻止。 　　“没那么容易泄露。” 　　瓶盖上封着极精细的锁扣，米粒大小的密码环形锁卡套着，不输入正确数字, 根本没法开启。 　　云铮心思缜密，就算藏在这种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也不忘设下障碍。 　　直接打碎玻璃瓶，是可以释放出病毒，但这么小小一只，影响力有限。 　　病毒才刚刚完成不久，云铮也只试过几例，受其感染后的人类，自身传染性强弱还有待论证。 　　就算东西落到旁人手中，不进行增量复制试验便直接使用，等于是一次性销毁。 　　没有人会这么蠢，所以一只小小玻璃瓶，就能挡住所有想要破坏它的手。 　　云铮曾说过，就算有人找到东西，也得回来跪着求他，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俞晶晶盯着盒中小瓶，半响没有说话。 　　看出她的迟疑，白锦溪轻轻环住肩头，“你准备怎么做？” 　　其实把东西取出来，就代表了她的想法，若是不管不问，由着它留存在这里好了。 　　没有三五年，云铮很难回复状态，研究所被破坏的地方太多，重建也需要时间。 　　不等到尸族内部稳定，彻底消除内战影响，就算想发动战争，也毫无余力。 　　匿名向政府做出举报，处理速度虽然慢些，但肯定不会忽视，只要给人类一点喘息的时间，便能提前做出很多准备安排。 　　这些都是下策，上策是销毁病毒，直接将危险消弭于无形。 　　“带走。” 　　俞晶晶取出小瓶，在手心握了握，放进随身包袋。 　　这个东西，是祸害。 　　只有经历过丧尸潮，亲身体会过战争影响，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境地。 　　主导战争的人，能在杀戮中得到快感与极致的权威，所在他之下的人，都只能像牵线木偶一样，为着一句指令肝脑涂地。 　　曾经的战争，是为着食物发起的，不扑杀人类便填不饱肚腹。 　　换个角度来说，尸族是有理由为了生存这么做的。 　　物竞天择，是者生存，人类处于食物链下端，在尸族眼中，供上血肉便是其生存目的。 　　而现在，尸族已经过得很好了，数百年积累下的财富，让他们取得了较高的社会地位。 　　吃住都能保证，还能像人类一样繁衍后代。 　　其实这样的生活，大家都很满意，没有尸族教科书的光复洗脑，根本不会心心念念想着收复失地。 　　项目没成功之前，云铮还没有那样大的野望。 　　是这个东西，推着他一步步前进，走到今天。 　　毁掉它，不管对尸族还是对人类，都有好处。 　　俞晶晶不是圣母，除了大局以外，也站在自身考虑过这个问题。 　　外面乱不乱，对她其实影响不大，在乎的人只有白锦溪，两人躲进地下基地，百年后又是一片天地。 　　可现在肚里有了孩子，想法就不一样了。 　　在地底黑暗环境中长大，接触不到父母以外的任何人，对孩子的身心发展没有任何益处。 　　孩子需要一个安定的成长环境，最好是能读书上学，跟同龄人相处，这都需要局势稳定。 　　只这一个原因，就能让她做出决定。 　　“给我一支营养剂。”俞晶晶伸手。 　　白锦溪带来的营养剂还没用完，都背在他的包里。 　　以为俞晶晶饥渴了，白锦溪赶紧取出，正要拧开盖子递过去，却被她提前截下。 　　将拿到的营养剂小瓶放进空盒里，俞晶晶盖上盖子，送回原处。 　　取下来的砖块塞回空缺，严丝合缝，和刚刚一样看不出丝毫痕迹。 　　白锦溪有些疑惑，不解看向俞晶晶。 　　虽然瓶子大小差不多，但营养剂跟病毒一眼就分出差别，没就是没了，何必多此一举？ 　　“到底是云铮的东西，就这样拿了，不太地道。” 　　俞晶晶笑笑，“这支营养剂留下，看他有没有办法仿制吧。不管怎么样，至少比现在那些寡淡如水的要好。” 　　这样高品质的营养剂，落入云家手中，只要好好利用，便是极大的助力。 　　其他家族站到云家对立面，再换不到他们提供的普通补剂，云家大量制作高品质营养剂自用，实力很快便能再上一个台阶。 　　内战或许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最终胜者，只会是云家。 　　救他一命，再加这支营养剂，就算是欠得再多，也该还清了。 　　三轮车边斗里铺了厚厚垫子，俞晶晶靠上去软绵绵地，一点都不会不舒服。 　　“走吧。” 　　确定俞晶晶靠好了，白锦溪点亮车头大灯，缓慢开出。 　　车灯光线直射前方，照出黑暗长廊，轰隆声由近由远，直到消失。 　　这条海底通道比俞晶晶想象中的要长，也许是白锦溪担心颠簸，速度提得不快，所以才花了近三个小时抵达出口。 　　阳光落到脸上，暖暖地。 　　尸族向来喜欢阴凉干冷，研究所建在山中，也有这部份的原因在内。 　　在下面困了这么久，再次感受到光线中的温暖，俞晶晶颇觉舒心。 　　身体不像以前，对高温那么敏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级进化的原因，让她的体质又向人类更进了一步。 　　海岸边的崖壁上被挖掘出了大大小小的孔洞，工事似乎进行到一半便停摆了，挖掘机器推放在洞外，盖了厚厚帆布。 　　俞晶晶进崖洞看了看，发现这里储存的一些食物，已被彻底搬空。 　　古尸行动迟缓，搬运这些东西时，多有洒落。 　　他们到的时候，似乎正在下雨，地上踩出杂乱脚印，现在都看得出。 　　车轮印痕向着洞外延伸，一直没入从林之中。 　　陆上基地建在与上京隔海相望的某省偏远海村，距离最近的聚居地有近六十公里的距离，几无人烟。 　　附近大小山脉众多，不管从哪个方向往外走，不花费几天的时间根本到不了繁华地带。 　　放出的古尸不论是群居还是四散而逃，处于这样的优势环境，被重新找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而且，应该也没人会去找他们了。 　　云家占领九层，云青便从躲藏处出来了，被问到古尸就拉了莫家做掩护，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本就是准备废弃的东西，虽然损失了一些骨珠，但在这样的局势之中，也分不出精力去计较。 　　这群古尸中，只有一两个体质稍好些，其他的都被耗空了身体，就算离了研究所，也没多少存活时间了。 　　多的两三年，快的几个月。 　　俞晶晶走到存放资源的铁柜前，看到一张叠得整齐的废旧报纸，取到手中。 　　这上面有锟的味道，他怕俞晶晶看不到，还特意抹了点血上去。 　　手抖得厉害，字歪歪扭扭没写几个，却看得懂意思。 　　这是一封报平安的信。 　　没有署名也没有抬头，不管是谁拿到，都不会联想到收信人身上。 　　只有俞晶晶拿到，才知道是写给自己的。 　　“……写的什么？”见俞晶晶看得认真，白锦溪凑过去问。 　　“一个方向。” 　　“你朋友？” 　　俞晶晶想了想，点点头，“嗯，很久以前的朋友。” 　　“顺着这个方向走，能找到他吗？” 　　“应该可以的。” 　　“去吗？” 　　“不了。” 　　锟指出这个方向，只是想让俞晶晶安心，让她知道自己选择了一个很安全的地点藏身。 　　他说明了有同伴，可以互相照顾。 　　如果俞晶晶出来了，让她也尽快找一个安身之所，不要为了会合去浪费时间，将自己暴露在战火之中。 　　他们搬走了很多资源，够用很久，只要躲得好，就不用操心什么。 　　“现在呢？我们去哪里？”白锦溪问。 　　“回地下基地。” 　　俞晶晶毫不思索地说出了目的地。 　　白锦溪离开医堂时就把工作和家人做了安排。 　　俞晶晶不在，医所那边也是他安顿的，目前是有在正常营业。 　　看似一切平静，实际上白锦溪早为他们想好了退路，一旦有风吹草动，马助理便会拆开设有密码的电子邮箱，照着他订下的计划行动。 　　现在警报解除，白锦溪第一时间撤回了邮件。 　　俞晶晶硬是要回老家，白锦溪跟着她一起转了几趟公车抵达这座城市高铁站后，忍不住提出意见。 　　“我还是觉得应该回去。” 　　地下基地是战乱时最好的躲藏地，现在一切都回归到原点，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锦溪摸了摸俞晶晶肚子，“回医堂安胎比较好，家里人也应该知道这件事。” 　　“你算算月份。”俞晶晶磕着瓜子，轻飘飘甩了一句。 　　白锦溪怔了怔，“月份？” 　　“這孩子统共才在我肚子里呆了多久？上岛前我见过你妈，当时肚子可是平的。” 　　她不是人类，没有十月怀胎这个流程。 　　五个月不到肚子就吹起了气要卸货，白家都是学医的，这样的古怪，能瞒得过谁？ 　　现在回去，想被切片吗？ 第428章 　　虽已是尸族一员, 但白锦溪却还没能彻底接受这个身份。 　　除了饭量增大，气力渐长, 五感以及协调性都超出常人范围以外，从表面上看, 他跟普通人类毫无区别。 　　俞晶晶也是一样，生活在人类之中没有任何违和感，只有知晓身份后着意观察, 才能看出些微不同。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白锦溪根本没想过生孩子这件事，会有什么不对。 　　结婚后两人很少回白家, 俞晶晶偶尔去医堂见白锦溪，能见到不少白家亲戚。 　　平时她忙着工作学业, 齐秀珠就是想催孩子, 也找不到机会。 　　只在医堂碰见时, 才能拉着问问，白锦溪提前叮嘱过不让她提这事，齐秀珠也不好逼得太过，只能旁敲侧击打听。 　　想着齐秀珠知道这件事, 肯定会高兴, 才提出了这个想法。 　　俞晶晶几句话一堵, 白锦溪就彻底没了声音。 　　“你觉得快了？” 　　两人订的单间卧铺，依偎在一起，他的手就没从俞晶晶肚子上拿下去过。 　　俞晶晶伸手抚在他手背上，微微用力。 　　两只手掌贴在一起, 都能感觉到来自腹部内里的涌动。 　　孩子在里头翻跟头，闹得挺欢实的。 　　“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吧？”根据肚皮松紧程度和活动空间，俞晶晶估算出了一个大概时间。 　　她曾想过用精神力来探查胎儿发育程度，但每回又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没有先例，所以并不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 　　俞晶晶对自己的精神力掌控有着绝对信心，但受到探查的是一个正在快速发育的胎儿，一般情况下不会造成的危害，用到他身上，就不确定了。 　　因为有着这样的顾忌，俞晶晶不敢动用任何外在手段来做检测，所以只能模糊估测。 　　时间准或不准，没什么意义。 　　反正瓜熟蒂落，总有出来的一天，安心等待就好。 　　白锦溪对俞晶晶的谨慎表示了肯定，他虽是医生，却并不了解尸族孕产妇的一些禁忌，在这件事上，也是本着尽量小心的态度来面对。 　　情况危急的时候，俞晶晶抱着肚子也能冲上去干人，现在一松散下来，全副精神都用来关注肚里胎儿了。 　　下火车时，因为人多，白锦溪将她护得牢牢的，强行用双臂撑开一个松动范围，在一堆挤着下车群众的叫骂声中，缓慢挪出。 　　倒不是他们要抢道，只是后面人想抢下，撞上白锦溪就跟撞上铁板一样，后面人一推搡，自然就来了火气。 　　看白锦溪一副温文面相，几人叫骂得越发厉害，很有些不可一世的态度。 　　等白锦溪护着俞晶晶出了人堆，确定安全后，转头回了一眼。 　　那眼中冷意，瞬间止住了骂声。 　　凡是被他扫到的人，身体都有些僵。 　　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却像是扫出重拳一样，撞得人心口生疼，令人不敢直视。 　　“精神力不错。”俞晶晶偏头，“至少有二级。” 　　“有吗？”他笑。 　　白锦溪并不会操控精神力，只是偶尔情绪波动，才能感受到一点那种力量。 　　这和肉体上积蓄的那种力量不一样，不是握紧拳头，猛冲出去就能得到结果的。 　　不经过训练，就算有较强的精神力波动，也无法掌控，教习堂的外在进化学员中，有这样的先例。 　　一般情况下，外在进化学员的精神力，都是用来坚强意志的。 　　比起精神力薄弱的学员，他们的力量更强，提升速度也更快。 　　俞晶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白锦溪的精神力增长，若不是刚才被挑动情绪，也不会察觉。 　　白锦溪脾气极好，特别是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温柔如水。 　　情绪没有起伏，增长的精神力隐藏在意识之中，连他自己都不会发现。 　　白锦溪并没有骨珠，就算有精神力，也没有一个汇集的点。 　　俞晶晶所知的一些东西，都是缘自骨珠，碰到白锦溪这样的情况，根本没办法做出教导。 　　“我再厉害，也强不过你。” 　　看她绞尽脑汁琢磨怎么帮助自己提升精神力，白锦溪笑着推她上车，“总不能什么活都让我干了吧？” 　　“但是你真的很厉害啊。不能埋没了！” 　　白锦溪的提升速度，是她见过最快的，精神力居然也达到了较高水平，不操练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让她想，又想不出一个正确引导办法，只能望着他干瞪眼。 　　“我做什么都顺，不用刻意引导。”白锦溪抚平俞晶晶眉心皱痕，“都说三级进化难，我倒没什么感觉。精神力顺其自然，说不定有好结果。” 　　白锦溪是外在进化者，就算专攻精神力，也不会走内在进化者方向，更不用说利用精神力再次突破三级了。 　　俞晶晶想想也是，便没有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 　　精神力的提升，对白锦溪情绪感知方面起到了一定影响。 　　这一路行程，俞晶晶几乎不用说什么话，白锦溪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特别是渴了饿了，眼神可以不递一个，直接就安排妥当了。 　　到底是孕妇，山路颠簸总有不适，白锦溪及时察觉，将她半托进怀里以身体做缓冲。 　　他力量极强，几乎都是用手臂在做支撑，托着俞晶晶时根本不用抵在腿上借力，就这样悬着一路回到村子。 　　早先寄来的那些药材村长接收后，已经全部存进俞晶晶曾住过的土屋里了。 　　矿山的位置俞晶晶给过白锦溪，上岛前他亲自过去取了东西，也一并打包寄了过来。 　　俞晶晶做了清点，确定原材都收集齐全，彻底安了心。 　　不论什么工作，托到白锦溪手里，肯定会完成得极好，在白氏医堂时对他的工作态度就有了解，现在更证实了这一点。 　　俞晶晶打算在地下基地待产。 　　这里是最安全，也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虽然预估是一个月左右，时间也可能会更久，多准备一些存粮是很有必要的。 　　她吃得不多，只要有足够营养剂，就能维持得住。 　　白锦溪就不一样了，正常饭食必不可少，所以偶尔会出去到附近几个村子采购。 　　