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喜欢你呀》 作者：冰糖桔 　文案： 　　顾贺城是众人眼中的顶级财神。 　　清傲矜贵，事业有成。　 　　#怎么嫁给顾财神#的超话下面每天数不尽的女友粉， 　　然五年来这个男人愣是没有一条花边新闻。 　　在大家开始怀疑男神性取向时，突然有人扒出顾贺城的微博小号。　　 　　整整五年，所有更新只有两个字，裴珊。 　　顿时全网沸腾。　 　　裴珊一上线发现自己微博消息爆炸，再看发现罪魁祸首发了条私信给自己。　 　　——“什么时候有空？网友安排我们结个婚。” 　　裴珊内心OS：你人设不是这样的知道吗？ 　　- 　　软萌逗比X闷骚深情 　　久别重逢小甜饼，逻辑废，图个娱乐 　　大概是本治愈文。 　　校园到婚纱，巨无霸甜。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甜文 　　主角：裴珊、顾贺城 ┃ 配角：助攻们 ┃ 其它： 第1章 一点喜欢 　　这年Y市的冬天格外漫长，连绵细雨伴着瑟瑟寒风，刮在脸上宛如刀割，生疼生疼的。 　　便是室内也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寒凉，裴珊把冻僵了的小脸埋进围巾里，浅浅吸了口气，低头从兜里拿出手指，敲了条信息给准嫂子程糯。 　　——“糯糯姐，我到工作室门口了。” 　　——“好，等我会儿就出来了。” 　　刚看到信息，便听到面前门上铃铛响起。 　　以为是程糯，裴珊抬头，却见是一男人。 　　四目对视。 　　男人西装革履，肩背宽阔，举手投足皆是成熟人士的味道，五官清俊冷沉，视线在裴珊身上停顿了几秒，随即挪开了。 　　扇形桃花眼微微向上挑着，透出旖旎艳色，偏偏目光清冷，禁欲异常。 　　两种矛盾的感觉，男人却能融合得很好。 　　是顾贺城。 　　裴珊心里暗念这三个字。 　　从未想过会再见到这个人，裴珊下意识垂头，步子缓下。 　　忽然觉得不对。 　　她又不是来找他的，磨叽个啥啊。 　　转念一想，裴珊挺直了腰板，深呼吸后往前迈步，打算目不斜视从男人身侧擦肩而过—— 　　两米。 　　一米。 　　擦肩而过。 　　那瞬间，裴珊听到男人冷不丁开口，“找到你了。” 　　男人嗓音刻意压了几分的，很磁很低，却更显冷漠疏离。 　　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勇气成了散沙，散落在地，裴珊脸上微微一热，脚步踉跄，莫名腿软了，幸好手掌及时攀住墙。 　　她咬着唇猛然回头，却见她身后还跟着个外国人，面上笑着，一边拍着男人肩膀一边用英文说着，“顾总，你可让我一顿好找啊。” 　　原来那话不是对她说的。 　　两人已经走远，裴珊收回了目光，也是，这都几年了，大家都变了，就这人的性格哪能一下子认出她呢，裴珊自嘲笑了笑，微不可查摇了摇头，像是自我否决。 　　“小珊等久了吧！”门口铃铛再次响起，程糯走到裴珊面前，见裴珊出神，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男人转身那刻，随口问，“小珊认识刚刚那人？” 　　裴珊微怔，愣了几秒后才想起此次前来是找准嫂子程糯约饭的，她摇摇头，低低回答，“顾贺城嘛。” 　　“嗯是的，顾总来谈投资工作室的事情，好像也是你校友。”程糯若有所指问。 　　“对，”裴珊垂下眼，刻意不去想刚刚的场景，敷衍道，“是校友。” 　　仅此而已。 　　- 　　小插曲很快就被裴珊抛到了脑后，一晃眼到了三天后。 　　Y市放晴了，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一扫连日的雾气。 　　恰逢漫展，裴珊也凑了把热闹，cos了把神乐。 　　在她正拍照得正欢时，自家母上大人打来了电话，并丢了个地址给她。 　　所谓饭局，换个词儿就是相亲。 　　裴珊捏捏耳朵，耐着性子听着裴母在电话里各种夸这个男生如何如何好，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据说还是名牌大学教授，平时工作忙得很，这次见面是对方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的。 　　母上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末了下了死命令，让裴珊无论在哪儿，只要还在这城市蹲着，就赶紧过去。 　　裴珊太阳穴突突直跳，心里一抽一抽的，心念自家母上可真是想她嫁出去想疯了，自从准嫂子定下来后，裴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裴珊身上，隔三差五让她相亲去。 　　不过，从前都没有下硬性命令一定要裴珊去，看来这次这个陆教授，是真的很优秀啊。 　　怕裴母再念叨，也存着“不就是吃顿饭，敷衍敷衍就好”的心思，裴珊不敢耽搁太久，和好友交代缘由后裹着大衣匆匆离开了，打车前往地址里所说的咖啡厅。 　　本想去咖啡厅再换下神乐旗袍装，无奈路上塞了段，等裴珊赶到指定地点时，恰好是约定时间，裴珊推门走进咖啡厅，便见她的相亲对象已经到了。 　　男人坐在角落位置，咖啡厅里的绿竹摆件正好挡住了男人大半身影，裴珊看不真切男人面容，却真切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探究的，狭促的……还有惊讶的。 　　既然对方到了，裴珊不可能再去换衣服了，只得裹紧身上大衣，硬着头皮走到男人面前，微微垂头，局促不安地开了口，“陆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等太久。”男人的嗓音淡漠疏离，听着还有点熟悉。 　　下意识裴珊抬起头来，一下子就对上了张冷矜清俊的脸。 　　不是相亲对象的那一张。 　　她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男人似笑非笑看着她，没说话。 　　裴珊自知失言，敛了敛眉，拘谨唤了声，“额，顾先生，请问……陆教授呢？” 　　顾贺城端起咖啡浅浅呷了口，淡声回答：“他临时有事，我是来救场的。” 　　“噢。”听了顾贺城解释后，裴珊将事情猜了七八分，敢情她的相亲对象和面前这厮有交情，饭局推不了，便让顾贺城替他前来……这般一想，裴珊表情渐冷，淡淡道，“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 　　顾贺城食指半蜷，在桌上叩了叩，沉声应，“好。” 　　得了应，裴珊头也不回走了。 　　“不过，裴伯母交代了，她等会儿来接裴小姐。”刚迈步，身后传来男人气定神闲的声音，硬生生让裴珊止了步。 　　她转过身，深呼吸，从善如流改了口，“这样啊，那我还是坐会儿吧。” 　　自家母上为了不让她开溜，还真的是一招接一招啊。 　　顾贺城神情淡淡，微微颔首，“坐吧。” 　　裴珊依言走到男人对侧坐下，心里想着事，坐下时没注意到大衣衣摆掀起了一角，露出了底下的红色高叉旗袍，腿部曲线柔美流畅。 　　虽然没看顾贺城，但她肯定某人看到了这身。 　　本就尴尬的气氛更显尴尬了。 　　“咳。” 　　裴珊轻轻咳了声，不自觉缩了缩脚，双手搁在大腿上，顺好衣服。 　　再抬眼，再次对上顾贺城淡淡的眼神，眸底还透着点不悦的冷，还有一丝别的情绪闪过，闪的太快了，裴珊还没来得及斟酌就消失了。 　　裴珊抬手本想把头发掖到脑后，这会儿才想起丸子头还没散下来，更尴尬了，没话找话，“陆教授是工作上临时有事吗，钻研学术的人，好像是挺忙的。” 　　“嗯。”顾贺城深邃的桃花眸微眯，薄唇低低吐出单音节词。 　　“陆教授……是专研什么方向的。”裴珊揪着手指，继续没话找话，“文科？理科？工……” 　　“裴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贺城打断了，顾贺城神色不明，讳莫如深发问，“我是来救场的，不是来回答问题的。” 　　“……”哦，那咋整啊。 　　“那就走个形式吧。”顾贺城沉吟片刻，徐徐说着，“我叫顾贺城，今年25岁，南城人……” 　　接下来五分钟，裴珊听着顾贺城用极快的语速把自个儿的生平说了一遍，裴珊塞了满脑子的金融经济投资活动啥的，脑子已成浆糊。 　　大致把顾贺城这一串总结成一句话，老子现在牛逼哄哄，金光闪闪，人人想嫁。 　　裴珊记忆中那位纨绔不正经的二世祖，摇身一变成了在商界驰骋睥睨的霸总，正应了大学时期她常常和他说的那句—— 　　顾贺城，求求你做个人吧。 　　这厮不仅仅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这人还做得很不错很上进。 　　裴珊也不傻，哪能听不出顾贺城话里的讽刺，只是念着这是母上安排的相亲局，忍过一时海阔天空，只得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唇角扬着笑，“哇，顾先生厉害了，那我介绍一下自己……” 　　“等会儿，”顾贺城示意店员前来下单，看了眼表，“喝杯咖啡吧。” 　　“抹茶拿铁，”待店员过来时，顾贺城不问裴珊意见就下了单，“拿多两个糖包。” 　　裴珊怔了怔，这是她口味，她嗜咖啡如命，但又怕苦，每次都要加很多糖。 　　某人还记得啊。 　　她抿了抿唇，说：“那我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不需要了，”顾贺城睨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喝杯咖啡时间就差不多了。” 　　——言外之意，你就别废话了。 　　噢。 　　裴珊忽然生出一种揍人的冲动。 　　她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捏成拳头，嘴唇翕合，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不想撩起话题，两个人相对而坐，安静如鸡。 　　好不容易熬到咖啡喝完，裴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暗戳戳敲了母上微信，疯狂暗示她相亲结束了，她也很乖的配合了，可以回家了吧。 　　裴母的电话很快打来了，电话那端听着有些吵，“小珊啊，我有事不能去接你吧，你把电话给小陆。” 　　裴珊嘴角抽了抽，瞥了顾贺城一眼，“陆教授没来。 　　大兄弟对不起，我要把你卖了。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电话，嗓音低沉富含磁性：“伯母你好，我是顾贺城，是陆未的朋友，他今天临时有事……” 　　接过电话时，顾贺城的指腹不经意触到了裴珊搁在手机壳上的指尖，轻微一瞬。 　　裴珊手指微微屈起。 　　刚刚被碰到的地方，有点烫。 　　五分钟后，顾贺城把电话还给裴珊。 　　裴母：“小珊啊，我和小顾说了，你就坐他的车回来，这小顾也挺好的。” 　　……母上大人，您连人都没见过就说人家挺好的啊。 　　裴珊捏着手机，有力无气应：“没吧。” 　　然而母上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简单粗暴发配指令，“就这样决定了，你坐小顾的车回来，我要在门口看到小顾的车！不然，你懂的。” 　　说完，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忙音。 　　裴珊捏紧手机，摸了摸丸子头尴尬咳了咳。 　　“走吧，”顾贺城却已欣然起身，唇角勾起，缓下声道，“要听伯母的话。” 　　男人表现得淡然及了，恍惚间，裴珊竟然觉得自己如果拒绝，那就是矫情了。 　　就在这出神的一会，顾贺城已经走到咖啡厅门口，拉开了门，淡淡的阳光落在男人长款大衣身上，斑驳了一片，有种说不出来的凛然矜贵。 　　裴珊浅浅舒了口气，忽然就真切感觉到—— 　　这男人，很了解她。 第2章 二点喜欢 　　两人上了车，一路无话。 　　咖啡厅距裴家有段距离，正值下班高峰期，车速缓慢。 　　裴珊坐在后座，一直歪头看着窗外，看着阳光被云层挡住，天色渐渐转至金黄，最后趋于沉淡，没入黑暗。 　　许是今儿玩了一天身体发出疲惫信号，不知不觉裴珊眼皮子开始打架，愈发沉重，半梦半醒间脑袋磕在车窗上，闷闷的痛让意识清醒了些。 　　隐隐听到前面男人轻笑了声，裴珊睁开眼悄悄观察男人。 　　后视镜上看，顾贺城却是面无表情的。 　　裴珊慢慢揉着脑袋，试探性问：“顾先生，你刚是笑了吗？” 　　顾贺城没回答，打方向盘拐进别墅区，岔开话，“到了。” 　　嘁。 　　裴珊撇撇嘴，笑了就笑了嘛，还死不承认。 　　暗暗掐了掐手心示意自己醒个神，别睡了。 　　车子缓缓停在裴家别墅门口，裴珊正要下车，拉车门却拉不动。 　　车锁还没开。 　　裴珊抬眼，此时车内传来轻微一声咔哒，锁开了，驾驶座上的男人下了车，走到她那侧，拉开车门，“下来吧。” 　　语调淡淡的，听不出起伏。 　　车内没开灯，光线是从外面路灯渗进来的，顾贺城背光而站，裴珊鬼使神差的，轻轻喊了声，“顾先生。” 　　顾贺城没说话，眼神不避不让就这样和她对视着，手掌搁在门把手上，保持拉门的姿势。 　　她仰着头想看清男人的表情，然而脖子仰得几分酸了，也看不真切男人的表情。 　　就不能凑过来点么。 　　算了。 　　裴珊突然来了气，舌尖卷起磨了磨牙膛，沉下声问，“凭什么？” 　　顾贺城微微皱眉。 　　小女人懒洋洋窝在车子里，大衣扣子没系，里面红色旗袍若隐若现，勾出盈盈的美好身段，腮帮子微微鼓着，看着不大高兴。 　　“我才不要麻烦不熟的人帮我拉门。” 　　裴珊低低吐出一句，垂头飞快从另一侧车门钻了出去。 　　顾贺城一动不动，盯着裴珊的身影消失在别墅大门，这才懊恼地揉了揉眉骨，一直绷着的神情松了下来，低低溢出一句自嘲。 　　“瞎紧张什么呢。”又把人弄生气了。 　　过了会儿，顾贺城关上车门，却不经意看见后座软凳多了一张红色钞票。 　　——还有张纸条。 　　他拿起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谢，车技很好。 　　“……” 　　敢情把他当司机了。 　　他轻哂，垂眸把百元大钞折成一小块，握在手心。 　　这个场景，还真是熟悉啊。 　　- 　　回到家，丢下包包，裴珊就贴在沙发上不动了，安静如鸡。 　　裴母抱着水果篮，走过来轻轻用枕头拍了闺女的屁股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你啊，就不能正经点，你觉得小顾怎么样？” 　　裴珊盘腿坐直身，丢了颗葡萄进嘴里，懒洋洋回答：“不怎么样，妈，这些相亲真的很没意思。” 　　裴母溺宠地点了点女儿额头，语气嗔怪：“你要是别天天窝家里，我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我这不刚回来呢。”裴珊小声嘟哝。 　　“我的小祖宗，已经两个月了。” 　　前些年裴珊在国外读设计，两年前毕业后了跟着导师做项目，国内国外四处跑，在Y市待的时间不长。项目结束后总算能回家了，自家母上非但不心疼女儿，还嫌她在家当咸鱼。 　　家里有矿，当咸鱼怎么了啊喂。 　　“说起来，您认识他？”裴珊岔开话，微不可查眯了下眼，心想咖啡厅时顾贺城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就安抚了自家母上，裴珊总觉得其中怪怪的。 　　“你说小顾，他没告诉你吗？”裴母狐疑地看了裴珊一眼，然后解释，“他就住咱们对门啊，半年前搬来的，好像是他家生意从南城扩展到Y市吧，如今接管了顾氏……” 　　裴母拉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了，络绎不绝讲着顾贺城的各种光辉史，裴珊掏了掏耳朵，轻快从沙发上跳下来，扬了扬手。 　　“行了，我就随口问一句，没别的意思。” 　　“那你……” 　　裴珊眼睫微垂，打断了裴母，“这些饭局就别了，我拿到了星辉的offer，以后会很忙了，正像母亲大人您所说的，我要干正事去了。” 　　裴母皱眉，顿了顿，重复裴珊的话：“星辉？” 　　“对，我被设计部录用了，您不是嫌弃我闲在家吗。”裴珊直起身板，微微笑了下，“明天去上班，相亲就别了。” 　　说完，抱着水果篮子轻快蹦跶上楼了。 　　独留裴母皱着眉坐在沙发上沉思，喃喃开口，“星辉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好像是小顾那公司集团的名字……？” 　　- 　　二日。 　　想着定要给公司同事留个好的第一印象，裴珊早早就起来了，往公司赶去。 　　回来的这两月Y市大多在下雨，裴珊窝在家里很少出门，偶尔出门也是去片场寻自家影帝老哥裴皓，还给裴皓惹了点小麻烦，差点吓跑了准嫂子程糯。 　　好像就那次之后，裴母就安排她相亲去了。 　　裴珊总觉得是自家哥哥撺掇着母亲让她相亲的，嫌弃她往他那儿跑。 　　第一天上班不想太高调，裴珊是坐地铁过去的，地铁站离公司还有一段路，心念时间还比较早，裴珊便放慢了步子，慢悠悠走着。 　　上次走在这条路还是五年前。 　　这条路是去学校的必经之路。 　　那会儿她还是A大学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裴家低调，在她留学之前从未给过特殊待遇，生活费都不给多，别的大学生过什么日子，她便是怎么过的。 　　还记得那时候很喜欢吃校外一家早餐店的粥，可大多时候又有早课，想吃只能起个大早去校外买，一个人时还懒得去。 　　后来和某人扯上关系后，存着捉弄的心思，硬生生是把某人拖着去了。 　　几个星期下来，那儿的老板都眼熟他们两个了。 　　顾贺城也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成了自动在她宿舍楼下等着，如果是下雨天，还会提前买回来给她，把早餐交给她时下颚绷得紧紧的，别开眼不看她，声音放得有点低，“你真磨蹭，我都买回来了还没下楼。” 　　不可一世的二世祖难得去买个早餐，却拉不下面子给她。 　　这般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拐到那家早餐店前了，依旧是熟悉的装潢，只是店面大了些，裴珊推门进去，正是早餐的点，店里的人很多，厨房氤氲出浅浅的雾气，模糊了一片。 　　比五年前面容多了几条皱纹的老板娘坐在小桌子后，桌上搁着花花绿绿的小单子——不同颜色代表不同价位。 　　裴珊怔怔打量着，忽然一个男人从她身后越过，走到老板娘面前，嗓音沉淡，“一份青菜瘦肉粥，青菜多点。” 　　男人西服笔挺，禁欲清冷的打扮和这家早餐店显然不是一个次元的。 　　“知道你这个点过来，早就准备好了。”老板娘见到顾贺城后表现得却极其熟络，笑着递了他一个单子，随口念叨，“最近工作很忙吧？” 　　“还好。” 　　“……” 　　听着两人的对话，裴珊更愣了。 　　老板娘和顾贺城念叨了两句，顾贺城就退到一侧不打扰老板娘做生意了，老板娘裴珊，热情问，“小姑娘要吃什么呢？” 　　裴珊回过神，想了下结巴回答：“馄……馄饨吧，小碗的。” 　　“记得不要加葱。” 　　裴珊话音刚落，一个清冷男声响起。 　　裴珊和老板娘抬起头，有些懵圈的看向声音来源。 　　顾贺城下颚线微绷，薄唇抿着，视线并没有看这边，好像刚刚说那话的人并不是他。 　　“小姑娘，你要葱吗？” 　　“额，不用啦。” 　　老板娘刷刷填好单子，递给裴珊，“好咧。” 　　等着拿馄饨时，裴珊挑着眉梢往门外瞥了一眼，顾贺城已经提着粥坐上了车，西装革履精英范，如果忽略男人手上那廉价包装的粥。 　　惹。 　　这人是专门驾着车来吃早餐的么。 　　看这样子是准备上班吧，隐约记得他昨天说自己接管了家族企业，年轻有为，便是自家母上也对他称赞有加。 　　他真的变了。 　　不是那个散漫的纨绔二世祖了。 　　裴珊胡思乱想着，直到顾贺城的车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趁着等早餐的功夫，鬼使神差问老板娘，“那个人……经常来吗？” 　　老板娘抬起头，“你说小顾，是啊，”说话见老板娘眯了眯眼，仔细打量裴珊，“小姑娘，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看着眼熟……” 　　那肯定。 　　她以前和顾贺城常来这里，以男女朋友的身份。 　　“额，我以前是A大学生啦。”怕老板娘追问，裴珊慌忙离开。 　　出了早餐店裴珊自知失态，懊恼嘟哝，“想什么呢。” 　　那肆怎么样也和自己没关系。 　　- 　　公司楼下。 　　说来也奇怪，按着她的履历应该很多公司抢着收才是，而且她想着刚到Y市不熟悉这儿的情况，可以从底层做起，末了竟然只有星辉抛出橄榄枝，愿意接收自己。 　　裴珊没想太多，星辉设计部向来出名，星辉愿意要自己，她也不会选择别的企业。 　　报道之后，这次与她一起入职的还有另一个女生，女生齐刘海，眼镜片很厚。 　　自称是设计部同事的人带她们熟悉路时，这女生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裴珊便也跟着沉默，末了两人在设计部前停下了。 　　设计部总监走出来，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利落，眼底透出精明的光，抄着手不动声色打量着裴珊和另一个女生。 　　半晌，总监总算开口了，声音很冷：“叶巧，还有另一位是……？” 　　裴珊从善如流接话：“裴珊。” 　　总监随意点点头：“好，接下来你们就是设计部的一员了，我姓徐，叫徐慧，称呼我徐总监就好。” 　　“刚进来的三个月是实习期，三个月后会有考核，叶巧跟我来，我来带，然后裴珊是吧，额，你去找小苏，她会告诉你要做什么的。” 　　裴珊眨眨眼，看着那女生和总监离开，临近拐角处，那女生扯了扯总监的衣角，开口说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了裴珊看不太清。 　　“裴珊，你跟我来吧。”小苏便是带她们熟悉路况的同事，面上挂着柔和的笑容，看着很温柔的一个人。 　　小苏带裴珊到了另一个办公室，然后给她讲了一堆入职注意事项。 　　裴珊点头。 　　小苏舒了口气，把一份文件递给裴珊，“好了，你先把这份文件交到29楼。” 　　裴珊不解，“那是高层办公室了吧？” 　　小苏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设计部向来受重视，要向boss汇报，其实汇报不该由实习生做的，但是吧……诶，待久了你就懂了。” 　　小苏说得含糊，裴珊隐隐明白了什么，便又点了点头，接过文件。 　　小苏又顿了顿，压低声音提点：“刚刚你也见着了，徐总监带另一个实习生走了，我听说那实习生是总监的侄女，所以估计这杂事就要你来做了……我会帮你的，别担心！” 　　裴珊弯弯眼，“谢谢你。” 　　没料到裴珊这么客气，小苏也不太好意思了，“其他事情我还能帮你，这交接工作……我……实在没这个胆子，小珊你要加油啊，其实我们boss颜值还是很高的，非常耐看。” 　　“那怎么就没胆子了。” 　　“boss的气场强大，能压死人，先前的实习生经常被骂哭，又不爱笑，明明长得那么帅。” 　　裴珊嘴角抽了抽，心念让毫无经验的实习生去和高层汇报，那肯定是会挨批的，然而她面上还是噙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可能是boss不会笑。” 　　“他会，但还是别见到他笑比较好。”小苏笑容变得微妙了。 　　裴珊好奇心被吊起：“为什么？” 　　“听说他对人极度不爽的时候，会冷笑，然后报复那个人。” 　　“………………” 第3章 三点喜欢 　　五分钟后，二十九楼。 　　裴珊心虚似地踮起脚瞄了眼里面，想起小苏的各种描述，心里或多或少有点紧张。 　　办公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看不太清，只角落边搁着个衣架子，上面挂了件黑色长大衣，整洁笔挺。 　　她深呼吸，轻轻叩门，“设计部的。” 　　“进来。”男声清冷，透着几许威严。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裴珊心里嘀咕，但也没太在意，径直推门，“总裁，这是……。” 　　话语戛然而止。 　　人呢？ 　　偌大的办公室空旷清冷，不见人。 　　“放在桌上就行。” 　　正疑惑，裴珊这才注意到一侧还有个房间，应该是小型会议室什么的，男人正倚在门口打电话，看不清模样，听到声音后手机稍稍离远了些，冷声吩咐。 　　噢，行。 　　裴珊心念不早溜早好，依言把文件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泡杯咖啡进来。”正要转身，男人冷不丁下派指令。 　　裴珊懵圈：“我……” 　　她正要解释自己不是秘书，男人已经带上了门，继续打电话。 　　既然这样，裴珊只得端起桌上空了的咖啡杯，走到办公室外找秘书，然找了一圈却不见秘书身影，只得叹了口气，想起小苏形容总裁的可怖，加快往茶水间走去。 　　不就泡个咖啡么。 　　裴珊嗜咖啡如命，泡咖啡手艺自是极好的，无奈呵斥呵斥翻遍了茶水间都没找到咖啡机的开关，只得用毕生绝学泡了杯……速溶的。 　　再次进去时，男人依旧没打完电话，秘书正四处翻找着什么，听到声音后见裴珊手里端着的咖啡，忙过来端着，低低道，“刚刚去了洗手间，麻烦了，这是什么咖啡？” 　　“诶，速溶的。” 　　秘书面色变了变，正要开口。 　　与此同时，咔哒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身材高大颀长的男人走了出来，下颚线硬朗流畅，衬得五官愈发清俊，许是通话不太顺利，好看的眉微微皱着，神情并不愉悦，有种风雨欲来的造势在那儿。 　　确实看着挺凶的，也是很好看的一张脸。 　　此时办公室静的连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见，裴珊却抽了口冷气。 　　这这这人不是顾贺城么！？ 　　记忆力不太好的脑瓜子在此时上线了，裴珊忽然就想起星辉的全称是顾氏星辉集团。 　　噗。 　　不会这么巧吧。 　　裴珊抿了抿唇，慢吞吞往门外挪动。 　　顾贺城似乎也怔了一下，视线划过裴珊的脸，微微一顿，缓步走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淡然自若问，“设计部的？” 　　裴珊讪讪应了声是。 　　“好，”顾贺城随意翻了翻文件，秘书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端起咖啡浅浅呷了一口，“你记着，这儿……这儿……还有那里，都有问题，我说过很多次了，别花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裴珊想着要汇报也仔细看了遍文件，倒也能一边听一边记，到最后脸上笑有些僵，这人不是学金融的吗，怎么对设计的事情这么了解，基本上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疏漏。 　　“记住了吗？”末了，顾贺城似是不放心，淡淡又问。 　　“记住了。”裴珊从善如流回答，心里只想着溜。 　　“对了，咖啡很难喝。”顾贺城慢条斯理放下咖啡。 　　裴珊：“……”不好喝你还喝了大半了！？ 　　顾贺城无视裴珊吊诡的小眼神，从柜子里拎出一袋豆子递给她，沉声道，“顾氏的员工，不会泡咖啡是不行的。” 　　……还有这种规矩啊。 　　裴珊心里来了气，也没看那是啥豆子，接过后闷声丢了句“谢谢顾总，我先出去了”就风风火火走出办公室了。 　　自然没看见秘书眼底的诧异。 　　裴珊走后，秘书Elsa犹豫了会儿，还是问出来了，“顾总，那是您废了好大劲才找回来的豆子吧，是不是给错了……？” 　　话未说完便被顾贺城打断了，“设计部怎么派个实习生来汇报？” 　　“那是实习生吗？”秘书一噎，思忖片刻才说，“好像设计部每次派来的人都不一样，我还以为是设计部总监想让手下历练。” 　　“查查。” 　　“是。”秘书会意，明白此时的顾贺城不会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只是心里还是纠结着事，今儿的顾总未免表现得太温柔了吧，虽说那姑娘不知道顾贺城的口味，但泡杯速溶上来，换做平时顾贺城是不会喝的。 　　不懂这些高层心里想是怎么想的。 　　门带上的那瞬，秘书眼角余光却瞟见了顾贺城端起那杯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男人向来冷傲的眉眼弯了弯，有种说不出的怀念和温柔。 　　- 　　裴珊工作进展并不顺。 　　整整两个星期，裴珊做的事是设计部的杂事，眼瞧着徐总监已经带着叶巧做项目了，而她呢，别说是做项目了，便连设计板子都没摸到。 　　而同事们冷冰冰的，除了喊她打印或是跑腿的时候会喊她，平时裴珊如果想问问题都不会理她，也就小苏会时不时来问裴珊有没有要帮忙的，但如果涉及到设计的，两人专项不一样，小苏也帮不了裴珊太多。 　　本想着两星期过去了能摸点正经事了吧，结果还是处理杂事。 　　裴珊无奈，也只能受着，杂事听着简单做起来却很零碎，裴珊休息时间都没有，正巧姨妈来了也没个空，肚子隐隐作痛也只能咬着牙坚持。 　　而上厕所时却听到了同事们的讨论—— 　　“这两实习生你更看好谁啊，据说只能留一个？” 　　裴珊心微微一动，说起来她和叶巧的设计方向类似，风格也类似，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算能不能通过实习期的。 　　“还用废话，肯定是叶巧。” 　　“我觉得裴珊也挺好啊。” 　　“你傻了吗，叶巧可是徐总监侄女啊，没瞧着她都是亲自带人的吗？” 　　“那裴珊不就冤大头了，陪跑？” 　　“反正当苦力使就对了。” 　　两人边说边笑走开了，没注意到厕所里还蹲着个裴珊。 　　裴珊双手托腮，视线放空，出神了好一阵才回过了神，然后冷着脸冲去了总监办公室，见叶巧也在办公室，徐总监正悉心教导着她项目，裴珊推门，两个人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半是陌生半是诧异。 　　本以为自己可以气势汹汹质问的，结果却是弱弱请了半天姨妈假，回家躺着了。 　　你还真弱鸡啊。 　　裴珊弱弱环住手，活了那么多年，除了在某人身上栽过，好像还没栽过呢。 　　这是第二次。 　　却还是在和某人有关的地点上。 　　裴珊在家躺着时，设计部却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浪。 　　下午恰巧是汇报的点，裴珊不在，徐总监又舍不得让自己的侄女儿上去挨批，便只能自己上去，并在心里忿忿记了裴珊一笔，怎么就请假了呢。 　　顾贺城听徐总监汇报完后，照例揪出了错处，然后有意无意问了句之前那人呢。 　　徐总监心念一动，心想反正也不打算留裴珊在设计部，干脆借boss的手踢开这人，话里行间说的都是裴珊的不是。 　　顾贺城听完想了会儿，沉吟道，“这样，那把那人叫来问话吧。” 　　徐总监舒了口气，以为自己给人穿小鞋的目的达到了。 　　冷不丁的，男人却又来了句，“可那实习生，表现得比你还好啊。” 　　她一愣，抬眼便见顾总唇角勾了勾，笑容凉薄。 　　徐总监：“……” 　　- 　　就这样，肚子贴满狗皮止痛膏药的裴珊被叫了公司，出租车颠得很，裴珊捂着肚子疼的迷迷糊糊的，磨着牙低声嘀咕着顾贺城我记住你了。 　　暗戳戳把人记小本本里了。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裴珊越想越火大，反正三个月后怎么都得走，这会儿也没必要笑脸迎人。 　　她沉着脸上了二十九楼，门都不叩径直走了进去，语气冷冷的，“顾总有什么吩咐。” 　　顾贺城瞥了她眼，指尖在文件上叩了叩，言简意赅，“汇报。” 　　裴珊咬咬牙，尽可能保持语调平和：“……我今天请假了，不知道内容说的什么。” 　　话一说完，裴珊就看到顾贺城挑了挑眉，眸底很是微妙，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偏偏语调是淡淡的，嗓音很磁，“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给你十五分钟时间去看。” 　　她坚持：“我今天请假了。” 　　男人无视她的话，继续问：“那好，我们谈别的，你觉得设计部怎么样，徐总监待你如何？” 　　想起电话里徐总监那些似是而非的警告，裴珊隐约明白了什么，扬起下巴晲着男人，挑衅道：“问这个做什么，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男人嗓音微微沉了沉，好像是施压。 　　“我的说法么……”裴珊垂了垂眼，缓步靠近顾贺城，站定。 　　顾贺城不动，默默看着她。 　　人在姨妈期，肚子总是揣着火下不去，裴珊看着面前神情淡淡的男人，下意识就想，我真的是瞎了眼才会离开温暖的被窝出现在这—— 　　“顾贺城！我真的是八辈子倒了霉，才特码进了你的公司，老娘要辞职！顾贺城你就是和徐总监串通好要整我的吧，钱不都还给你了吗！你圆润跑出我视线不行么？” 　　许是情绪上来了，裴珊闷声咬着唇，眶里隐隐蓄着温热的液体。 　　哼唧。 　　都怪姨妈。 　　她居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顾贺城凝眉，微微俯身，指尖落在她的眼角上，缓缓擦泪。 　　裴珊身子侧了侧表示抗拒。 　　“别哭了。”男人低低开口，宽阔的膀臂锢住了她的肩头，指尖仔仔细细的擦着泪。 　　目光专注，掌心炽热，让人生出一种被拥抱的错觉。 　　“我没那个意思，也没有和她串通，我是刚查出来……算了，反正你也不信我的。”顾贺城抿唇，眼神和声音都很凶，却又有点挫败的感觉。 　　裴珊拨开他的手，死死垂着头。 　　“哎。” 　　面前的人没吱声。 　　“裴珊。” 　　面前的人依旧不说话。 　　顾贺城眼睫微动，指尖侧移落在了面前女人耳坠上，软软的，有点红。 　　面前的人总算动了动，却是往外挪了挪，拨开他的手。 　　没拨动，凡而更加变本加厉。 　　裴珊一怔，倏然睁开眼睛，看向男人。 　　平静无波的眼睛，和她印象里嚣张跋扈的二世祖形成鲜明对比。 　　顾贺城声音有点哑，听不出情绪，“不想见到我是吧。” 　　“对！”像是确定什么，裴珊脱口而出。 　　顾贺城视线侧移，稍稍顿了顿，“简单。” 　　“你只要转正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裴珊愣了愣。 　　“转正了，你就不用上29楼汇报了。”男人沉默了几声，突然笑了，“可瞧着你这样子，怕是你转不了正吧。” 　　裴珊眯着眼，“你看低我？”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不见，你性子倒是野了不少。”顾贺城意味深长晲着她，一字一顿，“反正这段时间你还得见到我，表现不好还要挨批。” 　　方才挫败的语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得意的。 　　“！！！” 　　裴珊咬着牙，心念顾贺城你等着。 　　- 　　这天以后，裴珊比刚开始那两周更忙了。 　　这段时间裴母看见裴珊一回到家就蹲在卧室不出门了，通宵达旦改设计方案。 　　裴珊是一倔强的主儿，众人都觉得她转不了正，那她偏要行给他们看，月度方案周度总结什么的都在她这儿，她就琢磨顾贺城的意见，一点一点改出更好的。 　　有时遇到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那就各种翻资料，誓要解决问题，后来设计部的同事看裴珊替她们都把问题解决了，也不好意思冷脸。 　　弄到后来，裴母进来给闺女儿送吃的，看见裴珊额上绑着条横带子，上面用黑笔写着“顾贺城”三个字，看得裴母小心肝一颤，赶紧出去了。 　　裴母惊了，赶忙找儿子：“裴皓啊，你妹妹把隔壁家小顾的名字挂额头上，你说他们两个是怎么的了。” 　　裴皓也不明这种操作，安抚母亲后，赶忙问自己媳妇，程糯皱着脸想了想，考虑着裴珊的性格，并不确定地回答：“大概，小珊看上他了？” 第4章 四点喜欢 　　Y市的雨季过去了，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大晴天，雾蒙蒙的白被明净澄澈的蓝取代了，偶有飞机飞过，长长的白色线条缀在天空上，很是好看。 　　说来也怪，设计部总监的位置忽然空了，徐总监调到外地公司，据闻是明升暗降，设计部同事议论纷纷，徐总监那些不太干净的手脚也被抖了出来，议论着议论着，连带着看另一个实习生叶巧的眼神也多了些微妙。 　　再后来，徐总监就跳槽了，据说是去了顾氏对立的公司。 　　这也是后话了。 　　…… 　　徐总监离开后，两个实习生的工作都由小苏指配，小苏安排还是公平的，分配后留下裴珊问她还想去汇报吗，不想就另外找人。 　　听着小苏这么说，裴珊心里微微一动，如果不去的话就再也不用再见到顾贺城了，也不用被顾某人各种数落，真好。 　　可这念头刚蹦出来，就被裴珊自己否决了。 　　顾贺城数落并不针对她，而是针对整个设计部的，听下来还是有用的。 　　而她既然进了星辉，就不打算混日子成为职场老油条。 　　小苏并不知裴珊还会琢磨汇报反馈，给她安排的工作量并不少。裴珊也不打算说，下班后暗自琢磨着，几个星期下来眼底挂了一圈黑。 　　裴母瞧着心疼得很，又想起裴珊整天挂着写着顾贺城的横条子，再联系儿子给自个儿的总结，愈发觉得是闺女儿攻略顾贺城不顺利，是时候要提点提点小顾了。 　　瞅准时机裴母在路上拦下顾贺城—— 　　裴母：“小顾啊，我家珊儿整天念着你名字呢，你是不是得给些回复啊？” 　　思来想去绑着红布条太渗人了，委婉换个表达比较好听。 　　顾贺城怔愣。 　　半晌，犹豫着重复：“念着我？” 　　裴母面色高深地看着他，若有所指：“对啊，还整夜不睡呢，睡着也念。” 　　偶尔裴宅书房深夜会响起一声喊叫，“顾贺城你这只猪——” 　　裴母看着此时顾贺城的面色，再联合那声惨叫，愈发觉得是攻略不顺引致的惨叫。 　　顾贺城沉吟了半晌，才缓慢开口：“那行，伯母方便把裴珊微信给我吗？” 　　裴母点头，提点着：“年轻人别太闷了，特别是男孩子，要主动，这微信啊，第一次见面时就该要了。” 　　顾贺城：“……好。” 　　- 　　总算熬到周末，裴珊难得想睡个懒觉，结果八点钟不到被裴母从被窝里挖了出来，递给她一鸡蛋，让她敷敷黑眼圈。 　　裴珊还没醒，幽魂似的飘出一句：“母上大人，黑眼圈不是这么敷的。” 　　嘴里也被塞了个鸡蛋。 　　“……” 　　她敷还不行吗！ 　　裴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扑腾着从床上爬起来洗漱，醒了神后又爬上床，一只眼睛压着鸡蛋，另一只眼睛睁着，开始玩手机，百无聊赖的。 　　微信图标右上角有个小小的红点①，裴珊打着哈欠戳进去，划到联系人那栏，新朋友添加——是个空白头像，没写备注，名字还是个逗号。 　　以为是啥加错的，裴珊本想切回聊天界面，指尖却不经意点进了那人的个人界面，朋友圈空白，微信id是串数字：13XXXXXXXXX。 　　裴珊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了起来。 　　“啪叽”一声轻响，鸡蛋碎在地上。 　　化成灰她都记得那串数字。 　　某位姓顾的。 　　当年她还沉迷中二扣扣空间无法自拔时，那人逼着她开了微信，还是她第一个微信好友。 　　裴珊凝视界面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了一般，本想通过，手一抖本想拒绝，却不小心按了通过。 　　“……” 　　啊。 　　时光能倒流吗。 　　还对着手机发愣，对方的消息过来了。 　　——“我是顾贺城。” 　　裴珊：“……” 　　她当然知道他是顾贺城啊。 　　她发了十几秒的呆，迅速锁了朋友圈里的自拍，战战兢兢敲了句话过去。 　　——“顾总好。” 　　——“……” 　　——“加错人了？” 　　——“……” 　　省略号？ 　　裴珊皱着眉盯着六个点，纤细的小身板挺得笔直，好像在看什么高深论文。 　　这意思，应该是加错了？ 　　额，大概。 　　裴珊终于放松下来了，捡起地上碎了大半的鸡蛋重新敷在脸上，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久久的都没有回复。 　　应该是发现加错删了吧。 　　嗯，那她也删了。 　　裴珊敲了敲老寒腰，点开那人的界面，按下红色删除键。 　　啊，世界清静了。 　　正当此时裴母走了进来，瞅着裴珊整条八爪鱼在床上躺着，默默叹气，翻了个白眼，刚洗完的手覆上裴珊白白的肚皮，“你就不能有点女孩子样吗——” 　　裴珊冻得哇哇直叫，把手机丢一边弹了起来，鬼狐狼嚎着谋杀啊。 　　裴母痛心疾首：“瞧你这小肚腩，你这才工作一个月啊，这可怎么办啊，会嫁不出去的。” 　　裴珊明白自家母上的潜台词，肩膀一塌，随手拽过枕头，漫不经心戳着手指甲，“说吧，又是哪家帅小伙儿啊？” 　　“你这丫头！”额间忽然吃了个爆栗，裴母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说真的，就你这小肚皮和黑眼圈，我都不敢给你安排相亲了。” 　　裴珊慢吞吞揉着额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嘟哝着，“有这么夸张嘛……” 　　鹅蛋脸，皮肤很白，如猫儿般的眼睛灵动透彻，就整个人懒洋洋的，配上毛茸茸的睡衣，瞧着像只没睡醒的猫儿，双颊的肉好像是比以前虚浮了，胖了点。 　　裴珊捏了捏胳膊，心里盘算着。 　　“饭局可以不去，锻炼总要去的吧。”裴母递给裴珊一张名片，细心叮咛，“找这个教练，我已经替你约好时间了。” 　　裴珊接过，见是健身房的名片，随意放一边去，“行，我抽空去。” 　　裴母：“我看等你抽出空时，肚子都比胸大了……” 　　自知说不过裴母，裴珊直起身，打住她的话，“行行行，我下午就去。” 　　哪有那么夸张啊，她的胸还是有点分量的好吧，那能肚子比胸大呢。 　　这还是不是亲妈了！？ 　　裴珊撇撇嘴，默默瞟了自个儿的胸一眼。 　　“噢，对。”裴母一副刚想起事儿的表情，拿起手机边发边说，“有个码，到时候直接扫就行了。” 　　“你说什么就什么。”裴珊有力无气地应着，也没细看那是什么码，想着下午要挥发汗水，把脸埋在枕头上趁机补个眠。 　　“说起来，你和那小顾处的怎么样了？”裴母兜兜转转，话题又落在顾贺城上。 　　裴珊勾了勾唇，反问：“那您觉得小顾怎么样呢？” 　　“长得好，性格也好，还是一个公司的，能照顾您，瞧着挺沉稳的。” 　　裴珊身子往被子窜了窜，翻了个白眼，“那是假象，别被骗了。” 　　裴母晲着闺女，来了点兴趣，“哟，裴大小姐有何高见？” 　　裴珊一顿，抬起头来，明明有许多想吐槽顾贺城的话藏在肚子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抿了抿唇，“没什么。” 　　裴母却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还舍不得说人家不是，要么就是说不出。” 　　……行吧，您说什么就什么。 　　裴珊再次把头埋被子里，装鸵鸟，不愿再听裴母的念叨了。 　　裴母也说的没错。 　　——她说不出口。 　　…… 　　以前的顾贺城可和沉稳搭不上边。 　　裴珊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大礼堂后台门口。 　　她刚主持完元旦晚会，寒风呼啸，冻得脸疼，她匆匆捞了件羽绒服穿上，本想赶紧去后台换下礼服裙，却被同是主持的男生拦下了。 　　男生很紧张，磕磕巴巴对她说了一通摸不着头脑的话，见她还懵逼着便中气十足吼了声我喜欢你。 　　裴珊这才反应过来是告白。 　　她生得好看，爱慕者挺多的，来告白的不少，然而她一心向学，没有谈恋爱的心思，都公式化拒绝了。 　　这次也是一样的。 　　只是男生不依不饶，还拿她常对他笑作为她对他有好感的论据，拜托，那是在舞台上，不笑怎么主持呢，裴珊再三解释，饶是好性子如她都有些无奈了，男生却还争论着。 　　这回儿顾贺城出现了。 　　也不知道他在后台门口站了多久，表情很淡，薄唇微抿着，好看的桃花眼上扬，修长脖颈，下颚勾出漫不经心的弧度。 　　只穿着件单薄的白衬衫，手里拿着羽绒服，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冷吗，裴珊这般想着，寒风过来又是一阵哆嗦。 　　顾贺城眼也不抬，只是甩了甩羽绒服，像是为了引起他俩的注意力。 　　男生见他就惊了：“顾少，你怎么在这？” 　　羽绒服扬起一阵寒风，裴珊冻得哆嗦，趁着男生注意力被顾贺城吸引了，赶紧跑路了。 　　隐约听到顾贺城低低笑了声，随即反问男生。 　　那会儿裴珊已经跑进了后台，模模糊糊见到顾贺城衬衫被光线晕出浅淡的黄，衬得整个人很柔和，她不自觉咬了咬唇，脑子里没由来蹦出一句。 　　秀色可餐。 　　那是她对顾贺城的第一印象。 　　- 　　另一边。 　　顾贺城瞅着那个问号良久，敲了好几句话想觉得不太顺口发不过去，这一纠结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是直接敲了句过去。 　　——“听说你还念着我？” 　　小红点弹了出来，发送失败了。 　　下面还有条灰框白色小字。 　　——“对方开启了好友认证，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认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之后，才能聊天。 　　顾贺城：“……” 第5章 五点喜欢 　　裴珊觉得，自家母上真的是越来越机智了。 　　居然连套路都会了。 　　裴珊到了健身房说明来意后，俩彪型大汉蹦了出来，把她压去了电影院。 　　压进影厅时那大汉还解释说是裴母瞅着闺女工作太辛苦，给她安排点娱乐活动，让她好好享受，裴珊心间有黑线飘过，谁特码把相亲当娱乐的，无奈影厅有大汉守着，她只得坐下来看电影。 　　这个点看电影的人不多，偌大的影厅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想溜也溜不动，见状裴珊索性专心看起了电影广告，心念这会母上又给她找了哪家的帅小伙。 　　广告播完，灯灭了，电影开场十分钟了，那人还没出现。 　　裴母担心裴珊开溜，还很贴心的准备了一袋零食和一杯奶茶，奶茶的吸管被压在了袋子最下面，翻找时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其实声音并不大，但周围太安静，这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 　　怕吵到别人看电影，裴珊把袋子放地上，猫腰翻找着。 　　她的位置在一排凳子的最边上，刚摸到吸管，椅子一侧传来轻轻叩指的声音，裴珊侧眸看去，视线范围内是双男人的高定皮鞋，视线再往上，嗯，是双长腿。 　　自知挡了别人的路，裴珊赶忙收拾着，越急反而越乱，啪叽一下零食全掉了，她有点尴尬，压低声音道，“不好意思，等等哈。” 　　男人好一会儿没出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定定站着，目光落在飞到他附近的棒棒糖上。 　　他蹲身拾起棒棒糖递给手忙脚乱的裴珊，嗓音沉淡，“喏。” 　　裴珊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影厅黑寂，荧幕的光落在男人面上，勾勒出男人深邃锋利的轮廓，顾贺城眉眼微微动，眸底有复杂情绪飞快闪过，嗓音却依旧沉稳，“收拾完了吗？” 　　裴珊顿了两秒，终于有了反应，讪讪抱紧零食挪了挪位置。 　　男人捏着电影票瞟了眼，在她旁边坐下。 　　裴珊拆了颗棒棒糖含着，吐字有些模糊，“所以今儿相亲对象是你啊。” 　　“……” 　　裴珊指尖微微嵌进手心，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傻，还容易被误认为是相亲多次的老司机。 　　好歹算是顶头上司，被误会了然后顾贺城给她穿小鞋不让她转正咋整啊。 　　她咬了咬唇，没头没脑蹦出一句，“这是我妈的安排，我不知道。” 　　顾贺城瞥她一眼，像是不悦。 　　裴珊声音压得更低了，斟酌了会儿又试探性解释：“我以为是去健身房锻炼的，结果被压到这里来，才知道是相亲，也不知道那人是……顾总您。” 　　“嗯。” 　　完了，怎么越解释越乱的感觉。 　　裴珊心头咯吱，隔着塑料袋歪着头，有一眼没一眼瞟着男人。 　　顾贺城微微皱眉，薄唇抿成冷淡的直线。 　　裴珊嗫嚅着唇，哆哆嗦嗦开口，“所以……” 　　“我也是被伯母安排了。”顾贺城打断裴珊，嗓音更沉了。 　　“哦。” 　　裴珊从善如流应了声，听出了顾贺城的不耐烦，就没再吱声了。 　　心想也是，上回该说清的也说亲了，现在他们是相互讨厌的状态，顾贺城要不是被母上套路了，要是知道那人是她，肯定是不会出现了。 　　虽这样解释通了，但裴珊心里却莫名坠了块，空荡荡的。 　　见男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电影上了，裴珊抱着零食往旁边挪了挪，也看起了电影。 　　不就是一起看个电影么，又不需要聊天，这黑灯瞎火连个脸都看不见，她在这儿瞎紧张啥呢。 　　这些天的职场经历把裴珊的性子磨成了忍者神龟，这么一想心又舒畅了，注意力重归电影上，不得不说知女莫如母，裴母给她挑的这电影还挺符合她口味的，前期甜后期虐，最后大团圆，临近结局眼睛红彤彤的，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偏生装有纸巾的袋子缩在了健身房的柜子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没东西擦，还时不时抽噎啜泣一声。 　　裴珊捂住见不得人的脸，只留一条指缝看电影。 　　肩侧被轻轻拍了拍，裴珊一愣，转头看去，顾贺城依旧没看她，只是递条帕子过来。 　　“谢谢。”裴珊怔怔接过，低低道谢。 　　“哼。” 　　隐隐听到轻微的一声，裴珊无意识缩了缩肩膀，忍不住侧头看去，旁边男人表情平淡无波，与刚刚无异。 　　裴珊瞅了两秒，收回视线了。 　　大概错觉吧。 　　一场电影下来，除了刚开始话不投机说了两句，再也没说过话了。 　　裴珊握着已经捏得蔫巴的糖纸，存着不要和顾贺城同框的心思，走路生风，跟着稀稀拉拉的人出了电影院，心里想着应该怎么和自个儿的老母亲摊牌，让她别再瞎凑对了。 　　电影院的厕所向来要排队，裴珊正编辑着小作文发给裴母，准嫂子程糯的电话却打来了。 　　是视频电话，裴珊插上耳机，有力无气喊了声糯糯姐。 　　程糯瞅着屏幕里的裴珊，脱口而出，“小珊，你怎么变丑了？” 　　裴珊没反应过来：“什么？” 　　“眼睛红的，双颊肿的，眼底黑的，熬夜了吧。” 　　“……” 　　程糯是做造型设计这行的，对外貌仪态分外敏感，涉及专业层次吐起槽来不会留情。 　　裴珊反应过来了，赶忙冲梳妆镜看去了，唇角笑容迅速消失，面无表情以最快速度修整好仪容，问：“这样呢？” 　　得了程糯肯定答复后，裴珊松了口气，见前面排队的人还多着呢，撇撇嘴别过眼问，“糯糯姐，我朋友遇到了点感情上的问题，想问问你的意见。” 　　“你说。” 　　“她读大学时阴差阳错交了半个男朋友，后来分了，现在又遇到了，那男人还变得牛逼哄哄的，我朋友打不过也骂不过，这怎么办啊。” 　　“你朋友讨厌那人吗？” 　　“额，不算讨厌。” 　　“那还喜欢吗？” 　　“额，不算喜欢吧。” 　　“那还等什么，甩他一脸人民币就赶紧跑啊。”厕所信号不太好，程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过，为什么是半个男朋友？” 　　“这男朋友只有三个月有效期。” 　　明知不能当真，但那时她还是傻乎乎当真了。 　　裴珊声音轻得很，程糯听不真切，“什么？” 　　“没什么啦，糯糯姐我先挂电话了，晚上再聊。”裴珊咳了声敷衍回答，手机忽然弹出另外一个框，有电话打进来了。 　　而且还是顾贺城的。 　　瞅着这串熟悉的号码，裴珊眨眨眼，按下接听键，“喂……” 　　“你在哪？”男人声线平静淡然，“你的零食在我这。” 　　“对噢，”裴珊这才想起来走得急，一袋子零食搁在脚下没拿了，她垂了垂眼，打心眼里不想和这人见面，“顾总您处理了吧，麻烦了。” 　　“我的帕子，要拿回来。” 　　“啊……”裴珊摸了下兜，空空的什么也找不到，心下一空，该不会是丢了吧，“我，额，很脏了我回去洗一下再还给您吧，而且这些事儿哪儿需要打电话说呢，发个微信等上班我给您送过去不就得了……” 　　裴珊垂着眼挪着步子走出洗手间，长廊一侧倚着个男人，黑色长大衣下摆被男人提着的袋子微微压着，露出挺直的裤线。 　　顾贺城徐徐朝她走来，电话还没断线，带点磁性的嗓音，透着点郁闷，通过电流和空气同时传来—— 　　“微信消息，发不出去呢。” 　　裴珊肩膀微微塌下，忍不住想往后退，想着自己今儿顺手把某人拉黑了，小声开口，“一定是信号不好。” 　　顾贺城没说话，朝她摊开手。 　　裴珊没懂：“诶？” 　　“现在还帕子。” 　　“真的很脏很脏啦……”裴珊皱了皱眉，见瞒不过男人了，只得走回原本的影厅，然被告知已经有新戏开映，该清的都已经清了，要是电子设备还好，这种是找不回来了。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 　　当初也是这样，随即定下三个月。 　　思忖着自个儿也不是当年怕爹娘批评的女大学生了，裴珊沉吟两秒，挺直腰板，财大气粗问：“多少钱，我赔给您。” 　　顾贺城似笑非笑，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不是钱的问题。” 　　“？” 　　“是买不到了。” 　　“……” 　　五分钟后，就顾贺城提供的图裴珊问了自个儿所有好友，大致对这帕子的价值有点了解后，一边腹诽着给包纸巾不好吗，干嘛要给这么贵还买不到的玩意儿让她擤鼻涕，小脸皱成一团。 　　顾贺城点点头，表情平静：“所以呢？” 　　“……” 　　裴珊不知道说什么好，脑细胞都榨光了都诶想到合适的理由，好半天，自我放弃了，才慢吞吞地说，“顾总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顾贺城垂眸，忽然低低笑了声。 　　裴珊缩着脑袋，不敢说话，忽然就想起小苏那句顾贺城只有在极恼的时候才会笑的传闻。 　　自诩是个知错就认的好姑娘，裴珊哆哆嗦嗦开口：“顾总，您惩罚我吧，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替你找回一模一样的帕子……” 　　“不用了。”裴珊还在想着措辞，就听见顾贺城突然说，“手机给我，微信加上，然后接下来跟我走。” 　　这话题转的太快，裴珊又懵了。 　　顾贺城瞥了她一眼，淡淡重复：“做到上述几点，就当抵消了。” 　　“……有点简单啊。” 　　“那你做不做？” 　　“做！” 　　裴珊能屈能伸，当即把手机解锁交给男人了，猛地想起自个儿跑厕所排了长队还没去呢，又跑厕所去了。 　　没看见顾贺城加上微信后微微弯起的嘴角。 　　更没看见男人走到垃圾桶，把一条小小的帕子扔了进去。 第6章 六点喜欢 　　这算约会吗。 　　不算吧。 　　裴珊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唇角，压着向上让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来。 　　犹记得自己从厕所出来时顾贺城把手机递给她，微信好友已经加上了，某人甚至还替她备注了，正儿八经顾贺城三个字，裴珊压了压唇，看着看着莫名心跳变得有点快。 　　裴珊悄悄抬眼看向他。 　　顾贺城走在她的前面，高大的背影恍若是一株松，腰高腿长，比例匀称。 　　裴珊只得跟着，亦步亦趋的。 　　走着走着，裴珊觉得不对劲了。 　　这要走哪儿去啊。 　　两人都绕着商区外围走两转了，男人也不说去哪儿，就这样走着，压马路般。 　　某人还回头瞥她，微微蹙眉，吐槽道，“走太慢了。” 　　“腿太短了行不行。”裴珊小声嘟哝，加快脚步颠颠追上去，问，“顾总，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不会就这么，额，散步？” 　　虽说答应了接下来的时间归他，但要真的这么走下去，腿会断的。 　　裴珊内心颤抖，无意识捏了捏掌心表示抗拒。 　　顾贺城挑着眉梢，没说话。 　　疏阳浅淡的光打在女孩的长发上，顺着肩头乖巧披着，女孩双手插在兜里，肩膀微微塌下，许是无聊，有一搭没一搭踮起脚，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模样。 　　他沉了沉声，老实回答，“不知道。” 　　那会儿只想着逮住人，至于要去哪里，还真没考虑过。 　　裴珊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不可置信，“所以刚刚走了大半小时还真是纯溜达啊，您是觉得今儿微信步数不够多，要多走走争今日第一吗？” 　　顾贺城没说话，只是移开的视线泄了他的尴尬。 　　“那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裴珊又问。 　　“没有。”小顾总应得很实诚。 　　“您还真的是……”裴珊白眼，低头揉着走得酸胀的小腿，又瞅了眼以面无表情掩盖心虚的某人，心念再这么走不对劲啊，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环顾周围一圈，末了定格在一个卖气球的小摊贩那儿，思忖片刻，“不走了，我想玩会儿。” 　　顾贺城没反应过来，缓声重复，“玩会儿？” 　　裴珊屁颠屁颠跑到小摊贩旁叽里咕噜了一通，不一会儿她便拿着几串气球回来了，兜里还塞着两只马克笔。 　　顾贺城无声看着裴珊把气球绑在手腕上，眼神微妙，“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您连这点童心都没有还嫌别人幼稚。”裴珊不服气，伸着脑袋往前看他，“那您倒是说说去哪里啊，不想压马路了，要是说不出来，那就听我的。” 　　顾贺城：“……” 　　裴珊说完后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很重，正思忖着这大爷会不会不高兴，顾贺城却冷不丁地蹲下身，沉沉问，“那你想做什么？” 　　“……” 　　哟，说两句居然就配合了。 　　裴珊弯了弯眼，兴致来了，“手伸出来。” 　　“干嘛。”男人声音低了八度，语气很不情愿，但手还是伸了出来。 　　“喏。”裴珊把气球绳子绑在顾贺城手腕上，气球充了氢气，五彩颜色往天上飘着，与男人的深色大衣形成鲜明对比，有些不伦不类。 　　裴珊绑完之后再看，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 　　顾贺城微眯了眼，抗拒般扬了扬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珊清咳了声敛住笑，把马克笔递给顾贺城，“不会卖了您，接下来请写下您讨厌的人或事。” 　　顾贺城没接，淡淡道，“你幼不幼稚。” 　　“嘁，不写我写。”裴珊自顾自打开马克笔，在气球上写上早起两字，“国外课业压力大，有人教我憋不住时就这么在气球上写写，然后放飞气球，就没压力没烦恼了。” 　　“比如说，我很讨厌早起，就把这个写上了。” 　　又顿了顿，裴珊歪头瞥了顾贺城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老实说，您别老皱着张脸，会变老的。” 　　顾贺城觑她，像是打趣，“一定要为你的幼稚找借口吗？” 　　裴珊白了男人一眼后就没吱声，只是专心致志写着自己的气球，把自个儿讨厌的人啊事啊都一股脑儿写在气球上，有一搭没一搭念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得不说初入职场，学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自诩学历亮眼，项目也做了不少，然而连职场潜移默化留下来的规则都不懂。 　　还觉得自己很委屈，甚至还哭鼻子。 　　“写完了。”裴珊扬了扬手腕，唇角扯出一抹笑，“放飞这些小破球后，明天又是元气满满一天。” 　　“嗯，怎么放飞？” 　　“你不是不写么……”话语戛然而止，这会儿裴珊才发现某位方才还嫌幼稚的男人已经把气球写满了，指尖勾着气球的绳子，有一搭没一搭玩着。 　　而气球上写的都是吃的，什么胡萝卜芹菜叶一类的，裴珊扫了眼，额间黑线。 　　噗。 　　这谁才是最幼稚的那个啊。 　　裴珊幽幽开口，感慨着，“顾总还真挑食啊。” 　　“少废话，”顾贺城睇她，扯了扯气球绳子，“怎么放飞？” 　　“就直接放啊，又不是绑死节，绑的是蝴蝶结。” 　　顾贺城不动声色看了裴珊气球上写的字，嘴角若有似无上扬着，冷不丁问，“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裴珊没反应过来，“啊？” 　　顾贺城抬手拨了拨她的绳子，说得也直接，“气球上，没有我的名字。” 　　所以，她不讨厌他？ 　　顾贺城说完之后，呼吸都停了两秒。 　　“所以呢？”裴珊顾着拆绳子，脑回路依旧没转回来，“知道顾总日理万机的，但能不能多说两个字，打哑谜很累的。” 　　“没事了。” 　　顾贺城弯起唇角，连绵好长一段时间的郁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柔和了不少。 　　裴珊不明所以，低头继续和绳子作斗争。 　　刚刚还信誓旦旦说是很容易解开的活结，这会儿自己的那个却卡主解不开了，裴珊缩了缩手，试图蛮力扯开绳子。 　　然，失败了。 　　“傻不拉几的。” 　　顾贺城轻哂，走到裴珊面前握住她的手，刚刚还纠在一团的绳子在男人手里却又顺畅了，没多会儿就被解开了。 　　男人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触及手腕的指尖几分凉，裴珊怔了怔，总觉得顾贺城触碰到的地方有火苗蜿蜒向上窜。 　　“好了。”顾贺城沉声开口，把裴珊飘到九霄云外的心思寻了回来。 　　写满了字的气球飘上天，化成小黑点，直到看不见。 　　裴珊后知后觉缩回了手，眨了眨眼，见男人要离开，鬼使神差扯住他的大衣，一字一顿，“你把我的气球放跑了。” 　　“嗯？” 　　“你的，我来放。”裴珊轻轻扯开他手腕的结，指尖与手腕有一瞬不经意的触碰。 　　顾贺城眉心突突跳了下，微不可查的。 　　裴珊仰头看着小气球飘啊飘，小声嘟哝，“好歹也要给我过一把放气球的瘾啊。” 　　顾贺城点头，从善如流应答，“嗯，没考虑到。” 　　“趁着这个机会多说几句吧，”裴珊看着小气球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侧头打量了顾贺城一番后，若有所指，“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别憋在心里啊，找个法子宣泄出来会好受很多的。” 　　虽说放气球是打发时间，可也存了想让这男人开心的心思。 　　总觉得重逢以来，这男人像是有块厚厚的寒冰裹住周身，再也不让别人进入，周身萦绕着冷淡和郁气，若有似无的。 　　看着看着，莫名就有点心疼。 　　“——啪！” 　　冷不丁身侧传来气球爆裂的声音，裴珊吓了一跳，侧头看去才发现顾贺城把那串没充氢气的气球绑在她的小包上。 　　气球坠在地上，随着她的转身懒洋洋扬起。 　　方才那声音就是顾贺城踩爆气球发出的声音。 　　裴珊险些爆出粗口，硬生生忍了下来，“顾总，您是在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顾贺城又踩爆了一个，轻飘飘道，“剩下的不能浪费。” 　　“你！” 　　裴珊嘴角轻搐，就这么一个幼稚鬼自个儿还为他忧伤个傻劲儿啊，自个儿才是该忧伤的吧啊喂。 　　顾贺城没吱声，只是暗戳戳追着裴珊身后的气球，暗戳戳踩爆。 　　“顾贺城！”裴珊气上心头，连尊称都忘了，直接喊了男人名字，一边跳着躲一边问，“谁才是最幼稚的那个？” 　　顾贺城依旧不说话，像是踩气球踩上瘾了。 　　裴珊被逼着加入战争，只得将气球串儿一分为二，趁着顾贺城不备把气球串挂在他扣子上，两个成年人就这么溜着两串气球打打闹闹，直到暮色才休战。 　　晚上是顾贺城送裴珊回家的，许是累了，裴珊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家门口，顾贺城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只得戳了戳肩头，小女生皱了皱眉，脑袋扭到一边去，整条毛毛虫似的。 　　见状，顾贺城只得轻手轻脚把人抱起来，好在睡着了的裴珊挺乖的，任凭他抱着。 　　夜晚风很凉，两人离得又近，顾贺城听清了她的话。 　　“冷。” 　　顾贺城无奈勾了勾唇，手臂微微收紧，抱着怀里的人往家中方向走去。 第7章 七点喜欢 　　裴珊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从前与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输了，惩罚是以K房公主的身份去K房包厢走一趟。 　　所谓K房公主，是KTV在顾客唱累的时候让几个小姑娘进去，让客人挑人活络气氛，一般包厢有摄像头，不会出现什么强迫的事情，但一来一往，啤酒下肚，接下来出了KTV之后的事情，KTV可管不着。 　　毕竟只是大冒险，意思意思就好，好友们已经和KTV的大堂经理打好招呼，裴珊只要穿着制服跟着其他K房公主走一走，就可以了。 　　只是没想到，包厢里的人竟是学校那群混日子等着继承家中金矿的公子哥。 　　那群人微妙的目光落在她们这群女孩身上，打量般，裴珊抿了抿唇，不动声色把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被在身后，又把高叉旗袍往下压了压。 　　完蛋，可能走不掉了。 　　裴珊低头，试图往女孩群里躲一躲。 　　但是已经晚了，那群公子哥们指着她开始起哄，嚷嚷着要这姑娘留下。 　　喧闹间，一个沉沉的嗓音响起，“我要第三个。”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第一次，谁也别和我抢。” 　　裴珊顺着声音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公子哥中间的顾贺城。 　　昏暗光线不掩男人外貌的出众，白衬衫的袖子向上堆出褶皱，小臂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骨节清晰的手指端着玻璃杯，有些冷淡，神情漫不经心。 　　长眸微微阖着，像是刚刚说那话的人不是他。 　　公子哥们还在起哄，有玩笑说顾少终于下海了，也有指着裴珊让她赶紧过去的。 　　裴珊没说话，只是看向大堂经理，大堂经理皱着眉，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场景，犹豫一阵后走过来对她说，“裴小姐，能不能帮个忙？顾少他不会动手动脚的，麻烦了。” 　　大抵理解打工人士的不容易，又可能是对顾贺城莫名的信任，裴珊默默走到顾贺城旁边坐下了，拘谨唤了声顾少。 　　对方淡淡应了声，便没再和她说着话，自顾自喝着酒。 　　那边公子哥纷纷挑了姑娘陪着，几首歌后，觥筹加错间，周遭气氛慢慢变得旖旎糜乱，裴珊眼角余光瞥见有公子哥和女孩们打闹着，隐约还能听到压抑的喘息，还有若有似无的呻/吟声。 　　裴珊咬着唇，坐得笔直。 　　不敢想象要是自己落在其他公子哥手上，会是什么下场。 　　祸不单行，这会儿才发现高叉旗袍坐下来后稍稍一动就会露，裴珊正试图降低存在感，旁边慢悠悠喝着酒的男人开口了，“怎么，怕了？” 　　裴珊一愣，转头看向男人时一件带着点酒气的外套盖在了她头上，男人颔首，示意她穿上。 　　宽大的外套正好解了裴珊的尴尬，接下来顾贺城玩笑般敬了她一杯酒，她也喝了，对方倒是绅士，后来她回敬时，一饮而尽。 　　这算是这个人第二次帮她解围了吧，裴珊胡乱想着，有些迷糊，喝杯酒就当感谢吧。 　　直至散场，顾贺城都没再要她喝酒了，甚至还帮她挡了好友们的酒。末了，许是有些醉了，顾贺城的脑袋轻轻挨在了她的肩头。 　　他的好友看见了，又开始起哄，顾贺城微微皱眉，轻轻拥着她的肩膀，头也不回走出包间。 　　裴珊过了许久还记得这个浅浅的拥抱，两人身上都萦绕着酒味，不算好闻，但莫名的，裴珊就觉得在这个怀里很安心。 　　今天的，和那天的很像。 　　裴珊是被自家母亲摇醒的，得知自己是被抱回来的，很是震惊。 　　妈啊自己这是睡成一头猪了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样可不行，要是又被卖了怎么办。 　　——要保持距离了。 　　裴珊暗暗下定决心，并趁着自家母上还念叨着让她多谢谢顾贺城时，蹑手蹑脚开溜了。 　　裴母是说得起劲时才发现裴珊早溜了。 　　“这丫头。”裴母叹了口气，忽然想起顾贺城抱着裴珊进来那时，自家闺女还抱着人家的脖颈不肯撒手……是不是说明这两人看对眼了？ 　　她忽然就乐了，也就不念叨了，哼着小调看剧去了。 　　- 　　周末一晃眼就过去了，又到了工作日。 　　裴珊在早餐店里等着打包肠粉，瞅着熟悉的场景，出了神。 　　裴家向来民主，向来不干涉儿女的职业选择，裴珊隐约记得她小时候裴氏出过次财政危机，但很快的哥哥裴皓解决了，等她长大时裴皓就在娱乐圈扎根了，一边打理着家族企业，一边还拿了个影帝大满贯。 　　她开玩笑般问自个要联姻么，还遭了哥哥的白眼，让她喜欢干嘛就干嘛去。 　　于是学了设计，进了A大，成绩优异，导师都夸她前途无量。 　　只是这些都因为名为顾贺城的变数出现后就拐了个弯儿，不复从前。 　　“小姑娘，我想起来哪儿见过你了！你是小顾女朋友吧？”老板娘惊喜的声音把裴珊的神思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之前小顾说你出国了？” 　　裴珊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讪讪应了句是的。 　　老板娘显然和顾贺城很熟，表情一下子热络起来，“回国多久了，怎么不见你和小顾一起来啊——” 　　“我们已经分手了。”肠粉打包好了，裴珊深呼吸，笑着打断了老板娘的话，飞快冲出了早餐店。 　　对。 　　他们已经分手了。 　　或者说从未真正开始过。 　　但这么一想，裴珊脑袋空空的，心里有种粘稠又压抑的刺痛。 　　“早上好，”刚冲出早餐店，迎面撞上黑衣男人，顾贺城不动声色护着小女人肩侧，让她免于摔倒，“晚上睡得好吗？” 　　“顾总好。”裴珊捏着早餐袋的手指微微用力，直到指尖都泛起了白，生疏回应。 　　顾贺城眉梢微挑，顿了顿，“你……” 　　“顾总，我快迟到了。”裴珊不给顾贺城说话的机会，又一鞠躬，语气礼貌而疏离。 　　说完，转身离开了。 　　顾贺城看着小女人的身影逃也似的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再看了眼空落落的手掌，唇角往下抿着，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无奈。 　　- 　　裴珊自诩是个主次分得很清的人，过往暂且丢一边。 　　当务之急，是赶紧转正。 　　越是深入熟悉这个企业，就会发现要学的东西更多了，工作是真的忙，裴珊整天打了鸡血似的，一头扎进工作了，有时连吃饭也赶不上。 　　顾氏饭堂是有一定供饭时间的，有时裴珊猛然想起自己没有吃饭，这会儿饭堂已经没有饭了，而顾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饭餐不能带到工作桌上，如果在茶水间吃饭又太扎眼了些。 　　这种情况下，裴珊只得默默跑楼下便利店买个小饭团，然后蹲楼道吃。 　　只是楼道也不是好蹲的，顾氏办公室禁烟，想吸烟只得去楼道，裴珊又是个受不得烟味的，只得往上爬楼找层烟味没那么重的。 　　然而除了烟味，楼道里还有那么一两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裴珊咬着饭团，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往上爬。 　　终于，到了层又没什么烟味又没人的楼层了。 　　裴珊自觉找了个清净地，却没想过为什么就这层没人。 　　直到某天她啃饭团啃到一半，上面的门轻轻响了声，她闻声看去，与顾贺城对上眼时，才明白了—— 　　她爬到总裁办公室那层去了。 　　裴珊脊背一僵，脚下像是被502黏着，迟迟挪不动脚。 　　顾贺城指尖衔着根烟，还没来得及抽，见到裴珊时愣了愣，忽然想起什么，低头把烟塞进烟盒里，没头没脑说了句，“我很久没抽了。” 　　像是解释。 　　裴珊默默点头，她都蹲这儿十天八天了，这是第一次见到顾贺城，说明这人平时也不在楼道出现。 　　顾贺城稍顿，“……你在这里吃饭？” 　　裴珊下意识把饭团背在身后，往后退了两步，“加餐，加餐而已。” 　　“加餐你要跑到楼道吃？”顾贺城皱了皱眉，往裴珊站的地方走了两步，沉声道，“少骗我。” 　　“诶！我忘了饭点，在茶水间吃太显眼了。”裴珊只好老实招了。 　　顾贺城眉头凝得更紧了，脱口而出，“那上我休息间去吃，那里没人，还有水。” 　　“不了。” 　　裴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神情有些微妙。 　　顾贺城不让，走到裴珊面前毫无防备握住她的手腕，往上拽，“理由。” 　　先前还以为有缓和的趋势，不知那日开始这女人又开始躲着他了，早餐店也不去了，设计部汇报也换了人上来汇报，问起缘由是说裴珊觉得自己就一实习生，担当不起这责任。 　　他当然知道实习生担当不起，但那个人是她，就不一样。 　　顾贺城手劲加大，一字一顿，憋着气般，“没有理由，就跟我上去。” 　　“我……”男人的手紧紧掐着她的手腕，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有点烫。 　　还有点疼。 　　她用力推了推男人，没推动心里起了火，恼声喊，“顾贺城！疼啊！” 　　僵持了半分钟，还是顾贺城松了手，嗓音更沉，“那你解释。” 　　裴珊慢慢揉着手腕，斟酌着言辞。 　　“我只想好好工作，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考虑，我妈那边，我会解释的。” 　　“星辉虽好，依着我的条件…其他企业也会收的，所以看在以前，诶…或者是什么别的情分上，让我好好工作，维持正常上下级关系，这样可以吗，顾总。” 　　说完后她深深鞠了个躬，不卑不亢的。 　　裴珊一副和老朋友谈心般的语调，顾贺城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半晌张了张嘴，挤出一声干巴巴的嗯。 　　得了应，裴珊点了点头，又一鞠躬，“那顾总，我先走了，还得工作。”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顾贺城皱了皱眉，下意识想拿烟，脑海里又蹦出某人过往常常和他说的那句吸烟减寿，掏出烟盒用力丢进垃圾桶。 　　回到办公室，顾贺城秘书找个氢气球和马克笔。 　　秘书摸不着头脑，依言把顾贺城要求的东西都找齐了，只是离开时好奇往办公室瞄了眼。 　　只见自家boss抱着气球写得专注，表情有点儿恼。 　　顾贺城在气球上写了两个字——裴珊。 　　写完后打开窗户，本想把气球放飞，气球刚飘了一下又被他抓了回来，手指绕着绳子打着转儿，直至触到气球。 　　他沉沉叹了声，打开休息室的门，把气球放了进去，看着写着裴珊二字的粉色气球在天花板上飘着，赌气般丢出一句—— 　　“讨厌也不让你走。” 第8章 八点喜欢 　　眨眼间，三个月实习期过去了。 　　两人设计方向相似，风格相近，方案创意还常常撞车，裴珊自觉没看过对方设计，又不能确定对方看过她的，只能自嘲脑子还不够灵光，想不出更独特的点子。 　　虽然没有明说，但两风格相近的实习生只能留一个是不成文的规则。 　　临近考核，裴珊心态反而越来越佛了，叶巧则反之整日不安，稍有风吹草动就往裴珊那儿瞄。 　　考核内容是她们都没想到的，裴珊和叶巧过去做的是传达领域的设计，诸如广告平面动画之流，而转正考核内容却是设计UI。 　　