鸡鸭鱼肉蛋还有米面，搬回一次就能管上十来天。 　　洞内阴凉，存储东西不容易坏，白锦溪又有点煮饭的手艺，就是每天喝点清粥就小菜，俞晶晶也觉得大饱口福。 　　“今天吃什么？” 　　俞晶晶走出卧室，看到白锦溪又站在料理台前切切砍砍，贴过去问。 　　“鸡。” 　　这次出去采购，碰上有人卖自家散养的老母鸡，白锦溪就连篓子都提回了。 　　篓里捆着两只母鸡，一只肚里有蛋，被他放到墙角养着，另一只已经开膛破肚，成了案板上的肉块。 　　学的虽是中医，但白锦溪也拿过手术刀，学校修的辅课是这个，成绩比专修的同学还要优异。 　　鸡肉被他按部位严格划分，摆得整整齐齐地，很具美感。 　　“你不是喜欢吃鸡丝粥吗？今天煮一点。” 　　白锦溪回头看她一眼，“怎么又起来了？回去躺着。” 　　“躺累了。” 　　俞晶晶撑着腰顺着料理台转圈，脚步放得再慢，也能感觉到肚里坠胀还有从腰骨中传出的难忍酸痛。 　　她很能忍疼的，最近这几天也不知怎么的，总有些耐受不住。 　　嘴上虽然没说，紧皱的眉眼却能表现出情绪，白锦溪又敏感，俞晶晶有一点不对就能察觉到。 　　迅速拿起抹布将手擦干，白锦溪搀扶着俞晶晶坐到墙角沙发上。 　　“不想躺就坐会儿。” 　　“嗯。”俞晶晶懒洋洋靠倚着沙发扶手点头。 　　自从进了地下基地，她就没动手干过活。 　　一日三餐白锦溪全包了不说，营养剂也她在一边指挥，他来操作的。 　　营养剂用到的原材份量需要极其精准，俞晶晶知道方子开始也做废过。 　　白锦溪却是天生的熬药大师，可能是从小家学渊源，对这方面特别有天份，一次就成功。 　　每天用两支营养剂，服一粒进化颗粒，就能满足俞晶晶以及肚里孩子全部需要。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俞晶晶真的懒得骨头都要酥了。 　　才二十多天，孩子又大了一圈，但是比起正常足月生产的肚子，还是要小很多。 　　俞晶晶觉得自己估计的一个月不够，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应该差不多。 　　俞晶晶一直住的这片区域收拾得最干净，回来也没换地方。 　　地下基地电力早就耗空了，外面拎进来的几个应急灯，摆在高一点柜子上，做饭的时候才用到。 　　为了节省电力，粥煮上后，白锦溪就把几个应急灯关掉了。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粥香从炭炉上飘出，混杂着白锦溪身上好闻味道，扑鼻而来。 　　“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按？”白锦溪两手扶上她腰侧，熟悉捻按。 　　没按两下，俞晶晶就扯着他胳膊，软软贴了过来。 　　“饿了。” 　　“粥……” 　　才吐出一个字，唇就被堵上。 　　进化颗粒和营养剂只能解决饥渴，真正想要解馋，还是非他不可。 　　感觉她小手摸上衣领，揪着自己索求，白锦溪暗叹了一声，忍耐着贴送上去。 　　吃足了便笑眯眯，腻在怀里讲小话，她是满意了，白锦溪却一直都在强行克制。 　　这么久不见，他当然会想，受了这样的撩拨，真是只有圣人才耐得住。 　　要不是顾惜她的身体，又担心孩子，他早就…… 　　“怎么了？不喜欢吗？” 　　感觉到白锦溪的不投入和些微退缩，俞晶晶退离，气息吐在他耳边，痒进了心里。 　　“不是……是太喜欢了，所以不能继续……”白锦溪握着她双臂，坚定推开。 　　一直都忍得很好，今天却有些克制不住，话语中透出些微情绪。 　　俞晶晶舔舔唇，贴近他颈边轻笑耳语，“我有个办法，一举两得。” 第429章 　　紧裹束缚解开, 炙热暴露在外，让他生出一丝羞赧。 　　黑暗中并不是一丝光线都没有, 角落炭炉温着热粥，虽盖得严实, 罐底却也泄露出一丝橙红火光。 　　窄窄的一点光亮，在暗处迸出暖色。 　　光影投来，能模糊看到她撩起散落在脖颈上的碎发, 微微低头, 后颈弯出优美弧线。 　　眼睫深长，红唇微张, 小巧的下巴在发丝间若隐若现，暗影虽重却将这份绝色映得更加美好。 　　只这一眼, 便惹得人唇舌干燥, 不受克制地给出了更多反应。 　　“不用……我自己来。” 　　感觉到她小手摸索试探, 白锦溪哑着嗓子，轻轻将她推开。 　　俞晶晶身子重，到了后期又格外懒散，走路都软软地没什么力气。 　　白锦溪对自己的身体了解极深, 上到三级, 不仅体质有了大幅改善, 某些方面也更强悍了。 　　虽忍得厉害，想要彻底疏解却并不容易办到，自己动手都要辛苦许久，何况是她。 　　身子娇弱小手纤软, 就是真要帮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自己解决，再克制不住，也没在她面前表露过。 　　“自己来？” 　　俞晶晶止住动作，偏头看他，“怎么做？” 　　“我出去……” 　　她这副样子，好像是要关注全程，就算是夫妻，这种事也不好当着面做教学。 　　白锦溪欠身想要离开，可俞晶晶却伸手将他按住，“进基地后，你一直都是自己的解决？” 　　“……嗯。” 　　“浪费。” 　　“什么？” 　　白锦溪没太听懂，刚想追问，胸口按着的两只小手加大了力气，将他推得彻底仰倒在沙发上。 　　“我帮你。” 　　随着话音，小手再次覆上。 　　白锦溪闭了闭眼，放弃挣扎。 　　他不是不想，只是担心俞晶晶太过辛苦，天知道刚才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将她隔挡开。 　　感觉到她笨拙的抚触，白锦溪轻吸了口气，难耐地咬紧牙关。 　　没做过这种事，根本不知从何下手，处处点燃火苗，却又不懂得如何熄灭它。 　　感觉逐渐攀升，身子都忍不住跟着轻颤起来。 　　“够了。” 　　她没什么力气，这样根本不行，白锦溪实在没法忍耐下去，微微欠身，伸手裹住了她。 　　“我自己来……” 　　俞晶晶只是略略尝试一下，并没有真正开始。 　　结婚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帮助白锦溪舒解，因为没试过担心做不好，才需要提前演练一下。 　　触碰时，她分一丝精神力，感应着动作时激发的一系列情绪。 　　什么地方反应更强，什么地方不太敏感，甚至是力度松紧都各有尝试。 　　有了经验，事情就好办了。 　　小手被包得紧紧的，自他掌心沁出的汗水沾湿了手背，热热地滑腻。 　　轻松挣出，俞晶晶弯唇，“不用，我帮你。” 　　被推得再次躺倒，白锦溪无奈叹气。 　　正要劝说她放弃，突如其来的强烈触感，让他身体猛地一颤。 　　一尾小鱼环绕着顽石嬉戏，身体灵动摇摆，偶尔碰撞又贴合，游弋不定。 　　因处于湍急河道最紧窄的地方，暗流涌动，常有抽吸之力将它带离。 　　这鱼儿极是顽强，游离后总又急速回转，寻那最爱嬉戏之处，晃动着长尾翻卷缠绕。 　　再坚硬的磐石，有情动之时。 　　被这样妥帖抚慰，情不自禁随着水流晃动挺立，依附那尾鱼儿，向着抽吸最强的河道深处送去。 　　鱼儿被紧紧抵住，再无力气游弋，石下翻涌的溶岩，似将它煎融一般，鼓动着升腾而起。 　　白锦溪颤抖伸手，抚住俞晶晶紧贴身下的侧脸，“退开一点，我……” 　　俞晶晶知道他的意思，伸将耳边被冲撞得散落的头发挽起，含糊着摇了摇头。 　　忍耐本到了极限，她这样不经意的动作，偏撞到了那根最不能撩拨的神经。 　　欠起的身体重重躺倒，喘息逸出唇舌。 　　原本贴住她脸颊的右手抬起，触到那纤细后颈，不由意志掌控地推按下去。 　　“嘶……” 　　眉心苦色显现，迷离的眼微微睁大，又紧闭起来。 　　那帅气面容上的痛苦与痴迷，是俞晶晶最爱看的风景，可惜她俯身相就，根本没法抬头欣赏。 　　溶岩倾泻而出，逸满了窄道之间。 　　那尾鱼儿却不俱这炙热岩浆，卷动着身体追逐沉浮不定的巨石，将沾染其上的热力尽数收集。 　　直到最后一点被清理干净，俞晶晶才心满意足退离。 　　白锦溪双眼紧闭，依旧沉浸在那极光极热的震憾之中。 　　直到俞晶晶贴过来，靠着蜷在肩头，白锦溪才长叹了一声，睁眼看她。 　　炉中炭火已燃至最盛，火焰自罐底冲出，照亮了房中一角。 　　光在俞晶晶满含媚意的眼中闪动跳跃，带出极摄人的魅力。 　　唇上还有沾染，见白锦溪目光停到那里，赶紧将舌尖轻旋了一圈又缩回，抿动间那轻咽之声，惹得他心口又跳动了数下。 　　“……脏。”白锦溪将头抵住她，轻声道。 　　“怎么会。”贴近他耳边，俞晶晶小声说：“我觉得很好。” 　　这可不是在哄骗，绝对的真心诚意。 　　不单单是为了帮他，俞晶晶早想过要做这样的尝试了。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没错，真的是一举两得。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拥住她轻吻，白锦溪呢喃发问。 　　就算是他自己来做，也不会有俞晶晶做得这么好。 　　真正是一点一滴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生出的难耐，都被及时抚慰，最欢愉的一瞬，也被她挟裹着冲至顶点。 　　结婚一年多，白锦溪认为他们比任何夫妻都更和谐，整夜纠缠一处，若按次数来算，怕是比许多相处数十年的夫妇交流得还要多。 　　由自己主导，当然能得到最满意的结果，可是俞晶晶的感受，他却只能通过表现出的反应来得出答案。 　　刚刚俞晶晶做的那些，却是彻底站在他的角度，以他的感受为主导，成就了这极致完美的一次。 　　白锦溪并不介意俞晶晶进入自己意识深海，他对她是彻底敞开的，每一个小心思每一个细节，都可以共享。 　　得知答案，他半响没有做声。 　　“怎么了？” 　　感觉到白锦溪低落情绪，俞晶晶伸手轻抚面颊，仰头看他。 　　“精神力的锻炼方法，教教我。我也想知道你的，你的反应，你的想法。”白锦溪触上她的目光，“我也想给你最好的。” 　　俞晶晶笑了起来，“你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二级以上，能力是有，只要知道操控手法，就很简单了。” 　　“教我。” 　　缠住她不松，吻落在颈间又落在胸口，逗得俞晶晶身子颤抖不定，笑声渐渐化为喘息。 　　精神力操控，不是说学就学这么简单的。 　　白锦溪纵然急切，也知道循序渐进，刚刚宣泄了一场，却依然觉得不够，不想让俞晶晶再费力帮他，就只能贴缠着止止饥渴。 　　动作了一会儿，白锦溪发觉不对，抚着俞晶晶退开。 　　她面色潮红，眼中溢着湿热，身体不由自主地靠紧他，推都推不走。 　　“都怪你！” 　　他一退开，俞晶晶自己也觉得不对，克制着被撩动得收不住的情绪，扁嘴退回。 　　沙发不大，就是退远两人也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白锦溪身上的味道扑鼻而来，那坚强的怀抱和有力臂膀，对她来说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刚才认真研究情绪，全心帮他，就是有一点点这方面的想法，也很快排挤开。 　　偏偏白锦溪不知道收敛，又引动了情绪。 　　她能帮白锦溪疏解，自己却没有着落。 　　分开这么久，白锦溪难以忍耐，俞晶晶也是一样。 　　在一起的时光那样甜蜜，想钻进他怀中重温，感受那最炙热的情感在体内荡漾，只想想都觉得身体酸软。 　　可偏偏…… 　　对白锦溪生起的一点情绪，很快又转移到别处。 　　美好的事情，谁都想做，两个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不合时宜的肚子。 　　“干嘛……” 　　看俞晶晶抬手要拍，白锦溪赶紧阻止。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要了！” 　　“不能这么说，他会听到的。”白锦溪俯身侧耳贴上，“妈妈在生我的气，不是怪你，别伤心。” 　　“他哪里听得到。” 　　最烦的一瞬很快过去，看白锦溪这么郑重其事地对着肚子说话，俞晶晶声音也放轻了。 　　“你看，他知道的。”白锦溪摸着肚子说。 　　刚才还不住踢腿挥胳膊，轻声跟他说两句话，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就好像真的听懂了意思，被安抚住了似地。 　　再嫌他麻烦，也到了最后关头，忍耐一段日子，卸货就轻松了。 　　抱着这样的信念，俞晶晶加大了养份摄取量，只想着这瓜赶紧熟熟了赶紧落，早日回到跟白锦溪的甜蜜二人世界中。 　　预估的一个多月，并没有提前。 　　眼巴巴等到肚子绷得实在承受不住他的活跃，这一天才姗姗来迟。 　　需要用到的器械都提前采购好了，无菌间也做了布置。 　　顺产优先，不得已才会实施剖腹。 　　实际这些额外的准备是不需要的，尸族体质特殊，生孩子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不是肯定自己能承受得住，俞晶晶也不会冒风险进地下基地待产。 　　虽知道这一点，白锦溪还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不用那么紧张，是我生孩子又不是你。” 　　躺到消过毒的生产床上，看到白锦溪紧绷着脸，脸色严肃得怕人，俞晶晶失笑。 　　“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白锦溪坐下，紧握着俞晶晶的手问道。 　　俞晶晶闭了闭眼，将注意从白锦溪身上挪开。 　　痛感一点点攀升，到了最无法承受的时候，便是终点。 　　看她咬紧牙关，辛苦忍耐的样子，白锦溪心跟着揪紧，颤抖着举起纱布替她擦去额上汗水。 　　回握住他的手蓦地收紧，白锦溪跟着一震。 　　哭声骤然传出，在产室中发出嘹亮回响。 第430章 　　俞晶晶服下两粒进化颗粒, 闭眼感受着伤势回复。 　　孩子生下来，人就解脱了, 下面的事都是白锦溪接手的。 　　先是给孩子做了简单清理，又来帮她，白锦溪手法轻快, 几乎没什么感觉那些粘热就从身体上除去了。 　　俞晶晶被抱到在墙角铺好的干净小床上，舒舒服服地窝在里头。 　　若不是疼痛还未散去，那种脱去负累的轻盈感, 几乎让人以为刚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是个男孩。” 　　白锦溪将清理干净的婴孩递进俞晶晶怀中, 面上满是温柔，“你看。” 　　听到声音, 她偏头看了一眼。 　　皱巴巴红彤彤缩成一团, 没牙的嘴张着, 鼓鼓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隙。 　　真是丑。 　　“你觉得像谁？” 　　俞晶晶瞧着不咋样的东西, 白锦溪却看成了宝。 　　目光凝在一张小脸上，唇边的笑就没下去过。 　　虽未学过相关课程，但看过的医书多，这两个月着意强化了一下, 对新生儿护理他自有一套方法。 　　因为个头小, 一手托住腰背一手托住颈项，孩子被包裹着，跟只猫儿大不了多少。 　　“谁也不像。” 　　白锦溪兴致这么高，俞晶晶也不好说什么，只摇了摇头答他。 　　“怎么会呢？你仔细看看？” 　　俞晶晶拗不过白锦溪盛情, 目光扫过，“有点像你。” 　　张嘴眯眼哼哼唧唧地哭，哪看得出来像不像，只有鼻子很挺。 　　鼻子长得最慢，一般刚出生的婴儿，这个地方都不会太突出，随着后期成长，才会慢慢挺立起来。 　　这个孩子却不一样，现在有这样的轮廓，可以想象得到再大一些，会有怎样的惊人变化。 　　“我觉得也是。”白锦溪毫不谦虚，当仁不让地承认了俞晶晶的眼光。 　　“干嘛？” 　　俞晶晶躺得正好，白锦溪却把孩子解开，光溜溜地送到她肚子上趴着。 　　俞晶晶惊了一下，下意识想将他挪开。 　　“轻点……” 　　白锦溪把她按住，“他饿了。” 　　“要我喂奶？”俞晶晶怔住。 　　怀孩子的只想着生孩子，以为生了孩子就好了。 　　现在生下来，麻烦事更多了。 　　白锦溪外出购买食材的时候，也带了一些婴儿用品。 　　小衣服尿不湿还有奶粉奶瓶什么的一应俱全，身边虽没有一个年纪大有经验的帮忙安排这些，白锦溪却用他的细致仔细弥补了不足。 　　只要觉得有用的，他都买回来，宁可买错不可放过。 　　“不是有奶粉吗？”俞晶晶懒洋洋指了指外面。 　　“让他试试，有就喂，没有就算了。” 　　白锦溪也不清楚尸族体质是否有喂养的可能，本来是做好了人工喂养准备的。 　　可是孩子生下来，却小得可怜，用手一掂五斤都不足。 　　人类十月怀胎，俞晶晶这一胎却是连五个月都没满，对尸族来说或许是足月生产，但从孩子体态上来看，还差得有点远。 　　替孩子做清理的时候，白锦溪一提着心，担心他有什么先天不足的地方。 　　四肢检查过，指头也数了，孩子踢腿挥手时，劲力十足，按新生儿指标来看，他应该是能得满分的。 　　身上肉不多却匀称，摆弄了一下知道他是个挺精神的小伙子，白锦溪也就将担心放下了。 　　不管怎么说，母乳总比牛乳强，要想长得结实健康，最好还是由俞晶晶喂养。 　　实在不行的话，再做另一手打算。 　　“很小吗？” 　　俞晶晶只在教材里看到过新生儿的介绍和护理流程，图片和数据很直观，可和亲眼看到还是有差别。 　　伸手抚了抚孩子光溜溜的后背，听他像猫儿一样哼唧了两声，俞晶晶抿唇微笑。 　　接触到才有实感，她是真的做母亲了。 　　白锦溪垫了厚厚软枕，将俞晶晶扶着半坐着靠上去。 　　宽松睡袍松开，纤细五指轻托，软玉沉甸，在昏暗灯光闪出莹润乳光。 　　这形模，和以前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孩子出来，腰肢很快恢复了纤细，肚皮只松驰了一瞬，接受到补养后变得紧致柔滑。 　　孕期在身体上发生的变化，都有了改善。 　　只有这里，不仅没有回复，还更加松软柔弹了。 　　目光触及，白锦溪下意识偏头避过，不敢多看。 　　该关心孩子的时候，竟有乱七八糟的念头生出，真是不该！ 　　“嘶——” 　　俞晶晶抽了口气，引得白锦溪回头，“怎么了？” 　　“劲真大！” 　　才将孩子脑袋托到那里，便狠准叼食。 　　一张小嘴像是装了电泵，轰隆隆地抽吸。 　　俞晶晶本没什么感觉，可孩子一触到开始吮吸食，那里便不由自主有了酥麻感，紧接着热流涌动，全奔着出口去了。 　　安静室内，只有孩子咕咕吞咽声响起，他大口吞食，像是百多年没吃过东西，不肯歇气。 　　白锦溪看得得趣，倚到床边仔细观察。 　　孩子小拳头握得极紧，全身都绷着力气，俞晶晶低头看他，面上满是无奈。 　　尝到甜头，以后就甩不脱了。 　　左侧吃空，孩子将那里吐出，下一秒没等到续上的，就张大红彤彤的嘴巴，嚎得小舌头都能看到。 　　“快，快给他。”白锦溪心疼极了，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另一边送。 　　就是白锦溪不说，俞晶晶也要给的。 　　吃左边的时候，右边已经慢慢累积了不少，胀痛传出，还得有人帮忙。 　　另一边递上，孩子满足吮吸，这回吃了小半就够了，带着满额的汗水沉入梦乡。 　　抱着孩子放进一边准备好的小床里，白锦溪站着看了好一会儿都不肯离开。 　　“有那么好看吗？”俞晶晶皱眉。 　　“当然。” 　　白锦溪坐到床边，“我们的孩子，怎么看都好看。” 　　坐回来才发现俞晶晶表情有些不太好，伸手抚了抚她发顶，白锦溪问：“怎么了？” 　　“……还疼。”俞晶晶扁扁嘴。 　　其实这点疼痛她可以忍受的，但是白锦溪的关心，又让她委屈起来。 　　孩子没出生之前，白锦溪的目光从不离她，有一点不舒服都紧张得不行。 　　而现在，她好像排到第二位。 　　“谁说的！”白锦溪贴到她边，“最喜欢你了。” 　　他真的很会哄人。 　　声音柔柔地，满是真诚，俞晶晶没忍住笑了起来，听他问哪里疼，就说了。 　　知道孩子没把奶吸干净，右侧还有些胀痛，白锦溪犯了难。 　　孩子的东西备得齐，孕产妇的一些物件也买了，可是独独吸奶器这种东西，忘了列进清单。 　　“傻子。” 　　俞晶晶揽住白锦溪脖颈，将身子贴了过去。 　　睡袍本就没系紧，松松露了半边，白锦溪贴靠着她，一送来便递到了眼前。 　　奶香满溢，又带着她身上独有味道。 　　凝露在前，悬而未落，白锦溪呼吸急促了些，正想说话，唇却被堵住了。 　　淡淡的甜渗进缝隙，舌尖舔动一下，尝足了滋味。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俞晶晶引导了。 　　捕捉揉捏，将她吃得死死地。 　　柔软小手穿进发间，感受着他的拱动与难耐，俞晶晶长吐了一口气，望向旁边。 　　孩子在小床上睡得很沉，乖得让人安心。 　　总算是把他扔开了，心心念念的二人世界，终于找回。 　　极力克制着情绪，白锦溪做完该做的，意犹未尽地抬头。 　　“为什么停？”俞晶晶低喘。 　　“已经好了。” 　　“我看没有……” 　　她向下探手，准确抚住某处。 　　那里最是胀疼难忍，根本受不得触碰，白锦溪身子颤了颤，迅速挪开。 　　“胡闹，你才刚刚生完孩子。” 　　“一点小伤，早没事了。”俞晶晶将他拉回，眼中满是试探，“要不要……” 　　“不行。” 　　白锦溪坚定地将俞晶晶推开，抵在松软靠枕上不许她动弹。 　　肩头被制住，身子却还在扭动。 　　睡袍早被他情难自禁时剥去了半边，羊脂玉一样的身子在黑暗中亮得晃眼，红的尖嫩的白颤抖不定，引得他咬牙。 　　看出白锦溪的挣扎，俞晶晶笑得发抖，越发引得那处私处地荡漾。 　　白锦溪意志力惊人，强行拉起衣服将她掩住，还顺手把腰带缠了个死结怕它松脱。 　　一次能忍过，十次百次呢？ 　　当然得忍。 　　不管俞晶晶说得再好，白锦溪也不肯越雷池半步。 　　生孩子可不是一点皮肉伤那么简单，骨盆要打开，被撑大的子宫也需要时间回复。 　　月子是要坐的，有白锦溪照顾，方式也很科学。 　　俞晶晶只用躺在干净松软的床铺上，等着白锦溪把小抽水机送来就够了，除了洗头洗澡自己来，其实都由他一手包办。 　　被这样养着，不到两个月，俞晶晶胖了一圈。 　　她骨架小，本就瘦弱，胖起来也就是丰腴一些，反多添了些成熟魅力。 　　孩子也被照顾得很好，个头却长得不多，都不像是足月的宝宝。 　　“好像是有点瘦。” 　　俞晶晶关注孩子没有白锦溪多，难得吃足了没撂到一边，拉拉手脚看了一下，才觉得是小了点。 　　其实孩子体质不错，小手小脚蹬动起来，特别有力道。 　　新手父母照顾时总有疏漏，几回夜里忘记替他盖毯子，就这样露着肚皮在阴寒的地下基地睡整晚，也没见他打个喷嚏。 　　“我小时候也这样，身子弱一直不怎么长。”白锦溪抱过孩子，“可能是随我。” 　　“那怎么办？” 　　“带回去，泡药浴试试。孩子小，我重开方子，里面再多加点养筋骨的药，应该有用。” 　　小时候瘦弱不肯长，白锦溪靠着家里的古药老方子泡药浴直到成年，尝到过好处。 　　“回去吗？” 　　“出来太久了，家里也担心。” 　　看出俞晶晶犹豫，白锦溪迟疑，“你要是不想……” 　　俞晶晶摇头，“没有。” 　　孩子发育迟缓这件事，肯定要解决。 　　白锦溪说的药浴是一个办法，出去后她还想联系云双城，从他那边了解一下尸族婴儿生长发育过程，看看是否有不合常理的地方。 　　白锦溪特别紧张孩子，这种事只能自己私底下打听，最好是两方都不要惊动。 　　得到俞晶晶同意，白锦溪开始着手整理行李。 　　要带的主要是孩子的东西，重量倒没什么，主要是大包小包带着麻烦。 　　舍弃了一些，最后只留了两个大袋子拎出去。 　　白锦溪一手一个举在肩头，大步走出基地。 　　俞晶晶抱着孩子指挥白锦溪关闭出口，看不出一点痕迹才罢手。 　　“下山？” 　　看到俞晶晶望着山上某处一动不动，白锦溪试探地问。 　　俞晶晶摇了摇头，“晚点再走。” 第431章 　　回到地下基地后, 俞晶晶身子重，只在很小的范围内活动, 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由白锦溪照顾。 　　她不出门，白锦溪采购物品，却是经常出入。 　　知道豪叔的尸骨埋在山上, 白锦溪曾问过方位，以为他是好奇，没想到却是一个人上来清理过了。 　　豪叔埋骨的地方, 插了块木板做标记。 　　俞晶晶只记得这里有棵枯树, 周边杂草丰盈，站在这个位置, 转头就能远处山头一角。 　　这不是个容易辨别的位置, 白锦溪却依旧找到了, 真是有心。 　　周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还摆过供品，抱着孩子站到木板前，俞晶晶偏头看向白锦溪。 　　“为什么要做这些？” 　　“豪叔是长辈，应该的。” 　　尸族对死后尸骨并不在意, 他们并没有来世的概念, 活的就是今生。 　　豪叔走前叫她把自己拣进存粮库，跟那些风干枯骨扔作一堆就算了结。 　　俞晶晶记得人类是要堆坟的，也不想混成一团难以辨认，就拿到外头葬了。 　　“这些东西他都用不着，血食最喜欢了。” 　　看看坟前供品, 俞晶晶把包里给豆豆存的肉干取出来，放了些进去。 　　豆豆一直在外头散养着，它嫌基地气闷，好些天都没回来。 　　俞晶晶手上这点存粮它看不上眼，索性只盯着新鲜肉食补充，山中猎物多，又交了不少朋友，进山这么久只下去过两回。 　　它倒是喜欢孩子，看他只吃奶，叼了好些猎物回来，嫌俞晶晶养得不壮实。 　　孩子能不能吃肉食，俞晶晶不清楚，想试试却被白锦溪阻住了，把豆豆气得够呛，跑出去又是好一阵没回。 　　刚出来的时候发了信号，应该是收到了。 　　才把肉干放出来不久，豆豆便巡着血气转回，落到俞晶晶肩上直瞪眼。 　　“浪费，他又吃不了！” 　　唠叨完，不等白锦溪阻止豆豆就扑过去把肉干叼回，三两口下了肚。 　　吃了又叹到底血食有滋味，再鲜活的肉食也比不上它。 　　“由它，以前跟豪叔也老抢东西，一直都惯着。就是知道，也不会怪的。”俞晶晶冲白锦溪摇了摇头。 　　“这就走？” 　　俞晶晶点头，“只是带孩子来看看。” 　　虽然知道豪叔看不见，孩子也不一定记得这里，但就是想带他过来转转。 　　停留片刻，足够了。 　　两人离开上京数月，用的是俞晶晶参加学校国外交流课程的借口。 　　平白抱个孩子回去，白锦溪担心冲击太过爷爷情绪承受不住，决定自己先回打个预防针再说。 　　时间有些对不上，但也很容易抹过去。 　　三个月内小腹不显，有些人四五个月才出怀，说走时就有孕在身，发觉后因身体原因不好回国，便让白锦溪过去照顾，一直留在那边养胎。 　　孩子生下孱弱，养到能受得住颠簸才带回，这么小小个头，说是早产也信的。 　　为什么瞒到现在才说，自然是用怕养不住这个理由。 　　俞晶晶的身体齐秀珠也知道，本就难以受孕，坐住胎后也发生了几次危险，担心老人太过期盼又面临失望，是白锦溪坚持隐瞒才一直拖到现在的。 　　俞晶晶被摘得干干净净，有怨言只能往白锦溪头上倒。 　　其实看到孩子，哪还有什么抱怨的话，高兴都来不及。 　　俞晶晶带着孩子回了医所，倒是把周嫂吓了一跳。 　　白锦溪回去给白老爷子打预防针，这边倒是疏忽了，看到周嫂嘴大得能塞进两个鸡蛋，俞晶晶伸手递过，“小孩挺好玩的，你看看吧。” 　　脱去这个麻烦，俞晶晶回了房间。 　　回之前给过通知，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床铺也全换了新。 　　取出包里营养剂，满满当当摆了几盒，俞晶晶转身推窗，“药卖完了吗？” 　　“早卖完了，就等着你回呢！” 　　孩子很乖，周嫂逗得不肯松手，“说是出去交换学习，不声不响就带个孩子回，你们可瞒得够紧的。” 　　“意外。” 　　看过药水售卖纪录，俞晶晶才知道留下的药只撑了不到两个月，还是在只卖熟客的情况下售空的。 　　预留登记表已经记了满满大半本，都等着她回来配药。 　　若是战起，医所肯定经营不下去，大家逃难都来不及，哪会光顾。 　　现在事情安定下来，生意当然还得接着做，未完成的学业也要继续。 　　俞晶晶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取了几支营养剂准备开始稀释制药，应付下一批需求。 　　她在后面忙活，孩子自然是周嫂照管。 　　周嫂带孩子有经验，他本来就乖，小半天都没哭闹，直到肚皮饿空，才扯着嗓子号起来。 　　奶孩子是个麻烦事，抱着他什么也干不了，抽空了才能脱手。 　　俞晶晶从周嫂手上接过，再一次感受到了孩子有力的吸吮。 　　“真有劲！” 　　周嫂是过来人，看孩子吃得好，笑眯眯地说。 　　俞晶晶也知道孩子表现不错，除了瘦小一点，其他方面都发展得很好。 　　他很聪明，大人情绪不对，立刻就能察觉。 　　白锦溪抱着的时候，总哼哼唧唧撒娇，俞晶晶一接过来，立刻乖得跟猫儿一样，像是知道她不耐烦干这个，着意讨好。 　　除了智力，这孩子不管是力量还是协调性，都远超普通婴儿，这是白锦溪做过测试后反馈给她的。 　　只这一点差异，就将他与普通人类做出了区分，随着年龄增长，应该会有更多不同表现。 　　孩子一下来俞晶晶就用精神力观察过，各方面体征和人类都没区别，一点尸族的特征都找不出。 　　白锦溪说要带回医堂做全面体检，应该查不出什么东西。 　　等他吃完，俞晶晶再度转交到周嫂手上，“麻烦了。” 　　知道俞晶晶要配药，周嫂赶紧接过，“孩子我来带，你忙你的。” 　　走到门口，她才记起一件事。 　　“孩子取名了没？叫什么？” 　　“没有，白锦溪说让爷爷取，今天应该能有了。” 　　“那小名呢？” 　　俞晶晶怔了怔，“也没有。” 　　周嫂没见过对孩子这么不上心的妈，想到俞晶晶年纪小还在念大学，又无父无母没人教这些，又有些心疼。 　　“我问问白锦溪。”俞晶晶摸电话。 　　“不急，你们慢慢商量，有的几个月名也定不下来，都正常。” 　　等周嫂抱着孩子回了院子，俞晶晶给云双城去了电话。 　　在地下基地呆了这么久，外面的消息真的是断得死死地。 　　白锦溪还会跟家里联系安排工作，俞晶晶却是彻底地隔绝了一切。 　　