两人瞬间懵逼了，叶巧更是质问小苏为什么要考核她们完全没学过的内容，小苏笑了笑，许是得了令，没怎么解释就离开了。 　　叶巧忿忿，却也没法子，瞅着裴珊专心致志看起了资料，便赶忙跑自己位置上看资料了，像是怕被裴珊赶超了了那般。 　　此次是设计一个语聊软件的界面，语聊对象是智能机器人，据闻顾氏很早就开始了这个软件研究，直到近期才取得突破，裴珊看完资料，幽幽小声吐槽。 　　“谁定的题目，员工何苦为难员工。” 　　“我定的。” 　　她刚嘀咕完，身后传来一声轻哂。 　　顾贺城低沉富有磁性的响声在她身后响起：“不巧呢，我是你老板。” 　　裴珊：“……”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贺城颔首，视线似乎在裴珊身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淡淡，“所以你得听我的。” 　　“……”她不就发了一句牢骚，这人话怎么那么多。 　　顾贺城挪开眼，一边卷起衬衫袖子一边往里面走，简单二字，“继续。” 　　“好的，顾总，进行项目是……” 　　这会儿裴珊才注意到小苏捧着一堆东西站在顾贺城旁边，低声介绍着什么。 　　裴珊撇撇嘴，原来这人来视察啊。 　　忽然想起那些有的没的传闻。 　　顾贺城接手顾氏前，顾氏只是个房地产集团，是没有设计部的。 　　而他接管后，迅速扩大顾氏生意领域，创建各式各样的团队，短短几年顾氏除了房地产业，还在互联网业和娱乐业都占有一席之地，这个人的领导能力，不可谓不恐怖。 　　据闻团队创立之初，顾氏费尽精力培养这个部门，放言会提供最优资源给设计团队，直到让它成为设计人士都向往的一个工作单位。 　　据说设计部还是顾贺城亲自带领的。 　　裴珊听到这传闻时还觉得好笑，就依着顾贺城连设计是什么都摸不着的性子，竟然会管理设计团队。 　　这会儿看顾贺城视察的专业样，又联想当初汇报时顾贺城提出的改进意见，这传闻很可能是真的。 　　算了，是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现在已经不管设计部的事了，裴珊肩膀一塌，继续研究考核资料。 　　她完全没接触过UI，更别说是设计了，正焦头烂额找着资料，旁边传来沉沉的男声，“努力。” 　　裴珊下意识抬眼，便看见某人目不斜视从她办公桌那儿经过。 　　“……” 　　裴珊幽幽翻了个白眼，她的位置在小角落里，要走过来还要跨过一堆杂物，这人是特地过来的？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得听我的……继续……努力？ 　　想了想，裴珊还是翻出手机，点出某个空白头像敲了句话过去。 　　——“你是让我加油？” 　　某空白头像过了五分钟才回。 　　——“嗯。” 　　嘁。 　　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 　　裴珊无奈，继续埋头琢磨，没注意到自己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 　　功夫不负有心人是句毒鸡汤。 　　裴珊琢磨了许久，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勉强憋了套干巴巴的方案。 　　这方案，便是她也看着嫌弃的。 　　但没别的办法，第二天就要比稿了。 　　语聊软件的设计要简单明晰，但因对象是机器人又得添点人情味，界面不能太简洁，一下子就纠结了，中午裴珊和设计部的人一起在饭堂吃饭。 　　大伙儿在聊公司八卦，正聊到隔壁部门的办公室恋情，男方在公司高调求婚，鲜花戒指都有。 　　裴珊心里想着事，不怎么说话，只是附和。 　　“说起来，裴珊是因为顾总才进来的吗？我记得裴珊和顾总是旧识呢，” 　　叶巧突然提到裴珊的名字，裴珊怔愣，正想解释，不料叶巧抢了她的话。 　　“你别想否认哦，我可见过你和顾总在校园里走，手牵手的哦。”叶巧刻意强调了后半句，厚厚眼镜片下的眼睛掠过某种算计。 　　“哇真的吗，都没听小珊提过呢。”同事们的目光皆落在裴珊身上，有怀疑也有了然的，还有些许微妙。 　　叶巧很轻笑了声，“这种事情，可不能提呢。” 　　“没什么不能提的啊，”叶巧那声笑让裴珊觉得很是刺耳，但没多想，坦荡荡看着叶巧，“旧识而已，以前有什么现在也没有了，要是有什么我干嘛直接空降呢。” 　　裴珊这番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解释让同事们笑了起来，打个哈哈这个话题就过去了。 　　也是，要是和顾总有关系，裴珊早就成设计部的空降兵了，哪儿还要熬三个月实习期呢，何况裴珊的能力同事们是看在眼里的，叶巧这番话非但没让同事们对裴珊产生不满，反而增了好感。 　　大家又聊起了别的，大多还是聊公司恋情，人类对八卦总有长久不衰的追求。 　　裴珊淡笑听着，忽然唇角笑容敛住，脑海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聊天，八卦…… 　　午饭后裴珊回到办公室后把之前方案删除了，开始设计新的UI。 　　当天晚上裴珊没有离开，熬了一宿设计方案，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赶完方案，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下楼吃早餐。 　　虽然熬了夜，身体已经困乏到了极点，但裴珊内心是兴奋的，浑身细胞都在活蹦乱跳，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被五指山压了五百年突然被放出来的孙猴子，又是开心又是疲累。 　　晚上设计时顾贺城那张绷得紧紧的俊脸老是在她脑海里晃，挥之不去。 　　偶尔想到那句转正了就不用见到他了，莫名空落落的。 　　裴珊摇摇头，只道这是熬夜后遗症，本想去咖啡店买个早餐，没想到等着等着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再醒来已是两小时后，九点了。 　　已经到上班时间，裴珊端着杯咖啡，匆匆赶回公司。 　　比稿定在十点，裴珊一边想着方案还能怎么补充一边往办公室走着，便连叶巧迎面走来也没看见。 　　叶巧也没看见裴珊，直直撞了上来，有些咖啡撒在了叶巧的裙子上，裴珊忙道歉，叶巧的表情却比她还慌乱，看着裴珊像是看着洪水猛兽似的，话都没多说一句就跑了。 　　裴珊不明所以，但也没多想，走到自己电脑面前，打开。 　　惹。 　　电脑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见到方案。 　　以为是保存到别的文件夹里了，裴珊翻了翻，也没看见。 　　回收站也是空空的。 　　连自己写的第一份方案都不见了。 　　裴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找软件备份，然而软件备份什么都没找回来，电脑像是被清掉了，什么东西都找不到。 　　这回儿小苏匆匆走来，看见裴珊还对着电脑发呆，忙走过来拍了拍裴珊肩膀，说：“比稿就快开始了，方案都打出来了吗，今天顾总也会来看比稿。” 　　裴珊咬着唇，艰难嗫嚅，“方案，不见了。” 　　小苏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不见了，备份呢？U盘呢？” 　　这是上午刚做出来的方案，裴珊还没来得及保存，而之前方案也删了——为了逼自己今晚完成新的方案。 　　裴珊一五一十把方案消失的事情告诉了小苏，小苏越听眉头皱得更紧，亲自帮裴珊翻了翻电脑，然而什么都没有翻出来。 　　“你啊，自己的东西都不好好保管，这于设计人员来说是大忌啊，真的是马大哈啊。” 　　“我知道，以后会注意的。”裴珊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冷静一些，然而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有没有技术人员找回文件？” 　　小苏打了几个电话让别的部门的人上来一趟，设计部的电脑都被加密过，破解起来找回有些麻烦，眼看着就要比稿了，还没破解出来。 　　见状小苏也没有别的办法，挠挠头只能让裴珊等会儿比稿时和评委解释一番，希望评委们能给个面子。 　　比稿评委由三个设计部总管和顾贺城担任，叶巧先展示的方案，中规中矩的方案，不出错但也没有特色。 　　正期待后一个展示，却见裴珊是空手过来，表情都有些微妙。 　　裴珊握着马克笔朝着评委深深鞠躬，郑重解释了她没带方案的原因，并问能不能在白板上手写展示。 　　设计部主管默默看向顾贺城，示意他决定。 　　顾贺城表情无波无澜，缓声道，“不可以。” 　　“试想这是正式比稿，你要用方案征服工作伙伴，结果你告诉他们，你没有带，需要现场写，这合理吗？” 　　裴珊挺直背，低声回：“不合理。” 　　“嗯，”顾贺城合上资料，欣欣然起身，“比稿结束，结果三日后出。” 　　虽然说结果三天后出，但顾贺城连比稿机会都没有给裴珊，结果也很明显了。 　　在顾贺城擦身而过那一瞬，裴珊憋不住，沉沉问，“我能申请查查监控吗？” 　　顾贺城脚步有瞬间的停顿，侧头微微看她眼，“可以，请便。” 　　“好，谢谢顾总。”裴珊冲着顾贺城深深鞠躬，继而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顾贺城看着小女人离开的背影，深邃眸底闪过一丝犹豫，想追上去，然而这会儿人多眼杂，也追不上去，只能在回到办公室吩咐秘书把设计部的监控调出来，交给他。 第9章 九点喜欢 　　裴珊查监控无果。 　　实习生工作位置在设计部角落，恰好是个死角，别说是照到人了，便连电脑都照不到，那个时间又是摄像系统更新的时间，信号时断时续的。 　　安保大叔听说原委后忍不住念叨，“你这小女娃也真够心大的，哪能不关机就走的呢，我这没什么东西小破屋还一定要锁门呢。” 　　“是……”裴珊启唇本想说点什么反驳安保大叔，然而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也不是刚毕业的小姑娘了，竟连人走备份关机的浅显道理都忘记了，顿了顿，低低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制度使然，大叔拒了裴珊要把监控拷回去的请求，只说让小女娃以后注意些，好好工作别再犯了。 　　裴珊沉默着走回办公室，同事们许是得了消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许同情和怜悯，和裴珊还算是熟悉的小苏上前拍了拍裴珊肩膀，安慰说是顾总很重视这件事，已经让警察介入调查。 　　据说还调查出结果了。 　　小苏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在场的人听清了，裴珊在设计部的人缘挺好，大伙儿都安慰裴珊，说些诸如让她别太伤心之类的话。 　　待裴珊走回座位，小苏凑到裴珊耳侧，语重心长道，“三天后才出比稿结果呢，别太丧，好好工作。” 　　“好，”这会儿裴珊情绪已经定了许多，目光落在自己电脑桌上，停了几秒，缓缓问，“之前的文件能恢复吗？” 　　小苏：“技术部同事已经把你电脑恢复了，你看看有没有少文件的，噢，他们说是手动删除的，问是不是你误操作了。” 　　“不可能。”裴珊笃定回答，她清晰记得自己离开前对电脑的最后操作是保存，而且基于部门属性，电脑都安插了特殊插件，删除文件要按两次确定才能删除。 　　误操作一次还说得过去，误操作两次且回收站清空，怎么说都觉得不对劲。 　　“行，我等会儿上去反馈给顾总秘书，你真的别丧哈。”小苏循循善诱，目光紧紧锁住裴珊的脸，不放过她任何表情变化。 　　“我知道，我会把工作做好的。”听出了同事对自己的关切，裴珊唇角扯出一抹笑，让同事放心。 　　小苏不放心，又叮咛了几句。 　　直至小苏离开后，裴珊才敛了笑，她打开电脑，点开自己重做的方案。 　　隐隐记得那会儿时间赶得很，熬了一宿做了个大概方案，本想吃完早餐再回去精修，没想到自己睡过去了，还弄丢了方案。 　　想到这儿，裴珊赶忙拿起U盘备份，U盘一插，右下角弹出消息。 　　——有新设备“裴珊”于15点41分20秒插入。 　　裴珊微怔，有个念头飞快闪过，她点开了更多消息记录。 　　——有新设备“XH”于8点02分34秒插入。 　　XH，会是谁？ 　　裴珊打开设计部人员名单，仔细翻了一边，都没有看到有关的名字。 　　线索再一次断了。 　　但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事和叶巧有点关系。 　　叶巧那张慌乱的脸一直在裴珊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了印证，裴珊又问小苏拿了八点时已到公司打卡人员的名单。 　　果然有叶巧。 　　许是裴珊目光在叶巧名字上定格得太久，小苏便多说了句。 　　“这三个月叶巧一直来得都很早，八点不到就到办公室了吧，她一直都很勤快。” 　　裴珊点了点头，表示自个儿只是随便问问。 　　- 　　查监控耽搁得太久了，裴珊不得不加班处理当天的工作，待回过神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想着就一个人开着那么多的灯不太好，裴珊干脆关灯继续干活。 　　临近尾声，裴珊关端着杯子正想去茶水间泡个咖啡，门廊外传来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 　　有人来了。 　　鬼使神差的，裴珊旋身闪进总监办公室，屏着气观察外面的情形，就在她躲进总监办公室那刻，来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是叶巧？ 　　只见她举着手机电筒，像是试探，往办公室里面照了照，照完后才走进来。 　　手机电筒的光恰好照在裴珊眼睛上，她下意识眯起眼。 　　待她适应过来时，便见叶巧蹲在她座位前，似乎在地上找着什么，电筒的光时不时透过桌缝渗过来。 　　再次亮瞎了裴珊的眼。 　　真是她？ 　　会是叶巧删的吗？ 　　裴珊不是很确定，想了想打开手机摄像头，抬手准备敲玻璃门，打算弄出点动静吓跑叶巧，等第二天再套话—— 　　未等她弄出动静手腕就被握住了，连带着嘴鼻也被捂住，整个人被拉着往后拖。 　　“！” 　　裴珊下意识用手肘狠狠顶了身后那人腰侧一下，于此同时她的重心也不稳了，听到身后那人一声闷哼的同时，整个人跌坐在那人怀里。 　　裴珊瞬间僵住，身后男人趁着机会锢住她手腕，薄唇凑到她耳侧，低低道，“嘘。” 　　顾贺城？ 　　他怎么在这。 　　裴珊想转头，无奈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办公室外的叶巧在她位置上走了两转，许是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就离开了。 　　两人身体贴的很近，顾贺城微微使力，大手扣着裴珊的后脑，微微用力，把人压进他的怀里，“别吵，会被发现的。” 　　隐隐感觉男人胸腔微震，裴珊鼻尖皱了皱，莫名失了挣扎的力度。 　　像是中了什么魔咒。 　　确定叶巧离开后，顾贺城才松开裴珊。 　　“顾贺城你做个人行不行！”男人松开裴珊的那瞬，魔咒解除了。 　　裴珊立刻弹了起来，离了男人老远，声音藏着恼，“你打乱我吓她的计划了，我明天还怎么套话呢！” 　　三个月相处，裴珊大致还是了解叶巧性格的。 　　叶巧这人，功利性却又谨小慎微，胆子不大，有时向主管汇报，主管多问了几个她回答不出来的问题，还会紧张得说不出话，准备好的设计方案也会全忘了。 　　是个经不起吓的主儿。 　　月色透过落地窗渗进来，照在顾贺城的脸上，从裴珊的角度能看见男人深邃的轮廓，却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听男人淡淡道，“你吓人之前考虑过会她会叫安保吗？” 　　裴珊一噎。 　　顾贺城走近她，语调更缓了，“你现在才是非法闯入那位，这里可是总监办公室。” 　　“……” 　　“大晚上闯进来，如果她反咬你一口，说你才是贼，然后你被安保抓了。”顾贺城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停了几秒，才说，“被安保抓了，即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 　　裴珊别开眼，闷闷道，“我不用你保，我自己会查。” 　　更别提，某人并没打算给她机会。 　　今儿上午顾贺城那番话她还记得一清二楚，虽知道这是例行操作，但听到顾贺城那般说，心里还像是有团棉花塞住那般，堵着慌。 　　微哑低沉的男声幽幽响起，“公事公办，不是你教我的吗？” 　　犹记得偶然间裴珊改到了顾贺城的期中考卷，顾某人看见了死皮赖脸让她多给点分，裴珊翻遍了试卷只能勉强凑个及格分，再加就是改分了。 　　偏生顾贺城不依不饶的，裴珊没法子了，只能拿公事公办这话堵住某人的口。 　　——他还记得以前的事啊。 　　“是，所以我没想你帮忙，”裴珊身子往后移了点，“我自己会查的。” 　　“于公，我该现在就叫安保，把你请出去。” 　　裴珊撇撇嘴，心念三天走也是走，明儿走也是走，横下心赌气般说着，“那你就叫啊，打电话更快。” 　　顾贺城：“好啊，我这就叫。” 　　裴珊索性闭上眼，蹲在那儿等着某人打电话叫安保，然后判自己死刑。 　　“啧。” 　　额间被轻轻弹了下，力度不重。 　　“于私，这东西你应该收着，应该对你……查案有帮助。” 　　话音刚落，顾贺城便把塞了个小小的盖子在裴珊手里，可能是想到裴珊会拒绝，以不容抗拒的力度塞进裴珊手心，并说，“东西给你了，爱要不要，不要自己丢了。” 　　裴珊：“……” 　　既然顾贺城的话都说到着份上了，裴珊一手缓缓揉着额头，另一只手摊开，发现里面是个小小的U盘盖子。 　　样式很普通，细看盖上有两个字母——XH。 　　“又是XH。”裴珊喃喃。 　　“你还知道别的？” 　　裴珊犹豫了下，一五一十解释自己的发现，并把今儿从电脑截到的图发给了顾贺城。 　　“那实习生找的就是这个盖子吧，XH可能是某个人的缩写，”顾贺城想了想，语气冷清，“警方介入也是假的，就这么点破事不可能报警，删文件的应该是设计部的人，我让小苏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也是给他们警示。” 　　顾贺城视线侧移，“我知道你不想我帮忙，剩下的事……你自己加油。” 　　裴珊点点头，低声应好。 　　两人沉默了会儿，空气忽然传来一声咕噜。 　　肚子叫？ 　　裴珊下意识看向肚子，自觉自个儿没那么饿吧。 　　所以是……顾贺城？ 　　再看面无表情的男人，裴珊试探性问：“你饿了吗？” 　　“没有。”顾贺城应得飞快。 　　正在这时候，又是一声咕噜。 　　顾贺城：“……” 　　他总不能告诉面前小女人自己在办公室里来回看监控，饭也顾不上吃。 　　担心这小女人还会想不开，监控是支开总监然后他在设计部总监办公室看的，其实意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看了好些次才注意到这个盖子，只觉是删文件那人留下的，本想下班时就交给她了，却没料这人沉迷工作改图做图的，压根没注意到他在她面前走过。 　　更别提知道他进了总监办公室观察她了。 　　这姑娘突然把灯直接关了，吓了他一大跳。 　　顾贺城耳尖泛起淡淡的红，矢口否认：“椅子拖动的声音吧。” 　　裴珊扑哧笑起，眉眼弯了弯，“我饿了总行了吧，走吧，去吃饭。” 　　“你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吧，我请就是……”裴珊提议着，想着顾贺城替自己找到盖子，于情于理也得谢谢他，还上人情。 　　虽然感觉还不上。 　　但还是先请一顿饭自我催眠一下吧。 　　“去吃饭吧，但饭就不用你请了。” 　　还没说完，顾贺城打断了裴珊的话。 　　“？” 　　“我知道你的意思，”男人轻哂，笑声散漫慵懒，“觉得欠了我，得还？” 　　裴珊不吱声，算是默认。 　　“想也别想，你就欠着吧。” 第10章 十点喜欢 　　裴珊觉得和顾贺城吃一顿饭，比肝上十份方案还要累。 　　见裴珊坚持要请客，顾贺城便不再说什么，带着裴珊去了间越泰菜馆。 　　菜馆装潢精致，颇有小资情调。 　　顾贺城应是这里的熟客，进餐厅包间后他说了句按以前的来，没多久，菜就上来了，菜相精致。 　　椰青海鲜焗饭，黄牛腩咖喱和冬阴功汤，香气四溢。 　　除了葱，其他食物裴珊向来不挑，在公司折腾了一天也累了，抓起筷子正要大快朵颐起来，等意识到对面的主儿还没开始动筷时，才想起这会儿她是请对面大爷吃饭呢。 　　筷子一顿，裴珊抬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顾总，您先请。” 　　顾贺城眉心微蹙着，视线落在菜上，“女生吃饭前不都得有个仪式吗？” 　　“哈？” 　　“手机先吃。” 　　“啊哈？？” 　　“就是先拍个照。” 　　“……” 　　神特么拍个照，都快饿死了。 　　见状，裴珊只得拿起手机，敷衍着拍了几张，正想开动，对面坐着那人淡淡开口，“要是合照吧。” 　　说话间某人已经坐到了镜头可拍到的位置，解释说，“不然怎么算打卡？” 　　“……噢。”裴珊嘴角微微搐，心念这人懂得可真多。 　　拍完照片后某人还要求裴珊发给他，发了之后这顿饭才算正式开始。 　　裴珊饿得慌，然而心里还想着提前溜出去埋单的事，还没吃饱就借着上厕所理由离了包间，直奔前台，然而却得了这是一家需要用VIP卡才能结账的店。 　　都9012年了，还有这种店？ 　　现场办VIP卡行不行？ 　　不行。 　　再三交涉无果，裴珊转念一想，报上了顾贺城的名字，问用他的卡结账行不行。 　　服务员神情微妙，视线直打飘：“可以，只是……” 　　裴珊怕是顾贺城等急了会起疑，打断了服务员的话：“可以就快点结账，我赶时间。”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只是还要卡主在场。” 　　服务员像是见到救兵般，狂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裴珊：“……” 　　那这和不能结账有什么区别啊。 　　顾贺城把卡递给服务员，回身觑她，“吃饱了吗？” 　　“说好我买单的呢？”裴珊眼睁睁看着服务员拿着卡走了，起了点气脱口而出，“我不想欠你太多，真心话。” 　　顾贺城沉默了。 　　裴珊咬咬唇，自觉这话太直接了，想补充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不说话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面前男人笑了声。 　　和以往那些阴森森的冷笑不一样，莫名的，裴珊还听出了某种愉悦。 　　有点儿诡异啊。 　　顾贺城唇角勾出浅浅的弧度，走到她面前，抬手，轻轻扯了下她的面颊，语气却是沉沉，“我可是你债主，态度认真点，回去把饭吃完，最后再打个卡，噢，就是合个照。” 　　“……” 　　她能拒绝吗？？？ 　　裴珊不情不愿，再看男人已经迈开长腿走了，只能追上去。 　　被顾贺城碰过的面颊，微微泛着烫。 　　- 　　在牛逼哄哄的顾总顾债主面前，裴珊只能舍命当三陪。 　　陪吃陪玩陪回家，就差进门当小女佣了。 　　压根不知道这看起来正儿八经的一个人，怎么那么喜欢拍照。 　　吃饭前要拍一张。 　　吃饭后要拍一张。 　　开车前要拍一张。 　　回到家还要拍一张。 　　裴珊心念，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打卡怪癖，要不给把他的人像扣出来，发png格式图给他，到时候他想去什么地方，就替他把图贴在相关照片上。 　　停车场距离家还有一段路，晚饭吃得饱，裴珊慢悠悠挪着步子，亦步亦趋跟在顾贺城身后。 　　清冷的路灯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浅浅淡淡的。 　　“这顿还是我请吧。”裴珊憋了许久，加快步子追上去，“我不想欠你，真的。” 　　越欠越多。 　　这样不是一个好的势头啊。 　　顾贺城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所以？” 　　“所以我把钱转你支付宝上了。”裴珊弯了弯眼，路灯映衬下圆眸亮晶晶的，透着些许狡黠，顿了顿，她解释，“临走前，我问服务员拿了小票。” 　　说得轻巧，裴珊威逼利诱允诺办理三张vip卡后，服务员才松了口。 　　“你真的是……算了，要是觉得欠我了，那就好好工作，”顾贺城声音淡淡，凉凉夜色下更显慵懒，若有所指，“设计部担子会很重。” 　　周遭寂静，偶有小汽车飞快驶过，裴珊舔了舔唇，捏了捏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背，“今天谢谢你了啊，阿贺。” 　　不是顾总，也不是顾贺城。 　　而是漫漫岁月前，两人交好时会喊的称呼。 　　顾贺城眉心跳了下，沉默了几秒，喊她：“裴珊。” 　　裴珊下意识应声，“啊？” 　　顾贺城：“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会回答的。” 　　“什么意思？”裴珊偏头，眉心微凝。 　　“算了，没事了。”顾贺城抿唇沉默了会儿，“你明天会去公司的吧？” 　　裴珊点点头，“肯定啊，起码还有三天吧。” 　　“嗯，也是。”男声透着浅浅的笑意，若有似无的。 　　也是，自己是担心过度了。 　　这女人比谁都拎得清，也抽身得足够快。 　　至始至终，拎不清看不透的是他。 　　说错话做错事的，也是他。 　　两人相对无言，裴珊觉得气氛越来越诡异，寻了个理由开溜了。 　　她踱着步回到自己家，翻了许久没翻出钥匙，按门铃也没反应。 　　打电话给自家母上，得知自家母上打麻将去了，今晚不回来。 　　完蛋了。 　　哥哥裴皓又去外地拍戏了。 　　在瑟瑟冷风中抖了几分钟，想了下，拨了顾贺城的电话。 　　也没通。 　　真的要完了。 　　瞅着手机弹出电量告急的警告，裴珊颤悠悠的，赶忙找别的好友救济。 　　也是这会儿，顾贺城的电话打来了。 　　“喂？” 　　裴珊沉默了几秒，扭捏道：“我忘记带钥匙了，能不能借我个身份证，我去开个房……” 　　“你过来吧。” 　　裴珊“诶”了一声，不远处的门就打开了，顾贺城穿了身白色浴袍，松松垮垮的，隐约可见里面的肌肉线条，头发微湿，神情褪去了惯有的冰冷。 　　“今晚你就住我这里吧，晚上开房不安全。”许是裴珊发愣时间太久，顾贺城掐了电话，径直走到她面前。 　　裴珊讪讪，然而对方是房主，只能听房主的话。 　　本以为顾贺城的家会是冷冰冰的设计，没想到布置得还挺有情调的，很有家的感觉，就是觉得一个人住着，空得浪费了。 　　看顾贺城那样子，也不像请保姆的人。 　　带裴珊进门后顾贺城人就不见了，裴珊只得坐在沙发上，手机又没电，只能百无聊赖观察着，然后神游。 　　“喏，喝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贺城才出现，手里端着杯温开水，语调一如既往的淡。 　　“那个，”裴珊窝在沙发上抱着笔本，抬眼巴巴看着顾贺城，缩成一团球，“顾总，您就不能行行好，给我一床被子睡沙发吗？” 　　“不好，”顾贺城淡淡道，“床已经铺好了。” 　　“刚刚铺的。” 　　“……” 　　- 　　二日。 　　同事们还以为裴珊不会来公司，结果一大清早裴珊就来了。 　　见裴珊整个没事人似的在键盘上敲打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如往常般说着好好工作一类的话。 　　整整一上午，裴珊表现极其自然，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怎么和同事相处就和同事相处。 　　只是时不时往门口瞧就是了。 　　从小苏那儿得知顾贺城今天要开会，不会出现在顾氏，这才舒了口气。 　　昨儿睡顾贺城那。 　　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睡得比谁都要好。 　　早上还是顾贺城叫她起来的，差点就睡死过去了。 　　某人叫她起床时，还把某人当成是熊公仔，把人给推倒压床上了。 　　真的是丢脸啊。 　　趁着某人去晨跑，裴珊没骨气的溜了，成了设计部最早打卡的人。 　　裴珊揉脸，想起上午那个拥抱，心间无意识漏了一拍。 　　不行。 　　还得干正事，正经点。 　　裴珊深呼吸，强迫自己沉浸工作里。 　　中午，临近下班。 　　裴珊走到叶巧座位旁，摊开掌心微微一笑：“这是你的吧。” 　　掌心里，俨然是那个U盘塑料盖子。 　　叶巧屏息，别过脸摇摇头：“不是我的。” 　　“这样啊，”裴珊笑容未变，声音轻而缓，“我昨天看摄像回放，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呢。” 　　停了几秒，她指了指楼道，“出去聊聊吧。” 　　“好吧。”叶巧抿唇，眼角余光瞥见还没走的同事瞥来好奇的目光，不情不愿道，“就聊一会儿，我还得吃饭。” 　　“一会儿就够了。”裴珊眨眨眼，笑容愈发温柔，“就几句话。” 　　说完，裴珊率先离开，走进楼道。 　　没什么热度的阳光顺着楼道窗户探进来，在地上打下一片暖黄，铁门咿呀响起，叶巧推门进来，声音冷冷的，“你想说什么。” 　　裴珊单手依着扶梯，慢悠悠开口，“XH，是徐总监吧。” 　　XH，徐慧。 　　徐总监的名字。 　　昨天看到设备通知时，裴珊还没反应过来，晚上捏着U盘盖子胡思乱想时，莫名就想起叶巧在饭堂上说自己和顾贺城那些事，想把自个儿往关系户上靠，结果还失败了。 　　然后就联系起离职的徐总监。 　　叶巧表情微微绷了下，顷刻间又恢复先前的冷，“不知道。” 　　“我昨天看监控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裴珊舌尖抵着牙膛轻轻咬了下，漫不经心开口，“我那儿死角，你那儿可不是。” 　　叶巧紧紧咬住唇。 　　裴珊懒洋洋笑了下：“那U盘是徐总监给你的吧，摄像拍下来了呢，一清二楚的。” 　　叶巧一噎，强行解释，“那又怎么样，不就是一个U盘吗，你又没办法证明我拷走了方案！” 　　裴珊侧了侧头，敛住笑：“你怎么知道方案被拷走了，”她直起身，缓缓走到叶巧面前站定，从兜里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我可没说呢。” 　　手机屏幕散着莹莹光芒，映出未关的录音APP。 　　平日的裴珊是温柔有耐心的，无论设计方案被打回多少次，都能耐下性子修改，笑着提交，对谁都很客气很亲切，这样的人突然敛了笑。 　　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有点可怕。 　　裴珊净身高比叶巧高了半个头，今天又穿了双高跟鞋，叶巧无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抵住了门。 　　手指冰凉，想抢也抬不起手。 　　“你不是说我关系户么，说我认识顾贺城，”裴珊话音微顿，扬着手机轻轻巧巧道，“所以，你说我把这录音，这U盘盖子交给顾总，然后提一两句，会怎么样呢。” 　　叶巧面色泛白，语调微颤：“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的行为定性成商业盗窃，会被行业封杀。”裴珊手指在屏幕上轻巧按了按，音频上传云端，她弯了弯眼，语调却是极冷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现在选择权在你啊。” 第11章 十一点喜欢 　　叶巧再也没出现在顾氏了。 　　走得匆忙，连句道别都没留下，但据当天看到叶巧的人描述，她的脸白的像张纸，神色慌张，打招呼也没反应，再喊反而走得更快了。 　　能在顾氏工作的个个都是人精，被告知叶巧请辞的同时，他们也被告知裴珊要再进行一次考核，和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再一次，隐隐猜到了边。 　　恶性竞争与好胜心的锅。 　　其实顾氏向来惜才，如果实习生们都很优秀，是可以都留下的，所谓二选一，只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当真的人还不少。 　　裴珊上交了考核方案，没多久，又下了新的资料，也还是UI设计。 　　依旧是之前的软件，但给的资料却比之前的丰富许多，之前资料只给了个背景大概，只说是智能语聊软件，而这次资料的连软件适用人群调查的数据都提供了。 　　这份资料不像考核案例，反而像……正儿八经的设计项目。 　　裴珊想想不太对劲，这不是她一个实习生该接触的资料，去问了问，然而却被告知并没有给错，更甚说是如果设计时有疑惑还能提供别的资料。 　　既然这样，裴珊索性不多想了，专心致志画设计方案。 　　顾氏开发的这款语聊软件有点像开导者的性质，旨在让人们对软件说出在生活中无法对人启齿的事情，并进行开解，软件内置复杂算法推荐，待软件成熟后可以用在诸如心理咨询室一类场所，是顾氏重点研发的项目之一。 　　裴珊之前的设计方向是对的，软件界面的整体设计要简单明晰不失温馨，人情味要足。细细盘算下，裴珊就着原来的脑洞重新设计了个更精简的界面。 　　肝了整整两天，喝了十几杯挂耳。 　　倒不是没想过直接修改原来的方案，但又觉得自个儿再憋憋会有更好的想法，于是重新设计了。 　　加上之前那两晚，一晚也是熬夜肝一晚心情差没睡好，裴珊眼下黑眼圈更重了，胸闷气短，只是稍稍跑了下打印方案，头晕眼花，心跳直逼二百迈。 　　“小珊你还好吗，脸色不太好，先坐一会儿吧，等会儿就下班了。”小苏正好经过，忙过来关心道。 　　裴珊边抱着方案整理边摇头，“没事，不是快考核了嘛，我得先去会议室放方案，不准备好我不放心。” 　　“啊，什么？”小苏没反应过来，再看裴珊已经风风火火走了，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挠挠太阳穴，小声嘀咕，“考核不是过了么，都开始做项目了……” 　　十分钟后。 　　待裴珊整理好资料赶到会议室时，里面已经有人了。 　　裴珊叩了叩门。 　　低淡男声传了出来，“进来吧。” 　　即将转暖，天渐长，暮晚淡淡的阳光从落地窗探进来，与室内的建筑物交织在一起，地上影子深深浅浅，错落一片，顾贺城向着窗站，暖融融的光线在周身弥散。 　　少了点冰冷，倒是生了些温柔。 　　裴珊微微一愣，“顾总好。” 　　顾贺城颔首，施施然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声线清冷，“设计方案。” 　　裴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文件递了过去，随即打开笔本链接大屏幕。 　　就这回儿功夫顾贺城已经把设计方案看完了，眉头微微动了动，嘴唇翕合，沉沉道，“开始吧。” 　　“诶？”裴珊鼠标一顿，讪讪抬头，“不用等其他考核的人呢？” 　　“就我一个。”顾贺城长指在桌上叩了叩，“应该不会紧张吧。” 　　就是只有您老人家一个才觉得很紧张啊。 　　一单独见到他，就想到那个睡得迷糊还把某人当成熊公仔强压了的自己。 　　好像还差点把他的裤子扒拉了？ 　　不过那手感还挺好的，没想到顾贺城身材还挺有料的，那胸膛摸起来硬邦邦的，肌肉不会过分凶悍却又不是那种白斩鸡，恰恰是她最喜欢的身材之一，而人鱼线往下…… 　　惹。 　　别胡思乱想了！想啥呢大白天的！ 　　裴珊深呼吸，缓缓开口，开始解说。 　　她没有太多的修饰，也没有刻意强调什么，所有重点都标在了打印出来的方案里，条理清晰，解说水平很高。 　　顾贺城有片刻的恍神。 　　想起当初得知裴珊回国后设法扣下她发给其他公司的简介，设法让她进了顾氏，却是让她从基层做起，是不是大材小用的。 　　但直接提成经理级别，似乎又太快了。 　　面前男人全程直勾勾看着自己，裴珊催眠自己忽略那炽热的目光继续解说，好不容易接近尾声了，见男人还没回神的意思，只能含蓄提点，“……顾总，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您看如何？” 　　“已经写在上面了。” 　　“您有写字吗？” 　　顾贺城翻到最后一页，利落写了两字：很好。 　　“喏，给你。” 　　裴珊：“……” 　　她怎么突然觉得这考核有点水啊。 　　“那我先走了。” 　　“晚上一起回去吗？”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的声，裴珊微顿，下意识抬头。 　　目光在空气中对上了，裴珊舌尖卷起搁在两排牙齿间，轻轻咬了下。 　　视线飘开，虚虚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思忖着找个理由委婉拒绝，“不了，我还要……” 　　理由还没找到，心脏忽然一紧，剧烈的疼痛传来，周围的场景渐渐朦胧，眼皮愈来愈沉重，脑袋晕眩感强烈，意思也开始模糊。 　　似乎听到了左心房飞快加速的心跳声，心脏噗通噗通像是脱缰的小鹿，尖叫着要穿破胸膛。 　　失去意识前，隐隐感觉到自己跌在了一个温软厚实的怀抱里，好像还看到了那男人焦急唤她名字，表情失了平时的冷静和淡然。 　　- 　　医院。 　　“贫血？过于疲累导致的休克？”听医生劈头盖脑丢下一堆病症后，顾贺城表情更难看了。 　　“对啊，怎么当男朋友的，女朋友的身体状况还不了解吗？”医生白了顾贺城一眼，合上病历本，继续叮咛，“你女朋友前几天都没好好睡觉吧，年轻人，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顾贺城没说话，只是看着裴珊。 　　双颊没什么血色，唇瓣起了皮，长而浓的睫毛乖巧覆在下眼睑上，看起来精致又憔悴，像是稍微用力就会碎掉的玻璃娃娃。 　　“等她醒来之后让她把药吃了。”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医生顿了顿，继续补充，“要是在意这姑娘，可别在人家累倒了才抱着人冲进医院，要从平时就做好男朋友工作，别让小姑娘操劳了。” 　　“医生，只是过于劳累吗？”顾贺城眉头皱得紧紧的，沉声又问。 　　“你还想人家得重病啊，我看你这小伙子一表人才的，没想到心思这么的……”医生音调迅速提高，语气很不满。 　　“我错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顾贺城打断了医生的话，声音很轻。 　　“你啊……算了，懒得说，记得让你女朋友醒了吃药！”医生本还想说什么，瞅着顾贺城沉淡的表情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转身离开，带上门。 　　房内安静下来了。 　　顾贺城垂眼握住了裴珊的手，紧紧的。 　　小女人掌心很软，但很冰，似乎怎么捂都捂不热。 　　记得以前她就是个很怕冷的主儿，说自己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当初他还觉得这姑娘矫情得很，手脚冰凉捂多几个暖宝宝不得了，还整天端着杯红枣枸杞茶。 　　整的跟老太太似乎的。 　　不，比养生老太太还养生。 　　以前那么会照顾自己现在怎么就不会了呢。 　　这么拼命干嘛。 　　他会养她的啊。 　　顾贺城下意识无视掉裴珊家里有矿这事，越想越烦躁，想抽烟，摸了摸口袋，空的，才想起来自上回被这女人撞见后，就把所有的烟都丢了。 　　泄气般，他抬手，正想捏捏裴珊脸颊，却见她苍白唇色时怔了怔，叹了口气，目光顿了顿。 　　心情更烦躁了，无意识捏着小女人软乎乎的手掌，捏上瘾了般。 　　直至她的掌心有些暖意了，才满意松了手。 　　这会儿眼角余光才瞥见门口站着个女人，女人唇角染着笑，饶有兴致看着他，“顾总？” 　　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顾贺城抿唇，不动声色松了手，沉声道，“别告诉她。” 　　- 　　裴珊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手掌传来一阵钝钝的疼痛，抬起来一看，便见上面贴了一块白胶布。 　　打过点滴。 　　以后还是别熬夜了。 　　心跳二百迈的感觉太难受了。 　　裴珊捂住胸口，挣扎着坐起来。 　　“醒了？”旁边女人看到她的动作，忙迎上来把她扶起来，“你啊，可真不注意自己身体。” 　　“糯糯姐。” 　　裴珊思绪渐渐回笼，揉了揉还胀痛着的太阳穴，嗓音沙哑。 　　“嗯呢，有哪儿不舒服的吗？”程糯目光紧紧锁住裴珊的脸，生怕放过一丝丝不舒服的小表情。 　　“还好，”裴珊视线环绕周遭一圈，没有看到某人身影，咬了咬唇，“糯糯姐，你一直都在吗？” 　　“算是吧。” 　　裴珊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你有见到谁吗？” 　　“有啊，”程糯弯眼，揉着裴珊的头笑眯眯道，“是你们顾总啊，还是他打我电话让我过来接你的呢，对了，他还让我给你带话呢。” 　　“什么话？”裴珊问，连她都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急切。 　　记得失去意识前，隐隐看到顾贺城担忧的脸，还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唤，而睡着的期间也感觉到有人一直在摩挲着自己的手，似乎想让掌心暖起来。 　　那人的气息，很熟悉。 　　很像是顾贺城的。 　　“记得查看邮箱，会有工作任务。” 　　“…………” 　　还真特码像是那人说出来的话。 　　裴珊嘴唇张合，慢悠悠垂下眼，自己在那儿瞎激动什么呢。 　　“怎么，对你们顾总有点意思？”程糯慢悠悠问，眸底掠过几分八卦的讯息。 　　“没呢。”裴珊瘫着脸。 　　“其实我进来的时候，你们顾总正握着你的手呢，那表情很凝重呢。”程糯轻笑了声，语调存了些调侃的意味，“如果我这样说，你会开心些吗？” 　　“不会，”裴珊想也不想就回答，“不是真的，真的我也不会开心。” 　　“我不喜欢他。”像是确定什么，裴珊又补了一句。 　　嗯，对。 　　她不喜欢他了。 　　- 　　裴珊病来如山倒，原本以为睡个昏天暗地就能活蹦乱跳了，结果一觉起来头晕胸闷的，用体温计一测，39℃。 　　发烧了。 　　这一病就病了一周，裴珊被勒令休息，哪儿都不许去。 　　怕是爸妈担心，病了裴珊还不敢回家，往自家哥哥裴皓的市内住处躲，正好裴皓在外地拍戏还没回来，整整一周都是准嫂子裴珊照顾的。 　　裴珊正在筹备工作室，平时的工作很忙，只是每次回来都会带上一碗苦兮兮的中药。 　　还强迫裴珊一定要喝，说这是关心她的人特地准备的。 　　以为是自家哥哥，裴珊腹诽裴皓是为了折腾她才准备苦兮兮的中药的吧，但不得不说，喝了中药，身体确实好了不少，头不晕眼不花心跳不加速了。 　　熬夜后遗症都好了。 　　待身体好了差不多时，才想起程糯说过顾贺城让她查看工作邮箱，这才把电脑打开。 　　一溜烟儿的“顾贺城”。 　　标题都是任务。 　　裴珊嘴角抽了抽，心念这人还真是道这个时候还不放过她，边嘀咕着边点开邮件。 　　映入眼帘的不是工作清单，而是一个链接，还有一句话。 　　——阅读任务。 　　点开后，是篇英文论文。 　　看英文看得头疼，裴珊掠过，点开第二封邮件。 　　第二封邮件，也是一样。 　　第三封，第四封……都是一样的。 　　裴珊一脸懵逼，一一点开后见都是阅读任务，随便切了篇，看向标题—— 　　《熬夜的危害性》 　　《感冒与熬夜的相关性》 　　《秃头的奥秘》 　　《…………》 　　裴珊：“……” 第12章 十二点喜欢 　　“糯糯姐，我今天能上班了吗？” 　　“不能，还有点低烧。” 　　“我已经很精神了，真的！” 　　“好好养着吧，他让你好了再去。” 　　裴皓家每天都重现这样的情景，裴珊想回公司工作了，偏偏程糯说什么都不允，执意让她好好养着。 　　吗惹，裴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紧张她这妹妹了。 　　几个月前这哥哥还嫌她挡着他追糯糯姐了，还让母上安排点相亲充实她生活的吗！ 　　裴珊腹诽，却也无奈，自家准嫂子看着温温柔柔还有点天然呆，但并不是个容易说服的人，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她只能依着程糯的话在床躺着，每天准点喝那些苦兮兮的中药。 　　就这样一周过去了。 　　裴珊请了整整七天假，心念还没转正就请那么多假，回去的路上裴珊心里忐忑，思忖着应该找什么理由搪塞同事们。 　　然而到了公司却发现转正程序已经走完了，更甚没有人知道自己请假了，反而是有人问她进修学习到了什么，裴珊一脸懵逼，问还算相熟的小苏才知顾贺城的秘书交代了顾总让她去外地进修了，这几天都不会去公司。 　　也是这会儿才知道，顾贺城单独考核的那次并不是考核，而是正儿八经的项目，还是顾总主导的项目。 　　裴珊嘴唇翕合，说不出话。 　　小苏瞅着裴珊的神情扑哧一声就笑了，以为裴珊是担心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进项目组，安抚般拍了拍她肩膀，“会有人带你的，设计部这边安排了庞红带带你，她资历很老的。” 　　“庞老？”裴珊心头咯吱了下。 　　小苏点头：“对，跟着她你得认真点，庞老脾气不太好，很少带人。这次是有人说了很久，才把她说动了，让她带带你。” 　　“有人说了很久？” 　　刚进设计圈子就听过这人的名字，庞红的设计风格独特，非常抓人眼球，业界里地位很高，于此同时，据说她性格乖戾，被冠以女魔头的称号。 　　这种大牛居然在顾氏，裴珊微微恍神。 　　“对，听说是这样的……”小苏忽然拍了下手，旋身翻出一份文件递给裴珊，“瞧我这记性，顾总秘书让你这份文件你送上去吧。” 　　“之前不是你来汇报么，这是那会儿落下的。” 　　“行吧。”裴珊接过文件，稍稍扫了眼，迈步往29楼走去。 　　整整一周，除了那些邮件，顾贺城没有再联系过她，一篇篇文章看下来，摸不着头脑，猜不透顾贺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着是阅读任务，那……应该要写读后感？ 　　这般一想，裴珊撩起袖子就开始写，洋洋洒洒七大篇，纯手写。 　　期间不知diss了某人多少次。 　　本想把文件和读后感交给顾贺城秘书Elsa就溜，电梯还没等到，Elsa就通报完毕了，“顾总让你进去。” 　　行吧。 　　裴珊肩膀微微塌下，深呼吸后叩了叩门。 　　其实心里很多话想问。 　　譬如她晕倒那日是他抱她去医院的吗。 　　再譬如医院里，感觉到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是他吗。 　　或者说胆子再大一点，她还能心平气和问他是怎么看待以前的那段—— 　　裴珊一直记得接受大冒险惩罚那日，K房。 　　顾贺城喝得有点多，脑袋胀痛，再看好友们都没有散场的意思，他看向她，问她能不能送他回酒店。 　　裴珊一心想离开，赶紧应了。 　　顾贺城的好友听到两人对话又开始起哄了，顾贺城不耐烦，拉着裴珊出了包厢，拦下出租车，把她扔进车子里。 　　许是醉得慌，男人的步子踉跄，上车时手掌不经意按在了她的膝盖上，还无意识揉了几下。 　　那会儿的她从未和男子有过亲密接触，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迅速拨开顾贺城的手，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 　　男人却不在意，笑了声后丢给她一个钱包，说是自己要睡会儿，让她帮忙给个车钱，小费随便拿。 　　可真轻浮啊。 　　裴珊捏着顾贺城的钱包，告诉自个儿得忍忍暴脾气，毕竟这人也算帮了自己。 　　等到了酒店，裴珊搀着顾贺城出了车门，老妈子般叨叨让某人回去洗澡后赶紧吃解酒药，不然会醒来会头疼一类的话。 　　然并卵，男人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一到酒店就搂着她往床上，像是把裴珊当成了个降温的冰块，无意识还往她胸前蹭了蹭。 　　妈啊。 　　裴珊一惊，忙推开男人，捞了个枕头塞在他怀里。 　　顾贺城揉了揉眉宇，似是意识没清醒，“好热……” 　　“好热是吧。”裴珊声音低八度，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当时年少嚣张轻狂，恼了气了也就忘了这男人刚刚还帮了自己一把，一记手刀把男人劈晕了，然后扒拉下满是酒气的衬衫，扔浴缸，放水，泡进去，还倒了沐浴液。 　　动作一气呵成。 　　临行时还不忘留下一张纸条：“小惊喜！别客气！” 　　那会儿觉得自己是行侠仗义为民除暴的女侠，没过多久，在校园里被顾贺城里逮着了，裴珊才反应过来。 　　什么狗屁女侠，自己就是个缺心眼，有几斤几两不清楚嘛，为什么要惹顾贺城。 　　顾贺城是来讨债的。 　　他劈头盖脑就说了通那衬衫多珍贵的话后，把她绕晕了，想想还是得赔钱，正儿八经问衬衫多少钱。 　　正好有风，树叶间摩擦发出簌簌声响，还有几片顺着风盘旋着飘下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像是个别致的夹子。 　　“晚了。”男人抬手，温热的指尖落在她的发顶。 　　指尖捻起发顶的叶子，一触即离。 　　顾贺城淡淡一笑，丢出句：“做我女朋友，我来气一气老头，三个月就好了。” 　　裴珊头脑一热，鬼使神差应了。 　　听着男人的意思，这衬衫她是赔不起了，还得找爸妈或是哥哥，但要是找了他们，那又是一番审问，自己也是小命不保，甚至假期自由都没了。 　　从长远考虑，好像三个月比较好熬。 　　事实证明，三个月并不好熬。 　　顾贺城就是个大爷，上课得喊，作业得教，还得化身老妈子唠叨着让他戒烟少去夜店，三个月下来，裴珊觉得自己相貌憔悴了不少。 　　是累的。 　　一开始裴珊如意算盘打得很好，本想化身老妈子让顾贺城烦了她，三个月契约就提前结束了，然并卵，顾大爷难伺候归难伺候，还是很听她话的。 　　三个月过了大半，裴珊没见到过顾贺城的爹，倒是见到顾大爷的出勤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多好一个帅小伙啊，怎么就要当纨绔公子哥了呢。 　　裴珊欣慰，忽然就觉得这三个月虽然累了点，但和顾贺城相处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 　　“进来。” 　　办公室里男人沉淡的嗓音把裴珊的神唤了回来，她定了定，推门走进去。 　　如往常一样，文件交上去后，顾贺城快速扫了眼，就开始提意见，面无表情的，只是沉沉的目光偶尔会在裴珊身上停留一瞬，迅速挪开。 　　裴珊专心致志边听边记，压根没注意到顾贺城的视线，临近尾声，礼貌而疏远的问了句，“顾总，还有吗？” 　　“没了。” 　　“好，那我就先离开……” 　　“等会，这是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贺城打断了，顾贺城扬了扬文件以外的几张纸，眉梢微微挑起，“读后感？” 　　裴珊抿了抿唇，表情很正经：“顾总不是发了阅读任务吗，既然是阅读任务，就要读后感啊。” 　　顾贺城：“……” 　　她以为他费尽心思翻了这些文献发这些给她，是要写读后感……吗。 　　明明是想担心她不愿意喝那些中药，找文献给她证明那些中药是有用的，并让程糯管好她，休息好了再来公司。 　　顾贺城气笑了。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便利贴走到裴珊面前站定，撕了张，啪叽一声贴她脑门上，“以后不准熬夜了，不然天天让你喝这个。” 　　裴珊撕下被拍在脑门的便利贴，上面写了些药材名称，还有熬制时间……中药方子。 　　她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脊背不由自主挺直了，忘了敬词，“是你？” 　　不是裴皓。 　　是顾贺城？ 　　智商忽然就上线了。 　　裴珊想起程糯与顾贺城也算相熟，还有那个带着淡淡调笑的称呼：关心你的人。 　　程糯不会这么称呼裴皓的。 　　她指尖掐进掌心，微微用力，小心翼翼岔开话题：“好，额，中药多少钱，我还给你。” 　　顾贺城不说话。 　　裴珊心里警铃大作，摸不着头脑，有点确幸，但更多的是惶恐和烦躁。 　　以前是这样的，现在也是这样的，裴珊从来就猜不透面前这人的心思，相处全靠只觉和猜测，或多或少也有点累了。 　　明明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学习东西罢了，见面可以打个招呼，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样。 　　好像却不行。 　　“如果顾总不打算说，我去问糯糯姐，也行。”裴珊肩膀微微塌下，声音趋于冷静，“您说过，等我转正了就可以不见您了，毕竟是对门，不见的可能性有点少，可以打个招呼——” 　　话还没说完，话再次被打断了，“我反悔了。” 　　清晨阳光穿破云层，唤醒了这座城市的繁荣，宽阔的落地窗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顾贺城上前一步，低晲着裴珊，淡声说，“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第13章 十三点喜欢 　　来日方长啊。 　　如果是大学时期的裴珊，听到男生说这话时心跳可能会直蹦两百码，可能脑子里还会蹦出一些充斥黄色废料的旖旎想法。 　　但现在已经不是那时的她的。 　　更别提说这话的人还是顾贺城。 　　裴珊呆滞了下，怔怔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怎么的耳侧反复回放着若干年前某人说的那句话：做我女朋友，我来气一气老头，三个月就好了。 　　鬼使神差的，裴珊问：“又要气你爹啦？” 　　那年三个月过得差不多了，裴珊总算见到了顾父真面目。 　　许是大学时期太低调了，又可能是某种举动让顾贺城误会了，顾贺城一直觉得裴珊家境贫寒，给她杜撰了个小可怜身世，还说没钱问他要，裴珊几番解释某人都不听，也就懒得解释了。 　　整得跟配对相亲似的，还介绍身份呢。 　　顾父来得毫无征兆。 　　那日裴珊还在图书馆肝作业，忽然就被顾贺城拉到咖啡馆，安排到空桌坐下，拍拍她肩膀，让她记得随机应变。 　　裴珊肃然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完美完成任务。 　　不就是扮演个不懂事的贫穷女朋友嘛，看得多言情剧，她一定能扮演很好的！ 　　然并卵，顾父出现那刻，裴珊就知道自个儿完蛋了。 　　扮角儿谁不会啊。 　　前提是在不认识的人面前。 　　裴珊和顾父打过照面，还不止一次。 　　裴家有集体出游增进感情的习惯，有年选在南城城郊的森林里，就是在那儿偶遇钓鱼的顾父。 　　裴父裴母都是外向的性子，逮着人就能说，一来二往也就熟悉了。 　　顾父还教过小裴珊垂钓，期间提到了他有个不听他话的儿子，她那会儿还替顾父不值，小孩怎么能不听父母的话呢。 　　吗惹。 　　这人居然就是顾贺城啊。 　　这世界还是真的小啊，裴珊小口小口抿着柠檬茶，心念还是找个机会开溜。 　　已经来不及了。 　　顾贺城打了一个响指，示意她过去，微微弯眼，语气颇有几分嘚瑟的味道，“爸，这是我的女朋友。” 　　裴珊和顾父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顾贺城却没察觉到，又补了一句：“爸，您也不用查了，珊珊只是个普通女孩儿。” 　　裴珊：“……” 　　她心底一怂，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会把自个儿家里有矿的事情告诉他的。 　　也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顾父和裴珊聊得很欢快，聊着聊着甚至无视旁边的顾贺城，聊得兴起时顾贺城插了话，还被顾父嫌弃了波。 　　末了顾父离开时，还让顾贺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顾贺城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隐隐看出了些气，裴珊心间一动，半是玩笑半是调侃，“你爸的性格，比你好得多。” 　　“……哦。”顾贺城觑了她一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淡。 　　与顾父见面之后裴珊忐忑了许久，也等着顾贺城开口，一方面希望自己扮演女朋友这事情赶紧结束，一方面又不希望它结束。 　　顾贺城什么都没说，一如往常，甚至接她放学频率还高了起来。 　　如果没有听到顾贺城和他朋友的对话，裴珊觉得这段关系或许可以转个正。 　　好友问他：“话说，你现在和那个小女生是认真的吗，既然不能气你老爸，还留着干嘛。” 　　裴珊那会儿正跟在他们身后，正想上去吓某人，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只听男人散漫笑了声，轻描淡写道：“急什么，等到三个月再分手，也来得及。” 　　好友：“行啊你，兄弟，你这是一定要耽误人家三个月。” 　　“说什么屁话呢！”顾贺城锤了捶好友的胸膛，笑容愈发散漫，“只是用来气老头的，既然气不着老头，那就等三个月之后分手好了。” 　　裴珊脚步一顿，忽然就失了追上去的勇气。 　　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不想再见到顾贺城，于是迅速转学出了国。 　　但又想让某人记住自己是潇潇洒洒离开了，让室友转交了一封信给顾贺城，信封里装的是一张数额很大的支票，还有写着简单一句话的纸条——买你三个月，就此清了。 　　- 　　空气有一瞬间的冷凝。 　　“我气不了呢。”她垂着头，语气轻轻巧巧的，“顾总忘了吗？” 　　顾贺城沉默了。 　　裴珊咬咬唇，尽量让语调变得平静：“父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气的。” 　　“……” 　　“还是要好好孝顺老人家。” 　　“……” 　　男人良久的沉默让裴珊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伯父还是很关心顾总，还是不要气老人家了——” 　　“……” 　　顾贺城不为所动，轻飘飘看着她。 　　裴珊放弃了，觉得自个儿说什么就会错什么，干脆转了话题，“算了，顾总，您爱干嘛就干嘛吧，我只想好好工作。” 　　“好。” 　　顾贺城突然开口，唇角微微弯起，走过来揉了揉抬手，揉了揉面前小女人的头发，“我答应你。” 　　裴珊眼皮一跳，懵了。 　　她说啥了？他怎么就答应他了？ 　　“你……”裴珊捂着脑袋往后跳了一步，再看面前男人唇角勾着浅浅笑意，心间越发诡异，“有毒？” 　　“我答应你，会孝顺父母的。”顾贺城若有所指，笑容愈发轻缓。 　　“孝顺是顾总自己的事情，”裴珊心间滞了滞，依旧没反应过来，一板一眼道，“真得走了，再聊吧。” 　　说完，也不等顾贺城说话，逃也似得跑了。 　　顾贺城没追，微微垂眼。 　　他父亲，可是对裴珊很满意的啊。 　　孝顺的话……要从找儿媳做起吧？ 　　- 　　裴珊心头乱糟糟，然而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更别提带她的人是庞红，业界大牛，资历很深，但是为人古板严厉固执，第一次见裴珊时就说了许多规矩，这儿不许做那儿不许做的，裴珊还得处理一堆杂活儿。 　　众同事都说裴珊真惨，跟了这么一个性格怪异的主儿。 　　裴珊倒不觉得，跑腿也跑得乐呵呵的，庞红安排她做的事情看似琐碎，但都是能够熟悉国内设计市场的流程，不过短短几天，裴珊就熟悉了顾氏的情况，学的东西比实习三个月下来还要多。 　　也不知谁传出去的，说是设计部来了个样貌水灵性格很好的姑娘，据说还是单身。 　　顾氏僧多粥少，男性员工偏多，听了这么一个消息便跑来围观，一见佳人惊为天人，不敢直接问佳人要联系方式，就暗戳戳开始送礼物，在裴珊桌上放礼物。 　　顾氏设有女生节，也算是一场大型相亲活动，当天公司男员工可以给爱慕的女员工送礼物。 　　正好那日，裴珊的桌子被礼物占满了，什么巧克力啊花一类的，甚至还有几封情书，有同事好奇拆开看了眼，默默感慨这群男员工也是够简单粗暴的—— 　　直男的心思，直男的文笔，直白得可怕。 　　公司内网有个匿名论坛，有好事者拍了裴珊堆满礼物的桌面，还配了个吸人眼球的标题，八卦一传，知道裴珊的人就更多了。 　　幸好小苏看到了，告诉裴珊后赶忙联系论坛版主删除了。 　　但就一下午功夫，帖子浏览量就有几千了。 　　小苏有些担心，问：“珊珊你有男朋友吗，他不是顾氏的吧？” 　　裴珊摇了摇头，答了声没有，只是有些迟疑。 　　想起29楼的某人，想起那句来日方长。 　　额。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某人日理万机，连个人微博都只有几条冷冰冰的自述，哪儿还会看八卦呢，裴珊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而且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和她除了上下属的关系，就没有别的牵扯了。 　　嗯。 　　没事的！ 　　裴珊自我催眠，不过她的想法是对的，顾贺城确实不会看内网论坛，但他的秘书们会啊。 　　而且还有茶水间讨论呢。 　　一日顾贺城开完会出来，经过茶水间，便听见自己的俩秘书聊着八卦。 　　Lily：“设计部新来的那小姑娘，听说很多人追啊。“ 　　听到熟悉的名字，顾贺城放缓脚步，无声接近茶水间门口。 　　Elsa：“多人追也正常，那小姑娘我见过，人生的好看，性格很好，业务能力也不差，是个挺好的姑娘。” 　　顾贺城面色顿时变了，抬手搁在门把上，正要推门，里面的人继续说，“重点是，对着我们顾总那张冷冰冰的脸也能做到腿不抖声音不哆嗦，我觉得这姑娘是个狼人。” 　　被秘书点名冷冰冰的顾总面无表情收了手，转身走到电梯口，按了向下键。 　　19层，设计部。 　　此时距离中午下班还有十分钟时间，设计部里面却是一片喧闹。 　　再走近便见男生抱着一束鲜花站在裴珊位置上，面色涨红，磕巴说着，“裴……裴珊，能不能约你下周六吃一顿饭？” 　　裴珊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拒绝呢，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某位姓顾的面色沉沉走来，视线定格在男生身上，淡淡的。 　　明明是普通的注视，却让小伙子浑身一颤，莫名哆嗦。 　　“游戏部的？哪个项目组的。”顾贺城开口，目光下移，落在男生铭牌上。 　　“对、对……端游的……《神印》项目组的……”小伙子也是刚进顾氏不久，听过顾贺城的事迹，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面，回答时就更结巴了。 　　“神印啊，”顾贺城视线挪开，语气更淡了，“上午开会才批评这个端游项目停滞不前，你们的主策划向我保证会加班解决问题。” 　　“你告诉我，”男人声音听着很平淡，但透出难以忽略的凉意，“你就是这样加班的？” 　　小伙子忙道歉，冲着顾贺城深深鞠了几躬后赶紧溜了，连花都不记得拿走。 　　设计部起哄的人群也散了，佯装没事人似的坐回自己位置上，各干各自的活儿。 　　一瞬间，就剩下裴珊和顾贺城两个站着的。 　　顾贺城睇了裴珊一眼，低低哼了声，微不可查的，拿起搁在桌上的花，面无表情地丢进了垃圾桶。 　　“凡是工作时间不好好工作的，扣半月奖金。” 　　说完顾贺城就走了。 　　裴珊：“……” 第14章 十四点喜欢 　　来设计部围观裴珊的男员工越来越少了。 　　起因是莫名被关闭的公司内网论坛，版主还以为是被黑了，想重开时界面却弹出一句权限不够，不能开放论坛的警示。 　　细思极恐。 　　裴珊很快就成了顾氏一个传说。 　　这传说还只可远观不可近看，否则会有某种暗黑势力把围观的人请到小黑屋。 　　许久后有次茶水间闲聊，有人说起裴珊这事，好奇那股暗黑势力是谁。 　　自诩知道事情经过的人轻轻笑了声，“我不知道那股暗黑势力是谁，但大概猜得出他在干什么？” 　　吃瓜群众很配合地问为什么。 　　“消灭情敌。” 　　…… 　　任凭别的人各种揣测，故事女主角却什么不知道，战战兢兢在设计部当个勤快小员工。 　　转正之后裴珊需要做的事情比实习期多得多，国内企业不同与她从前在国外接触的项目组，小员工人微言轻，什么事都得自己学自己做，人际关系更是一门高深学问。 　　忽然就明白当年的顾贺城为什么不愿接手顾氏了。 　　太累太琐碎了。 　　这些年他能把顾氏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让企业上升了一个台阶，应该也付出了不少吧。 　　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这人。 　　转正满一个月时，工资发下来了。 　　只有岗薪所以数额并不多，甚至还少过裴家给子女一周的零花钱，但裴珊瞅着银行卡多出来的数额，却高兴得很。 　　不急，总有一天能做到顶层的。 　　第一份工资，裴珊全部交给了裴母，还豪气挥挥手，让裴母打麻将去，随便输。 　　裴母瞅着闺女嘚瑟样被气笑了，面上念叨着一定替她输光光，实际却小心翼翼地替裴珊把钱收好了。 　　接着是算是设计圈子的忙月，各项设计类项目比赛和竞标都开始了，设计部也开始忙了，在公司通宵的大有人在，灯就没关过。 　　庞红让裴珊参加一项平面设计大赛，这项比赛不难但是要求各种繁琐，裴珊要做的事情很多，想熬夜，但又担心出现上次的事情，裴珊便断了熬夜这念头。 　　更别说自家母上下了宵禁，要求裴珊晚上十二点前必须回家。 　　算了，还是提高效率吧。 　　公司效率或多或少都比家里的好，于是裴珊只能抓紧别的零碎时间，上下班时也在处理工作，走路不看路，只看手机，时不时踉跄一下。 　　这回还走歪了，直直往电线杆上撞。 　　裴珊反应过来时，自个儿脑袋距离电线杆不到二十厘米，步子已经迈出去了，身体重心前移，收不回来了—— 　　她只得闭上眼，等着额头疼痛到来。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手掌。 　　软软的，温温热热。 　　“看路。” 　　顾贺城手臂圈住裴珊的腰，把她往后带。 　　裴珊反应过来之后往后弹了一步，后知后觉抬起头来，视线对上顾贺城的，“谢谢顾总。” 　　顾贺城黑色风衣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性，他颔首，淡淡道，“下次小心点。” 　　停了几秒，顾贺城再次开口，“一起回去吗？” 　　两人就住对门，只有一条道通向家门口，好像这个问题没有否定选项。 　　“好吧。”裴珊嘴唇翕动，默默应了。 　　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前一后的。 　　裴珊低头看着时不时交织错落在一起的影子出了神，忽然听到顾贺城问，“觉得设计部压力大吗？” 　　“还好吧，还活着。”裴珊应得敷衍。 　　顾贺城突然回过身，看着裴珊认真地说：“你——” 　　裴珊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顾贺城的第二个词，只得眨眨眼，指了指自己：“我？” 　　顾贺城沉默了。 　　半分钟后，顾贺城艰难的，哑声继续说：“我——” 　　裴珊茫然：“啊？” 　　面前这男人该不会是发现了没扣她奖金，现在要扣回来吧。 　　别啊，都已经上交给母上大大了。 　　裴珊惊恐地看着顾贺城，往后挪了步，下意识握紧手机。 　　她斟酌了一下语言，疏远而又礼貌地说：“顾总，我觉得您老人家日理万机的，不应该在意我这小人物的——” 　　她奖金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辆黑色路虎急刹车，停在他们两人旁边。 　　于此同时，车窗缓缓向下，裴皓目光在顾贺城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似是打量，末了定格在裴珊身上，“裴珊，上车。” 　　裴皓语气很郑重，像是下一秒就要携妹上战场。 　　裴珊一凛，赶紧钻上车。 　　车门刚带上，裴皓就启动车子，裴珊刚探出个头想和顾贺城告别，就由于车子惯性重重往后，摔在后座上。 　　“哥，你这老司机不行啊。”裴珊揉着老寒腰，吐槽控诉，“拍个戏回来连车都不会开了？” 　　裴皓不搭理她，直到车子拐进裴家车库，停稳了，才开口，“你和刚刚那人认识？” 　　裴珊一愣，“顾总吗？” 　　“嗯。” 　　“顶头boss，以前学校的，然后现在住我们对门，”裴珊想了想，面不改色解释，“刚刚路上碰到了，就一起走几步咯。” 　　“以后离这个人远一点，他并不简单。”闻言裴皓神情更为凝重，语气沉沉。 　　“什么意思？”裴珊好奇心起来了，她还算了解裴皓性子，很少会谈论一个人的不是，半是调侃半是询问，“能当上市企业的决策者，当然不简单啊。” 　　“不止这个方面。”裴皓下了车，往家方向走去，“你知道他投资了你嫂子的工作室吗？” 　　“知道。” 　　“我看了他们的合约，你嫂子基本上是受益方，那人提的条件很少，基本上是撒钱……你说他是个决策者，一个精明商人会做这种赔钱交易吗？” 　　裴珊默默摇头，一时无言。 　　忽然想起回国后第一次见顾贺城，也是在准嫂子程糯的工作室。 　　而程糯和顾贺城的关系看着挺好的，至少她知道，程糯对顾贺城都是正面评价。 　　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虽然明白程糯对顾贺城根本不是那种心思，但看着自家哥哥这种焦急的样子，那顾贺城对程糯呢，是怎么样的感觉的。 　　裴珊长睫颤了颤，“那我和妈说声，让她少和那人接触。” 　　“妈那边我会去说，”裴皓揉了揉额，沉下声，“我在调查，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什么都不要说。” 　　“好吧。”裴珊咬咬唇，只得听裴皓的。 　　- 　　憋着事，心情也会不好的。 　　裴珊郁郁，整晚都没睡着，反反复复想着顾贺城和程糯的关系。 　　一个是半前男友，一个是准嫂子，也都算她知根知底熟悉的人，两个压根不可能凑在一块的人，怎么突然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裴珊很想找个强硬理由说服自己。 　　然而并没有。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下班路上，想起家里没饭吃，便拐去了餐饮店。 　　裴珊叫了碗云吞，忘了喊去葱就付了钱，而后得了早餐也没反应过来，夹了颗沾着葱花的云吞就往嘴里送—— 　　“我有急事。” 　　有人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裴珊侧头，映入眼帘的是顾贺城放大的脸，不过一瞬间，男人就着她的手吃了那颗云吞。 　　裴珊：“……” 　　顾贺城若无其事，在裴珊旁边坐下，“这碗给我吧，还是……你要继续吃？” 　　裴珊翻了翻白眼，把碗往顾贺城方向推，她可没有在公共场所上演共吃一碗云吞的癖好，正要起身再去买一碗，老板娘便端着一碗云吞过来了。 　　依旧是小碗肉馅，唯一的区别就是没加葱。 　　顾贺城道了声谢，沉声说，“给我旁边这位。” 　　裴珊：“……” 　　这特码云吞不就上了吗，就晚了几秒！ 　　还急事呢。 　　“好嘞。”老板娘笑盈盈应着，表情有些欣慰，有点儿像老母亲夸儿子终于懂事的表情。 　　“你是故意的？”裴珊抓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清汤，自我检讨——今天是太失态了。 　　顾贺城觑了她一眼，径直问，“你在想事情，葱花都没看见吗？” 　　“葱花？”裴珊后知后觉，捏着筷子的力度无意识加大，“喔，对，忘了提醒老板娘了。” 　　裴珊夹起云吞，开始吃。 　　吃完一颗，她又夹了另一颗，就这么吃了小半碗。 　　哎。 　　憋不住了。 　　再憋下去会头秃的。 　　裴珊心下一横，索性直接问：“顾总和糯糯姐是什么关系？” 　　问出之后总觉得自己这话太直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她是我准嫂子，我哥和糯糯姐的感情很稳定，顾总……您应该知道的吧？” 　　顾贺城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小女人不自觉屈起的手指，片刻，抬眼，似笑非笑，“你想知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 　　裴珊心跳到嗓子眼，各式各样的念头在脑海蹦跶着。 　　结果某人来了这么一句。 　　你他妈是不知道好奇的滋味是什么吧。 　　“你好奇我的事啊。” 　　顾贺城微微一顿，轻飘飘敛回视线。 　　只是语气莫名其妙上扬着，透着古怪的喜悦。 　　裴珊：“……” 　　她好奇她准嫂子的不行吗。 　　然并卵。 　　为了让某人满足她的好奇心，这话只能藏在肚子里。 　　裴珊斟酌了下：“顾总，是啊，我好奇。” 　　“好奇就好。”顾贺城夹起一颗云吞，挑走上面葱花，“但是有点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 　　“所以呢？” 　　裴珊点点头，疑问看着他。 　　顾贺城表情很诚恳，俯身靠过来：“等会儿去我家吧，我细细和你说。” 第15章 十五点喜欢 　　裴珊是没看出来这事儿有啥需要细细说的，只是觉得顾贺城表情诚恳得有些假，假的她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是被吓出来的。 　　她斟酌着词句，委婉拒绝，“顾总，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顾贺城微挑了下眉，反问。 　　裴珊赶紧憋理由：“额……” 　　顾贺城唇角弯了一瞬，继续道：“我家有吃的有喝的。” 　　——上次借宿铺好的床还没拆，再睡也是可以的。 　　裴珊：“……” 　　这不对啊。 　　裴珊内心百转千回，还是决定先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两人四目对视，默默无言，直到裴珊的手机震动打破了这片沉默。 　　裴珊低头看手机，是小苏的电话。 　　简单说了两句，应了几声好，裴珊挂了电话。 　　深呼吸，面上表情变得沉痛和可惜，长篇大论般告知顾贺城等会是设计部的迎新会，她一定要到场。 　　末了，总结结论—— 　　“顾总，还是下次吧，我真的很想去的……额，听您讲故事的。” 　　为了表示可惜，裴珊还长叹了一口气，仰着头可怜巴巴地说。 　　良久，顾贺城虚着眸光，低低道：“……你去吧。” 　　“好的！顾总！”得了想要的答案，裴珊站了起来迅速开溜，临行前她还不忘把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拍在桌子上，清了清嗓子，“顾总您慢慢吃！这顿我请啦！” 　　顾贺城：“……” 　　怎么有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 　　KTV所在地距公司并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的事，裴珊本想找个理由搪塞不去了，然抵不过小苏的坚持，只好打车过去。 　　下车这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了。 　　好不容易找到KTV，服务生带着她走到包间，正斟酌着解释迟到的理由，一推门，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目光直愣愣落在了刚刚还在餐馆吃云吞这会儿居然坐在包厢里的人—— 　　顾贺城没穿外套，白色衬衫松松垮垮，包厢黯淡的灯光下，每一帧都在漫不经心的勾人。 　　听到开门声，顾贺城微微侧头，看她。 　　两人视线无声对上了。 　　