莫家逃离研究所后的去向，几族合力对抗有无收手，云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无所知。 　　其实不问也知道，云家状况一定很糟。 　　云铮伤成那副模样，就是想事情多费些心思都不行，不养上几年根本没法费心管理族中事务。 　　与其说是单方面断开联系，不如说云家根本没那个心思理她这种小人物。 　　只要云铮不提及，时间便能冲淡一切。 　　接通电话，事情与她料想的差不多。 　　云铮已经回了海市，住进了云显周曾住过的疗养地，族中事务由挑选出的八位资历深厚的长辈代理。 　　这场内战两败俱伤，云家虽占了上风，但研究所未能及时销毁的一些珍贵资料都被莫家带离，甚至是营养剂制作的小部分资料，也被他们弄到了手。 　　莫家本就对药剂调配有一套手法，得了这些东西，相信也能制与云家营养剂品级相当的药剂出来。 　　手上有了资源，便能招兵买马，莫家逃离后并没避退，料定云铮受伤云家不敢追击，反而加紧配制药剂加重对抗砝码。 　　双方僵持不下，这场没有硝烟的内战，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云双城领了双份功绩，现在在云家已是有名有姓的头领，手下管了两支队伍，负责重要护卫工作。 　　虽然现在形式不明朗，但云家内部都还比较乐观。 　　“拿走的都是老方子。云铮手上有份新的，正在试制，听说药效比以前的强很多，莫家再费劲捣鼓也是白搭。” 　　“是吗？” 　　看样子云铮是找人把东西取回去了，知道他聪明，看到东西就懂分析，却没料到行动得这么快。 　　“……他有问过我吗？” 　　“没有。” 　　暗暗松了口气，俞晶晶说：“我跟你联系的事，不要跟他说，以后也别在他面前提我。” 　　“我知道的。” 　　云双城欲言又止，有些话最终是没说。 　　云铮其实有问过她的事，云双城很隐晦地表达了俞晶晶不愿掺和进云家，想跟家人安稳生活的意愿，他就再没说过这些。 　　俞晶晶的叮嘱，云双城在云铮那里一样听到过，都极有默契地不愿再打扰到对方。 　　俞晶晶不知道云铮有没有猜到东西是自己放进去的。 　　想来他也清楚，不管猜没猜到，她都不会认。 　　病毒被取走这件事，轻松抹过，这么重要事云家内部都不知情，看来云铮是自己掩下了。 　　东西虽不在，外界却认为云铮还握在手中，也是一种震慑。 　　这么久没联系，云双城其实还想跟她多聊聊云家内部最近发生的一些变化。 　　可是俞晶晶却不跟他讲这些，话题一转，扔出了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 　　“孩子？这我哪儿知道。” 　　云双城被问懵了，“我又没养过孩子。看当然是看过，哪知道几个月长多大，不都一个样吗？猴瘦猴瘦倒是真的，尸族孩子都是这样，想长得好，全看养份……” 　　肚里那点墨水倒干净了，俞晶晶还听不够，云双城就只有举着手机到工作区找奶过孩子的女人问。 　　一通电话打了近一个小时，云双城两头倒话累得够呛，俞晶晶终于是满意了。 　　“行了，再联系吧。” 　　电话刚挂断，白锦溪那边就打过来了。 　　“爷爷说让把孩子带回去瞧瞧，如果需要泡药浴，方子由他老人家看着开。”白锦溪笑声传来，“我来配都不放心，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药浴或许有用，但发育弛缓，应该还是养份摄入不足的原因更大。” 　　“什么？” 　　“没什么，就照爷爷说的办吧。”俞晶晶摇头。 　　豆豆在外头打的野食想给孩子尝尝都被白锦溪拦了，除了奶水以外额外加餐的想法说了也会被否定掉的。 　　白家有白家的方法，她有她的，等见了效再说也不迟。 第432章 　　白老爷子见了孩子, 疼得跟什么似的, 一家子围上来, 看稀奇一样。 　　谁都没想到白锦溪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原先说要等几年，一直都以为是要等俞晶晶调养好身子，再做尝试。 　　结果两个人不声不响, 带回了这么大个惊喜, 就是有埋怨这会儿也都想不起来了。 　　白锦溪这一脉往上数，一代仅一个独苗，寿数也不长，跟定好的规矩一样。 　　白锦溪能承受药浴效力，身体一日比一日看着要好，婚后体魄更是强健, 子嗣又来得这么快，都说是娶了个好太太的缘故。 　　白老爷子想好名字着了墨，又多添了个女娃的名儿。 　　白锦溪是齐秀珠婚后四年才怀上的, 再往上走, 最少也是三年左右，很少像俞晶晶这样坐胎这么顺, 一年就有了眉目的。 　　觉得她有这个福份，白老爷子多了些冀望, 盼着白锦溪能儿女双全，打破这一脉只独个男胎的规矩。 　　接了两张红纸写的名姓，白锦溪笑着道谢。 　　俞晶晶抱着孩子站在一边, 倒没说什么。 　　生孩子也没她想的那么辛苦，除了吃奶时麻烦些，再大些就能丢手了。 　　白锦溪这样喜欢孩子，再要有这样的运气，她也愿意留。 　　药浴也是另一种补养形式，其中含有的原材对身体确实能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特别是孩子。 　　抱孩子回去前，白锦溪已带他去医堂做过全面体检。 　　每一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以内，某些数值甚至还要超过些，除了看着瘦小些，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瞒了月份，旁人看着孩子都觉得还好，有检查报告在手，更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他说要用药浴，也没人反对。 　　白锦溪就是例子，不是药浴，哪有今天的身子骨。 　　先前回来说的时候，还当孩子很不好，白老爷子一个人关房间里琢磨了大半天药浴方子。 　　亲眼看到，托在手里逗弄了一阵，觉得他言过其实，就把原先定好的方子又改了一下。 　　从这天开始，白允旗就跟家里的浴缸较上了劲。 　　他不是个喜欢水的孩子，却每天都要被按在药水里头泡足两个小时。 　　力再大，也是个孩子，小的时候保姆还能按得住，等到再大点，就换了俞晶晶动手。 　　只要是母亲帮他泡药浴，白允旗根本没法挣扎。 　　被按进水里的次数多了，倒学会了憋气。 　　也是那个时候他有了记忆，透过模模糊糊的药水，看到母亲冲自己笑。 　　那笑是得意的，一点都没有旁人见他落水的惊惶。 　　母亲照顾他的时候并不多，父亲就温柔许多了，就是知道他会憋气，也不会让他在水底玩太久，一段时间就捞出来擦把脸，塞些吃的给他补充体力。 　　到了听得懂话的时候，白允旗就知道掩饰能力了。 　　比如能长久呆在水里不用呼吸，或者力气大到超出某种程度要知道收敛什么的，除了父亲在不用掩饰，其他时候都要像个正常孩子那样生活。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只要说，他就能懂会做。 　　这样的品质，让白允旗拥有了人人都要赞一句的那种伶俐聪明。 　　除了泡药浴以外，保证食物摄入量也很重要。 　　小的时候吃的米糊里，总会拌进些味道怪怪的东西，等再大些母亲直接递药瓶插吸管给他喝，尝到那个浓郁味道才知道这药自己一直没断过。 　　泡进药浴里，药气再难闻也习惯了，隔段时间就一支补剂，也成了日常。 　　这事一直瞒着父亲，后来才说破。 　　凡是父亲不同意的事，只要母亲做了，就没有责罚。 　　换了他，就不一定了。 　　父亲再疼爱他，大多时候，都是严肃的。 　　只有看着母亲时，才会露出那暖如春风的温柔笑意。 　　偏偏母亲还不满足，总说他将儿子放在第一位，非要哄了又哄才肯消气，比他这个孩子还难缠。 　　这年白允旗才三岁，就已经能想这么多事了。 　　父亲说要藏拙，他记得清楚，但只显露一点点天份，就已经有很多人在夸他聪明了。 　　因为喜欢听人说自己聪明，更喜欢每天都比昨天更聪明一点，白允旗一直很努力学习，让自己像个大孩子一样懂事。 　　乖巧是母亲最喜欢的品质，白允旗执行得很好，只有在父亲那里，能显露出一点孩童本性。 　　“你对他太严格了。” 　　等保姆从俞晶晶身边接走白允旗，白锦溪才小声说了一句。 　　“我对你也严格。” 　　俞晶晶看他一眼，“他应该有时间观念，都这么大了。” 　　白锦溪笑了起来，“他多大？才三岁过一点点。” 　　“能自己吃自己睡，可以独立思考，就是大孩子了。”俞晶晶说。 　　白允旗早慧，说什么都懂，俞晶晶很早就没把他普通孩子看待了。 　　只有白家人，还觉得他是个小宝宝，宠溺得不行。 　　每次回老宅，简直就是掉了福窝窝，连喝口水都不用自己伸手去取，自然有人喂到嘴边。 　　因为一直跟着父母生活，一周才回去见一次，就是知道长辈刻意纵容，白锦溪也不好说什么。 　　白允旗年纪小小，却很聪明，吃多少用多少拿多少，都照着自己家中的定下规矩办。 　　越是这样懂事，就越让人心疼，白老爷子疼他疼到了骨子里，到了家就搂着不松手。 　　今天实在舍不得，才拖晚了些，错过了练体时间。 　　俞晶晶虽不耐烦带孩子，但对白允旗的关心一点都不会少。 　　除了补充养份以外，想要身体茁壮，从小便要练体。 　　尸族血液流动弛缓，身体成长也比人类要慢，只有进行多方位刺激，才能与正常孩子达成同步。 　　尸族孩童都是这样长大的，父母会为他们制定练体计划并严格监督，说起来跟人类父母没什么区别，都是希望孩子能快高长大。 　　白允旗的身体与人类无异，因为从小就给他额外加餐并掺入补剂，比同龄儿童个头还要稍高一点，再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瘦弱。 　　因为是照着尸族的办法补养的，俞晶晶觉得练体也很有必要，就算不促进生长，至少能强健体魄，对他有好处。 　　她并没有把白允旗全推给保姆带。 　　最后一年学业完成后，除了有更多的时间扑到医所工作，她也额外拔出了陪孩子的时间。 　　这个陪可不是玩，就和刚刚带白锦溪练拳一样，早晚都划出时间带他练体。 　　三岁孩子细胳膊瘦腿，担心力度控制不好又觉得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白锦溪提过几次反对意见，都被俞晶晶驳回了。 　　孩子有点怕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忍了下来，从正式跟着俞晶晶练体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确实看出了一些效果。 　　俞晶晶虽严格，却是为白允旗好，白锦溪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今天，只不过晚了十几分钟回家，就额外多加了半小时的练习量。 　　三岁多孩子挨了训，委屈得掉了几滴眼泪，白锦溪看得心疼，才忍不住说了两句。 　　“我很小的时候就自己照顾自己了，尽早独立，有好处的。” 　　看出白锦溪的不忍，俞晶晶解释。 　　“独立？这么小的孩子，去哪里独立。” 　　俞晶晶的一本正经，又惹笑了白锦溪，轻轻搂住她的腰说：“没人照顾才需要独立，你有我，孩子有我们，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白锦溪的话让人心生暖意，哪怕这几年每日都在听，却总也听不厌。 　　俞晶晶笑着摇头，“在家里能照顾得到，出去呢。” 　　方式不同，但爱孩子的心是一样的。 　　将他护在羽翼之下，跟赋予他强健体魄与能力并不冲突，就像是白家的药浴，跟她额外添加的补剂一样，都是好处。 　　孩子现在还小，或许觉得父亲这样的爱才是最温暖可靠的，等再大一点，就知道尽早拥有实力的优势所在了。 　　俞晶晶想说服白锦溪，再容易不过了，何况还占着理。 　　实在不占理，听他唠叨太过，就拿嘴堵上，一样占得上风。 　　白锦溪接受了俞晶晶的理念，便也参与了进来，白允旗原先还能找父亲撒撒娇，现在被两个人轮流盯着，小心脏再坚强也有忍受不住的时候。 　　回白家找曾祖父告了状，又拉着奶奶讲道理。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年纪小，不该每天这么辛苦，早上眼没睁开就被拉起来练体，累到手酸腿软。 　　他眼里噙着泪，扁小嘴掰手指数一二三条，道理一通一通地往外摆，叫人看了又心疼又好笑。 　　白锦溪来接，挨了训，回去跟俞晶晶转述，竟得了应允。 　　“完全不练可不行，时间减少一些。以后只在晚上，每天两小时，这样可以吗？”俞晶晶难得和颜悦色跟白允旗打商量。 　　白允旗毫不犹豫点头，“好的妈妈。” 　　胜利的喜悦，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又被早早拖起来，洗脸换衣梳头，脚上的练功鞋换了小皮鞋，穿衬衣套西服还系了个红领结。 　　白允旗长相跟白锦溪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拿小时候照片对比，看不出是两人。 　　白净小脸气质沉静，头发向后梳顺又定了型，一副优雅小少爷派头，哪看得出平时束起宽衣大袖挥拳的勇猛。 　　“妈妈，去哪儿？” 　　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白允旗弱弱发声。 　　“从今天起，上幼稚园了。去了那里，辛苦也要忍一忍，再回老宅告状可不行的，曾爷爷只能管你爸爸，管不到老师头上。”俞晶晶帮他整理了一下领结，“以后就靠你自己了。” 　　白允旗上车后，小脸惨白。 　　父母送他进了幼稚园，挥手道别。 　　白允旗憋着眼泪，等他们转身才扑回窗户上往外看。 　　早知道就不告状了！ 正文完，有番外。 第433章 番外（1） 　　“你喝的是什么？” 　　“药。” 　　“骗人……” 　　质疑的话没说完, 人就被一群小姑娘挤到后头去了, 娇声娇气围着他嚷起来，连插个嘴的余地都没有。 　　“明明就骗人。” 　　被推开的男生满脸不信, 其他几个男同学也跟着点头, 望着白允旗举着玻璃瓶滋滋吸吮, 跟着抓心挠肝。 　　白允旗喝的那支小瓶里，液体是粉白色的, 看起来就甜甜香香，像是化掉的冰淇淋一样。 　　每个小朋友都吃过药, 饭前或者饭后, 肯定不会拖到三点发点心时才拿出来。 　　大家手里都有一块小蛋糕，偏偏白允旗还有一小支饮料可以喝，好些人眼红看他, 都在心里发馋。 　　“真的是药。”白允旗收好空瓶，认真地跟围在身边的一群小姑娘解释，“但是味道不错。” 　　这个药只有母亲才有, 一家三口喝的，白允旗没见过外面有卖，就没办法分享。 　　他是个大方的孩子，老师允许带零食入园分享的日子，总会带得足足的，每个人都分到。 　　但是每天三点伴着点心用的这支药，却只能自己一个人用。 　　“药是治病的，你喝了有没有好一点？” 　　“你吃蛋糕吗？我还有半块, 留给你的。” 　　“还有这个桃花馒头，我看你早上很爱吃。” 　　早早把凳子搬到白锦溪身边的几个小姑娘，把自己留的好东西献宝一样递出去。 　　白允旗是班里最受欢迎的男生，长得帅气又聪明，又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粗暴无礼爱欺负女生，两下一比，女生们当然更喜欢和他一起玩。 　　天天喝药，又听老师说他身体弱，跟白允旗特别要好的几个小女生都会特意留些零食塞给他，盼着他不要生病请假不来幼稚园。 　　白允旗很礼貌，接过道了谢，把自己早上留下的几颗小坚果分给大家。 　　他食量比普通孩子要大，只吃园里正餐和小点心，很容易饿。 　　下午三点吃补剂，就是为了弥补这一点。 　　离了家来幼稚园靠自己生活，白允旗很动了些脑筋。 　　为了下午这个小小的分享会，就是吃不够也总会把食物省一点下来，这样有来有往友谊才会长久。 　　女生堆里他是最受欢迎的男生，男生堆里，热度也能排在前头。 　　只是光华耀眼，难免有照不到的阴暗地方，盯着他手里补剂的那几个大块头，就常找他麻烦。 　　第二天。 　　发点心前的自由活动时间，白允旗被堵到了墙角。 　　几个男生个头都比他大，肩并肩靠拢在一起，跟结实肉墙一样，连外面的光都遮了大半。 　　“把药拿出来。” 　　“……那不是药，是甜奶。”有人纠正。 　　“对，把奶拿出来！” 　　白允旗捂着口袋，一言不发。 　　看他不像是在怕的样子，几个小男生交换眼神，同时伸手去抢。 　　白允旗吃东西太香了，馋得人忍不了，就算知道抢东西会挨老师训，也想尝尝这乳饮的味道。 　　你放手！就尝一口，又不是都喝光！ 　　感觉到白允旗的抵抗，小胖子洪超压着声音吼，其他几人也跟着较劲。 　　三四个人一块去掰白允旗护着口袋的右手，指头都扣白了，疼到发酸都没拉动一点。 　　白允旗手按得紧紧地，面上没什么表情，其他人挣足了力气，龇牙咧嘴地无声拉扯。 　　以为白允旗会哭会喊会引人来帮手，谁知他骨头硬，僵持了好几分钟都没开口。 　　小胖子洪超加重了力气，尖起指甲掐住他皮肉，等白允旗吃痛松手，趁机把东西夺过来。 　　尖利甲盖陷入手背软肉里，瞬间带出了痕迹，可再想更深一层，却是不能。 　　白允旗生得白润，皮肤跟嫩豆腐一样吹弹可破，还以为立时能见血，可无论费多大力气，指甲却怎么扎进肉里，反弄得指头生疼。 　　“你怎么……” 　　尝试了两回，洪超讶异抬眼，正与白允旗目光对上。 　　白允旗眉头皱了一点，小脸上满是严肃。 　　下一秒，洪超肚子上就挨了一脚，紧接着另几个缠着白允旗的男生，也跟着翻倒了。 　　对付这些小孩子，根本不费多大力气。 　　白允旗收着劲，只把人推开就算。 　　几个孩子滚作一团，懵着脸爬起，都不明白白允旗是怎么挣脱开的。 　　其他人身上用的是巧劲，只有洪超结结实实受了一脚。 　　眼泪刷地下来了，混着鼻涕糊了一嘴，洪超捂着肚子起身，嚎叫着一头撞过去。 　　和母亲练过拳脚，再看他这莽撞冲击，就像是慢动作一样。 　　老师还在整理餐桌，摆餐具准备一会儿的午点，其他孩子打打闹闹，整个活动室吵成一团。 　　没人注意这边。 　　确认了这个，白允旗目光回转，在洪超脑袋顶来之前，攥紧拳头护住肚腹。 　　撞上石头是什么感觉？洪超今天尝到了滋味。 　　脑袋顶上去，痛到灵魂出窍，流着眼泪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肚子上又挨了闷闷一拳。 　　“你没事吧？” 　　所有人都看到小胖子撞到白允旗身上，白允旗吃痛，退了两步才稳住，看样子疼得不轻。 　　“疼……”被白允旗搀住的洪超号啕大哭，“啊啊！疼！” 　　就跟天上的雷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打起来，洪超的嗓门炸裂开，惊得一室的人都往这边瞧。 　　老师先冲过来，接着是同学。 　　等洪超被老师抱起来，白允旗收回扶他的手，眼里慢慢浸满了泪水。 　　“怎么了？”跟过来的另两个老师注意力分到白允旗身上，蹲下身关心。 　　“我也疼……” 　　泪顺着鼓鼓脸颊滑下，白允旗委屈低头，声音小小地说。 　　白允旗被围住的时候，有孩子从边上经过，老师问起来，就有人举手说了。 　　有人指认，堵住白允旗的另几个孩子也承认是洪超动手打人，事情很快就理清了。 　　洪超哭天抹地说挨了打，没人相信。 　　他嚎得越大声，就越显得无理取闹，反而坐在一边默默抹泪的白允旗，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与照顾。 　　“……没关系，我已经好很多了。”白允旗噙着眼泪摇头。 　　“要不要叫医生？” 　　“来，衣服拉起来老师看看。” 　　老师们围着他做检查，洪超远远坐在墙角隔离，哭得打嗝。 　　校医来了，先确认了白允旗没事，才给洪超检查。 　　他就是头上青了一小块，一直指疼的肚子，倒看出不什么问题。 　　小孩子打闹校医见得多，看洪超这精神头就知道没什么大碍，只给脑袋抹了点药水，拎着箱子走了。 　　两个孩子被隔离开，一直到放学都没碰上面。 　　父母来接，洪超头上抹了药，当然要提一提这事。 　　他本就是班上最调皮的孩子，又喜欢伙同几个小兄弟一块儿欺负人，父母不是第一回 替他道歉，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白允旗牵着白锦溪的手，看犟着死不道歉的洪超挨揍又哭了一回，小脸依旧板得紧紧地，摆明了不原谅。 　　“快！道歉！”洪超父亲把他推到白允旗面前。 　　“是，是他，是他打我！打我肚子，还撞我头……哇，凭什么要我道歉！该道歉是他！”洪超抹着眼泪，委屈得气都顺不过来，不住抽噎。 　　“是你要抢我东西。”白允旗抬头，“爸爸，他抢我药。” 　　“药？”洪超母亲一怔。 　　说是抢吃的，还以为是洪超嘴馋，居然是药？！ 　　又是一顿好打，疼得洪超跳起来叫。 　　其实没下多重手，主要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瞧瞧，也想洪超长个记忆，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能抢来往嘴里塞的。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洪超老老实实道了歉，白允旗大度原谅，孩子间的小矛盾就此揭过了。 　　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上了车，听父母把白允旗挂在嘴边夸，洪超肺都快气炸。 　　旁边有车经过，白允旗坐在后排，白生生小脸转过来，盯着这边瞧。 　　洪超正在抹眼泪，发现是他，正想做个凶狠表情，却被白允旗动作惊住。 　　白允旗举起小拳头挥了挥，又咧嘴露了个笑。 　　车一晃而过，瞬间没了踪影，洪超微怔，下一秒气得蹦起来扯着嗓子嚎。 　　淘气的小孩，总有巴掌伺候，今天是洪超活到第四个年头，挨打最多的一天。 　　“他抢我药！” 　　白允旗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服。 　　“那也不能打人，还记得规矩吗？”白锦溪严肃道。 　　白允旗在幼稚园时那满身委屈样儿，跟平时去老宅时见到曾爷爷时一模一样。 　　什么话也不说，表情也没有太多，头低着嘴一扁，透出的那股让人疼惜的委屈劲，能换到全天下人站到他那一边。 　　这一招白锦溪见得多，早免疫了，既然是对方先动的手，又全揽了错处，他也不好直说自家也有问题，事情就这样含糊过去了。 　　回到家里，他可不纵容，这种事以后绝不能发生。 　　“他先撞过来的，我没用力。而且，他要抢药，真给他抢走，更坏事。”白允旗早想好了说辞，处处占理。 　　他倒不怕白锦溪，只要说得通道理，就不会挨罚。 　　最难过的一关，是母亲。 　　白允旗偏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刚从大门进来俞晶晶。 　　“怎么？”看到房中气氛不对，俞晶晶问。 　　白锦溪把事情说了，觉得这事不能纵容，便换了俞晶晶上来教育。 　　白允旗缩缩肩膀，下巴抵进了胸口。 　　跟母亲是说不通道理的，她要觉得你错，就是错了，乖乖等罚。 　　“这是那个人弄的？” 　　看到白允旗手上掐痕，俞晶晶蹲下身子，皱眉问。 　　“嗯……”白允旗抬头，“他掐我很多下，我都忍住了。” 　　因为不是容易受伤的体质，所以才没被他掐破手，换成别的小孩子，那个力气肯定要挖下一块肉的。 　　“所以才打了他一拳？” 　　“只用了很小的力气，我保证。” 　　感觉到俞晶晶态度的松动，白允旗赶紧比出两根指头竖在耳边。 　　“是他惹你，客气什么。”俞晶晶冷声说完，才记得回头看看。 　　见白锦溪不在，才说：“打人当然不对……太显眼，容易叫人捉住把柄。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换个方式。” 　　白允旗眼睛发光，小声问：“怎么做？” 　　俞晶晶抬手点点额角，“记得这个吗？那颗小小的珠子？” 　　“……嗯。”白允旗点头。 　　俞晶晶理理白允旗额发，“学会了这个，就能提前制止危险发生，对那些想伤害你的人，也有好处。想学吗？” 　　父亲说得没有错，今天能克制住脾气，明天就不一定了。 　　虽然洪超很坏，他也不想真下重手。 　　“嗯！” 　　白允旗再不提辛苦，郑重点头。 第434章 番外（2） 　　“同时兼具内外在能力的情况很少见……”南师傅想了想又说：“不是少见, 是绝无仅有。” 　　“会对孩子产生负担吗？如果会的话, 只专攻一样……” 　　南师傅笑笑, “要是受不住, 早有表现。一直都很好的话, 就不用想太多了, 照着先前的路子走就行。” 　　白允旗坐在一边的检查床上, 两条藕段一样小腿晃个不停，小手抠抠抠抓抓，闲到头上长草。 　　做完两项检查, 俞晶晶还不说要走，看白允旗无聊，从包里取了支营养剂递给他喝。 　　离补充的时间还早, 白允旗犹豫一下接过, 确定现在可以用，才塞进嘴里。 　　俞晶晶一直都欣赏他这份乖巧, 笑着摸摸头, 又转回去对住南师傅。 　　“上回发过来的货, 收到了吧？” 　　南师傅点头, “昨天早上刚收到的，下午做好清点, 就送回制造厂了。” 　　不等俞晶晶多问, 南师傅起身, 从后面柜子里取出两瓶进化颗粒，递到她面前。 　　“是不是太多了？” 　　几年来做了数十回交易, 拿到手上一掂，就能知道大概数量。 　　“昨天清点矿石的时候，发现有几对虎石品质很高，品质好的另外做价，这是早就说定的。” 　　确定是因为货物品质才额外给付，俞晶晶才安心收下。 　　俞晶晶回了上京，跟云家基本上断了联系，不仅总部下发资源不收，教习堂的基础供给，也一应拒绝了。 　　只是资源方面不做牵扯，南师傅跟云双城他们私下联系，俞晶晶还是接受的。 　　云双城找到她问原材提供的事，一听就知道是云铮的咐咐。 　　不论云家是照着以前的方子制作营养剂还是做研究出的新品，这几样矿石原材都不可获缺。 　　以前她跟云铮提过这方面的交易，难为他还记得，其实她不供应，仁爱的厂子一样可以找到资源。 　　或许是因为她对云家有恩，又或许是云铮担心她不愿平白接受云家资助，断了生活来源，反正这生意是交到她手上了。 　　等价交换，谁也不欠谁的，俞晶晶没理由不接受。 　　不过该她拿的她才拿，没有理由的额外附送，是不会要的。 　　云家基数大，若是照着她自制营养剂的浓度份量供给，原材就是不小的负担。 　　稀释到现在这个程度，比起以前已经是有了质的飞跃，除了特殊群体特殊供给以外，都是用的普通稀释剂量。 　　就是浓度高的营养剂，也比不上俞晶晶自己用的，于是矿石原材换取，她只接受进化颗粒。 　　她跟白锦溪都进入了三级中期，提升速度放缓不说，还有了几近停滞的体会。 　　这几乎是尸族目前所能达到的最高层级，有这样的感觉并不奇怪，就算付出百倍精力，也不会有太大效果。 　　不需要花费资源提升能力，只是维持普通消耗的话，营养剂就足够了。 　　熬制一次，算上医所要用的，余量一家三口能使用一年以上。 　　所以换来的进化颗粒并不是他们要用，是为白允旗积攒的。 　　虽然现在还小，但白允旗的提升速度却是飞快。 　　不仅仅体质与力量有了极大的长进，内在精神力与骨珠状态，也超出预估。 　　因为年纪小，还不定性，说不好进化方向是内还是外。 　　开始教他练习精神力的时候，俞晶晶只是想着他脑中有骨珠，便往这方面做尝试。 　　本只想随意附加一项练习，每天稍微做做就好了。 　　谁知白允旗在幼稚园吃了亏，知道有这么个不动声色就能将人制住的法子，便拼了全力去练，从不喊苦叫累。 　　从第一次练习到今天，正好一年时间。 　　俞晶晶自行给他做了测试，发现精神力的提升速度快到难以置信，力量增长也迅速，这才带他来了教习堂，让南师傅帮忙做了检测。 　　其实她并不意外检测结果，白允旗和普通的尸族小孩不一样，从云双城平时叙述就能看得出。 　　毕竟不是所有的尸族孩童都有着一对兼具内外在三级进化特质的父母。 　　受孕那天，正是白锦溪突破三级，吸收养份最足的一天。 　　在肚里生长发育最需要养份时，俞晶晶又进行了三级突破，还服用了一颗半的骨珠。 　　胎儿一次性便吸取了整个孕期需要的养份，生下后俞晶晶又补养不断，从小就添加浓度高的营养剂给他，真要平平无奇才是怪了。 　　除了双担内外在能力，最重要的是，白允旗一生下脑内便有了骨珠。 　　普通尸族只有一级进化后才有的东西，他却自胎里带出来了，现在的形态连南师傅都拿不定，不清楚该如何界定层级。 　　没有先例，就无法预估下一次进化时间。 　　俞晶晶早想好了要替他多存些进化颗粒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从南师傅这边知道情势不好掌握，更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对。 　　当初就是两手空空，实在逼不得已要求人，才欠了一堆人情。 　　提前预备，就不用再面临那种情况，省得偿还不清。 　　“妈妈，我能出去吗？豆豆在外面。” 　　白允旗实在坐不住，趁着俞晶晶没说话的空档，小声询问。 　　“去吧。”俞晶晶点头。 　　检查床很高，白允旗却一点不怵，手灵活一撑，双腿稳稳落地。 　　周末不去用去幼稚园，头发便随意披散下来，流海打在额上软软晃悠，配着他一张圆圆白白的小脸，份外可爱。 　　南师傅看了都忍不住微笑，冲他慈祥点头，“去玩吧。” 　　白允旗跟南爷爷礼貌道别，小跑离开。 　　南爷爷在的办公室，离练习场有段距离。 　　白允旗闭眼聆听，很快找到了豆豆扑打翅膀的声音以及练习场嘈杂吵闹。 　　平时在家俞晶晶管束得狠，白允旗一直克制着性格里活跃的那部分，现在听到外头热闹，心情立刻跟着躁动起来。 　　冲到练习场，白允旗一眼就看到豆豆落在一个大块头男人肩上，正在讨要吃食。 　　