顾贺城唇角浅浅勾起，薄唇翕动—— 　　下一瞬，啪的一声巨响，裴珊用力带上门，一手死死扣着门把手，一手翻出手机看小苏发给她的地址，喃喃道，“他怎么也在……我又走错包厢了？” 　　420号。 　　她仰头看门牌，又向服务生确定了一次。 　　没错啊。 　　裴珊顿了顿，又问门牌号有没有装错额可能性。 　　服务生摸不着头脑，“小姐，您要不要问问你朋友？” 　　噢，对，问同事。 　　裴珊刚翻到小苏的联系方式，门从里面开了。 　　“不进来吗？” 　　顾贺城身材颀长，倚在门边，微微晲着她。 　　离得近才发现男人领口纽扣没扣，锁骨若隐若现，分外性感。 　　裴珊一噎，无意识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鞠了个躬，“顾……顾总好。” 　　现任总监忙迎上来，挽着裴珊的手往里面带，问，“小珊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管。 　　不知道。 　　绝对没有。 　　裴珊在心里否定三连，从善如流回应：“没有，是风太大了。” 　　总监疑惑：“风太大了？” 　　“这里是走廊尽头，两边窗子都开了，对流作用。”裴珊正儿八经掰瞎话，面露尬笑，“嗯，刚刚没注意，门就关上了。” 　　“这样啊。”总监也是随口问问，并不在意，拍了拍顾贺城旁边的空位，示意裴珊坐下，“主人公，坐这里吧。” 　　“噢，对了，顾总刚好路过这儿，来看看。”总监笑盈盈的，解释道。 　　顾贺城颔首，像是默认。 　　裴珊：“……” 　　餐饮店和K房是两个方向。 　　特码刚好路过？？？逗她吗？？ 　　偏偏某人一本正经：“大家好好玩，今天算我的。” 　　她瞟了眼四周，长沙发上坐得满满当当的，就只有顾贺城左侧是空荡荡的，而右侧是放酒水的。 　　真的是因为她是主人公所以才让她坐这里吗？ 　　真的不是因为某人气场太压抑太冷冰冰才找个挡风压压惊的吗？ 　　行吧。 　　裴珊坐下后扬起一抹灿烂的尬笑，冲着顾贺城点了点头后。 　　“顾总好。” 　　“你好。 　　“……” 　　更尬了。 　　裴珊无意识缩了缩肩膀，忍不住想要往远离顾贺城方向坐去。 　　虽说这场聚会名义是迎新会，但实际也是现任总监给部员聚会解压，近来工作任务繁重，众人压力都大，晚来的裴珊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搓麻将的搓麻将，K歌的K歌。 　　小苏过来和裴珊聊了会儿就被拉去搓麻将了，裴珊瞅了会儿别人唱歌，暗戳戳摸出手机。 　　才发现顾某人半小时前给她发了条信息，那时她还堵着车。 　　顾贺城：你迟到了。 　　裴珊撇撇嘴，本想问这人怎么来了，想了想，还是只敲下了堵车二字。 　　刚想放下手机，屏幕又亮起，某人信息又来了。 　　顾贺城：不能让你等久了。 　　裴珊：？ 　　顾贺城：有关程糯的。等会儿散场了，就去我家听故事。 　　手机震动后，裴珊看着某人发来那句，回顾了一下自己开溜时都说了什么。 　　她说：我是真的很想去的啊。 　　裴珊绝望地屏住呼吸。 　　表达不舍的方式明明有很多，怎么就脑抽添了句自己很期待听故事的话呢。 　　“小裴啊，来唱K就别老看手机啦，大家来聊聊天啊。”总监为了热络气氛，决定把目标对准北极中心，“顾总也一起聊啊，设计部也算你亲自带起来的呢。” 　　在场的有几位是经历过顾贺城领导时期的，酒过三巡，胆子大了起来，听了总监这话也跟着起哄。 　　其中一人问，“老实说，顾总为什么要带设计部啊，要说……其他部门更重要吧。” 　　那会儿顾氏内部改革，架构大重组，加之顾贺城把目标瞄向高新科技和网络市场，技术部和网络部才是重中之重。 　　顾贺城大学学的金融，怎么看，都觉得顾贺城都与设计部压根搭不上边，更别提亲自带领了。 　　本以为顾贺城不会回答这问题，总监正想打个哈哈绕过去，未料男人认真思考几秒，“因为她学设计的。” 　　“哇！！！” 　　“她是谁啊？顾总的女朋友吗？” 　　“顾总居然有女朋友啦！” 　　“.........” 　　顾贺城的一句话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设计部的都是脑洞很多的主儿，没多久就杜撰了个深情霸总爱上我故事，一下子气氛就被带热了。 　　裴珊心头咯吱一下。 　　有胆大儿的女同事继续问，“她是顾总女朋友吗？” 　　这种八卦领导的问题本身就很刺激人的神经，起哄的人更多了，还有开小赌局堵顾贺城是没有女朋友的。 　　顾贺城勾了勾唇，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惹。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在努力追。” 　　沉沉淡淡的三个字，把气氛推到了最高点，设计部女性员工多，顿时传来一阵唉声叹气，与此同时还有猜没女朋友对了赌局的男同事的欢呼声。 　　“顾总出手，无论是哪个妹子都会沦陷吧。”调侃过了，众人继续捧场。 　　“还真不是，”顾贺城的嗓音很沉，听起来有点缥缈，“我没什么信心。” 　　“那！加油啊！” 　　大伙儿很配合，不就是拍彩虹屁么，换个方式继续拍。 　　裴珊也跟着敷衍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哂。 　　是顾贺城的。 　　那笑声低低的，有点儿软，明明没有肢体接触，裴珊却觉耳尖温热，又有点痒。 　　好像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裴珊抿了抿唇，敛住这阵不自在，腹诽有啥好笑的，不就意思意思拍个彩虹屁吗。 　　她才不会误会呢。 　　才不会少女心悸动了下，觉得他说的那人是她。 　　学设计的人还少么，路上一抓一大把。 　　糯糯姐也是学设计的呢，造型设计，而且糯糯姐人美性子好。 　　比她好多了。 　　还是名花有主的，当然难追了。 　　裴珊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忽然觉得有点渴，正好有服务生依次问人要喝什么。 　　轮到她时，她脑子一抽，鬼使神差问：“有烈酒吗，最好是送别壮士时喝的那种。” 　　服务生愕然。 　　小苏恰好听到了，白了裴珊一眼，抬手点了点她额头，“小姑娘喝烈酒干嘛，喝点果酒就算了，正好养颜。” 　　行吧，果酒就果酒。 　　裴珊接了杯，一饮而尽。 　　搁下杯子后她舔了舔唇瓣，还别说，这酒味道还挺好的。 　　见瓶子就放在茶几上，又来了杯。 　　一杯接着一杯。 　　......... 　　直到九点多，聚会才散场。 　　本以为顾贺城呆一会儿就会离开，没想到他一直呆到了聚会结束。 　　k房提供的果酒味道很不错，大多女员工都喝了，倒是开车过来的男员工没怎么喝酒，想着这会儿也晚了，大伙儿商量着分工送人。 　　人安排得差不多时，路边只剩顾贺城一人时，小苏搀着裴珊跌跌撞撞从包厢走了出来，念叨着，“这姑娘居然把一瓶果酒都喝了，早知道不给她说养颜了。” 　　果酒味道虽好，但是后劲很足。 　　裴珊喝几杯后就睡过去了，小苏是迟迟不见裴珊出来，回去找。 　　才发现裴珊窝在角落里睡得正香，好不容易才叫醒，带出来。 　　这姑娘并不老实，走路踉踉跄跄的，重心不稳专门往坑里扑。 　　顾贺城眼疾手快，接住了。 　　小苏抬眼，赶忙道谢：“顾总，谢谢你啊。” 　　“我送她回去吧。” 　　小苏还有点犹豫，顾贺城又道，“你男朋友来了。” 　　她回头，果真见到自己男朋友站在马路对面。 　　心里天平缓慢往男朋友那边倾泻，加之感觉顾总应该是靠谱的。 　　“那顾总，珊珊就交给你了。”几秒后，小苏做了决定，掏出手机翻了下裴珊简历，“她住在xxx街道。” 　　“我知道。” 　　小苏应了声好，随后匆匆跟着男朋友离开。 　　走远了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顾贺城怎么会知道裴珊住哪里。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送走小苏后，顾贺城扶着裴珊在路边站了会儿。 　　晚风微凉，裴珊思绪稍微回来了些，朦朦胧胧睁开眼。 　　灯影下，男人白衬衣像是散发着柔和的光，浅淡诱人，“醒了？” 　　他问她。 　　“嗯呢。” 　　裴珊努力睁大眼，想看清面前男人的容貌，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 　　闻着很熟悉。 　　让她很难过。 　　“真的醒了？”男人不信她，微微俯身，凑近她。 　　“没醒。”裴珊抬手啪叽一下拍到顾贺城脸上，指尖探索般缓慢往下，落在唇边，细细摩挲。 　　顾贺城皱眉，握住裴珊作乱的手，“别闹。” 　　“阿贺。” 　　怀里小女人近似呢喃的称呼，让顾贺城动作一顿。 　　裴珊瞅准机会，冰凉的指尖沿着薄唇边缘，轻轻压了下，随即闷闷开口。 　　“你知不知道我很不开心啊。” 第16章 十六点喜欢 　　不远处的KTV飘出不知名的温柔小调，带着点不夜城的旖旎感, 霓虹灯影交错闪动着, 将相拥人儿的影子拉得很长。 　　紧紧相贴着。 　　“为什么会不开心？”顾贺城指骨贴着裴珊手背, 微微收紧。 　　裴珊双眸泛红, 嗔了眼才嘟哝：“当然是因为顾贺城是个王八蛋啊。” 　　“顾贺城为什么是个王八蛋啊？”顾贺城继续套话。 　　“因为……”裴珊湿漉漉的双眸蓄着醉意, 好半晌忽然皱了皱眉，别过头哼了一声，“王八蛋就是王八蛋啊, 哪有什么理由。” 　　顿了顿，醉鬼又补了句，“噢, 他最喜欢放屁了！” 　　那姓顾的说什么都是屁话，说什么话都不得当真。 　　噢，还是个马后炮。 　　顾贺城问上瘾般，“他又怎么放屁了？” 　　裴珊歪着头细细想了好一会儿, 认真丢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噗。” 　　顾贺城失笑, 心想自己和醉鬼较真什么呢, 停了几秒，再次握住裴珊手腕，沉声说，“走了, 送你回家。” 　　男人的手劲大, 裴珊一时没防备被扯起来了, 被人扯着跌跌撞撞走着, 脚下踉跄了一下，直直磕向顾贺城的后背。 　　鼻子撞得生疼。 　　顿时，裴珊不依了。 　　醉了的人脑回路总是清奇的，裴珊小脸皱着，趁着顾贺城停下那刻，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耍赖般看着男人，“走不动，不走了！” 　　顾贺城：“……听话。” 　　裴珊振振有词：“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不需要听话。” 　　顾贺城：“……”这是什么鬼道理。 　　偏生裴珊耍赖坐地上的同时紧紧揪着他大衣衣角，表情执拗而天真。 　　顾贺城向来拿这样的裴珊无奈，从前是，现在更是。 　　多次劝导无果之后，顾贺城只得微微弯腰，耐着性子交涉，“那你想怎么样？” 　　“我……”晚风清冽，让裴珊的思绪清晰了些，微眯着眼隐隐辨别出面前是她熟悉的人，吧咂嘴，声音娇憨，“阿贺抱我。” 　　“自己走。” 　　“我真的走不动了，阿贺呐阿贺！” 　　一如既往般，小女生仰着头看他，黑眸晶晶亮亮的，看得顾贺城面色隐隐泛着热，他轻轻咳了声，放缓声音，“你不是说顾贺城是个王八蛋吗？” 　　怎么还要他抱。 　　“我不走，走不动。”裴珊使劲眨眨眼睛，整个身子靠了过来抱住男人裤管，甚至还有往下扯威胁的架势。 　　顾贺城暗自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和醉鬼计较，更不能暴打面前这人，他深呼吸，蹲下来平视裴珊的眼，“你先站起来，我背你过去好不好？” 　　裴珊沉默了几秒，像是思忖抱和背的区别，然后欢天喜地应了一句好。 　　踮起脚轻轻巧巧地就跳上了顾贺城背，手臂勾着男人脖颈，微微侧着头，鼻息恰好落在了他脖颈最敏感的位置，气息温温热热，还带着点酸酸甜甜的酒气。 　　顾贺城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心念一定是穿太多了。 　　要不然怎么还有点热呢。 　　好不容易背着这人到了地下停车库，忽然听到裴珊轻轻开口，“顾贺城是王八蛋，阿贺不是。” 　　顾贺城步子微微放缓，低低道，“你说反了，阿贺才是最大的王八蛋。” 　　“你胡说！”裴珊想也不想就否定了，掰着手指开始数，“阿贺这人吧，嚣张嘴欠还自大，但他是个好人。” 　　顾贺城眉间一抽，这话是夸他呢还是贬他呢。 　　“他心肠很软的，路上有小动物病了，一定会去救的。” 　　“以前我们还救了一只小猫咪，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裴珊碎碎念，末了，长长叹了声，“我以前有点喜欢他哦。” 　　“以前喜欢，所以现在呢？”顾贺城一愣，缓声问。 　　“现在啊，肯定要开启新生活啦，”裴珊想也不想就回答，她皱了皱眉，睁着迷蒙的眼睛观察周围的场景，隐隐辨认出这是个地下停车场，沉下声，“你不是阿贺。” 　　顾贺城还以为这姑娘酒醒了，正要开口，又被裴珊打断了。 　　“你是个套话的。” 　　顾贺城：“……” 　　裴珊歪了歪脑袋，隐隐感觉不妙，挣扎着要从顾贺城背上跳下来。 　　顾贺城没想到裴珊会挣扎，险些没把人抱紧，沉下声，“别乱动！” 　　“就动，你放我下来我就不动！” 　　“等上了车就放你下来。” 　　“我不！就要现在！” 　　“你再闹，”背上小女生胡乱挣扎着，手间不经意落在了他的腹部，指尖按了按薄薄衬衫下那块，“哇，肌肉耶。” 　　“很有料啊！” 　　“裴！珊！”顾贺城咬牙，脸沉得能滴出水，怒到极致便是恼，想发作，但又担心把人甩了出去，只得象征性地颠了颠，侧头看—— 　　未料裴珊正好偏着头，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贴上了她的唇角。 　　裴珊双瞳骤缩，一时半会儿分辨不出这是因为醉了才做的春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心中小鹿又开始胡乱撞着，砰砰砰地，快得像是要从心脏跳出来，触感清浅，还未细细体会就已经离了去。 　　但是很真实。 　　真实得让她好像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把握的主动权又被抢了去。 　　不行。 　　要抢回来。 　　裴珊撇撇嘴，指尖一不做二不休，胡乱画着圈。 　　炽热温度隔着薄衫传递着，顾贺城胸腔微微震荡，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不然我就扣你奖金。” 　　扣奖金。 　　裴珊瞬间安静下来了，动作顿住。 　　顾贺城还以为这姑娘终于不折腾了，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裴珊恍然道，“你是顾贺城啊。” 　　顾贺城偏头，觑她：“醒酒了？” 　　“你要扣我奖金啊？” 　　“你说句喜欢顾贺城就不扣了。” 　　“……” 　　正好到了车旁，顾贺城腾出手拉开副驾座的门，把人放了进去，手忙脚乱替她系着安全带。 　　本想放后座，但想着这人醉成这样，要是放后座的话说不定还会啪叽摔地上，脸着地那种。 　　“听话，睡会儿就到家了。”顾贺城俯身，替裴珊系好安全带，柔下声，哄孩子般。 　　这话似乎有用，裴珊表现得很安静，直到车子再次停下，她才缓缓开口。 　　“顾贺城。” 　　“嗯。” 　　“你扣吧。” 　　醉鬼的思维总是神奇的，裴珊听了顾贺城这话之后安静了几秒，心想既然要被扣奖金了，那就就扣了，她要摸回本。 　　那手感还挺好的。 　　一不做二不休，被酒精洗脑了的珊自顾自做出了决定，手指爬上顾贺城的胸膛，从未扣的领扣探了进去。 　　隐隐听到男人闷哼一声后，弯了弯眼，“我一定能摸回本的！” 　　顾贺城：“……” 　　裴珊不给男人思考时间，指尖灵活，那儿硬就摸哪里，又存了点气，解开安全带之后干脆利落倾身压上去，干脆利落地，抱住了。 　　她的意识并不清晰，车内开了暖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后思维更钝了，摸累了之后脑袋枕在胸膛上。还以为自己抱着的是自家熊公仔，喃喃，“好气啊。” 　　“那时候走得太匆忙了，是中途插班的。” 　　“语言没问题，但学业没跟上。” 　　“所以就很难受啊。” 　　没由来的，裴珊安静下来，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过去的事情。 　　顾贺城神情晦涩难辨，音色沉沉：“我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亲自去看过。 　　裴珊嘁了一声，轻哂：“你知道个屁，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大□□子。” 　　顾贺城眯了下眼，应得认真：“我去看过。” 　　“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坐在长凳上看书，很用功。”男人缓缓开口，声音清清冷冷的，“我想过去找你的了。” 　　她笑了，软唇微弯，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是吗？” 　　“嗯。” 　　“但是你没找啊。” 　　“……” 　　- 　　好像聊着聊着，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发现自个儿在顾贺城的房间里。 　　裴珊揉了揉胀痛的额头，细细回忆昨天的事。 　　好像她化身话痨，把国外那几年的经历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了，甜酸苦辣的，都有。 　　顾贺城的性子也是真够好的，听着她讲完后才哄着她说送她回家，裴家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正好裴珊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 　　是裴母，说是今儿又打麻将去了，晚上不回来。 　　裴母得知裴珊醉了还各种说胡话，顾贺城送她到家了然而找不到钥匙的事情后，心大地让顾贺城带裴珊回他那儿借住。 　　要是不方便，那就随便给裴珊开个酒店。 　　等闺女酒醒了之后会自己回家的。 　　裴珊酒品不太好，但记性还是挺好的。 　　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对着顾贺城又是捶胸口又是各种摸的，顾贺城把她拖回家后，本想安置在次卧，结果她胸口一吐。 　　床脏了，某人衬衫也不能要了。 　　裴珊默默磕墙。 　　所以她现在睡的是顾贺城的房间。 　　裴珊踩着拖鞋颤颤悠悠下了楼，环顾起居室四周一圈，没见到顾贺城的身影。 　　隐隐听到厨房有响动。 　　裴珊寻着声音走过去，男人颀长的背影映入眼帘，身上套着深蓝色围裙，手里举着锅铲。 　　袖子挽了上去，露出浅浅的肌肉线条。 　　裴珊目瞪口呆，呼吸滞住。 　　妈啊。 　　这顾大爷是在下厨吗？ 　　裴珊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开始拍马屁。 　　“哇！手艺真好！看着就很想吃的呢！” 　　裴珊疯狂拍彩虹屁，却迟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这会儿裴珊才小心翼翼睁开眼，观察顾贺城的神情。 　　顾贺城挑了挑眉，语气沉淡：“别闹，这是你闺女的饭。” 第17章 十七点喜欢 　　乍一听到这么一个接地气的词儿从顾贺城嘴里蹦出来。 　　裴珊还以为自己醉了十年八年才醒。 　　“你等等。”顾贺城觑了裴珊一眼，薄唇抿成平直的线。 　　“哈？”还真有闺女啊。 　　裴珊缓慢眨了下眼, 看着顾贺城朝她走来, 然后径直越过, 视线落在沙发底, 俯身叩了叩, “胖胖，出来吃饭了。” 　　裴珊：“……” 　　这闺女名字也起得太不走心了吧。 　　“她有点害羞。”顾贺城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示意她过来, “你来喊她试试。” 　　“我？”裴珊依旧有些摸不着头脑，走过来学着顾贺城那样叩叩桌腿，轻声唤, “胖胖？” 　　沙发底寂静无声，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 　　“喵呜~” 　　先出来的是条金灿灿毛茸茸的大尾巴，试探般在毯子上迅速扫了下，确定这块地是安全的, 尾巴又迅速缩了回去。 　　裴珊愕然, “这……” 　　“嘘。”顾贺城摇头, 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没多会儿，一条黄白颜色相间的小短腿颤悠悠探出来，接着是第二条，然后才是脸, 眼睛骨溜溜的, 视线聚焦在裴珊身上, 许久。 　　“我闺女是只猫？”裴珊懵了。 　　“不记得了吗？”顾贺城起身, 把猫饭端了过来。 　　裴珊垂头，与猫咪大眼瞪小眼，猫咪的腿很短，身材娇小，却有一条和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大尾巴，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软乎乎的毛毯，大眼睛娃娃脸，看起来肉乎乎的。 　　是只胖猫。 　　怪不得某人叫她胖胖。 　　“喵呜~~”许是确定面前地球人没有敌意，猫咪垂下小脑袋，讨好般在裴珊手上蹭了蹭。 　　诶。 　　正好瞥见猫咪黑眸里一闪而过的蓝，裴珊闪过念头，试探性问，“瘦瘦？你是瘦瘦？” 　　“喵呜！”似是确认，猫咪懒洋洋打了个滚，露出软乎乎的小肚皮。 　　裴珊觉得好笑，伸手揉着猫咪柔顺的猫，软下声，“你怎么胖了那么多啊，我都没认出来。” 　　还记得和顾贺城在路上捡到她时，她还是只一个月不到的小奶猫，瘦骨嶙峋的，可怜兮兮缩在箱子里，箱子里放了张小纸条，写了诸如希望有好心人好好待她一类的话。 　　学生群体爱养宠物，于此同时弃养率也高，往往到了毕业季，校园里就会出现很多这样的箱子，都是原主人趁着夜半丢出来的。 　　捡这只猫时，裴珊正和顾贺城赌气，赌气的原因也简单，顾贺城打了十几个电话把她从图书馆喊出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结果却是顾大爷说自己渴了，趾高气扬使唤她去买瓶水。 　　气得裴珊只翻白眼，甩冷脸就要离开。 　　顾大爷见情况不对劲，赶忙献宝似的把箱子抱出来。 　　裴珊才看见箱子里病恹恹趴着的小猫，身上的猫皱成一团，隐隐看见眼底噙着浅浅的蓝，顾贺城结巴解释，说着买水是想给这小猫用的。 　　要是他去买，怕箱子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要是抱着箱子去买，这不符合他纨绔二世祖的形象。 　　那会儿裴珊听到这理由时又是好气又好笑，见顾大爷别扭得不敢转头看她，只得赶紧去买了一瓶水回来，然而小猫并不喝，耳朵耷拉着，精神沉郁。 　　随即两人去了宠物医院，医生说两人再晚一点这猫咪就救不回来了，说是这猫咪有严重的胃炎，年纪小免疫力又很差。 　　原主人应该是觉得猫养不活了，才丢了。 　　顾贺城骂骂咧咧的，嘱咐医生一定要把小猫救回来后，牵着裴珊去了别家宠物店，饶有兴致说是要帮小猫买衣服。 　　裴珊嘲笑他，“顾大爷能耐下性子养猫吗，瘦瘦可不好养啊。” 　　“瘦瘦？”顾贺城翻白眼，“你这取名功底也太差了吧。” 　　“嘁，很符合这么一只小东西好不好，”裴珊不服气，振振有词，“顾大爷您有本事，就把她养胖胖啊。” 　　顾贺城轻哂，“你等着啊，我一定会把咋们闺女养的白白胖胖的。” 　　“行啊。” 　　两人甚至还约定了下，顾贺城扬言一个月就能让小猫脱胎换骨的。 　　只是没等到一个月，裴珊就转学出国了。 　　…… 　　“病好之后她很能吃，也不忌口。”顾贺城蹲下身，揉着胖胖软乎乎的小脑袋，“她有糖尿病，需要节食。但现在猫粮都不适合她，只能做猫饭给她吃。” 　　裴珊好学生般乖乖点头：“这样啊。” 　　只是顾贺城在厨房架势虽然很好，这猫饭似乎不合胖胖的意思。 　　吃了一口，胖胖就傲娇别过脸去了。 　　“噗。”裴珊莞尔，学着顾贺城揉了揉胖胖的头，安抚着，“乖啊，下次妈咪给你带吃的。” 　　她说得极其自然，说完之后才感觉太亲近了。 　　眼角余光瞥见顾贺城没什么反应，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胆子很小，上次你来时她正好在宠物店做检查，这个年纪的猫咪身上暗病很多，糖尿病就是那时候检查出来的，”顾贺城斟酌着淡声说，“胖胖要减肥了。” 　　“喵！”胖猫的脸像被揍了一拳，凹了下去，小短腿一扭一扭的，又躲沙发底去了。 　　“她听懂我们说什么了？” 　　顾贺城抬起眼来：“应该吧，还想逗她就用这根逗猫棒，在沙发边撩几下，就出来了。” 　　说话间，顾贺城已经用逗猫棒试探性地撩了下，胖胖的爪子啪嗒压在逗猫棒上，见地球男人沉着脸，灵巧小身子跳了出来，躲裴珊身后去了。 　　裴珊忍俊不禁，“你连只猫都不放过啊。” 　　胖胖喵了声。 　　顾贺城唇角微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侧头别开眼，“我可能不适合养猫。” 　　裴珊握着胖胖爪子，敷衍回应，“嗯哼？” 　　顾贺城忽然贴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近乎耳语，“一起养吗？” 　　裴珊动作一顿，侧过头。 　　“但你刚刚不是说她怕生吗，要是抱来抱去，会过激反应吧。”裴珊大脑当机，下意识回答，“还是放在你这里吧。” 　　“这样啊，也是。”顾贺城语气低低的，泄了气般。 　　明明不是想说这个的。 　　怎么话一出口就成了这样呢。 　　顾贺城薄唇抿成冷淡的直线，眸底掠过恼意。 　　空气安静了下，裴珊没由来的慌。 　　只得没话找话。 　　“对了糯糯姐的事情，现在能说了吧？” 　　说好的讲故事呢，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顾贺城颔首，“可以，我房间书桌上有份黑色文件，你拿出来。” 　　裴珊依言上楼。 　　瞅着小女人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弯处，方才还傲娇的猫亦步亦趋跟着裴珊屁颠屁颠跑了去，然而腿太短，跳不上台阶。 　　顾贺城轻笑，走过去把猫咪抱起来。 　　“养了你几年，也没见你对我这么殷勤。” 　　“喵。” 　　“想你妈咪了？” 　　“喵呜。” 　　“我也想她了，一直都想。” 　　“喵喵喵~” 　　…… 　　于顾贺城而言，找一个人并不难。 　　可以说是裴珊室友把那封信交给他一个小时后，他就查到了裴珊去哪儿留学，哪所学校，甚至连专业和寝室号都查了出来。 　　飞过去抓人质问，可以的。 　　一开始顾贺城并不在意，不就是个小女生嘛，学校里多得是。 　　直到他发现自己开始老实上自习，课也不缺了，失了去夜店的兴趣，老头问他要不要去公司实习，居然还答应了。 　　老头挂电话时多嘴了一句，怎么突然乖了，是珊珊的影响吗？ 　　一句话，醍醐灌顶般。 　　顾贺城恍然，才发现身边那些很简单很琐碎的细节，都是那个小女生替他填充的。 　　不对，不是小女生。 　　顾贺城要查就都查了，惊觉人家压根不是什么小女生，身世显赫，只是比较低调罢了。 　　于是就失了追过去的勇气。 　　想着自己要变得更好再去找她吧，变成她所希望的那个人。 　　然后再死皮赖脸一波。 　　应该能追回来吧。 　　顾贺城各种想当然，只是越等就越心痒，越难耐。 　　裴珊离开的半年后，他第一次去了裴珊的学校，找人也找得很顺利，在湖心公园逮着了那人，依旧是套着毛茸茸的围巾，身上裹着大大的羽绒服。 　　不住搓搓手哈气，腿上放着一本书，正用力抠着什么。 　　还是以前那么傻啊。 　　顾贺城轻笑，正要走上前，词句都斟酌好了，就说他最近的变化，顺便求个夸赞。 　　刚迈步，便见裴珊突然站起，冲着另一侧挥挥手，笑容嫣然。 　　顾贺城顺着她扬手的方向看去。 　　是个男生。 　　- 　　路过侧卧时裴珊没忍住打开门，本想围观一下昨晚自个儿制造出来的惨状，却误入了书房。 　　书房布局倒是比主卧多了些人气，只是占据了整整两堵墙的书柜，怎么看都有点渗人，其中一面墙放得都是金融经济管理一类的书籍，全是专业书，不少还是纯英文的。 　　而另一面墙放满了设计类的书籍，平面设计动画设计甚至还有绘画素描入门，裴珊好奇翻开了一个书柜，里面还有顾贺城的素描本。 　　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想，线条都看不清，到最后能够熟练描摹出一个物体。 　　不得不说顾贺城学东西还是有点天赋的，素描本上有写练习时间，用时不到一个月，又开启下个练习了。 　　只是为什么要学设计啊。 　　裴珊越看越觉得狐疑，视线落在书桌上一本英文教材上。显然主人已经翻了很多次，封皮起了浅浅的卷，还有几道抓痕，显然是胖胖的杰作。 　　裴珊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拿起那本书翻了下。 　　书上的标注眼熟，荧光笔的颜色也是她惯用的……似乎她在留学期间，曾经用过这么一本教材。 　　她将教材翻到最后一页，对着光线。 　　上面还有个浅浅的铅笔印子，仔细看还能看出字迹轮廓。 　　——阿贺。 第18章 十八点喜欢 　　裴珊抱着文件下去时，顾贺城端着杯牛奶从厨房走出。 　　微微颔首, 沉声道, “喝了, 有助于解酒。” 　　“谢谢。”裴珊也不客气, 接过牛奶一口气喝完了, 指尖沿着杯壁无意识摩挲。 　　玻璃杯温热，还存留着牛奶的热气。 　　沙发上小小一团的猫咪听到声音后迅速蹦起来，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爬过来, 见两地球人大眼瞪小眼的，而好喝的牛奶已经空了。 　　胖胖抖抖尾巴，又啪叽一下, 躺毛毯上了。 　　“想知道什么？”顾贺城示意裴珊把空杯递给她，自然而然道，“我不会瞒你的。” 　　裴珊点点头，只是她现在还在想书房里看到的那本书, 顾贺城真的去找过她吗。 　　为什么去找她。 　　找她做什么？ 　　心里萦绕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却没有办法解决其中一个。 　　她记得初到法国念设计时, 是很不顺心的，又不想让父母担心，所以除了必要的生活费，从不问家人拿额外的, 偶尔钱不够用就去兼职, 帮人画个画什么的。 　　国外教科书向来很贵, 而且还不好买, 很多都是只借不卖的，那会儿她还纠结着要不要去兼职，书一丢，正好那个月交了房租，囊中羞涩，就不得兼职了。 　　裴珊冥似乎想好一会儿，也没在记忆里扒拉出顾贺城会捡到自己书的地方。 　　她放弃了，径直道：“我刚刚走错了，进了你的书房，书挺多的啊。”停了几秒，仿佛随口，“我还看到了些设计类的专业书。” 　　顾贺城眉眼微挑，再看神情却没任何异样，“嗯，随口放着的。” 　　“那本书呢？”裴珊向来不是个能憋的，抬眼对上顾贺城的双眸，“你去找过我，还捡了我的书。” 　　“嗯，”顾贺城敛眸，“我说过我去过的。” 　　“然后呢，”裴珊重重咳了一下，乘胜追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你来找我干嘛？当向导的？认错的？求复合的？” 　　顾贺城：“纯路过。” 　　“……” 　　裴珊一噎。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裴珊刚刚憋出来的气势都散了。 　　怎么说呢。 　　就好像浑身细胞都调动活跃起来准备好奇了，也在期待什么，那人却四两拔千斤把话题带过去了，然后告诉你只是你想多了。 　　有点儿恼。 　　偏偏某人还看不出她的恼，沉沉问，“杯子给我，我拿去洗。” 　　裴珊安静了会儿，肩膀一塌，把杯子塞到顾贺城怀里，“喏！给你！我走了！” 　　说完转身，穿上鞋子开门。 　　顾贺城：“你去哪？” 　　裴珊眼皮子微掀，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气鼓鼓的。 　　还不等顾贺城说话，裴珊一溜烟儿就跑了。 　　连手机都没拿。 　　胖乎乎的猫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门边，小脑袋往外瞅了瞅，暗蓝的眸子似有失望，没几秒，又软乎乎趴着了。 　　“胖胖，门口凉，要躺回来躺。” 　　胖猫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瞥了地球男人一眼，又继续闭目养神。 　　“别看了，你妈咪已经走了。”顾贺城抿唇，垂首逗着猫，低低道，“被我气走的。” 　　向来傲娇的喵星人喉间咕噜了声，别过脸避开顾贺城的触碰，形象生动演溢了什么叫胖而灵活，甩了顾贺城一手尾巴后，小胖猫又跑没影了。 　　“我做错了吗？”顾贺城恍了下神。 　　仿佛又陷入了之前那段日子，满心欢喜坐上飞机，满心欢喜准备了说辞，满心欢喜去找她，见到小女生一如往常，笑得依旧甜。 　　只是对象不再是他。 　　这样的场景，他不想再回忆了。 　　所以拒绝回答。 　　- 　　裴珊气呼呼跑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包也没拿，自己家里还没人。 　　想来裴母打麻将还没回来。 　　她也不想让裴母看见自己这样狼狈样，正好今天不是工作日，裴珊翻遍了口袋，七零八凑竟然凑了几十块打车钱出来。 　　叫了出租车，裴珊去了程糯工作室。 　　还不到忙的时候，程糯闲着窝在沙发里刷微博，见裴珊忽然跑来，还门都不敲，惊得程糯把平板甩了出去，惊魂未定捂住胸口，“珊珊，你又不敲门！” 　　裴珊一看平板内容就乐了，“糯糯姐，你又在当哥哥的水军！” 　　“嘘！这不无聊嘛。”程糯赧然，赶忙合上平板，岔开话题，“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怎么啦？” 　　哥哥裴皓进了娱乐圈，不过几年就拿到了影帝，各种奖项拿得手软，圈内外风评一直都很好，但曝光度高了，杠精和键盘侠是避不开的。 　　程糯心疼自家男人，便暗戳戳当了个站姐，时不时充当水军，为裴皓应援一波。 　　“没什么事，就来看看。”裴珊乖巧脸，语调拖得长长的，“糯糯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我哥啊？” 　　程糯一愣，随后莞尔，嗔怪似地点了裴珊鼻尖，“你这是什么鬼问题啊，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你哥在一起呢？” 　　闻言，裴珊脱口而出，“那顾贺城呢？” 　　“顾总？”程糯凝眉，想了下，“人挺好的，你哥不太待见他，还说他投资我们工作室是有企图的，但我感觉他不像一个坏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糯糯姐，你被他骗了。”裴珊忍不住小声嘟哝。 　　“什么？” 　　“没什么，糯糯姐你继续说吧。”裴珊清清嗓子，表情乖巧。 　　程糯弯了弯眼，学着裴珊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好奇问，“你是特地过来问顾总的事情吗？” 　　“这样啊，顾总倒是问过我有关你的事。”程糯思忖片刻，提议道，“正好无聊，逛街去不去？” 　　“好，正好想换个风格……想淑女成熟一点的。” 　　听了这话程糯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这样啊，为什么啊？” 　　“就……心血来潮啊。”裴珊一噎，寻了个理由岔开了。 　　就觉得某人会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糯糯姐好像就是这种类型。 　　小心思太过隐秘，裴珊尴尬垂下眼，没敢看程糯。 　　程糯笑笑，也没多问。 　　她带着裴珊到了旁边商场，女生逛起街来都是疯狂的，加上程糯又是这行的，眼光毒辣刁钻，准确快速，没多久就挑了几套轻熟风的裙子给裴珊。 　　店员小姐姐一直在彩虹屁夸好看，裴珊云里雾里的，程糯便做主都买下来了。 　　要不是程糯的电话响了，两女人还能继续逛，战斗力很足。 　　“好，我这就回去。” 　　程糯挂了电话，看向裴珊，“小顾总要过来，你要一起过去吗，还是继续逛逛？” 　　“回去吧。”一个人逛着也无聊。 　　“也行，反正顾总你也认识。”程糯牵着浅浅的笑容，若有所指道。 　　正好两人和顾贺城在电梯口撞上了，礼貌招呼之后，顾贺城的目光停在裴珊身上，短暂一瞬。 　　“刚刚和我妹妹逛街呢，她说想换一种风格，顾总您看，合适吗？” 　　顾贺城黑眸冷静无波，多了几分凉薄。 　　语气淡淡的，“还好吧。” 　　还好吧等于委婉的不好看。 　　某人似是没看出她的不满，又添了一句，“还是以前的风格适合。” 　　裴珊幽幽偏头，腹诽着这人一点眼光都没有。 　　程糯见状连忙打圆场，两人聊起工作室收益的事情。这方面裴珊不懂，裴珊插不上话，只能安静地听着。 　　听着两人从电梯一路说进了会议室，瞅着两人似乎还能说很久的架势，裴珊懒得等了，开溜。 　　刚走两步又觉不对劲了。 　　自个儿还得替裴皓刺探军情呢。 　　糯糯姐对顾贺城是无意的，可顾贺城吧……想了下裴珊还是不走了，蹲楼道堵人。 　　说来也是巧，她下楼后也没等多久，顾贺城也下来了。 　　看见裴珊倚在墙角，微微凝眉，“你怎么还没走。” 　　“噢对，你手机还在我这里。”顾贺城朝裴珊走来，沉沉道，“下次落在别的地方，可就找不回来了。” 　　裴珊接过，低低道了一句感谢。 　　“嗯，要我送你回去吗？”男人颔首，迈步往停车场走去。 　　“我说，”裴珊仰头，强忍着内心的躁动，“那是我准嫂子，和我哥好着呢，不是你能够出手的对象。” 　　“既然好着，那我出不出手有什么关系？”顾贺城冷淡地扯着嘴角，一步一步走近裴珊，手臂撑在墙壁上，把她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你只是想说这件事？” 　　他的语调里带着点懒洋洋，还有点高兴：“还是说，只是借口？” 　　裴珊呼吸放轻，觉得自己被看穿。 　　“您想多了。”裴珊皱眉，清了清嗓子，说，“顾总日理万机，投资工作室估计只占了百分之零点零几吧，而您三天两头拜访，我当妹妹的，有立场怀疑吧。”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以前女友的立场质疑。”顾贺城双腿微微交叠，线条利落的西装勾勒出清冷慵懒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裴珊耳侧的碎发上，轻捻着，“可惜了。” 　　裴珊先是一怔，继而一种奇异的情绪腾起，“我最后说一次，”她的声音里甚至有些尖锐到克制不住，“顾贺城，你能不能做个人……” 　　“裴珊，”顾贺城打断了裴珊的话，淡漠的黑眸里流动着意味不明的光，“我说了不止一次，我和程糯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没必要自己瞎猜。” 　　说完，他敛回目光，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似乎准备打电话。 　　“我不是等着您说么，”裴珊不依不饶，上前扯住他手腕，“你倒是说你和糯糯姐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珊眉头紧紧凝着，眸光透着戒备。 　　小女生身上穿着条一字领粉色小礼裙，露出瘦削锁骨，天鹅颈缓缓舒展，长发烫着小卷，柔软的披下来，腰肢盈盈一握，长腿纤细笔直。 　　与平时T恤牛仔裤的打扮不一样，完全换了个人般。 　　平时就很多人追了，换了这身的话……顾贺城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更好看了点。 　　远远看时，皮肤白得像发光。 　　裙子不适合她。 　　因为太好看。 　　顾贺城的脚步顿住，低晲着她，抬起手松了松内衬的袖口，“这么想知道么，那就告诉你好了。” 　　裴珊仰着头，面色冷静：“你说，我听着。” 　　奇异情绪腾起，三个冷淡的字从顾贺城薄唇吐出，“你说呢？” 　　裴珊：？？？ 　　还没来得及反应，双手就被顾贺城锢住了。 　　男人话语很冷淡，但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冷淡。 　　一面拎小鸡似的把裴珊搂在怀里，随即不由分说地压在墙上锢住，桃花眼微微眯起，掠过几分危险的讯息。 　　“你是疯了吧！”裴珊面色一白，赶忙踩在顾贺城的脚上。 　　顾贺城吃痛，趁着这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把顾贺城推开了。 　　裴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许是赧然，又许是自保，也可能是觉得气，下一刻冲动抬脚，就向顾贺城的胯.间踹了过去。 　　“唔……！！” 　　“裴！珊！！！！” 　　裴珊回过神后颤悠悠看着某位弯着腰捂裤.裆的男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第19章 十九点喜欢 　　回国前，裴珊想过再见顾贺城是怎么样的光景。 　　或许冷淡, 或许不在意。 　　不管怎么样, 都不会是这样的。 　　裴珊发誓, 她一开始没想踹那儿的, 是某人身子往旁边偏了, 于是踹错位置了。 　　嗯，不怪她。 　　裴珊瑟瑟，但想到顾贺城侧身是为了护住她不让她撞上墙时, 心里又涌上一阵在意。 　　想起那日反应过来自己踹向不该踹的地方，力度放轻了，但那毕竟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再怎么说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当时顾贺城闷哼了一声，倚着墙弯腰站了许久，随后看也不看裴珊一眼，快步离开。 　　只是目光沉得能吓人。 　　裴珊往嘴里丢了颗车厘子, 想了想, 抽出手机, 点开浏览器软件，打开某度。 　　想了想，她敲下问题—— 　　【如果XX（消音）被踢了，会怎么样？】 　　答案五花八门的, 各样说法都有, 裴珊依次点开, 回答一个比一个毛骨悚然, 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轻则不能人道，重则蛋碎棒断，下.身瘫痪。】 　　裴珊：“……” 　　裴珊心头哆嗦，赶紧往嘴里又塞了颗车厘子压压惊，犹豫一阵后，觉得自己要不，还是，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打电话好像又太正式，还是发微信好些。 　　裴珊皱巴着脸盘腿坐起来，给顾贺城发微信：【顾总啊，您那还好吗？】 　　顾贺城回的很快，是个句号。 　　“……” 　　裴珊小心肝一颤，脑补出顾贺城坐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的样子。 　　哎哟。 　　这踹一脚难道还瘫痪了。 　　裴珊越想越紧张，忙从床上蹦下来，正想去问问母上认识什么靠谱的医生不，裴母就推门进来了。 　　“珊珊啊，你去给小顾送点东西。” 　　裴珊想也不想，拒绝三连：“不要，没电话，我没空。” 　　眼角余光瞥见裴母捧着的一碗姜醋猪脚，打包好了。 　　猪脚，好像补肾的？ 　　先查查。 　　“小顾听说你喜欢吃车厘子立刻送了几大箱过来呢，你送个猪脚还不愿意了？” 　　站在门边的裴母看着闺女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串，神情又是惊喜又是古怪，不满敲了敲桌子，增加存在感：“裴珊啊！皮痒了？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去啊这就去！”证实猪脚补肾后，裴珊眼珠子骨溜溜一转，有了决定，“就这么点拿过去多寒碜啊，还有吗？” 　　某人正是要补的时候。 　　裴母：“锅里还有，是你今晚的……” 　　“晚饭”两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自家闺女就跑没影儿了，裴母直摇头，心念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不沉稳了，好歹也听她讲完话啊。 　　还没交代她要旅游半个月呢。 　　但也等不及闺女回来再交代了，裴母点开闺女的微信框，敲下一句—— 　　【我去旅游了，以后记得带钥匙啊。】 　　- 　　裴珊心间忐忑，捧着锅猪脚飞奔去对门，沉默了几秒，横下心摁了门铃。 　　迟迟没有人应答。 　　该不会是摔地上了吧！？ 　　裴珊更急了，掏出手机，打顾贺城的电话。 　　也是这时看见了母上的消息。 　　嘴角微微抽搐，所以猪脚是饯别宴？ 　　而且她起来就这么像不带钥匙的人吗？ 　　被关在门外关多了，她也学机灵了好伐，长廊花盆里藏了一把家门钥匙，有备无患。 　　依旧没人接。 　　害怕。 　　该不会还摔晕了吧。 　　这样一想，裴珊赶忙踮起脚从窗户往里面瞄，然而什么都没看出来，厚厚的窗帘挡住里面景象。 　　裴珊边继续打电话边研究顾贺城的门锁，顾贺城用的是指纹密码锁，看得出来顾贺城常用的是指纹开锁，十位数字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印子都没。 　　她蹲下去把地毯扒拉开，也没找到写密码的纸条。 　　好吧，那就猜吧。 　　从前的顾贺城极其厌恶记密码，所有密码都设置成123456，裴珊偶然得知，之后没少嘲笑某人，说他活那么大还没被偷东西真是奇迹。 　　某人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末了只得理直气壮反驳，“可能也被偷过吧，卡多钱多，不记得。” 　　好像密码设置成一到六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嘲笑归嘲笑，裴珊还是给顾贺城改了密码，逼着他去记，某人还嫌她事多，极其不情愿。 　　顾贺城是8月27日出生的，四位数的密码就0827，六位数就前后添个零，好记也不容易被破解。 　　裴珊想了下，按下了008270。 　　“密码错误。”机械女声响起。 　　——123456。 　　“密码错误。” 　　又试了好几次，依旧错误，裴珊有些不耐烦了，一边打电话一边顺手把自己生日输了进去。 　　说起来，离她生日也没几天了呢。 　　国外时生日是一个人过的，没想到回来了，也还是一个人过的。 　　——003250 。 　　轻微一声咔哒，门开了。 　　裴珊恍神，抿唇推门走进去，喊了声顾总。 　　屋内静悄悄的，没见着某人的身影。 　　倒是有只胖猫从沙发底探出了小脑袋，见是裴珊，又懒洋洋缩了回去。 　　客厅没开灯，裴珊循着光绕过去，蹑手蹑脚的。 　　倒是厨房传出来浅浅淡淡的暖光，隐约还听到水沸腾的声音。 　　“顾总，您在吗？”裴珊边喊着边走近厨房，依旧是空无一人。 　　灶台开着火，正炖着什么。 　　一锅白白的，闻着还挺香的，看着像是猫饭，隐隐记得上回顾贺城提到过是三文鱼混着别的肉，卖相也不错。 　　裴珊心里赞叹了一下，某人还挺居家的嘛，猫饭也弄得像模像样的，满怀期待打开了另一锅。 　　唇角笑容凝固了。 　　那锅是另一种景象，里面红的黄的糊成一团，至于汤汁已经烧干了，糊在锅底，还有一股奇异的味道。 　　说汤吧，又不像汤。 　　说饭吧，又没饭啊。 　　裴珊瞅着直愣愣发呆了很久，得出结论。 　　这就是一锅毒.药。 　　指不准就是顾贺城用来毒她报仇的。 　　“你怎么在这？”男人清冷低淡的声线响起。 　　听着距离很近。 　　裴珊下意识偏头，耳尖却触到了一抹温软。 　　顿时僵住了，安静如鸡。 　　于此同时，裴珊鼻尖嗅到浅淡沐浴液的味道，男人垂头，温热的唇贴在她耳垂上，若有似无的。 　　姿态亲昵。 　　然而裴珊并没有想到这儿，心心念念想着—— 　　没瘸就好。 　　顾贺城微微俯身，长臂前伸压在灶台上，近乎拥抱的姿态，重复问，“你怎么在这？” 　　裴珊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把姜醋猪脚抱到胸口，微微侧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支支吾吾解释，“我妈让我来送猪脚，补肾的……” 　　“闭嘴。”男声骤然低了八度。 　　“我觉得……还是去看医生吧……我刚刚问过了，这个得去泌尿科……”裴珊涨红脸，边磕巴劝慰着边转过身。 　　一抬头，目光呆滞了。 　　映入眼帘的是顾贺城湿漉漉的头发，肌肉流畅清晰，浑身上下只裹条浴巾，恰好裹住小贺贺那。 　　裴珊彻底崩了，赶忙爪子捂住脸，手指却又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条缝，瞥向男人胸膛，“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顾贺城看着裴珊：“这是我家。” 　　言外之意，他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刚在洗澡，所以没听到你的电话，你是怎么进来的？”顾贺城沉声。 　　洗完澡后看见一溜烟的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心里还有点高兴。 　　这姑娘总算想起他了啊。 　　裴珊脱口而出：“按密码啊。” 　　顾贺城一顿，眸底掠过几分赧然和懊恼，岔开话，“你是来送猪脚的？伯母做的？” 　　记得裴母说过裴珊不会做饭。 　　裴珊点头，清了清嗓子，视线不自觉地往小贺贺那儿瞟去，“嗯，我妈做的……噢，对，你在厨房煮什么？” 　　顾贺城回答简洁冷淡：“晚饭。” 　　裴珊眼皮一跳，“哪锅？” 　　顾贺城抬手，指向那散发着奇异味道的一锅，嗓音透着奇异的期待，“喏，你要吃吗？” 　　裴珊：“…不了吧。” 　　这锅还真打算用来毒她的啊。 　　裴珊暗猜，小贺贺估计伤得挺重的。 　　“这样啊，”顾贺城关了火，指尖压在灶台上，语调低低的，似是提示，又像是求夸赞，“你前些天不是夸我厨艺好吗？” 　　那天某人的彩虹屁拍得那叫顺溜。 　　裴珊皮笑肉不笑：“是啊，顾总的猫饭做得那叫真心不错。” 　　顾贺城追问：“那汤呢。” 　　裴珊：“……” 　　这问题太难了能不回答吗？？ 　　“还是挺好的，”裴珊越想越忧郁，咬咬唇，继续彩虹屁，“不过我觉得今晚顾总还是吃猪脚吧，趁热吃才好吃。” 　　“好吧。”顾贺城应得爽快，语调又上扬了，像是愉悦。 　　惹。 　　不太正常啊，应得那么爽快。 　　“那个……”裴珊眼神无处安放，想着那一脚，想着这看着不太正常的男人，要是让男人以后都不能人道了，那可就是她罪过了。 　　还是负责吧。 　　那个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所以然，裴珊索性简单粗暴来了句，“总之我会负责的！我这就去联系医生！” 　　空气突然安静。 　　某人不说话，裴珊惴惴。 　　一时裴珊又觉得又委屈，她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他突然那样，她也不会反应过度啊。 　　正打算找点别的话，顾贺城开口。 　　“你想怎么负责？” 　　裴珊说不出别的，只能讪讪重复，“我会给你找医生。” 　　“医生谁不能找，我也能找啊，甚至能比你找更好的。”顾贺城挑眉，语气更淡。 　　“那你想怎么样。”裴珊破罐子破摔，仰着头看男人，黑眸无惧。 　　到底是自己的锅，赖不得。 　　顾贺城眸底掠过笑意，很快又藏住了。 　　声线是一如既往的沉淡，“那，以身相许吧。” 第20章 二十点喜欢 　　裴珊觉得顾贺城这个人几年不见，多了不少毛病。 　　其中一毛病, 就是爱吓人。 　　语不惊人死不休。 　　裴珊一个激灵, 险些就把姜醋猪脚往地上扔, 整个人都吓懵了, 有些呆滞地重复男人的话：“以……以身相许！？” 　　唇瓣被牙齿咬得殷红, 看着很紧张。 　　顾贺城视线顿了顿，几秒后平静挪开，“嗯哼, 刚刚不是嚷嚷着要负责吗？” 　　裴珊眨眨眼，眼神有点虚。 　　那意思是替他找最好的医生，Y市没有, 就去南城，南城再没有，可以去别的地方，自个儿那会儿力气并不大, 踹的位置也不准。 　　不至于沦到蛋碎棒断吧。 　　裴珊内心有两个小人疯狂打架, 白小人责备裴珊的不负责任, 黑小人则振振有词辩解，努力甩锅。 　　挣扎了很久，白小人战胜了黑小人。 　　她撇撇嘴，很小声地提议：“那啥好起来之前, 我会照顾顾总您, 随传随到, 电话和微信24小时随便骚扰……如果真的, 真的那啥，不举了，再另做打算？” 　　“我不会跑的。” 　　闻言，顾贺城呼吸微滞，眯了下眼。 　　面前小女人捏着饭盒捏的紧紧的，手指泛着白，垂着头，一副不小心做了坏事等着挨批，可心里还有点小不服气弱弱辩解的样子。 　　耳尖和脸颊都泛着好看的淡红，长睫轻颤。 　　一如从前。 　　怂得不要不要的偏生要装的胆子很大。 　　顾贺城桃花眼向上扬起好看的弧度，瞳仁里温柔一闪而过，薄唇轻启，“行，你说的，不会跑。” 　　- 　　莫名其妙的，裴珊就在顾贺城那儿住下了。 　　一开始裴珊没打算住过去的，想着两家离得近，正好父母都不在，即便半夜溜出家门也容易。 　　而且虽说是随传随到地照顾某人，真正要做的事情也就替他点点外卖，逗逗猫什么的，至于卫生什么的的，顾宅有请钟点工负责。 　　照顾起来也挺简单的啊。 　　裴珊各种想当然，为了证明自己的责任心，还信誓旦旦保证了一定能随传随到。 　　顾贺城随口问了句，“不是有门禁吗？” 　　“我爸妈去旅游了，家里就我一个，随时能出来。” 　　“噢。” 　　顾某人应得敷衍，眼底飞快闪过某种情绪。 　　事后裴珊无数次后悔，她就不该为了证明而补了句自己能随时出来的话。 　　可能就是这么句话，激起了某资本家的报复心。 　　当天晚上十一点，顾贺城的夺命催魂电话来了。 　　那会儿裴珊正好在洗漱，没听到铃声。 　　等她看手机时，未接来电，3个。 　　还以为某人是摔了磕了绊了起不来了，裴珊一颗心提在嗓子眼上，赶紧回拨顾贺城的电话，“你怎么了？” 　　电话那端男声沉淡，言简意赅几个字，“想喝水。” 　　裴珊：“……” 　　按捺住想把电话那端的人暴打一段的冲动，裴珊深呼吸，耐着性子道，“饮水机有水，温的，卧室出门右转 　　顾贺城：“我走不动路，你过来吧。” 　　裴珊：“……” 　　行！ 　　她忍！ 　　不就是倒杯水吗！ 　　十分钟后。 　　裴珊抱着保温杯敲了敲顾贺城卧室的门。 　　得了应后裴珊推门进去，抬眼便见顾贺城整个大爷似的倚在床上，手里拿着份财务报表。 　　听到声响后顾贺城抬头瞥了她一眼，挑了挑眉，“你来了。” 　　床边还放着根拐杖，一只胖猫身子盘住拐杖下面，毛茸茸的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周围，像是宣誓自己的领土。 　　“您还瘸了啊？”裴珊一噎。 　　“不太舒服。”顾贺城的回答很是微妙。 　　“下午过来时不还好好走得动的吗？” 　　“突然就不好了。” 　　“……” 　　顾贺城唇角浅浅勾着，表情无害。 　　裴珊仰头翻了个白眼，并不想和顾贺城打嘴仗，走过去把保温杯塞顾贺城手里，“给你，这应该够你喝的了。” 　　言外意，今晚别找我，找我也不会出来的。 　　顾贺城点头，“嗯，够了，谢谢。” 　　行。 　　念在某人还算礼貌的份上，就不多计较了。 　　裴珊捂着唇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往自家方向走去。 　　再次躺下没多久，刷了会儿抖音，又把顾贺城的铃声换成单独的，指针就指向十二点了。 　　是时候睡觉了。 　　裴珊关了灯，刚阖眼没多久，手机铃声又响了。 　　“珊珊快起来，顾扒皮来电话啦！！！珊珊快起来，顾扒皮来电话啦！！！” 　　裴珊一个激灵，顿时从床上蹦起来。 　　听到这铃声后睡意全没了。 　　她接电话，劈头盖脑问：“又怎么了？” 　　对方似乎听出了她的不满，嗓音弱了下来，“……我想去厕所。” 　　闻言裴珊更气：“自个儿去。” 　　“走不动，拐杖被胖胖拐跑了。”另一端，方才还虚弱躺着的顾贺城此时盘腿坐在床边，把拐杖当成逗猫棒各种逗着小胖猫，顿了顿，俯身把拐杖往外扔的老远，“啊，她叼着拐杖跑了。” 　　他停了几秒，“我走不动，很不舒服。” 　　裴珊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男人嗓音更淡了，似是虚弱。 　　……您咋不和拐杖一并被拐跑呢？ 　　裴珊再次深呼吸，告诫自己生气是会变老的：“你等我会儿，这就过去。” 　　“嗯好，我等你。”偏偏电话那端的人应得乖巧。 　　裴珊捏紧手机，脑补出顾贺城蹲在家里画圈圈，一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样子时，刚刚积攒起来的气都散了。 　　哎。 　　不行。 　　心肠要硬一点啊。 　　…… 　　十分钟后。 　　裴珊从胖胖爪子下夺回拐杖，面无表情地交给某人，“顾大爷，这行了吧。” 　　“可以了，”顾贺城见好就收，接过拐杖后手无力地撑着，颤悠悠从床上站起来，哆嗦着往浴室方向走，裴珊下意识想上去扶他，还被拒绝了。 　　“我可以的。” 　　“……” 　　裴珊看着男人拄着拐杖颤悠悠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可以的。 　　一下子，就忘了方才告诫自己的话。 　　顾贺城在厕所里呆了有二十分钟，期间裴珊还以为他腿软掉坑里了，差点想冲厕所捞人去了。 　　裴珊等顾贺城出来时上下仔细打量她，见他只是脸色苍白点，其他都还好，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行了，睡觉吧，今晚别再折腾我了，ballball您了。” 　　顾贺城见小女人还在这，眼底闪过笑意，迅速垂眸，试探性问：“你要不要住我这里？” 　　裴珊脚步一顿，凝眉：“额……” 　　“住我这里比较方便，省得你还跑来跑去的。” 　　裴珊无语凝噎：“您也知道我要跑来跑去啊。” 　　顾贺城无视她的话，继续道：“次卧床铺已经洗好了，你可以住那儿。” 　　裴珊扶额：“顾总，您应该知道问题不是这个……”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的好吗！？ 　　顾贺城黑眸澄淡，打断裴珊的话：“你也知道，我都这样了，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裴珊心头一个哆嗦。 　　这是委婉承认小贺贺不行了吗…… 　　别啊。 　　她还想享受大好青春啊。 　　“……” 　　顾贺城再接再厉，语调低了下去：“还说要对我负责……” 　　“行行行！”裴珊最受不得这种腔调，胡乱应了，“你别说了，我明天就搬过来，这总行了吧？” 　　“不行。” 　　“？？？” 　　“今晚就搬。” 　　“……”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裴珊住进了顾贺城家里。 　　其实除了多了个经常突然虚弱需要照顾的男人，裴珊生活没有任何变化，该上班的还是要上班的，该肝图还是要肝图。 　　至于照顾某人，可能是以前就干过类似的事情，此番裴珊照顾起来，非常顺手。 　　“困了。” 　　“这就给您叫外卖。” 　　“累了。” 　　“这就给您拿走电脑。” 　　自裴珊住进顾贺城那儿后，顾贺城没再去过公司，所有待处理的文件都让裴珊带回来处理签字，再让裴珊带回去给秘书。 　　顾贺城的秘书Elsa是个专业水准很高的人，见着裴珊来送文件，也就第一次时表现惊讶些，接下来都很淡定很专业，次数多了，甚至还让裴珊转达祝福顾贺城的话。 　　送的次数多了，裴珊不耐烦了。 　　径直问某位抱着猫窝在沙发上看文件的某人，“顾总啊，您连班都不上，就不担心公司倒闭吗？” 　　顾贺城眼皮也不掀一下，抚着猫柔顺的毛淡淡解释：“除了开学礼，你大学时见过校长吗？A大破产了吗？” 　　“……”没毛病。 　　裴珊说不过顾贺城，只得咬牙切齿把人记在小本本里。 　　写着顾贺城的红色小缎带重出江湖，每每裴珊熬夜肝图时，就嚎一声某人真的是大屁.眼子。 　　哼唧。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而且顾贺城还不让裴珊问小贺贺的康复情况，每每裴珊斟酌言语想问小贺贺的情况，顾贺城都会给她一个白眼，然后丢她两个字—— 　　“闭嘴。” 　　裴珊怅惘，心念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 　　都说坏事不常来，一来一大串。 　　先前庞红让裴珊参加国内的平面新人设计大赛，本意是让裴珊参加她最擅长的领域，拿个奖给自己增添点履历。然而裴珊并没有，领域选了UI设计。 　　此次依旧是设计一款语聊软件的UI界面，本觉得之前尝试过再设计不会有问题，三天就出了初步方案交给庞红。 　　庞红叫她去办公室时，裴珊还以为庞红会夸她。 　　迎来的是一顿批评。 　　“设计太浮夸太笼统，既然设计是UI这块，交互性和简洁性才是最重要的。”庞红平日就很严格，嗓音冷下来后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眉峰锐利，“光有外表没有内涵，你知道什么是UI吗？” 　　“用户界面。” 　　庞红晲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轮的女生，天赋是有，就是一根筋，顿了顿，“针对群体是用户，设身处地想，如果让你安装一个看着就很复杂的软件，你会用吗？” 　　“……不会。” 　　“拿回去，好好想想吧，高材生。”庞红手指屈着在桌上叩了叩，示意裴珊拿回方案，“先下班吧，回家后可以了解了解市场软件，说不定能找到一点灵感。” 　　裴珊深深鞠躬：“好，谢谢庞老师。” 　　庞红看着女孩带门离开，脱下眼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自我检讨刚刚是不是把小姑娘骂太狠了。 　　其实裴珊是个好苗子，可不能被自己骂蔫下去了。 　　这样一想庞红就急了，赶紧拨了自家侄子的电话：“阿城啊，你介绍过来的那个小丫头……你熟不……对对对，是她，我说她说得有点狠……你要是方便，替我开导开导她啊。” 　　“……噢噢噢，原来是你女朋友啊，那我以后注意点，说话注意点哈。” 　　挂了电话，庞红无奈摇摇头，自家侄子居然有为了小女生争辩的时候，先前还担心他会不会性向有点歪，现在看来…… 　　幸好有裴珊啊！！！ 　　庞红想了想，觉得作为长辈还要给小辈鼓励，但又不能太明显了，还得留有老师威严在，她翻出裴珊的微信，敲了几个字一个表情过去。 　　【加油。微笑.jpg】 　　裴珊收到那信息时正看着自己的方案发呆，见那个微笑脸，心间哆嗦了下。 　　更是凉凉。 　　害怕。 　　这啥意思啊。 　　是做不出来就别跟再着她的意思吗？ 　　别啊。 　　她还是很想跟着庞老学东西的。 　　裴珊越想越沉闷，越想越惊悚，这种情绪持续到回去那时，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勉强撑着替顾大爷喊了外卖后，就窝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发呆。 　　顾贺城觑她，若有所指：“怎么了，被骂了？” 　　裴珊摇头：“没呢，是我太差劲了。” 　　顾贺城软下声，又问：“怎么差劲了。” 　　裴珊看向某人，可能是心里憋的事憋多了，需要倾诉，便把今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顾贺城，顺便做了深刻的反思——庞老说得都对，一切都是她不争气。 　　顾贺城越听眉头皱得更紧。 　　末了，裴珊把自己的脸当成白面揉成一团，叹了口气，“我这死脑筋，怎么什么都想不透呢，连个新人大赛都参加不了。” 　　“那就别想。”顾贺城应得干脆，抬手揉了揉裴珊的发顶，“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裴珊不满拨开顾贺城的手，提高音量强调，“这已经是很大的事情了！” 　　“工作就别带回家，回家就得开心。”顾贺城起身，撑着拐杖往厨房走，“吃点好吃的会开心吗？” 　　裴珊还在想着事，随口道，“会吧。” 　　“那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可别皱巴着一张脸了，回家就得开心。” 　　“这又不是我家，”裴珊慢吞吞道，凑过头看在厨房忙活的男人，“你除了猫饭，其他做的东西能吃吗？” 　　——都是□□吧。 　　顾贺城一顿，“闭嘴。” 　　“而且啊，你之前不是右手拄拐杖的吗，怎么又换右手了。” 　　顾贺城噎着，强行解释：“我左右都瘸了成不？” 　　裴珊：“……哦。” 　　隐隐感觉得出顾贺城是是存了安抚自己的心思，裴珊不再多说什么，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男人从厨房出来。 　　顾贺城也没让她等多久，没多久就出来了。 　　“喏。” 　　顾贺城将一个盖着盖子的碟子放在了茶几上。 　　裴珊猫腰好奇问，“这是什么？” 　　顾贺城卖关子，语气透着若有所思的期待，“你打开不就知道了吗？” 　　“好吧。”裴珊狐疑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碟水果拼盘，各种颜色的水果搭配得很好，嵌在碟子里。 　　最上面还搁着两个大大的车厘子，恰恰摆成一双小眼。 　　“惹，有心了。”裴珊莞尔，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等会儿，还有一步。” 　　“嗯？” 　　顾贺城俯身，双臂从裴珊周身绕了过去，下颚正好搁在了裴珊肩上，吐息若有似无地落在裴珊脖颈上，男人语调沉淡而专注，“还缺个笑脸。” 　　“哈？”裴珊恍惚，一时失了神。 　　“喏，看。”顾贺城变戏法把拿出一瓶沙拉，往水果拼盘上挤了个半个浅浅的圆弧，“这样才是完整的开心套餐，快吃吧。” 　　“扑哧。”裴珊忍俊不禁，捂着唇闷声吐槽，“你幼不幼稚啊。” 　　心间很暖。 　　其实本就没什么气，也就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没想到顾贺城会这么哄着自己。 　　“还行吧，别人教的。”顾贺城神情认真而专注，他低淡道，“那个人说这样可以让女生心情转好，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谁啊？”裴珊好奇问。 　　这人净出歪主意。 　　“是你以前认识的人。” 　　“我和他熟吗？” 　　“应该……算熟吧。”顾贺城不太确定，迟疑回答。 　　“那是谁啊？”裴珊好奇心被吊起来了，正想深入询问，门铃响了。 　　顾贺城立刻止了话题，“去开门吧。” 　　是个快递员，帽檐压得低低的，身形高大，“裴小姐，这是您的包裹，请签收。” 　　裴珊：“我的？” 　　快递员：“嗯。” 　　裴珊懵：“可我地址不在这里啊。” 　　“谁知道呢，可能是有人知道你不高兴，所以送礼物给你让你开心吧。”窝在沙发上的男人幽幽插了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端起财务报表开始看，一副淡定样子。 　　只是眼神时不时往她这边瞟。 　　“好吧，谢谢。”裴珊接过包裹，签收了。 　　收了包裹后，顾贺城指了指桌上的小刀，“喏，拆吧。” 　　语气压得低低的，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期许。 　　裴珊看了他一眼，微微弯眼，“你送的？” 　　顾贺城继续卖关子：“拆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 　　窸窸窣窣拆包裹声音之后，裴珊那边没声了。 　　顾贺城憋不住了，搁下财务报表，桃花眼微微上扬，几分嘚瑟：“怎么样呢，喜欢吗？” 　　“你说呢？” 　　惹。 　　好像语调不太对。 　　他看向包裹。 　　里面是一套黑白相间的小裙子，还配了小礼帽。 　　鸡心领，黑色蕾丝，白色的花边裙。 　　裴珊幽幽道，“女仆装啊，您还真把我当女仆使啊。” 　　顾贺城：？？？ 　　裴珊木着脸把盒子塞顾贺城怀里：“顾总，您可真行啊。” 第21章 二十一点喜欢 　　裴珊记得顾贺城有群神奇的朋友。 　　性格乖戾，行为嚣张。 　　都是流连夜店的惯主儿, 但有时却会集合在一起, 暗戳戳干点大事。 　　譬如蹲实验室三天把轻薄学生的叫兽抓了, 再譬如大半夜地蹲小树林里喂蚊子, 只为了破学校的连环失窃案。 　　那三个月里, 裴珊也被顾贺城扯了去，被迫参与他们的行动。 　　名曰多了个女生正好放风。 　　而且裴珊看起来就是乖学生，正好应对教导主任。 　　这只小分队里, 其中最活跃的是一位唤宁赞阳的人，许是和顾贺城一个专业的关系，裴珊经常遇到他, 打个照面。 　　宁赞阳生得一身腱子肉，长相凶悍霸气，只一眼就让人生出是收保护费的感觉，恰恰家里是放高利贷的, 时不时要采取非常手段。 　　——抄起家伙去催债。 　　裴珊一度觉得宁赞阳很适合干这活儿, 而且依着宁赞阳的意思, 他也很喜欢这活儿。 　　依着他当初的话是：劫富济贫的感觉真好。 　　一个放高利贷的说自己穷，兄弟是不是什么搞错了？？？ 　　宁赞阳给裴珊的感觉太过单一和根深蒂固，以至于出国后裴珊会想那小分队里的人会干什么，唯独不会想宁赞阳以后会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接管宁家的高利贷事业去了。 　　一定还干得很棒。 　　这种想法太过牢固, 以至于裴珊都没认出来快递员就是宁赞阳。 　　“二狗, 滚进来。”顾贺城瞅着女仆装面色更沉了, 拨了个电话，嗓音阴柔。 　　二狗？ 　　这外号还是裴珊给宁赞阳起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所有人都这么喊了。 　　尤其顾贺城，叫的很顺口。 　　裴珊心间一阵疑惑，正要问发生了什么，门铃响了。 　　她过去看监视器，小屏幕上显示是刚刚的快递员。 　　顾贺城声音更冷：“开门，让他滚进来。” 　　裴珊：“……好。” 　　三分钟后，快递员上门，声如洪钟，“顾贺城！让我当快递员我也就忍了，难不成还得帮你家丢垃圾啊。” 　　“你送来的是什么？”顾贺城微眯着眼，嗓音很沉。 　　许是连续跑上跑下有点热，快递员脱下帽子扇风，拿起整齐叠在盒子里的小裙子，细细顺着裙摆上坠着的蕾丝，理所当然道，”小裙子啊！女生不都喜欢漂亮小裙子的吗，粉粉嫩嫩的最好。” 　　“其实还配了兔耳和网袜的，忘了放进去，怎么样，你的小娇娇居然不喜欢？还是不是女生了？” 　　裴珊唇角抽了抽。 　　这啥操作。 　　妈妈我想回家。 　　顾贺城虚眸：“你自个问她。” 　　“小姑娘不喜欢啊？”快递员转头看向裴珊，定定看了会儿，斟酌几秒，又问，“小姑娘我瞧你印堂发黑啊，我们是不是哪儿见过。” 　　裴珊瞅着快递员硬朗帅气的五官，试探性问：“宁二狗？” 　　快递员怔愣，同样不确定的语气：“珊妹儿？” 　　两人四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就是顾贺城的小娇娇啊。” 　　“你破产了？怎么送快递了？” 　　顿了顿，又同时否认—— 　　“什么狗屁小娇娇啊。” 　　“你特么才送快递的。” 　　一人凶煞一人冷凝，谁也不让谁，直愣愣干瞪眼。 　　顾贺城扶额，幽幽打断：“你们要不要坐下来再聊，吓到胖胖了。” 　　一听到胖胖的名字，宁赞阳凶神恶煞的表情就收了，取而代之的是柔柔的姨母笑，“胖胖啊，叔叔不是故意的，下次给你带小鱼干哈。” 　　顾贺城晲他，泼冷水，“带了也不能吃，她最近减肥。” 　　宁赞阳白了兄弟一样，轻哂，“你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心疼闺女。”再转头，表情转至柔和，“胖胖，要不跟宁叔叔回家？” 　　胖猫身上的毛炸了下，小短腿爬得飞快，蹦到裴珊后面躲着，好像刚刚说话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裴珊莞尔，顺着胖胖身上柔软的毛，岔开话题，“二狗，听他的坐下来聊聊吧。” 　　“可以，”宁赞阳依言坐下，只是目光定在胖胖身上，缓缓讲述，“毕业后，我接管了家族生意，做了半年就没干了，太无趣了，那些人看见我就自动掏钱了，一点都没意思。” 　　裴珊：“……”确定是自动掏钱，而不是被您吓着了？ 　　“后来在顾贺城的帮助下，我找到了人生理想。” 　　“撸猫吗？”裴珊悠悠问。 　　“这是毕生爱好，”宁赞阳正声纠正，才答，“我现在是个画漫画的。” 　　顾贺城适时补充：“他很厉害，漫画在日杂上连载。” 　　“哇！”裴珊很配合地感慨了声，脑海里蹦出那几个有名刊杂的名字，迫不及待又问，“是什么类型，动作？悬疑？还是科幻？” 　　“都不是，”二狗垂头，再抬眼时表情多了分小娇羞，“青春校园，少女漫。” 　　裴珊呆若木鸡。 　　视线默默定格在宁赞阳凶悍的肌肉群上，小声嘟哝：“你……那哪儿找素材啊。” 　　就面前这人，画出让人脸红心跳小鹿乱转的少女漫画？？！ 　　裴珊觉得自个儿耳朵出现幻听了。 　　“素材好找啊。”宁赞阳目光再次落在胖胖身上，“胖胖啊，她这小高冷的气质，当男主女主都可以。” 　　裴珊：“。” 　　“噢，她的子子孙孙也很有个性，有空你可以去我那儿看猫，胖胖的子女，孙子辈和曾孙子辈都在我那儿呢。” 　　裴珊：“。。” 　　“都是很有个性的小猫咪呢，非常适合观察，男女主性格有了，配角性格也有了，看着他们跑酷，故事情节也有了。” 　　裴珊：“。。。” 　　二狗啊，这都是脑补吧。 　　谈起自己喜欢的事，宁赞阳有说不完的话：“当年你走后啊，某人就疯了，老爹不气了，啥吧都不去了，一心向学，还非得让我和他一起学绘画，他学了个入门就走了，我来了兴趣就继续学下去了，噢他是去找你之后才发疯的……” 　　“闭嘴。” 　　未等宁赞阳说完，顾贺城打断他，眉眼冷凝，似是示意他安静点。 　　“噢。”宁赞阳会意，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也不知怎么的，顾贺城并不愿意提去国外找裴珊的事情。 　　看裴珊样子，她好像也不太清楚。 　　宁赞阳想了想，重新笑起岔开话，“某人听说你不开心呐，特地请我这个恋爱专家出主意啊，” 　　“二狗，少说两句，等会儿让你撸猫。” 　　“好！不说了。”一听到猫宁赞阳眼睛就亮了，摒了当助攻的念头。 　　一心只有猫，任凭裴珊怎么问都不吱声。 　　末了，裴珊放弃了，悻悻道：“你到底是喜欢猫，还是喜欢少女漫啊。” 　　“二者兼有吧，”宁赞阳无所谓耸肩，“但不管怎么样，试着试着就有感觉了。” 　　“试？” 　　“画之前肯定要先看啊，至少得知道少女漫画是画什么的吧。” 　　“好像是的。”裴珊微微怔神，隐隐明白了什么庞红那句你连UI是什么都不清楚，怎么设计的话。 　　“不是好像，是一定。”宁赞阳正色纠正。 　　“嗯，好。”裴珊豁然开朗，在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雾一下子就散了，顾不得多说别的，径直起身，“我好像落了点工作没做完，我先去了！二狗子，谢谢啊！” 　　“啊哈？”宁赞阳懵逼，正要追问，被顾贺城阻止了。 　　“目的达到了，”顾贺城语调一如既往的淡，“她开心了。” 　　只要那姑娘开心了，那就可以了。 　　- 　　房内。 　　裴珊翻出之前的方案，找到末页，有软件的下载链接和测试账号。 　　本是让设计人员更好的感悟这个软件，但裴珊做这个项目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到这点，闷头去想，还歪打正着被她撞对了方向。 　　这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想来这次也是语聊软件，便下这个感受一下吧。 　　软件界面已经优化了，不再是以往冷冰冰的蓝底白字界面。 　　而且为了增添亲和力，软件多了项可以选择人物口吻，各种动漫人物真人明星都能选，裴珊不太能选下手，思来想去，还是啥都没有选。 　　——随机。 　　想了下，敲了句你好呀过去。 　　· 　　客厅。 　　宁赞阳听了顾贺城的话摸不着头脑，“啊哈？” 　　客厅宽敞，暮色透过落地窗照进来，金灿灿一片，温柔又明亮。 　　