环顾四周，近百人围在练习场周边，练得热火朝天。 　　平时在家只跟着父母练体，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白允旗激动得脸都红了。 　　带着豆豆的男人从口袋里摸出风化肉干抛到空中，豆豆准确接到又回转，吃得津津有味。 　　“城叔叔！”白允旗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云双城粗壮大腿。 　　“你怎么来了？你妈呢？” 　　云双城眼睛一亮，伸手将他抱起，双臂一抖动扔到空中又稳稳接住，立刻收获一串兴奋笑声。 　　“哪来的小孩？” 　　“肉挺嫩啊，我捏捏。” 　　练习场都是皮糙肉厚的爷们，第一回 见这么嫩白可爱，软得能掐水的小孩子，都忍不住过来上手揉捏。 　　云双城护住白允旗，可十几双手围着，总有躲不开的时候。 　　白允旗虽知道大家是好意，被几只沾着汗气的粗手重重搓捏了几下，也有点不开心。 　　又看有人伸手，就挥拳抵住。 　　云崇先本来是想帮着格挡一下那些胡来的大手，却被白允旗当成其中一员。 　　小拳头怼进手心，力道撞得他一震。 　　云崇先惊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他，“喂！这小子有点劲啊！” 　　“那边干什么呢？” 　　初级班几个内在进化学员经过练习场，看到一堆臭汉子围着个小孩比手划脚。 　　队伍排起来，一个个轮番上场，拿拳头怼怼力气，又或是拿腿互撩，嬉嬉哈哈笑成一片。 　　惊呼声接连传来，引发了不少注意。 　　几人驻足看了一会儿，表情各有不同。 　　“俞晶晶的孩子？” 　　“怎么往这儿带？她不是跟教习堂断了干系，资源也不要，回家相夫教子的吗？” 　　“这孩子有点力气。估计是为这个求来了。”有人小声说。 　　尸族孩童有专门学堂念书，俞晶晶跟云家差不多断了关系，自然不能进族中学堂。 　　孩子有点资质，不舍得就这样断送，不就求到南师傅这边来了吗？ 　　俞晶晶救了云家，这是不争的事实，每个人都该领这个情。 　　不过这个情，也分轻重。 　　她把外在进化学员看得比内在同期学员要重，在研究所时，先解救的也是这些人。 　　内在进化学员挤在门边盼她，却只得了个背影，回回想起都不舒坦。 　　虽然对她有些意见，却也不能因为这点小矛盾，去刻意做些什么。 　　现在倒是个机会。 　　这小孩次次出拳都刚猛有力，试着与他对撞的那些外在进化学员都像是发现人间瑰宝一样，赞叹不已。 　　实力是有一些，但还有多少是因为顶着俞晶晶儿子这个名头得来的鼓励，就不好说了。 　　内在进化学员都不太待见俞晶晶，她退出教习堂都觉得正好。 　　送这么小的孩子进教习堂蹭课，以后说不定得经常碰面，少不得要惹些不痛快。 　　要是能提前阻住这事，就最好了。 　　大家想法差不多，其中一人挤挤眼，“看我的。” 　　“你小心点！这么小的孩子，搞伤了可不好赔！” 　　弄明白他的意思，大家都压着声音劝。 　　“放心，我有分寸。” 　　说话那人一边说话，一边凝出丝精神力，悄无声息向着白允旗接近。 第435章 番外（3） 　　白允旗额上沁出汗珠, 精神头越打越足。 　　出拳方式各有不同, 力道的深浅还有角度的偏差, 时刻让他绷紧神经。 　　这和在家里跟父母走套路, 是完全不同的新奇体会。 　　“小心。” 　　云双城盯得紧, 看到来人笑嘻嘻逗弄, 不经意间疾速出拳, 高声提醒。 　　白允旗身在场上，看得比云双城清楚，声音才起, 便提拳招架。 　　小小拳头看似柔嫩，却比钢铁更硬三分。 　　对方本就收着力气，重重受了一击, 仰身退开。 　　后面人笑得更厉害了, 扶住他打趣，又竖拇指对着白允旗夸赞不停。 　　“再来。” 　　白允旗打上了劲头, 反手抹了把汗, 脸上灰尘划出数道, 眼中光华闪动。 　　他是真喜欢这个！ 第一回 尝试贴身比斗, 立刻就爱上了挥拳出力的畅快感，看到后面还排着人, 就是云双城劝他下场都不肯了。 　　这两年云双城去过上京几趟, 跟俞晶晶叙旧, 也亲自教导过白允旗，心里已把他当了自家子侄看待。 　　难得这么多人肯陪, 还打出了兴致，喜欢练拳，便由着他玩。 　　小小个头，打起拳来龙精虎猛，招式利落不拖沓，一看就是精心教养过的。 　　抛开俞晶晶儿子这点关系，只谈这一份资质，就足以令人喜爱。 　　“两个人，接得住么？” 　　排在后面那人等不急，凑上前冲着白允旗笑。 　　“接得住！” 　　白允旗并不怵他们，只是切磋招式，双方都省着力道，胜负只在个巧字上。 　　他有输，但也赢过，对战时获得的宝贵经验，很快就灵活运用到下一个人的身上。 　　付出即得反馈，这就像是电玩游戏，让人迫不及待进入更高深的关卡。 　　看这两人一左一右站立，各做了起手，白允旗握紧小拳头，做足了准备。 　　拳风袭来，白允旗反应迅速，拳背撞上，发出啪地脆响。 　　一击拦下，另一击送到。 　　这一拳角度奇诡，自右下方撞来，接不住便会乱了重心，仰面摔倒。 　　白允旗右腿后退半步，正要沉下身体阻击，感觉到后方异动，迅速侧头避过。 　　一抹无形的精神力攻击，轻飘飘掠过。 　　从去势来看，杀伤力不强，但挑选的时机和角度，却极为刁钻。 　　不及时避过的话，精神力正击脑后，至少会造成一段时间的意识麻痹，下一刻袭来的重拳，便会重重擂上右腹。 　　白允旗虽避过了精神力攻击，却因为实战经验不丰富，来不及避让拳风。 　　出拳那人根本没料到白允旗会在关键时刻发怔，硬生生止住劲力，却还是撞上了他。 　　“允旗！” 　　看到白允旗踉跄退倒，小脸惨白，云双城瞬时变了脸色。 　　“你疯了！下这么重手。” 　　“他还是个孩子，闹着玩玩就行了，真打啊？” 　　后面排着的一堆人吵吵嚷嚷挤过来，跟白允旗对练的两个学员怔着没动，很快被挤出了中心圈。 　　“你干嘛啊你，打小孩，赢了也不光彩。”先上手那人沉声教训。 　　“我没有……是他……” 　　举起拳头看了看，刚把白允旗揍趴的学员满脸委屈，“我也没用力！你看不见啊？” 　　“那怎么倒了？” 　　问他？他问谁啊？！ 　　正在心里嘀咕，云双城冲出人堆，揪着他领子又回去。 　　“跟叔叔没关系，是我没接住。” 　　再没用力，出招时也有劲道，白允旗腰上疼得厉害，忍了又忍还是憋了眶泪水。 　　扁着嘴吸鼻子，明明受了委屈，却还要替伤他的人辩白，这让旁边围观的那群汉子，更把矛头对准了出拳那人。 　　“是他自己不动，你们都看见了！怎么能怪我呢。”他说着说着，头上就急了一脑门汗。 　　俞晶晶很宝贝这个儿子，外在进化学员无人不知。 　　以前只听云双城说，今天第一回 见，看到他扎实拳法，也知道俞晶晶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力。 　　好好的孩子，来练习场上晃了一圈，回去给打伤了，怎么交待？！ 　　现场这么多人看着都不信他，俞晶晶能信他没错？ 　　“城叔叔，扶我一下。” 　　云双城赶紧扶起白允旗，感觉他弯着身子，还有些站立不稳，紧张地问：“我抱你去医务室看看……” 　　“我没事。” 　　白允旗抬头看向上空，提着嗓子喊了一声，“豆豆！” 　　豆豆接了云双城喂的肉干，就一直歇在横梁顶上，缩着脑袋模模糊糊正要睡着，听到白允旗声音，立刻一警。 　　盘旋落下，看出白允旗状况不对，豆豆一身顺滑黑羽根根立起。 　　进化后攻击力增强，凭借钢钻般的鸟喙与利爪，山间狩猎比自己体形大上数倍的凶猛猎物不在话下。 　　看着白允旗长大，就是俞晶晶没叮嘱，豆豆也当仁不让地将他的安全揽入了自己职责范围。 　　豆豆气势凶悍，身子俯下双翅微张，一双小眼精芒四射，被盯住的人都觉心惊。 　　看白允旗目光游走，手臂微微抬起似要指认，大家纷纷退让，还把始作俑者往中间推。 　　打小孩子不光彩，吃点苦头也活该！ 　　被挤到中间的两个人，一脸的哭笑不得。 　　“是他，豆豆上！”白允旗抹掉眼角泪水，堵着鼻子指认。 　　豆豆不是第一次白允旗配合了，以前只帮着恐吓那些想要欺负白允旗的孩子，今天要动真格，越发悍勇。 　　站在中间那两人下意识缩缩脖子，想举手护住脑袋。 　　孩子有脾气，让他撒撒气把这事过了就好，两人都没想抵抗。 　　可豆豆从头顶掠过，一眼都没多看他们。 　　围着看戏的那些人也是愣住了，目光追着利箭离弦般的豆豆一直向前。 　　直到它准狠快地啄上站在走廊边一位外在进化学员耳朵时，才发出一片哗然之声。 　　“怎么回事？这鸟不是挺聪明的吗？找错人了？” 　　“不是吧。好像就是指的他。” 　　云双城也是疑惑，正想发问，却看到白允旗握着两只小拳头，狠狠瞪着那人，凝神聚气。 　　精神力方面，白允旗也是初学者范围，并不能像俞晶晶那样做到唇间笑意未收，对手已匍匐倒地的程度。 　　豆豆与那人缠斗间，白允旗费尽全力凝出一根细针悬在眼前。 　　针如牛毛般纤细，却稳稳停驻，足见操控手法精细。 　　云双城倒吸了口凉气，想要说话，又迅速憋住。 　　这个时候可不好打扰，精神力一散，好不容易聚出的实物瞬间便会化为烟尘。 　　“他用精神力攻击我，害我停手，才挨了打。” 　　白允旗却没云双城想得那样容易受到搅扰，维持着细针的同时，还能哽咽着开口投诉。 　　“我能还手吗？” 　　武器都弄出来了，却还乖巧询问可不可以，云双城真不知道平时俞晶晶是怎么教育的，教得他处处依规矩办事。 　　在教习堂，实力为大。 　　要能搞得动，就上去搞，都被人欺负了，还管他娘的规矩！ 　　“滚，滚开！” 　　云洪举臂护住头脸，头却被一簇簇啄起，发丝脱离头皮带来撕扯疼痛感，惹得他火起。 　　“滚啊！” 　　他挥动双臂，想要赶退这只尸鸟，可豆豆动作灵活，飞起又落下，利爪撕拉外衣，很快就现了皮肉。 　　内在进化学员从不练体，身体不经锤炼，受到外力便很容易拉出伤痕。 　　臂上裸露之处血痕累累，疼得云洪骂娘。 　　“谁把这个怪鸟弄走？！帮手啊！” 　　跟他一起看戏的几名初级班学员如梦初醒，赶紧上前帮着驱赶。 　　“啊！” 　　豆豆被另几人赶出数米外，本该松口气的云洪，却捂着耳朵跳了起来。 　　松开手，掌上鲜血一片。 　　不过一瞬，云洪右耳已穿出十数个针孔，密密向外渗出血珠。 　　“谁！谁搞我！” 　　云洪早被豆豆撩发了气，有人趁乱暗算，更让他抓狂。 　　这是白允旗第一次出手伤人，看到云洪耳上血渍，小脸绷得紧紧地，身体也有些僵硬。 　　看出他紧张情绪，云双城伸手牵住白允旗，“你做得很好，没事的。” 　　“他……他刚才，比这更凶！”白允旗镇静下来，下意识解释。 　　“那你也可以更凶一点。拿他试试手，没关系。”云双城指指墙边坐着休息看戏的一排外在进化学员，“练习场上，见血是家常便饭，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内，干什么不算过界。” 　　白允旗进练习场的时候就看到边上这堆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外在进化学员了，有几个断了骨头的，还是对手帮着打架子缠绷带。 　　有了云双城鼓励，白允旗心里憋着的气愤，便一股脑冲着云洪去了。 　　白允旗还是个孩子，就是动手也不会有多狠辣。 　　云洪的攻击，是擦着他耳边过去的，白允旗便着重关照了他一双耳朵，几分钟的时间，密密麻麻扎出了一片筛子孔。 　　小小一根精神力凝成的细针，动作间几乎激发不出什么波动，云洪就算想找根源，也无从下手。 　　豆豆早停了手，飞回白允旗身边护着。 　　其他人看到云洪在捂着脑袋上窜下跳，都当他气发了神经，站在一边袖手围观。 　　“不对吧？” 　　“那是什么？” 　　跟他一起的几个初级班学员很快发现了问题，看到那捉摸不定的细密虚影，脸色渐渐起了变化。 　　云洪蹦跳叫骂，字字句句都有针对，听明白了才知道他是骂自己人趁乱下黑手。 　　确认云洪是受到了精神力攻击，几人面面相觑。 　　练习场内在进化学员只有他们几个，他们没动，那是谁在跟云洪较劲？ 　　人群纷纷让开，云双城牵着白允旗走出。 　　“你道歉。” 　　白允旗站到刚松下一口气的云洪面前，朗声开口。 　　正想回去找出是谁在戏耍自己，却被个孩子拦了道，云洪咬牙挥手。 　　“滚一边去！” 　　白允旗小嘴抿成一线，抬起右手指住云洪眉心，“你刚才害我，必须道歉！” 　　随着他的动作，一根细针悬起，正吊在云洪两眼之间。 　　看到这枚细针，云洪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迅速抬手捂住带血双耳。 　　白允旗指头动了动，针尖跟着旋转。 　　这一回。 　　所有人都看见了。 第436章 番外（4） 　　那针太过细小, 站得远些的人, 瞪大了眼睛都看不清看位置。 　　议论声一浪浪传来, 根据指点, 才看到那闪亮一点折射出的光芒。 　　“精神力？真的假的？” 　　“不然呢？” 　　问的也是随口一说, 眼睛可骗不了人。 　　白允旗小小个头, 站在云洪面前要仰起脑袋才看得到他正脸。 　　细针来去无影, 云洪吃足苦头，看到针尖悬在眼前，半步都不敢挪动。 　　明明高低悬殊, 个矮的本该落在下风，可在大家看来，云洪却是怂得跟老鼠见猫一样, 被个孩子唬住了。 　　“道歉。” 　　吊在眼前位置, 只是吓唬吓唬他，白允旗并不会真的出手。 　　扎扎耳朵只是皮肉伤, 若真穿进颅脑, 就是大事情了, 云双城再怎么打包票动手无事, 白允旗也有自己的分寸。 　　他要的，只是一个道歉。 　　众目睽睽之下, 要云洪向一个孩子道歉, 比扒了他的裤子还难堪。 　　最重要的是, 凭什么？！ 　　“云双城！这小孩是你带来的，你管管！”云洪小心避过眉心细针, 气急败坏地冲着云双城大吼。 　　“你们的事，自己解决。” 　　云双城不仅不帮忙，还往后退了一步，摆明了不会插手这事。 　　“我道什么歉？他无理取闹！又不是我上的场，谁揍他找谁去！” 　　围观人数众多，议论声嘈杂喧闹，云洪梗着脖子吼，竟把旁边声音都压下去了。 　　云洪理直气壮，满腹委屈。 　　他做的那点小手脚，比起白允旗放出的这根细针还要隐密许多。 　　沙尘般的一簇精神力，弱得像风一样，出手时连身边几个初级班学员都没察觉出。 　　白允旗运气好，避让时恰好躲过，一击不中，他便收了手。 　　看白允旗自乱阵脚吃了拳头，云洪便存着看好戏的心站在一旁围观，谁知道这孩子输不起，疯起来乱咬人。 　　想到这里，云洪忽地怔住。 　　初级班学员相处，常有摩擦，大家明面上客气，背地里却各怀心思。 　　开始他以为是初级班学员趁乱下手，很有些忙乱，生怕对手毒辣，往紧要处用针。 　　其实这根精神力凝成的细针，力量并不强，动作时几乎感应不出波动。 　　越是小的东西，越难控制。 　　刚刚云洪出手，也是因为分出的精神力太过微弱，才失了方向。 　　这样的精妙操控，不仅仅是云洪，就是其他初级班学员也是没法达成的。 　　看到白允旗牵引细针，展现手法时，云洪与其他人一样震惊不已。 　　他吃过这细针的亏，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护住要害，到现在才将事情梳理通透。 　　既然白允旗有内在进化能力，又有敏锐的精神力操控能力。 　　自以为无人知晓的那次阻挠，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云洪一直都当白允旗是运气好，才能避过自己的攻击。 　　现在才知道，是看轻他了。 　　从那时起，这孩子就已经确定了他的方位，记恨在了心里！ 　　云洪表情的变化落在不同人眼中，各有解读。 　　别的可能看不出，但那一丝震惊与心虚，甚至躲避白允旗迎视的闪烁眼神，都说明了他心中有亏。 　　带着白允旗过来时，云双城早把事情问清楚了，知道云洪私下玩的这点手脚，也很是不耻。 　　经历了研究所那场惨烈内战，外在进化者的地位已经比以前提高了许多，证明在这种小范围的乱斗中，还是要靠实打实的硬本事。 　　内在进化者的精神力干扰，确定可以一对多，但也只是高级班学员才有几个能达到这个程度。 　　内在进化者高高在上惯了，就连初级班学员也都趾高气扬，就是遇到等级比自己高的外在进化学员，也没什么好嘴脸待。 　　平时就算了，反正没什么交集，今天欺负到白允旗头上，那就是跟他云双城过不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云洪心中有鬼，刚刚还扯着嗓子喊冤枉，现在就成了蔫了气的皮球，想强撑气势也撑不出来。 　　确定是云洪在背后搞了鬼，云双城也不客气，握着拳头上前一步，“听到没有，道歉。” 　　“……凭，凭什么！” 　　白允旗能觉察到他的动作，其他人却没瞧见，他不认，谁还能强按头！ 　　云双城将白允旗推到身后，又喊了人过来照管。 　　看到悬在眼前的针撤离，云洪大松了口气。 　　白允旗站在远处，小脸紧紧绷住。 　　自己明明有能力制服这人，城叔叔只许他站在一边看，虽知道这是在保护他，可生气还是生气。 　　明明就是那个人做错了，道歉都不肯，幼稚园老师不是这么教的！ 　　在云双城带领下，数十位外在进化学员将云洪团团围住。 　　外在进化学员地位今时不同往昔，内战还在持续，每个人身上都背有功绩，再不是以前任由内在进化学员挑拣做操控练习的傀儡了。 　　云洪开始还强撑，到实在撑不住想向初级班学员求助，却根本喊不来人。 　　跟他一起的那几位看这阵势，早跑得没影，谁来管他？ 　　大家都还算客气，没怎么下重手，只是你推一把我搡一把，把气氛搞得很紧张。 　　糊着满头脸血水被一群外在进化学员围着当猴耍，比跟孩子道歉更没脸面。 　　扛了不到五分钟，云洪崩溃。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云洪被云双城提过来老老实实道歉，白允旗气很快就消了。 　　下黑手是他不对，但自己挨了那拳，还是因为判断失误。 　　再来一次，白允旗有信心避开精神力攻击并且让过那拳！ 　　白允旗认真做着招式复盘，都没注意到云双城是怎么让人把云洪拎走的。 　　等他回来问话，才恍然抬头。 　　“什么？” 　　“你妈到底准备让你走哪边？内还是外？”云双城饶有兴致地问。 　　他身边围着挤过来的一群人，也都跟云双城一样，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既具备外在进化力量，又拥有内在精神力的同族。 　　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震惊，白允旗还是个四岁多不到五岁的孩子，不仅力量出众，精神力操控也玩得那么溜，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 　　能被选进教习堂的学员，都是有几分本事的。 　　大家回想一下自己四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水平再看看白允旗，更有种遇到神童天才的离奇感。 　　“不知道，她没说过。”白允旗摇头，“不过不管走哪边，我都会是最厉害的那个。” 　　听到他这童言稚语，大家哄笑一片。 　　白允旗确实有点本事，但要说最厉害，那倒不见得。 　　同时具备两种能力，不是都能发扬光大的，云双城问他选哪边，也是这个想法。 　　精力资源都有上限，选择了一边，另一边就得放弃，并不能共存。 　　不说长久发展，只看与他同年龄段曾出现过的亮眼天才，也能找出几位。 　　随着年纪增长，总会面临许多变化，课程或是资源接续不上，就不可能继续保持现在的最佳水平，这都是有先例的。 　　当然也有例外，但也只那一位了。 　　家世摆在那里，自身资质好资源又不间断提供，这样的条件不是人人能达到的，并不能做例证举出。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明显是不信，虽没明说白允旗也看得出是不信自己的话。 　　“这是南爷爷说的。”他委屈解释。 　　云双城止了笑，“是吗？” 　　“南爷爷说我很棒，以后会有出息的。” 　　摸摸白允旗脑袋，云双城点头，“那就要好好努力了，可不能中途掉下来。” 　　其他人跟着凑趣给了些鼓励的话，看着快到午餐的点，三三两两离开。 　　俞晶晶还在南师傅办公室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要说这么久。 　　云双城让人帮自己留饭，带着白允旗回自己房间照看。 　　随手拿了点小玩艺给白允旗打发时间，云双城开始收拾准备给俞晶晶带回去的东西。 　　是俞晶晶帮他进的教习堂，先期给付的资源也都是她垫的。 　　经了内战一役，云双城领了功绩，不仅不用上交资源，每月还要吃总部下发的食饷。 　　不是俞晶晶，云双城的生活，绝不可能有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 　　云双城虽坐稳了总队长位置，但手上流动资源动不多，就是抠出来偿还人情，俞晶晶也不缺这点东西。 　　想来想去，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豆豆伙食这一块儿了。 　　从仁爱弄到的上好的肉干，云双城全都积攒下来，俞晶晶每回过来都要带几包回去给豆豆做存粮。 　　收拾得差不多了，云双城又让人去办公室一趟，交待孩子在他这里，省得俞晶晶找不着人。 　　“城叔叔，你说的那个比我厉害，又一直保持最优成绩从没掉下第一的人，是谁啊？” 　　白允旗坐在一边玩，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云双城聊天。 　　说到南师傅夸赞自己的事，云双城就提到了另一位与他同岁的孩子，也得过南师傅褒奖。 　　白允旗本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强的人，哪按得下好奇。 　　“那是以前，他现在可比你老。这个时间，你这个年龄段，绝对是第一！”云双城笑着竖起大拇指，满足他那颗争强好胜的心。 　　“他现在年纪很大了？那不是更厉害？！等我那么大的时候，能比过他吗？”白允旗不依不饶。 　　云双城面上笑容淡去，想了想才说：“他现在状况不太好，等恢复了，才能知道比不比得过。不过他以前是真厉害！” 　　云双城语气中的崇敬，让白允旗也跟着激动起来，“他在哪儿？我能见见他吗？” 　　“他住得远，来去不方便。等什么时候有机会……” 　　“我不怕远，我可以让妈妈带我去！” 　　云双城赶紧捂住白允旗嘴巴，小声警告，“这事可不许跟你妈妈提，她会生气的。” 　　一番教育，直到确定白允旗不会透消息出去，云双城才松手。 　　“记住了。” 　　“……嗯，记住了。”白允旗委屈点头。 　　做了保证，当然不能食言。 　　但他只承诺不让妈妈带，也不缠着云双城见那人。 　　可没说等他大了，能不能自己去。 　　等长大了，他会比那个人更厉害吗？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白允旗都在琢磨这事…… 第437章 番外－云铮 　　二楼这个套间不仅是整幢建筑中位置最好的，住在这里，也最彰显身份。 　　卧室外连着公务间，一次可同时接待百人以上，前两任族长住进这里的时候没有另选房间，也是因为处理公事方便。 　　每一任入住，都会重新装潢，不仅是要装饰家具合乎自己品味，也是表达出强烈的个人风格，有除旧迎新之意。 　　云铮回来，也没另选地方，照旧住进了云显周曾住过的这个地方。 　　房间内陈旧装饰和笨重老式家具都被清理一空，云铮没再让人费事布置。 　　简单的床，一套桌椅，就是全部。 　　诺大空间冷清空荡，唯有落地窗边缀着繁复花纹的厚厚帘布，能看得出曾经的奢华艳丽。 　　晨起时，云铮会让佣人把帘子拉开透气，半小时后合上，房中一切又掩住黑暗之中。 　　云显周在的时候，也喜欢把自己包裹在黑暗中。 　　那是一丝空气都透不出来的严密，哪怕屋中充斥着来自他身上的腐臭气味，进来的人能熏个跟头，也绝不会随意开启。 　　云铮知道那样对身体康复没有好处，所以要每日开窗透气，但他也不喜欢光亮，才会留那窗帘做遮挡。 　　在这里疗养了四五年，云铮身体上的伤早好全了。 　　偶尔来了兴致，会去隔壁活动间运动一下，练练体魄，拳脚长进不少。 　　但这样的活动，一天最多进行一两个小时，时间再久些，就吃不消了。 　　不是身体承受不住，而是脑袋内部的伤势，经不起强烈震荡。 　　曾经穿进颅骨内的长针，带有能强力破坏精神力的电磁，不仅仅是精神力受到了极大的破坏，脑内组织也受到了重创。 　　就算是肉体上的伤合拢了，被破坏的那个点，却总能感受到阵痛。 　　也说不好是脑内疼痛引发情绪不稳，导致精神力反复崩溃，还是精神力缺损反导致大脑迟迟不肯愈合。 　　像云铮这样严重的精神力创伤，族中医生也找不出先例，治疗手段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套。 　　坚持了两年多没太大效果，云铮嫌烦，便停了医疗。 　　自己慢慢将养和上诊疗没多大区别，躺在床上静下心做些精神力基础练习，不触动受损的那些区域，还是能看到进展的。 　　以现在的回复速度来算，再这样养上两三年，差不多就能达到内战前的精神力状态了。 　　长时间没有进行精神力锻炼，曾掌握的一些手法也会生疏，达成原先的状态只是第一步，重新做回曾经的那个自己，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烦过燥过，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强制隔离也做过。 　　精神力创伤所造成的痛苦，没有经受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哪怕有了今天的进展，回想起当年与伤痛抵抗的经历，云铮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 　　就是如今，也并不是伤痛好全了，云铮只是学会了规避。 　　只要情绪能稳定得住，不撞动被分离开的部分受损精神力，十天半月也不见得会发作一回。 　　慢慢做基础练习，心如止水，用好的精神力去包裹坏的。 　　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他会再次强大起来。 　　苦行僧式的生活，也只有云铮挨得住。 　　不敢有情绪波动，不能想太多艰深问题，就是云家这几年在内战时抵抗莫家的大动作与后期和谈，云铮做安排时，也很少皱起眉头。 　　八名代理人协同处理事务，文件递到案头，一眼扫过盖下印章，就算是通过。 　　他不愿意的处理方案，便打回重做，绝不会因为不合心意而动怒发火。 　　什么事情都有解决办法，生气起不到作用，还会让自己承受不该承受的苦楚。 　　这几年的来云铮已经能把情绪从日常事物中分离开，不再任何好恶观感去处理这些东西。 　　这种不带丝毫情感的处事方式，反让云铮更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族长威严。 　　一小拔认为他伤重无法接管族事物的反对派，早熄了气势，又因几个大的方案从他手中定下，为内战结束起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推动效果，更巩固了坚实地位。 　　莫家蹦跶了两年，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依附莫家的几个小族早早脱离，靠向了经历数百年风雨，仍屹立不倒的云家，云家既往不咎的安抚收编，不仅壮大了已方声势，也压垮了强撑着脸面的对手。 　　尸族人数本就不多，为了维持族群数量，不可能对战败方进行灭门屠族这种损人不利已的行为。 　　烂船也有三斤钉，莫家就算败了，也不可能像那些小族一样，肯改换名姓投入莫家为奴。 　　莫家手中最大的筹码就是遍布全球的数百间和立医所以及政界人脉。 　　和谈正在进行，想停战，就得吐块大肉出来。 　　最终结果，就在这几天了。 　　看过手边几份文件，云铮示意让人拉了窗帘，隔绝外头明媚阳光。 　　看的东西多，想得便杂，不想分了心神触动情绪，不听不闻是最好的方法。 　　屋内暗沉，有如深夜。 　　开一盏小的壁 灯，光线柔暖，只照得到半张床铺范围。 　　云铮揉了揉眉心，拢起睡袍腰带走回床边。 　　除了精神极好的时候会出房间锤炼一下体魄，处理完公事后躺下做精神力练习，是这几年来每天的日常。 　　大脑放空，云铮双眼轻合，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看似是睡了，实则是牵引精神力缠绕受创骨珠，一点点侵蚀几处损毁。 　　最简单的练习，时间久了也不行，修复精神力消耗大，一轮结束必须迅速补充养份，才能维持住最佳状态。 　　伸手按铃，云铮闭上眼等待。 　　门响了，有人端着东西走进来，脚步踩在厚厚绒毯上一丝声音都没有，只有碗中水液荡出轻响。 　　“放下吧。” 　　人来没走到床边，云铮便出声提醒。 　　“今天是要怎么用？自己来，还是由我……” 　　“放下就好。” 　　听出云铮声音中的严厉，端着托盘的那个女人抿了抿唇，却没照着他的意思做。 　　贴身服侍的女佣，前前后后换了七八个，最长的也只在这里呆了一周就被赶走了。 　　那些人都是云家下面分部送来的，各有各的心思。 　　云伶也是分部送来的人，来自矿山。 　　在女佣中，她不是最漂亮的，活也干得不算精细，被送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最多呆不过两天。 　　