顾贺城忽然笑了下。 　　眼角低垂，漆黑幽深的桃花眼盛满了温柔，差不多要溢出来了。 　　看得宁赞阳头皮发麻。 　　“兄弟，您醒醒，这表情不适合你。” 　　顾贺城勾唇，清清淡淡的话：“你的歪话，比你的歪点子好用多了。” 　　宁赞阳：“？？？” 　　顾贺城没哄过人，也摸不透裴珊的性子。 　　迫于无奈，只得找了二狗帮忙。 　　水果拼盘的点子不错，顾贺城看到裴珊笑了。 　　本想再接再厉送礼让这姑娘更高兴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怎么才能让她高兴呢。 　　顾贺城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比气他家老头男多了。 　　手机震动，顾贺城拿起手机，发现那个从未响过的语聊APP发了条信息给自己。 　　也就是让裴珊设计界面的那款。 　　那会儿寻思着可以借着软件和裴珊搭上话，便在给她的测试账号上断了ai链接了自己的，结果那丫头直到交方案都没有登过这个APP。 　　日子久了，也就不记得了。 　　他点开，是条系统提示。 　　——“目标人已登陆，无指定人物。” 　　珊珊：【你好呀。】 　　顾贺城：“……” 　　他木着脸，转头问宁赞阳：“应该怎么和网友聊天？” 　　话题转得太快，宁赞阳没反应过来：“网友？” 　　顾贺城颔首：“对，就是我认识她，但是她不认识我的那种……她也算认识我吧，但是网络上是不认识的。。” 　　宁赞阳：“？？？” 　　五分钟后。 　　顾贺城看着二狗给自己的提示，生怕穿帮，紧张兮兮回复：【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裴珊很快就回了。 　　【哇。】 　　这哇啥？ 　　顾贺城凝眉，盯着和网友聊天十大注意事项，继续敲：【第一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噗，可以的。】 　　小女生都爱这样说话的吗？ 　　记得从前裴珊也是爱这样回复自己，爱用没啥含义的语气词。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知不觉间顾贺城就走到了次卧门口，倚在门边，犹豫了下后，对着手机又敲下一句。 　　【接下来是身份确认，做个调查，请问你有男朋友或者男伴吗？】 　　摁下发送。 　　摁下后才觉得自己问题傻傻的。 　　可是很怕。 　　很担心那个小框框里跳出一句有，尽管以前调查过是没有的，但想到他先前见到的那幕……顾贺城心里微微沉。 　　【没呢。】 　　顿时一颗吊起来的心就松了下去，顾贺城情不自禁打开了门。 　　裴珊抬头，错愕：“额？” 　　顾贺城清清嗓子，解释：“水果拼盘，你还没吃。” 　　“噢，这就下去。” 　　瞅着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裴珊问：“二狗呢？” 　　顾贺城：“走了。” 　　裴珊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你拐杖呢？” 　　顾贺城扬扬手，边带上门边说：“不瘸了，丢了。” 　　裴珊：？？？ 　　看着某人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还一副有点儿高兴的样子，裴珊几分懵。 　　这人疯了？？？ 第22章 二十二点喜欢 　　裴珊和宁赞阳无冤无仇，甚至还有点儿臭味相投的感觉。 　　要不是顾贺城, 当年两人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重遇后, 两人交换了微信, 建了个群, 日常表情包轰炸各种偷对方的图。 　　裴珊的表情库从萌萌的宋民国进化成鬼畜动物园, 三百个表情包都放满了，依旧偷表情包偷得不亦乐乎，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直到顾贺城在群里敲了个句号, 裴珊才收敛了些。 　　啊，这人也在群里啊。 　　低调点，咳咳。 　　表情包大战少了, 聊天却不断，话题大多时候是美食，各种吃的。 　　宁赞阳非但会做饭，而且做得还很不错。 　　从前顾贺城刚搬来Y市时, 宁赞阳担心兄弟饿死, 经常过来替他做吃的。顾贺城又是一个很挑食的主儿, 他便换着花样做。 　　听起宁赞阳提起以前的事情，裴珊唏嘘，深表同情：“二狗，您怎么那么优秀呢。” 　　明明都是同一起跑线的公子哥儿, 怎么摇身一变, 从追高利贷的大恶霸成了画少女漫的贤惠男了呢。 　　瞅着宁赞阳穿着身天蓝色围裙挑着小尾指打鸡蛋的样子, 裴珊忍不住又感慨了句, “二狗子，您真的太优秀了，要不然……” 　　——你多多过来替某人做饭吧。 　　“别拍我马屁，”宁赞阳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专心致志地斟酌油量，毫不留情打断裴珊，“专心看，细心记，我就教你这么一次。” 　　小心思被看穿了，裴珊瞬间就蔫了，悻悻应了句，“行，宁老师请继续。” 　　可能是上回和宁赞阳在群里吐槽顾贺城的厨艺吐槽过了，某人面上没说什么，但暗暗不吃外卖已示抗议—— 　　不忍让某人饿死，裴珊只得开始做饭。 　　只是她厨艺吧。 　　可能比顾某人还要差那么一点。 　　从小到大，裴珊就没进过厨房。 　　小时候有保姆和哥哥养着，长大了就下馆子，即便在国外时，也有人给自己送饭吃，她最多弄弄早餐，充其量开个面包机和热牛奶，顶多煎个溏心蛋，这是极限了。 　　而且，裴珊自觉没有做饭的天分。 　　刚开始下厨时，裴珊连菜都煮不熟，网购了好几本营养食谱研究后，煮熟的次数终于多了，但即便是煮熟的，也是一坨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卖相非常差，味道也不好。 　　偏偏某人不为所动，无论裴珊做什么，都会无条件吃完。 　　哪哪怕会拉肚子。 　　听着隔壁屋一次又一次传来去厕所的步子声，裴珊心有愧疚，走过去叩了叩厕所门，“要不还是叫外卖吧，吃这些鬼东西为难您顾少爷了。” 　　顾贺城恰好从厕所出来，人挨在门边，面色略显苍白，抬眼淡淡看了裴珊一眼，“这些鬼东西是你做的。” 　　低低淡淡的一句话，语意未明。 　　裴珊垂头，心间愧疚感更甚，想起还剩了些在厨房，撇下一句“这就去倒了”之后，人匆匆往外走。 　　刚迈步，手腕便被顾贺城握住了，顾贺城把她往房间一推，带上门，锁上。 　　顾宅是全密码锁的设计，总控权掌握在顾贺城手里，也不知顾贺城摁了什么，裴珊便被关在顾贺城房间里出不来了。 　　隐隐听到男人隔着门低淡说着，“倒什么倒，买菜不用钱啊，去厕所面壁思过。” 　　裴珊：“……” 　　嘁。 　　还不是担心他老人家被她的厨艺毒死。 　　待顾贺城放她出去时，裴珊发现厨房那坨黑乎乎的东西已经消失了，不知某人怎么处理的。 　　应该是吃了。 　　那晚某人跑厕所跑得更狠了。 　　裴珊心有愧疚，光看菜谱摸不着头脑，只得请来宁赞阳教她做饭。 　　宁赞阳是个很好的老师，耐心很好，饶是裴珊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都领悟了不少，裴珊做出来的菜总算没那么黑了。 　　顾贺城跑厕所的次数也少了。 　　裴珊很感谢宁赞阳。 　　至于感谢的方式，就是请宁赞阳过来撸猫。 　　宁赞阳很满意，还把胖胖的曾孙女带来了，让他们相认。 　　然并卵，两只小家伙并不领他的情，非但没相认还打了一架，曾孙女儿赖在顾宅的毛毯还不愿走了，宁赞阳无奈，只得把小小家伙留这儿了。 　　等他把曾孙女领回去时，又多了一窝小猫。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见宁赞阳撸猫撸的专心，裴珊忍不住问：“二狗，你该不会把猫当成真爱吧？” 　　宁赞阳揉着胖胖的后颈，随口说，“以前是。” 　　“现在呢？”裴珊继续八卦。 　　宁赞阳觑她一眼，有些好笑，“珊妹啊，你这功力可不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裴珊轻哂，拿起菜谱装模作样看着，“不愿意说那我就不问了。” 　　“哎哟小姐脾气还上来了啊。”宁赞阳松开胖胖，黑眸闪过打趣，“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就住老顾这儿了，你和老顾现在是闹哪样啊？男女朋友？” 　　“不是男女朋友。”裴珊矢口否认。 　　“那算什么啊，真来当小女佣啊？”宁赞阳端出审问的架势，手指咔得哐哐直响。 　　“算是吧。”裴珊一下子就蔫了，又不能把事实告诉二狗子。 　　太羞耻了。 　　“我说你们两个可真奇怪，当初一人离开一人发疯，老顾守身如玉那么多年，突然藏了个小娇娇，我还以为他开窍了，结果还是你。”宁赞阳停了几秒，又道，“倒不是说珊妹你不好，只是觉得你们可以谈谈，就这么住着，你也难受吧。” 　　“还行，但能谈什么。”裴珊垂眼，应得低淡。 　　压根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谈。 　　“你们想谈啥就谈啥呗，老顾先前喝醉时说你相亲史很丰富呢，你和相亲对象谈什么，那就和他谈什么。”宁赞阳笑得嘚瑟，隐隐有看戏的感觉。 　　裴珊：“……” 　　宁赞阳见好就收，清清嗓子正色道：“想问什么直接问他，他会说的。” 　　裴珊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你是裴珊。” 　　- 　　裴珊半信半疑，送走二狗子后敲了条微信给顾贺城。 　　【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等了十分钟顾贺城才有回应。 　　【不回，有应酬。】 　　【好。】 　　裴珊盯着屏幕许久，悻悻放下手机，自嘲自己还被二狗子说动了，有啥好谈的，现在这样就很好，等小小贺复活了，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还想有什么新的进展呢。 　　裴珊咬咬唇，一时恍然。 　　这会儿手机震了下，顾贺城给她发了张图——是某甜品店的领奖通知。 　　——“恭喜您中了本店的神秘大奖！请顾客于3月25日晚10点前到点领取，过时不候哦！” 　　图下还有某人发来的一句话。 　　【记得去领。】 　　【一定要去，谢谢。】 　　裴珊舌尖抵在两排牙齿上轻轻咬了下，腹诽，这人也就使唤她的时候口吻会好一些。 　　神特码信了宁赞阳的邪。 　　心里郁郁，裴珊还是跟着地址去了甜品店。 　　甜品店距离所住小区并不远，走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距离，裴珊走到柜台把顾贺城发来的截图给店员小哥看，小哥了然，然后微笑道：“稍等，这就给您兑奖。” 　　“好的，谢谢。” 　　不知怎么的，裴珊总觉得店员小哥的表情有些微妙，像是憋着笑，又有种满足。 　　裴珊拿出手机，敲了条信息给某人。 　　【拿到了。】 　　【嗯，你可以打开验货。】 　　得了应，裴珊看向店员小哥，“我朋友让我验货，可以吗？” 　　“可以。” 　　店员依言，笑着拆开了礼品盒。 　　映入眼帘是面上举着牌子的小小人，小人表情淡淡的——一如顾贺城以往的表情。 　　小人举着的牌子上写着一串英文，字迹凌厉流畅。 　　——“Happy Birthday”。 　　裴珊缓慢眨眨眼，还以为生了错觉。 　　近来忙，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生日。 　　小哥重新帮裴珊打包蛋糕，边绑蝴蝶结边说，“这位小姐，您先生对您是真的好，年年都是提前一周就订蛋糕了，催的很紧……” 　　裴珊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走出甜品店，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空空的，没有某人信息。 　　夜风吹过，吹乱了长发。 　　裴珊抬头整理头发，目光不经意落在某处，顿住。 　　黑乎乎一团的人影自榕树底下缓缓走来，疏冷的路灯光线映在男人清冷矜贵的脸上，五官很深，轮廓锋利。 　　薄唇微微勾起，却又透着若有似无的温柔，“珊珊，” 　　“生日快乐。” 第23章 二十三点喜欢 　　不知在那儿嘭了一声，天际上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晚风正好, 鼻尖盈满了甜甜的气息。 　　好像是从面包店那儿传过来的, 又好像是男人指尖萦绕着的。 　　顾贺城走到裴珊面前, 站定。 　　裴珊捏紧蛋糕盒, 嘴唇翕动弱弱应声：“谢谢……” 　　顾贺城觑她, 眉间蹙起，忽然抬手勾住裴珊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 “乱了。” 　　男人指尖冰凉，不经意间从她面颊掠过，那一瞬, 裴珊似乎嗅到了奶油的香甜。 　　鬼使神差的，裴珊扬了扬手上：“蛋糕是你做的？” 　　顾贺城抿了抿唇，别过头去：“也就意思意思画了下。” 　　裴珊：“……” 　　甜品店小哥可不是这样说的。 　　小哥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顾贺城都会提前一周定蛋糕, 等到25日当天时, 顾贺城会亲自去甜品店给蛋糕画图案描字, 据小哥说，顾贺城还为此跟着店里师傅学了描花的技巧。 　　裴珊绷着表情：“只是意思意思？” 　　“嗯。” 　　“谢谢啊。” 　　“嗯。” 　　“我是指这五年。” 　　“嗯。” 　　一阵沉默。 　　“他真多嘴。”男人语调似有懊恼，定定看着裴珊几秒，转身迈步离开。 　　裴珊抱着蛋糕, 看着男人走了老远, 忽然肩膀微微塌下, 冲着某人的背影很大声地说着：“真的很喜欢！” 　　顾贺城脚步顿住, 回头。 　　小女人脸上染着粲然的笑，灯影映出她白净温柔的面容，长腿注目，月光下白得像瓷。 　　顾贺城唇角微扬，很快的又趋于平直，沉声道，“还不跟上，不想回去吗？” 　　“腿短行不行。”裴珊抱着蛋糕屁颠屁颠追了前去，瞅着蛋糕生怕被自个儿颠碎了，好奇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口味啊。” 　　“简历有写。” 　　“那以前是怎么知道的呢？” 　　从前顾贺城可不知道她的喜好。 　　明明她强调了很多次怕鬼，某人偏偏一次又一次把她带鬼屋去，还理直气壮地说去多了就不怕了。 　　嘁。 　　去多了也就往他怀里钻的动作熟练了，还有再暗的地方都能握住那熟悉的掌心。 　　噢。 　　某人还是知道一点的，知道她不吃葱。 　　裴珊飘飞的思绪被顾贺城淡淡的两字抓了回来。 　　“猜的。” 　　“你猜得那么准啊。” 　　“你猜。” 　　“你是不是诸葛亮转世啊。” 　　“你猜。” 　　裴珊没好气地撇撇撇嘴：“你哪句话是真的啊。” 　　“你猜。” 　　“猜你大爷啊猜。”裴珊眉头一抽，侧过头表示不想和某人说话了。 　　“猜对了，”顾贺城顺势接过了蛋糕盒，声线透着淡淡的笑意，“猜对了，你就是我大爷。” 　　裴珊：“……你以为我这么幼稚吗，还猜啊猜的。” 　　顾贺城不说话，只是弯了弯眼。 　　马路静谧，裴珊先是背着手加快步子走了会儿，忽然转身，一股脑儿丢出一堆可能性。 　　“是我妈告诉你的吧？” 　　“或者说再之前你问过我的室友？” 　　“哎呀不想猜了，你就不能直接说吗？”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当初。 　　打打闹闹，便是三月。 　　- 　　裴珊猜了一路都没猜中，悻悻敛了当顾贺城大爷的心思，小声嘟哝着某人真小气。 　　这点事儿都不告诉她。 　　小气鬼。 　　客厅忽然变亮，胖胖从沙发底钻了出来，瞄了顾贺城和裴珊一眼后有钻了回去，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不满地球人打扰了她的睡眠。 　　裴珊走过去蹲下逗猫，胖胖却说什么都不出来了。 　　逗了会儿，裴珊无奈：“胖胖，你怎么和你爹一个性子啊，那么小气，都不出来见人。” 　　胖胖依旧没出来，只是毛茸茸的大尾巴往外扫了下。 　　嗯。 　　这就是见客了。 　　“喏，给你的生日礼物。” 　　正思考着呀不要拿逗猫棒逗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过来，两指夹着个小小的U盘。 　　“还有生日礼物啊？” 　　裴珊顺着看去，从她的角度看顾贺城的正好挡着客厅的吊灯，整个人半是明亮半是晦暗，表情看不真切，只隐隐瞅见微红的耳朵尖。 　　顾贺城语调微绷，“有的吧，等会儿再看。” 　　顿了顿，手掌作势往回收，“不要的话就算了。” 　　“要要要，”裴珊赶紧抢过来握紧背在身后，振振有词，“哪有准备了礼物还不给人的道理啊，小气鬼。” 　　“现在别看，等会儿再看。”顾贺城缓声重复，揉了揉额，“我去一下厨房。” 　　“好。”裴珊盘腿坐着，应得乖巧。 　　然而当顾贺城拿着水果刀回来时，裴珊已经把U盘插在电脑里了，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手指在触摸板上飞快滑动着。 　　裴珊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似笑非笑的顾贺城一眼，抱着电脑飞快翻到另一侧沙发上，手间操作更快，“你说等会儿可没说等多久哈，现在也是等会儿啊。” 　　“……” 　　听着没毛病。 　　顾贺城安静了几秒，有些挫败地捂着半只眼，语气低淡：“等会儿再看吧。” 　　有点儿羞耻。 　　就是说不出口。 　　所以才搁在U盘里的。 　　完蛋了。 　　“顾贺城。”裴珊唰地关上电脑，幽幽抬头，“你丫的送个礼物还得带密码的啊。” 　　“我是不是还得玩一转解密游戏才能收礼物啊。” 　　顾贺城：“……” 　　裴珊忽然拍了拍手，面无表情恭维：“您这礼物可真有趣！我贼喜欢了！” 　　顾贺城：“……” 　　他接过电脑翻了翻，表情很诚恳，“我忘了这个U盘带密码的，换个？” 　　裴珊：“。。。” 　　她扬天翻白眼：“算了，我就当玩一转解密游戏吧，反正就您这性格，密码也难不倒哪儿去。” 　　顾贺城：“……哦。” 　　裴珊没再说话，再次抱着电脑专心致志破密码，然而破了许久，该试的数字都试了，依旧没有成功。 　　有力无气伸了个懒腰：“小顾总啊，给点提示呗，是不是你在外面养了什么小姑娘，然后是你和小姑娘的定亲日啊。” 　　顾贺城专心致志往蛋糕上插蜡烛，眼都没抬：“你觉得我会有小姑娘吗？” 　　裴珊：“五年了，谁知道呢。” 　　就她待公司这几个月吧，虽说顾贺城的可怖在公司是出了名的，于此同时，顾贺城的清俊和能力也是出了名的。 　　裴珊曾经暗戳戳查过顾贺城近几年的履历，几乎是就是她走后那个点，顾贺城进了顾氏，从财务部副经理干起，揪出顾氏不少问题，整顿企业。 　　年纪虽轻，但是把董事会和管理层都整治得服服服帖帖的，无一不服。 　　微博甚至还有顾贺城后援会，连站姐都有，整的跟娱乐圈里的粉丝群一样。 　　更甚，就她的好友圈里也有不少对顾贺城芳心暗许的小姐妹，知道她进顾氏之后，还时不时给她发微信，问她有没有顾贺城的料。 　　还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栗子。 　　裴珊数都数不过来。 　　真的太多了。 　　顾贺城动作顿了一瞬：“你走之前，没有；你走之后，更没有。” 　　裴珊脱口而出：“不可能吧。” 　　顾贺城似笑非笑：“你觉得不可能那就不可能吧。” 　　一时间客厅十分安静，没人说话。 　　没由来的，裴珊心头涌起一阵慌乱。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顾贺城在蛋糕上插好点燃的蜡烛后，关上客厅的灯：“许愿吧，然后吹蜡烛。” 　　“嗯，好。”眼前烛火摇曳，裴珊双手握住闭上眼，临闭眼前隐约看见顾贺城微敛着的桃花眼，平静无波，又有点黯淡。 　　她咬了咬唇，弱弱问：“我想知道阿贺为什么那么坏。” 　　——“急什么，等到三个月再分手，也来得及。” 　　——“只是用来气老头的，既然气不着老头，那就等三个月之后分手好了。” 　　真坏，坏得居然会说这种话。 　　裴珊一口气吹灭了蜡烛，黑暗里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但是顾贺城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给她准备蛋糕。 　　为什么要还去国外找她。 　　为什么要端出深情模样。 　　还惹得那么多人觉得，她才是始乱终弃的一方。 　　宁二狗告诉她要和顾贺城多谈谈，说他不会瞒她。 　　自家母上表示顾贺城是个帅小伙，值得她去托付。 　　裴珊深呼吸，声音弱弱的：“我想知道，你当初说要耽误我三个月时，是以什么心情说的。” 　　“我不知道。”顾贺城沉默了半晌，才道，“你也知道，那时候我致力做浪荡公子哥儿，当然说出来的话，也要符合这人设，额，当初人傻了点。” 　　“……噗。”正儿八经说自己傻真的大兄弟吗。 　　“是我的问题，在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 　　裴珊一噎，本来有许多问题想问，听了这话之后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我没想到你会听到，更没想到你会直接离开，”顾贺城自嘲笑了笑，“不过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对不起，当初不该这样的。” 　　“其实也还好。”裴珊垂睫，声音低低的，“留学一直在计划里，我迟早都会出国的，那时候只是稍微提前了点。” 　　甚至因为顾贺城还省了点时间，提早完成了学业。 　　“好的，我知道了。”裴珊轻轻笑起，嗓音明悦，“那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吧，看现在，追以后。” 　　“好，”与黑暗融成一体的男人沉默看了她一会儿，嗓音飘忽：“至于现在的话，我在追你啊。” 　　“……啊。” 　　“没看出来吗，那我再明显一点。” 　　隐隐约约感觉到面前阴影动了动，庞然大物倾身靠近，低垂下头。 　　裴珊长睫一颤。 　　温热的唇，轻轻吻上她的。 　　厮磨着，顾贺城含糊开口，声线有点儿软，“这样明显点了吗？” 　　男人的唇角软软的，似乎还有点甜，像是夏日甜品店里的冰沙。 　　又像是潘多拉的魔盒，禁忌又甜美，在午夜散发着某种魔法，诱惑着意志不坚定的人去打开，去沉沦。 第24章 二十四点喜欢 　　客厅光线幽暗，裴珊眨眨眼, 连呼吸都忘记了。 　　像是有人在她脑海里炸响烟花, 唇间触感既真实又梦幻, 恍恍惚惚反应过来后, 裴珊扑腾着往后另一侧沙发挪, 拉开两人距离。 　　结结巴巴的，“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右手背在身后,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钝钝的疼透过薄薄的皮肤穿过血液，直击心窝。 　　手心真疼啊。 　　原来还真特码不是做梦啊。 　　裴珊仰头看那隐匿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顾贺城垂眼看着她，神情晦涩难辨，声线沉沉, “那是什么意思。” 　　“就, 就是, ”裴珊脑子短路了一下，怔怔的，半晌，吐出一个单音节词, “啊。” 　　“嗯。” 　　顾贺城很耐心, 等着她的回答。 　　短暂的沉默之后, 裴珊手臂撑着抱枕靠近顾贺城, 抬手捂着了他的眼睛，嗓音有点儿颤抖，“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男人的睫毛扫得掌心痒痒的，透着几分酥麻，裴珊咬着唇，“如果是的话，那就眨眨眼，三秒内……3、1！” 　　裴珊使了个坏心眼，跳了二。 　　掌心酥酥麻麻的痒，顾贺城抬手握住裴珊手背，轻轻捏住，“你说晚了。” 　　裴珊哑然。 　　顾贺城手指一点一点扣住裴珊的，十指相握，“这样，会不会更有实感。” 　　他的声音轻而淡，却很认真。 　　裴珊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安静让胖胖觉得这两地球人都睡着了，从沙发底下跑出来，蹬着小短腿跳上了茶几，蹦上沙发，直直撞到了裴珊怀里。 　　沉寂被打断。 　　“胖胖！”裴珊顿时挣开顾贺城的手，抱住胖胖，皱着眉点了点胖猫的额头，“你太皮了。” 　　胖胖喵呜了声，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窝在裴珊怀里装无辜。 　　“啧。” 　　冷不丁地对面男人轻哂了声。 　　裴珊抬起眼，便见顾贺城手搭在抱枕上，表情有点严肃，还有点儿恼怒。 　　顿了顿，顾贺城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 　　回来后再次坐下，依旧是刚刚的坐姿，刚刚的表情，食指指腹和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指颇有点无处安放的味道。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裴珊看着看着，没有来的笑起来。 　　“傻。”顾贺城长眸低垂着看她，眸色浅淡，“笑什么笑。” 　　“不知道啊，就觉得很好笑。”裴珊缩了缩脖子，抬手揉着笑得酸胀的双颊，眼角余光瞥见男人侧颜，没好气道，“你不也是在笑，还好意思说我。” 　　从裴珊这个角度看去，男人唇角向上微微弯着，勾出好看的弧度。 　　一时呼吸滞了。 　　“傻子哦。”回过神后裴珊用力揉着双颊，试图降下面上温度，迅速挪开视线，小声嘟哝，“就是个大傻子哦。” 　　顾贺城觑她：“小傻子。” 　　裴珊不服气，音量提高：“你才是呢，大大大大大大傻子！” 　　“你是。” 　　“你才是！” 　　“是你。” 　　“就是你！别否认！” 　　“是我。” 　　“嗯！就是我……诶，你套路我！” 　　裴珊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忿忿抿唇，瞪了面前男人一眼，“大屁.眼子。”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 　　他套路她的时候也把他自己套路进去了，这样看来好像她也不算亏。 　　大傻子和小傻子。 　　她才不是最傻的那个。 　　想着想着，裴珊又笑了，揉着鼻子笑得得意洋洋，“不管怎么样都好，你就是最傻的那个。” 　　顾贺城挑眉，不明小女生的情绪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 　　很好玩。 　　唇角弧度悄悄上扬。 　　“我说啊……”鼻子被裴珊揉得通红，眼睛也是红红的，抬头看着男人慢吞吞的说，“明明笑起来挺好看的，怎么会有那种传闻呢。” 　　“什么传闻？” 　　裴珊便把刚进公司时听到的传闻告诉给了顾贺城。 　　什么顾总凶神恶煞很可怕从来不笑的啊，什么看到顾总笑的人会倒霉的，之类云云的，说得兴起，裴珊还模仿着顾贺城在公司的表情，演示了一把。 　　顾贺城：“……” 　　“诶，大家工作压力大嘛，总得说点转换心情的嘛，”见顾贺城表情不对，裴珊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平时你也能多笑笑，说不定还能提供员工积极程度呢。” 　　至少他老人家的后援团，会高兴到尖叫。 　　裴珊想。 　　不过一想到公司女同胞兴奋的脸庞，裴珊心里划过一阵不是滋味。 　　“你以前说过，”顾贺城唇角微抿，虚眸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开口，“你以前说我不笑比较好看。” 　　裴珊一愣，讪讪道，“这样啊。” 　　顾贺城瞥她，没说话。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紧张。 　　还有点暧昧。 　　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个好兆头。 　　短暂沉默后，裴珊没话找话，问：“说起来，你之前去找过我？还把我的书带了回来？你是从哪儿捡的那本书啊？我记得我把书收的好好的啊。” 　　裴珊一股脑儿丢出一堆问题，妄图把气氛炒热。 　　“那本，”顾贺城黑眸划过某种异样的情绪，淡淡道，“不小心留下了。” 　　闻言裴珊更愣了，歪头问，“啊？” 　　“是……”顾贺城刚说了一个字，裴珊手机响了。 　　裴珊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嘴唇微微动了动，似是愕然，随即冲着顾贺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贺城颔首，指了指饭厅，示意裴珊去那里听电话。 　　裴珊会意，起身快步离了饭厅。 　　本以为是裴家人打来的电话，顾贺城并不在意，正想拿起自己手机，却听裴珊轻声说—— 　　“林殊。” 　　顾贺城手指一顿，随后捏紧手机，直到指尖泛白。 　　是他啊。 　　隐隐听到饭厅那边传来裴珊接电话的聊天声： 　　“……啊，对呐……谢谢啊，你居然还记得我的生日……额，没呢……别别别，别等我……好吧，我等会儿回去再打电话给你。” 　　- 　　没多会儿，裴珊挂了电话，走到顾贺城面前，吞吞吐吐道，“你等我一会儿好吗，我得出去一下下，有人找我。” 　　裴珊心虚，聊天聊到一半走人并不是一个礼貌的行为。 　　而且方才聊了那么久蛋糕还没切呢。 　　也还有很多话没有问完。 　　顾贺城唇线抿成冷淡的直线，轻声道，“你还没给我答案呢。” 　　言外意，你还没回应我的喜欢呢 　　“等我回来留给，很快的。”裴珊挠挠头，目光往外瞟，吞吞吐吐道，“他认识我妈，要是让我妈知道我没回家，我就......” 　　“那好，去吧。” 　　“我去去就回来，很快的。”裴珊应得敷衍，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台上，猫腰小心翼翼掀开窗帘，见那男人已经伫在她家门口了，心里哆嗦了下。 　　林殊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夜不归宿，那就意味着母上也知道了。 　　那就炸了。 　　裴珊想起裴母的河东狮子吼，一阵头疼。 　　穿完鞋眼角余光不经意落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身上，男人单手托腮看着蛋糕，手指虚叩着搁在桌上，表情看不真切。 　　不知怎么的，裴珊从男人的动作里看出了一阵委屈。 　　哎。 　　心间酸酸涩涩的，不是很好受。 　　临行前裴珊鬼使神差回了头，像是解释，“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就……就去收个礼物。” 　　但只是一会儿要多久，裴珊也说不准。 　　裴珊犹豫了下，思忖要不要补一句时间。 　　“去吧，我等你回来。”没等她纠结出来男人就开了口。 　　顾贺城侧头，唇角微微仰着，声音很沉。 　　裴珊重重点头，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什么东西，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嗯！” 　　刚开门，裴珊与前来串门的宁赞阳撞了满怀。 　　宁赞阳手里还提着一只猫袋，上下仔细打量裴珊，问：“都这么晚了，珊妹儿你这是要去哪啊。” 　　“就对面……回来再和你说！”裴珊生怕这儿的动静引起对面那人的注意，猫腰蹑手蹑脚钻出了门，小身影掩在草丛里，等着适当时机冲出去。 　　宁赞阳不明所以，再看屋内的男人是一副淡淡的神情，茶几上搁着蛋糕和待机状态的电脑，愣了下，忽然就明白了。 　　“我说嘛，每年25号你都喊我过来吃蛋糕，我还以为今年你是忘记了，特地跑来一趟，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真正吃蛋糕的人回来了啊。”宁赞阳的语调拖得长长的，不动声色走到顾贺城面前，调侃道，“怎么，今儿是裴珊生日啊？” 　　“嗯。” 　　宁赞阳大摇大摆坐下，以少女漫画作者特有的直觉敏锐问：“大招没憋出来啊？” 　　“憋出来了。” 　　只是还没等回应人就跑了。 　　“哇兄弟，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不是。” 　　顾贺城表情淡淡，双手插兜走到窗前，微微撩起窗帘，对门裴宅门前，一男一女的影子交错在一起，一人娇俏一人温润，面上皆扬着笑，像是聊得很愉悦。 　　宁赞阳顺着顾贺城看着的方向也瞅了去，唏嘘：“咋们珊妹的行情可真好啊，怎么……这人你认识啊？” 　　“……不认识。” 　　只是见过，聊了那么几句。 　　“那你怎么一副失恋了的表情？”宁赞阳嘁了声，重重拍了下顾贺城的肩膀，“大招没憋出来，还有下次嘛。” 　　“珊妹又不会跑。” 　　顾贺城点燃根烟，衔着，没抽，“谁知道呢。” 　　宁赞阳凑近兄弟，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别说我不帮你，我试探过珊妹的口风，她没有出国计划。” 　　“我说的不是这个。” 　　说完后顾贺城顿住，再次走到窗台，男人变戏法般从后车厢抱出一只大熊抱枕，交到女孩手里。 　　女生怔愣，随后惊喜地跳了起来。 　　男生溺宠地揉了揉女生头发，继续聊天。 　　“......” 　　顾贺城面无表情地把窗帘拉上了。 　　宁赞阳摇头唏嘘，“男人何苦为难苦情人，遥遥相望心茫茫......” 　　念着念着还哼出了调，听起来挺洗脑的。 　　顾贺城按灭还剩大半截的烟，离开窗边，“我见过他，那次我去找裴珊，他和裴珊在一起。” 　　本只是想追过去把书还回去，结果追了一路都没找到机会，那男人一直守在裴珊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裴珊。 　　他印象中嘴皮子功夫很厉害的小姑娘在那时也是乖乖巧巧听那男人讲话，笑容满面。 　　嘁，怎么能笑得那么灿烂。 　　末了还注意到一直跟着他们的他，还义正言辞的说了他，让他别跟着他们。 　　那人是以裴珊身边最亲密的人这样的身份说他的。 　　顾贺城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苦涩，于是他迅速逃离那儿，连书都忘了还。 　　“那又怎么样，”宁赞阳肩膀一塌，无所谓摇了摇头，“兄弟，你该不会因为这点丧吧。” 　　“天啊，你是想笑死我吗？珊妹人就住你这儿呢，近水楼台先得月，懂吗？” 　　“不懂快去看看我的成名作，顺便买上十几本冲销量。”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丧了”顾贺城回眸，淡淡道，“我只是在想......” 　　宁赞阳眼前一亮，等着顾贺城说出霸气侧漏的话，心想漫画素材又有了。 　　“你话怎么那么多啊。” 　　宁二狗：“......” 第25章 二十五点喜欢 　　裴珊高三前，林家和裴家是邻居, 常有往来。 　　两家小孩年龄相仿, 尤其裴珊和林殊, 小时候的裴珊常常像个跟屁虫那样跟在林殊身后, 常常把林殊哥哥在哪儿她就在哪儿的话挂在嘴边。 　　都说半大的小屁孩惹人生厌, 林殊却从来没恼过裴珊，两人感情尤其好。裴珊高三那年林家移民去国外，举家搬迁, 机场送别时，裴珊还哭了很久。 　　那会儿林殊便安抚她，一定会再遇的。 　　裴珊皱着鼻子应了, 嚷嚷着一定要回来，但心里也清楚，林家生意整体到了国外，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想见面就更难了。 　　这样一想, 鼻子更酸了。 　　年少少女怀春期, 或多或少生了点依赖和仰慕，但还没来得及表示，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示，高三沉重的学业就来了。 　　把裴珊压得喘不过气, 这种情愫慢慢就淡了, 飘散在空气中。 　　更别说大学期间, 裴珊认识了某人, 情感空白被填满，再也没有间隙。 　　直至留学期间，裴珊再遇林殊。 　　几年不见，两人还是聊得很好，林殊像个贴心大哥哥照顾裴珊。 　　裴珊不适应当地的饮食，林殊便每天都做好饭给裴珊送去。 　　裴珊学业跟不上，林殊便替她跑图书馆借相应教材。 　　那三年里，林殊一直照顾裴珊，无微不至的。 　　有时裴珊会想起大学时期的那个大屁.眼子，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林殊总能看出她的难过，变着法子开心逗她开心。 　　裴珊完成学业后林殊送她去机场，林殊叮嘱她要照顾自己，裴珊边应着知道了边客套了句等他回国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之类的云云。 　　本是随便问的，没想到林殊语气很认真地问她，“你亲自招待吗？” 　　裴珊微微愣，还没等她回答时，林殊就笑了下，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润，“就小珊这自理能力，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还是我照顾你吧。” 　　心知林家是不可能搬回国内的，裴珊自然而然把这话当成了玩笑，乖巧应了声好。 　　但这会儿想来，似乎不尽然是玩笑。 　　裴珊深呼吸加快步子走到那清俊温润的男人面前，巧笑嫣兮，“好久不见啊，怎么回来得那么突然？” 　　“听伯父伯母说他们去旅游了，家里就你一个。”林殊抬手揉了下裴珊发顶，“想着你一个人过生日会哭鼻子，就回来了。” 　　顿了顿，林殊又问：“这么晚才回来，是去庆祝生日了吗？” 　　“啊，是啊，”裴珊下意识应，偏了偏头避开了林殊的触碰，不动声色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唇角牵起灿烂的笑，压低嗓音，“千万别告诉我妈我这么晚都没回家哈。” 　　“好。”林殊浅浅笑着，俯身从后车厢抱起一只大熊抱枕，递给裴珊，“生日礼物，小珊生日快乐。” 　　“诶，谢谢。”裴珊接过，下意识偏头看向对门顾宅。 　　窗帘拉得严实，昏黄灯光隐隐渗了出来。 　　某人现在在干嘛呢。 　　刚刚出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解释，要是他从窗台间看见了她和林殊，会不会想很多呢。 　　没由来得心虚，某个角落空落落的虚。 　　“有心事？”林殊定定看着裴珊，笑着问。 　　“你还真了解我啊。”裴珊怔怔，反应过来后不太好意思地抱紧抱枕，各种找借口，“闹了一天……额，有点儿累了，也有点困。” 　　“那早点睡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林殊微微颔首，笑容未变，“晚安，小珊。” 　　“嗯嗯，你也晚安。” 　　紧接着裴珊在林殊的注视下回了裴宅，幸好出来时机智地把钥匙带上了，不然就穿锅了。 　　又等了会儿，直至确定林殊走远了裴珊才悄悄从自家后院翻出来，绕了大半个小区，确定四周都没人时迅速冲进顾宅。 　　这会儿已经过了两小时。 　　生怕某人炸毛，裴珊赶忙解释：“那个……我担心被他发现我不在家里住，就躲了会儿……诶？” 　　气氛不太对。 　　裴珊抬头看去客厅。 　　客厅安静昏暗，只有壁灯是开着的，胖胖窝在沙发底，睡得安详。 　　茶几上的蛋糕已经切好了，一侧贴了张便利贴。 　　——“记得吃，剩下的在冰箱，我睡了。” 　　惹。 　　裴珊把纸条对折叠成小小块，塞进兜里。 　　骗子。 　　说好会等她回来呢。 　　裴珊看向桌面，顾贺城替她切的这块蛋糕恰恰是男小人举着牌子的那块，小人表情酷酷冷冷的，一如某人。 　　“大骗子。”她捏着叉子直直往小人脸上叉去，末了又顿住，叉子挪了位，插向下面的水果。 　　“说好会等我呢。” 　　说得那么信誓旦旦，语气还透着点失宠的委屈。 　　结果居然自己睡了。 　　客厅空荡荡的，裴珊慢慢的把蛋糕吃完，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朋友圈。 　　忽然指尖停住了，定在某个空白头像的朋友圈上。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评论里一水的问号，还有人发出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某人居然发朋友圈的感慨。 　　队形一致，唯有宁二狗发了个呲牙笑破坏队形。 　　裴珊戳进那空白头像，底下小字显示此人显示一年的朋友圈，而一年来也就这么一条朋友圈。 　　她想了下，终究在那条朋友圈下悄悄按了个点赞。 　　算了。 　　看在某人今天那么有心的份上，那就原谅某人吧。 　　可能是真的累了吧。 　　裴珊上楼，又试了几组密码但依旧打不开U盘后，放弃了。想了下，从抽屉里翻出了个套着密码锁的小盒子，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盒小星星，一盒大星星，还有些叠星星的长纸条搁在旁边，大小不一。 　　裴珊捏起一颗大星星，置于光线下。 　　大星星在昏黄光线下散着灼灼光芒，裴珊微微眯眼，把星星拆开。 　　星星内还写着一句话——“阿贺今天帮我占了图书馆位置，奖励大星星一颗。” 　　犹记得那时她满课，又临近期中考试，图书馆人很多，她偏偏又是离了图书馆不能学习的主儿，心知顾贺城从来不去图书馆，她压根没想过让他帮她占位。 　　她不说，顾贺城却主动去占位了，末了是一副嫌弃的表情，边数落着裴珊要图书馆才能学习的怪癖，边道下次占位喊他去就行。 　　好像是从宁二狗那儿听来吧，说是某人连图书馆在哪儿都不知道，还是导航过去的。 　　于是折了一颗大星星。 　　再拆了颗小星星，里面同样写着一句话——“阿贺又不去上课，记颗小星星。” 　　…… 　　裴珊忽然就笑了。 　　以前的自己可真够幼稚的，觉得顾贺城惹她生气了就叠一颗小星星，觉得顾贺城做得好了就叠一颗大星星，还想着等他生日时，就送这盒子当生日礼物了。 　　结果没等到顾贺城生日，他俩就掰了。 　　裴珊抽出星星纸，依次写下“阿贺给我庆祝生日了”、“阿贺送我生日礼物了”、“阿贺不等我就睡觉去了”三句话，随即叠了两颗大星星一颗小星星放进盒子里。 　　用来装大星星的盒子空空的，与隔壁装小星星的盒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裴珊指尖在盒子上面无意识摩挲着。 　　半晌，溢出了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说来也是巧合。 　　等到了国外，裴珊才发现把这盒子也带去了，看着盒子觉得生气，想扔了又舍不得，自个儿折得可辛苦了，才不能丢。 　　于是想某人的时候就拆一颗大星星，意图忘掉某人的好只记住他的坏的方面。 　　拆着拆着本来就不多的大星星只剩下零星几颗。 　　后知后觉的裴珊赶忙换了一种方式，决定如果想某人时叠一颗黑色星星，在上面写某人的坏话。 　　这才拯救了零星几颗的大星星。 　　裴珊又从抽屉里翻出了另外一个盒子，打开。 　　里面装着满满的都是黑色星星。 　　- 　　二日是周末，艳阳高照，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裴珊本想闷头睡到十二点才起来，结果被太阳晒醒了。 　　烈日灼着脸，裴珊忍无可忍扒开被子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晚上没有拉窗帘就睡了。 　　惹。 　　郁闷。 　　裴珊套了件薄绒外套，踩着拖鞋慢悠悠晃出了卧室，走向楼下。 　　路过饭厅时，脚步一顿。 　　餐桌上放着帕尼尼和咖啡，裴珊端起咖啡浅浅抿了一口，苦度刚好。 　　随后她又咬着帕尼尼往厨房走去，半熟的蛋黄夹着培根的味道充斥口腔，似乎还有西红柿的酸甜，又开胃又好吃。 　　厨房里，宁赞阳系着围裙，正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忙活着。 　　听到声音回头瞥了眼裴珊，爽朗一笑，“珊妹啊，你咋那么能睡啊。” 　　裴珊瞄了眼手机，默默：“二狗啊，现在八点没到，而且是周末。” 　　“这不想着给你补生日礼物，我七点就来了，”二狗子声音沉了下去，似有幽怨，“结果呢，人没见到，还被赶到厨房……” 　　裴珊看着面前一身肌肉的壮汉系着碎花围裙挑着兰花指择菜，嘴里还低声碎碎念着。 　　顿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二狗！醒醒！干点适合您人设的事情行不！”裴珊投降，赶忙寻了个理由溜出厨房，“我去拆礼物了！” 　　“去吧，对了，还有一份礼物是我家小娃娃送的。”裴珊步子迈得极快，远远听见壮男来了这么一句。 　　“你家猫还会给我送礼物啦？”裴珊边拆着礼物边打趣，二狗子送她的是一个手绘板，恰好是最近要用的。 　　“说什么呢，是我邻家妹妹呢，才毕业，最近没地住儿蹲我那儿了。”宁赞阳解释，“小孩子性格，听说珊妹你生日，说要送你个小娃娃当礼物呢。” 　　闻言裴珊更期待礼物了，拿起另一份包装更精致的礼物开始拆起，笑着道，“你这么说我就更期待了……” 　　话语戛然而止。 　　在看到盒子里面内容时。 　　许是很久没有得裴珊的回应，宁赞阳从厨房探了探头，问，“怎么了？” 　　“……啊。” 　　“咋地？” 　　裴珊盯着盒子里眼睛空洞表情诡异额上还贴着张写着“宁赞阳是我的！”小纸条的恐怖娃娃，感慨，“……你这小妹妹可真有趣。” 　　宁赞阳嘚瑟：“是吧，人挺乖的，就是太腻人了。” 　　裴珊：“只腻着二狗您吧？” 　　宁赞阳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裴珊：“……” 　　她不动声色合上盒子，端着咖啡走到厨房门口，沉吟：“二狗，你情商真低。” 　　又担心吐槽太过担心二狗发飙，裴珊赶紧拍马屁添了句：“可您咋把早餐弄得那么好吃呢？” 　　宁赞阳白了裴珊一眼，语气嫌弃：“不是我做的，老顾做的。” 　　“啊？”裴珊懵住。 　　“你以为就你一个找我学做饭啊，老顾也在学。”宁赞阳洗完蔬菜，甩了甩手，“不过你们两个都没什么做饭天分。” 　　一人能把锅炸了。 　　一人能把糖当盐。 　　就今儿上午教顾贺城这顿，当初两人不知浪费了多少鸡蛋，顾贺城才煎成功了一个。 　　裴珊：“……哦。” 　　“话这么多，午饭做完了吗？”身后传来一个低淡的男声。 　　裴珊回头，便见到一身运动装的顾贺城，男人显然是刚刚晨练回来，额上沁出浅浅薄汗，黑眸清浅，安静地看向厨房。 　　宁赞阳没好气：“快了，别催。” 　　本想送个礼物就走。 　　结果某人让他做个午饭再走。 　　做的还是紫菜包饭，还要做得萌萌的。 　　这么多要求怎么不上天啊。 　　“嗯，不催。”顾贺城黑眸侧移，目光落在在裴珊身上，“早上好。” 　　裴珊讪讪，心里没由来的紧张，只是她表现还是很镇定的，学着某人面无表情：“早啊。” 　　顾贺城沉默了几秒，淡道：“答案，不用急着给我。” 　　裴珊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顾贺城说的是喜欢那事，长舒了口气，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应一个单音节词。 　　“噢。”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顾贺城顿了顿，抬眼看着她沉声开口，“你不是一直问我程糯的事情吗？” 　　“对啊。”裴珊心虚，其实她都忘了这码事了。 　　或者说，当顾贺城信誓旦旦说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时，自个儿就信了他，就忘了……还得帮哥哥裴皓套话。 　　内心默默道歉一波。 　　裴珊没话找话，抬眼端出一副很急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你和糯糯姐是什么关系？” 　　“等会儿告诉你，我先去冲澡。”顾贺城低垂着眼，唇线微微抿着，“对了，你也准备一下，换衣服。” 　　“啊哈？” 　　“不是想知道我和程糯什么关系吗，和我去南城一趟。”顾贺城一顿，唇线若有似无上勾了，“去了南城，你就知道了。” 第26章 二十六点喜欢 　　Y市和南城之间距离不远。 　　如果出了城区立刻上高速中途不停歇，两小时车程就到了, 而在南城时动作快点, 别太磨叽, 甚至还能赶回来吃个晚饭。 　　裴珊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 偏偏某位开车的一会儿说要加个油, 一会儿说走错路了，刚上高速没多久又说要去服务站休息。 　　裴珊郁郁，心念要不是没带驾驶证还真想替某人开车得了。 　　怎么能这么磨叽。 　　到了午饭的点, 路程才走了一半，某人嫌高速路服务区的快餐难吃，执意要去别的地方吃。 　　裴珊腹诽, 某人挑剔成这样怎么自个带饭呢。 　　开车开快点也行啊。 　　正常的话都到南城了吧。 　　“顾大爷，”这话裴珊只敢在心里说说，可不敢当着某人的面吐槽，窝在车里等得不耐烦了, 才幽幽憋了句, “您查好路了吗？” 　　“查好了。”顾贺城颔首, 重新启动车子。 　　“行吧。”裴珊懒洋洋窝在座位上，看着飞逝的树木。 　　十五分钟后，车子在林子入口停住了。 　　裴珊看着不远处的烧烤场，微微错愕, “顾大爷, 您查了十五分钟的路, 还特地从高速上拐下来, 就为了烧烤啊。” 　　“不，”顾贺城手里提着个便当盒，举到她面前，“是野餐。” 　　林子左拐是热闹的烧烤场，右拐则是僻静的林荫道。 　　“二狗替我们做了午饭，不能浪费。” 　　裴珊眨眨眼，稍稍回过神。 　　犹记得临行前二狗子宛若老妈子般叨叨着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还塞了个方盒子给顾贺城，还念着以后再使唤他就收费了一类的话。 　　裴珊恍然，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沉默了一下：“顾贺城，您和二狗子是真爱啊。” 　　顾贺城：“？” 　　裴珊表情有些微妙：“您费尽心思拖延车程，原来是为了吃二狗子做的饭吗。” 　　“……” 　　顾贺城提着便当盒，淡定掏出车匙，锁车，离开。 　　裴珊正在脑补一出年度好戏，听到喇叭声回过神，忙追上去，“诶，我手机还是车里呢。” 　　顾贺城不理她，径直走到林间小桌上，打开餐盒。 　　素净的木质便当盒，里面整齐放着紫菜包饭，一层一层的。 　　隐隐瞅见饭团里包着酸萝卜、玉米粒、海带丝和培根肉，卖相极好，一看食欲就上来了，便当最上面那层还放了朵萝卜雕成的小花点缀，添了许情趣。 　　裴珊感慨：“宁二狗的手艺还真不错。” 　　算起来宁赞阳还是一个潜力股。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追得了高利贷画的来少女漫。 　　还是个家里有矿的。 　　怎么就没见有女孩子追呢。 　　顾贺城瞥她一眼，开始切饭团。 　　裴珊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坐等开动。 　　结果只等来某人浮夸的一句，“啊，只有一双筷子呢。” 　　裴珊正要开口，某人下一句更浮夸，“呀，那我吃完得了。” 　　“……” 　　他把她当瞎子吗？？？ 　　当她没看见他切完饭团后藏了双筷子在凳子上吗？？？ 　　裴珊走过去，没好气地拿起被某人搁在长凳上的一次性筷子，撇撇嘴吐槽，“求求你做个人行不。” 　　顾贺城一顿，侧眸觑她，低低开口：“想和你吃午饭，才拖延的。” 　　“……” 　　裴珊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顾贺城垂眸夹了块饭卷，抬手托住裴珊的下颚，将吃的送至送至她唇边，“张口。” 　　裴珊下意识顺着顾贺城的话做了，咬住饭卷。 　　酸黄瓜的清甜和蛋皮的味道在口腔瞬间弥散开来，等她反应过来时顾贺城的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说：“和二狗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想和面前这人呆一块。 　　在没有林殊的地方。 　　——“她现在有我护着。” 　　那时林殊把他拦着，利索当然说了这么一句。 　　想到这里，顾贺城眸色沉了沉，捏紧筷子。 　　裴珊呆了下，脱口而出，“啊，我们把胖胖忘了，我去把它放出来！” 　　裴珊趁着顾贺城没反应过来飞快从他那儿夺过车匙，一溜烟儿的跑了。 　　顾贺城：“……” 　　瞅着小女生逃也似跑了的模样，顾贺城从兜里掏了张小纸条，纸上名字是《追人十大法则》。 　　看向第三条：多向喜欢的女生坦诚心思。 　　拿出笔，划掉。 　　这招行不通，下一招。 　　- 　　裴珊一口气跑到车旁边，捂着胸口喘着气，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方才顾贺城接近时说的话，有点儿淡，又很真实，还有点慌乱。 　　这人认真的啊。 　　认真起来很犯规啊。 　　裴珊咬着唇，按捺住心间乱撞的小鹿，抱着猫篮子慢悠悠挪到小桌前，讪讪开口：“有给胖胖准备吃的吗？” 　　“有。” 　　顾贺城从袋子里拿出便当盒，下面还压着个小盒子，面上贴着张便利条，写着这是胖胖的午饭。 　　胖胖原本懒洋洋趴在猫箱里一动不动，但吃的一放出来就复活了，蹬着小胖腿跑过去。 　　那饿狼扑食的样子把裴珊逗笑了，“没见过这么爱吃的猫。” 　　顾贺城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便当盒，喊她：“裴珊。” 　　裴珊下意识应，“啊？” 　　“等会儿麻烦你一件事，”顾贺城低着头，面上表情讳莫如深，长眸微微阖着，“在我父母面前，好好表现。” 　　“咩？” 　　顾贺城沉声道：“程糯，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裴珊双瞳一紧，音调不由自主提高了：“咩咩？？” 　　“老一辈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以那种条件投资程糯的工作室，也是基于这层关系，以及我想找她谈一谈。”顾贺城继续戳着便当盒里的碎饭粒，语气转轻，“结果你也看到了，并没有谈成功。” 　　“咩咩咩？？？” 　　裴珊觉得自个儿的脑容量不够用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都对上了。 　　怪不得顾贺城对程糯总有某种关切和爱护，还是没由来的。 　　裴珊牙齿轻轻咬着牙尖，斟酌着开口：“那……那……” 　　“你听我说完，有什么问题等会儿问，”顾贺城抬眼，定定锁住裴珊的视线，“以前父母从没提过这件事，更不会有破坏程家现状的意思，只是我母亲的身体查出了问题，活不久了，所以想见程糯一面。” 　　裴珊心头一紧，手指慢慢蜷起，低声，“抱歉。” 　　“也不需要相认，只是见一面，让她知道程糯过得很好就行了。”顾贺城揉了揉额，“你哥把我当洪水猛兽，压根不让我接近程糯，娱乐圈的都这么闲吗？” 　　“不闲啊，只是所有事都没有糯糯姐重要啊。”裴珊想起自家哥哥护妻而闹出的事情，顿时乐了，“我哥喜欢了嫂子好多年呢，好不容易追回来的。” 　　“我也是啊。” 　　隐隐听到对面传来这么一句。 　　嗓音很轻，听不真切，恍若镜花水月。 　　裴珊抬眼，见对面的男人依旧挑着便当盒里的碎饭粒，唇线紧紧抿着。 　　她听觉出问题了吧。 　　顾贺城继续道：“我父亲下了死命令，不找到程糯不让我回家。” 　　裴珊眨眨眼，唏嘘：“这也太惨了吧。” 　　“没办法，我父亲恨不得把天上星星都捧到母亲手里，我敢说，如果我再找不着程糯，他可能会——” 　　裴珊追问：“会怎么样？” 　　“直接把程糯绑去我母亲那吧。” 　　裴珊：“。” 　　顾父有那么狼吗。 　　隐隐记得顾父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许是看出了裴珊的犹豫，顾贺城幽幽补充：“我也可能被扫地出门吧，找不到姐姐。” 　　裴珊咂舌：“不会吧，难道你不是亲生的？” 　　顾贺城反问：“我都被流放到Y市了，你说呢？” 　　裴珊：“……好像有道理。” 　　顾贺城表情似有怅惘，手指轻轻在桌上叩了叩，“打电话说回去时，父亲口气不太好，所以把你带上了，裴小姐的口才好，知道怎么哄长辈开心。” 　　“等会儿，就拜托你了。” 　　被某人的彩虹屁一拍，裴珊就晕乎乎的，再看面前顾贺城弱下来的样子，想当然觉得顾贺城是因为程糯这事惆怅。 　　她越听越同情顾贺城，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等会儿我就打电话找糯糯姐，我约她出来，你让伯母过来就好。” 　　男人应得乖巧：“嗯，好，拜托你了。” 　　裴珊挠了挠发顶，笑着摇头：“别客气嘛，都是小事，小事。” 　　“那等会儿拜托你了。”顾贺城低垂着眼看她，眸子里透着浅浅的笑意，把便当盒往裴珊那边推，“葱已经挑出来了，吃吧。” 　　“啊，谢谢哈。” 　　《追人十大法则》第九条：偶尔向喜欢的女生卖个可怜。 　　这招管用。 　　不错。 　　- 　　大学时期裴珊也去过一次顾家。 　　隐隐记得顾母是个温柔强势的女子，她本来不打算进去的，顾母看见她站在门口后热情邀她进门，还把顾贺城小时候的相册翻出来给裴珊看。 　　那次做客很愉快。 　　裴珊对顾母的印象很好。 　　想着顾父顾母都是好相处的主儿，应该也很容易说通，裴珊在车上又斟酌了波说辞，端出自认为最良家最讨巧的笑容，敲了顾家大门。 　　门很快就开了。 　　客厅光线很暗，唯有电视大银幕散着幽幽光芒。 　　裴珊顺着光源方向看去，冷不丁瞅见一只面色狰狞吐着舌头的女鬼出现在荧幕，随之而来的还有声凄厉的喊叫。 　　她惊得一身鸡皮疙瘩。 　　下意识挽住隔壁人的胳膊。 　　屏幕关闭，光线转亮。 　　坐在沙发上的妇人起身，看向他们，微微一笑，“回来了？” 　　“伯母好。”裴珊礼貌点了点头，正要抽出胳膊，却不料却被某人牢牢握住。 　　顾贺城颔首：“妈，少看点恐怖片，对了，这是我女朋友，裴珊。” 　　裴珊：“？？？” 　　“恐怖片好看啊，等会儿一起来看吧。”妇人惊讶了一瞬，随即就激动了，“阿贺交女朋友啦！我我我我去给你们准备水果。” 　　裴珊面上挂着笑，见顾母离开后压低声线道：“这和说好不一样啊！不是让我安抚你爸妈吗？” 　　“对啊，安抚最好的方式是转移注意力，”顾贺城趁着顾母离去时不动声色握紧裴珊的手，十指相扣，“转移注意力的最好方式，就是告诉他们我有个女朋友了。” 　　裴珊：“……” 第27章 二十七点喜欢 　　顾母厨房客厅来回跑忙活着，还不让俩小年轻帮忙, 让顾贺城和裴珊一边呆去。 　　电视荧幕还播着鬼片, 时不时传来主角凄厉的惨叫。 　　裴珊不经意瞥了眼屏幕, 迅速挪开视线。 　　但已经晚了, 女鬼翻着白眼吊着舌头的样子在脑海挥之不去, 胳膊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牵住前面男人的衣角。 　　顾贺城回头，低晲她：“怎么？” 　　裴珊指尖蜷着, 怕鬼说不出，只得讪讪岔开话：“不如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看，阿贺可以吗？” 　　顾贺城眉心跳了下。 　　阿贺。 　　多久没听见这两字了。 　　“好, 你想去哪里看？”顾贺城沉声，觉得喉间有点儿哑。 　　“去……去你房间吧。”裴珊只想着赶紧离开客厅，阴森森的背景音乐交织着主角颤抖的说话声，似乎还有血浆迸溅的声音。 　　令人头皮发麻。 　　鬼片什么的太可怕了。 　　裴珊六岁时, 第一次从杂志里看鬼故事, 本就怕怕的, 她哥还各种描述各种让她脑补，吓得她整晚没睡着，一闭眼就是缺了根手指的女鬼。 　　虽说后来父母各种安抚，但是怕鬼这毛病算是落下了。 　　裴珊心间暗念社会主义大法好, 颤悠悠捏着男人衣角。 　　“好。”顾贺城顺着裴珊瞅的方向看去, 黑眸闪过浅浅笑意, 顿时了然, “那就去吧。” 　　又是一声尖锐的惊叫，裴珊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捏住顾贺城衣角的力度加深，指甲深深嵌进衬衫衣料里。 　　“别怕，那都是假的。”顾贺城轻哂，极其自然地握着裴珊手腕把人带到楼梯内侧，“这样，就看不见了。” 　　男人肩背宽厚身形颀长，正好挡住了电视屏幕，把鬼片隔绝在外。 　　“谢谢。”裴珊松开被蹂.躏得殷红的下唇，低低道。 　　“嗯。”顾贺城颔首，牵着裴珊往楼上走，走到楼梯左拐顺数三个房间停住，沉声开口，“这是我房间，大学之前我一直住这里。” 　　裴珊眨眨眼，有些好奇。 　　木门被缓缓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两面书墙，窗帘紧紧拉着，有些许光线透过飘窗间隙渗进来，将整个房间映得朦胧又温馨。 　　开门时尘埃被扬起，胡乱飞舞着，显然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书架里，桌子上都堆满了书，还有几只大箱子，上了锁，透过半透明的箱壁隐隐看出里面是本子抱枕一类的杂物，裴珊视线绕着房间转了两转，后知后觉发现两人的手相牵着。 　　掌心温热，指尖相缠着，隐隐还能感受到对方指尖薄茧的厚度。 　　一瞬间，红色攀上耳朵尖。 　　“那个……手。”裴珊只觉面上热度不断上升，支吾着，“这里也没人，是不是该……” 　　松开两个字裴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顾贺城打断了，男声低沉，透着点勾人的磁性，“那箱子装的是你的东西，你要看看有没有能带走的东西吗？” 　　裴珊疑惑，喃喃重复：“我的？” 　　顾贺城抬手摸了下鼻子，撇开眼：“当初你说走就走，宿舍里落了不少东西，我看你室友准备处理，就把这些都带走了。” 　　顿了几秒，顾贺城补了句：“你放心，我没翻过，更不会知道你的小秘密。” 　　“噗。”裴珊忍俊不禁，看向透着浓重时代印记的箱子，打趣道，“没看过怎么知道我有小秘密呢？” 　　“我……”男人语结，好看的眉轻轻皱着，沉声，“总之我没看过！” 　　“哦——！”裴珊语调拖得长长的，打开箱子，箱子里大部分装的是她当年的课本，剩下的就是零碎的诸如文具手账本一类的小玩意儿。 　　顾贺城清咳了声，“少废话，不看我就把这箱子全扔了。” 　　“略略略。” 　　裴珊幽幽翻了个白眼，随手翻了翻箱子。 　　其中两本课本间夹着台平板。 　　不是裴珊的。 　　裴珊抽出平板，摁下开机键，没成功。 　　许是久久没等到裴珊的下一句话，顾贺城走到裴珊旁边，问，“找到什么想带回去了的吗？”定眼看见裴珊手上拿着的平板，面色转沉，“额，这是我的。” 　　话音刚落，顾贺城便把平板夺了过去，有些紧张，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哟，这谁才是有秘密的那个啊？”裴珊调侃。 　　顾贺城敛眸，把平板搁在桌上，低淡解释，“真没什么，不信你自己看。” 　　“哟，你还真当我不敢看啊。”裴珊挑眉，从包里翻出了充电线，没多会儿平板自动开机了。 　　老式平板没有密码锁，界面空空的，软件都没几个，裴珊先是翻了相册，又看了音乐列表，都没有翻到什么带劲的，可见一侧男人莫名紧张的表情，又觉得这平板有点奇怪。 　　一定有什么。 　　裴珊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去，想着软件也不多，索性一个一个软件戳进去。 　　戳到备忘录时，发现里面有个文件夹，加密的，她嘚瑟地扬起屏蔽，音调拉得长长的，“还说没有小秘密，这下被我发现了吧——” 　　话还没说完，手间一空，顾贺城把平板拿了去，高高举起。 　　裴珊眉心微抽，咂舌：“顾贺城，你干嘛呢。” 　　“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只能拿回来了。”男人理直气壮耍赖。 　　“顾贺城！你就不能做个人吗！”裴珊气成河豚，跳起来想从顾贺城手里夺过平板，无奈两人高度悬殊，怎么跳都够不着。 　　末了，裴珊整个人像树袋熊那样挂在顾贺城身上，依旧没抢过平板。 　　“大骗子。”裴珊忿忿瞪着顾贺城，气不过，手指在男人腰间用力一掐。 　　“噗。”未料顾贺城闷哼了声，一下子弯下腰，空着的手护住腰部，嗓音沉下，“姓裴的你谋杀啊！” 　　“你怕痒啊？”裴珊恍然，战斗力瞬间被激起，“快把平板给我，不然我就挠你痒痒。” 　　顾贺城板着脸，冷声：“够了。” 　　裴珊不依，无所畏惧地对上男人的眼：“主动权每次都掌握在你手里，我偏不！” 　　“是吗？” 　　“是！” 　　裴珊应得很快，好像只有这样她就能确定什么。 　　“是吗，”顾贺城淡淡道，“是谁误会我和程糯了，你信过我吗？” 　　裴珊抬起头。 　　顾贺城抬手撑着她背后墙面，俯身晲她。 　　两人距离拉近，男人气息浓郁，温热的吐息落在发顶，酥酥麻麻的痒：“是谁一声不吭走了五年，你给过我解释机会吗？” 　　裴珊下意识往后退，背抵上冰凉的墙面，吞吞吐吐，“我……我……” 　　“你不相信我，一直都不。” 　　语调一如既往的低淡，却莫名生出了旖旎缱绻的味道。 　　还有点恼。 　　裴珊诶了声，说不出话。 　　“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啦？” 　　咿呀几声轻响，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裴珊和顾贺城同时看向门口，两人的双颊甚至碰了下，一样的灼烫。 　　顾母手里端着一盘水果站在门口，目光凝在他俩身上。 　　裴珊恍神，反应过来后迅速推开顾贺城拉开两人距离，手指纠着想着怎么和顾母解释面前一幕。 　　顾母弯了弯眼，笑眯眯的，“下楼吃水果吧。” 　　裴珊咬着下唇，还想着怎么开口，顾贺城朝着顾母淡淡颔首，“妈，我和珊珊闹着玩的，没打扰，而且……” 　　他停了几秒，才说，“她巴不得呢。” 　　裴珊手掌触着冰凉墙面，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有点难过。 　　顾贺城说完后便安静地走了出去，薄唇抿成平直的线。 　　“珊珊我们也走吧，下去吃水果。”顾母笑容未变，拍了拍裴珊肩膀，语气柔和。 　　裴珊怔怔看着门口，一时间唇角扯不出笑，僵硬点头，“好。” 　　“对了，那个你要带走吗？” 　　裴珊看向顾母指向的地方，是那个平板。 　　方才平板还是他们两人的共同目标，这会儿就被孤零零搁在桌上，无人问津。 　　“这平板居然还在啊，”顾母若有所思，娓娓道，“阿贺买回来时每天晚上抱着平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干嘛，后来一天我发现这平板在垃圾桶，屏幕还裂了，我问他，他说是他丢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他再买一个呗，也没太在意。”顾某歪头想了想，才说，“后来垃圾都扔出去了，他又说要把平板找回来……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找回来的。” 　　裴珊呼吸一滞。 　　“不过啊，那晚他回来时身上臭臭的，连胖胖都不愿意接近他。” 　　- 　　裴珊跟着顾母下楼，差点被屏幕上出现的女鬼和凄厉的尖叫声吓死。 　　她脚步一顿，头皮发麻颤悠悠开玩笑：“现在电视尺度可真大，怎么老是播这种。” 　　也就说话功夫，又是两声凄厉惨叫，裴珊满脑子都是翻着白眼吐舌头的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怂。 　　“噢，珊珊不喜欢吗？”顾母笑眯眯的，轻飘飘瞥了电视一眼，“我还挺喜欢看这种片子的，瞧，那小姑娘多可爱啊。” 　　可爱？ 　　裴珊狐疑看去，屏幕上正映着一眼睛流血的红衣小姑娘，笑容狰狞。 　　“妈啊。”裴珊惊呼，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电视屏幕忽然黑了。 　　顾贺城杵在沙发旁，手里捏着遥控器环胸抱臂，语调沉沉，“妈，你吓到人了。” 　　“说什么瞎话呢，你不知道吗？”顾母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小手绢，掩面啜泣，“我太高兴了，刚刚，刚刚珊珊叫我妈妈了！” 　　顾贺城：“……” 　　- 　　长辈面前，尤其是身体不太好的长辈面前，裴珊愣是吱都不敢吱一声。 　　更不敢解释那只是一个感慨的词。 　　要是知道顾母会误会。 　　她就喊爸爸。 　　嗯。 　　客厅里，三人相对而坐。 　　顾母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珊珊学什么的？” 　　“设计。” 　　“这个好啊，适合女孩子。”顾母振振有词，“你看看阿贺，学什么金融呢，都要年少秃头了。” 　　裴珊看向某人还算茂密的头发，幽幽点头：“现在还好吧。” 　　顾母应得理所当然：“哪儿好了，还要熬夜，要是他在家住，我就十二点断网断电。” 　　裴珊：“设计也常常需要熬夜……” 　　“什么！？”顾母提高音量，“阿贺让你熬夜加班了吗？” 　　裴珊：“……没。” 　　顾母这才淡然下来，端起茶杯浅浅抿了口，“要是阿贺对你不好，就告诉妈妈，妈妈替你收拾他。” 　　裴珊哭笑不得，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而解释，碰到不知道怎么解释的问题，只得默默吃水果。 　　顾贺城全程当个背景板，安静如鸡。 　　末了，裴母见水果盘空了大半，兴冲冲又去切了。 　　裴珊憋了一肚子水，赶忙去厕所。 　　可刚迈进厕所门，脑海里又浮现电视屏幕上的女鬼，身上鸡皮疙瘩再次起来了，又折了回去，从沙发底把胖胖连拖带拽地扒拉出来，小声嘟哝：“胖胖，我怕鬼，稍微陪我一会儿……” 　　胖猫不情不愿喵了声，趁着裴珊不注意，撒开小短腿跑了。 　　跑到某人身后，躲着。 　　裴珊抬眼，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脸。 　　“我……” 　　“要去哪儿，我陪你去。” 第28章 二十八点喜欢 　　不要，别过来, 再问报警。 　　裴珊脑海里蹦出个摆手三连的鬼畜熊猫表情包, 可对上顾贺城幽深的目光时, 拒绝的话却又变了—— 　　“好, 你陪我逛逛吧。” 　　顾贺城微微弯眼, 往室外走去，“里面也没什么好逛的，去外面走走吧。” 　　“……好吧。”裴珊懊恼, 偏偏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讪讪跟着顾贺城的步子往外走去，临行前不忘把始作俑者胖胖抱起往外带, 名曰溜猫。 　　顾家没有请佣人的习惯，据闻整个后院都是顾父顾母亲自打理的，种了一大片葡萄，而葡萄藤旁边, 还有个别致的水塘, 据顾贺城介绍, 这是他们从前烧烤的地点，小时候闹了不少笑话。 　　裴珊抱着猫亦步亦趋地跟着，神情恹恹，敷衍应几个单音节词, 时不时巴巴瞅向顾贺城一眼, 对方不鸟她, 又悻悻别过眼。 　　如果是平时, 裴珊还是挺喜欢听这种小故事的，觉得很有趣。 　　可这会儿都快憋至内伤了，人都快走不动了，听故事什么的……留下次吧，裴珊咬着唇看向面前男人，心里呐喊着快回去吧。 　　她不怕鬼了！ 　　真的！ 　　偏偏向来了解她的某人这回儿却完全无视了她求助的眼神，绕着花园逛了两圈，连正在地上爬行的蜗牛品种都介绍清楚后，停了几秒，虚眸看向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男声沉淡，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贺城指向葡萄架外的小屋子，沉声：“那儿有洗手间。” 　　“……你！顾贺城你就不能做个人吗？”裴珊瞪了男人眼，忿忿道。 　　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 　　然而什么都不说，就爱捉弄她。 　　裴珊越想越气，腮帮子微微鼓着，白光下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谁让你喊猫都不喊我。” 　　顾贺城嗓音闷闷的，似乎透着点情绪。 　　“诶？”裴珊眨眨眼，一时恍神。 　　顾贺城肩膀微微塌下，垂眼，“还不去吗，小心憋——” 　　“闭嘴！”裴珊回过神，丢下两字后一溜烟就跑了。 　　砰的一声，小木屋的门被重重关上了。 　　顾贺城唇角微微勾起，缓步走至门边，气定神闲的，淡淡的开口：“这木屋是前任主人留下的，把这房子转手给我父母时多次告诫我们，这小木屋不能拆，说是里面有……” 　　“闭嘴！顾贺城你再说我就……！”砰的一声门又开了，裴珊气鼓鼓的，三步作两步冲向顾贺城面前，提高音量，“你再瞎说我就，我就！” 　　顾贺城俯身拉近两人距离，眸底隐有笑意，“你就怎么，嗯？” 　　“我就、我就揍你啊！！！”男人俊颜忽然放大，裴珊慌了神，绞尽脑汁才憋了句。 　　慌神间，额头被轻轻敲了下。 　　男人低晲她，语调一如既往平缓低淡，“鬼有什么好怕的，我在门口。” 　　额间被男人指尖碰触的地方像是被火灼了，温度迅速上升。 　　裴珊顿时泄了气，几分赧然几分懊恼，气急败坏垂了眼，“我走了，你不许跟过来！” 　　他在又怎么样。 　　又不能抓鬼。 　　大屁.眼子。 　　顾贺城看着小女人往葡萄架里冲的身影，轻轻笑起，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傻不拉几的。 　　没过多久，裴珊便折了回来，慢吞吞挪到顾贺城面前，也不看他，吞吞吐吐道，“我……那啥，我不认识路。” 　　来时都没记路，瞅着葡萄架是一条通到底的，进去后才发现弯弯绕绕的，好几条路。 　　裴珊自觉认路本领不行，顺着原路返回了。 　　回来时看见顾贺城面前气定神闲的笑容，隐隐感觉自己是被套路了，裴珊呶呶嘴，岔开话，“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伯母会等急的。” 　　“说你是傻的还不承认。”顾贺城握着裴珊手腕，牵着她走进葡萄架，拐出后院。 　　方才还觉得七拐八绕的路瞬间通常了，没一会儿便到了顾家大门，裴珊咂舌，细细回想方才走出的路径，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于是好奇问：“这后院没什么机关吧？就是会移来移去的门。” 　　顾贺城觑她，吐出一字：“傻。” 　　裴珊语结，决定赖皮拒绝承认：“你才傻！” 　　“是谁连路都不认识的？” 　　平时连话都懒得多说两句的男人这会儿却和她较起了劲，悠悠道。 　　“是谁这么大怕挠痒的？” 　　裴珊不服气，抬眼默默回怼。 　　“说得你不怕挠痒痒似的。”顾贺城嘁了声，随即不给裴珊开口的机会，牵着她再次绕进葡萄架，“其实就一条路，往前走就到了。” 　　裴珊懵逼：“哈？” 　　刚刚可不是这样的，明明拐了好几个弯。 　　“就我妈那性格，弄点弯绕的她还认识路吗？”裴珊额头再次被敲了下，顾贺城带着她到了第一个岔路口，示意她细看，“喏，这只是个长得比较茂密的葡萄架子。” 　　正是葡萄藤生长的季节，面前藤蔓茂盛，葱葱郁郁，散发着勃勃生机。 　　裴珊试探性推了下葡萄架子，正如顾贺城所说的，绕过葡萄藤又是一条直路，接着第二个岔路口……第三个岔路口也都是。 　　当小木屋再次映入裴珊眼帘时，她兴奋指着木屋转头与身后男人说着，“看，我们到啦！” 　　“嗯，我们到了。”顾贺城抱着手臂，表情淡，阳光下黑眸又冷淡又温柔。 　　男人身形颀长，环着手，衬衫往上折了折堆出随意的褶皱，小臂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似乎周身都在散发着漫不经心的勾人。 　　裴珊听着那句我们，上牙和下牙拢着舌尖，不自觉地轻咬了下。 　　突然没由来觉得心悸。 　　只觉得原来我们这个稀疏平常的词，原来也可以这样撩。 　　- 　　晚饭后，顾母把父子俩赶去刷碗，随后神秘兮兮拉着裴珊到了房间。 　　顾母翻箱倒柜一阵后，忽然高呼，“找到了。” 　　裴珊定眼看去，见顾母手里拿着个用绒布包着的镯子。 　　镯子周身散着温润的光，顾母笑盈盈地取下绒布，“小珊，这镯子好看吗？” 　　裴珊接过，对着光线瞅了眼，乍一看是个普通的银镯子，可再细看，便能发现镯子内侧雕着繁复又古老的纹路，镯子应该是有些年代了。 　　“好看。”裴珊乖巧应声，把镯子还给顾母。 　　“那就送你了。”顾母俏皮眨眨眼，不等裴珊反应便捏着她的手，把镯子圈进裴珊手腕。 　　说来也怪。 　　镯子很顺利就进去了，丝毫没有卡壳。 　　裴珊反应过来后赶忙取下，镯子却被卡主了，急切道，“伯母，这不合适，太贵重了。” 　　“哪有什么不合适的，带着挺好看的，你不也挺喜欢的吗？”顾母笑得神秘兮兮，手背轻轻覆住裴珊的，“我想把这个给你很久了。” 　　裴珊怔住，指尖勾着镯子，没有动作。 　　“我知道你很久了，那俩父子都提过你呢。”顾母笑吟吟的，缓声开口，“我没有照顾过女孩，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这是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裴珊长睫微颤，想起顾贺城和自己说的那些，斟酌着开口，“伯母，我能问问糯糯姐的事情吗？” 　　“阿贺连这都告诉你了啊。”顾母愣了下，似是追忆，“程糯是我大女儿，在嫁给老顾之前，我有段失败的婚姻，那男人对我并不差，可以说很好……唯一的不好，是我不爱他。” 　　早在顾母嫁给顾父前，这段过去便被程家和顾家掩盖了，再也无人提起，除了目睹的人，无人记得。 　　顾母和程糯父亲是青梅竹马，自幼定了娃娃亲，但因父母方都没提过，顾母也没当一回事儿。这种情况下，顾母在学校认识了顾父，两人相爱了。 　　如同普通情侣，相识，相知，相爱，再到分手。 　　年轻时期的两人都是性子刚烈的，谁都不让谁，顾母提出分手，顾父也不挽留，正值毕业季，顾母匆匆拿了毕业证回了家，这才得知自己有段联姻，而更要紧的是，那会儿她的家族生意遇了大危机，濒临破产。 　　不得已，顾母只得嫁给了程糯父亲，程糯父亲很爱顾母，也很尊重她，知道她不爱她，主动提出了离婚。顾母这会儿知道这男人对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依着他的性格，离婚后是不会找别的人，于是提出做试管婴儿，给程家留个后。 　　便有了程糯。 　　生下程糯之后，顾母便离开了程家，再遇顾父。 　　顾母娓娓说着从前的事，裴珊沉默听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更不知道怎么评价。 　　老一辈的事，还是让时间掩埋了吧。 　　“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太好，老是爱乱想，想看一下程糯，也可能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吧，”顾母掌心温热，顿了顿，自嘲一笑，“实在话，这么多年来我最对不起的就是程糯和程糯她爸，其实不应该打扰他们的。” 　　裴珊心间一动，咬咬唇：“见个面而已，不算打扰的。” 　　“傻孩子，别想那么多，我现在更希望你和阿贺能够好好过日子，”顾母嗔怪瞥了裴珊一眼，语调溺宠，“阿贺性子闷，还请你多多包涵。” 　　顾母握着裴珊手腕，再次笑起，“看，镯子很适合呢，别再拒绝我了哦。” 　　裴珊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没说。 　　- 　　从顾母那儿出来，裴珊感觉心间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堵着，便是顾贺城路上喊她，都没听见。 　　本来打算吃完晚饭就走的，顾母执意留他们住一晚，说是房间都准备好了。 　　顾贺城把决定权交给裴珊，裴珊又是个不会拒绝的主儿，只得留下了。 　　走至顾家为她安排的房间，旋开门进去，打开灯。 　　骤然亮起的光线让裴珊眯了眯眼，下意识捏紧了手机，待适应光线后才缓缓睁开眼。 　　房间整洁干净，乍一看布置有点像她从前喜欢那种。 　　裴珊在床边坐下，出了会儿神，默默点开手机戳开程糯的对话框。 　　——“糯糯姐，你有时间吗？” 　　——“有呢。笑脸.jpg” 　　看到回话后裴珊拨了微信电话，没多久，程糯的嗓音隔着电流响起，“珊珊怎么啦，心情不好吗？” 　　声线温柔，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听程糯的声音，裴珊鼻子莫名发了酸，声音嗡嗡的，嗫嚅着：“也没什么，想他们了。” 　　“谁？”程糯问，久久等不到裴珊接话，想了下试探性问，“是伯父伯母吗？” 　　“嗯。”裴珊低低应了声。 　　“他们很快会回来啦，悄咪咪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伯母昨天向我问你喜欢什么呢，看来是准备了礼物给你呢。”程糯声线故意压低，制造神秘感。 　　裴珊捏紧手机：“嗯呢，我知道。” 　　停了几秒，裴珊问：“糯糯姐，你喜欢你妈妈吗？” 　　对方难得的沉默了下，嗓音依旧温柔，“不讨厌。” 　　不讨厌，约等于不喜欢。 　　裴珊咬咬唇，讪讪道：“这样啊……” 　　“我没见过我妈妈，也没什么感情，所以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啦。”程糯缓缓阐述着，“小时候我想过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爸爸妈妈会一起带我去游乐场。” 　　“但等到我长大了，都没有这一天。” 　　“诶，我……” 　　“珊珊，不过我明白了一件事情。”程糯温柔打断裴珊的话，语调略微上扬，“要珍惜眼前人，爸爸妈妈没有带我去游乐场，但是裴皓带我去了。” 　　裴珊缓声重复：“我哥？” 　　“对，我所有的遗憾，他都替我实现了。”程糯笑了笑，“所以呐，我现在过得很幸福，这就好。” 　　裴珊想了想，又问：“那要是再见你妈妈呢，愿意吗？” 　　程糯：“嗯……我大概会告诉她我很幸福，也希望她能够幸福吧。” 　　…… 　　挂了电话，裴珊心情总算松了些，前去洗漱。 　　洗漱出来后从包里翻找毛巾擦头发，却见到了顾贺城的平板。 　　有秘密的平板。 　　裴珊抽出平板，按下开机键，戳进备忘录。 　　按着惯例，开始试密码。 　　一到六，密码错误。 　　某人的生日，错误。 　　胖胖的诞辰，错误。 　　裴珊一连试了好几串，末了输了自己的生日：003250 。 　　备忘录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连串备忘录，标着日期的。 　　第一封的标题是真麻烦。 　　裴珊戳开，里面是顾贺城一段不耐烦的碎碎念—— 　　【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女人啊，不夸她就心情不好了，我还夸得心情不好呢。】 　　【行吧，这是第一夸，珊珊今天真好看。】 　　配图是裴珊在图书馆趴着睡的照片，阳光打在少女脸上，分外宁静柔美。 　　图片下面还有段小字—— 　　【不愧是我女朋友，好看！喜欢！】 第29章 二十九点喜欢 　　记得起因是学校弄了个三行情书的活动，裴珊正好被抽中了, 不得不代表班级参加这个比赛。 　　绞尽脑汁憋出三行字, 问顾贺城写得怎么样, 本想得句夸赞结果却得了一个白眼和一句看不懂的话。裴珊气得直戳某人的腰, 恼怒道, “你这么厉害你写啊！” 　　说完扬长而去，开启了单方面冷战，整整一天没回顾贺城的消息。 　　顾贺城憋不住了, 忙追到裴珊的教室门口道歉，并信誓旦旦保证他也会写的。裴珊气鼓鼓的答应了，但直到情书活动结束, 这男人一个字都没给她看。 　　又恰好是考试季，学业繁忙，裴珊也就忘了追问。 　　原来，他还真有夸啊。 　　裴珊一个一个地戳开备忘录, 基本上都是配图加文字, 图是某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图, 有些还是魔鬼视角，写的话则都是彩虹屁。 　　【啊！珊珊真好看！】 　　【啊！珊珊学习真好！】 　　【啊！珊珊真的很有爱心！】 　　裴珊脑海里浮现某人皱眉写这个的场景，指不准还不吐槽着姓裴的为什么要为难她，扑哧一声就笑了, 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前面六十封都是标了日期的彩虹屁, 后面几封则是带了附件的无题。 　　裴珊戳开其中一封, 里面配图是她离开后落在寝室的杂物。 　　【室友说裴珊走了后寝室没人打扫了, 她们很想她。】 　　长长一串省略号后，裴珊往下拉了很久，才发现还有一句—— 　　【我也有点。】 　　裴珊双眸微微放大，沉默着退出这个无题，准备点开另一个。 　　与此同时，门嘎吱一声响了。 　　裴珊下意识把平板藏到床底，捞起电脑假装努力工作中。 　　顾贺城穿着身深蓝色睡衣，短发透着一点点水汽，可能是室内闷热，男人唇色殷红，乍一看有点缱绻旖旎的妖艳。 　　裴珊心虚，故作淡定，抬起眼后清了清嗓子：“有事吗？” 　　“喝牛奶，”顾贺城手里端着杯牛奶，“妈让我送过来的。” 　　“好，谢谢。”裴珊接过玻璃杯，端起牛奶浅浅抿了一口，热度和甜的都刚刚好，她看向顾贺城，“替我向伯母也说声谢谢。” 　　“嗯。”顾贺城颔首，视线定格在小女人嘴唇上薄薄一层白色液体上，沉下声，“脏了。” 　　裴珊没反应过来，讪讪应：“啊？” 　　“唇角。”闻言裴珊直起身瞄向镜子，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后，赶紧抬手擦。 　　“我来吧。”手腕被轻轻握住，顾贺夹起纸巾小心帮她擦着，黝黑深邃的眸里透着专注和溺宠，房内光线落在男人长睫上，很好看。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了。 　　裴珊心中咯吱，抿唇接了那张纸巾，别过脸胡乱擦了下，“我自己来吧。” 　　“好。”顾贺城也不勉强，又道，“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裴珊：“你说。” 　　顾贺城：“小白加小白等于什么？” 　　裴珊懵逼：“等于什么？” 　　顾贺城凝眸，沉声回答，“小白兔（two）啊。” 　　裴珊：“……哦。” 　　好冷的笑话啊。 　　顾贺城凝着她，悠悠道，“假设你从医院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裴珊想了想，试探回答，“你会没事的？” 　　顾贺城：“Doctor。” 　　裴珊额间黑线，没好气扯唇角，笑了下：“啊、啊哈哈哈哈。” 　　“你总算开心了，刚刚路上喊你，都没反应，什么人惹你不高兴了？” 　　裴珊怔愣抬头，顾贺城沉敛的眸子噙着溺宠和温柔，她心脏一缩，讪讪道，“我没有不开心啦。” 　　只是听了顾母的话，心情有点复杂。 　　“喊不应也算了，连房间都走错了，你是想在厕所过夜吗？”顾贺城奚落着，语气很低很磁，“心情不好就说，我准备了很多笑话，可以逗你开心。” 　　裴珊：“……” 　　大哥您是指那些冷笑话吗。 　　她能拒绝吗！？ 　　“在加班吗？”顾贺城没看见裴珊微妙的小表情，目光落在裴珊电脑上，界面是设计板，敲了几个意味不明的符号，“你参加设计大赛的方案出来了吗？” 　　“还没呢。”一提到这个裴珊小脸皱成一团，轻轻叹了口气，“找不到切入点，没有多少头绪。” 　　想法很多，也尝试了很多。 　　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对，就都否定了。 　　“我看看？”顾贺城坐在裴珊身后，手撑着地面微微倾身看向电脑，拉近两人的距离。 　　“额……好。”男人的体温夹杂着淡淡沐浴液的香气传了过来，空气温度上升，温热得像是无形的拥抱，裴珊脑袋短路了几秒，手忙脚乱挪位。 　　本想给顾贺城腾多点位置坐，不经意间大腿却压到了男人手背，慌忙移开。 　　“我看看你之前的方案。”顾贺城点开历史记录，粗略翻了遍，好看的眉轻皱着，“这些都不行，太繁琐了。” 　　“我也觉得，不是很适合。”裴珊双手抱膝，虚眸闷声道，“我觉得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在哪里……” 　　“为什么不坚持以前的风格？”顾贺城突然问道。 　　裴珊“啊”了一声，对上男人认真站住的目光，耳朵尖莫名红了，她咬了咬唇，嗫嚅解释，“我觉得我的风格不太合适……” 　　先前将初稿给庞红看时，庞红便批评了裴珊作品里的个人色彩太重，设计又累赘，主次颠倒了。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顾贺城沉下声，淡淡道，“失了自己风格，才是大忌，说句不好听的，碰上好事者，可能把你打入抄袭行列。” 　　裴珊脸颊一阵阵发烧，嘴巴张了张想解释，却无从开口。 　　“不妨换个角度去想，我相信你。”顾贺城眼底冷凝转淡，他抬指指向裴珊初版方案，“从软件本身使用功能去设计，会有惊喜的。” 　　“可是……” 　　“之前的设计，你做的很好。”顾贺城锁住裴珊视线，语调散漫而认真，“我问过反馈，他们都说很不错。” 　　“啊，那是那个软件本体就很好啊。”裴珊微微弯唇，想起软件里那个傲娇的小ai，笑容更浓，“我之前试了试，真的很智能啊，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噗。”顾贺城轻哂，他给裴珊软件激活码是独一无二的，直接对应到他的主机，是软件里唯一的真人服务，那端时间裴珊简直把他当成是情感大师，时常倾吐生活琐事。 　　有些还是女孩子家的隐秘心思，顾贺城摸不着头脑，只能疯狂百度。 　　末了，差不多要掉马时，那姑娘却说不能再聊下去了，不然会喜欢上贴心的机器人的。 　　然后就卸了软件。 　　想起从前的事情，顾贺城只觉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 　　有朝一日，他居然沦自己和自己吃醋了。 　　顾贺城揉了揉额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脸红了。”裴珊倏地睁大眼睛，促狭道，“哟，想到什么啦，顾——总——” 　　“闭嘴，干你活去。”顾贺城瞥了裴珊一眼，捞着枕头跳上床，冰凉的枕面让面上温度降了些，他闭上眼睛躺好，闷声道，“不干完活不许睡觉。” 　　“你这顾扒皮！”裴珊哀嚎，手里动作未停，噼里啪啦敲着字，经顾贺城这么一提点，隐隐有点灵感了，“行吧行吧，晚安。” 　　顾贺城：“晚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暖黄色灯光安静沉淀，裴珊看着电脑里的成稿，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总算完成了，可累死我了。” 　　累是累了点，但还挺值得的，灵感一闪而过，现在不抓住以后就忘了。 　　还得感谢顾扒皮才行。 　　“我看看。” 　　骤然响起的男声吓了裴珊一跳，她回头，惊觉男人单手撑着头倚在床上，一副妖娆美人的姿态。 　　裴珊惊得抱着电脑后退，颤颤悠悠道：“你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啊。” 　　“我住这儿啊。”顾贺城应得理所当然，“你今天不是看过吗，我房间都成杂物房了，不能住人。” 　　裴珊直瞪眼，连滚带爬退出房间数了数，确定自己没有进错房间，错愕更甚，磕磕巴巴道，“你……我……我们……” 　　顾贺城气定神闲：“对，你没听错，我们住一间房。” 第30章 三十点喜欢 　　说不清这是第几次蹦出拒绝的想法，裴珊错愕许久才回过神。 　　此时夜深, 找顾母换房也不现实, 裴珊想了一阵后松开蹂.躏一阵的唇, 做出决定, “那这样吧, 我睡沙发，你睡床。” 　　顾贺城眉梢轻挑，似笑非笑, “这样不太好吧。” 　　裴珊肩膀塌下，无所谓耸了耸肩，“那你睡沙发, 我睡床也行——只要你受得了蜷着身子睡。” 　　沙发宽度倒是够，但长度不太够，依着顾贺城的身形躺下去，要不弯着腿侧躺, 要不就小腿以下的部分探出去。 　　无论哪个, 都不是一个可以舒服睡着的姿势。 　　“可以, ”昏黄光线更衬出男人轮廓深邃分明，只见他沉了沉眼，淡声道，“女孩子睡床舒服点, 好梦。” 　　裴珊一噎, 舌尖在牙膛转了一圈, 讪讪应声, “晚安。” 　　顾贺城颔首，没说话，只是走到开关处把吊灯关了，只留一盏小桔灯。 　　房内光线更黯 ，安静异常，似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裴珊闷着头默默滚到床的一侧，阖上眼，想逼自己睡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隐隐听到沙发那边传来敲键盘翻文件的声音。 　　还在加班吗？ 　　裴珊没按耐住，放轻动作捻着被子翻了个身，悄悄扒拉一条被缝，往沙发方向瞄去。 　　顾贺城背对着她倚在沙发背上，专心致志在电脑上敲着什么，一侧还搁着两本厚厚的砖头，看着像是某种裴珊看不懂领域里的专业书。 　　光线这么暗，看个啥书啊，想近视吗。 　　裴珊指尖捏着被子无意识摩挲，憋住自己想念叨的小心思。 　　算了。 　　眼不见为净，睡觉！ 　　裴珊卷着被子翻了个身，本想刚好卡着床沿睡觉，未料用力过度，啪叽一声。 　　人连着被子，一并掉在了地上。 　　“你干嘛？”沙发上那人听到声音忙走过来，见到被被子困住的裴珊像条毛毛虫般在地上挣扎蠕动着，忍不住笑了声，“噗。” 　　“不许笑！”裴珊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把手从被子里解放出来，轻轻嗓子故作淡定解释，“认床，认床的锅。” 　　“你认床吗？之前在我家时怎么不见你……” 　　“现在认！”血流速度加快，感觉有股热气冲上面颊，裴珊飞速打断顾贺城的话，卷着被子往床上一躺，“晚安！” 　　“早点睡吧。”顾贺城失笑，沉沉道。 　　“哼唧，你也是。” 　　“嗯。” 　　可能是觉得裴珊怕光才睡不着，顾贺城应了后把小桔灯的光线调的更暗了，墙上映出浅薄又巨大的被子山，与沙发上那清俊身影融为一体。 　　夜幕更深了。 　　悄声无息又过去了半小时。 　　敲键盘的声音很轻，但持续不断。 　　床上那被子山动了动，裴珊睁开眼，看向墙上映出的清俊身影，抬手轻轻描摹了圈。 　　男人坐的笔直，长腿无处安放。 　　裴珊长睫颤了颤，低声呢喃，“大屁.眼子。” 　　刚刚不是答应她早点睡了么。 　　这下是要和键盘相亲相爱到天明啊？ 　　是用这种方式抗议睡沙发吗？ 　　又不是不让他睡床。 　　裴珊脑洞活跃，心里有个白小人叫嚣着赶紧让某人睡觉，又有个黑小人告诫着做事要有分寸，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诶。 　　就不能乖乖睡觉吗。 　　裴珊挣扎许久，悄悄摸出手机敲了条朋友圈——“要早点睡啊。” 　　提点就提点到这里了。 　　某人能不能看见那就看运气了。 　　裴珊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朋友圈，午夜正是年轻人活跃的时间，没多久就有人给裴珊点赞，她刷新着看着愈来愈多的点赞头像，嘴角微微垮下。 　　人越来越多，却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 　　算了。 　　裴珊正想放下手机，手机却突然震动了。 　　屏幕显示来电人是林殊。 　　裴珊接起，瓮声道，“晚上好。” 　　对方声线轻缓温柔，“我看了你的朋友圈，小珊还没有睡吗？” 　　裴珊：“还没呢。” 　　林殊又问：“在外面吗，我刚刚去你家，没见着人呢。” 　　“额……对，”裴珊顿时捏紧手机，生怕林殊察觉自己的不归家然后告诉父母，“这不周末嘛，在外面玩。” 　　“和谁呢？” 　　“当然是闺蜜啊……呵呵呵呵……”裴珊发出一连串的尬笑，隐隐感觉身后有道目光看向自己。 　　看什么看，还不睡觉！ 　　裴珊裹着被子不搭理沙发上那人，继续道，“不多说啦，你早点休息，早点睡，不要修仙。” 　　末尾两句她刻意提高了音量，有意无意的。 　　“好。”对方男声一如既往的温柔，许是听出裴珊话里委婉挂电话的意思，林殊叮咛几句在外照顾自己的话后，就挂了电话。 　　裴珊舒了口气，心念这次应该算是混过去了吧。 　　不过蒙混一时不能蒙混一世，裴珊隐隐不安，总觉得会被林殊发现她住在顾贺城家。 　　“谁的电话？” 　　顾贺城嗓音凉飕飕的，意味不明。 　　“林殊，额，就是我以前的邻家哥哥。”裴珊思忖着事儿，随口回答。 　　“只是哥哥吗？”沙发上那人合上电脑，意有所指，“是哥哥还会互相道晚安的啊。” 　　“诶，你什么意思。”裴珊愣住。 　　“没什么，我睡觉了。”男人嗓音更冷，乍一听还有点闷。 　　“你什么意思啊？？？” 　　“……” 　　“这有什么问题吗？” 　　“……” 　　“是谁大晚上不睡觉的啊？” 　　“……” 　　男人不吱声，裴珊一时来了气，扒开被子猛地坐起身想和他理论，长篇大论都准备好了，然而却在看到男人时所有话都哽在了咽喉里。 　　顾贺城用枕头捂着脸，一手耷在沙发外，一条腿蜷着，一条腿放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看起来怪可怜的。 　　裴珊心间像是被什么重重戳了下，话一出口便成了这么一句，“你，要不还是上床睡吧，我睡沙发就好，我长得比较小只。” 　　“不要，哪有让女生睡沙发的道理。”男声闷闷的，透着点气。 　　裴珊唇角轻搐：“说得你以前没让我睡过那样。” 　　“正是知道以前做错了，所以现在才不能那样子做。”顾贺城意有所指，淡淡道。 　　“嘁。”裴珊轻哂，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再看男人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样子，横下心，“你上来睡吧，反正床大。” 　　顾贺城一顿，“你确定？” 　　“嗯。”裴珊拍了拍床中心，一人一半。 　　“那好吧，谢了。”短暂沉默后，顾贺城抱着枕头上来了。 　　裴珊背对着他，感受另一侧缓慢下陷，男人身上沐浴液的味道与其自身清爽的味道融合，涌向她。 　　像是个无形又安心的拥抱。 　　裴珊用力咬唇，告诫自个儿别瞎想，身子又往床侧挪了挪。 　　说来奇怪，刚刚还毫无睡意，男人一上来，眼皮子便止不住打架。 　　没多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于此同时，顾贺城睁开了眼，伸出双手绕在裴珊身后，悄悄把濒临掉下床的小女人捞到床中心。 　　裴珊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像是浓密的黑扇子，乖巧覆在下眼睑，五官精致，如同一幅山水画，想让让人妥帖收藏，好好呵护。 　　“晚安，珊珊。” 　　顾贺城替裴珊捻好被子，轻轻把人拥进怀里。 　　裴珊此时却动了动，双腿缠上他的腰，脑袋在顾贺城胸口上蹭了蹭，像是一只需要人关爱的小猫，喃喃梦呓，“我怕……” 　　顾贺城轻笑，握住裴珊的手，安抚：“别怕。” 　　夜色沉沉，虫鸣阵阵。 　　- 　　裴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置身在一片黑沉沉的天空里，不断下坠着，正以为自己要坠入深渊时，忽然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抱住了，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一直在的。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顾贺城的。 　　黑沉沉的天空出现了突破口，逐渐转亮，直到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令人安心的粉红色。 　　但怎么可能是姓顾的啊。 　　他只会让她不做完方案不睡觉。 　　裴珊好不容易从梦魇中挣扎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放大的脸，俊逸清朗。 　　因为睡着，面色表情比平时又多了几分乖巧。 　　男人的手抵在她的胸前，正是那敏感的地方，裴珊面色涨红，提高音量，“顾贺城！” 　　顾贺城皱了皱眉，还没醒：“嘘，别吵……” 　　“你摸哪儿呢？”裴珊挣扎，无奈男人的腿紧紧缠着她的，一时半伙而挣扎不开。 　　“能放哪儿啊……”顾贺城被吵得受不了，缓缓睁开眼，还没睡醒，收回手后喃喃嘟哝着，“可是是平的啊……” 　　裴珊：“……” 第31章 三十一点喜欢 　　俗话说得好。 　　即便说姑娘不好看也不要说姑娘胸平。 　　顾贺城是被枕头蹂.躏醒的。 　　意识还没完全回笼，隔着枕头隐隐听见裴珊用力把枕头甩他脸上, 气鼓鼓嚎着, “顾贺城你滚吧！有多远滚多远！” 　　“咩……” 　　顾贺城还没反应过来, 忽然觉得重心侧移, 整个人卷着被子往床沿滚去, 下意识抬手想要拽什么东西时，已经来不及了，指尖只摸到床单边缘。 　　闷闷的, 噗通一声重响。 　　男人屁股先着地。 　　裴珊也没想到顾贺城会掉下去，见不对劲时伸手本想捞住的，然而失败了。她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 面上换上一副不屑又高冷的表情，“活该。” 　　钝痛让顾贺城的思绪回笼了些，他撑着地面慢悠悠坐起来，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沉声, “不是, 我刚刚没睡醒呢。” 　　裴珊不吃这套，冷冷反驳：“那又怎么样。” 　　裴珊四肢纤细，皮肤白皙，窄腰长腿, 路人见着都会夸一句这是个穿什么都好看的小姑娘, 该有料的基本都有。 　　哼唧, 才不接受反驳呢。 　　顾贺城恍然, 沉沉开口：“那……我改个话？啊，一点都不平啊。” 　　裴珊：“……” 　　许久没等到小女人的回话，顾贺城还以为这关过去了，边起身边嘀咕着：“女人还真麻烦，也没大到要夸的地步啊……” 　　那也没有小到平啊！！ 　　裴珊唇角抽搐，气得跳下来重重掐了男人的腰一把，很用力，“求求你做个人行不！说点人话啊！” 　　掐完还觉得不够解气，又踩了顾贺城一脚，扬长而去。 　　这一脚总算把顾贺城踩醒了，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诶……珊珊……裴珊！” 　　裴珊不搭理他，反而越走越快，转眼功夫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顾贺城忙追上去。 　　顾母恰好出现，拦住了顾贺城的去路，“阿贺。” 　　顾贺城垂眸往楼下瞟，语速很快，“您有事吗？我得去哄珊珊。” 　　“我知道，”顾母看向自家儿子，联想起方才看见两人凌乱的床铺，意有所指：“妈知道你们小年轻干柴烈火，但是也要注意尺度，你是多饥渴啊，才把人家吓成这样啊。” 　　顾贺城：“妈，不是……” 　　“你还不承认了？”顾母眉梢微挑，面上噙着温和的笑，嗓音却阴森森透着威胁：“你可别把我准儿媳吓跑了，吓跑了那你也别回来了。” 　　顾贺城：“……”这谁才是亲生的啊喂。 　　好不容易应付完顾母，又被工作电话唤了去，各种琐碎事情忙完后已是两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下楼，餐桌上只剩下一个溏心蛋。 　　顾贺城吃了一小块，默默放下了。 　　蛋煎得特别老，还凉透了。 　　顾家向来随性，崇尚民主，更不会有诸如这人还没来不能开餐这一类的规矩。 　　来晚了，只能吃渣渣了。 　　“别发呆了，刷碗去。”顾母端着一盘水果沙拉从自家儿子身边经过，微微压低声音，提点，“珊珊在厨房。” 　　“好。”顾贺城颔首，迈步往厨房走去。 　　裴珊背对着顾贺城，身上系着件卡其色格子围裙，袖子微微挽起，专心致志洗着青菜。 　　她听到声音还以为是顾母，扬着已经洗净的青菜转身，笑着问，“伯母，青菜我已经洗完了，接下来我要……” 　　见是顾贺城，笑容瞬间消失。 　　冷冷开口，“……干嘛。” 　　“刷碗。”顾贺城扬了扬手上的盘子。 　　“喏。”裴珊看了眼，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个水槽给顾贺城，“去那个水槽洗吧。” 　　“好的，你是在洗菜吗？我妈让你做的？”顾贺城打开水龙头，心思却不在刷碗上，若有似无往裴珊那边瞄，“真够贤惠的。” 　　“……”裴珊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我的厨艺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不拉肚子就谢天谢地了。 　　顾贺城深深凝着小女人，唇角微微勾着，继续拍彩虹屁，“我觉得贤惠就贤惠。” 　　裴珊正要说话，冷不丁地男人又来了句，“不许反驳。” 　　“……”她翻了个白眼，幽幽道，“顾大爷觉得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狭窄的厨房只有水流冲刷手的声音回荡着。 　　就一个盘子，顾贺城冲了整整一分钟，裴珊看他没有放洗洁精的意思，暗暗提点了句，男人应了声，依旧没有放洗洁精的意思。 　　裴珊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顾大爷，您这是刷碗吗，还是觉得家里有矿所以可以随便浪费水？” 　　顾贺城抿唇，这才关了水，晲着她，“这不想和你呆久点么。” 　　“谁想和你呆一起了。”裴珊心里生出一股恼意，还有股莫名的悸动，为了按捺这阵奇异的情绪，她冷笑了声，“有多远滚多远。” 　　那话她还记着呢。 　　平的是吧。 　　“珊珊，我那是没清醒，”顾贺城锁住裴珊的双眸，目光深邃，“要是你觉得吃亏的话，要不你摸回来？” 　　说话间，顾贺城往裴珊那儿靠了靠。 　　“噗，你神经病啊！”裴珊抬手拍开男人的脸，耳尖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别说话，洗你的碗！” 　　顾贺城轻哂，没多会儿把碗刷好了，看着裴珊乖巧开口，“珊珊，我刷好了，可以说话了吧。” 　　裴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没皮没脸。 　　裴珊看着男人幽深的眸子，这四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眼神闪了闪，避开顾贺城的视线。 　　顾贺城再接再厉：“珊珊，别生气了。” 　　裴珊闷声：“我没生气。” 　　“可你看着很凶。”顾贺城侧头，逼迫裴珊看向自己，语气沉沉：“再凶我就要亲你了。” 　　“……” 　　许是觉得自己威胁力度还不够，顾贺城挑了挑眉，当即圈着裴珊腰身缓缓靠近。 　　然而并没有如愿亲上。 　　裴珊变戏法般变出了一根青菜横在两人中间，语气别扭，“丫的，刷完碗就择菜去，伯母一个人忙活太辛苦了。” 　　“哦，好的。” 　　小顾总极其乖巧地点了点头，弯起袖子接过那盆青菜，走到一边专心致志择菜。 　　咔嚓咔嚓。 　　顾贺城的动作很利落，没多会儿就择了半盆，男人还有点嘚瑟，“这么简单，就不能给些有点技术含量的活儿给我吗？” 　　“……” 　　裴珊好奇看去，额间瞬间黑线。 　　她唇角微微抽搐，看见被丢在水槽里的青菜叶，以及男人搁在盆里零星几朵小黄花，凉凉开口，“顾总您是吃花呢，还是吃菜呢。” 　　男人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让我择菜吗，菜叶摘了啊。” 　　裴珊：“……” 　　“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裴珊看不下去了，白了男人一眼后把水槽里的青菜都捞了起来，重新择菜。 　　叭叭叭…… 　　青菜杆和小黄花全部都丢了，裴珊递了盘绿油油的菜叶给顾贺城，语重心长提点，“这才叫择菜。” 　　“知道吗？记住了吗？学会了吗？” 　　裴珊灵魂拷问三连，不动声色diss某男人。 　　顾贺城瞅着那堆菜叶皱了皱眉，吐槽，“你是吃草的啊，一点花都不留。” 　　裴珊没好气：“这花有毒的！” 　　“胡说，我以前就吃过，没见我死啊。” 　　裴珊故作恍然的样子：“我说嘛，您老智商怎么动不动就不在线，原来是吃了这个啊。” 　　“没毒的。” 　　“有毒的！” 　　“……”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什么都不让对方，顾母闻声走过来，两人各自拿着各自择菜递给顾母，异口同声：“谁才是正确的！” 　　顾母：“……” 　　看向两人如出一撤的执拗眼神，顾母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我说……” 　　两人都竖起了耳朵。 　　顾母深呼吸，音量提高：“你们都给我出去！！！” 　　都是厨房破坏机，还想从中选个好的？ 　　她今儿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短路了才让这两人进厨房啊。 　　裴珊/顾贺城：“……是。” 　　顾母看着两人出了厨房还互怼的样子，悠悠叹了口气。 　　明明都是成熟的大人了，怎么凑一块就都变小孩性格了。 　　不过也好。 　　这样结婚后也会很热闹的。 　　- 　　午饭后，裴珊和顾贺城向二老提出告别。 　　裴珊和顾家父母聊得很好，告别时顾母更是不舍地握着裴珊的手，叮咛着要多点来做客，不带顾贺城也行。 　　顾贺城有一搭没一搭哼着小白菜地里黄的曲调。 　　“唱什么呢！我怎么生了个五音不全的儿子啊。”顾母捂胸口，痛心疾首。 　　顾贺城：“……” 　　行行行。 　　您是太后。 　　您最大，您说了算。 　　二老回房后，裴珊瞬间敛了笑，瞥了顾贺城一眼后加快步子，和某人拉开距离。 　　顾贺城失笑：“还在生气啊？” 　　裴珊头也不回，小脸紧紧绷着：“你说呢？” 　　其实经过厨房那么一出，裴珊已经不生气了，但面子还是要装一下的，还得假装很生气。 　　不然这人是不会记住的。 　　裴珊顿了顿，沉声提点：“顾贺城，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啊，你这样是追不到人的，鬼都追不到。”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皮囊。 　　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性格。 　　裴珊轻哂，“做鬼都不会和你结婚的。” 　　顾贺城眼眸幽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也舍不得让你变成鬼才嫁给我。” 　　裴珊自觉说不过顾贺城，一时没接话。 　　就这么被男人噎住裴珊又不是很甘心，她咬咬唇，“我说你啊，就不能做个人吗？” 　　这话都快成她口头禅了。 　　心累。 　　男人无视她的话，伸手把人圈进怀里，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裴珊的耳侧响起，“怎么，心动了吗？” 第32章 三十二点喜欢 　　“你想多了。”裴珊推开顾贺城目光诡异，“你从哪儿瞧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些话, 很奇怪吗？”顾贺城皱眉。 　　“废话, 你当自个儿是少女漫男主角啊, 随便说两句话就能让女生脸红心跳啊。”裴珊绷着脸, 刻意用冷冰冰的话语掩盖自己的紧张, “想太多。” 　　“……” 　　他还真是从少女漫里看回来的。 　　“慢死了，我先走了！”见男人沉默，裴珊没由来地紧张, 敛眸加快步子，“您太磨叽了。” 　　顾贺城还想着要不要把二狗的漫画全扔了，闻言抬眼瞥见小女生泛着淡淡红云的双颊, 唇角勾了勾，打消了这个念头，颔首问：“所以，你这是不生气的意思了吧？” 　　裴珊脚步一顿, 随即走得更快了, “气啊！求求你别说话, 让我静一静……” 　　话音未落，迎面有个小孩子直直冲着裴珊跑过来，裴珊下意识侧身让孩子先走。 　　然而脚底踏了个空，瞬间失去平衡。 　　裴珊本能寻找另一个支力点, 但因为动作太猛, 虽免了摔倒, 但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疼痛直冲心窝，像是踩在了刀刃上。 　　“怎么了？”顾贺城见不对劲，忙上前扶着小女人的肩。 　　裴珊蹲下身吃痛揉着脚腕，听到男人低沉声音时那股按下去不久的恼意涌上来了，脸颊涨红，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崴了吗？我看看。”顾贺城眉头紧锁，蹲下身查看裴珊情况。 　　“走……”没由来的，裴珊不想让顾贺城看到自己这样子，咬着唇执拗想起身，但越急越乱，刚站起来，许是碰到了崴了的地方，身体一软，重重坐在了地上。 　　“好疼。”裴珊疼得倒吸凉气。 　　顾贺城眉头拧得更紧，握住裴珊的脚腕：“摔哪儿了，我看看。” 　　“不关你事！”裴珊拍开男人的手，这回不敢冲动起来了，撑着地面小心翼翼站起来。 　　顾贺城一把按住裴珊的肩膀，沉下声，“天天让我好好做人，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别动！” 　　顿了顿，男人补充道：“崴伤可大可小，因为处理不当截肢的例子，我也不是没见过。” 　　裴珊被吓了一跳，顿时僵着身子不敢动了，只得闷闷盯着地。 　　“走个路都能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顾贺城把裴珊拦腰抱起，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裴珊慌了神，挣扎着想要跳下来，“我能走，你放我下来！” 　　“我也能抱。”顾贺城冷声道，抱着人继续向前走。 　　“谁要你抱了，厨房杀手！吸血资本家！大屁.眼子！顾扒皮！”裴珊越挣扎男人抱得更紧，挣扎不开，只得耍耍嘴皮子泄愤。 　　无论裴珊说什么，顾贺城照单全收。 　　甚至听见裴珊说他是大骗子的时候低眸觑了她一眼，淡淡道，“截肢的例子可不是骗你的。” 　　裴珊闷声：“都怪你，不然也不会崴到。” 　　“对，都怪我。”顾贺城缓下声，稍稍换了个姿势，依旧把裴珊抱在怀里，“乖，别动了，不然会更严重的。只要你别乱动，怎么说我都可以。” 　　“谁要说你了。”裴珊张了张口，别过眼避开顾贺城的视线。 　　明明只是短短几百米，裴珊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才到，顾贺城直接把她放进了副驾驶座，沉声道，“能脱鞋吗？” 　　“干嘛？”裴珊下意识往远离顾贺城的方向挪了挪。 　　“看你伤哪儿了。”说话间，顾贺城已经俯身握住了裴珊的脚，轻轻使力，鞋子被脱下。 　　纤细白皙的足暴露在空气中，裴珊呼吸顿了下，脚趾缩了缩，害羞般。 　　“先别乱动，我得看看你伤哪儿了。”顾贺城捧着裴珊的脚，指尖一点一点移动着，视线锁住裴珊的脸，试探性问，“这儿疼？这儿呢？那这呢？” 　　当指尖力度落在小脚趾一侧时，裴珊皱了皱眉，咬住唇把那声疼咽了回去。 　　“这里。”顾贺城笃然道，眸色微沉，借着车灯光线细细观察着，脚丫子微泛着红，似乎还有点儿肿。 　　他试探性按了下，“这样疼……” 　　“啊——！”裴珊疼的泪飚出来了，音调提高，“顾贺城你谋杀啊！” 　　“等等，忍着点……”顾贺城眸底划过心疼，柔声安抚着，稍稍转了转，“可能伤到筋骨了……” 　　“啊啊啊——！”尖叫声冲破云霄。 　　裴珊弯腰捂住受伤的脚，因为疼痛小脸皱成一团，连话都说得不利索，深吸一口气，“你……你……你是不是在报复啊……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不就说了几句大屁.眼子。 　　顾贺城轻缓放下裴珊的脚，下结论，“没骨折，只是崴了。” 　　裴珊嘴唇轻搐：“所以？” 　　男人眉心蹙成深深川字，像是思忖着什么高深问题，裴珊看着他的表情，一度怀疑自己得了绝症。 　　顾贺城沉默了十几秒，淡淡开口：“所以，回去看医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裴珊面无表情：“哇，顾总真聪明，这方法好厉害啊。” 　　顾贺城看着小女人极其敷衍的啪啪拍了拍手，微微眯眼，随即倾身靠近她。 　　裴珊顿时警戒，双手捂住胸口，“你想干嘛。” 　　顾贺城伸手：“系安全带，你不是脚疼吗。” 　　裴珊低淡“哦”了一声。 　　她沉默看着顾贺城骨节分明的手指拉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了。 　　男人表情淡，好看的桃花眼敛着收着，目光深邃幽怨，唇线抿成平直的线，看不出情绪。 　　裴珊忽然想起临行前顾母和自己说的话，说很感谢她。 　　顾母说顾贺城早熟归早熟，可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是副不上心的样子，读书不爱读，让去实习也不爱去。忽然有一天他变了，主动提出要去公司实习，忽然成了做什么事都很上心的人，当初还得了个工作机器的称号。 　　为人父母，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口，顾贺城这是好的转变，可顾父顾母心里总有点不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直至这次顾贺城带裴珊回家，他们才感觉到了。 　　自家儿子是缺了烟火气。 　　不过幸好，有裴珊。 　　顾母瞅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真切感觉到自家儿子的情绪起伏。 　　还记得顾母是这么说的—— 　　“这孩子心思不外露，真不知道他平时想的是什么，但是我想，如果是珊珊你的话，会知道的。” 　　她有这么厉害吗？ 　　裴珊把安全带往外拉了拉，托腮侧头看向男人。 　　他现在正在想什么呢？ 　　顾贺城替她拉好安全带后启动车子，修长手指把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看向前方。 　　路况很好，旁边景物飞速变幻着，不知不觉过了大半路程，裴珊偏着脑袋看得累了，索性整个身子歪过来，翘着二郎腿，直勾勾看着。 　　方才顾贺城还能装作没看见，这会儿避不开了。 　　趁着红灯，顾贺城转过头，直截了当问：“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裴珊一眨不眨看着男人，拽着安全带微微前倾，也不瞒着，“我在想，你现在在想什么。” 　　顾贺城：“……所以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裴珊呶呶嘴，一本正经点头：“大概知道了。” 　　“什么？” 　　“你知道路怎么走，还不需要导航。” 　　“……” 　　裴珊越瞅越觉得顾母是高估自己了，她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顾贺城想的是什么啊。 　　红绿灯旁的电子计数器弹出红色的阿拉伯数字开始倒计时。 　　还有五秒钟，红灯转绿。 　　“想这样。” 　　顾贺城忽然伸出手臂，把小女人圈进他怀中，掌心覆在她脑后，揉进发丝，微微用力。 　　“别看我。” 　　男声沉哑：“再看我就不止这样了。” 　　想紧紧抱着，揉进怀里。 　　顾贺城喉咙发干，手指缠着小女人的长发抓了抓，“不许看了。” 　　红灯倒计时完毕，旁边的车子启动，缓缓向前行驶。 　　裴珊愣住，长睫一颤。 　　半晌，呆呆唤，“顾贺城。” 　　“嗯。” 　　裴珊眨眨眼：“你的耳朵红了，害羞了吗？” 　　顾贺城语气凉凉：“没有。” 　　裴珊眯起眼来嘁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他：“那为什么不让我看你啊，为什么耳朵会红啊，为什么要揉我头发啊？” 　　三连问重出江湖。 　　顾贺城轻飘飘的，避重就轻：“你的脚也害羞了吗，也是红的。” 　　“......” 　　裴珊悻悻收回了目光。 　　不看就不看，又不是一定要看他。 　　裴珊悻悻，侧头看向窗外飞逝的树木，正在高速上，似乎所有的树木都长一个样，没多会儿裴珊犯困了。 　　渐渐的，坠入沉沉的梦乡中。 　　-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裴珊是被饿醒的。 　　月色皎洁，黑沉沉的夜幕缀着零星几颗星星，光线淡淡。 　　裴珊揉了揉眼，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几点了啊？” 　　肚子咕咕叫嚣着想吃东西。 　　顾哥城沉声：“七点多了。” 　　“诶，我怎么......在这。” 　　裴珊揉着睡得胀痛的太阳穴，恍然起身，眨眨眼看着男人西装上的褶皱，讪讪又问，“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甚至还枕在他肩头上。 　　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一点，顾贺城还在肩头上放了一个小抱枕。 　　他们是中午回来的。 　　南城到y市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这次还没塞车。 　　裴珊指尖屈了屈，目光微顿，“谢谢，其实可以叫我起来的。” 　　“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了。”顾贺城想抬手揉揉裴珊的头发让她安心，无奈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抬不起来，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珊注意到顾贺城这个小动作，更愧疚了。 　　顾贺城不以为意，视线下移，又问，“脚好点了吗？” 　　“好像......”裴珊定眼看去，嘴角抽了抽，情不自禁感慨，“猪蹄啊。” 　　两个小时没管，脚踝已经肿成馒头了。 　　微微使力，脚踝疼疼的。 　　裴珊看着自个儿的猪蹄子，皮笑肉不笑：“顾大爷，这可咋整啊？” 　　“还能怎么样。”顾贺城下车，走到裴珊那侧拉开车门。 　　存了看戏的心思，裴珊刻意拉长音调，懒洋洋道，“我走不动了。” 　　“上来。” 　　男人言简意赅，在裴珊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蹲下了，背影宽阔。 　　“嗯？” 　　裴珊怔愣。 　　“意思是，”顾贺城拽过她手腕勾住自己脖颈，起身同时托着她双腿，男人语调低低淡淡的，“我背你。” 第33章 三十三点喜欢 　　夜风微凉, 夹杂着路边野花的香气吹过来。 　　裴珊歪头, 小脸无意识地埋在顾贺城肩上，长睫轻轻颤着, 低低呢喃，“谢谢。” 　　顾贺城脚步微停，小女人的呼吸落在脖颈上，温温热热带了点湿意，声线软下来后, 莫名乖巧。 　　“咳, ”只觉呼吸卡了一下, 沉了沉声音解释，“没事，你现在不重。” 　　“现在不重？” 　　裴珊眉梢轻挑，微微眯眼。 　　顾贺城侧眸看向裴珊, 语调低淡，“我就不懂你们这群小女生的, 白白胖胖不好吗，非要瘦成竹竿才好吗？” 　　“……” 　　裴珊手指攒紧男人的衣领，微微眯眼，“顾总呐。” 　　“怎么。” 　　“您又说我平胸又说我以前重现在竹竿身材, ”裴珊毫不客气吐槽，捏着男人衣领的手指微微收紧, “您什么意思啊？” 　　“我……” 　　“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裴珊气鼓鼓的, 顿了顿，“嫌弃的话别找我假扮你女朋友啊，你以为糊弄老人家的感觉很好受吗？” 　　“我知道不好受，”顾贺城黑眸盈着浅淡的笑意，一本正经道，“可以不假扮啊。” 　　不假扮啊。 　　所以要找别人假办了吗。 　　裴珊心里腾起一阵酸酸涩涩难以言喻的情绪。 　　“反正我就这德行，下次别找我了。”她深吸一口气，撑着男人肩膀想要下来，“现在也别背我了，我自己能走回去。” 　　“就你这猪蹄子，走回去就废了。” 　　“你、你……”虽说是事实，裴珊气得话都说不清，只得丢出一句话，“和你没关系！” 　　见小女人的毛炸了，顾贺城敛了继续逗弄的心思，徐徐解释，“你怎么样都很好，我都很喜欢。” 　　裴珊一怔，心里没由来揪了下。 　　“你怎么想也和我没关系，”裴珊下意识按捺住这种奇奇怪怪的情绪，依旧嘴硬—— 　　“顾总日理万机，好几个亿的生意呢，何必管我这种刚转正的小人物。” 　　“这段时间我会履行诺言继续照顾您，可在公司时还请顾总保持距离，别说是偶然，公司那么大，我就不信每天都有偶然。” 　　“……” 　　小女人以前是辩论队的，说起来有理有据，每句开头都是顾总，能把两人关系撇多远就撇多远，顾贺城越听面色越难看，偏偏她说的都很有道理，他难以反驳。 　　怎么这么能说啊。 　　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忍着。 　　不行，忍不了了。 　　“够了。”顾贺城把人放了下来，趁着裴珊还没回过神把把人按在树上，微微低头晲着她，“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裴珊无所畏惧，刚开口男人的指尖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指尖微凉，像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电流。 　　她气急，用力想推开，却被顾贺城抓住手架在了头顶。 　　要是有路人经过，见到他们亲密样子只当是热恋的情侣，会意一笑后就会走开了。 　　裴珊急得背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眼前是男人俊颜，双手被锢住不能动，猛然的，牙齿咬住了男人的指尖，极其用力。 　　顾贺城吃痛，却没有松手，任凭裴珊咬着。 　　血腥味在口腔弥散开，涩涩的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道，裴珊心间骤然缩了缩，浑身止不住打着颤，下意识松开男人手指，“你这混蛋。” 　　“消气了吗？”顾贺城松开锢着她的手，圈住她腰身轻声安抚，“消气了，那就回家，我请了医生过来。” 　　“没有。”裴珊嘴硬，视线落在男人的食指上。 　　昏黄路灯的映衬下，一圈深深的牙印分外明显。 　　裴珊眼神闪了闪，犹豫道：“我……” 　　“你？” 　　裴珊别过脸，尴尬道，“对不起，有点用力。” 　　闻言顾贺城唇角弯了弯，语调缓下来，“没事，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 　　嘁。 　　她才不信他会知道呢。 　　“因为你在意我的看法。”顾贺城锁住裴珊的视线，“对吗？” 　　裴珊对上顾贺城的眼，忽然说不出话。 　　男人视线柔和，沉静深邃，黑眸里映出一个小小的，赧然的她。 　　“小珊？” 　　远远传来一声唤，男声清润。 　　听到声音后裴珊看向来人，看清后手里的挎包“啪”的落在了地上，眼神惶惶，像是被父母抓到早恋的小女生。 　　林殊手里提着个礼品盒，看了眼顾贺城，末了定定看向裴珊，“昨晚，你就是和他在外面玩的？” 　　虽然是疑问句，林殊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 　　“额……是……”自知瞒不下去了，裴珊硬着头皮承认，支支吾吾找理由，“额，他是我……以前同学，额……也是我现在的上司……这周末去团建啊……” 　　裴珊绞尽脑汁，说出来的理由却连自己都不能说服，弱弱的。 　　心里蹦出完蛋了三个大字。 　　林殊何等聪明通透，早在看到两人时就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这样啊。” 　　但给裴珊留了面子，并没有说破。 　　“嗯……”裴珊唇线紧紧抿着，目光闪烁，挎包掉在地上都没有捡，揪着手活像是做错事等着批评的小孩子。 　　“伯母让我来看看你，说你不会煮饭。”林殊朝两人走来，唇角笑容未变，扬了扬便当盒，不紧不慢道，“所以我是来送外卖的。” 　　“噗。”裴珊被林殊的话逗笑了，莞尔开口，“谢谢啦，那……” 　　回去后还得解释下。 　　裴珊精神紧张，思忖着可以解释她刚刚为什么和顾贺城窝在小角落的理由。 　　瘸了？崴了？摔倒了？ 　　裴珊胡思乱想着，不由出了神，“我们回去吧”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胳膊便被扯住了。 　　“跟我回家。” 　　顾贺城瞳仁一紧，未等裴珊说完，直接把她打横抱起。 　　无视一侧站着的林殊，径直抱着裴珊走向宅子。 　　“顾贺城！”裴珊惊得直挣扎，无奈身体悬空，顾贺城又抱得紧，稍稍剧烈动作还能扯到脚踝上的伤口，只得任凭顾贺城抱着。 　　隐隐感觉到林殊的目光，裴珊回头看向林殊。 　　林殊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也没追上来。 　　恰好所站的位置又在灯下，裴珊看不清他的表情，正想细看，“啪”的一声，木门关上了。 　　顾贺城用力关了门，到了沙发才把人放下。 　　裴珊皱眉，抓了抱枕冲着顾贺城扔去：“顾贺城你是不是狗啊，我得出去解释，要是林殊误会什么，告诉我妈我夜不归宿什么的，那我就……” 　　“唔！” 　　凉薄的唇瓣堵住她的唇，深深的像是要将她拆吃下腹。 　　裴珊倏然瞪大了眼，还没等她搞清楚整个状况就被圈进男人厚实怀抱里，唇齿交缠，颇有更加深入的意思。 　　裴珊勉强抽出手用力掐向顾贺城腰间的软肉，男人吃痛放开她，不等他说话，裴珊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 　　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 　　裴珊的手还举在半空之中，眼角红红的泛着泪，殷红的唇色像是控诉他的暴行，受困小兽般吼着：“你他妈就不能做个人啊！” 　　动不动就嫌弃她。 　　动不动就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动不动就……亲她。 　　“珊珊，我……”他皱着眉。 　　裴珊红着眼，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算了，就这样吧，心累。我今天得回家住，要是林殊知道我不在家住，会告诉我妈的。” 　　顾贺城看着裴珊，没由来生出一种要是现在放开她，那裴珊再也不会回来了的感觉，冷下声，“不可以，你脚伤了，今天你就住这里。” 　　“不用了，我回家抹点红花油也是一样的。”裴珊小心翼翼扶着墙单脚跳到门边，扣着门把手往下一拉。 　　门没开。 　　再拉，也是一样的效果。 　　身后传来男人轻飘飘的声音：“我换了密码，你是开不了门的。” 　　裴珊条件反射：“换了什么密码？” 　　“……”顾贺城不吱声了。 　　裴珊咬咬唇，点开密码盘试了几组密码，无果。 　　算了。 　　裴珊没说话，扶着墙跳到楼道口，单脚跳上楼，顾贺城想去扶她，被毫不留情的甩开了。 　　“裴珊。”顾贺城沉声。 　　“别理我。”裴珊声音更沉。 　　顾贺城愣了下，感受到女声里的嫌弃，手掌再次捞了了空，尴尬悬在半空中。 　　只得默默跟在女生后面，在她进门前把她的包包送过去。 　　- 　　裴珊跳回房间，气鼓鼓锁上门趴在床上后才感受到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 　　再看脚，正如顾贺城所说那样，已经肿成猪蹄了，稍稍一碰都是万剑戳心。 　　“怎么能平地摔呢，裴珊你可真丢人啊。”裴珊揉着脸，内心小人疯狂谴责中，还有点小自闭。 　　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猛地想起来还得向林殊解释，赶忙从兜里掏出手机。 　　心有灵犀般，林殊的电话打来了。 　　裴珊赶紧接起，林殊温柔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珊珊，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好……”裴珊应声，纠结着要说什么解释刚刚的事情，林殊又道，“刚刚那个人，是你说过很喜欢很喜欢的大骗子吗？” 　　裴珊一愣，轻轻点头。 　　“嗯。” 　　刚到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裴珊的状态其实不太好，想家想得厉害，也想某人想得厉害。林殊看出了她的心思，倒也不说破，只是默默陪着，尽可能的帮助裴珊。 　　大概是新生聚会里喝了点酒，酒意上了头，裴珊半诉说半泄愤般，告诉林殊有关顾贺城的事情。 　　说他是个大屁.眼子。 　　说他总是吊儿郎当不好好做人。 　　说自己很喜欢这个智障。 　　“这样啊，”林殊顿了顿，又问，“那你是住在他那儿吗？” 　　“这几天暂时是的，我之前不小心……反正就是这几天我得照顾他……所以要住他那儿，”裴珊磕巴着解释，巴巴道，“好林殊，你能不能不告诉我妈啊？” 　　一想到母上的狮子吼，裴珊心里发憷。 　　对方笑了声，“既然小珊不希望，那我不说就是了。” 　　停了几秒，林殊补了句，“而且，那是你喜欢的人，对吗？” 　　裴珊一噎：“我……” 　　“那注意安全，早点休息，晚安。”林殊语调一如既往的温柔，“有什么要帮忙的一定要喊我。” 　　“好，晚安。”裴珊讪讪。 　　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她发了会儿呆。 　　林殊那句那是你喜欢的人不断在她脑海里回荡着，想着想着，裴珊没由来的来了气。 　　谁说喜欢他了。 　　那是她以前瞎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裴珊拼命回想顾贺城所做的那些很恶劣的事情，偏生脑袋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翻出顾贺城的ipad，想看完男人给自己的彩虹屁，告诫自己这人是多么不走心。 　　彩虹屁都夸不到重点那种。 　　裴珊戳开备忘录，继续看下去。 　　后期的内容却不再是彩虹屁了，有点儿像是某人的碎碎念。 　　其中一篇的标题是初次。 　　裴珊戳进去，配图是黄昏下的图书馆。 　　犹记得那天自个儿莫名被人唤去了图书馆，然后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男生向自个儿怼了封情书开始告白，磕磕巴巴的，听得她耐心全无。 　　正要拒绝，某人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然后把那男生赶走了，她还愣着，男人勾着她的下颚，吻印了下来。 　　一开始还是生涩的摩挲，许是男人天生就容易学会这种事情，末了裴珊被他亲的气喘吁吁的，连推开都忘了。一吻毕，顾贺城也狼狈得厉害，许久才憋出一句。 　　——“不许和别的男人来往太近！” 　　妈的智障啊。 　　忽然发现，这人以前就很恶劣了。 　　那三个月里，真的很像真正的男女朋友，他会一大早替她买早餐，她也会去他篮球赛加油助威，期中时候会一起蹲图书馆，各自学各自的。 　　裴珊继续往下翻，翻到了一张配图是教学楼的。 　　“她放我鸽子了，图书馆也找不到人。” 　　“该不会听到我和XX的对话了吧。” 　　“别啊，那是我瞎扯的。” 　　裴珊指尖一顿，微微凝眸。 　　还真不好意思呢。 　　她听到了。 　　再后来的记录，大部分是记录她走后顾贺城所做的事情。 　　有男人洗心革面好好听课的。 　　有去室友那儿拿回她东西的。 　　甚至还有去她课堂听课，说是要替她好好写笔记，省的回来挂科一类的。 　　像是不信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末了最后一篇，是个无题。 　　配图是她和林殊的背影，两人相视而笑，照片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顾贺城只敲了一句话。 　　——“她适合更好。” 　　裴珊定定看着那句话，无意识地哎了一声，嘟哝，“傻子哦。” 　　鬼使神差的，在那句话下面添了句。 　　——“你能变成更好吗？” 　　正愣神，房门传来轻轻叩门声，一张纸从门缝探了进来。 第34章 三十四点喜欢 　　气到尽头就是不想生气。 　　在客厅时, 裴珊很想宣布单方面冷战, 但看完平板备忘录内容后，莫名其妙的, 那股子气就如过眼云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还想抱着平板去找某人理论，怎么能把她拍的那么丑。 　　叩门声响起的同时，门缝也递了张纸过来。 　　裴珊踮着脚跳到门口，拾起。 　　纸上写了道数独题, 题目旁边写着一句话：——“解出来的答案就是密码。” 　　裴珊捏着纸, 向光对准。 　　“嗯？” 　　“这是？” 　　“喵喵喵？” 　　她苦大仇深般盯着数独题干瞪眼, 盯了很久都没有盯出个所以然。 　　瞅着那串数字就头疼。 　　顾贺城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她不擅长数学，却还让她解数学题。 　　高考结束后，裴珊就把数学全部还给老师了。 　　心知自个儿脑子不太行，选专业的时候还特地选了个不需要学高数的专业。 　　裴珊幽幽腹诽—— 　　为了不让她出去, 这人花样还挺多的啊。 　　叩门声再次响起来，裴珊把纸揉成团丢一边, 单脚跳着过去开门，音调微微提高，“顾贺城我说你什么意思，你就不能——” 　　话语戛然而止。 　　裴珊看着门外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 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您好, 我是顾先生的私人医生, 顾先生让我来处理您的伤。”女人莞尔一笑, 解释自己的身份，目光顿了顿，“是崴到了吗？” 　　“诶是的，请进。”裴珊微微侧身，示意医生进来，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瞥向门外，想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搀您过去吧。”医生笑容和煦，柔和的目光像是把裴珊的心思看穿了，“您是在找顾先生吗？他在书房，需要帮您喊他过来吗？” 　　“不用！”裴珊矢口否认，扶着医生的胳膊一步一步跳回床边坐下，闷声道，“谁想见他了。” 　　“那是我误会了。”医生放下药箱，俯下身仔细查看裴珊的脚，语调与刚刚无异，像只是在回忆，“我刚刚看见裴小姐看外面，还以为是在等顾先生。” 　　“没有，医生想多了。”裴珊再次低声否认。 　　医生轻笑，没说话了。 　　裴珊看着医生替自己处理崴伤，瞅着无聊，便想找点事情做。 　　手机放在另一边的床头充电，裴珊够不着，四处瞄了圈，能够得着的只有被她揉成纸团的数独题。 　　“……” 　　不就是一道数独题，还难得住她吗？ 　　等她解出来后找那人得瑟去。 　　裴珊小心翼翼地把纸团揉开，摊平，聚精会神解着题，便连医生处理完伤口走了都不知道，更别提留意到门口悄声无息多了个人。 　　正定定看着她。 　　“那个医生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答案是这个吗？”裴珊苦思冥想，总算把数字填满了，兴高采烈扬了扬纸张，才这会儿才发现医生不见了。 　　顾贺城倚在门边，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空气里弥散着红花油的味道，很醒神。 　　“你怎么来了。”裴珊垂眸，把皱巴巴的纸张对折，再叠起，最后成了小小方块，藏在手心。 　　“你……”顾贺城向着光亮处，灯光碎在幽深黑眸里，柔和蔓延，向四周发散，给人一种过于深沉怪异的感觉。 　　良久，男人敛眸，自嘲般笑了笑，“你就这么想见林殊吗？” 　　她为了见那人，连讨厌的数学题都愿意做了。 　　顾贺城不是滋味，定定看着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的女人，眸底情绪晦涩。 　　裴珊手指微屈，低低道，“我得和林殊解释。” 　　“解释什么？” 　　顾贺城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听起来不太对。 　　“当然是解释为什么在你家啊？”裴珊讶异瞪了瞪眼，抬手敲了敲自个儿的脑壳，提高音调，“顾贺城，你是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脑子不好使了，我现在可是夜不归宿啊。” 　　“我都说了，林殊和我家人很熟，如果我不解释，他要是告诉我妈我夜不归宿，母上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啊。” 　　“现在已经断了，不用打了。” 　　裴珊：？？？ 　　行，她没话说。 　　裴珊唰的一下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脸淡定的男人，“你能不能做个人啊？” 　　顾贺城环着手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凝着她。 　　四目对视。 　　裴珊的脸没骨气的红了，喉咙干得厉害。 　　她抬起手挡住眼，直接瘫进床上，幽幽道，“行吧，你是大爷，大爷说什么都对。” 　　顾贺城缓步走进房间，捡起掉在地上的抱枕，“那听大爷的话。” 　　裴珊手臂往下拉，露出一只眼。 　　“别去找他，至少今晚别去。”男声低低的，裴珊莫名听出了泄气，停了几秒，顾贺城补了一句，“我可以替你去找他。” 　　裴珊凝眉：“你要找他干架吗？” 　　“……” 　　顾贺城一脸疑问。 　　裴珊慢悠悠的，小心翼翼盘起腿，“林殊可打不过你，你太凶，别欺负他。” 　　“我可不敢欺负他。”顾贺城嗓音淡淡的，意味不明。 　　裴珊“诶”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只听顾贺城又道，“他，很厉害。” 　　很厉害？ 　　裴珊抬眼看向顾贺城，却见他面无表情的，一副山雨欲来的平静。 　　- 　　顾贺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能运筹帷幄掌管全局的人 　　哪怕是接管顾氏，多了许多繁杂事忙起来后，都没生过无力感。 　　为数不多的几次无力，都和裴珊有关系。 　　第一次是兴致冲冲跑去国外找裴珊，一方面想问她为什么要离开，另一方面想正是开启追人模式。 　　结果却见小女生身边有了另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只需要安静站在那儿便已是风光霁月，性子温柔，待裴珊极好。 　　男人之间总会有某种莫名的领悟，可能那小女生还没感觉出来，但顾贺城知道，这男生喜欢裴珊。 　　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 　　他鬼使神差追上去跟踪那两人，看着他们的互动，末了失了再追上去的勇气，订机票回国。 　　对比起那人对裴珊的照顾。 　　他还真的是个混蛋。 　　等他变得没那么混蛋了，再找她。 　　虽说见着裴珊和别的男生走在一块，他其实也没想太多，不就是追么，只要还没结婚，大家的机会都是平等的。 　　重逢后，欢迎会。 　　那姑娘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执意要喝，然后还喝大了。 　　他送她回去，这姑娘一路上酒疯就没断过，一方面嚷嚷着他是王八蛋，一方面嚎着要开始新生活。好不容易带回了家，这姑娘总算沉稳点了，没那么疯了。 　　没那么疯了，但还是个醉鬼。 　　顾贺城边守着她不让她踹被子，边耐着性子听她讲胡话。小女人从工作讲到大学，讲到小时候自己和邻居小哥哥做过的蠢事，然后话题又跳到苦逼的留学生涯。许是初入职场的压力让她想起了留学时的苦逼，裴珊开始叨叨那时林殊对自己的照顾。 　　絮絮叨叨大半夜，醉鬼总算是困了，把顾贺城的手当成枕头抱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顾贺城正想怎么在不惊扰她睡觉的情况下抽出手，小女人却更抱紧了点，像是梦魇，“幸好有林殊啊……不然……好想那个人啊……” 　　他一僵，顿时抽出手，总算是知道了那个男生的名字，林殊。 　　虽然安慰自己这可能只是句胡话，但还是没有办法不在意。他一直以为自己缺席的只是五年，未料想，漫漫时间长河中，其实有个人一直陪着她。 　　比他真诚，比他温柔，甚至比他更关心她。 　　即使再自信再运筹帷幄，顾贺城也不得不承认，林殊比他适合裴珊的多。 　　只能安慰自己这个人不在，没事，他还有机会。 　　但林殊回来了，此时的林殊比五年前更成熟稳重，也……更适合裴珊了，想问裴珊对林殊是什么感觉，但却没办法说出口。 　　败了。 　　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只得糊弄小女人，把她带去南城，希望借着父母的力量暗示一下她，也还算顺利，如果没有碰到林殊。 　　林殊一出现，裴珊迅速慌了神，支支吾吾想解释。 　　他便想，和他在一起有那么丢人么，这都得瞒着，没有来的心里就一阵气恼，不顾裴珊挣扎强行把人带回家，不让她再出去。 　　还亲了她。 　　那巴掌让他思绪稍稍回来了些，可瞅着裴珊红彤彤的眼，顾贺城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不想裴珊去见林殊。 　　一点儿也不。 　　于是找了道有点难度的数独题，要是裴珊解出来了，他就让她去找林殊。 　　可虽是这么想的，但怎么也说不服自己，凝着裴珊全神贯注解题的样子，一阵酸涩，心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能让她离开。 　　“别走。”顾贺城上前一步，俯身伸出手臂，把裴珊圈进怀里。 　　裴珊没有防备，猝不及防撞进了男人怀里，感觉到男人胸腔震动。 　　半晌顾贺城低低开口“我知道我很混蛋，老是惹你生气，经常做过分的事情。” 　　其实包括刚刚，也很过分。 　　裴珊抿唇，轻轻哼了一声。 　　觉得气氛有点儿莫名的诡异，裴珊顿了顿，故作轻快道，“你也知道啊，我给你说，这些我都记在小本本里，等我哪天找到那小本本了，你等着我去找你讨债去，别想我放过你，每一件我都得讨回来。” 　　顾贺城轻笑，手臂微微收紧把人拥进怀里，“要打要骂要扑倒都可以，我等着你一件一件问我讨回来。” 　　他忽然侧过头去，薄唇落在裴珊耳垂上，唇瓣摩擦厮磨，低哑说：“裴珊，千万别放过我。” 第35章 三十五点喜欢 　　俗话说得好, 做贼心虚。 　　尽管裴母例行电话里并没有问裴珊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更没有问她是不是住出去了, 可裴珊每次和母上大人通电话都是担惊受怕的，总是觉得裴母已经知道了什么。 　　还是得赶紧搬回家啊。 　　可一方面应承顾贺城联系程糯的事情还没做，另一方面也不知道小贺贺的情况如何。 　　每每鼓足勇气问出来, 某人总会沉默一阵，然后轻飘飘转移话题，让裴珊别问了。 　　这是小贺贺没救了吗。 　　裴珊小心脏颤悠悠，思忖着还是先替顾贺城联系程糯吧。 　　这事儿似乎容易解决点。 　　许是处理得当，崴到的地方没几天消肿了大半，裴珊可以走路了, 正好年假没结束，不用上班也是闲着，裴珊干脆跑程糯工作室蹭饭，顺便探一探口风。 　　不知道顾母的存在前，裴珊曾从裴皓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程糯是由程爷爷带大的，至于程爸工作很忙, 常年不回家，更别说关心女儿了。 　　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裴珊基本没从程糯口里听过她家人的事, 偶尔会提程爷爷, 但也只是一两句。 　　这样情况下, 裴珊担心贸贸然告知顾母的请求会惊了程糯, 于是采取迂回战术, 每次去都透露一点点。 　　像是讲连环故事。 　　程糯工作室发展很顺利，正好又是忙季，不少大客户找上了门。程糯全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听着裴珊念念叨叨的，偶尔应一两个单音节词表示自己一直都在听。 　　觉得自个儿铺垫得差不多了，这回裴珊正斟酌着怎么约人，程糯却比她先开口了—— 　　“珊珊啊，你最近是不是比较闲啊。” 　　程糯单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裴珊身上，语调柔和地调侃，“还是说，你又惹你哥生气了？” 　　“哪有！怎么可能。”裴珊嗔怪，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程糯神情。 　　对方眸光深邃，好看的眼微微眯着，似是思忖。 　　裴珊懊恼，只顾着铺垫顾母，都忘了掩饰自己为什么来得频繁。 　　“珊珊，想什么呢？” 　　“是比较闲，”看来自个儿不找个好点的借口是糊弄不过去了，裴珊语调拖得长长的，眼珠子骨溜溜转了圈，“其实是这样的，我想让糯糯姐陪我去见个人。” 　　程糯凝眉，缓声重复：“见个人？” 　　裴珊点了点头，讨好般握住程糯的手，软下声，“对啊，这人是我以前同学，他想带他妈妈过来Y市玩，糯糯姐也知道我是个大路痴，也不熟悉Y市，所以……” 　　嗯，这也不算骗人。 　　姓顾的的确是她同学。 　　程糯眉心稍稍舒展：“所以你想让我陪你去。” 　　“对对对，糯糯姐可以吗？”裴珊疯狂点头，生怕裴珊拒绝，挽着程糯的手摇啊摇。 　　程糯失笑，嗔怪般抬手点了下程糯额头，“就这点事直接说不就得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还……” 　　还因为担心告诉了裴皓，裴皓也觉得妹妹怪怪的，说是等结束拍戏就立刻回来。 　　算起来，裴皓也就这两天了吧。 　　到时候可以让裴皓一起去招待裴珊同学。 　　裴珊看着小嫂子微妙的笑容，隐隐不安，“还怎么了？” 　　“还很担心你啊，猪猪。”程糯弯唇，岔开话，“你同学什么时候到，我得腾出时间。” 　　“我晚上回去问问他，然后再告诉你。” 　　“行，微信和我说一声就好，不需要专门跑一趟。” 　　得了程糯的应，瞅着程糯还有事情要忙，裴珊不好再打扰她，悄悄离开了。 　　- 　　本想回家，却鬼使神差打车回了公司。 　　突然很想见那个人。 　　觉得就这么贸贸然上去有点奇怪，又折去餐馆买了份蛋炒饭。 　　到公司时正好是午休时间，大楼空荡荡的，偶尔会有提着外卖盒的白领步履匆匆走过，影子在光线的映衬下拉得长长的。 　　几日没上班，似乎一切都陌生了。 　　裴珊进了电梯，下意识按了设计部所在那层。 　　开门后恍惚了下，电梯门关上了。 　　数字往上跳——别的楼层有人按了电梯。 　　那人进来后见裴珊怔怔发呆，而电梯没有按楼层，挑了挑眉，问：“请问你要去哪层？” 　　“噢，”裴珊这才回过神，瞅见那人狐疑的眼神，干笑了声，解释，“刚刚按了的，不知怎么就灭了。” 　　说话间，裴珊按下顶层按钮。 　　以前也发生过明明按了楼层，开门后却所有楼层都取消的事情，那人也没想太多，只点了点头，“秘书办的啊？” 　　裴珊敛眸，莫名心虚，“嗯……” 　　好在那人没追问，只在电梯开门时说了声再会，裴珊那声再会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电梯门缓缓关上了，红色数字不断变大，往上跳。 　　然后停在了顶层。 　　她走出电梯，屏住气。 　　许是午休的关系，顶层长廊安静，静的裴珊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听见。 　　转正后，裴珊很少来顶层了，即便必须要来也是匆匆来匆匆走，把文件交给顾贺城秘书也就完事了，在公司里，不想和顾贺城有过多的聊天。