可是云铮却把她留下来了，对她的态度，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其他人做错了事，绝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上午摔了盘子，下午人就不见了。 　　云伶不止错过一次，有两回明显惹起了云铮不佳情绪，却没受过任何责罚。 　　她留下了，后面再没进新人。 　　两年多的时间，只有她贴身伺候云铮，可以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走进这黑洞洞的房间。 　　虽然云铮并没和她说过几句话，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于他人的对待。 　　但是云伶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肯定是有特别之处的。 　　偶尔撞上眼神，其中隐含的情绪她读不太懂，可做为女人，她有直觉。 　　云伶双手紧紧握住木盘，目光落到云铮身上。 　　床头暖黄灯光照出一圈，云铮侧颜隐在高枕上，半明半暗间棱角清明。 　　他头发有段时间没有修剪了，散落在颈间，带着晨起时沐浴时未尽的水意。 　　浴袍松松系着，脖颈胸膛半露在外头，坚实润泽的肌肉在光线下由明至暗，一直没进腰间紧束之处。 　　迅速扫过那被遮挡的暗处，云伶面色微微发红。 　　“放下就出去吧。” 　　听不到托盘落到桌上的声音，云铮双眼微睁，偏头看向踩在地毯上那双玉足。 　　为了不打扰到他，进出这间屋子的人，都要脱掉鞋袜。 　　因为不想看她那张脸，便只能将视线向下放，落到足间。 　　“好。” 　　她应了一声，脚趾有些紧张地抓了抓地毯绒毛，这才迈步上前。 　　三两步就到了床边，正要把托盘往桌上放时，却不知怎么地被床沿磕了一下腿骨。 　　砰地轻响，云伶吃痛松手。 　　托盘落到桌上，好险没把里头药水荡出来，而云伶为了护住东西，一个站立不稳，便倒到了床上。 　　床褥松软，倒下便陷入其中，想伸手撑起，却不小心抚到那坚硬胸膛。 　　摸抓两下，云伶再次软倒，这回，她贴得更近了。 　　“对不起……我太笨了……” 　　云伶一脸慌乱，抬头看向云铮。 　　看她还要挣扎，云铮伸手，按住云伶肩头。 　　云伶心跳得极快，感觉到他握住自己，却没用力，心中狂喜升起。 　　没有推开她！就是允许！ 　　云伶紧紧盯住云铮，好不容易才看等到他低头，目光相交。 　　“你想做什么？” 　　他目光清冷，声音也一如继往地平静。 　　云伶轻咬下唇，鼓足勇气揪住他领口，“我……我可以伺候你，你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了……” 　　不是几个月，也不是一两年，云伶打听过，自云铮住进这疗养区，就没叫人进来抒解过。 　　他看她时，是男人看女人的眼光！ 　　将自己留到现在，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吗？ 　　云铮眯了眯眼，正想开口，却又顿住。 　　灯光下，这女人鲜妍面容，与记忆中的，重合到了一处。 　　她痴痴看着自己，红唇微张，内里闪动的润泽，做着无声邀请。 　　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仿似就在眼前…… 　　云铮喉头轻动，呼吸逐渐凌乱。 　　看出他神色迷离，似已陷入诱惑，云伶轻轻扭动身体再次紧贴，小手攀住胸膛，想去找他的唇。 第438章 番外－云铮2 　　云铮不是雏, 他有过女人, 还不少。 　　曾经年少气盛的荒唐年月, 大把送上来的香软皮肉, 尝就尝了, 算得了什么？ 　　饮血酒吃美食满足食欲, 与这深入地享受感官刺激, 没什么区别。 　　床上再亲密无间，下回见了，最多也就记得纤腰尺度与盈掌手感。 　　而那脸, 模模糊糊很难想起，总归是漂亮的，丑的他也看不上眼。 　　将精力全放在教习堂与顺位继承资格争夺上后, 那些事也早玩得没有花头了, 他对女人的兴趣降低了不少。 　　跟莫家联姻，套上了未婚夫身份, 更需谨言慎行, 以免被人捉到把柄。 　　偶尔乏累了, 自我消遣一下, 并不把这件事真正放在心上。 　　这几年进了休养区，每日除了基础练习, 就是处理公务。 　　空闲的时间变多, 身体彻底恢复, 那些隐藏于内的欲念，便不受控制地蓬勃升起。 　　再难熬, 他也没找过女人。 　　不是不想，是那些肯俯首相就的女人，他一个都看不上眼。 　　自我抚慰时，总有画面闪现。 　　她的坚定推挡，凑上去偏让避开的红唇，在意识中沉沉浮浮，扣紧他万千心弦。 　　总在想，若是那时没有退却，尝了这念念不忘的甜蜜。 　　没了永远的求而不得，现在的他，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得不出答案的事，不能深想。 　　越是想得多，便越牵动情绪，而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平静。 　　幸而能自我克制，才不会纠缠于这些烦恼之中。 　　可他并不能做到完全不想，不经意间，总会渴望再见到那个人。 　　云家各方势力都想摸清他的喜好，送女人来不一定是要安插眼线，只是一种雌伏的示好。 　　云伶是矿山分部送来的人，或许是仔细打听过了，才会选了个这么相像的。 　　算准了他会喜欢，事实上，云铮并不感冒。 　　壳子是有七八分相似，但内里换了芯子，怎么也不是她了。 　　比俞晶晶漂亮的女人，只要云铮想要，多少都有人送过来，可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张皮相。 　　虽是如此，但云伶到底和其他人不同，偶尔晃眼走过，总能引发他的注意。 　　不忍心她顶着这一张脸回去受责罚，于是就留下了。 　　她明显是动了情，面上潮红一片，身体都打着颤。 　　云铮盯着她，渐渐清明。 　　在唇碰上来的一瞬，他抬指抵住，仰面退开距离。 　　云伶微僵，紧张抿唇。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低沉哑音入耳，软了云伶的心。 　　这样帅气的男人，手中掌控着无上权势，哪怕只得一夜，她也甘心。 　　“我知道！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云伶平定着心跳，急促回应，“要了我吧！我会伺候好你的，真的。” 　　颤抖着手拔开睡衣，云伶纤细手指触探，一路向下摸索。 　　虚系的结被扯开，她轻咬下唇，脸上晕红一团。 　　云铮神色未动，只眉头轻挑了一下。 　　感受到她生涩动作，唇边扬起抹笑意，“没做过？” 　　云伶很少见到云铮笑，这灿如初阳的一点浅笑，晃得她痴痴移不开目光。 　　明明又慌又乱想要证明，指甲划到了小腹，又被那滚烫烙了掌心，险些退开。 　　可这样的青涩，却似乎正合了他的兴趣。 　　“……没，没有。” 　　矿山送来的女人，当然是没被人沾染过的。 　　虽然尸族对男女关系并不在意，但云铮地位不同，若是触犯到了哪条，还不如不送。 　　相似的脸上带着记忆中不曾有过与欲念有关的羞涩，落进眼中，针刺一般。 　　“什么都不懂，就敢来？” 　　云铮拧起女人下巴，指尖掐进软肉里。 　　将这张带着惊惶的面容仔细看清，因碰触而生起的一点情绪，流水般散去。 　　“……我可以学……” 　　云伶还想解释，却被云铮一把掀开。 　　女人滚落到床下，含泪抬头还想要再为自己争取机会。 　　沾了泪的脸一晃而过，云铮满心嫌恶。 　　“低头，别让我看见你那张脸。” 　　云伶微怔，待看到那双眼中的厌弃后，慌乱垂脸。 　　长发掩住侧脸，却掩不住她刻意露出的丰盈，灯下雪色闪现，从这俯跪的角度，看得更加清明。 　　云铮闭眼。 　　这不是她。 　　这个角度的眉眼，很有相似意味，但终归不是。 　　假就是假，当不得真，云铮厌弃刚才一时错乱的自己，仰面靠上软枕，横臂拦在眼前。 　　晕黄灯光被遮掩，黑暗中，她那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一闪而过。 　　就是讨好，她也光明磊落，哪有这个女人的百般逢迎屈就。 　　唯有碰触时的慌乱，和显露出的一点惶惑，与最初见她时重叠在了一起。 　　那一瞬，云铮想过让她替代，解一解那求不得烦渴。 　　借着这个出口，彻底忘却徘徊不去的那道身影，也未可知？ 　　但他到底不是个能将就的人，不喜欢的女人，就算有家族利益牵扯在身，也没法近身。 　　念头才想，就被迅速抛开，待看清这张仿了只有七八成相像的脸，更是兴味全无。 　　女人伏在床边，哽咽着诉说心意。 　　这两年多的相伴，让她存了仰慕之心，觉得云铮能将自己留下，便是做女人用的。 　　“……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喜欢。不懂可以学，你教我……”云伶说话时鼻间浓重，语气中满带真诚。 　　她确实有攀附的心，但真心实意也占了大半。 　　云铮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不爱？ 　　抛去权势，他也是云家族中青年一代的佼佼者，受创疗养并不减损他半身魅力，反而更多了分令人怜惜的病弱之美。 　　“爱我？”云铮偏头。 　　“是！” 　　他轻笑，“真喜欢一个人，是不敢拂她意思的。别说投怀送抱，就是想靠近一些，都缩手束脚生怕惹人不喜……” 　　云铮睁眼，怔怔望着顶上陷于黑暗的琉璃吊灯，“走吧，别再进来了。” 　　别的女人惹烦了云铮，可不会走得这么轻松。 　　离开疗养区的那天，云伶一步三回头，眼睛泡在泪水里，又红又肿。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看她的眼神，明明错不了。 　　“下面送的都不好，要不要我找个人进来？”南师傅拉开窗帘，看到女人被送进车里带走，回头问。 　　云铮坐在桌边，笔在纸上划了几道，毫不停顿，“不用了。我就在疗养区调人，找个机灵点的小子就很好。” 　　女人服侍起来周到细致，云铮从没换过要求，这次却不同寻常地要个男人做这贴身活计，南师傅脑袋一转，就猜出为什么用了两年多的人要送走了。 　　“你也该有个女人了。”南师傅坐到桌边。 　　“没必要，没兴趣。” 　　云铮在文件上改了几项，重点画了红圈，又在下面签了意见。 　　他面容沉静，并没因为内容而激发情绪，南师傅坐在对面看着他，根本找不出云铮对这件事的真实看法。 　　拿过文件仔细看过，看了处理意见，南师傅才知道云铮拒绝了莫家所求。 　　这件事并不能说是云铮的私事，云莫两家僵持到现在，总需要修复一下关系。 　　用联姻的方式弥补错误，借着嫁妆赔付战款，也算全了两方颜面。 　　说是婚姻，其实就是个合同罢了，男欢女爱各不相干，对云铮没半分损失。 　　“其实莫桑……” 　　“莫家放到我身边的一条蛇而已，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其反噬。远些，更安全。” 　　知道南师傅要劝什么，云铮先把话头堵上了。 　　精神力上的缺损，一直对外瞒住，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具体进展，其他人都以为云铮已经恢复了实力。 　　莫家割肉赔款，大损元气，数十年乃至百年都不可能回归到鼎盛时期。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野心。 　　送女人联姻，一时的策略而已。 　　留莫桑在身边，待其熟知内情，说不好就有变故。 　　“莫家需要这段关系证明和谈成果。他们姿态放得很低，还有莫桑的亲笔信，很有诚意。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绝对，要看如何对待了。”南师傅有不同看法。 　　知道要过几道关卡才会呈到云铮面前，莫桑的亲笔信并没封口。 　　内容南师傅看过了，觉得她给出的条件不错，才刻意过来劝说。 　　云莫两家争端，莫桑并未参与，那段时间她去了海外和医所发展分部，也是为了散一散情场失意的心。 　　一直到启动和谈，双方博弈后获得暂时平衡，才从外面被召回。 　　虽没身处风浪之中，但莫家这次大伤元气，被云家狠踩在脚下无法伸头，被娇宠大的莫桑也感受到了家族迅速跌落于自身带来的影响。 　　以前的肆意妄为，都建立在强大的家族依靠上，到今天莫桑才明白，想要安稳自身，还是得攀附强权。 　　当初的不欢而散，实际上是两方默契下的产物，并不算她一人的错。 　　到底多年未婚夫妻，总有几分情面在，才有了这封私信。 　　“信我看过了。说是这么说，是不是照做，就不一定了。” 　　云铮扫了眼南师傅手中几张信纸，嘲讽一笑。 　　莫桑不傻，知道云铮会对自己产生忌惮之心，在信里也提到过这方面的解决办法。 　　不同住，只在需要时偕同出场，就像以前应付双方长辈一样，只维持表面关系。 　　云铮的一切要求，她都可以配合，想要断绝联系，也不会纠缠。 　　她甚至还提到，可以通过自己在莫家的关系网，给云铮一些外面搜罗不到的消息。 　　信上是这么写，但她会不会背负着莫家任务，反替云铮做眼线，这个问题，很值得怀疑。 　　“是真是假，见面问问，不更清楚？”南师傅放下信纸。 　　“见她？” 　　云铮摇头，“没必要。” 　　“在这里呆了几年，不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南师傅想了想，才说：“不让外面那些人看看，他们总疑心你要倒。最近顺位继承权争夺很激烈，你应该知道一些。” 　　“让他们省省心。”云铮冷笑，“这个位置我还要坐很久的。” 　　“总要定个人选的，不然人心浮动，多有争端。” 　　南师傅这话有些道理，云铮思索片刻，眉心皱起。 　　他以顺位第一继承人的身份接任族长，下面依次上升，各有不服，这几年为了位次浮动已闹过好几回了。 　　说实在的，这些人他一个都看不上，提拔谁上来，都堵心。 　　“老一辈的人那方面多少有些问题，云显周没有生育能力，才只能将眼光投向别处。你和他不同……” 　　“什么意思？”云铮看向南师傅。 　　“培养个有自己血脉的孩子，从小教养起来，肯定处处合心。你处在最佳繁衍时期，不要浪费了。” 　　南师傅提醒，“莫桑是经过筛选，体质最适宜生育的类型，当初云家选她给你，有一半是个原因。不管联姻于否，你需要有个女人，她既然合用，不如问问，应该会答应的。” 　　云铮天资极高，莫桑也有三级内在进化能力，两个人生下来的孩子，绝不是平庸之辈。 　　合全族之力培养，达成顺位继承要求，几无悬念。 　　“莫桑人在上京，见个面吧。” 　　面对南师傅的谆谆善诱，云铮沉默不语，直到听他说出上京这两个字，眉眼才动了动。 　　上京？ 　　好些年没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