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上顶层。 　　一路走过去都是静悄悄的，秘书部空无一人，顾贺城的秘书Lisa也不在，裴珊拿出手机，正想着要不要敲顾贺城，办公室门开了。 　　男人西装外套搭在手腕上，看见她那刻脚步顿了顿，沉下声问：“你怎么来了？” 　　“找你啊。”裴珊脱口而出，故作轻快道，“不欢迎我啊？”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透进来，有点儿热，有点儿灼眼。 　　裴珊背着手微微倾身，仰头对上他的目光，语调轻快，说，“我约好糯糯姐啦，你可以通知伯母了。” 　　“我做事，你放心。”裴珊上前一步，声线软软的，像是安抚，“我不会让你回不了家的。” 　　顾贺城垂了垂眼，胸腔微微震动。 　　她还记得啊。 　　长廊里安静，探进来的阳光朦朦胧胧映出两人长长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虽然采取了一点非常手段，但也算约出来了。”裴珊看了顾贺城一会儿抿着唇，低头戳手指，“但我话说在前头，我给糯糯姐说是带同学妈妈游玩Y市，到时候别露馅了啊。” 　　“约出来已经是极限了，不许骂我，也不许说我擅作主张。”裴珊嘴巴张了张，小声说着，“糯糯姐太聪明了，我差点就瞒不住了。” 　　话刚出口，总觉得不太对。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顾贺城，却正好对上顾贺城看过来的目光。 　　男人方才还绷得平直的唇角弯了一瞬，弧度柔和，黑眸也跟着柔和了。 　　裴珊恍了神，腮帮子轻微动了动，脸红了红，干脆把饭塞男人怀里，“吃饭，买多了一份。” 　　肚子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咕噜了声。 　　“……” 　　顾贺城手指勾着塑料袋，似笑非笑看着裴珊，“买多了一份？” 　　“我还没吃啦。”裴珊肩膀微不可查塌了一下，闭上眼，索性当蜗牛。 　　顾贺城声音低淡，眼里隐隐噙着笑，叫她名字，“裴珊。” 　　裴珊敷衍应了声。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动作够快。” 　　裴珊没说话，长睫轻轻颤了下。 　　顾贺城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笑声愉悦，“要一起去吃饭吗，我请。”他扬了扬饭盒，顿了顿又道，“或者，你吃这个也行。” 　　许是刚刚来时颠了下，又或许是店主压根没打包好，饭盒盖子开了，有小半的蛋炒饭洒在了塑料袋里。 　　……不能吃了。 　　裴珊闷声：“那去吧。” 　　- 　　商业区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又是午休时间，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周边餐馆更是不能去的，估计里面都是顾氏员工，被瞅见他俩一起吃饭还得了，裴珊还想好好活下去，可不想被公司女员工的口水喷死。 　　瞅着大众点评许久，否定所有餐馆后，她得出结论，“我们去超市吃饭团吧。” 　　顾贺城无语，却还是依着裴珊的要求把车开到了附近的沃尔玛。 　　绕着沃尔玛逛了圈，却没发现饭团的踪影。 　　裴珊唇角轻搐，小声嘟哝，“连快餐都不卖，还叫什么大超市啊。”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顾贺城倒是无所谓，视线落在蔬果鱼肉区，“要不买点菜，自己回家做？” 　　“……你忘了自己是厨房破坏机吗？”裴珊微微瞪大眼，恳切道，“醒醒，会拉肚子的。” 　　这称号还得了顾母亲自盖章的。 　　“没关系啊，下午不用上班，可以回去慢慢做，吃不下让二狗过来吃。” 　　“不用上班？”裴珊讶异。 　　顾贺城觑她一眼，丢了把卷心菜进购物篮，低淡道：“傻妞，今天公休。” 　　“公休？”闻言裴珊更是懵逼，皱起眉，“我怎么不知道有公休。” 　　“每月第三周的周二都是公休，你不觉得今天公司里特别空么。” 　　“……”想想还真是。 　　顾贺城挑眉：“你别告诉我，你没休过。” 　　“……”还真的是。 　　顾贺城没忍住笑了声，调侃，“那我还真的是招了个很勤快的员工啊。” 　　“闭嘴！挑菜去！”裴珊不搭理男人，腮帮子微微鼓着，有点气。 　　“行，挑菜。”顾贺城走在裴珊旁边，手臂护在他身侧。 　　超市人来人往的，裴珊却被顾贺城护得极好，免了与人群相撞。 　　“想吃这个吗？” 　　“嗯。” 　　“那这个呢？” 　　“可以。” 　　一问一答，购物篮不知不觉就满了，这会儿路还没走一半。 　　裴珊这会儿才发现不对劲，指尖屈着叩了叩篮子边，问，“顾大爷，您到底想吃什么啊？” 　　男人还在不断往篮子里丢食材，想也不想就回答，“你做的都行。” 　　“……” 　　裴珊很久没有说话。 　　顾贺城看向她，“怎么？” 　　裴珊扯了下唇角，幽幽道，“你就这么想得肠胃炎啊？” 　　“……” 第36章 三十六点喜欢 　　顾宅。 　　裴珊提着两大袋子的菜搁厨房流理台上, 一手端着菜谱, 另外一只手对着买回来的菜一一辨认，思忖着能够做点什么菜。 　　顾贺城倚在厨房门口, 唇角勾了勾看着裴珊认真的背影, 懒洋洋调侃着, 语调拖得很长：“我饿了——” 　　裴珊白了男人一眼, 没好气道：“过来帮忙。” 　　“好。”顾贺城沉声应着, 他走过去站在裴珊身后, 微微俯身，“哪里需要帮忙？” 　　裴珊侧头，看着顾贺城的手臂肌肉线条微微怔神。 　　男人手臂越过她微微撑着流理台, 近乎拥抱的姿态。 　　“裴珊？”顾贺城又喊。 　　“噢，你挑菜吧, 可别只留菜花了。”裴珊把那袋子生菜递给他，顿了顿, “也没菜花给你留。”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裴珊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简单。”顾贺城轻哂, 不以为意, 拿了个盘子走到水槽旁，开始挑菜。 　　咔哒咔哒咔哒…… 　　一袋子生菜被摘完了, 顾贺城拿盘子装起来, 过了一次水后才递给裴珊。 　　“喏。” 　　简单一个低音节词, 裴珊却莫名听出了坐等夸赞的意思。 　　“谢谢……” 　　话音未落, 裴珊看着只有生菜头没有生菜叶的盘子, 嘴角抽了抽，幽幽开口：“顾大爷，您这是挑菜啊。” 　　“对啊，我看那些菜叶都有小洞，就都挑出去了。”某人应得理所当然。 　　“……”裴珊心里仰天翻白眼，毫不客气奚落，“顾大爷，按着您这挑法，就没几颗菜能入您的法眼。” 　　“那就多买几斤挑啊。”男人语气轻飘飘的，理直气壮回答。 　　“……顾大爷求您远离厨房。”裴珊额间黑线，深呼吸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生气，几番自我催眠之后，她扬起头，唇角笑容灿烂，“我自己发挥吧。” 　　“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再叫我。”见裴珊坚持，顾贺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退了出去，站在厨房门口悄悄观察小女人。 　　只见裴珊对着菜谱小心翼翼切着菜，嘴里还喃喃念着诸如要加几克盐要放多少碗水一类的话，瞅着小女人认真的表情，顾贺城唇角也向上弯了弯。 　　见暂时没他的事情，顾贺城索性回书房搬了电脑出来处理工作。时间一点一点滑过去，待工作事项处理得差不多了，顾贺城抬头，便见桌上多了三个碟子一盆汤。 　　裴珊手里还端着一叠，许是烫，小脸皱成一团，一副非常纠结的样子。 　　“我来吧。”顾贺城起身，从裴珊手里接过盘子，语气轻快，“很期待裴珊大厨的手艺呢——” 　　裴珊咬咬唇，嗫嚅道：“没什么好期待的，都不知道熟不熟……” 　　“谦虚，以前也煮熟过啊。”顾贺城淡淡瞥了小女人一眼，话语里颇有点溺宠的味道，“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汤……” 　　刚打开盖子，话语戛然而止。 　　“呃……”顾贺城拧眉，努力猜这盅红得发黄还散发着奇异味道的液体是什么品种，想了很久，他试探性猜，“这是番茄蛋花汤吧，颜色配的不错。” 　　“还是留在饭后再喝吧，开胃。”顾贺城合上盖子，唇角挤出一抹笑，又道，“先看看菜吧。” 　　第一盘，黑黝黝的一坨，顾贺城瞅着旁边的沙拉点缀，“烤金枪鱼吗？” 　　裴珊扶额：“这长得像金枪鱼吗？” 　　顾贺城没憋住笑了声，“看来这盘不行啊，还有三盘呢不虚。” 　　“……我虚。”裴珊敛眸，干脆把接下来的三盘都打开了，“这是小炒肉，这是咕噜鱼，最后这盘是水煮生菜。” 　　“至于你说的烤金枪鱼和番茄蛋花汤，一个是孜然烤茄子，另一个是红苋菜汤。”裴珊补充解释，顿了顿感慨，“对不起，我厨艺还是很差啊。” 　　这堆东西吃进肚子里，怕是一盒胃药都不够用。 　　心里没有来的懊恼。 　　都这么大的人了。 　　怎么连饭都不会做。 　　裴珊越想心情越低落，脑袋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傻妞。”顾贺城抬手覆上裴珊后脑，胡乱揉了揉发丝，“你已经很棒了，生菜不是做得很不错吗。” 　　裴珊低低应了声。 　　顾贺城视线落在生菜上，这是唯一一盘能看出食材原本外貌的菜上，定了定声，安抚，“我你怎么不给我猜的机会，我肯定猜得出来这是生菜，这菜叶还是被我嫌弃有小洞的那些。” 　　“噗。”裴珊被逗笑了，拍开顾贺城的手，“得了吧，别安慰我，我也被你妈妈赶出厨房了，我也是厨房杀手。” 　　“慢慢来。”顾贺城缓声安抚着，捻了一筷子生菜，甫送入口中，面色轻微变了变，说，“没放盐。” 　　“没放盐吗？”裴珊怔了怔，也夹了一筷子，边咀嚼着边喃喃，“明明放了盐啊，味道不够吗？” 　　顾贺城瞅着小女人以为自己味蕾出了问题，又捻了一筷子的较真动作，唇角轻轻弯了弯。 　　“没啊，我觉得味道够啊，难道是我太重口味了……”裴珊眉心紧紧地拧成川字看向顾贺城，目光凝住，提高音量，“你丫的骗我！” 　　“谁知道你这么认真啊？怪我啰。” 　　顾贺城看着气的腮帮子微微鼓起额裴珊，忍不住继续调侃。 　　“你这只大□□子！”裴珊气极，伸手拍掉顾贺城手里的筷子，这人明明知道厨艺是她这段时间很顾忌的一个点，居然还调侃她。 　　“别吃了！吃了会得肠胃炎的！还得一次一次跑厕所……” 　　“哇，哪有做了不给人吃的道理。”顾贺城把生菜举得高高的，不让裴珊拿到，“行啊，大家都别吃。” 　　裴珊跳了几次无果，指尖按向男人腰腹，威胁道：“你给不给，不给我就掐了。” 　　顾贺城：“一手筷子一手生菜。” 　　“这是我做的！” 　　“哪有做了不让人吃的道理。” 　　“……你逼我的。”裴珊用力戳向顾贺城腰腹，男人没有防备，手松了松整个盘子倾斜—— 　　啪唧一声。 　　整一盘生菜都掉地上了。 　　顾贺城一愣，低低开口：“对不起。” 　　裴珊还没回过神，咬着唇摇摇头：“是我的在那儿闹才掉的，诶。” 　　空气沉默了 　　“那吃别的吧，还有好几碟呢。”顾贺城语气和缓，看向桌上那几盘看着奇怪闻着也奇怪的菜，“又不只这一碟。” 　　裴珊愣了愣，开口：“但是……” 　　没等她说完，顾贺城已经抓起筷子夹向烤茄子，裴珊一时心急，干脆握住了男人的手腕，音调提高，“别吃！有毒！” 　　“……” 　　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握住了男人的手。 　　指尖触及的地方温热，裴珊敛睫，迅速松开，把手背在身后，咬咬唇，嗫嚅着开口：“别折腾你的胃了。” 　　“嗯？” 　　“你舍得蹂.躏，我也不忍看你折腾胃……”裴珊努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声音低低软软的，男人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要吃也等我厨艺长进点，至少不把烤茄子做成烤鱼再说吧。” 　　想起桌上一坨坨黑，裴珊懊恼蹲下来。 　　自闭了。 　　顾贺城垂眸居高临下看她，应答很自然：“不能浪费吃的。” 　　裴珊一噎：“那是□□啊！” 　　“也能吃。” 　　“顾贺城你就一抖M吧？” 　　“对象只限你。” 　　“……” 　　裴珊觉得自个儿和这人聊不下去了，脑回路不在同一条线上，那么难吃的玩意儿，她都觉得自个儿在浪费食物。 　　这人却还在坚持。 　　没忍住，裴珊嘟哝，“你是不是傻子啊。” 　　顾贺城盯着饭桌上的菜，微微勾唇，“因为是你做的啊。” 　　“……噢。”听了这话裴珊恍惚了下，随即脑袋埋的更低了，老脸没骨气的红了，顿了一下低声道，“傻子。” 　　裴珊抓了下头发，烦躁般，再抬头却又是一本正经，她清清嗓子，“那，等我手艺变好了再做给你吃吧，如果你想的话。” 　　“成交。”顾贺城敛眸，唇角笑容愈发柔和。 　　“那现在？”裴珊肚子再次不合时宜响起声咕噜，停了几秒，“叫外卖？可冰箱还有很多食材没处理，要不……” 　　顾贺城了然，点点头，“就喊他吧。” 　　- 　　一小时后。 　　宁赞阳系着小碎花围裙在厨房忙活着，一回头却见裴珊和顾贺城两大爷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的还是动画片熊出没。 　　“你们俩还真把我当保姆了啊？”宁赞阳额间黑线，冲着沙发上的人吼。 　　顾贺城和裴珊同时回头，异口同声：“我们才是保姆吧。” 　　都没想到会如此默契，两人皆愣了下。 　　顾贺城莞尔，“你说。” 　　裴珊只觉喉间干干的，尴尬得厉害，停了好一会人才说，“二狗子，你就别念叨了。” 　　宁赞阳环着手，没说话。 　　裴珊侧头觑了旁边沙发上乖巧坐着的小姑娘，弯了弯眼意味深长道，“我们都帮你带小姑娘了，你还想怎么样？” 　　宁赞阳：“……老子去煮饭。” 　　宁赞阳一走，沙发上乖巧坐着的小姑娘迅速变了表情，嘴角垮下，表情乖戾阴郁，声线刻意压得很低，“不许对我二狗子那么凶。” 　　裴珊轻笑，拍了拍旁边沙发，“郁霖，过来坐。” 　　小姑娘表情有一瞬间的抗拒。 　　裴珊依旧笑眯眯的，声线很软：“霖霖，刚刚不是还让珊珊姐姐教你做人吗？” 　　两人四目对视。 　　半晌，小姑娘败下阵，悻悻坐了过来，“干什么。” 　　虽很不情愿，却坐得很端正，没有初见时的嚣张了。 　　裴珊笑弧更深，指尖沿着小姑娘姣好的轮廓转了圈，“看来，学乖了嘛。” 　　郁霖：“……呵呵。” 　　半小时前，两人的地位是完全反过来的，小姑娘气势汹汹，颇有想把顾贺城和裴珊扒了皮的架势。 　　原因很简单——他们打扰了她和二狗子的两人事件。 　　宁赞阳接到电话时，刚交稿没多久。 　　交稿后往往有几日空闲，家里住着的邻家小姑娘郁霖便开始控诉从前被宁赞阳放鸽子的次数，宁赞阳被念得受不了，只得答应陪她看动画片。 　　没看多久，裴珊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里裴珊各种表述事态严重。说是十万火急，赶紧来。 　　宁赞阳赶忙问发生什么了，裴珊却不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忙音，一流追债好手三流少女漫画手宁二狗发挥他优良的想象力，觉得一定是自家兄弟顾贺城出事了，裴珊才打电话来的。 　　这可不得了，宁二狗赶紧塞了部平板给郁霖看动画片，带着她去了顾贺城家。 　　二狗内心那个急的啊，一路让司机开快点，一路闯红灯飙车，等到了顾贺城家被两损友告知饿了的时候，他沉默了。 　　——TMD的他真的二啊。 　　沉默归沉默，宁赞阳还是认命般穿上小碎花围裙，把小姑娘丢给两损友照顾，拿起小锅铲做饭去了。 　　郁霖二十，今年才大二，据说是家里没人照顾，以前宁家和郁家是邻居，郁家搬走后渐渐断了联系。再见面时时郁霖上大学了，宁赞阳在她学校做签售。 　　得知小姑娘父母离婚，小姑娘成了累赘没人搭理，宁赞阳可怜这个邻居小妹妹，便让她住在他家里。 　　郁霖生得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个儿不高，背着小书包穿着小裙子活脱脱一个貌美小萝莉。 　　裴珊向来对这种类型的小女生没有抵抗力，当即凑过去，笑眯眯道，“小姑娘，你多大啊，叫姐姐～裴珊姐姐～” 　　郁霖面无表情拍开裴珊蠢蠢欲动想捏她脸的手，声线平缓却透着戾气，“阿姨滚开，不然我教你做人。” 　　裴珊：“。” 　　裴珊：“……” 　　裴珊：“？？？” 　　阿姨？ 　　还要教她做人呐。 　　裴珊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莞尔一笑，手指蜷成拳头咔哒咔哒直响，“小姑娘，你挺野的啊。” 　　郁霖脊椎一凉，看着裴珊笑容有种不好的预感。 　　“走，我们去房里看动画片啊。”不容郁霖拒绝，裴珊起身提着郁霖的帽子，连拖带拽把人拖进了房间。 　　门重重的关上了。 　　再开门，小姑娘便成了一副乖巧的模样，裴珊让她往东决不敢往西，虽不情愿，可行为却乖巧了很多。 　　二狗举着锅铲欣慰：“还是女生懂女生啊，这小姑娘从来不听我的话。” 　　裴珊眨眨眼，面容慈爱拍了下郁霖的肩膀，道：“二狗子，就你把人当娃来养的养法，她不听你是正常的。” 　　宁赞阳：“那该怎么养？？当孙女养吗？？” 　　郁霖/裴珊：“……” 　　- 　　时间回到此时。 　　迫于裴珊的威压，郁霖只得耷拉着脸，低低问，“大姐，你又想干嘛。” 　　可不想再被拉进房间一顿□□，面前这阿姨笑起来挺可爱的，没想到却是个一肚子坏水的，把她拉进房间后反擒住她的手，笑着让她喊她姐姐。 　　不喊不放开。 　　她不情不愿的喊了，这怪阿姨才松开她，还故作深沉丢出一句。 　　——“你好二狗那款啊。” 　　顿时被抓住软肋，不得不听从怪阿姨的话/ 　　郁霖恨的牙痒痒的，偏偏拿裴珊没有办法。 　　“霖霖啊，你家二狗子天生少根筋，可不好追啊。”裴珊笑眯眯的，瞟了眼厨房里的系着粉色碎花围裙肌肉猛男，末了看向身材娇小的小萝莉，“你的路还长着呢。” 　　“傻大姐，你管好自己的事吧。”小姑娘翻白眼，压低声线开口，“你和贺城哥哥的事儿还理不清呢。” 　　惹。 　　扎心了。 　　裴珊凝眉，点了下小萝莉的眉心，“你这姑娘话还挺多的。” 　　郁霖扒拉这下眼睑做了个鬼脸，“被我说中了吧，傻大姐果然是傻大姐……” 　　小姑娘没心没肺，决心将怼天怼地怼空气进行到底，还把话哼出了调子。 　　“我说你这姑娘……”裴珊挑眉，捏着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一五一十道，“吵架有什么意思的，来打架啊。” 　　郁霖：“暴力！” 　　裴珊：“对啊！” 　　“…………” 　　两人干瞪眼谁也不让谁，没有留意到宁赞阳已经把饭准备得差不多了，顾贺城上前帮忙端碗筷，沉声道，“辛苦了。” 　　“多大点事，太客气了。”宁赞阳重重拍了下兄弟的肩膀，声线压了压，问，“说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吧，你什么时候要走？” 　　顾贺城动作顿了顿，垂眸敛住眸色，“快了。” 第37章 三十七点喜欢 　　“你要去哪？”裴珊抱着碗, 下意识问。 　　顾贺城和宁赞阳看着她，不约而同沉默了。 　　“不想说就算了。”裴珊抿唇, 指腹因为用力微微泛了白，她把碗搁在饭桌上, 耸了耸肩, 无所谓的很刻意, “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我不想告诉……”郁霖眉梢勾着挑衅的弧度，无声作口型，“怪——阿——姨。” 　　“吃饭了，”裴珊斜她一眼, 懒洋洋笑了声, “小郁霖啊，刚刚姐姐教你的, 都忘了吗？” 　　晚饭吃的是大杂烩火锅, 番茄煲, 宁赞阳捏举着汤勺边搅拌汤底, 边吐槽，“你们两个厨房破坏机，就不能放过这些可怜的食材吗？” 　　郁霖之前没按捺住好奇心瞄了眼裴珊所做的菜, 此时她深表赞同：“做出来也是被倒掉的命。” 　　“哪有, ”裴珊辩解, “我做的水煮青菜还是能吃的。” 　　宁赞阳白眼, “得了, 刚刚是谁忘了放盐啊？” 　　原本不打算做火锅的，宁赞阳刚择好菜，裴珊兴致冲冲地跑过来说要展示她的厨艺，他便瞅着裴珊哗啦把菜倒进锅里，哗啦倒了水，合上盖子焖了三五分钟。 　　然后就做好了！？ 　　宁赞阳黑线，问：“盐呢。” 　　裴珊愣了下，不好意思挠挠头：“这次忘了。” 　　宁赞阳：“……” 　　忽然心累。 　　忽然觉得今天白眼翻得太多了，眼睛有点痛。 　　“……不久是忘了放盐吗，又不是不能吃。”裴珊讪讪笑了声，理直气壮道，“中午我真的做成功了，不信你问阿贺。” 　　刚出口，裴珊愣了下。 　　习惯性的，这个亲昵称呼脱口而出。 　　顾贺城捏着竹筷，闻言微微点头，“嗯，是的。” 　　“哇兄弟，你又在□□你的胃了？”宁赞阳不信，微微眯眼。 　　“二狗，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啊喂。”裴珊没好气道。 　　“不能，怪阿姨不可信。”郁霖弯眼浅笑，一副要将和裴珊相爱相杀进行到底的样子。 　　“小妹妹别说话。” 　　“年纪小的也有人权啊，我也成年了好吧！” 　　“成年了那你赖二狗那？” 　　“怪！阿！姨！” 　　“…………” 　　饭桌上吵吵闹闹的，一顿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多时候是裴珊和那两人互怼，顾贺城安安静静的，偶尔附和两句。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从男人眸底看到了一丝烦躁。 　　饭后不久，二狗和郁霖离开。 　　合上门，空气归于安静。 　　刷完碗，两人出去丢垃圾。 　　月明星稀，路灯光线很暗。 　　裴珊亦步亦趋跟在顾贺城身后，踩在男人被拉得很长的影子上，沉默了半晌，才问，“你要去哪啊？” 　　顾贺城脚步一顿，侧眸睨她：“想知道？” 　　“废话，不想知道为什么要问。”裴珊撇撇嘴，声线僵硬。 　　“我要回南城了。”顾贺城低垂着眼，面上表情淡淡的，像是解释，“一周后。” 　　裴珊第一反应是恭喜。 　　后来又觉得哪儿不对劲，这人只是回家而已，她恭喜个啥劲啊。 　　裴珊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微微屈起，缓声重复，“一周后啊。” 　　“嗯。” 　　“伯母终于放你回去了啊。”也对，糯糯姐和伯母也牵上线了。 　　“嗯。” 　　“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的意思？” 　　“嗯。” 　　“……” 　　原本裴珊还有很多话想问的，不知道怎么的，听到男人接连三个低低淡淡的单音节后，所有的疑问梗在喉间。 　　问不出口。 　　顾贺城垂眸，语调平和，“书柜第二排，左边数第三个格子。” 　　裴珊一怔：“什么？” 　　“房产证在那。” 　　“……我才不要帮你看房子。”裴珊眉心微微抽搐，撇撇嘴，“你走吧，和我没什么关系。” 　　她顿了顿，抬头对上顾贺城幽深的黑眼，“反正，我也会走的。” 　　本来就是两条平行线。 　　不小心交错了，是时候回归原来路线了。 　　- 　　裴珊和程糯约好的地点，恰恰是和顾贺城相亲的咖啡店。 　　明明事情好像也没过太久，再到咖啡厅，莫名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裴珊窝在角落里呆呆看着外面人影匆匆，天气渐暖，路上行人多了不少，手机忽然震了下，是程糯发来的，大概说是塞车，要晚点到。 　　行吧。 　　塞车也只能等了。 　　那另外一个人呢。 　　裴珊指尖一滑，视线落在某个空白头像框上，戳进去。 　　——“你到哪里了？” 　　五分钟后，顾贺城才回复。 　　——“走到点单那里，左拐走十米。” 　　裴珊瞅着男人发来的话愣了愣，心念都这会儿了还闹什么神秘啊，抿抿唇，依着男人的话寻了去。 　　结果却是咖啡店的后厨门口，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忙碌着，裴珊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有厨子注意到裴珊，投以诧异的目光，过来问是不是走错了。 　　“我……”裴珊无措，下意识往旁边看却没有看见顾贺城的身影，顿了顿，嗫嚅道：“我在找人……” 　　她的声音很轻，厨子没有听清，大声又嚷了句，“小姑娘你说什么？” 　　“你该不会是隔壁家来盗取商业机密的吧？”厨子皱眉，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凛，赶紧伸手去揪裴珊衣领，“跟我去见经理。” 　　“我真的是来找人的。”裴珊避开厨子的手，急忙解释。 　　“少来！你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我才不信！赶紧和我去见经理！” 　　厨子的嗓门很大，引起了外面顾客的注意力，皆投以好奇的目光。 　　“我真的不是……”裴珊还想着怎么解释，忽然眼角余光瞥见门外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约好了的程糯。 　　另一个是她哥裴皓。 　　惹。 　　完蛋了。 　　裴珊双瞳骤缩，脑海里蹦出好几个顾贺城和裴皓会面的场景—— 　　有打架的有吵架的有她被拉走的。 　　总之没有一个是好的。 　　裴皓向来不待见顾贺城，一直说顾贺城是有目的的，让裴珊少和这个人往来。 　　那会儿裴珊还不知道顾贺城和程糯之间的关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深深赞同裴皓的话，这就是个不怀好意的大□□子。 　　裴皓甚至还盯了裴珊几天，盯她有没有和顾贺城联系。 　　正好那几天顾贺城不在Y市，裴珊忙于项目，阴差阳错下，裴皓放心了，觉得自己妹妹还是那个乖巧的妹妹，没有被顾贺城带坏。 　　“完蛋了。” 　　裴珊看着程糯和裴皓一前一后推门走进咖啡厅，恨不得一把推开厨子赶紧溜，要是被裴皓发现她和顾贺城一起套路程糯，她会被裴皓leng死的。 　　可面前厨子人高马大的，一个有她两个壮。 　　“小姑娘！”嗓门还大，非常适合当黑社会。 　　厨子的大嗓门把裴珊飘到九霄云外的思绪寻了回来，只听他粗声粗气道，“你再不和我见经理，那才是真的完蛋！” 　　厨子边威胁着边伸手，想把裴珊拽走。 　　“不好意思，她是在找我。”下一瞬，裴珊的手腕被握住，整个人被拽进一个沉稳宽厚的怀抱里，语调沉沉，”她傻，走错地了。” 　　“我让她去昨边等我，跑右边去了。” 　　男人一边解释一边拉着裴珊推开一侧商城的门，温热的掌心紧紧握着裴珊的手腕，力度不容拒绝。 　　程糯和裴皓进来时，只见咖啡厅和商场连接的门轻轻合上了，门口站着一皱着眉的壮厨子，似在发呆。 　　“诶？”程糯往咖啡厅四周瞄了圈，都没有看见裴珊的身影，又看了眼手机，嘟哝，“没错啊，就是这个地方。” 　　裴皓扣住心爱人儿的手，十指相扣，目光若有所思在那道侧门停留了一瞬，“我看是她发现我来了，就溜了。” 　　程糯懵圈：“看见你有什么好溜的，你是珊珊亲哥又不会吃了她。” 　　裴皓语气轻飘飘的：“谁知道呢，可能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 　　- 　　另一侧，裴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边揉着鼻子边甩开男人的手，瓮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伯母呢？” 　　“对了！我哥来了！” 　　裴珊一股脑儿把问题都抛了出来。 　　“我猜到你哥会过来，所以没让我妈过来。”顾贺城低睨着面前小女人，抬手轻轻敲了她额头一下，“你是不是傻，我刚刚让你去左边找我，你怎么跑右边后厨去了。” 　　还被抓了。 　　眼瞅着裴皓到了门口，这女人还傻乎乎的不知道甩开厨子。 　　“我哪有走错！”裴珊理直气壮道，细细回忆了下之前的情景，唇角微微抽搐，顿了顿，理直气壮道，“你也没有说是我的方向还是背对着方向朝左啊。” 　　“……” 　　嗯，强行解释，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许敲我脑袋。”裴珊抬眼瞪他，耍赖般，“我可不管，这次我也算成功把糯糯姐约出来了，下次想约可没那么容易。” 　　顾贺城垂了垂眼，低淡道：“噢。” 　　“你……”看着忽然沉默的男人，裴珊舌尖抵在上下牙间轻轻咬了下，自觉失言，伸手拉了拉顾贺城的衣角，缓下声安抚，“我说笑的，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的。” 　　怕是男人不信，裴珊拿出手机，戳开程糯头像，“我现在就和糯糯姐约下周见面，下周我哥要去拍戏，人不在Y市……” 　　手间一空，手机被抽走了。 　　“信我最后一次……” 　　话还没说完，掌心被握住，顾贺城抬眼，眸底隐有笑意，“你真的很傻。” 　　裴珊：“？” 　　“这种事强求不来，顺其自然吧，能见面就见面，不能见面，我妈也不会说什么。” 　　裴珊怔了怔：“可是你之前可不是……” 　　“我只是不想你想太多而已。”顾贺城手间力度不动声色收紧，拉着小女人往前走，“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醋坛子翻了。” 　　裴珊：？？？ 　　顾贺城点到为止，叉开话，微微颔首示意裴珊看向面前的大超市，“买菜，去吗？” 　　话题转的太快裴珊有点愣，摇摇头，“算了吧，还是不要浪费食材了。” 　　“有钱，任性。” 　　裴珊：“……” 　　她顿了顿，依旧摇头，“还是别了。” 　　一起买菜这个动作，太像老夫老妻了。 　　说完后裴珊后知后觉发现顾贺城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悄悄的，一抹嫣红爬上耳垂。 　　没挣开。 　　- 　　事后裴珊寻了个理由敷衍程糯，程糯虽狐疑，倒也没追问，只让裴珊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爸妈担心。 　　五天后，裴家父母提前回来了。 　　此时距离顾贺城回南城的日子还有两天。 　　裴珊本想好好照顾完这周就拉倒，没想到突然回来的父母打乱了她的计划，父母在家可不能在顾贺城那儿继续住了，当天搬回了家。 　　裴家父母刚回来就数落了裴珊一顿，说是在家这么闲都不愿意去机场接他们两老人家，明明是亲闺女，还不如林殊关心他们。 　　裴母还埋怨裴珊为什么不告诉她林殊回来了，害的她在机场没认出来林殊，还以为裴珊背着她交了男朋友。 　　裴珊瞅着裴母暗示的小眼神，幽幽道，“妈，您之前不是还撮合我和对门那位吗？” 　　“这……你不是不喜欢小顾吗，”裴母语结，停了几秒才说，“人家出国的时候，你不是哭着扯着人家裤管不让人家走吗，我以为你喜欢人家啊。” 　　裴珊额间黑线：“妈，那时候我才高二。” 　　“哎呀，原来那时候我闺女才高二啊，纯纯的爱恋啊！” 　　“…………” 　　裴珊感觉和自家母上聊不下去了，今儿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告诉对门那人自己走了。 　　怕是某人生气，裴珊打开文档，开始写小作文。 　　大致上写的是让男人今晚自身自灭，裴家家庭聚会，她走不了，会替他叫外卖的，一定要吃饭云云。 　　洋洋洒洒一大篇，裴珊写完后全文通读，才发现自个儿也是一个能唠叨的。 　　在面对某人的时候。 　　刚编辑了小作文发过去，门铃响了。 　　她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林殊。 　　“晚上好。”林殊微微颔首，面色一如既往的温柔。 　　裴珊愣了下，打开门，“进来吧。” 　　“小林来啦，快来坐！”裴母热情冲着林殊招招手，示意裴珊把人带过来，“茶已经泡好了，就等你这个主角了。” 　　“主角？”闻言裴珊一顿，重复道。 　　“对啊，今儿的聚会是为了庆祝你小林哥哥回国开的啊。”裴母理所当然道，“你不该是最高兴那个吗？你小林哥哥打算国内发展啦。” 　　裴珊更愣了：“啊，你不出去了？” 　　林殊点头，唇角笑容清浅，“暂时不出去了，珊珊看着好像很惊讶？” 　　“有点。”裴珊敛眸，再抬头笑意粲然，“就有点意外。” 　　还有点心虚。 　　幸好某人不知道今儿的聚会。 　　刚想到这儿，门铃又响了。 　　裴母跑过去开门，笑眯眯介绍，“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碰到隔壁小顾，他说今晚没饭吃完，我就把他请来了。” 　　“……” 　　裴珊呼吸滞了滞，笑容僵住了。 　　莫名生出一种被人抓奸的感觉。 　　裴母还没察觉到裴珊的异常，继续介绍着，“林殊，这是我们的对门，小顾顾贺城。” 　　“小顾，这是林殊。” 　　林殊微微一笑，主动伸手，“你好，林殊。” 　　顾贺城不动声色，也伸手，“你好，顾贺城。” 　　四目对视，掀起某种异动。 　　裴珊忽然很想找个地洞开溜，或者假装自己是一道空气，存在感越弱越好。 　　偏偏裴母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内心呐喊，见她想回房还把她喊回来了，还被盖上了个不礼貌的标签。 　　裴珊心里苦，却只能定定坐在沙发上，面上还得带着乖巧的笑。 　　聚会进行了一半，裴皓回来了，见到林殊时浅笑，“阿殊，好久不见。” 　　可当视线落在顾贺城时，笑容敛着，连招呼也没打直接略过。 　　顾贺城：“……” 　　“他可能……”裴珊黑线，绞尽脑汁解释，“心情不好！” 　　顾贺城：“……嗯。” 　　接下来的事情证明，裴皓心情很好，只是单纯的看顾贺城心情不爽。 　　到底是个经常面对媒体的，裴皓很健谈，坐下来后开始说自家妹妹和林殊小时候的那些趣事。 　　在场的人听完后捧腹大笑，都说幸好林殊替裴珊兜着，不然当年裴珊肯定会挨揍的，也就只有林殊能受得了裴珊的小公主脾气。 　　一直说着这类的话。 　　渐渐的，裴皓还透露出凑合林殊和裴珊的意思。 　　“哥，胡说什么呢！”裴珊下意识否认，眼角余光瞥向某人，“我不想谈恋爱，我只想工作！” 　　“说什么呢，你都多大了，是时候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想了。”裴母嗔怪着看向女儿，停了几秒，“难不成是小顾给你安排很重的工作任务，挡了你谈恋爱了？” 　　“没！”裴珊矢口否认，总算能光明正大看向顾贺城了。 　　男人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惹。 　　别这样呀，有点表情好不好。 　　裴珊咬咬唇，莫名怀念上午那只翘着二郎腿整个老大爷模样的顾贺城。 　　“小顾啊，之前撮合你和珊珊是我们唐突了，年轻人们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做主吧。”裴母有点不好意思道。 　　“没事，我不碍事。”顾贺城摇头。 　　大抵是舒了口气，裴母径直道，“裴珊这丫头啊，就一死心眼的，以前喜欢的男孩子出国了，这成年后也不谈恋爱，还跑国外呆了好些年，我觉得这不对，这丫头该不会是受了情伤抗拒恋爱了吧，一下子就急了，就瞎安排相亲了。” 　　裴珊咂舌：“妈！你说什么呢！我……” 　　——我有谈恋爱的。 　　——虽然是个假女朋友。 　　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裴母挑眉：“哟，我说错什么了吗？” 　　裴珊悻悻摇头，泄了气般，“没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裴珊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全程顾贺城都没怎么说话，接了个电话后，匆匆告辞了。 　　好不容易熬到聚会结束，裴珊正想给顾贺城发短信，又被裴母赶去刷碗，待一切事情处理完，已是十点。 　　夜色深沉，裴珊提着垃圾袋走出家门，下意识往对面看了眼。 　　黑乎乎的，没开灯。 　　他没回去吗？是回公司忙工作了吗？ 　　她拿出手机，点开顾贺城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 　　可打过去该说什么呢。 　　解释刚刚那些都是虚的，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她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她要以什么身份解释呢。 　　正犹豫，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 　　低哑，很磁。 　　“如果我也对你那么好，你会喜欢我吗？” 　　顾贺城自黑暗中缓缓走出，身上萦绕着浓重的酒气。 　　“换个问题，你会心动吗？” 　　裴珊脑袋一空，呆呆看着顾贺城，没说话。 　　“不，你不会。”顾贺城自嘲般笑了笑，语调骤然沉了下去，有点儿委屈，“因为我没办法像他那样对你那么好。” 　　“祝你们，好好过日子。” 　　这什么啊。 　　裴珊用力咬着唇，唇上一排牙齿印。 　　“我不打扰你们了。”顾贺城显然醉了，咬字含糊。 　　说完后还自顾自走了。 　　“顾贺城！”裴珊咬了咬唇，看着男人孤寂的背影，心间一酸。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上前，揪住男人手指，磕巴道，“你走了，我，我，我就真不理你了！” 第38章 三十八点喜欢 　　这话听着有点傻, 却很有用。 　　顾贺城脚步停住了，回头缓缓眯眼，沉下声, 语调隐有威胁, “你再说一次？” 　　说话间男人反是主动扣住了她的手指，黑眸定定锁住她的视线, 眸光亮亮的, 唇线往下压，有点儿像是失了心爱糖果的小朋友, 执拗又委屈, “算了, 你不想理我了。” 　　“也对, 你有林殊了。” 　　“林殊好得跟天上星星似的。” 　　“把你交给他, 我也算放心了。” 　　“…………” 　　忽然顾贺城又像被老妈子附身了般开始碎碎念, 语气越来越轻, 直接散在空气里, 裴珊听不真切。 　　只觉好气又好笑。 　　“你真的那么认为？”裴珊蹲下身，与顾贺城的视线齐平, 缓声问, “顾贺城, 你回去后喝了多少啊？” 　　醉得意识不清了都。 　　本是调笑话, 未了男人掰着手指头开始细细数, “一瓶, 两瓶……十瓶？不知道……” 　　语气骤然失落了, 双手环膝，蹲在那儿戳手指。 　　路灯黯淡的光落在他的背上，明灭错落，手长腿长偏生蹲成小小一只，看着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动物。 　　长而软的睫毛打了个颤，乖巧覆在下眼睑上。 　　裴珊心头一软，抬手环住男人的肩膀，低低道，“别数了，我问你，你喝那么多干嘛？” 　　“借酒消愁啊！”顾贺城猛然抬头，桃花眼微弯，潋滟缱绻，语气很骄傲：“瓶子都在客厅，还没扔，你自己数吧，可多啦！” 　　“你还挺骄傲的啊。”裴珊额间黑线，嘴角轻轻抽搐。 　　“那是。”顾贺城笑容加深，忽然又泄了气般，“算了，姓裴的你能不能别出现在我梦里啊，我会舍不得把你交给那个姓林的。” 　　“……交你个大头啊，我是个人，不是什么物品。”闻言裴珊忍不住抬手，一个爆栗落在顾贺城额头上，声线压着，“醒醒酒成不？” 　　顾贺城不做声，眼眶几分湿润。 　　裴珊眉心紧紧蹙成“川”字，盯了男人半晌，败下阵来，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闷声道，“乖，跟我回家。” 　　男人眸底掠过疑惑，缓声重复：“回家？” 　　“嗯，”裴珊耐着性子，抬手指向裴宅，继而解释，“回我家，可以吗？” 　　“好啊。”许是酒精作用，顾贺城的反应较往常迟钝得多，紧紧扣着裴珊的手，好一会儿才问，“那个谁，走了吧？” 　　裴珊懵：“谁？” 　　“林殊啊，”男人垂睫，低低开口，“看起来，你家人都挺喜欢他的，特别是你哥哥裴皓。” 　　废话，毕竟是邻居。 　　“那又代表不了什么，”裴珊沉默了几秒，撇开眼，“你还回不回家了？” 　　瞅着顾贺城醉成这样，要是放他一个人呆顾宅，晚上保不好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还是带回自己家吧。 　　裴皓第二天有通告，刚刚已经离开了，而自家父母已经进房了，如果没什么大动静，是不会出来的。 　　嗯，把这醉鬼带回家的计划，可行。 　　“回啊。”听了裴珊的话，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低低重复，“别丢下我。” 　　裴珊脱口而出，“不会的。” 　　心间某个沉寂许久的地方开始酸涩，膨胀，还有点炽热。 　　晚风习习，有点儿凉，有点儿醺。 　　“喵呜。” 　　草丛里蹦出一只胖乎乎的猫，讨好般蹭了蹭一裴珊的手。 　　裴珊莞尔，蹲身把猫抱了起来，“行，胖胖也一起回家。” 　　“喵喵~” 　　胖猫乖巧搭在裴珊肩上，圆眸微微眯着，很惬意。 　　- 　　一路很顺利。 　　裴珊成功带着顾贺城到了自己房间。 　　一进房，某醉鬼忽然就精神了，好奇绕着房间走了两转，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感慨，“原来女孩子房间是这样的啊。” 　　装饰简洁，地毯柔软，床头挂着个捕梦网，稍稍暴露了少女心思。 　　“好看。”末了，顾贺城得出结论。 　　裴珊好笑，费力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顾大爷，您能正常点吗，坐床上成不，地上凉啊还容易得风湿……” 　　不知不觉，裴珊又开始碎碎念了，化身唠叨的老太婆。 　　正寻着解酒药，男人冷不丁又问：“林殊也来过吗？” 　　“以前来过，现在没有，”裴珊好不容易翻出药箱找到解酒药，仔细看日期却发现过期了，顿时泄了气，只得丢了罐牛奶给男人，“喝了，可以解酒。” 　　顾贺城接过，修长手指沿着红色罐身划过，指腹微微压着字，低声念，“旺仔牛奶，这也可以解酒吗？” 　　裴珊一噎，理直气壮编瞎话，“怎么就不可以了，旺仔牛奶也是牛奶啊，你看这里是不是写了牛奶两个字……” 　　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裴珊成功把男人绕晕了。 　　只见顾贺城想了会，然后点头，皱着眉问，“有道理，那你也给林殊喝过吗？” 　　裴珊：“……” 　　顾贺城瞥她，幽幽嘟哝：“看来是有了。” 　　裴珊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呼吸按捺住想暴打面前这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问，“你怎么老是提林殊啊，你是和他有仇呢，还是爱上他了呢。” 　　“你不也是，”顾贺城低头纠手指，低低道，“你睡觉了也说想他了。” 　　裴珊挑眉，想也不想否认，“怎么可能。” 　　“我都听到了，设计部迎新聚会那天，你喝醉了。”顾贺城嗓音很沉，像是回忆，“你在我家睡的，还记得吗。” 　　“嗯哼。”裴珊对此记忆深刻，也是那日后彻底远离了酒精。 　　酒精误人。 　　犹记得那晚一直在做光怪陆离的梦，她梦到了留学时，顾贺城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时林殊慢慢带着她融入学校，忙碌起来了，这才不怎么想那大□□子了。 　　正回忆，顾贺城忽然低低淡淡道：“你说你很难过，什么幸好有林殊，好想他啊一类的话” 　　本以为只要自己上进就能把女孩追回来。 　　殊不知也会有别的优秀男孩去追他的女孩。 　　“那时候我就知道，都晚了。”顾贺城垂头，眸底情绪沉浓，裴珊看不真切。 　　忽然一阵恍惚。 　　恍然明白了骄傲如顾贺城，为什么在林殊面前会不争不辩，失了锋芒。 　　“傻子哦。”裴珊勾着男人手指，软下声，“我是说，幸好林殊让我忙起来了，不然我留学就白去了，整天只会想着某人。” 　　顾贺城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试探性问：“那个你想着的人，姓是不是有十个笔画啊。” 　　“……噗。” 　　顾贺城握着裴珊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了“顾”字，小心翼翼又问，“那……是这样的笔画吗？” 　　掌心痒痒的，有点热。 　　裴珊想让自己语气轻快点，不知怎么的喉咙也是涩涩的，闷闷点头。 　　“嗯哼。” 　　听了她的回答，顾贺城愣了一下，忽然重重掐住了裴珊掌心。 　　裴珊吃痛，迅速拍开男人的手，“顾贺城！你谋杀啊！” 　　“不疼啊，还在做梦吧。” 　　“……去你丫的做梦。”裴珊白了男人一眼，反掐着顾贺城掌心，指尖嵌了进去，几分用力，“还是做梦吗？” 　　“有点疼，应该不是。”顾贺城扬起一个稚气的笑容，“嗯，不是做梦！” 　　“还真一大傻子啊。”裴珊瞅着顾贺城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后天回南城是吧？” 　　“回南城？我？”顾贺城缓缓呢喃，“啊对了，是二狗让我这样说的。” 　　“宁二狗？”裴珊眼皮子跳了下。 　　“二狗说他新章节画了男主离开女主的情节，这章很火。”顾贺城看着裴珊，黑眸湿润，“他让我刺激刺激你。” 　　顿了顿，顾贺城抿唇，“可是好像没什么用，你一点都不在意。” 　　甚至都再没多问一句。 　　明明只要她再问一次，他什么都会告诉她的。 　　顾贺城目光闪了闪，有点儿怨念。 　　“又怪我？”裴珊懵逼，抬手指了指自己。 　　“不然怪我吗？”男人理直气壮。 　　“……” 　　男人面无表情：“裴珊，就怪你，不听我解释。” 　　“……” 　　裴珊心里那点不耐烦和小性子，被男人幽怨的一眼瞄过来，尽数消失，化成了过眼云烟，她的手还被顾贺城捏着，有点儿烫。 　　她大拇指按在男人掌心上，声线很软，“你说，我听。” 　　男人忽然沉默了，耳朵根有点红。 　　“珊珊。”门口忽然传来拧门声，随即是自家母上困顿的嗓音，“你是在房里打仗呢还是跳舞啊，吵死了。” 　　“我……刚刚收拾东西呢，我这就小声点！”裴珊心头咯吱一声，赶紧把顾贺城藏在被子里，自个儿也在一侧躺好，紧紧压着被子。 　　“收拾东西这么吵的吗？”裴母狐疑，叩了叩门，“你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裴珊惊了，手肘碰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架，噼里啪啦一阵响。 　　“你干嘛呢，开门。”母亲天生有做侦探的潜质，警觉道，“裴珊，你该不会是在房里藏了什么吧？” 　　“怎么会呢。”裴珊翻下床，手忙脚乱收拾着。 　　“那开门。” 　　“好吧……”见藏不住了，裴珊只得把被子压得严严实实的，祈求等会儿顾贺城千万别乱动，踩着拖鞋慢悠悠挪过去。 　　不情不愿开了门，肩膀微微塌下，“喏，都说没什么了。” 　　“我感觉这房里有什么。”裴母环顾房间一圈，隐隐闻到一阵酒味，皱眉，“你没洗澡就睡了？一股子酒味。” 　　“这不在收拾东西嘛！”裴珊指向散落在地的书，蹦跶过去，“房间太乱了，我看不过眼了。” 　　“你也知道啊，都没有一个女孩子样。”裴母念叨着，正要出去时不经意瞥见裴珊床上小山似的起了一块。 　　脚步一顿，走过去。 第39章 三十九点喜欢 　　“那是什么？”裴母边问边走过去。 　　“什么都不是！”裴珊小心脏咯吱一下, 迅速坐在被子上, 面上挂着乖巧无害的笑容, 仰头看向自家母上。 　　企图混过去。 　　“你藏了什么啊，紧张兮兮的。”裴母微微颔首示意裴珊掀被子, “你掀还是我掀？” 　　“我……”裴珊脑子疯狂计算着谁掀了后的后果破坏力会少一点, 思绪有一瞬间的停滞——好像两个破坏性是一样的。 　　一样巨大。 　　“掀不掀。”裴母翘着二郎腿悠悠然坐在椅子上, 像是洞察了她的所有小心思, 她居高临下觑着裴珊，“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 　　“我……”裴珊咬咬唇，知道是逃不开了, 捻着被子的一角。 　　裴母催促, “快点。” 　　“好……”裴珊应着，手上动作依旧是慢吞吞的。 　　男人忽然翻了个身, 把掀了一半的被子扯了回去，裴珊指尖一颤, 赶紧把隆起的一块压了回去。 　　然而, 晚了。 　　裴母警觉走了过来, 捏着被子一角，微微眯眼, “裴珊你藏的是人？？？” 　　裴珊心间凉凉，嗫嚅道，“我……” 　　下一瞬, 被子再次动了动, 身上挂着条毛巾被的胖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骨溜溜大眼里盈满了无措。 　　裴母讶异，注意力迅速被胖猫吸引了，“这是……？” 　　裴珊不动声色压了下被子，把男人往里面踹了些，把自己的大玩具熊塞进被子里，营造隆起的那块是玩具熊的假象。 　　“这是谁家的猫啊？”此时裴母已经和胖胖玩了起来，撸猫撸得正欢，压根没注意到裴珊的小动作。 　　“这是顾总的，之前他出差，让我帮他照顾。”裴珊心里大石头放下了，一本正经编瞎话，“他今天走太快了，我忘了把猫还给他。” 　　“这样啊……”裴母抬头瞥了女儿一眼，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沉吟片刻，才说，“那好吧，明天一定要把猫还给人家啊。” 　　“必须的。”裴珊应的乖巧。 　　“那我去睡了。”裴母伸了个大懒腰，懒洋洋道，“大晚上的吵什么吵，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此时被子里的人儿呢喃了声，很轻。 　　——“珊珊。” 　　裴珊刚才放下来的心再次吊起来，迅速钻进被子里，紧紧捂着那只醉得意识不清男人的嘴，低声呵斥，“别闹！” 　　“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裴母回头，那股怪异感更浓了。 　　“我刚打哈欠呢，您还睡不睡了，您不睡我还想睡呢。”裴珊嗡声开口，声线困顿。 　　“那好吧，”裴母沉吟，又瞄了裴珊房间一圈，依旧没找到可疑的，除了那只窝在毛毯里休憩的猫儿。 　　“这猫我带走了，反正今晚还在我们家住着。”裴母蹲下身抱起胖胖，“这猫肉真肥，炖了应该很好吃。” 　　裴珊：“妈？？？” 　　“开玩笑啦，我只是想逗猫而已。”裴母揉着胖胖软绵绵的小脑袋，笑道。 　　胖胖喵呜了声，像是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大眼睛里闪过一阵无措，巴巴看向房里的女主人—— 　　只见自家女主人双手合十，嘴唇翕动，无声说着：阿门。 　　“喵喵喵？” 　　- 　　好不容易送走了裴母，裴珊掀开被子，愤愤扯了着男人面颊，“要是胖胖明天被炖成猫肉锅了，我就把你从二楼踹下去。” 　　顾贺城睡的沉，压根没有听到裴珊的话，清俊的脸庞褪了些冷傲，添了几分乖巧和稚气。 　　“你啊，”裴珊力度逐渐减弱，末了，顺着男人的轮廓描摹着，指尖勾勒出男人精致深邃的五官轮廓，“就不能做个正常点的人吗？” 　　大晚上耍什么酒疯呢。 　　“珊珊，”男人好看的眉轻轻皱起，捉住裴珊的手，无意识呓语，“裴珊。” 　　裴珊指尖蜷起，微微一颤，没挣开，语调很轻，“喊我干嘛。” 　　“没回来。”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似是梦魇，“还没回来。” 　　裴珊觉得心间小鹿重重的撞了一下，抿唇低低应，“大哥，我是读书，又不是去外面玩。” 　　“不回来了。”顾贺城委屈地皱着眉，考拉抱着树干般四肢下意识缠在裴珊身上，顿了顿，“睡觉就回来了。” 　　可以梦里见呐。 　　“……”裴珊一阵无语，任凭男人树袋熊般在自个儿身上挂着，抬手有气无力地拍了下，“那就睡吧。” 　　“好。”男人不老实地蹭了下，喃喃道，“睡觉。” 　　裴珊把熊公仔扯了过来，塞男人怀里自己腾了出来，“好，睡觉。” 　　可不想当他的大型抱枕，还被嫌弃是太平洋，想起之前的事，裴珊忿忿揉乱了顾贺城的短发。 　　哼唧，嫌弃。 　　“嗯……”顾贺城抱着熊公仔呢喃，“珊珊。” 　　“我在。”可听到男人无意识的呢喃，心间一下子就软了，裴珊隔着熊公仔观察男人，许久，叹了口气。 　　“还不是被你气走的。” 　　- 　　本以为有个□□在这儿会失眠，未料合眼没多久，周公寻了上来，裴珊沉沉睡了过去。 　　熹光微动，漾得眼皮有些痒，裴珊抬手胡乱揉了揉，茫茫然睁开眼看着面前放大的面庞，一时有些分不清状况。 　　哦。 　　想起来了。 　　昨儿她把这男人带回来了，还差点被母上发现。 　　顾贺城还没醒，眼下一圈浅浅的黑，许是宿醉，睡得并不好，薄唇紧紧抿着，弧线平直冷淡。 　　她慢吞吞坐起来，往床头退了退，双手抱着膝盖，侧着脑袋看顾贺城。 　　怎么这么能睡。 　　内心有个小恶魔叫嚣着把人叫醒吧。 　　出神的功夫，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微微仰头看她。 　　长眸未清醒，黝黑深沉，蓄了些困顿和模糊，“我昨天……？” 　　“你喝醉了。”裴珊打断他，语速很快很僵硬，“趴在大马路上耍酒疯，我担心你被车撞，就把你带回来了。” 　　额头胀痛得厉害，顾贺城缓缓揉着太阳穴，沉默了会儿，他开口：“有水吗？” 　　裴珊没动，眸光落在不远处的粉色水杯上，面颊有点红。 　　“那算了。” 　　顺着女人目光看去，顾贺城了然，手撑着床起身，淡声说，“昨晚麻烦你了，谢谢。” 　　果然，不该喝多的。 　　顾贺城决定回家后就把那几箱酒全丢了。 　　以后不能相信二狗的话，没有一点可信。 　　刚走了一步，尾指被轻轻勾住了。 　　顾贺城脚步一顿，侧眸。 　　裴珊端着粉色瓷杯，也不抬头看他，声音很轻，”昨天的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胸口里有什么东西停止跳动，骤然炸开，充斥。 　　“你不介意？”他轻声问。 　　裴珊抿抿唇，把杯子往他手里一塞，“不介意！再不喝就介意了！” 　　语气很凶，还有点小慌乱。 　　“好。”顾贺城接过，垂头看着她，若有所指道，“说起来，我记忆力挺好的。” 　　裴珊眨眨眼，不明：“所以？” 　　话音刚落，顾贺城低低笑了声，头低了下来埋在裴珊颈间，温热呼吸熨着皮肤，有点痒，裴珊正缩着脖子，便听男人沉沉道。 　　“十个笔画。” 　　裴珊“噢”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差点没有被口水呛着，伸手推他，抄着熊公仔抵在两人中间，“那都是瞎说的，醒了就赶紧走，被我妈发现就不好了！” 　　顾贺城微扬了下眉：“发现什么？” 　　“顾大爷，要是被我妈发现床上有个人，还是个男人，那我小命还保得住吗？”裴珊恨铁不成钢解释着，面颊温度迅速攀升，有点儿赧然。 　　自家母上作息向来规律，估计没多久就醒了。 　　顾贺城语调轻飘飘：“你还没听我解释呢。” 　　裴珊：“……” 　　她相信这人的记忆力很好了。 　　“过会儿再说，”裴珊张了张嘴，又合上，心虚不敢看男人，“你先走，回头我再找你，到时候我端个小板凳听呢讲？” 　　“回头是什么时候？”顾贺城追问。 　　“半小时后？”裴珊想了想，试探性提。 　　顾贺城沉默了几秒，点头，“好吧，那我就等你半小时。” 　　她带着男人下楼，正开门把人放出去，裴母便下来了，“珊珊，外面是谁啊？” 　　裴珊反应很快：“顾总啊，来找猫的！” 　　“那猫怎么还在这里？”裴母指了窝在沙发睡得正香的胖胖。 　　“诶，她怎么又跑上去睡了。”裴珊眉心一条，走过去揉了揉胖胖的小耳朵，嗔怪道，“刚刚才叫醒你了。” 　　“喵呜——”胖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明所以。 　　裴母拉开话匣子，“我说你啊……” 　　刚开了个头，便见自家闺女抱着猫一溜烟上楼了，逃似的。 　　惹。 　　裴珊肯定有鬼。 　　糊弄完母上，裴珊把满是酒气的被子丢去洗，再敷了个面膜，滋润下近来许久没折腾过的脸。 　　敷面膜时不忘写了篇小作文让某人赶紧解酒去。 　　最后仔仔细细画了个直男看不出来的伪素颜妆，穿了身红色小裙子踩着小高跟蹑手蹑脚下楼。 　　“干嘛去？”裴母微眯眼，警觉问，“还穿这么好看，约会啊？” 　　“还猫！”裴珊理直气壮丢出俩字，抱着猫关上门。 　　裴母：“……”怎么感觉自家闺女把自个儿当成了大傻子。 　　好不容易到了对面，裴珊正要敲门，却发现门压根没关。 　　她推开门，便见顾贺城坐在沙发上，电视散着蓝蓝的光，没信号。 　　“你说半个小时后来的。”男人顿住，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现在都两个小时了。” 　　满满的怨气。 　　胖胖感觉到危险，身子一抖，从裴珊怀里蹦了下来，钻进沙发底了。 第40章 四十点喜欢 　　肥猫钻进沙发底后没了动静, 独留毛茸茸大尾巴一晃一晃的。 　　裴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诶”了一声, 微微踮起脚正想看墙上石英钟的时间，刚眯眼, 手臂就被一把攥住了。 　　裴珊怔愣，眨眨眼看向顾贺城。 　　顾贺城眉心轻拢着, 向下抿的唇角透露出不悦的情绪, 半晌才开口，“已经过两个小时了。” 　　裴珊指甲嵌进指腹里，刚想理直气壮反驳一波，嘴唇翕动了下, 出言却是难得的服软，“我错了。” 　　“噢。”顾贺城微微垂下眼，突然抬起手指向电视屏幕，闷声控诉，“电影都放完了, 你还没来。” 　　一场电影, 刚好是两小时。 　　“电影很无聊, ”顾贺城眯了下眼, 居高临下睨她，“我都快睡着了。” 　　裴珊不说话了，抬头盯了顾贺城两秒, 冷不丁伸手掐住男人的双颊, 微用力, 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药吃了吗？酒醒了吗？今天星期几啊？” 　　这画风不太对啊。 　　难不成这人还有醉后自动解锁卖萌属性的奇异本事？ 　　顾贺城：“……” 　　裴珊啧了声，又问：“是不是没吃早餐？” 　　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嗯哼。” 　　果然。 　　裴珊拍拍男人肩膀，示意他去沙发坐会儿，她去做个早饭。 　　今天不是工作日，生活节奏顿时慢了下来，连空气弥散着一股懒洋洋的气息，裴珊从冰箱拿了两个蛋出来，动作熟稔地打进锅里。 　　其他食材裴珊弄不好，煎个蛋还是没问题的，尤其拿手溏心蛋，煎得刚刚好。 　　里嫩外白，皮很薄，里面蛋黄若隐若现。 　　许是为了点缀，裴珊还在蛋周边用番茄酱划了个小表情。 　　看见顾贺城倚在门边看她，侧头叼着筷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拿早餐。 　　顾贺城走过来，看着碟子好笑垂头：“为什么一个笑脸一个哭脸啊？” 　　裴珊应得理所当然：“对称。” 　　“……”一点毛病都没有。 　　平时早晨时间珍贵，为了赶班打卡，大多时候两人是各自在外面解决自己的早餐，裴珊很少做。 　　至于非工作日，存着学习新事物的心思，裴珊总是喜欢做高难度的菜式，可往往做下来都是黑乎乎的玩意儿。 　　以至于顾贺城瞅着这煎得很有水准的溏心蛋，眉梢挑了挑，有些讶异，“水平不错。” 　　“那是。”裴珊仰起头，得意笑了声，“哪像你，连择菜都不会。” 　　要不摘得只剩菜花。 　　要不把叶子全丢了。 　　真的有毒啊。 　　裴珊想起顾贺城的光辉事迹，没忍住笑了声。 　　顾贺城倒是很淡定问她：“什么时候去超市买菜，我想择菜了。” 　　“别了吧，”裴珊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嘲他，“可别忘了上回二狗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您别进厨房了。” 　　顾贺城抿着唇，表情很严肃：“二狗说的是‘你们’。” 　　裴珊表情顿住了，沉默抬起头来，指尖在桌上叩了叩，“顾贺城，你就不能做个人吗？” 　　顾贺城没说话，目光蓄着点疑惑。 　　裴珊缓缓叉了片蛋，递至男人唇边，咬牙切齿道，“你夸我一句会死啊。” 　　小女人牙磨的咯吱咯吱响，颇有几分要是他摇头就把叉子也塞进去的架势。 　　见状，顾贺城垂眼，也学着裴珊那样叉了片蛋，对到她唇前，缓慢道，“张口。” 　　裴珊愣了下，下意识张口。 　　“嗯，夸你。” 　　“你自个儿吃吧。”裴珊忽然泄了气，怎么稀里糊涂成了互喂小游戏了，“夸得一点都不走心，不信你。” 　　“噢。”顾贺城慢条斯理吃着早餐，“不走心吗？” 　　心想等会儿上某度翻翻夸人做饭好吃的法子，下次夸走心点。 　　“重点不是这个。”裴珊单手托腮，顿了顿，很艰难的，斟酌着开口，“……你那里，还肿吗？” 　　怕是男人没听懂，裴珊低低补充，“我指你家小兄弟。” 　　自家父母已经回来了，以后也不好来顾贺城这儿，思忖着这事儿也过了十天半个月了，之前是给男人留面子才没问，这会儿是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候了。 　　顾贺城差些被呛住，只觉浑身血液都往某处冲去，刻意压低声线，“还有一点。” 　　“都这么久了耶。”裴珊皱着眉，苦恼地盯着顾贺城，试图想从男人平静的申请看出点什么，她想了想，很直白地问，“如果这么久还肿着，是不是已经留下什么后遗症了，要不……去看看医生？” 　　“……” 　　“如果担心被拍到……要不我让糯糯姐给你变个装，糯糯姐手艺很好的，保证没有人认出你。” 　　“……” 　　裴珊一口气提出了好几个法子，却都没听见顾贺城的应声，她侧眸看向对面，却发现男人停下手上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眸光冷冰冰的。 　　惹。 　　这是生气了。 　　裴珊手指屈了屈，有点儿无措。 　　脑袋里忽然闪过奇怪的想法，她咬了咬唇，嗫嚅道，“可能你觉得这样吊着很好玩，但我不觉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空陪你过家家。” 　　话音刚出口裴珊就后悔了。 　　怎么能说这种不过脑子的话呢，明明意思不是这样的。 　　“所以，”顾贺城嗓音里藏着显而易见的冷淡，“你觉得我是在过家家吗？” 　　“也不是，”裴珊眨眨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开口，“只是你好歹给我个结果吧，这样拖着拖着算什么。” 　　“你那儿要是没事了，那就两清，你那儿要是还有事，我会负责到底，但不管怎么样都好，我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下去了。” 　　“呵。“ 　　良久，男人轻哂了声，很轻蔑。 　　“你！”可能是某根神经被刺激到，也可能是姨妈期将至脾气不太好，裴珊心里憋得慌，直白道，“我们三观不一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你说不通。” 　　“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请问你呆的哪门子地球？”顾贺城忽然笑了起来，语气散漫优雅，似乎只是单纯叙述，但要是裴珊看见他此时的神情，就会看出他现在很不爽，还有点儿被逼出来的恼。 　　想不透。 　　怎么又开始吵架了。 　　“对！裴大小姐呆的地球高贵许多，没有我这种俗人。”顾贺城冷淡地扯了扯唇角，讽刺道，“裴大小姐的三观正的很。” 　　道歉的话到了喉间被哽住，裴珊顿了顿，轻声笑起，“对啊，所以顾贺城，求你做个人吧。” 　　很好。 　　顾贺城呼吸微滞，抬手想揉揉面前小人儿的脑袋瓜看清她到底想的是什么。 　　可手抬起后颤了颤，又颓然放下。 　　随后摔门而出。 　　门口准备敲门进来的二狗一脸惊恐，反应过来后忙去追顾贺城，没多久又折了回来，瞅着定定站那儿的裴珊，懵逼问，“你俩拍电视剧啊，还是狗血苦情的那种吗？” 　　裴珊没话说，有气无力瞥了二狗眼后，缓缓上了楼。 　　- 　　关门声很大，震得肥猫窜上了楼梯，身上的毛竖了起来，一脸惊恐，喉间溢出咕噜咕噜声，骨溜溜的大眼盯着裴珊，似乎在问男主人去哪儿了。 　　“我这是干嘛啊……”上楼后，裴珊揉着额懊恼蹲下来，小声嘟哝着。 　　明明一开始是想好好谈话的，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呢。 　　而且这里是顾贺城的家，要走也是她走啊。 　　好气。 　　又好后悔。 　　裴珊忽然安静下来，咬着腮帮子里的软肉，直至血腥气蔓延，也没松开，眼眶突然盈满了某种液体，热热的。 　　一滴一滴，不受控住落在地上。 　　胖猫走到裴珊人面前，大尾巴扫了扫她的脸，似是安抚。 　　裴珊摇头，停了两秒抬起眼：“胖胖。” 　　“喵呜～” 　　猫眼安静深邃，胖胖的小脑袋在裴珊膝盖上蹭了蹭。 　　裴珊嘴唇紧紧抿着，眼睫缓缓垂了下来：“我又把人气跑了。” 　　二狗子的大嗓门时不时响起：“我说你们俩拍电视剧啊，就不能正常点啊？苦情剧现在都不这么拍了，压根没出路……” 　　“不行。”裴珊长睫颤了下，猛然抬起眼，“这是我的锅。” 　　得追回来。 　　这般想着，裴珊迅速拨了一个电话，“把你的作品发给我。” 　　“行，”宁赞阳一噎，抬头看向猫在楼道的裴珊，悠悠道，“我说大姐，你吼一声不得了吗，还打啥电话啊……” 　　“不行，得正式点。” 　　“？？？” 第41章 四十一点喜欢 　　“水果吃吗？” 　　“放着吧。” 　　“柠檬茶喝吗？” 　　“放着吧。” 　　“巧克力要吗？” 　　“放着吧。” 　　当宁赞阳捧着包薯片再次走到裴珊面前时, 裴珊抬头，在他说话前打断了他, “嘘, 我在干正事, 不是重要的事情请不要打扰我。” 　　宁赞阳唇角微搐，居高临下睨着窝在沙发上看漫画的姑娘，“你说的正事就是看漫画？还看哭了？” 　　“我说二狗你也太狠了吧, 前面撒糖撒得那么欢, 最后居然是天人永隔？我要是追你漫画的读者，早就给你寄刀片了。”一提裴珊气就上来了, 手指骨节咯吱咯吱响, 摸着牙道, “二狗,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后妈。” 　　“请叫我后爸，谢谢。”宁赞阳抄着手轻飘飘道，“那谁谁谁说过,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别人看, 成就经典。” 　　裴珊挑眉，不可否置：“那请问宁大漫画家，您后续怎么转行画小甜饼了？” 　　“因为郁霖啊，”宁赞阳表情讳莫如深，叹了口气, 悠悠道, “那姑娘一看BE就哭, 吵得我没法子睡觉。” 　　裴珊啪啪啪毫无诚意拍了下手，拍彩虹屁：“哇，二狗可真是个体贴的二狗子啊。” 　　“那是，”虽然明白裴珊就是在敷衍自个儿，但宁赞阳很吃这套，得意勾了勾唇后拉开了话匣子，“说真的，你和老顾这过家家也玩够了吧，什么时候给个结局啊？” 　　裴珊表情皱了皱，抬指翻了一页书，“你才过家家呢。” 　　“你就作吧，”宁赞阳啧了声，“老顾以前做的不对，可你也拍拍屁股走人了吧，这几年里我是看着老顾过来的，追他的姑娘有几个排呢，他一个都没理，你说他是为了谁守身如玉啊。” 　　裴珊摇头，等着教育的乖巧小学生模样，“不知道呢。” 　　宁赞阳眉一挑，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紧实肌肉，捏了捏手指发出咔哒声，吐字缓慢，“姓裴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裴珊哆嗦了下，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从善如流改口，“小的知道，知道的……是我吗？” 　　“嗯哼，算有自知之明。”宁赞阳收了拳，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耐，“真裹脚布剧情，我要是这么画才会被寄刀片。” 　　裴珊老实垂头，神情乖巧：“小的知错了。” 　　宁赞阳循循善诱：“该散就散，该在一起就在一起，拖剧情算什么啊。” 　　裴珊安静了一瞬，片刻后，又缓慢地轻轻笑了声。 　　这声笑得宁赞阳有些莫名其妙，就像是有什么危险将要接近，宁赞阳本能闭了嘴，没再说话。 　　裴珊抽出搁在最下面的漫画单行本，扬了下，“请问宁大漫画家，您这篇的第二部 什么能出来啊。” 　　“……” 　　“读者盼，编辑催，要您日更来相伴，然后您呢？” 　　“早上睡，晚上睡，截稿那日重感冒？” 　　宁赞阳败下阵，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裴祖宗，对不起，我不说话了。” 　　“我没拖剧情，我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裴珊把脸埋在沙发枕头上，呼吸滞了一瞬，她闷声嗫嚅着，“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本想写个小作文表达自个儿瞎说话的歉意，可刚开了个头就写不下去了。 　　看完小甜甜漫画，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戳开某人的联系方式，却又没有勇气拨通那个号码。 　　自闭了。 　　“那就打架啊。”二狗理所当然道，“不知道说什么，打一架就知道了。” 　　“……没毛病。” 　　顿了顿，裴珊抬起头看向宁赞阳，表情几分微妙，“二狗，顾贺城看过你的巨作了吗？” 　　“不知道啊，不过每次书上市，我都强迫他买上十本八本的。” 　　“……行。” 　　- 　　当天下午，宁赞阳接了编辑电话后匆匆离开了，说是要把家门钥匙换了，他的责编在前往Y市催他稿的路上了。 　　二狗子一走，客厅瞬间安静了。 　　胖胖正趴在沙发上打着盹儿，身子拉得长长的，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咕噜声，裴珊看着手机怔怔发着呆。 　　小作文还是没写出来，只有一句话。 　　更正确来说，只有俩个字——阿贺。 　　“今天心情不太好，说话很冲。” 　　——太直接了，不行。 　　“对不起，我错了，你快回来。” 　　——太无厘头了，不行。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万一还是话不投机咋整啊，不行。 　　敲敲删删，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外面路灯昏昏淡淡，错落一片。 　　还是没把小作文写出来，裴珊赌气般把手机甩进沙发里，手机恰好卡进了沙发缝，手指勾了勾没勾着，手机反而卡得更深了。 　　裴珊泄了气，索性不管了，呈个“大”字躺在沙发上，懒洋洋伸了个腰。 　　不是她不想道歉，是设备不给力，没办法哄。 　　裴珊正催眠着，大门传来轻微的异动，隐隐听见几声咒骂，还有踹门声。 　　有贼？ 　　浑身细胞瞬间警觉起来，裴珊抄着锅铲蹑手蹑脚接近门，伺机而动—— 　　“这破密码是什么啊！” 　　“他除了一到六还会设别的密码？” 　　“这破门到底怎么开啊！” 　　外面男人声音暴躁，还有点熟悉。 　　裴珊从男人咒骂中隐隐明白了什么，忙不迭开了门。 　　正好那人气上来了正想踹门，裴珊刚好在这个时候开了门，那人脚下一空，身体失重整个人往后面台阶倒去。 　　“小心！” 　　裴珊瞪大眼，三步作两步冲上去揪住—— 　　——男人身侧正睡着的顾贺城的手。 　　顾贺城身体晃了晃，在裴珊的帮助下稳住了，免了摔倒，身上酒气沉浓。 　　又喝酒了？ 　　裴珊眸底飞快掠过不满。 　　另外那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只见他踉踉跄跄退到阶梯上，还没来得及反应，继续往后摔，末了一屁股摔地上了。 　　“艹啊！” 　　“……” 　　确定顾贺城只是睡着而不是别的毛病，裴珊舒了口气，这会儿才来得及去看那跌在地上的男人，悻悻问，“你没事吧？” 　　“你说呢！”男人揉着腰吃力站起，定了定神看裴珊，停了几秒了然道，“是你啊。” 　　“你是谁？”裴珊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有些不爽面前男人的语气，“我不认识你。” 　　“几年不见而已，这就不记得了？”男人轻笑了声，扶着栏杆走到顾贺城面前，把人拖到了沙发上，抓了块毛毯把人盖好。 　　动作一气呵成。 　　“顾少的小女朋友，”待一切事项完成后，男人又笑了笑，看向裴珊，“我还记得你，你一点都没变。” 　　裴珊凝眸，记忆深处那个和顾贺城说要拖她三个月那厮的身影和面前男人的身影重合了，裴珊扯出一抹敷衍的笑，从善如流到，“你也没变。” 　　“我收回刚刚的话，”男人微眯眼，声音压低生了些暧昧，抬手似是想撩起裴珊的头发，“你变得更好看了，顾少小女朋友。” 　　沙发上那人忽然动了动，把枕头甩了下来。 　　正好落在那男人脚边。 　　裴珊几分惊吓侧眸看去，那男人却再没别的动作，安静如鸡躺着。 　　“那既然你来了，那我走了。”裴珊抿了抿唇，强迫自己定神，冷声开口，“这是顾贺城家的钥匙，你好好照顾他。” 　　“我才不照顾这个‘醉鬼’，夜生活还长着，我得去享受，”男人没有接过钥匙，反是极轻蔑吹了声口哨，“老顾就交给你了，好好待他吧，他挺不容易的。” 　　男人话语似有深意，裴珊懵了片刻，等再回神时，那男人已经走了。 　　客厅归于安静。 　　那好吧。 　　裴珊只得认命走到沙发边，蹲下来戳了戳顾贺城的脸：“喂，醒醒。” 　　男人闭着眼，睡相乖巧。 　　裴珊便继续戳，伴以一两声幽幽怨怨的顾贺城。 　　反复几次，沙发上那人不情不愿睁开眼，手掌攥住裴珊的手指，不耐嘀咕，“裴珊你叫魂啊，烦不烦啊。” 　　“不烦，醒醒。”裴珊面不改色，手指从他掌心抽出，继续戳。 　　“……”顾贺城皱着眉，把头埋在沙发里不吱声。 　　“不许装死，给我起来。” 　　“……”顾贺城眼皮子微掀，声音低哑低低说了几句，裴珊没听清凑过去正想问，未料男人扣住了她的腰身。 　　下一瞬，天旋地转，待她反应过来时整个人被顾贺城拥着，男人下巴搁在她肩上，似是吐槽，“别吵，你太闹了。” 　　语气低低的，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闻言裴珊一怔，软下身任凭男人抱着，舌尖抵着上下牙间轻轻咬了下，“你好了喊我。” 　　“那就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 裴珊黑线，难得好性子的没挣开，抬手在男人眼睫上画着圆弧，嗓音愈发的轻，“醉了就赶紧去洗澡，没醉也赶紧去洗澡。” 　　“那还是醉了好。”顾贺城手臂微微收紧，语调近似呢喃，声音很轻，“醉了那女人才没有那么凶呢。” 　　裴珊脊背一僵，手指屈了屈。 　　“我怎么瞎了眼喜欢这么凶这么理直气壮的女人啊，每一次生气都是讲道理讲道理，要不就是让我多做人。” 　　“……” 　　“那么喜欢讲道理怎么不去参加辩论赛啊，肯定能得第一名！”顾贺城似乎把怀里的裴珊当成了大型抱枕，呢喃着。 　　“……这么多抱怨别喜欢我啊，又没逼着你。”裴珊越听越无语，忍不住开怼。 　　惹。 　　等等，着男人刚刚说什么来着。 　　喜欢她？ 　　正愣神，男人轻轻笑了下，沉声道，“但如果裴珊去参加辩论赛的话，我一定场场都倒，然后为她呐喊助威。” 　　“哪怕……她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男人沉默片刻，有点儿苦涩说着。 　　“那是气话，瞎说的。”裴珊垂眼，唇边却缓慢上扬，“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的，应该更加心平气和一点说……” 　　“说什么？”顾贺城兀然抬眼，黑眸清亮，气极般翻了个身，睨着身下的人，“想也别想，哪里都不准去。” 　　“可我妈回来了，被我妈发现我住这里，她会扒了我的皮。”裴珊长出了口气，指尖深深嵌入沙发里，指甲盖与皮革接触，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垂了垂眼，“没名没分的。” 　　“那就给个名分。” 　　“……” 　　“我也想当柠檬供应商。”顾贺城声线低沉沙哑，语调却格外柔和，“当我女朋友吧？” 　　“可我不喜欢吃柠檬，太酸了。”裴珊别过脸，面色微红。 　　顾贺城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指尖轻轻刮着她的鼻子，低低说，“小女生。” 　　……你才小女生。 　　忽然生了些燥热，开始挣扎，声线绷得很紧，“小你个大爷啊！” 　　顾贺城舔了下唇瓣，不动声色把人揽得更紧：“顾大爷可不小。” 　　“顾贺城，”裴珊挣脱不开，只得抬起手来捏住了男人的面颊，悠悠道，“你还真把二狗的漫画当宝典了啊，装醉都会了。” 　　连群众演员都找了。 　　她还天真地信了他的邪。 　　“……咳咳咳。” 　　再抬眼男人眼底清黑，没有一丝丝朦胧，甚至比平常更为清亮安静，他没有回答，反是问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裴珊慢吞吞挪着身子，试图找个突破口，低低道，“你的小兄弟不肿了，我能感觉到。” 　　“……” 　　“还有点硌。”裴珊声音闷闷的，听着有点儿绕，“醉了的人，是不会XX（消音）的。” 　　“二狗的漫画，也是这么画的。” 　　“……你知道得太多了。”顾贺城人一动不动的，突然抬起手把裴珊脑袋按进枕头里，耍赖般，“乖一点配合我成不。” 　　“成吧。”裴珊肩膀微微塌下，喉间干涩。 　　随即唇被封住。 　　说不清是哪句话打开了开关，迷迷糊糊间听见男人笃定道，“你也喜欢我，珊珊。” 　　是吧。 　　不然为什么要配合这装醉的人演习。 　　裴珊迷迷糊糊的，脑海蹦出俩字。 　　喜欢。 　　被翻起红浪，夜深人未寐。 　　…… 　　第二天。 　　顾贺城醒来，太阳穴突突直跳。 　　愣了好一会儿睡断片儿的脑袋才慢慢把昨天的记忆接上。 　　只记得昨天和裴珊无缘无故又开吵了。 　　顿时心累，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 　　正好好友约他出去喝酒，便去了，只是越喝越闷，没喝几杯酒回去了。 　　其实喝的不算醉，到门口时就醒了，可见裴珊面上的惊慌，那死了大半的心又开始跳动了。 　　或许。 　　或许她对他有感觉的，只是没机会说。 　　于是有了装醉的那幕，可再后面发生的事超出了他的预期。 　　“……” 　　这般想着，顾贺城放轻呼吸，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看向旁边那床—— 　　空空的，有封信。 　　顾贺城愣了下，开始拆信，内容蜜汁熟悉—— 　　一张支票静静飘了出来，，纸条上的字迹娟秀。 　　——“服务不错！” 　　顾贺城看完信后立刻拨了裴珊电话，没人接。 　　再打去公司，却得了小女人休假的消息。 　　顾贺城：：“……姓裴的！” 　　- 　　一晃三日过去。 　　程糯窝在一个国外小岛里，名曰散心，实际当咸鱼。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饿了就叫酒店服务，就这样过了三天，裴珊忽然觉得不能这样浪费假期，盛装打扮去了小岛里有名的酒吧。 　　灯光是略带暧昧的暖黄，音乐轻快，酒吧气氛旖旎。 　　裴珊富有东方气息的面孔吸引里酒吧里不少男人的目光，也有胆大的过来夸她长得好看。 　　她皆回以柔柔的笑，忽然手机震了震，她摆了摆手拒了一男人的跳舞请求，走出酒吧。 　　晚风微凉，思绪稍稍清晰了。 　　电话里男声温润：“珊珊怎么跑旅游去了？” 　　小岛空气清新，抬头即可看见漫天星辰，裴珊唇角勾着起明媚的笑，“想看看，那个人能不能找到我。” 　　林殊笑了声：“顾贺城吗？他来我这里问过。” 　　裴珊也笑：“看来没有告诉林殊哥我在哪里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人可不觉得，还以为我瞒着不肯说。” 　　“辛苦你了。”裴珊舔了下唇，娇俏道。 　　细枝末节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有些关键点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比如是她应了句可以，再比如被拆吃入腹前她还刺激了某人一波。 　　所以，是你情我愿的。 　　顾贺城还没醒，裴珊出了会儿神，再看时间接近上班时间了，下意识穿上衣服溜了。 　　走之前还鬼使神差留了张纸条。 　　一开始只是想上班冷静一下，刚蹦上公交车庞红来了电话，说是这几天她都不在公司，等她回来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裴珊加班，建议她现在休假。 　　好吧。 　　那就休假了。 　　“我不辛苦，只是顾贺城好像已经追过去了，据说是一副想打人的架势。”林殊声线温润，“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我有分寸。”裴珊弯眼，人字拖踩着柔软的沙子，慢慢踩出一个坑，“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如果他找得到我。” 　　喜欢这事，可不能只有一个人说呀。 　　“如果他找不到呢？” 　　“那，就什么都没了呗，不过我相信他能找到的。”裴珊看向酒吧里柔和昏暗的灯光，“我先不和你说啦，我在酒吧玩呢。” 　　“好吧，玩得开心。” 　　林殊也不多话，叮咛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裴珊重回酒吧，恰好舞曲响起，一个外国男人捧着一束花走来递给裴珊，有点儿害羞地问请她跳支舞可以吗？ 　　裴珊浅笑着点头说可以，收下了那束花，正要把手放在那人手上时，忽然腰被搂住了，十指相扣，划入舞池——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顾贺城面无表情看着她，头发有点儿乱，失了平时的体面，“花时能随便收的吗？” 第42章 四十二点喜欢 　　——“花是能随便收的吗？” 　　裴珊毫不犹豫点点头：“当然不是啊, 我可是正式双手接过来的。” 　　顾贺城牵着她的手滑入舞池，音乐轻快明晰, 他手劲微微收紧, 顺着音乐把人拉进怀里，声线冰冷，“你再收野男人的花, 就等着以后每天一束吧。” 　　裴珊：“……” 　　顾贺城：“一束太少了，还是一桌子吧。” 　　手掌被握得紧，一时半会儿裴珊挣脱不开，只觉他的掌心烫的她很不舒服，指尖动了动微表抗议，倒也没有挣开, 只是抬头看向顾贺城, 敛了笑, 慢悠悠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顾贺城似笑非笑, 没说话。 　　一曲毕，趁着周围人都在交换舞伴时, 裴珊挣开顾贺城, 抽出手后径直往外走。 　　眼角余光瞥见顾贺城正要追过来, 有一外国姑娘拦住了他, 面色赧然问能不能和她跳上一阵。 　　啧。 　　看来无论在哪儿都好, 这厮还是会很受欢迎啊。 　　不知不觉间, 裴珊已经走得老远了, 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酒吧融成了个小小的黑点，连字牌都看不清了。 　　裴珊笑了下，自嘲还指着某人会追上来么，肩膀微微塌下，往酒店放下走去。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男声清淡，散在风里，有些飘渺显得很不真实。 　　裴珊脚步停住，没回头。 　　“诶，等等。”鞋底与沙子接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柔软却扎耳，男声亦然，低淡里透着些不易察觉的虚弱。 　　“……” 　　裴珊长睫颤了颤，微微侧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怔住了。 　　男人指腹揉着太阳穴，不知是光线作用还是本来面色，双颊泛着病态的白，步子并不稳。 　　裴珊身子无意识往前倾了倾，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抽筋似的，先是深深抓住袖子，又慢慢缩了回去，握成拳头。 　　犹豫了一下，她走过去，软下声问：“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你先走吧。”顾贺城唇角扯了一抹笑，很吃力。 　　惹。 　　不对劲。 　　裴珊盯了男人几秒，脑袋瓜子迅速思考面前这人是怎么了，沉吟片刻，她抬手，手背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很烫，有点灼。 　　“你发烧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口吻。 　　“……没有。”顾贺城否认，身子向后挪下意识避开了裴珊的碰触。 　　“没有你别姓顾。”不等男人挪开，裴珊手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望天翻了个白眼，“你姓赖好了。” 　　“……” 　　- 　　天知道她是怎么拖着一个大高个儿回到酒店的，顶着前台小姐姐微妙的目光问要了温度计，回房量体温。 　　39度。 　　量体温期间不断有酒店经理敲门，像是把裴珊当成疑似拐卖人口的。 　　裴珊也懒得解释，量好体温后正好又来了个酒店服务生敲门，面上问需不需要帮忙的，实际观察裴珊有没有可疑举动的，裴珊干脆大方打开门，告知有人病了，把服务生使唤去买退烧药。 　　服务生见裴珊态度坦荡荡，半信半疑去了。 　　给顾贺城喂药之后，没多久，顾贺城因为药效沉沉睡过去了，只是双颊还很红，唇色呈现病态的白。 　　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裴珊仍然觉得不放心，来来回回换毛巾，直到天色蒙蒙亮，床上男人额头热度降下去了才趴在床边，眯着眼小憩一会儿。 　　半睡半醒间，听到身侧男人哼唧了声，声线低哑。 　　“醒了？” 　　裴珊条件反射般抬起头，看着顾贺城泛着红血丝的眼，又探了下额头温度，脑袋重新搁在被子上，松了口气，“总算是退烧了。” 　　顾贺城凝着裴珊，正要开口却见裴珊摆了摆手，有气无力般，“扁桃体发炎，少说话多喝水，谢谢配合。” 　　不爽的口吻，却又听得出几分关切。 　　裴珊还穿着昨儿那身红艳的长裙，发髻松了大半散落肩头，圆润白皙的肩部曲线若隐若现。 　　顾贺城安静了几秒，倏然扣住小女人还在空中晃着手。 　　随即床上传来窸窸窣窣被套之间摩擦的响动，好一会儿，响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低哑干涩的男声，“睡这里。” 　　裴珊唰的睁开眼，抬起头。 　　男人手长脚长的，偏偏盘着腿缩在床的一侧，看起来像是某种乖巧的大型犬科动物。 　　裴珊手指蜷了下，末了依着男人的话慢吞吞爬上床，声线僵硬：“好点了吗？” 　　顾贺城又是一阵沉默，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眸里的红血丝更重了。 　　裴珊想了很久后揉了揉眉，郁郁道，“我没读心术，可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说人话。”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吗？”顾贺城沉眼，郁郁哑着声开口，“抱抱？” 　　“？？？” 　　“抱抱。” 　　“……” 　　对视半晌，裴珊确定了面前这人不是在开玩笑，抿唇摇摇头，抽出手，“不要。” 　　“抱抱啊。”顾贺城黑眼水润润的，指了指自个儿的胳膊肘子处，又说，“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这里缺了点东西。” 　　裴珊仰着头，脱口而出，“你刮腋毛了啊？” 　　“……” 　　顾贺城表情一僵。 　　顾贺城“啧”了两声，用力把人扯到自个怀里，垂眼看她，“裴珊你是缺心眼吧。” 　　“……是又怎么样，”裴珊捏着男人手指，用了点力气，指甲盖深深掐了他指腹一下，“要说什么赶紧说，然后走，我还得休假呢。” 　　“重新开始吧。” 　　裴珊凝眉，眼角缓慢扫过房间布置，扯着被子背着顾贺城，声线平静，“一直都是交易，都没有纯粹开始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一切都是交易维系的。 　　“怎么就不会有，”顾贺城慢慢抬腕，大掌包住了裴珊的掌心，声线轻缓，“我说能，那就就是能。” 　　哟，口气不小啊。 　　“你哪儿来的自信啊，顾贺城。”莫名其妙的，裴珊乐了。 　　害怕什么似的，覆着她掌心的手收紧了些，肩头沉重，顾贺城把头靠了过来，嗓音很闷，但很笃定：“就凭你把我捡回来了，再……再怎么说也是喜欢我的吧。” 　　裴珊呼吸一滞。 　　她垂眼低低笑了声，又抬起，“我不喜欢你。” 　　男人没说话，只是温热的掌心慢慢沿着衣料上来，到了她心口位置，停了一会儿。 　　“跳得很快。”顾贺城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陈述，“承认吧。” 　　“肯定会跳啊，不跳不就死了吗！”裴珊拍开顾贺城的手，淡定道。 　　“你也喜欢我。”他附在裴珊耳边说着，嗓音很淡，但很肯定，“就算不喜欢，那也心动了，再不行我就去追你，让你喜欢我。” 　　“万一追不上呢。”裴珊反问。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区别只在于我愿不愿意而已。”顾贺城轻哂。 　　裴珊不由莞尔：“你的语气很讨人厌。” 　　“我故意的，”顾贺城垂眸锁住裴珊视线，小心翼翼又问，“那我呢？你讨厌我吗？” 　　“……” 　　裴珊看着顾贺城许久都没有说话，黑眸沉亮无波。 　　直到顾贺城憋不住露出几分忐忑，裴珊噗嗤一笑，抬手主动搂着男人脖颈，低声嘟哝，“嗯，讨厌得很。” 　　- 　　裴珊是来正儿八经度假的，可不想窝在酒店伺候某大爷。 　　见某大爷吃完药后又睡着了，裴珊便在桌上搁了几百块，留了串酒店服务的电话，拍拍屁股走人了。 　　某大爷睡醒后敲了几十条微信过来，都是问号。 　　裴珊正要回，刚敲了几个字手机突然震了下，然后黑屏关机了。 　　惹。 　　没电了。 　　裴珊索性把手机搁包里，放空心思四处逛。 　　上午海边日光浴，下午爬爬当地山和山上老大爷唠嗑着，小日子过得悠闲又惬意。 　　山上有座情人桥，桥上挂了许多同心锁，据闻很灵验，不少情侣前来挂锁。 　　老大爷说，昨天也来了个和裴珊一个肤色的小伙子，听了山上传说后便问他买锁，他告知那小伙子一人系锁不灵验的，小伙子说没事，他有姑娘照片。 　　于是老大爷把锁卖给了那小伙子，瞅着小伙子认认真真寻了桥的角落窝，神情专注地把锁挂了上去，回来时笑着说他把锁系在了离桥绳最远的位置，谁也别想把他和那姑娘分开。 　　老大爷一听，直拍大腿说不妥啊，一人系锁已是大忌，要想山神保佑姻缘，那可要另一半来解了锁才行。 　　要是另一半成功解开了密码，那这段姻缘定会长久。 　　那小伙子一听这话立刻回去找锁，恰好桥身晃来下，同心锁卡住了，怎么都拿不出来，小伙子蹲在那儿扒拉了好几个小时，依旧无果。 　　老大爷看小伙子执拗得很，只能委婉劝他先回去，晚上风起了，只不准那锁又卡回来了，小伙子思忖了会儿点头，缓慢起身离开了。 　　“那小伙子可真够执着的，桥上风可大了，昨儿还没太阳，有点冷呢。”老大爷摇着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扇子，感慨着，“噢，我记得他说过密码是他和女朋友的生日。” 　　裴珊：“还说什么了？” 　　“噢，他还说他女朋友可笨了，连密码都猜不出来。” 　　裴珊想了想，手伸进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白色的。 　　之前猜不出密码干脆搁包里了，日子久了还忘记了，心想总有一天会知道密码的，倒也不虚。 　　只是没想到密码，居然以这种形式呈现了。 　　山上有不少民宿，老大爷也是其中一栋民宿的老板，裴珊问老大爷要了台电脑，插入U盘。 　　敲下生日，点下鼠标。 　　页面跳转到U盘界面，空空的，有一段音频。 第43章 四十三点喜欢 　　插上耳机, 点开音频。 　　顾贺城嗓音顺着电流传来，沉淡富有磁性。 　　“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 　　话语嘎然而止，随即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响, 伴着宁赞阳暴躁的吐槽, “顾贺城你说遗言啊, 哪有这种开场的！” 　　“别闹, 刚找了点感觉了。” 　　“妈哟我那是看不下去了好吧！” 　　“…………” 　　音频嘈杂，裴珊忍不住拿下耳机，过了几十秒才重新戴上, 总算安静了些。 　　只是细细听还是能听到二狗子的吐槽。 　　“好了, 重新来。”顾贺城清清嗓子, 顿了顿, “生日快乐, 珊珊。” 　　“不确定你什么时候会听到这段, 还是不添时间了。”顿了顿, 男人声线绷得有些紧, “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顾贺城，今年二十五, 南城人, A大金融系毕业。” 　　“除了烧菜和生孩子其他都会, 烧菜在学, 相信以后也会的。” 　　听到这儿, 裴珊扑哧一声笑了，指腹搁在向上弯的唇侧。 　　这话有点熟悉，好像哪里听过。 　　“工作自由，随时可以带你去世界各地，家里有猫。” 　　哦，对。 　　相亲饭局时，顾贺城也这么说的，贼牛逼哄哄了。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个非常适合你的男人。”停了几秒，男人又道，“老实说那时候我很想问你怎么不夸我，一下也好啊。” 　　“噗。” 　　裴珊一怔，唇角笑容更浓。 　　接着男人把自个儿金光闪闪的履历又重复了一次，只是每段介绍结束后都会跟一句很适合你，颇有几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 　　有时觉得说得不够牛逼，还会重新说，添上些数据证明，只是可能数据是临时找的，念起来也磕磕巴巴的。 　　“妈啊，”裴珊屏吸听了大半，忍不住揉了揉额，小声吐槽，“这就是个智障吧。” 　　还是个结巴的智障。 　　怪不得那会儿送了礼物某人就后悔了。 　　录到最后，男人显然也不太耐烦了，气息浮躁，声线不复以往的沉稳，“好傻X啊，小女生真的喜欢这些吗？” 　　“二狗没骗我吧？” 　　接着是一段跑动声，隐隐听到顾贺城和宁赞阳的对话声，等顾贺城跑回来时，裴珊便听到他清了清嗓子。 　　“咳咳，还有最后一句话。” 　　“生日快乐啊。知道你们小女生不喜欢过暴露年龄的生日，那我先替你许个愿——再睁开眼时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 　　谁说不喜欢过生日了，只是不喜欢暴露年龄啊喂。 　　裴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不由腹诽。 　　真·智障。 　　“猜出密码了？” 　　身后房门被人推开了。 　　顾贺城拿着手机，眉眼透着未来得及藏起来的焦急，声音像是顺着空气和电流一并怕过来，挠得心痒，“你可让我好找啊。” 　　裴珊讪讪笑了声，迅速拔出U盘塞进挎包里，“还已经听完了。” 　　“哪有在别人生日许愿的道理，会不灵验的。” 　　顾贺城没说话，人走了进来，朝她伸出手，指尖勾了勾，“给我。” 　　“……” 　　裴珊牢牢抓住小挎包，双眸微微眯着，几分戒备，“想也别想，哪有送了礼物还收回去的道理啊。” 　　顾贺城低睨了小女人一眼，眉心微微蹙着，似是无语，“我说手机。” 　　“噢，这样啊。” 　　裴珊恍然，从包包里翻出手机，递给他，皱巴着表情解释，“没电了。” 　　言外意，可不是故意不接他电话的。 　　顾贺城直接接过手机，变戏法般拿出一充电宝接上，声音硬邦邦，像是挤出来的，“保持联系，别再让我找不到你。” 　　那一瞬，还以为她又走了。 　　冷静后发现小女人的东西都在，是自己想太多了。 　　也不算想太多，这女人的确抛下他没心没肺出来浪了。 　　“我……”裴珊嘴唇动了动正要辩解，抬头却见顾贺城泛着红血丝的眼，反驳的话咽了回去，抬手，稍稍试探了下。 　　她抿唇，手背拍到了他脑门上，“顾大爷你就不能好好睡觉吗！幸好没烧起来。” 　　顾贺城：“谁让你出去玩了。” 　　语气郁郁，似是控诉。 　　“……” 　　裴珊倾身提起小挎包，懒洋洋道，“顾大爷，我休假呢，现在玩好过以后在公司摸鱼吧，您喜欢拿着工资不干活的员工吗？” 　　……没毛病。 　　顾贺城斜着眼看了她好一会，没再说什么，只抬手，指尖勾了勾。 　　裴珊：“？？？” 　　“还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您是不是忘了自己还病着啊？”裴珊眨眨眼，长睫扑棱着透着狡黠，指了指山上，“我想去庙里看看，您的体力行吗？” 　　体力啊。 　　顾贺城挑眉浅浅笑起，“有缆车啊。” 　　裴珊：“……哦。” 　　没毛病。 　　- 　　天气正好，是个适合爬山的好日子。 　　周边山林寂静，偶尔会有鸟儿乱入，扑腾两下直冲云霄，随后消失不见。 　　裴珊哼着慢悠悠的调子拾级而上，时不时抬头看向阶梯尽头的寺庙，小声嘀咕，“怎么那么远啊。” 　　明明看着很近的。 　　还是那老大爷说的，山顶有座姻缘庙，香火很旺，据闻很灵验。裴珊是个很容易被说动的主儿，听老大爷这么一说便起了一定要去的心思。 　　为了显得虔诚点让佛祖多保佑自己，裴珊批了要坐缆车上去的某人一顿，爬起了楼梯阶，只是没爬一半就累了，气息渐沉。 　　可看旁边男人气定神闲的样子，裴珊却怎么也说不出自己累了的话，咬咬牙继续走。 　　顾贺城不动声色把小女人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勾了勾唇，“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那好吧，体谅病号。”听了这话裴珊蹲下身，敲着已经麻了的小腿，“就休息一会儿啊，休息久了会不灵验的。” 　　山间温度偏低，一阵风吹来，裴珊手臂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顾贺城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外套上还有男人的体温，裴珊摇摇头，把衣服重新给男人穿上了，“不行，你是病号，你得把汗捂出来。” 　　顾贺城倚在树干上，“我很热，不想穿。” 　　“不想穿你个头啊。”裴珊白了顾贺城一眼，拍了下他的手背，“伸手。” 　　顾贺城不语，微微抬手。 　　裴珊抱着他的胳膊把衣服袖子塞了进去，胡乱拍了拍褶皱，皱眉，“怎么和刚刚不一样了？” 　　“笨蛋，这是衣服反面。” 　　“是吗？” 　　裴珊眉心拧成深深川字，凑过去看，这才恍然点头，“那你自己穿回来吧，乖，我们得赶路了。” 　　顾贺城：“……” 　　瞅着小女人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的模样，顾贺城穿好衣服后跟在她身后，唇角弯了弯。 　　一路上见到不少下山的手，手里皆拿着根木签，裴珊没按耐住好奇心，跑去问得知这是在庙里抽的签，据闻能保生活安康。 　　听完路人描述后裴珊眼睛噌的亮了，腰不弯腿不酸了，步子也加快了。 　　半小时后，俩人站在寺庙朱红漆大门前，正是敲钟的点，远远看见小僧人托着钟锤敲向古朴大钟。 　　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再敲十八下。 　　如此反复两遍，共一百零八下。 　　钟声洪亮绵长，裴珊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看着僧人缓步从一个佛殿走出来，嘴里弟弟呢喃着经文，步入另一个大殿。 　　隐隐还听到他们念，“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 　　念一句撞一下钟。 　　全部念完，钟也刚好敲了108下。 　　裴珊双手合十，嘴里也跟着念着什么。 　　模样乖顺，腰板挺得很直，一副恭恭敬敬地样子，直至敲钟结束。 　　裴珊侧头觑他，不满道，“你怎么不拜啊，这可是对佛祖不敬啊。” 　　顾贺城勾着笑，淡淡扬了扬头，“再不去，没办法抽签了。” 　　“咩？” 　　裴珊顺着男人目光看去，边看见不远处站着两僧人收着摊子，摊子名就叫说签道缘。 　　“先别收摊！”裴珊忙冲过去，一巴掌拍在桌上，惊得两僧人哆嗦了下。 　　自知太冲动了，裴珊缓下声解释了自己的来意，彩虹屁轮番来，夸的两年轻僧人近乎飘上天，直呼担当不起。 　　裴珊笑笑，说让她抽签就担当得起了。 　　年轻僧人面面相觑，很想答应裴珊但签已经被收了回去。 　　好说歹说塞了一红绳铃铛给裴珊，说是把这挂在他们殿外的大榕树上，一样能起到庇护作用。 　　裴珊不好继续为难僧人，只得说了声谢谢。 　　送走僧人后，裴珊回头看向男人，垂头丧气的，“没抽到签，他们说签筒是大主持管着的，大主持已经走了。” 　　“都怪你，一鼓作气上来不好吗。”裴珊腮帮子微微鼓着，声音含着气，“休什么息啊！□□啊大兄弟！” 　　顾贺城失笑，不可否置，“来，我替你把铃铛挂上吧。” 　　“不要你，我自己挂！”裴珊扬着长睫，就这么越过顾贺城，气鼓鼓道，“我要挂最高点，那样佛祖一定会庇护我的！” 　　风起，树叶间相互摩挲，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裴珊站在大榕树底，踮着脚尖用力往上跳，别说是挂在最高点了，连最低的树杈都没够着。 　　偏生某人一本正经泼冷水：“你倒是挂啊，再不挂天就要黑了。” 　　“……” 　　裴珊嗔了男人眼，正思忖着要不要去殿里问僧人有没有梯子一类，双腿被抱住了，整个人重心侧移，惊得她赶紧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顾贺城起身把人托起来，裴珊吓得面色唰得变白，咬咬唇，“你赶紧放我下来，我很重的！” 　　“还行，挂吧。”顾贺城无视她的话，甚至还把人往上颠了颠，托向高处，“赶紧挂，挂在最高。” 　　铃铛摇着着，晃出清脆的响声。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矮呢？” 　　裴珊错愕：“你说什么？” 　　——再说一句打死你啊喂。 　　“小矮子。” 　　“你才小矮子呢！”裴珊不服气，单手勾着男人脖颈，俯视着他，“信不信我不下来了，重死你！” 　　“你舍得吗？” 　　“啧，”裴珊一噎，悻悻把铃铛挂上树梢，“好了，挂上了。” 　　“那就下来吧。”顾贺城沉声，搭在裴珊腿上的手，力度收了收，似是坚持。 　　“让你刚刚不放我下来，我现在不下来了。”裴珊存了恶作剧的心思，耍赖般紧紧抱着顾贺城，声线软软的，像是撒娇。 　　顾贺城沉默了几秒，掌心温度炽热。 　　沉吟片刻，他才开口：“那也行，你不下来，我就抱着你回去了。” 　　说完男人抱着裴珊往前走，一路走了很远。 　　裴珊能感觉到男人鼻息趋于沉缓，心头咯吱一下，忽然想起这人还是个病号，松了手轻轻拍肩，“好了，不闹你了，放我下来吧。” 　　“不放，”顾贺城声线绷的很近，若有似无的不安，“放了你就跑了。” 　　“我能跑哪啊，顾大爷！” 　　裴珊唇角搐了搐，撑着男人的肩膀自顾自跳了下来。 　　没看准地面，跳下来时脚下踏了空，差点摔倒。 　　顾贺城眼疾手快抓住了裴珊手腕，嗓音更沉了，“小心一点可以吗？” 　　“还不是你不放我下来……”裴珊瞅见男人眼中的关切，刚提高的音调弱了下来，“好吧，我没看路。” 　　顾贺城面无表情，岔了话题，“我前天上山时，还听那老大爷讲了别的故事，挺有趣的。” 　　“什么故事？”裴珊来了兴致，迫不及待追问。 　　“早年间有海盗来了这座岛，烧杀抢掠，原住民被海盗们逼上了山，这还不是结束，海盗们放火烧山，大半村民被烧死。” 　　“幸运逃走的村民在海盗走后才敢从山洞出来，就地替同胞们起了坟，同胞们的游魂成了村民的保护神，自那以后重建的村子安康顺利，只是一有陌生人上山，那些陌生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据说，那些幽魂会在傍晚出没……” 　　正好一阵风吹过，裴珊哆嗦，下意识扑向顾贺城，“快，快离开这里！快点！”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惊得山林鸟儿飞起。 　　“别怕，我们是好人，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男声隐隐藏着笑。 　　“你是不是傻啊！鬼才认得出你是好人坏人呢！好人坏人都是陌生人！”裴珊紧紧闭着眼，哆哆嗦嗦道。 　　“别怕，我会消灭他们的。”笑声藏不住了。 　　“好！”裴珊用力环紧男人腰间，“阿贺交给你了！” 　　脑后忽然被一温热大掌覆上了，顾贺城轻笑了声，手指揉进发丝，“傻子，骗你的。” 　　裴珊还在脑补着饿鬼扑来的场面，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小心翼翼睁开眼，见周围一切如常，面色沉了下来，一字一顿，“你骗我！” 　　说完转身就走。 　　顾贺城见不对劲，上前握住裴珊胳膊，笑着道，“逗你的，哪里想到你怕成这样啊。” 　　裴珊不吱声，闷头往前走。 　　“好啦，我错了珊珊。”顾贺城缓下声劝着。 　　裴珊脚步顿住，转过头面无表情看向顾贺城。 　　男人面色诚恳，“珊珊，我以后不吓你了。” 　　“好，信你一次。”裴珊舔了舔嘴唇，面色趋于和缓，忽然视线落在顾贺城身后，颤悠悠抬手，“阿贺，你身后有……” 　　顾贺城：“？” 　　只见裴珊凝着眉，很严肃，“……蛇。” 　　顾贺城面色一变，回头的同时握住裴珊的手，把人藏身后，“哪儿，别怕。” 　　“不就一蛇吗，别怕，我会护着你的。”顾贺城屏息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别怕，千万别怕。” 　　裴珊弯唇，慢悠悠道：“你怕啊？” 　　“怕……不能怕，”男人顿了顿，沉缓开口，“连我都怕的话，还有谁护着你呢？” 　　“……” 　　裴珊呼吸滞了滞。 　　顾贺城戒备看着附近半晌，扣住裴珊的手，“可能已经走了，但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说不定什么时候蛇又蹦出来了，还是先下山吧。” 　　裴珊任凭男人牵着走，沉默几分钟后，淡淡开口，“我逗你的，没蛇。” 　　顾贺城明显怔了下，反应有点缓慢：“你骗我？” 　　裴珊理直气壮反驳：“你刚刚还吓我有鬼呢！” 　　顿了顿，她舔了下唇狗腿子嘿嘿笑了两声：“不过吓人的感觉真的很爽啊，你居然怕蛇啊，蛇蛇那么可爱又好吃，你为什么要怕啊。” 　　“闭嘴。” 　　“身为南城人，不应该吃过各种蛇肉锅的吗？” 　　“闭嘴。” 　　“比如生滚蛇皮粥，蛇肉锅……” 　　“闭嘴，你身后有两影子。” 　　“啊啊啊！顾贺城你又吓我！” 　　“闭嘴！”顾贺城没好气，抬手胡乱揉了揉裴珊的头发，“不过有蛇一定要叫我，山间乱，可能是有毒的蛇。” 　　“你不是怕吗？”裴珊垂眼，低低问。 　　“怕也要看着你这小矮子，万一矮子被蛇咬了怎么办？”顾贺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哦，”裴珊抿了抿唇，悄悄弯了眼，“你才是小矮子呢。” 　　“……” 　　有一搭没一搭拌嘴，裴珊忽然笑了，加快步子走到顾贺城前面，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顾贺城揉额，“走那么快干嘛？” 　　裴珊背光站着，面色融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只听她轻声开口—— 　　“我找男朋友很挑的，要有很多很多的条件。” 　　顾贺城微微眯眼，“说来听听。” 　　“要今年25的，南城人，A大金融系毕业的，家里要有猫的……”裴珊掰手指一条一条数着，慢吞吞又说，“不能用鬼吓我，更不能扯我去鬼屋，要经常陪我去吃好吃的，串串火锅可以走起了。” 　　“最主要的一点，要姓顾的。” 第44章 四十四点喜欢 　　山林寂静, 树叶缀在枝杈上静止不动，宽阔石板路上，一大一小影子交叠着，拉得很长。 　　周围没有风, 裴珊背在身后的手蜷成拳头, 指尖深深嵌进掌心, 血液流速不断加快, 一时半会儿判断不出面上热气上涨是因为没风还是害羞引致的。 　　她很认真想了想，然后才说：“姓顾的人太多了，再添个条件吧, 姓顾名贺城的。” 　　“是不是太挑了啊, ”裴珊扬下巴, 顺势捏了下自己的脸, 语气轻飘飘的, “可没办法, 我以前的男朋友太混蛋太伤我的心了。” 　　顾贺城心思微动, 缓步走到裴珊面前站定。 　　终于看清了她面上的表情。 　　小女人面色平静, 唇角却含着浅淡的止不住上扬的笑意。 　　顾贺城无声笑了，视线落在她面上，半晌才轻缓应声, “你以前的男朋友是个混蛋, 说得没错。” 　　裴珊盯着男人头上翘起来的小碎毛, 抬手指尖压了压, 往复几次, 毛依旧翘在那儿，屹立不倒，“完了完了，这男朋友要不得啊。” 　　“连头发丝儿都透露着对我的抗拒。” 　　顾贺城似笑非笑：“那就剃了。” 　　“……” 　　哦。 　　天色步入沉暗，路灯亮起，裴珊挑着眼角睨他，“不行，剃了就太丑了，我不要太丑的男朋友。” 　　顾贺城低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路灯下，裴珊舌尖抵着牙膛，轻哂，“是不是觉得我要求太多了，现在走还来得及。” 　　顾贺城低淡应了声“嗯”，眯了下眼，然后点点头。 　　裴珊不解。 　　“我已经答应了，”顾贺城抬手扣住裴珊后脑，微微用力迫使她点了点头，“你也答应了当我女朋友。” 　　裴珊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问我了。” 　　“刚刚在心里问的。” 　　……行吧。 　　……勉强答应了。 　　假期过得飞快，裴珊感觉自己都还没把小岛玩个遍，酒吧也还没逛个够，假期就结束了。 　　最悲伤的是，回去的机票定的太晚，只买到一大清早的机票。 　　裴珊困得眼皮子都掀不开，天还没亮被某男人扯起来收拾行李。 　　正好当天大雾，本该七点起飞的飞机拖到了十点才飞，裴珊一上飞机倒头就睡，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看外面天色黑沉沉，还以为是延误了整整一天都没起飞。 　　嚷嚷着让顾贺城赶紧开房去，再晚点就没房源了。 　　顾贺城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你就这么饥渴吗？” 　　裴珊：“……” 　　呸。 　　从机场到市区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距离，上了车裴珊却不想睡了，坐在副驾驶上直勾勾望着顾贺城，若有所思，“资本家真可恶。” 　　顾贺城应得认真：“正是可恶的资本家给你发工资。” 　　“哪有员工休假扣员工工资的道理啊，”裴珊身子倾了倾，声线缓，“资本家休假也得扣资本家工资。” 　　顾贺城沉沉看着她：“工资卡在书房，自己去拿。” 　　裴珊眉微微皱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问：“先说几位数？” 　　顾贺城比了个数字。 　　裴珊沉默了几秒，感叹，“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啊，吸血不眨眼啊。” 　　“……” 　　“以后这都是你的。”顾贺城打方向盘，车子拐进小区停车场，男人顿了顿，又道，“婚后共同财产。” 　　“噢。”裴珊没反应过来，心里自顾自算着自个儿的家底和顾贺城的，越算越不对劲，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裴珊肩膀一塌，整个个人软趴趴靠在副驾驶上，“完了，听说资本家都很奸诈，婚前提前预支自己的十年工资，婚后月工资就只有一块钱。” 　　“完了完了，以后我一个月只有五毛零花钱了。” 　　“……” 　　顾贺城瞅着莫名化身戏精的小女人只觉得好笑，熄了火拉开车门，“这么快就想到结婚了？” 　　“我呸，我这是算机会成本和沉没成本。”裴珊应得利索当然，瘫在座位上掰手指，“要是亏大发了，现在溜还来得及。” 　　“哦，你慢慢想。” 　　男人说完，外面没声音了。 　　一秒，两秒，三秒。 　　隐隐听到行李箱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渐行渐远，重归寂静。 　　卧槽。 　　还真的走了啊。 　　裴珊唰的睁开眼，侧头往车窗外瞄。 　　不远处，顾贺城提着两行李箱，唇角勾着看戏般的笑容。 　　“……” 　　裴珊按耐着想蹦出一句你大爷的话，倚在副驾驶上，“顾贺城，我好困啊。” 　　“那回去睡觉。” 　　裴珊慢吞吞挪下车，慢吞吞走到男人面前，抓着行李竿坐在行李上面，宛如个抱着树干的考拉，声音柔缓，“我好困啊，你拉我回去吧。” 　　顾贺城沉默几秒，“坐行李上很颠的。” 　　“不管，我太困了。”裴珊紧紧握着行李竿，像是怕极了顾贺城把她赶下去。 　　顾贺城定定看了她几秒，微不可查摇了摇头，“那你抓紧点，别摔了。” 　　裴珊正在打哈欠，声线软绵绵的，“我摔了你不把我扶起来吗？” 　　“拿着行李，没手。” 　　“我重要点还是行李重要点？”裴珊瞪圆了眼，捏着男人衣角问出了死亡问题。 　　顾贺城把稍轻的行李往前推，头也没抬：“行李是你的。” 　　“……啧。”裴珊没话说了。 　　没坐多久，她从行李箱上跳下来，撇撇嘴，“那些明星都是骗人的，这样拉人一点都不舒服，膈得屁股疼。” 　　正好裴母来了电话，裴珊接起，懒洋洋应了几句。 　　“什么时候回来啊，怎么天天休假？” 　　“调休，以后就是天天加班了。” 　　“去哪儿旅游了？” 　　“去了个很远很远的小岛。” 　　裴母没问太多，也就念了几句让裴珊注意安全的话后就挂电话了，顾贺城觑她，低淡问，“你不回去吗？” 　　“算了，这么晚了，他们也都睡了。” 　　“行吧。”顾贺城嗓音沉了下，微哑。 　　- 　　裴珊没想太多，反正平时自己住的那房还没收，正好有地儿给她蹲，只是洗澡后，裴珊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像没有换洗衣服。 　　没料到会是一大早的飞机，裴珊昨天晚上把衣服全洗了，还没干透就收了回来。 　　纠结了几秒，裴珊默默戳了某人电话，支吾着问他家里有没有她能穿的。 　　对方很淡定应了句有。 　　裴珊裹着毛巾在浴室里等着，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她之前把自己衣服都拿走了，这人哪来的她能穿的啊，有别的姑娘来过吗。 　　正出神，浴室外传来叩门声，“开一下门。” 　　裴珊把身上毛巾又拉紧了两圈，小心翼翼扒开一条门缝，像是街边接头般，“我把门打开啦。” 　　顾贺城把衣服塞进门缝。 　　鸡心领，黑色蕾丝，白色花边裙。 　　有点眼熟啊。 　　好像当初嫌这件太羞耻了，怕被母上打死，就没带走。 　　裴珊木着脸把衣服推了回去，“有没有别的衣服啊？” 　　“你觉得有可能吗？” 　　裴珊不死心，挣扎着又问：“有就拿出来吧，我不会追究你带别的女孩子回来的。” 　　“……” 　　门外那人沉默，丢了句等会儿就走了。 　　再回来，男人又叩了叩门，女仆装上还搁了件白衬衫，面料柔软，是他平时穿的。 　　“二选一吧。” 　　顾贺城不等裴珊说话就把衣服塞了进来，随即是浅浅的脚步声。 　　人走了。 　　行吧。 　　裴珊思忖了会儿，觉得还是洗澡睡觉来得重要。 　　洗完澡后盯着那俩衣服许久，末了还是拿起了白衬衫穿上了。 　　衣服穿在她身上很大，乍一看还以为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衬衫正好到了膝盖位置，露出两长腿。 　　看着有点儿像某种带颜色play的表演人员。 　　裴珊揉了揉头发，腹诽某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翻了下行李箱面前翻了条牛仔裤穿上，整个人看起来滑稽得很。 　　顾贺城一看她就笑了。 　　裴珊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再笑就让胖胖咬你！” 　　小肥猫很配合的喵了声，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裴珊的脸，痒痒的。 　　“我让郁霖带衣服过来了，你先将就下，等等吧。” 　　“行吧。”裴珊撇撇嘴，也只能这样了，窝在沙发上逗猫。 　　没过多久，门铃响了。 　　裴珊迫不及待跑去开门，弯着眼浅笑，“小霖霖，我可等到你了啊！” 　　“珊珊？” 　　裴母端着盆水果沙拉，由下向上打量着裴珊穿着，挑了挑眉，恍然道，“这就你所说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旅游？” 　　偏偏这时候顾贺城听到声音后走了出来，边走边问：“发生什么了吗？” 　　睡衣轻便柔软，头发渗着水，一副居家的样子。 　　“噢。” 　　裴母应得意味深长，像是明白了什么。 第45章 四十五点喜欢 　　裴珊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自家母上是个过分热情的主儿。 　　裴母见对门顾宅亮了灯, 猜是顾贺城出差回来了, 恰是饭点, 那年轻人又是一不会做饭的主儿, 担心他没饭吃, 打电话也不接, 便想着过来问问。 　　对面开门了，映入眼帘的是自家姑娘笑的过分灿烂的脸。 　　“……珊珊？” 　　“……妈？” 　　四目相对，裴珊唇角笑容渐渐凝固，趋向微妙的古怪。 　　肩膀微微塌下, 安静乖顺看向裴母, 脑袋里飞快闪过多种解决方案——然而, 无一是可行的。 　　只见自家母亲眉梢轻挑，声线轻缓古怪，“这就是你所说的, 去了很远很远地方旅游？” 　　说话时, 裴母不忘抬手比了个距离, “也就一条马路那么远？” 　　裴珊低头做乖巧状, 双手交叠, 轻声唤, “妈咪呀。” 　　“少撒娇糊弄我, ”裴母手背在裴珊额上轻轻拍了下, 嗔怪道, “回家给我解释清楚了。” 　　顿了顿, 裴母视线越过裴珊落在身后的顾贺城上，声音失了平时的热络，淡淡的，“小顾，你也过来。” 　　“好。”顾贺城颔首，不动声色扫了眼裴珊，隐隐关切。 　　此时裴珊皱着鼻子巴巴看着顾贺城，一副即将生离死别的模样。 　　裴母无语，再次给了个已经沉浸自个儿脑部小剧场无法自拔的闺女一个暴栗，没好气道，“想什么呢，你是把你妈想成恶毒丈母娘了还是固执老母亲了？” 　　裴珊眨眨眼，真挚回答：“两者都有。” 　　裴母：“……” 　　这什么闺女啊。 　　能不能扔了啊，不想要了。 　　裴母顿时一阵心酸，忽然觉得自己看伦理剧看少了，连闺女都治不了了。 　　- 　　十分钟后，裴宅客厅。 　　裴家父母面色严肃，裴珊坐在二老中间，不由自主地敛了笑，挺直腰板看向对面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面无表情的。 　　半晌，裴父缓缓开口，“顾贺城，小顾是吧。” 　　顾贺城点头，“是。” 　　顾父微微眯眼，敛着成熟老练的眸光，沉沉又问，“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珊珊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 　　直接粗暴的问题。 　　稍有不慎回答错误就会变渣男。 　　裴珊胆战心惊看着面色沉淡的男人，张了张唇无声说了声——用脑子回答。 　　顾贺城不动声色把小女人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沉吟片刻，才说，“大概是可以原地结婚的程度。” 　　裴珊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 　　啥玩意儿？？？ 　　她怎么不知道可以原地结婚了？？？ 　　裴家父母：“……” 　　二老相视一眼，极有默契地点了点头，随后裴母拽着裴珊上二楼，裴父则看向顾贺城，沉声道，“可以细细说明吗？” 　　顾贺城微笑：“可以，伯父想知道什么？” 　　“你们同居了吗？” 　　“有。” 　　“……” 　　妈哟。 　　就不能说得婉转些吗！？ 　　裴珊只觉心跳加速，怕极了男人又蹦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被裴母拽上楼时还不忘扒拉着栏杆冲着下面大喊。 　　“顾贺城你敢瞎说！我就……我就……” 　　“——啪！” 　　威胁的话还没想好，木门就被裴母无情关上了。 　　裴母环着手，似笑非笑道：“裴珊，在威胁小顾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担心担心自己，知道瞒着我有什么后果吗？” 　　“妈咪啊！”裴珊顿时哆嗦，自家母亲很少生气，可一旦生气能把屋顶掀了，她心底凉凉，支支吾吾道，“我……我错了，不该瞒着您的，您别生气啊。” 　　裴母抿唇不语，空气安静了。 　　裴珊没有来的恐慌，讨好般捏着自家母亲的衣角，“妈，我以后去哪儿都不瞒着您了，您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裴母依旧不吱声。 　　“以后旅游我也带上您！发誓！”裴珊举手，信誓旦旦道，“真的！你相信我！” 　　“你是大姑娘了，我才不想跟在你屁股后面了，”裴母被裴珊的表情逗笑了，沉吟片刻，才说，“不过，我家珊珊要是愿意给我讲讲她的感情经历，我是很乐意听的。” 　　“不讲也行，只要别嫌我老了，烦我了就成。” 　　“我……”裴珊看着自家母亲关切的目光，嗫嚅着唇，抬手紧紧抱住了裴母，嗡声开口，“没有烦啊，妈咪永远都是最贴心的。” 　　要从哪儿开始说起了？ 　　时间跨度太长了，一时半会儿裴珊也说不清要从哪儿开始说起。 　　记忆如走马灯般缓缓展开，裴珊从大学认识顾贺城时说起，起初觉得这人轻挑无礼，到后来的渐生好感，离开后重逢……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讲故事般。 　　整个故事讲下来。 　　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深深陷入一个顾贺城的坑里，很早就已抽身不得。 　　当初离开，也是怕自己陷得太深。 　　却不知已经陷得很深，抽身不得。 　　“其实我有点怕。” 　　怕当年的事情再次重现。 　　“有什么好怕的。”裴母抚着自家女儿柔顺的头发，缓声问，“你喜欢小顾吗？” 　　裴珊愣了下，点头，“喜欢啊。” 　　“喜欢就行，别的想那么多干嘛呢。”裴母捏了下裴珊面颊，溺宠道，“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你妈帮你兜着，要是小顾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欺负回去！” 　　“好！”裴珊唇角止不住上扬，更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 　　二日。 　　“所以，我爸和你说什么了啊？” 　　楼梯间安静空旷，掌心在栏杆滑过有空空的响声回荡。 　　顾贺城郁郁瞥她一眼，“不告诉你。” 　　“为什么？” 　　“别忘了，在公司里我只是你老板。”男人声音更郁闷了，“这话我只能告诉给我女朋友。” 　　“嘿嘿嘿，”裴珊讨好地把拆好的饭团塞进顾贺城手里，小声说，“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还生气啊。“ 　　男人冷冷呵了声，“单方面说好也算说好吗？” 　　有关两人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一事，裴珊半哄半骗，逼着男人答应了她两人关系在公司保密。 　　在公司里，工作时间，两人就是上下级，没有多少交集那种。 　　和自家老板谈恋爱这事儿，虽然裴珊确定这事儿对她没什么影响，可碎嘴的人多了，挺得耳朵会起茧，想到那场面裴珊就觉得不太适应。 　　于是电话里裴珊费尽心思和顾贺城讲道理：“你品品，我刚进顾氏不久，还没做出成绩，要是传出来我们是男女朋友，以后我即便做出成绩了，也会被当成是走后门来的。” 　　顾贺城知道裴珊的意思，只是好不容易确定关系了，工作时间连面都见不着也就算了，公司里连午饭都要偷偷摸摸在一起吃。 　　非常不爽。 　　“吃饭！”裴珊往上走了两台阶，微微倾身，舔了舔嘴唇，“再不吃午休时间就结束了。” 　　裴珊看了眼表，像是间谍街头交换暗号般，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晚上我们一起回去吗，要是一起回去，我在B地铁口等你，那儿顾氏员工少。” 　　顾贺城垂头看着她，眸色深沉。 　　裴珊被盯得有些不自然，岔开话，“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你和我爸到底说了什么啊？” 　　昨儿和裴母聊完出来后顾贺城已经走了，自家父亲站在阳台上，面色深沉。 　　裴珊正想上去八卦呢，被裴母阻止了，说是裴父要静一静。 　　到底说了什么要静静啊。 　　裴珊本就随口一问，可今儿见顾贺城也是一脸深沉的样子，便起了好奇心。 　　莫非是没聊成，吵架了？ 　　不可能吧，和裴母相比，裴父是温开水，内敛温和，无论裴珊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都会尽力满足裴珊。 　　当初裴珊要出国，一开始裴母是不答应的，是裴父替她劝服了裴母，担下了裴母所有的忧虑，相信自家女儿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事实证明，裴父是正确的。 　　“没聊什么，简单说了几句。”顾贺城沉声，言简意赅。 　　“简单说了几句什么啊？”裴珊追问。 　　“有关你的事。” 　　“……” 　　妈的。 　　聊不下去了。 　　裴珊唇角搐了搐，忍不住把饭团塞进男人嘴里，恨铁不成钢，“顾贺城，你的话能多几个字吗？多说几个字会死吗？” 　　“不会，”男人很认真地想了下，回答，“但是我的话都很贵，一分钟能赚很多钱。” 　　裴珊：“……” 　　顾贺城轻笑了声，不逗面前小女人了，“晚上一起回去吧，回去后要去我家里撸猫吗，胖胖很想你。” 　　“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那也一天了。” 　　“……你就不能直接说想我去你家吗？” 　　“好，”顾贺城顿了顿，对上她的眼，声线柔软，“晚上我家撸猫，去吗？” 　　裴珊沉吟片刻，谨慎开口：“今时不同往日了，顾总。” 　　顿了顿，裴珊目光下移落在某处，舔了下唇瓣调侃似的，“而且你那兄弟也好了差不多吧，很危险啊。” 　　“孤男寡女的才不要，你还只顾着和我爸讲小秘密，还不告诉我，大□□子！” 　　说完，像是怕被揍似的，裴珊一溜烟儿的跑了。 　　顾贺城：“……” 　　他没说谎，两男人真没什么话聊。 　　裴父只说了一段话—— 　　“你伯母生裴珊时，临产前一天才发现脐带绕颈，医生说发现得再晚点，这孩子就没了，我们很疼来之不易的孩子，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我们就会给她什么，当成小公主来宠，希望她能拥有最好的人生。” 　　“这孩子向来独立，还嫌弃我和她妈照顾太多了，这些话其实说着很矫情，也很虚，但我还事想要个承诺，”裴父笑了笑，自嘲般，“顾贺城，你能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小公主吗？” 　　顾贺城抬起眼来，胸腔震动。 　　低低嗯了一声，抬手覆在胸口上。 　　“这里都给她。” 第46章 四十六点喜欢 　　悠闲度假过后，接踵而来的是数不清的工作。 　　设计部接了个大项目, 庞红是主负责人, 需要把握整个项目的进程, 而裴珊作为庞红唯一带的人, 需要协助项目的进行。 　　任务很重, 业务繁忙。 　　裴珊甚至生了种自己才刚入门的错觉, 觉得哪儿都不懂哪儿都不会就疯狂查资料，只能各种啃文献。 　　加班是必然的。 　　但顾贺城连续五天被自个的小女朋友拒了回家邀请后，坐不住了。 　　趁着午休时间，顾贺城去了19楼。 　　顾贺城还特地把自家秘书支开, 营造一种‘因为秘书不在所以他不得不亲自下来拿文件“的假象, 结果没在设计部办公室找到自家女朋友。 　　裴珊办公桌干净整洁, 文件书籍搭成高高一摞，有条不紊摆在一侧，咖啡杯旁放了个两相框, 一张是裴家的全家福, 另一张是胖胖趴在沙发上小憩的妖娆模样。 　　啧。 　　连猫的地位都比他高。 　　啧。 　　全家福里还有林殊啊。 　　某人心里泛了酸, 思忖着今晚回去闹次革命, 得让裴珊在床头摆上他照片才行。 　　“顾总, 您在这里……有什么事吗？”正出神, 身后传来设计部员工的问话声, 他回身, 便见那人目光在他和裴珊桌子上游离着, 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对, ”顾贺城敛眸，手指屈着在裴珊桌上敲了下，面色淡淡补充，“这人是庞老师带的，她知道庞老师在哪吧？” 　　“哦哦哦这样啊，庞老师办公区是独立的，19楼左边走廊尽头就是她的办公室。”员工恍然，连忙解释。 　　“好。”男人颔首，转身离开。 　　员工怔怔瞅着boss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裴珊的桌面，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顾贺城走出办公室时手才从裤兜里拿出来，掌心俨然贴了张小小的照片——是裴珊的全家福。 　　- 　　19楼尽头，庞红办公室。 　　庞红正思忖着项目方案的可行性，顾贺城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姑姑，工作辛苦了，我能进去吗？” 　　嗓音刻意压的沉而低，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怎么想起关心我了？”庞红侧眸瞥了眼，便见顾贺城的目光直勾勾落在沙发上睡着的裴珊上，唇角向上勾，忍不住调侃，“难怪嘛，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许是听到两人对话，裴珊皱了皱眉，整个人往沙发内侧挪了挪，枕头挡住了大半边脸，只露出红润的唇瓣。 　　顾贺城推门进来，蹲身拾起掉在地上的毛巾被，细细替裴珊盖好。 　　顿了顿，沉声开口，“最近很忙？” 　　“对，这个月单子多，”庞红不动声色观察侄子的深情变化，若有所思，“忙是忙了点，但你也清楚，高压伴随着高成长。” 　　“可这也……”顾贺城声线愈发的沉，指尖落在小女人泛着淡淡青色的眼下，“太辛苦了吧，还是松点吧。” 　　“我说顾贺城啊。”庞红放下文件，眉梢微挑打趣道，“怎么，心疼珊珊啦？” 　　顾贺城低低“嗯”了一声。 　　“分配任务时，我都会和她说清强度，她总是选最难的那项，还说之前休假休得不好意思了。”庞红缓声说着，眸底闪过几分赞许，“我倒觉得，你要是真心疼她，那就非工作时间时多逗逗她，让她放松。” 　　顾贺城：“……好。” 　　休假回来后，忙归忙，小日子还是照样过。 　　公司里裴珊和顾贺城很少见面，一开始午休时间时裴珊会上29楼和某人蹲着吃饭团，后来某人让她别上来了，让她去饭堂吃点有营养的。 　　办公桌上的水果小零食没断过，速溶咖啡换成了咖啡豆，凳子上多了个小抱枕，还有张毛巾被。 　　原本以为是员工福利，有天小苏把她拉到厕所门口，鬼鬼祟祟问她是不是交男朋友时，裴珊这才反应过来，是某人的杰作。 　　唇角向上弯，拿出手机敲了一个比心心小人表情包给某人。 　　对方回得很快，只有两个字。 　　——“已阅。” 　　裴珊：“……” 　　已阅你个大爷啊！ 　　至于休息日，难得有假期，裴珊只想窝在家里当条睡个昏天暗地的咸鱼，加之裴母近来看得紧，每每看裴珊有出去意向，就问东问西，絮絮叨叨化身唐僧。 　　裴家较传统，觉得没结婚前还是少在男方家过夜为好，过往暂且不究，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裴家父母还是希望俩人能够按部就班。 　　裴珊被叨叨得烦，干脆不出门了。 　　这个时候，顾贺城就会借着蹭饭的名义上门。 　　“啊啊啊我流血了！好痛啊！” 　　“姓顾的你就不能温柔点吗，真的很疼的！” 　　“你别动！我来动！” 　　“…………” 　　裴珊房间时不时传来几声哀嚎，惊得裴家父母冲上去，还以为两年轻人干柴烈火—— 　　结果一开门，两人一人抱着一台电脑，在那儿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 　　许是输了，裴父见自家闺女悻悻丢开电脑，软绵绵躺在床上，揉着眼不满地呢喃着，“顾贺城你还是人吗，都不让点我。” 　　顾贺城语调轻飘飘：“我让了，可你还是输了。” 　　“哪有这样的啊，”裴珊突然弹坐起来，重重拍了下顾贺城的肩膀，“不行！等会儿那局你别动，我要在上面！” 　　裴父裴母异口同声：“你们能不能含蓄点，别发出这种引人遐想的声音好吗？” 　　“诶，好的好的。”俩小年轻应得乖巧。 　　可门刚关上，又是另一种光景。 　　顾贺城把人扯进怀里，嗓音郁郁：“你爸妈什么时候才又去旅游啊？” 　　明明人就在面前，却抱不得。 　　“大概三个月后吧，”裴珊掰着指头数，沉默几秒，认真又道，“不过依着我爸妈的性格，如果去旅游了就会在家装打卡装置，强迫我回来。” 　　“考虑过搬出去住吗？”顾贺城沉声，嗓音蓄着几分诱拐的意味，“这里上班不方便，市中心容易塞车。” 　　裴珊仰天白眼：“大兄弟，你也住这里啊。” 　　“那是因为你住这里，”顾贺城顿了顿，对上裴珊的眼，“现在可以在公司附近找个近点的。” 　　裴珊一怔，随后摇了摇头，“我回国也才大半年，我哥又不住这儿，我还是陪陪老人家吧。” 　　“而且，”裴珊抬眸瞥了某人一眼，嗓音藏着笑，“即使搬出去，我爸妈也不会答应和你住的。” 　　“那暂时别搬吧，”顾贺城沉吟片刻，才说，“要是想你了，我可以半夜爬树上来。” 　　“……滚吧。” 　　- 　　一晃两月过去。 　　随着工作进程深入，裴珊愈发觉得搬出去住是有必要的。 　　顾氏在市中心，而从自家过去，虽然周遭的交通很方便，也不算远，但设计行业怎么说都是个经常需要加班的行业，晚上十一二点才离开公司也不稀奇。 　　往往到那个时候，公交和地铁都停了，只能打车回去。 　　偏偏某人觉得打车不安全，坚持来接。 　　可某人并不闲，甚至比裴珊还忙，加起班来比裴珊还要狠。 　　裴珊瞅得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暗戳戳让了程糯糯帮忙找房子——最好是两人间的。 　　正忙碌，新人设计大赛出了入围名单。 　　新人大赛并不是没有名气的新人才能参加，这比赛由界内权威机构举办，每两年一次，不看出身不看经历，报名费便宜，也能申请资助。 　　是为数不多只用作品说话的赛事。 　　准备作品的前期投入很大，没有一定资金还真不容易坚持下去，不少囊中羞涩的独立设计师便指着这赛事一举成名，即便不能红，卖出一个作品也能再活三五年来。 　　也因这赛事的性质，十分讲究作品的纯正性，要求是独立设计。 　　最终方案是和顾贺城一起定的，某人还嫌她的粉粉少女风和整体设计不搭，说要删点，可看网站po出来的定稿，某人只笔未动。 　　啧。 　　打脸了啪。 　　裴珊扬起唇，鼠标向下滑，滑到了排名，微微一滞。 　　第一？ 　　裴珊揉了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会儿小苏冲了过来，兴高采烈道：“裴珊你看到了吗，你是以第一名入围的！” 　　裴珊掐掌心，指甲尖儿陷了进去。 　　惹，是疼的。 　　居然不是做梦啊。 　　虽说是新人设计大赛，但大多入围作品是老设计师的作品，即便有年轻设计师入围，但他们的排名也不会高。 　　这排名惊到裴珊了，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嗫嚅着唇说不出话。 　　“先恭喜你啦！珊珊真棒！”小苏发自内心为裴珊高兴 ，恭喜的话还没说完，小苏手机震了震，便去外面接电话了。 　　再回来时，小苏敛了笑，语气几分沉重，“珊珊，你先看微博，然后我们再说。” 　　“什么？” 　　裴珊疑惑，随即戳开微博。 　　#新人大赛注水# 　　#抄袭还是代笔？# 　　期间有人详细分析了新人赛第一名和庞红近五年作品的相似程度，发现裴珊作品所用元素和庞红以往作品撞了几个小细节。 　　随后那人根据庞红和裴珊之间的关系，得出两种结论，要么这份设计是庞红代笔完成的，要么是裴珊抄袭了庞红的。分析有理有据，饶是了解裴珊的小苏也有些动摇了，“珊珊，你设计时有让庞老师帮忙吗？” 　　“庞老师给过我意见，但没有直接给素材。”裴珊鼠标滑下去，面色不由自主凝住了，即便她是当事人，看着作品间的对比程度，都有点儿怀疑自个儿是不是梦里看了庞红的素材。 　　“裴珊，你来一下。”正好此时庞红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言简意赅。 　　“好。”裴珊和小苏相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复杂的目光，裴珊拍了拍小苏的手，示意她安心。 　　裴珊咬咬唇，缓步走向庞红办公室。 第47章 四十七点喜欢 　　四十七点喜欢 　　有时, 事情真的就有这么巧。 　　早几年前庞红看过裴珊的设计。 　　那时她去A大做讲座, 讲座结束后想着顺便和侄子见一面。 　　等待期间无聊, 顺着贴着校内光荣榜的长廊走了转。 　　裴珊的设计就贴在那儿，占了好长的边幅，只一眼庞红便被设计吸引了, 期间不少的小构思惊艳到她了。 　　该女生要是好好培养，前途无量。 　　如果不是自家侄子来了，庞红还挺想找这女生聊聊的。 　　后来庞红开作品展，想起裴珊的设计, 觉得和展览很贴合，于是联系A大想和那女生商量能否添些部分作品进去。 　　没想到A大回复光荣榜没有名单记录, 且已经更了新的光荣榜，不知道庞红指的是哪份作品，也无法联系到那女生。 　　庞红特地去A大优秀作品藏室寻了两转, 都没有找到裴珊的设计。 　　干设计的或多或少有点强迫症, 庞红觉得这么好的点子不加进去浪费了，思来想去征得学校同意后还是添进去了, 且在展品下再三注明, 设计源于A大设计专业某女生。 　　那会儿庞红还开着独立工作室, 甚至工作室还在A大设计专业内网发布了声明, 希望这女生和她联系。 　　后来展览很成功, 也一直没有人和庞红联系, 渐渐的, 庞红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侄子顾贺城提出让她带一个小姑娘，并把小姑娘作品拿给她看了。 　　庞红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年惊艳到她的那女生的作品，经过时间的打磨，女生的设计更加成熟，也更加学院派，于是缺了些自己的构思在那儿。 　　存了几分想看裴珊能到哪一步的心思，庞红对裴珊很严格，裴珊也不负她的期望，渐渐的自己个人风格出来了。 　　至于展览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她说，正好今年要出新的展书，想着那时候再标明。 　　没想到，微博居然炸了。 　　更没想到的是，舆论把两人的师徒关系妖魔化，还上升到整个设计行业。 　　早知如此，应该提前做声明的。 　　庞红给裴珊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随后郑重道歉，说是自己当初不该在没告知裴珊的前提下用了她的部分设计。 　　裴珊又是错愕又是惊讶，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印象中她在A大参加了几个校内比赛，也得了奖，作品被收录学校作品库，也供以后参加比赛的人参考。 　　因为是校内比赛作品，非商业性质，裴珊压根没想道这还涉及版权问题。 　　更别说进顾氏后，庞红提点她许多，可以算得上是她的恩师了。 　　庞红道歉完后，她把当年展览资料都交给了裴珊，展览作品下都有标记设计来源，庞红会配合裴珊出个澄清声明。 　　只是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业内人士很关注这次比赛，可再怎么说这都是小众比赛，怎么会闹到微博热搜榜呢。 　　而且只要是这个行业的，稍微查点资料就会发现庞红展览注明了设计作品来源，而爆料人刻意掩埋了这一点，然后在微博带节奏，刻意误导吃瓜群众，引导舆论跑向“关系户”这一方面。 　　细思极恐。 　　而庞红之前没有微博，现在开微博做声明，在吃瓜群众观看来颇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感觉，可能澄清效果不会太好。 　　庞红也和裴珊分析了其中利益关系，且问裴珊能不能把大学时期的作品翻出来，要是能证明那份作品属于她，这样声明的可靠程度会高很多。 　　舆论也会不攻而破。 　　可问题是，那几份设计已经找不到了。 　　比赛结束不久，裴珊没等到设计从光荣榜上撤下来就出国留学了，那几份设计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了。 　　庞红错愕，她还以为是被裴珊带走了，所以作品库才没有她的作品， 　　- 　　毕竟是五六年前的设计，裴珊也没指望能找到，澄清声明是根据庞红给自己的资料写的，条理清晰，证据分明。 　　这会儿才发现顾贺城一小时前发了信息给她。 　　——“没事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没事，我能自己解决。” 　　裴珊回了顾贺城后继续敲声明小作文，同时让自家哥哥查查是不是哪家营销号在作妖，该封的都封了。 　　她平时挺好说话的，涉及到原则问题的就不能忍了。 　　拿出高中时代怼政治小论文的气势，裴珊的声明一条一条列了下来，网友们质疑的点也做了回应。 　　小论文写完之后，得了庞红的应，裴珊发了微博，并且艾特庞红。 　　刚开微博的庞红迅速转了，也有庞红人士的业界大牛跟着转了。 　　这样，应该算证据确凿了吧。 　　裴珊松了口气，揉着敲小论文敲的生疼的手腕开始刷微博。 　　还在刷新，顾贺城的消息来了。 　　——“声明发了？” 　　裴珊弯了弯唇，敲下回话。 　　——“对啊，有论点也有论据，这总该澄清吧。” 　　——“有的时候真相并不重要，他们只是想怼你而已。” 　　裴珊：“……” 　　啥玩意儿。 　　裴珊皱了下眉，切出微信继续刷微博。 　　——这人在危言耸听吧。 　　起初评论还是倾向裴珊这边的，说是澄清了就好，可后来，就有那么些评论看起来不那么友好了。 　　【一个大学生能设计出这种水准的！？你们这也相信吗！别被带节奏了好吗！】 　　【要是有这种水准，也没必要参加新人赛了吧，哪能还是个顾氏的小员工啊！只有我觉得这裴珊很狗吗……还甩锅给庞老师。】 　　【溜了溜了，关系户惹不起啊。】 　　裴珊一脸懵逼，声明上不是说得很清楚么。 　　紧接着庞红也发了声明，只是很快的声明淹没在众多评论里，大家的关注点都放在了#大赛第一疑似抄袭代笔#的话题上。 　　声明没什么作用。 　　裴珊强丢开手机，强迫自己沉浸工作里，浑浑噩噩到了中午才敢看手机。 　　此时微博舆论发酵得更厉害了。 　　#抄袭狗快滚出设计业# 　　#真替A大和顾氏蒙羞# 　　裴珊面无表情划着评论，指尖用力微微泛着白。 　　半晌，她关闭微博，竭力忍下心头的烦躁，切到备忘录界面继续写澄清小作文。 　　只是盯着文档界面，却再也写不下去了。 　　凭什么啊。 　　他们根本不了解她。 　　为什么要根据一些不真实的言论恶意揣测一个人。 　　“我刚开完会回来。” 　　正郁闷着，对面传来沉沉的男声。 　　裴珊抬眼，便见顾贺城坐在对面沙发上，垂着眼看她，眸光内敛安静。 　　“嗯。” 　　裴珊闷闷应了一声，忽然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她明明没做坏事。 　　怎么就成了个大坏蛋。 　　许是看出了裴珊的心思，男人低低叹了口气，勾了勾手，“你过来。” 　　裴珊揉了下鼻子，慢吞吞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声线微微绷着，“我不知道写什么好，我不喜欢写小作文，太难了。” 　　“那就不写了。”顾贺城应得飞快。 　　“可是我必须再发个澄清声明，”裴珊指尖停在微博图标上，不想点开，她撇撇嘴，幽幽道，“好气啊，早知道不考第一了。” 　　“噗。” 　　“你还笑。”裴珊瞪了男人一眼，自顾自开口，“你都不知道热搜里骂得多难听，完了完了我第一次出圈居然是被骂出去的……” 　　裴珊絮絮叨叨的，顾贺城便安静听着，一直握着裴珊的手，偶尔会捏下她的掌心，像是安抚。 　　直到裴珊说得差不多了，顾贺城才开口，语气平缓，“说完了？” 　　“嗯，不说了，”裴珊解锁手机，点开备忘录，“我得继续写小作文声明了。” 　　又全删了。 　　刚敲下声明二字，掌心一空，手机被人拿了去。 　　裴珊下意识抬手寻去，正好顺了男人的意，手腕被握住，顾贺城微微用力，把人圈进怀里。 　　低低开口，“先别写了。” 　　裴珊猝不及防撞上顾贺城的胸膛，腰间被圈着，呼吸不由自主放轻了，鼻尖蹭了蹭男人的衣服布料，闷声道，“我再不写声明，连顾氏也要被骂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裴珊大半张脸埋在顾贺城怀里，半晌，仰起头来，“什么事？” 　　难不成事情已经严重到要开记者会了。 　　诶。 　　心里忐忑，唇瓣咬的用力。 　　半晌，才说，“是不是影响到公司了，我可以退出比赛的，希望能把影响程度降到最低。” 　　顾贺城没憋住，笑了。 　　他低睨着怀里的小女人，眸底带着浅浅笑意，“去吃饭吧。” 　　瓦特。 　　裴珊没反应过来，目光更呆了。 　　“都十二点了，你还不饿吗？”顾贺城敲了下表，微微沉眼，“我刚刚听见你肚子在叫。” 　　“……” 　　完全没想到男人说的是这个，裴珊松开蹂·躏许久的唇瓣，点点头，“那就去吧。” 　　顾贺城应了声嗯，牵着她往门口走，“想吃什么？” 　　裴珊手指微微屈着，任凭顾贺城牵着，低低道，“想吃好吃的。” 　　顿了顿，她忍不住问，“你就不问我别的了，不问我是不是抄袭了？” 　　“你不是说要自己解决么，我就不干涉了。”顾贺城觑了她一眼，淡淡道。 　　“噢。”裴珊瘫着脸，下意识摸了下口袋想看微博评论，却想起手机还在男人那儿。 　　这会儿问他拿，估计不会给吧。 　　”诺。“顾贺城却像是背后长眼似的，把手机递了给她，语气更淡了。 　　“但是啊，我更希望你能找我说说，撒撒娇最好。”顾贺城抬手，溺宠般捏了下裴珊小巧的鼻子，“有时间生气，倒不如吃点好吃的。” 第48章 四十八点喜欢 　　那种感觉是怎么样的呢。 　　是突然就安心了。 　　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大半, 男人掌心似乎有某种安抚的魔力, 温厚的热度透过薄薄的皮肤渗入血液, 蔓延弥散开来。 　　“那我要吃烤肉，”裴珊巴巴仰起头来，“我要吃好多好多盘肉, 气死我了。” 　　想起附近开了家新的烤肉店，裴珊迫不及待翻出了手机，点开某点评App看推荐，页面滑下来, 这个肉想吃那个肉也想吃。 　　挣扎半晌，裴珊唇角微抿, 一副放弃思考的样子：“等会儿点多点肉吧，看着高兴，我买单。” 　　顾贺城牵着人进了电梯, 古怪地笑了声：“好。” 　　裴珊不明所以, 转过头来：“你笑什么？” 　　顾贺城按下负一层的按键，嗓音沉沉：“你也太好哄了。” 　　几盘肉就高兴了。 　　裴珊怔愣, 反应过来后抬头瞪了某男人眼, 敛了笑：“那我要吃鲍鱼人参鱼翅猪肚, 能吗？” 　　“可以, ”顾贺城思考了一下, “但你海鲜过敏, 吃了会起红疹的。” 　　裴珊：“……” 　　- 　　心情不好时很容易冲动。 　　譬如见烤肉要排很长的队, 裴珊从黄牛贩那儿用一百大洋买了个号, 点菜时也不考虑自己能不能吃完，把看照片看得顺眼的统统点上了。 　　结果上菜后发现每个肉都长一个样。 　　裴珊仔细端详了好久，末了得出结论——也就旁边点缀装盘的小花花长的不一样。 　　再看门口，等位的人已经换了批。 　　唉。 　　不该买号的，等位也就十五分钟的事。 　　裴珊的情绪忽然低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微博，磨着牙郁郁道，“这些人怎么那么无聊啊，天天守在微博里吗？” 　　抄袭事件居高不下，牢牢占据热搜第三位。 　　裴珊戳进热搜看热评，网友们就新人设计大赛开始发散，评着评着还谈到了裴珊一个人坏了一个圈子的风气问题。 　　所幸的是，话题热度虽高，但没有人披露裴珊的具体信息，只说是顾氏的员工，A大毕业的，连照片都没几张。 　　——没连累身边的人。 　　这是唯一让裴珊高兴的点了。 　　“我一定要把这些人的id记下来，等会儿开小号骂他们！”翻着翻着裴珊憋不住了，心想晚上回去写小作文怼回去。 　　顾贺城把烤好的肉夹裴珊碗里，顺势瞥了裴珊眼。 　　见小女人把那些杜撰得很难听的话都截了图，截得正起劲。 　　“先吃肉吧，”顾贺城哑然失笑，指尖微微屈着在裴珊碟边轻轻叩了下，“别截图了，你能截图这批，还会有下一批的。” 　　“什么意思？” 　　裴珊一愣，隐隐感觉到顾贺城话里有话。 　　顾贺城点进其中一个微博号，沉声道，“你看这人发的微博，他的粉丝量以及他的关注人。” 　　“好。”裴珊咬咬唇，依言看去。 　　关注人大多是微博推荐的明星。 　　发的微博基本和演员明星相关。 　　粉丝数不多寥寥几十个。 　　微博昵称是一串怪异的符号，看得出来是个匆匆建立的新号。 　　再点进其他的微博号，大同小异。 　　裴珊心间微动，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正想问，顾贺城便解释了—— 　　“这些都是营销号，带节奏的。”顾贺城切换至热搜榜单，指向热度那栏，“你看#设计大赛抄袭or代笔#这个话题的热度并不高，但却掉不下来，你说这是为什么？” 　　裴珊粗略扫下来，这话题的热度比第十条热搜的热度还要低。 　　沉默了几秒，她试探性问：“所以有人买了热搜，刻意炒大这件事？” 　　“答对了。”顾贺城颔首，顺势抽走了手机，“ID是记不完的，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吃点烤肉。” 　　肉块放在烤架上滋滋作响，顾贺城快速翻着肉，红色转沉那刻翻手压了下油，随即迅速拿出来。 　　恰好是刚熟的时候，香气四溢，味道刚刚好。 　　“诶，这样啊。”裴珊戳着碗里的肉片，小脸微微垮下，“所以是有人想搞我？” 　　“算是吧。” 　　裴珊额间黑烟，重复对面男人模棱两可的话，“什么叫算是？顾贺城你说多几个字会死吗？” 　　顾贺城从善如流改了口：“不完全是。” 　　裴珊：“……” 　　她放弃了追问，叉起肉片慢慢咀嚼着，心里缓慢消化着顾贺城刚刚说的话。 　　热搜营销水军。 　　有些陌生的词语。 　　虽然自家哥哥裴皓是混娱乐圈的，但裴珊平时并不关注娱乐圈，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明星。 　　但说不定某人有—— 　　想到这儿，裴珊猛然抬头，微微眯眼，半是调侃半是玩笑：“顾总，您是不是得罪了哪个娱乐圈人士，她怀恨在心然后报复你啊。” 　　顾贺城稍稍思考，觉得勉强也沾得上边，“是，得罪了你家的。” 　　恰好烤炉滋得响了声，盖住了顾贺城的说话声，裴珊忙着翻烤肉，后知后觉才问，“你刚刚说了什么啊？” 　　顾贺城轻笑了声，岔开话，“先吃饭吧。” 　　裴珊嗔了某人一眼，嗫嚅着唇几分不满，“刚刚说的肯定不是这个，肯定盘算着什么。” 　　“好吧，”顾贺城莞尔，灼灼目光对上裴珊的，“我说，先好好吃饭，吃完饭后心情就会变好了。” 　　四目相对。 　　男人向上微挑的桃花眼藏着淡淡的笑意，温和间透着若有似无的妖娆艳色，有点撩人。 　　“好吧。” 　　裴珊默默垂头，耳尖没骨气的红了。 　　- 　　茶足饭饱。 　　裴珊揉着圆滚滚还有点儿涨的肚子，彻底失了看微博的心思，只想窝在沙发上当条咸鱼。 　　“走吧。”顾贺城伸手。 　　“去哪里？”裴珊歪了下头，半边脸颊贴在微凉的椅子上。 　　“你想去哪里？”顾贺城反问。 　　裴珊看了眼事件，抬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午休差不多结束了，是时候回公司了。” 　　“不回公司了。” 　　裴珊动作一顿，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不回公司了，下午给你放假。”顾贺城语气淡淡的，像只是在说今天是个好天气般。 　　裴珊舌尖抵着牙膛，没说话。 　　“我还是有给女朋友放假的权利的。”许是裴珊沉默太久，顾贺城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不可以拒绝。” 　　语气不容置喙。 　　裴珊沉默了会儿，唤他：“顾贺城。” 　　“嗯哼。” 　　“我突然觉得你今儿特别撩。”裴珊忽然拐到男人背后，张开双臂拥住他，“你再说几句类似的话呗？” 　　没想到小女人忽然那么主动，顾贺城一僵，慢慢的才放松下来，“说什么话？” 　　“就是让人小鹿乱撞的话啊！”裴珊眨眨眼，胸腔无意识贴近男人后背，“你没感觉到我现在心跳的很快吗？” 　　“有……有点吧。”顾贺城突然磕巴了。 　　身后小女人还在絮絮叨叨，声音放得很轻，“老实说刚看到热搜时那叫一个气啊，发声明也没用，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键盘侠啊。” 　　“要是自我消化，我估计还得难受很久，幸好你带我出来吃饭了，转移了点注意力，现在我也想开了，清者自清，有人想搞我也证明我厉害啊，对吧。” 　　顾贺城呼吸变轻了。 　　“别嫌弃我，突然想肉麻一下，”裴珊抱紧男人，悄悄吐舌头做鬼脸，“好像更喜欢你了呢。” 　　比想象中还要喜欢。 　　确定关系后，两个不会谈恋爱的人学着谈恋爱，学着适应对方的生活方式偶尔也会因为鸡皮蒜毛的小事争吵，还会吵得脸红脖子粗那种。 　　裴珊无数次背地里谴责某男人不会做人。 　　就不能哄哄她么。 　　事实证明还真不能，每每争吵后，某人第二天都会像没事人般载她上班，约饭或逛街。 　　明明刚开始恋爱，却整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裴珊微微合上眼，语调拖的长：“来吧，快点说，我这就记在小本本里。” 　　男人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确定要我说？” 　　裴珊声音软绵绵的，如嗔似娇，“说吧，说什么都可以。” 　　顾贺城：“休假是没有工资的。” 　　裴珊倏然睁开眼，松开环着男人的手，面上笑容缓缓消失，“你就不能做个人吗！？” 　　顾贺城清清嗓子，沉声道：“你说的，我说什么都可以。” 　　“你！”裴珊被噎得没话说，忿忿瞪了顾贺城一眼，随后进了电梯，“你坐下一趟电梯！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裴珊正在气头，也没有注意到此时顾贺城抬手捂住了半边脸。 　　另一侧隐隐露出的面颊涨红得厉害。 　　- 　　回程时，裴珊仍然很生气。 　　于是一直都没有和驾驶座上的男人说话。 　　差不多到裴宅时，顾贺城电话响了。 　　电话那端是秘书毕恭毕敬的声音，“顾总，已经处理好了。” 　　顾贺城淡淡“嗯”了声就挂了电话。 　　裴珊侧眸，下意识觉得电话里秘书所说的处理好的事情是指微博热搜榜上的事。 　　正思忖着要不要问，顾贺城缓缓开口了—— 　　“网友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只要有人带节奏，他们就很容易忘了开头，只会就近谴责。” 　　裴珊无声看着他。 　　“稍稍引导下，话题就引到了顾氏的信誉问题。”顾贺城勾了勾唇，语气颇有种万事都在掌握中的淡然感，“一旦上升到顾氏，那就不是个人问题了，可以发律师函给混损公司名誉的人。” 　　顾贺城点开手机，秘书已经把后续反馈发了过来，顾氏法务部速度很快，在顾贺城和裴珊吃饭时便发了律师函给几个比较闹腾的营销号。 　　官媒都出声了，其他人自然不敢造次。 　　热搜话题悄然下去了，再没掀起水花。 　　裴珊看着热搜走势，心间几分忐忑：“但你这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越想越愧疚，裴珊揪着手指，弱弱道，“万一没控制好呢，万一真有敌对企业响搞你们呢？真影响到了公司声誉股价一类的，那我不就成千古罪人了？” 　　“这也算是对赌吧，赌对方什么时候放弃，”顾贺城语调淡淡的，“我赌赢了，热搜下去了，这就是结果。” 　　裴珊长睫颤了下，追问：“万一赌输了呢？” 　　“可能会稍微影响股市的股价，也可能……”顾贺城低睨着紧紧皱着眉的小女人，若有所思问，“如果影响了，那你要养我吗？” 　　“养你养你！”裴珊脱口而出，随即咬了咬唇，“顾贺城我说认真的啊。” 　　“以后别这样了。”裴珊指尖勾住顾贺城衣角，微微提高音量，“我能自己解决的，真的。” 　　没必要这样啊。 　　还不如让她写多几篇小作文澄清呢。 　　裴珊眸光闪烁，几分庆幸几分怕。 　　“接下来的事情就得你自己解决了。”顾贺城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递给裴珊，“回去写小作文吧，这个时候出具个人声明是最好的。” 　　裴珊打开牛皮纸袋，微微怔住。 　　里面正是她大学时期的设计。 　　纸张微微泛黄，但大多都保存得很好。 　　裴珊张张口正想问为什么这些东西都在他那儿，顾贺城却比她先开口了，“先回去写声明吧，等有时间了我再告诉你。” 　　——“是个很长的故事。” 　　裴珊深深看了男人眼，默默点头离开了。 　　待裴珊进了裴宅，顾贺城才下了车，垂了下眼沉沉道，“你还挺下得了手的，那可是你妹妹。” 　　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缓缓拉下车窗，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裴皓嗓音浅淡：“你也没让我失望。” 第49章 四十九点喜欢 　　这个世界上, 有些人天生不对盘。 　　裴皓和顾贺城便是如此，不管别的人怎么说, 裴皓对顾贺城都好感不起来，更别提当朋友了。 　　这种不对盘到了哪一种程度呢？ 　　便是婚礼都不想见到这个人, 裴皓筹备和程糯的婚礼时，邀请名单上压根没有顾贺城这人。 　　即便知道这人还是会跟着裴珊一起出席的。 　　但要是两人到时候分手了呢。 　　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要把握呢。 　　当年裴珊提出要出国，裴父裴母疼惜女儿, 压根没问裴珊发生什么就应了她的请求。 　　裴皓了解自家妹妹蜗牛壳性格, 要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是不会突然提出出国的, 遣人去A大查了查, 便查到了顾贺城这人。 　　顾贺城和裴珊并没有藏着掖着, 是校内公认的情侣, 女方突然出国，学校内吃瓜群众便传是这两人掰了, 女方不爽就跑了。 　　裴皓也这么觉得的, 还暗戳戳替已出国了的裴珊教训了波男方，让顾贺城挂了波科。 　　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未料五年后这人再次出现。 　　本想让裴珊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而他几个月观察下来, 两个人的感情似乎还挺好的，没有分手迹象。 　　身边的人, 都说顾贺城这人挺好的, 成熟稳重, 做事细致，待裴珊也好。 　　偶然间裴皓还听见父母的谈话，说是等裴皓和程糯的婚事过了，就可以准备珊珊和顾贺城的了。 　　那时裴皓特想冲进去问会不会太快了，被程糯拉住了。 　　程糯知道裴皓看顾贺城不爽，说了番语重心长的话，大致意思是让裴皓冷静点，或许换个角度看人，会有另一种看法呢。 　　见裴皓表情委实臭，程糯语气不由自主重了，扬言要是裴皓搅黄了那俩人的事，那……那她就让他睡书房！ 　　连媳妇都这么护着顾贺城，裴皓更不爽了，却也只敢在心里暗戳戳吐槽几句，没别的动作。 　　直至昨日—— 　　职业性质使然，裴皓在各大交互社交软件都设置了亲人保密监控，一旦家人们出现了不好的新闻，团队会迅速公关。 　　昨儿微博有人质疑裴珊第一名的真实性，还发个模棱两可的调色盘，本想简单粗暴直接清了，结果有人比他公关速度更快。 　　一刷新，再也没有相关新闻。 　　哟。 　　厉害了。 　　裴皓知道这是顾贺城的手笔，恰好那首发博质疑的人有发了条微博质疑某浪控博控评，心间微微动，起了个念头。 　　都说这人对自家妹妹好吧。 　　那就看看能有多好。 　　裴皓让团队把话题热度弄上去，不涉及人生攻击的前提下尽可能让热搜挂着，一边删除戾气很重的评论边发评，保证热度。 　　还以为顾贺城那边很快会清评，没想到那边只是清了点热评就没别的动作了，敷衍般。 　　啧。 　　不是对自家妹妹很好吗。 　　裴皓腹诽，再看裴珊发了个人澄清声明，设计圈内各大V也都转了，唯有顾氏官博没有动静。 　　也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裴皓再次让团队控评，压下裴珊发的个人声明，炒高热度。 　　顾贺城那边再无动作。 　　此时裴珊向他发来求助信息，让他查查微博营销号。 　　再问秘书，得知刚刚顾贺城还带裴珊去吃烤肉呢，悠哉悠哉的，似乎压根没在意过热搜。 　　裴皓便认为顾贺城那边是不打算管裴珊了，正要撤掉热搜，想着借着这件事警示妹妹顾贺城也是一不靠谱的。 　　团队里有人惊呼，说是电脑被黑了，几个营销大号的密码被改了，没了控制权。 　　裴皓眼睁睁看着自家营销号不受控制，发的内容从个人作风上升到顾氏信誉问题。这会儿沉寂许久的顾氏法务部门这会儿有了动作，一连甩了三张告营销号造谣诽谤的律师函。 　　自家营销号还转律师函，发博称不会造谣了。 　　大V都认错了，其他网友便也散了，设计大赛只是个小众比赛，热搜一下去，裴珊的个人声明就被顶了上来。 　　事情悄声无息被解决了，热搜消失。 　　裴皓思考了下整件事情经过，忽然就笑了。 　　不是没在意过热搜，而是早就想到解决方案，甚至顾贺城可能早就知道买热搜的人是裴皓。 　　本想探一探顾贺城的底线，还被对方反将一军了。 　　解决方式有很多，简单粗暴的直接压下就可以 ，偏偏顾贺城把事情上升到公司层面，让裴珊心疼。 　　这人心思缜密，城府何止一个深字可以说透。 　　- 　　裴皓下车，深深凝了顾贺城半晌，沉沉道，“顾贺城，你很厉害。” 　　黑了他的营销宣传号还甩了几张律师函过来。 　　顾贺城眉眼未动，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比起裴哥，我还是逊色不少。”微微停顿，他才说，“你这是在坑妹。” 　　裴皓皱了皱眉，微不可查的，“你完全可以阻止我坑她。” 　　看着顾氏公关团队发函和自家营销号被黑的速度，顾贺城不是不出手，只是不想出手罢了，可能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图。 　　“对，”顾贺城弯眼笑了声，笑声散漫，“可我不想啊，我为什么要替裴哥收拾坑妹的烂摊子呢，即便不收拾，我也能保证裴珊没事。” 　　“可我即便是阻止了，裴哥也不会认可我吧，觉得我不适合她。”顾贺城轻哂，语调更淡了，“我想借此告诉裴哥的是，裴珊是第一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答案，裴哥满意了吗？” 　　裴皓眉心跳了下，没说话。 　　“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她都是裴哥的妹妹，不该坑她。”顾贺城瞄了眼秘书发来的信息，唇角弧度更甚，“我可以不告诉裴珊这事儿是裴哥弄出来的，但作为回报，那几个营销号我暂时不还了。” 　　顾贺城扬了下手机，转身往自家方向走，“裴哥要是想把营销号要回来，根据和解书赔偿精神损失费就可以了。” 　　裴皓：“……” 　　他看着顾贺城身影消失后，才看了眼顾氏发给营销号的和解书。 　　——好多个零。 　　裴皓愣了下。 　　随即舒了口气，微微勾唇摇了下头。 　　或许程糯说得对，他是带着偏见去看顾贺城的。 　　这要改改。 　　- 　　最后的澄清声明，裴珊是和二狗一起写的。 　　宁赞阳作为一还算红的少女漫画手，时常碰到撞梗碰瓷的，遇得多了，便成了写小作文打感情牌的一把好手。 　　他听说裴珊遭了这么一档子事，立刻就炸毛，只恨当时的他断网赶稿子，要不然肯定替裴珊把人怼回去。 　　写声明时依旧骂骂咧咧的，“谁敢欺负裴珊就和老子过不去，再来人老子管你隔着几条网线呢，直接揍人！” 　　裴珊瞅着激动的宁赞阳几分好笑，边整理着大学时期的设计边说，“你还想有下一次啊？” 　　“我这不是激动嘛。”宁赞阳斜睨了裴珊手上的设计文件，语气沉了下来，像是感慨，“当年我觉得老顾疯了，现在看来，觉得他是真的不容易。” 　　裴珊一愣。 　　宁赞阳单手撑着桌面，倾身打开桌底下端的抽屉，翻了很久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为了拿你这些设计，老顾手臂还伤了。” 　　裴珊定眼看向那张皱巴巴的纸，接过，“医药单？” 　　“对啊，想当年，月黑风高夜，老顾和我带着一帮小弟，抄着棒球棒潜到学校光荣廊附近，砸烂展窗。”宁赞阳眸底尽是回忆和感慨，“哪知道这破学校连窗户都装了摄像头，一砸就嘟嘟嘟嘟的响。” 　　裴珊：“……” 　　大哥，您这是盗窃呢，警报器不响才怪好吧。 　　“那些小弟胆子特别小，一听到报警器响了就跑了，老顾也不管警报响，还在拿你的设计，”宁赞阳拍拍胸脯，义愤填膺道，“我为了给老顾放风，留下了，催他快点。” 　　听到这里，裴珊呼吸不由得放轻了些，问：“然后呢？” 　　“然后就都拿出来了呗。”宁赞阳敲了下裴珊搁在桌上的作品，“就有一副不是不是特别长嘛，拿的时候老顾没注意，被窗子划了长长一到口子……” 　　二狗还没说完，裴珊肩膀微微颤抖了下，心间像是被什么细细密密的针戳了一下。 　　“他又不愿上医院，我就随便给他买了些药，估计他也没抹，那疤痕也要留一辈子。”宁赞阳摇头，神情郁郁，“那时我说他，他还说留着疤更好。” 　　裴珊脱口而出，“……傻子啊。” 　　“是啊，”宁赞阳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年轻人，这就是纯纯的恋爱啊。” 　　“……母胎单身好意思说我。”裴珊唇角微微抽搐，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感觉到不对劲了，安静过头来。 　　裴珊往四周看了圈，问，“小郁霖呢？” 　　宁赞阳：“她不住我这里了，搬出去了。” 　　“搬哪儿啦？”裴珊随口追问，那小姑娘前几天还和她说一定要把二狗拿下呢。 　　“回家了吧，我不知道。”宁赞阳岔开话题，示意裴珊看向电脑，“呐，写完了，你家男人还转了呢。” 　　裴珊正要追问，二狗一拍桌面，猛地站起来，“你家男人够猛的啊，直接转他微博上了！” 　　裴珊：“……” 　　意识到某人在刻意转移话题，裴珊便不再追问了，戳开自家微博。 　　二狗的声明是以顾氏小员工的视角来写的，写得声情并茂，添以大学时期的作品作为辅助证据，整个微博看起来清爽又简洁，信服度很高。 　　更主要的是，顾贺城居然还转了裴珊的微博。 　　顾贺城很少上微博，主页下的微博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都是和顾氏或和公益相关。 　　配字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维护员工，人人有责。”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裴珊瞅着瞅着，莫名其妙的眼眶就红了，声线微微颤着，“二狗啊。” 　　宁赞阳诶了声，抱着饭盘八卦地凑了上去，“被老顾感动了吧，请问裴珊小姐此时什么感受？” 　　“你这吃的是什么啊，好辣眼啊。” 　　宁赞阳：“……呸。” 　　- 　　声明发出没多久，设计大赛官博也出来辟谣了，转了裴珊微博证实了第一名的可靠性。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晚餐是在宁赞阳这儿吃的。 　　二狗嫌他们俩口子画风清奇，早早吃完外卖带着猫咪去了宠物店，说是带猫咪们洗澡。 　　裴珊看着宁赞阳左右手各扛着两猫袋，背后还扛着个，下意识调侃：“你这是去打架啊？” 　　宁赞阳沉了沉眼，应得认真：“还真得打个架才行，不敲打一下宠物店店员，五只猫洗下来会不上心。” 　　裴珊：“……” 　　哦！ 　　见时候不早了，宁赞阳交代几句后匆匆离开了。 　　二狗子走后房间就安静下来，光线明亮温柔。 　　两人相对着坐在餐桌边，裴珊单手撑着头，视线落在顾贺城的手臂上，若有所指，“你那儿好像有道长长的疤痕。” 　　顾贺城抬了下眼，又淡淡垂下：“二狗的话太多了。” 　　裴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轻声问，“疼吗？” 　　“不疼。”顾贺城颔首，随手撩起了袖子，“已经好了。” 　　小臂关节处横着一道长长浅浅的疤，像是颗没有长好的小树，又像是只没有打磨好的粗糙镯子。 　　裴珊心疼地握了过去，屏住呼吸问，“之前疼吗？” 　　“不记得了，”顾贺城觉得好笑，手背覆上小女人额头，“你今天是不是生病了，怎么那么多话啊。” 　　“……” 　　裴珊翻了个白眼，拍开男人的手，嘀咕，“我这是关心你好吗！” 　　“好。” 　　“你是古惑仔看多了还是脑子被淹了。”裴珊盯着那道疤，心疼皱着眉，“砸什么窗啊，走点正规途径不行吗。” 　　顾贺城认真思忖了下，摇头：“还真不行。” 　　…… 　　某人出国后，顾贺城觉得自个儿不太对劲了。 　　他的梦里频繁出现那个小女人。 　　大多时候是很平常的场景。 　　她坐在观众席看他打篮球，太阳正烈，裴珊打着太阳伞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她也不懂篮球，只知道进球就是厉害，没进球diss就对了。 　　也有些不平常的。 　　裴珊要把自己的设计挂到光荣榜上，屁颠屁颠搬了凳子，踩上去，还催他赶紧把作品递过去给她。 　　白皙长腿瞩目，高腰牛仔裤。 　　顾贺城没有来得觉得热了，盛夏里无声的躁动。 　　梦境恍恍惚惚，变幻无常，唯有那人是不变的。 　　抄家伙去砸光荣榜，一开始是觉得毁灭梦中场景，自己应该不会再想到那人了吧。 　　这种毁灭性行动，怎能光明正大呢。 　　只是真切拿到某人设计作品后，心思又变了。 　　他舍不得撕毁。 　　就像舍不得断了那三个月关系。 　　也是那个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这可能是喜欢。 　　所以他开始认真了，希望成为更好的自己，等待无波无澜的时间过去，等待那小女生回来。 　　然后追回来，再牢牢牵住。 　　一开始还有点恐慌，毕竟情敌很多啊。 　　好在，他做到了。 　　…… 　　“裴珊。” 　　顾贺城主动握住了裴珊的手，十指交缠，微微垂下头，“我只能以老板的身份转你的微博，暂时不能公开，等你比赛完再说。” 　　除非在只有两人的地方，公司场合里两人接触少之又少，顾贺城比裴珊还笔会两人见面，生怕影响到裴珊工作。 　　裴珊眼睫微微挑着：“其实现在公开也行。”顿了顿，舌尖在牙膛扫了转儿，肩膀无所谓塌下，“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也就闲人爱嘴炮，我为什么要和闲人计较呢。” 　　顾贺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垂眸看着裴珊眼睛，淡道：“还不是时候。” 　　即使是公开，也得挑时间。 　　怎么说也得挑个他家小媳妇特牛逼的时候再公开吧。 　　是不该和闲人计较，可也不想让她听到那些有的没的。 　　“那什么才是时候啊？”裴珊声音软绵绵的，手指飞快刷着微博评论，说来也奇怪，这次声明格外的顺利，那些挑事儿的营销号不见了。 　　而顾贺城微博下一堆id为女友粉女团粉的，裴珊柠檬了，酸溜溜又道，“小顾总是不是舍不得女粉丝呀，瞧瞧这热度，都比得上小鲜肉了。” 　　顾贺城头也不抬：“我不玩微博。” 　　确实。 　　裴珊瞅着寥寥几条微博，新生惋惜，“哪能不玩微博呢，会少很多乐趣的，你……有没有什么小号的啊？” 　　突然好奇。 　　对面男人却沉默了。 　　裴珊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回答，戳手指，唱台词般委屈巴巴说，秒变被儿子嫌弃的老母亲，“阿贺长大了，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对啊，你猜啊。”男人语调比她更软，微微藏着笑，“你猜出来就告诉你。” 　　裴珊甚至能听出几分颤悠悠的小波浪。 　　呸。 　　老娘不猜。 　　正郁闷着，裴珊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人，迅速警觉起来。 　　是裴皓的电话。 　　裴皓近来尤其婆妈，也不大爱看她和顾贺城同框，裴珊想着程糯姐和顾母的关系，面对裴皓时或多或少有点儿心虚。 　　也不大爱找自家哥哥聊天了。 　　而裴皓找她，十有八九是提醒她该回家了。 　　次数多了，裴珊看到裴皓电话心里就发怵，她接起电话，正盘算着拿什么理由搪塞哥哥，裴皓开口了—— 　　通话持续了十分钟。 　　裴珊大多时候是听的那方，时不时会应几声嗯。 　　挂电话后，裴珊挑着眉，微妙的目光落在对面男人身上，半晌才说：“我哥给我道歉了，说热搜是他买的，目的是想试探你。” 　　“嗯。” 　　“然后说你做得很好，回头请我们吃饭道歉。” 　　“嗯。” 　　“我哥问你有空吗，他缺个伴郎。” 　　“……” 　　顾贺城怔了下，向来淡定的面色变了变，“我吗？” 　　裴珊点点头，眸底染着笑：“对。” 　　顾贺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请告诉你哥，我的出场费很贵的。” 　　“所以？”裴珊微微皱眉，错愕道，“你还收出场费啊。” 　　“对，”顾贺城勾着裴珊指尖，言简意赅，“你得是伴娘，不然我不去。” 　　“……” 　　- 　　程糯和裴皓都是大忙人，婚礼一拖再拖，裴皓还提出了不想办婚礼直接和程糯跑路去蜜月的想法，被长辈们骂回去了。 　　裴皓面上应了，然而婚礼那天还是带着新娘子跑了。 　　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初赛风波过后，接下来的事情都很顺利，裴珊成功进了复赛，半决赛……最后决赛。 　　决赛比的是临场发挥，直播。 　　裴珊是此次的夺冠热门选手，抄袭风波非但没有影响，还给裴珊添了不少热度，她的作品得以让更多的人看见。 　　大赛还没结束就有抛出合作橄榄枝的。 　　这会儿顾贺城就跟藏宝贝似的，把裴珊藏得严严实实的，偶尔碰到设计行业的朋友，提及赛事，才会得瑟笑一下。 　　然后在心里默默说我媳妇就是这么牛逼。 　　决赛当天顾贺城没来。 　　据秘书说是临时去了南城出差。 　　裴珊也没多想，与往常一样，敲了条加油的信息过去，便搁下手机继续进行彩排。 　　结果到了彩排结束，顾贺城依旧没有回信息。 　　这就有点奇怪了。 　　裴珊看着聊天界面，隐隐不安。 　　于是又敲了个问号过去。 　　等了15分钟，依旧没有回音。 　　裴珊索性打电话过去，没打通。 　　心头那股不安感越发强烈，裴珊戳开联系人列表，正思忖着找谁能联系上顾贺城时，顾贺城电话打来了。 　　她接起，迅速说了句你在哪。 　　电话那端很安静，若有似无的，裴珊甚至能听到男人轻浅的呼吸声，裴珊握着手机的手间力度微微收紧，放轻声音，“你忙完了吗？” 　　“嗯。” 　　电话那端声音飘渺空远，隐隐还有回声。 　　裴珊又问：“吃饭了吗？” 　　“没呢，就有点累。”顾贺城侧眸，看向不远处亮着红灯的小房间，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诸如我想你了一类的话，岔开话题，“等会儿就去吃，你快进行决赛了吧。” 　　“彩排刚刚结束，决赛两个小时后开始。”裴珊虚眸，缓下声道，“你工作加油啊。” 　　“嗯，比赛加油。” 　　“……” 　　也没聊几句，裴珊以要准备决赛为理由挂了电话，顾贺城也没挽留，匆匆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裴珊幽幽叹了口气。 　　这大屁·眼子。 　　连说谎都这么不走心。 　　顾贺城才不会说让她加油的话呢，他只会让她没拿到第一就别回来了。 　　惹。 　　一点都不正常。 　　沉默了几秒，裴珊拨通了顾贺城秘书的电话，“Elsa姐，顾总今天没有出差吧？” 第50章 五十点喜欢 　　手术室外。 　　顾贺城捏着手机坐在长廊铁凳上，薄唇紧紧抿着, 偶尔会抬头看向亮着红灯灯的门牌, 写着“手术中”三个字。 　　整整两个小时, 顾贺城坐姿没变过，除了秘书电话时得知自家父亲正坐飞机赶回来时应了几声好外, 便再也没有说别的话。 　　手机忽然震了震，是闹钟响了。 　　时钟图标欢快跳跃着，底下一行小字标示：决赛开始了。 　　七点半了啊。 　　顾贺城按掉闹钟, 切到直播频道想看看裴珊是第几个出场, 然而医院信号不好，视频缓冲不出来。 　　顾贺城眉心蹙得更紧，心间涌出一阵烦躁。 　　“顾！贺！城！” 　　冷不丁另一侧传来个比他更暴躁的女声，由远至近。 　　顾贺城顺着声音下意识看去，便见裴珊怒气冲冲走到他面前, 劈头盖脑一顿数落—— 　　“顾大爷您是把自个儿当成言情剧的悲情男主角还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啊, 这都好瞒着我啊？” 　　顾贺城嘴唇动了动，声线很沉, “你怎么来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我能不来吗？”一听男人这样问，裴珊更气了, 蹲下身抬手捏住顾贺城的双颊，微微使劲, “你要是想瞒我好歹也和Elsa姐对好口供啊, 我稍稍一套, 就从Elsa姐那儿套出话了。” 　　顾贺城眸色沉敛, 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末了手背覆在裴珊的手上，低低唤，“珊珊。” 　　“别喊我，我还气着呢。”裴珊见男人面颊上隐有红痕，这才放轻了手间力度，闷声开口。 　　…… 　　直觉来的莫名其妙。 　　从前某人也不是没试过突然爽约，可偏偏这次，裴珊尤其的不安。 　　于是打电话给了顾贺城的秘书，一开始秘书还坚定说顾总是去南城出差了，而后裴珊直接逼问秘书。 　　秘书小姐姐被噎得没话说，只得告知——顾母病情突然恶化，病危进了手术室。 　　顾贺城担心会影响裴珊比赛，这才刻意瞒了下来。 　　裴珊没说什么，告知主办方自己无法参加决赛，所幸决赛还没有开始，一切还能调整，正好裴皓也在，她便把自家哥哥抓来救场。 　　一切安排妥当后，裴珊迅速叫车去了南城。 　　一路狂飙，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她压缩成一个半小时。 　　“顾贺城你会不会做人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你还把我当你女朋友吗？”裴珊凝眉揉着男人的面颊，不住碎碎念，“别给我说什么怕影响比赛的，我像是在意这些虚名的人吗？” 　　“你要是牛逼，就该瞒我一辈子啊……” 　　顾贺城任凭裴珊揉着脸，感觉到面上疼觉慢慢变弱，趋近于无，随后听见面前小女人轻轻叹了声，微微倾身环住了他的双肩。 　　裴珊小心地把人圈进自己怀里，像是从前他抱她那样。 　　动作有些笨拙，不是很熟练，裴珊掌心扣在他的后脑勺上微微用力，强迫顾贺城垂头埋在她肩上，缓下声，“我来了，有什么害怕的可以和我说。” 　　顾贺城胸腔微震，没有动作。 　　医院长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偶尔那扇亮着红灯的门会打开，匆匆走出一个人又再次关上。 　　顾父恰好在外地谈生意，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而顾贺城赶来时，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让顾贺城做好准备。 　　说不慌是假的。 　　一个人坐在冰冷铁凳上，连心都是空荡荡的，提不起劲儿，直至裴珊突然出现。 　　好像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黑盲里出现了光亮，越来越亮，直至被光芒笼罩，温暖和煦。 　　裴珊还在大脑里疯狂搜刮着能够安抚人的话语，奈何词汇贫乏，憋了半晌还是只能憋出句别怕了。 　　说出来时就觉得很傻了。 　　听的人会觉得更傻的吧。 　　更别说，面前这人可是天塌了下来还能淡定嗑个瓜子再跑路的顾贺城。 　　裴珊指尖微微曲着，咬着唇别扭安抚着，“没什么害怕也和我说说话吧，这儿太安静了。” 　　男人不吱声。 　　裴珊也不追问，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抚。 　　轻轻拥了一会儿，裴珊松开手。 　　男人却忽然用力把她扯进怀里，紧紧抱着，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嗓音沉哑，“别动。” 　　“让我抱一会儿。” 　　裴珊正要挣开的手顿住了，轻轻地，再次放在男人后背上，重复方才的话，“我在呢，别怕。” 　　顾贺城也不做声，只是紧紧环着裴珊，温热的呼吸尽数落在她的脖颈。 　　隐隐感觉小女人想挣开，思忖许久还是没有，闷声安抚着，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给空荡荡的心窝注入了某种坚定的热流。 　　裴珊安安静静让男人抱着，几缕发丝落在面颊上，有点儿痒，想挠一挠，却又担心扰了顾贺城，憋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头发掉脸上了。”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想挠一挠。” 　　小女人声音软软的，像是保证，又提高音量，“很快，十秒！不！三秒就好了！” 　　顾贺城松开裴珊，指尖勾走她面上的发丝，低低道，“你想挠就挠，没必要问我。” 　　裴珊咬着唇瓣，软下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别说什么怕影响我比赛的，你也知道我不爱面对镜头，要不然早进娱乐圈了。” 　　“毕竟我长得那么好看。”裴珊理直气壮补了句。 　　顾贺城敛眸，轻轻一笑，“自恋啊。” 　　“这不是为了逗你嘛。”裴珊唇角微弯，双眸晶晶亮亮，舒了口气，“你总算是笑了。” 　　顾贺城微愣。 　　她抬眸定定看着他：“以后别瞒着我了好吗？”裴珊顿了顿，轻飘飘道，“我再知道你瞒着我，你就切腹吧。” 　　“好。” 　　顾贺城微微颔首，抬手，指腹摩擦过裴珊有点红的耳尖，轻笑又道，“你舍得让我切腹吗？” 　　裴珊错愕，反应过来后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不舍得。” 　　顾贺城弯眼，眸底尽是柔和。 　　“但还是会切的，狠狠的切、下、去。”裴珊说话时还不忘带手势，微凉的手指落在顾贺城的腹部。 　　顾贺城一凛，胸腔莫名一凉。 　　怕了怕了。 　　看着小女人竭力逗自己开心的样子，同时也生出一股暖意，莫名想起有人曾经说过一句话—— 　　“你无需开口，我与万物通通奔向你。” 　　- 　　顾母的情况时好时坏，病情反反复复的。 　　医生没说什么，只让好好照顾，尽量保证病人心情舒畅，心情好了，对病情也有帮助的。 　　裴珊瞅着顾母这样也着急，想着近来能让顾母高兴的唯有程糯了。 　　而现在自家哥哥裴皓休假，日常守在程糯边上儿，想让程糯和顾母见上一面也不容易，而顾贺城又不允她把程糯和顾母之间的关系告诉裴皓。 　　见顾贺城这么坚持，裴珊只好应了，但看她家哥哥的神色，估计也知道了，甚至婚礼请柬还送去了顾家。 　　思来想去，给顾母和程糯安排单独相处时间的计划还是夭折了。 　　裴珊郁郁，某人却很开心。 　　公司里两人关系藏得严实，下班后裴母又看裴珊看得紧紧的，像是怕极了自家姑娘夜不归宿。 　　所以两人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关系，相处时间反而没有以往的多。 　　顾母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因为她入院裴珊错过了比赛决赛，许是愧疚，裴珊每次过去看她，顾母都会变着法子送东西给她。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裴珊收礼物也不好意思了。 　　回礼更是回得头秃。 　　裴珊只得让顾贺城婉转向顾母提一提别送了，再送她都不敢来了，至于比赛，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喜欢曝光在媒体镜头下。 　　阴差阳错，还如了她意，不用面对媒体了。 　　顾贺城想想也是，答应裴珊会和顾母聊聊。 　　结果聊完后顾贺城倒是开始天天送礼物给裴珊了，说顾母不再送了，但让顾贺城送，说什么要给女孩子制造浪漫。 　　裴珊无语，正要拒收礼物，某人又是无辜脸，说自家母亲发了令，要是礼物送不出去他就不许回家。 　　好吧。 　　那还是收了。 　　只是有次和顾母聊天，不经意聊到礼物这事，顾母愣了下，反应过来笑着解释礼物是儿子让送的。 　　顾贺城一直耿耿于裴珊错过决赛一事，想着法子补偿，但他也明白，要是以他的名义送，裴珊肯定不收的。 　　明明答应了会看她比赛，非但爽约，还引致裴珊错过了比赛，即便裴珊不在意，但他很在意。 　　兜兜转转只得把送礼人按在顾母头上。 　　裴珊恍然，半晌不语。 　　末了长长叹气，低声嘟哝，“傻子啊。” 　　裴珊并没有让顾贺城知道她和顾母的谈话，礼物照收，工作照做，暗戳戳加班不要加班费，就当回礼了。 　　一个愿送一个愿收，日子慢慢过去了。 　　顾贺城整天以要让病人心情好为由，扯着裴珊到顾母面前秀恩，顾母见到他们两人同框也很高兴，整天追问什么时候结婚。 　　顾贺城总会轻飘飘说一句快了，具体日期问裴珊，把锅往裴珊身上丢。 　　裴珊心里苦，她哪儿知道什么时候结婚啊，说早了给顾母留了念想不好，说晚了顾母又不高兴，每次都要找别的话题混过去。 　　哪有这样推锅的啊。 　　不请她吃一顿好的休想让她背锅。 　　于是出了病房后裴珊总会压榨某人一顿烤肉。 　　请吃饭时顾贺城倒是爽快，每次都变着花样给裴珊找好吃的，还是不带重样的那种，名曰要把女朋友养胖。 　　久而久之，裴珊还真胖了几斤。 　　女孩子总是爱美爱瘦的，当第N个同事问裴珊最近是不是吃太多时，裴珊忍无可忍，敲了条信息给某人—— 　　“以后别找我出去吃饭了，我不吃！” 　　某人回信回得很快，就俩字。 　　——“醒醒。” 　　裴珊唇角轻搐，咬着唇敲下一句。 　　——“老娘清醒着呢。” 　　- 　　起初顾贺城还以为裴珊兴起说说罢了，连续几天约不出饭后，他总算明白了，女性生物要是下定决心减肥，那可千万不能当玩笑。 　　瞅着自家媳妇还有不吃饭的疯魔征兆，顾贺城忙阻止，给裴珊寻了个营养师配营养餐，外加健身房做运动。 　　越活越养生。 　　裴珊一开始只是想单纯减重，饿几顿就好，没想到顾贺城一副她就要闹自杀的样子，不允许她绝食，还给她配营养餐，列了正式的减肥清单。 　　平时裴珊爱喝凉水，现在某人连凉水都不让她喝了，让她每天抱着个保温瓶回公司。 　　裴珊怀疑如果不是她是易上火体制，是不是温水就换成红枣枸杞茶了。 　　她稍微想了下那个场景，默默抖了抖。 　　便是难得挤出时间可以独处时，某人提出带裴珊去环山公园骑自行车，当裴珊听到这个提议时，她还以为自个儿幻听了。 　　更别说，这周末还算是个颇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一百天周年纪念日。 　　裴珊掏掏耳朵，深呼吸催眠自己不能生气，皮笑肉不笑问：“刚刚风大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我说这周末去环山公园骑自行车。” 　　裴珊：“……” 　　行。 　　骑自行车就骑自行车吧。 　　裴珊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她坐在顾贺城摩托后绕着环山公路飞驰的情形，指不准这骑自行车也是一样的，她坐在单车后座上看周边景色飞快变化……裴汗内心一下子雀跃起来，期待周末的这次约会。 　　等到周末，裴珊根据程糯的指点画了个据说是直男斩的妆容，精心打扮一番后去了约好的环山公园。 　　顾贺城早在那儿等着了，旁边搁着两台死飞自行车。 　　裴珊一喜，心念某人的准备还不算差嘛，清了清嗓子扬起小包包，向顾贺城示意，“这里！” 　　顾贺城朝她走来，微微弯唇，“你终于来了。” 　　“嗯，稍微起晚了点。”裴珊抬手勾了下头发，期望着某人能说出一两句夸赞她的话来。 　　顾贺城环这手，眉心微微蹙起，眯了下眼像是端详，许久，就当裴珊以为他要夸她今儿妆好看时，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道：“我看出来了，你抹了防晒。” 　　裴珊没反应过来，懵懵点头。 　　正期待着后文，顾贺城却岔开话题了。 　　裴珊额间黑线。 　　她不仅抹了防晒，粉底遮瑕腮红眼影睫毛膏口红全上了好吗！！！ 　　心头忿忿的裴珊忍不住戳了某人腰间软肉一波。 　　“好，我去拿车，”顾贺城瞥她一眼，“你等会儿过来。” 　　裴珊小鸡啄米般迅速点头，心念自家男人还是有点情商的，只是提两台车过来是不是太为难他了，她还是过去帮忙吧…… 　　正思忖，裴珊便见顾贺城越过那两台死飞，径直走到死飞对侧的双人自行车。 　　土黄色，座上还蒙了一层灰，看着就几百年没人骑的那种。 　　裴珊目光放得飘渺了些，郁郁道：“等会儿就骑这个上山啊。” 　　顾贺城淡淡应了声嗯。 　　裴珊彻底没了表情：“顾大爷，你认真的吗？” 　　今天可是约会耶。 　　今天可是一百天纪念日耶。 　　顾贺城你就带女朋友骑个老大爷都不愿意骑的双人自行车上山吗？ 　　裴珊内心有群小人疯狂咆哮吐槽着，偏偏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得磨了磨牙，耐着性子试图劝服，“顾贺城，今天是约会吧。” 　　“是的。”顾贺城颔首。 　　裴珊再接再厉：“那……” 　　“你要减肥，”顾贺城淡声说，“你坐前面位置控制车头，还能锻炼臂力。” 　　裴珊：“……” 　　她捏紧小包包，深溪一口气，再次告诉自己这是一百天纪念日，即便生气也不能在今天生气。 　　- 　　可能是假日的原因，环山公园里的人很多，裴珊吃力在前面踩着，某人在后面悠哉悠哉着，偶尔还能腾出手和旁边的小朋友打打招呼。 　　甚至还嫌裴珊蹬车蹬得太慢了。 　　裴珊侧头便是一个白眼：“再逼逼你来。” 　　某人见好就收，安静如鸡环住裴珊后腰，偶尔蹬一两脚假装自己很努力了。 　　裴珊蹬到半山腰就没劲儿了，嚷嚷着要休息。 　　精心准备过的妆融了大半，裴珊干脆去洗漱台全卸了，连口红都懒得再补，只想赶紧结束这坑比的约会。 　　哪有这样的约会。 　　裴珊叹了声，眼角余光瞥见榕树下一对小情侣拿着个粉色棉花糖，依偎着你一口我一口，好不肉麻。 　　换做平时裴珊看见这样情景只会抖两抖，感慨现在的小情侣可真直接。 　　再看某人站在另一颗榕树下，长身玉立，腰高腿长，气质出尘——如果忽略隔壁那台灰不溜秋的双人自行车。 　　裴珊干脆豁出去了，走过去睨了男人一眼，直接道：“顾贺城，我不骑车了，我要吃棉花糖。” 　　顾贺城低低笑了声，摇头，“不行，棉花糖是高热量食品。” 　　裴珊唔了一声，握住顾贺城的手摇啊摇，疯狂暗示，“那我不减肥了，而且今天是约会啊约会啊，你舍得我那么累吗？” 　　顾贺城挑眉：“不舍得，挺有道理的。” 　　裴珊眨眨眼，继续暗示：“对吧，身为男朋友怎么能让女朋友累着呢，得体贴对吧。” 　　顾贺城想了想，很认真地点点头：“对，不能让女朋友累着，所以……” 　　“所以……” 　　顾贺城拍了拍车子后面，沉吟片刻，才说：“那你就坐后面吧，不用踩，我在前面踩就行了。” 　　裴珊：“……MMP。” 　　正好挂了一阵风，顾贺城没听清，又问，“你说什么？” 　　裴珊不爽地眯了下眼，微微扬了扬下巴，眼角扬着看他：“我说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贺城放轻呼吸，下意识忽视掌心的温软，沉声开口，“我记得。” 　　裴珊声音放软，决定再给某人一次机会，“嗯哼？” 　　顾贺城凝眸，淡声说：“周末。” 　　裴珊：“…………” 第51章 五十一点喜欢 　　裴珊曾经以为顾贺城吊儿郎当泡妹一把好手，乱花丛中过, 片叶不沾衣。 　　直到此时此刻, 她才明白自个儿错得多厉害。 　　这人神他妈就是直男之王吧。 　　现在换男朋友还来得及吗。 　　纪念礼物都不想给这人了。 　　裴珊捏紧挎包链条, 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了白，竭力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和这人生气是不值得的。 　　偏偏某人还一副自制淡定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她的气恼，拍了拍自信车后座, 嗓音很沉, “上车吗？” 　　裴珊沉默，指尖扣进链条绕了个圈，随即跳上自行车后座，别扭别过头，虚着眸闷闷开口, “开车！” 　　顾贺城垂着头无声笑了一声, “遵命，裴大小姐。” 　　裴珊挑了挑眉, 抬指戳了下男人后腰，“就一句话可哄不好我, 得要棉花糖，还要粉红色那种才能哄好。” 　　顾贺城轻笑, “没有棉花糖, 但有别的。” 　　此时顾贺城已经踩上了车, 周遭风声呼噜噜响, 裴珊听不真切，扯着嗓子吼，“你说什么？” 　　顾贺城沉默，腾出一只手往后拽了拽，握着裴珊的手拍了下后腰，示意她环着，“加速了。” 　　裴珊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双臂不情不愿环了上去。 　　“抓紧了。” 　　话音刚落，裴珊便感觉车速加快了，周遭的风拂面，带着点软凉的锋利，裴珊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往前面热源蹭。 　　越上山，人眼越发稀少，空气也从燥热变成了微凉。 　　下车时一阵风吹来，裴珊瑟瑟，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傻妞，”顾贺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外套给裴珊披上，声线有几分无奈，“骑太快会出汗，山上凉，一吹就感冒了。” 　　裴珊怔愣，很快明白了男人的意思，“噢，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啊。” 　　顾贺城斜睨了她一眼，一副洞悉一切的深情：“你不就是想飙个车累了吃个棉花糖然后手牵手逛个街吗？” 　　“对啊！”裴珊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改口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这么肉麻的一套，去去去，一边去。” 　　说完裴珊便赌气背过身，走到观景台前站定。 　　此处是Y市的最高点，站在这儿能够俯瞰整个Y市，五六点的光景，不少写字楼亮了灯，饶是好看。 　　各式建筑被一条河流分割开，一侧是充斥着童话色彩的低矮平房，另一侧则是现代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商务区，巨大的LED灯播着各式各样的广告。 　　这是她居住的城市，既有现代的快节奏又有慢节奏的城镇。 　　身后男人轻声唤她：“裴珊，走了。” 　　裴珊懒洋洋趴在观景台上，微微眯眼，像是个惬意打盹的猫儿，头也不回说着：“你走吧，我还想看一会儿。” 　　顾贺城唇角往上勾着，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沉默了几秒，顾贺城沉沉应了声嗯，声线微哑：“那你看会儿吧，我先走了，车子给你留下了。” 　　顿了顿，又补充：“早点下来，天黑了山里冷。” 　　说着，便是细碎缓慢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又一步，由近到远，直至听不真切。 　　除了呼啸的风声，裴珊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 　　这大屁·眼子还真走了啊！ 　　裴珊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过头看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顾贺城倚在不远处的路灯边，唇角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缓声开口，“怎么，怕我走了啊。” 　　“……呸。” 　　裴珊额间黑线，指尖掐进肉里，有点儿疼，她深呼吸，尽可能让表情显得镇定自然，悻悻又转过头去，不搭理某人。 　　好半天伸了个大懒腰，慢悠悠挪着步子过去，随即裴珊故作惊讶捂着唇，问：“顾贺城你怎么还没走啊，是在等我吗？” 　　顾贺城挑着眉，好整以暇看着裴珊，“你说呢？” 　　“那肯定是啊，”裴珊清清嗓子，爪子不动声色探进顾贺城臂弯里，眨眨眼索性将不要脸进行到底，“毕竟我人美又善良。” 　　顾贺城一脸疑问。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裴珊抬手，指尖抵着他的脑门，语调颇有几分威胁的意思，振振有词，“你是嫌弃我了吗？” 　　顾贺城好笑地握住裴珊的手，稍微侧手看了眼表，淡淡道，“差不多了。” 　　裴珊妹反应过来：“什么差不多了？” 　　“天黑了，山林野鬼该出没了。”顾贺城悠悠开口，视线忽然落在裴珊身后，略微定住，欲言又止，“你身后……” 　　裴珊脑海里顿时蹦出一只吊舌头翻白眼穿着破旧红衣的女鬼，惊得直往顾贺城身上窜，紧紧抱着，“哪……哪里啊？” 　　“别动，她就在你身后。”男人声音更沉，不动声色拥住裴珊，“跟我走，我带你绕过她。” 　　“好。”裴珊瑟瑟，满脑子都是红衣女鬼，压根腾不出思考的空间。 　　顾贺城憋着笑，拥着人儿一步一步走到观景台，瞄了眼确定已经安排好了，“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鬼……鬼走了吗？”裴珊十级戒备状态还没有解除。 　　“我骗你的。”顾贺城妹憋住，轻笑出声，“怕鬼的小傻妞倒是见到了一个。” 　　“……： 　　裴珊足足愣了十几秒，才敢抬起头看向男人背后。 　　男人背后空旷安静，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附近的路灯亮起，光线昏黄柔和。 　　哪儿有鬼影的踪迹。 　　裴珊悻悻松开顾贺城，咬着唇郁郁开口：“你这个大屁·眼子。” 　　忘了今天是纪念日也就算了。 　　还整天吓她。 　　不找天带他去吃蛇皮粥吓回来她就不姓裴。 　　不过，生气之前还是先把礼物送了。 　　裴珊从包包里拿出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塞顾贺城怀里，没好气道，“虽然你这位大爷忘了，但我还是想过纪念日的，礼物收着，100天快乐，好了，形式主义过完了，咋们下山吧。” 　　“各回各的家，礼物回家之后再拆。” 　　顾贺城唤她：“裴珊。” 　　裴珊挣开顾贺城，懒得理他，径直往下山的方向走去，顾贺城等着她走了两步，才把人扯了回来，声线沉沉染着笑意，“我没忘记。” 　　闻言裴珊动作才顿住，闷闷哼了声。 　　“看某人憋着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很好玩啊，忍不住逗了逗。”顾贺城唇角牵起柔和的弧度，声线趋缓，“我怎么可能忘记一百天，这么重要的日子。” 　　裴珊皱了皱眉，没说话。 　　“我给你的，在那儿。”顾贺城忽然指了指远处。 　　裴珊顺着顾贺城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出所以然来，歪头觑着顾贺城，问：“什么礼物啊？” 　　“认准那里的样子。”顾贺城说完，掌心覆上裴珊的眼。 　　掌心里，小女人的长睫颤了颤，有点儿痒。 　　裴珊两根手指相互抵着，弱弱重复，“记住了，卖什么关子啊。” 　　下一瞬，顾贺城松开手。 　　映入眼前的是依旧是刚刚那片灯海，裴珊观察一阵，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狐疑回头，“大兄弟，您该不会坑我的吧？” 　　顾贺城抬指把裴珊的小脑袋押了回去，无奈提示：“笨蛋，看河。” 　　河？ 　　裴珊这才后知后觉看向河处，视线飞快掠过，落在某处时，双眸一紧，怔住了。 　　“这……”她一噎，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河里的船亮了灯，排列的方向恰好组成了一个珊字和一个贺字，两个字中间是数字100。 　　“本想再画个心的。”顾贺城圈着裴珊，唇瓣抵着她的耳尖，模模糊糊的，“那哥们说船队不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隐隐听到笛鸣声，船队开始动了，几个文字渐渐模糊，直至不见。 　　顾贺城“啧”了声，有点儿恼，“还有时间限制，好说歹说，才愿意从三分钟挪到五分钟。” 　　“额，可能是肉麻了点，不过只有五分钟，不喜欢也得给我说喜欢。” 　　“我也不想踩这玩意儿上山，但是园区规定了，其他类型的自行车不允许上 　　说话的功夫，船队已经有序散开了，散到河的四处，缓慢行驶。 　　从两人的这个角度俯瞰过去，恍若星辰。 　　裴珊笑出声来，忽然抬手环住了顾贺城的脖颈，“我很喜欢啊。” 　　顾贺城也握住了她的手，嗓音清悦，“天知道我憋了多久，倒是想直接告诉你，可二狗说，万一说了就没有惊喜了。” 　　“而且，只有五分钟。” 　　男人声音变低了，隐隐藏着不爽。 　　“我很喜欢啊，”裴珊环着男人的手臂微微收紧，眸底亮晶晶的，映出灯海，“哪里只有五分钟啦，明明还在啊。” 　　顾贺城不解，“什么？” 　　裴珊忽然踮起脚，唇轻轻印了上去，很快松开，声音弱弱低低的，“散开了很像星星啊，你送了我漫天星辰啊。” 　　顾贺城喉结滚了滚。 　　裴珊还指着河里絮絮叨叨，“你看啊，这个是北斗七星，这个是……” 　　顾贺城失笑：“我该为我女朋友想象力丰富而感到开心吗？” 　　“对啊，”裴珊扯着唇轻轻笑了下，随即抽出手，光速变脸，“好了，互换礼物完成了，我们来算账吧。” 　　顾贺城微愣。 　　裴珊眯着眼儿，掰手指控诉，“什么叫觉得某人憋着什么都不说的样子很好玩啊，忍不住逗了逗啊？” 　　顾贺城郁结，忽然后悔自个儿刚刚嘴快了：“额……” 　　没能及时回答上来的后果，那就是下山路途裴珊一直都没搭理他。 　　恰好路上遇了骑俩行结束下山的外国小哥哥，还是和裴珊一个专业的，裴珊和俩小哥哥有说有笑的，任凭某人在后面幽怨推车。 　　直到下了山，裴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揉着几分饿的肚子懒悠悠说着，“我想吃烤肉，我不想减肥了。” 　　顾贺城牵着她的手，黑眸讳莫如深，沉沉嗓音散入空气里：“我看你像烤肉。” 　　“……” 第52章 五十二点喜欢 　　五十二点喜欢 　　话音刚落, 顾贺城便被裴珊暴打了一顿。 　　裴珊用力揉着男人的面颊, 依旧不解气, 振振道, “顾贺城你总算说漏嘴了，说吧, 什么时候开始嫌弃我胖的。” 　　顾贺城被捏得直凝眉, 沉声解释：“不是……” 　　刚起了个头便被裴珊打断了, 裴珊冷眼觑他,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鬼。” 　　顾贺城：“……” 　　行吧行吧。 　　媳妇说什么都对。 　　顾贺城索性不解释了，任凭裴珊在那儿唠唠叨叨的, 载着人回了住处，随即进了厨房, 系上围裙，拿食材，开始做饭。 　　动作熟稔, 没多会儿食材处理完了, 开始煎肉。 　　裴珊窝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忙进忙出的男人，一时出了神。 　　顾贺城一直有和宁赞阳学做菜，可能这人天生学什么都快, 不过三月，顾贺城就从厨房轰炸机升级成厨房小能手。 　　上能满汉全席下也能做碗螺狮粉, 便连宁赞阳也说顾贺城学得够快, 他这个师傅没什么可教的了, 只能蹭饭。 　　说起来裴珊比以往胖了，也和顾贺城有脱不开的关系。 　　没多久便顾贺城便端着两碟出来了，嗓音一如既往的沉淡，“没有食材做烤肉，牛排将就将就吧。” 　　牛排煎得刚刚好，棕黑色酱汁淋在上面，旁边还缀了白姜条和两朵小花。 　　卖相不错。 　　裴珊眼前一亮，动刀叉了一块进嘴里，边咀嚼边点头，有模有样点评，“煎得有点老了，但酱汁不错，整体可以打个八分……” 　　顾贺城单手托腮，听着小女人边吃边絮叨着，眸底尽是暖意。 　　裴珊被看得莫名其妙，微微倾身伸手在顾贺城眼前晃了晃，“大兄弟，你是被我打击过度，自闭了嘛？” 　　顾贺城失笑，抬指轻轻抹去裴珊唇角的酱汁，“吃饱了？” 　　裴珊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继续吃。 　　其实并不饿，但这是某人做的，便不舍得浪费。 　　“吃饱了就别吃了。”顾贺城看出了裴珊已经撑了，主动移开她面前的碟，嗓音更沉，“等会儿送你回去。” 　　“伯父伯母好像不在家，你想去你哥那儿还是回家。” 　　裴珊愣了下，微微抿唇。 　　两人的关系被家里人知道后不久，顾贺城便从裴家对门搬到了市中心，住处距离顾氏很近，便于处理事务。 　　原本是想让裴珊也一并搬过来的，没想到裴珊革·命失败，小心思被裴父裴母看得透透的，勒令住在家中哪儿都不许搬。 　　某人郁郁，憋得慌，但也克制。 　　“其实留下也行，”裴珊清了清嗓子，别开眼几分赧然，“我让糯糯姐给我打掩护了。” 　　暗示意味很浓了。 　　平时两人晚上照面打得少，偶尔裴珊在顾贺城这儿宿下，也是加班后找个地儿蹲，到头就睡。 　　即便她有闲情挑拨男人，顾贺城会以熬夜伤身为由把人压上床睡觉。 　　不就是来一发吗！ 　　能少睡多啊喂！ 　　裴珊腹诽，可平日里也不敢吐槽，隐隐约约她也猜到顾贺城的意思，想给她足够的尊重和爱护。 　　他不提，她便不戳破。 　　只是今天可是一百天啊，难得自家父母又不在家，可以随便浪了。 　　裴珊眼睛亮亮的，莫名生了点期待。 　　顾贺城只觉好笑，抬手刮了下裴珊的鼻子，逗小猫似的，“你在期待什么？” 　　裴珊一噎，看着男人带笑的眸子忽然泄了气，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悻悻开口：“什么都不期待！我吃饱了！今晚我去我哥那儿蹭一晚……” 　　话音未落，人便被压在沙发上了，炽热的唇落下。 　　正情迷意乱时，门铃却响了。 　　顾贺城懒得搭理，门铃却不依不饶一直响着。 　　微微把思绪拉回来了些，裴珊推开身上的男人，磕巴道，“去……去开门。” 　　“好吧。”顾贺城抓了下头发，几分烦躁，稍微整了下衣服去开门。 　　开门那瞬，顾贺城微怔，恍惚了下。 　　还没等门外的人开口，顾贺城扣着门把，手臂猛地往前一送—— 　　可能是过于用力，小臂肌肉曲线若隐若现，顾贺城揉了揉眉心，似是懊恼叹了声气。 　　裴珊被关门声吓了一跳，懵懵回过神，戒备道，“顾贺城，是不是催债的上来了，快打电话！放二狗！” 　　顾贺城想笑，却忍住了，走过来轻轻敲了下裴珊脑门一下，“你哥来了。” 　　“哦，他啊——”裴珊无所谓耸肩，倒在沙发上，过了几秒又跳起来，提高音量，“什么！我哥来了？” 　　好一会儿，顾贺城才低低嗯了一声，“快整好衣服吧。” 　　裴珊眨眨眼，翻出手机看便见程糯发来的三个巨大感叹号，点开信息，大致意思是吃饭时不小心说漏嘴了，裴皓就过去了。 　　惹。 　　以前也没见裴皓这么宝贝她啊。 　　半晌，裴珊整理好后开门，闷闷地喊裴皓：“哥。” 　　裴皓目不斜视地点头，微微笑了笑，“珊珊，是时候回家了。” 　　笑容未变，直接无视裴珊话里的幽怨。 　　裴皓睨着自家妹妹，又道：“既然爸妈不在家，那你去我那儿住吧。” 　　“住哪儿不是住啊，这里离我上班的点儿也很近。”裴珊试图挣扎，慢吞吞挪步。 　　裴皓挑眉，拖长声音，“我也好久没打电话给妈妈了——” 　　“打住！哥！我这就跟你走！”裴珊从善如流改口。 　　匆匆出了门，等电梯时裴珊忍不住问：“哥，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故意的吧！我当年也没当你和糯糯姐的电灯胆啊！” 　　裴皓沉声：“这不一样。” 　　好吧，他是存了点小心思。 　　上次想套路顾贺城反被顾贺城摆了一道，裴皓面上大度接受了这个妹婿，实际上还有点儿不爽。 　　恰好今儿逮着机会了，裴皓定不会错过。 　　啊。 　　做电灯胆的感觉真好啊。 　　裴珊追问：“这哪里不一样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裴皓率先进去，淡淡道：“因为今天我想当电灯泡了。” 　　裴珊：“……” 　　哦。 　　房内。 　　顾贺城倚在阳台上，看裴珊上了裴皓的车，黑色路虎扬长而去，融成一个小黑点。 　　周遭似乎还残存着那小女人的温度，桌上盘子也还没收。 　　人却走了。 　　顾贺城黑眸沉了沉，心头涌上一阵烦躁，正想收盘子，忽然见到盘下压了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是裴珊留下的。 　　——早点睡觉！不许生气！记得拆礼物！ 　　命令式的语气，却有带着点撒娇的成分。 　　顾贺城眉心稍舒，这才拿起裴珊塞他怀里的礼物，细细查看。 　　礼物包装精致，顾贺城摇晃了下有细细碎碎的碰撞声。 　　他拆开，里面是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个小盒子，小盒子旁边放着很多颗彩色星星，像是点缀。 　　再拆开，盒子里继续套盒子。 　　像是俄罗斯套娃般，顾贺城打开了好几个盒子，最小的盒子里放着颗大星星，星星上还立了个泥塑小人，西装冷脸，颇像顾贺城。 　　顾贺城勾了勾唇角，无声笑了。 　　小盒子底下还压着个纸条——以为这就是礼物了吗？那你就太幼稚了=w=继续找！ 　　顾贺城把盒子拆了个底朝天，除了一堆星星，没找到别的。 　　他想了想，随手捏起一颗星星拆开。 　　果然，里面有字。 　　——“阿贺今天帮我带早餐啦，三十六点喜欢。” 　　顾贺城长睫颤了下，抿唇继续拆。 　　——“上班太困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多了件某人的外套。二十三点喜欢。” 　　——“………………” 　　所有的星星拆完，正好是一百零一星星。 　　最后两颗是这样的—— 　　“这个理由简单，一百天了，所以一百点喜欢了。” 　　“星星摘给你了，所以一百零一天，也请阿贺多多指教啊。” 　　顾贺城唇角笑容更浓，指尖勾勒着纸条边缘，轻声道，“多多指教。” 　　- 　　二日。 　　裴珊懒洋洋打着哈欠，眼下挂着俩黑眼圈。 　　程糯和裴皓的婚礼将近，俩人却没有当新郎新娘的自觉，该忙工作室的忙工作室，该拍戏就拍戏。 　　裴珊老妈子瘾犯了，昨晚本只是想敲打程糯一波，没想到聊着聊着就大半夜过去了，将近两点才睡。 　　大清早又被某人挖起来上班去了。 　　起床气很重。 　　恰好今早也没什么事，裴珊正悄悄打着盹，忽然听见隔壁同事A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说顾总有女朋友了？” 　　同事B接话：“你消息怎么那么钝啊，这都几百年前的消息了。” 　　听了这话裴珊顿时戒备起来，她和顾贺城平日还算低调，这都被人看见了？ 　　同事C加入话题：“我见过顾总女朋友的背影，远远看就是个美人，顾总贼护着，可能是看到我了，迅速把他女朋友塞车里，不让看。” 　　裴珊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之前为了避同事，他们都约在两个街口外上车，可有次还是碰上了，因此还换了街头地。 　　可能是看见裴珊出神，同事A八卦问：“珊珊，你也知道什么料吗，你见过顾总女朋友？” 　　裴珊扯了抹笑，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只是见过啊。 　　她还天天镜子看呢。 　　听了会儿八卦，裴珊也不困了。 　　忽然就想起今儿一大早顾贺城站在门口接她上班，黑眸微敛，唇线向下拉着显出一个不悦弧度的样子。 　　“珊珊，你走的时候都不看我一眼。” 　　“我整晚都没睡着。” 　　声音沉沉的，像是个失宠的小狗狗。 　　忽然心情就好了起来，连起床气都散了大半。 　　裴珊悄悄摸出手机，发信息给顾贺城。 　　——“顾总，我刚刚听八卦呢，八卦里说你女朋友人生的美性格也好呢！” 　　对方信息回得很快。 　　——“怎么可能。” 　　裴珊：“。” 　　裴珊：“……” 　　裴珊：“哦——” 第53章 五十三点喜欢 　　收到裴珊消息时, 顾贺城正在会议室坐定, 准备开会。 　　他给裴珊设置的是特殊铃声, 当那段富有节奏还有点可爱的铃声响起时, 众高层面面相觑，心念哪位不知死活忘了设静音。 　　下一刻, 便见boss握着手机回信息。 　　哟。 　　是boss的铃声啊。 　　高层们的唇角不约而同划过八卦的弧度, 正要交流一波, 顾贺城轻轻咳了下, 嗓音很沉，“开会。” 　　八卦的人儿恍若初醒，各种翻材料准备会议发言。 　　没留意到顾贺城瞥了眼手机, 面色骤变。 　　——完蛋了，会错意了。 　　可能是宁二狗在他耳边叨叨得多, 也可能是工作习惯使然，除却重要工作，顾贺城收到裴珊信息都是秒回的。 　　哪怕只是回个句号, 也得回。 　　裴珊没少吐槽顾贺城这回复习惯, 干嘛不直接回个已阅呢，省心。 　　刚刚粗略扫了眼消息，抓住关键词是八卦、听说, 心念肯定是公司员工在乱传谣言，又考虑到小女人不喜欢自个儿回句号, 于是敲了句怎么可能过去。 　　事后顾贺城懊恼, 还不如回句号呢。 　　会议室顾贺城没机会和裴珊解释, 下了会再看手机，对方回了两句—— 　　“我！呸！打死你啊！” 　　“莫挨老子。” 　　两句话发送时间间隔十分钟，从激动感叹号到平静的句号，生动形象展现了小女生间的情绪变化。 　　顾贺城呼吸放轻了些，虚倚在门口，开始编辑小作文。 　　裴珊偶尔会耍些小性子，顾贺城照单全收，无条件宠着，有时裴珊不耍小性子了，他还觉得不习惯了。 　　五年时间过于漫长，直至今日顾贺城还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把人追回来了。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确定。 　　嗯，这人是他的。 　　没多久，小作文编辑完了，顾贺城点了发送。 　　微信却弹出了一条灰底白字，还有个小红点。 　　“您不是对方好友，请添加后再尝试发送信息。” 　　顾贺城唇角微不可查抽搐了下，对方像是才到了他的小情绪，短信及时过来了—— 　　“我去找新欢了，今晚不和你回去了！” 　　哟。 　　顾贺城微微眯眼，眸底掠过几分危险。 　　还堂而皇之去找新欢了？ 　　看来这女人是皮痒了。 　　…… 　　时间一到，裴珊迅速收东西，生怕被某人抓到，近几是办公室第一个冲出办公室的人。 　　同事们看得一阵发愣。 　　以前的裴珊可不是这样的，其他人都走了她还没开始收拾东西，今儿这样，是有男朋友了吗？ 　　“珊珊今天怎么跑那么快？” 　　“她好像说过今天的约会很重要。” 　　“哇，看来是真的有男朋友了。” 　　办公室里的八卦讨论声越来越大，正好被前来寻裴珊的顾贺城听了个正着。 　　顾贺城吃味，平时某人能多磨蹭就多磨蹭，生怕被人看见他们同框，今儿和新欢约会却跑得这么快。 　　啧。 　　不开心。 　　- 　　裴珊倒也不是耍小脾气才咕咕顾贺城的，恰好裴珊让她去婚纱店试试伴娘服，这才借题发挥了波。 　　赶到婚纱店时，程糯已经穿上婚纱了。 　　一身纯白，贴身礼裙将腰线很好地勾勒出来，头发松松挽了上去，露出柔美的肩部曲线。 　　都说女人穿婚纱时最美，裴珊看呆了，怔了神。 　　心里不由自主开始想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好像还要很久。 　　听到脚步声程糯回头看裴珊，嫣然一笑，“珊珊，好看吗？” 　　“好看啊！”裴珊回过神，快步走过去替程糯整理裙间褶皱，由衷道，“糯糯姐，你把我哥调·教得真好。” 　　便连婚纱还是裴皓亲自设计的，是给程糯的惊喜。 　　“没有的事，”程糯好笑地刮了下裴珊鼻子，可能是想起什么事，声音很温柔，“相互影响，相互理解罢了。” 　　“噢——”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裴珊又是酸又是羡慕，唇角微微牵起，抱着伴娘服三步作两步闪进了试衣间，“我先去试衣服了。” 　　伴娘裙是修身设计，款式和程糯的婚纱很像，只是没那么精致且换成了短裙，上身会比较利落，少了点旖旎暧昧的感觉。 　　裴珊好不容易把拉链扣上来，末了却发现自己把腰带落在了外面，只得扣了扣门，提高音量问，“有人吗？能不能帮我拿个腰带。” 　　等了会儿没声儿。 　　行吧。 　　那就自食其力。 　　裴珊推门出去，迎面撞上手里拿着腰带的林殊。 　　四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的怔愣。 　　还是林殊先反应过来，弯唇笑了笑，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润，伸手将腰带递给裴珊，“程糯的裙子好像出了点问题，店员都去处理了。” 　　“我听你的声音很急的样子，这才进来的。” 　　“噢，好的。”裴珊接过腰带，无意识舔了下唇瓣，憋了句，“好久不见。” 　　随后闪进了试衣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林殊的联系就少了，明明林殊现在负责家族企业的国内生意，见面机会比以往多才是。 　　却不怎么见面了。 　　突然碰见还有点儿尴尬。 　　“好久不见。”林殊声音倒是很自然，像是没有察觉到裴珊的尴尬，“你穿这身伴娘服很好看。” 　　“谢谢。”裴珊垂眸，心念没话找话总比沉默好，“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是你哥的伴郎，正好今天有空，过来试试伴郎服。” 　　裴珊系好腰带，整了下裙摆，“那还真是挺巧的。” 　　林殊：“等会儿有空吗，去咖啡厅聊聊吗？” 　　“可以啊。”裴珊边推开试衣间的门边说着，“很久没聚过了，正好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话语戛然而止。 　　裴珊目光落在房内另一男人面上，嘴唇张了张，没声儿。 　　顾贺城环着手倚在那儿，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着，声线很沉，听出几分若有似无的不爽，“你怎么不问我过得怎么样？” 　　裴珊：“……”天天见您老人家，这还要问吗。 　　林殊没忍住，扑哧笑了声。 　　顾贺城斜睨了裴珊一眼，又看向林殊，“聊聊？” 　　林殊颔首：“好。” 　　被无视了的裴珊弱弱增强自己的存在感，“诶，不是我先提出要聊聊的吗，顾贺城你怎么又抢我台词啊！” 　　顾贺城走到她面前，抬手捏了下她双颊，嗓音隐有威胁，压得低低的，“你这是找新欢还是找旧爱啊，回来再和你算账。” 　　“不许聊！要聊只能和我聊！” 　　听了这话裴珊蔫了，悻悻点头。 　　看着俩男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心头燃着熊熊八卦之火，赶忙回试衣间换衣服，打算偷听一波。 　　林殊和顾贺城相向而站，说是聊聊，但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许久的沉默后，林殊拉开话匣子，“好好对珊珊。” 　　“这还用你说。”顾贺城挑眉，肩头微微塌下，“别整得跟我拐了你家闺女似的，她哥都没这么说。” 　　“我知道她不爱吃葱不爱吃蒜，睡觉前一定不能让她碰到手机，不然很容易熬夜，给她的咖啡要放三包糖……”顾贺城一一列举，列着列着自个儿也笑了起来，“都是我惹她生气后才知道的，可能我还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但以后总会了解的。” 　　“毕竟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了解。” 　　林殊微愣，忽然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也是。” 　　犹记得自己走那天，裴珊眼睛红红的，偏偏憋着不哭出来，扯着他的衣袖闷闷问他还会回来吗。 　　手指攥得很紧，骨节微微泛白。 　　他那时候怎么回答来着。 　　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裴珊点头，缓缓松开了手，丢下了句你走吧就不再看他了。 　　再然后，上车后林殊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便见红着眼的裴珊拼命晃着手和他说再见。 　　那时他想，一定要回来找他的小女孩啊。 　　可时间是残酷的，他终究没把握好做男一的机会，错过了他的小女孩。 　　现在回来已经晚了。 　　小女孩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照料人的方式很笨拙，甚至还常常惹小女孩生气，但却能把小女生那些细碎的习惯记得很好。 　　小女孩骨子里还是谨慎的，不是不信任的人，不会让他知道她的小习惯。 　　认识裴珊十余年，林殊却从来不知道裴珊不吃葱蒜，咖啡要加三勺糖。 　　或许从这里开始，他就已经错过了。 　　- 　　裴珊一直想知道顾贺城和林殊聊什么了，可那天她换完衣服过去，那俩人就已聊完了，开始聊生意上的事，裴珊听着各种数据听得脑壳疼。 　　算了。 　　不八卦了。 　　可还是很好奇啊！！！ 　　这份好奇一直延至程糯和裴皓大婚当天，裴珊都没从顾贺城那儿撬到话。 　　婚礼后，新郎新娘料事如神，猜到他们会闹洞房，早早就溜了，说是度蜜月去了，婚房里只剩下两套婚服。 　　一下子计划都被出逃的俩新人打乱了。 　　摄影师还不知情，四处逮穿着礼服裙的人拍照，见到裴珊和顾贺城赶忙把人扯了过来，笑眯眯道，“新郎新娘都笑笑。” 　　裴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想否认：“不是……” 　　刚开头，便被顾贺城打断了，“好，新娘子赶紧笑笑，然后拍吧。” 　　裴珊不动声色戳了戳顾贺城腰侧，微微瞪大眼：“顾贺城，你说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男人无辜脸，理直气壮道，“你迟早都是啊。” 　　他抬手在裴珊唇侧扯了扯，“快笑个。” 　　“……” 　　不好在摄影师面前拂了顾贺城的面子，裴珊也只好牵唇笑了下。 　　待拍完，裴珊敛了笑，正想严肃纠正男人的话，顾贺城却定定看着她，嗓音带笑，“好了，摄影师认证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 　　裴珊：？？？ 　　瓦特。 　　发生了什么。 　　这连束花都没有就求婚了？？？ 　　她这个当事者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裴珊错愕瞪大眼，下意识抬手想拍下顾贺城的脑门，总觉得这人是不是又发烧烧糊涂了。 　　正好遂了男人的意，顾贺城变戏法般变出一个深蓝色绒面盒子，打开，随即放在裴珊的掌心里。 　　裴珊呼吸滞了滞，看着里面嵌着粉色碎钻的戒指。 　　顾贺城噙着笑，沉沉开口：“你哥今早给我打电话，给我讲了他们的出逃计划，让我们俩个到时候撑撑场子，怂恿我向你求婚。” 　　他从绒面盒子里摘下戒指，套进裴珊手指里。 　　顿了顿，才道：“求婚是可以求婚的，但替你哥应付亲戚什么的，那就不了。” 　　粉色钻戒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裴珊指尖下意缩了下，却被男人握得更紧，被掌心包住。 　　顾贺城唇角勾着，语调颇有几分耍赖的意思：“不可以拒绝。” 　　“连束花都没有的求婚，顾贺城你也太抠了吧。”裴珊想笑，但不想便宜了这个男人，也不想就这么答应了，强忍着笑，“我就这么答应了，我是不是就亏了。” 　　“怎么就亏了。”顾贺城握着裴珊的手，十指相扣，“我也准备了一个逃亡计划好吧。” 　　“旅行，就我门两个人，去吗？” 　　裴珊眉心微微一跳。 　　除却自己那次出走，接下来就没去过旅行了。 　　顾贺城还在细细规划：“我们可以等会儿就走，买一班最近的机票，航班到哪儿就去哪里旅游……” 　　“好啊！”裴珊身子往男人那侧倾了倾，眼睛亮晶晶的，想起纪念日那天看到的星河，嗓音柔了下来，讨好似凑了过去，“我想去一个有漫天星星的地方。” 　　顾贺城指肚捏着裴珊手指揉了揉，声音低淡：：“雾霾这么严重，漫天星星就别想了。” 　　裴珊：“……” 　　裴珊：“？？？” 　　“我之前查过路线，现在全球升温，空气污染严重，人类正在研发人造的漫天星。”顾贺城抬手扣住裴珊的后脑，指尖微微嵌进发丝，嗓音很沉，“而且还没研发出来，我看你梦里想想就好。” 　　“或者我给你画一个？” 　　“……” 　　顾贺城你就不能做个人吗？ 　　裴珊足足怔愣了十几秒，面上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是公共场合，不能把这人按在地上打。 　　末了，还是没憋住，摩挲着指尖的粉钻，闷闷道：“这戒指我能卖了吗，这人我不想要了。” 　　顾贺城唇角抿着，嗓音藏着笑，再次握住裴珊的手，把人揽入怀里，“你怎么这么容易被我带着跑呢，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您老人家说得一板一眼的，我能不信吗！？”裴珊鼻尖在男人肩头蹭了蹭，如娇似嗔。 　　顾贺城不逗她了，声线放低，像是誓言。 　　“但只要你想要，我就给你找出来。” 第54章 五十四点喜欢 　　初步谈定后, 顾贺城和裴珊悄悄溜出了婚礼现场。 　　倒也不是说拍拍屁股就走, 完全没有准备。 　　两人刚在一起时，被宁赞阳diss压根儿没有普通情侣的样子，各自工作忙起来可以几天不联系, 懒得出门视个频就算约会了。 　　顾贺城面上不在意, 实则暗戳戳准备了旅行计划，无奈一直没机会提出来, 旅行便搁置了。 　　难得寻到机会，顾贺城顺水推舟，把自己当初的旅行计划告诉了裴珊。 　　裴珊心念去哪儿也是去，好过完全没有目的地, 自个儿正好当个甩手掌柜。 　　目的地是北城。 　　国内有名的浪漫城市，依山傍水, 无数情侣选择在这结婚, 蜜月, 有无数好看的民宿。 　　只有两个人, 没有工作的干扰总能好好约会一场了吧。 　　然并卵, 约会计划第一天就夭折了。 　　北城的海鲜很出名，裴珊在飞机上查了当地有名的网红店, 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去海鲜店暴饮暴食。 　　吃倒是挺好吃的，只是吃完后裴珊的肠胃就不舒服了, 拉了两天的肚子, 顾贺城也陪着裴珊在民宿里呆了三天。 　　期间还让助理快递了胃药过来。 　　第三天, 裴珊的精神状态好点儿, 两人终于能出门了。 　　当天裴珊早早起来画了个妆，换上精心准备的小裙子，一切准备妥当后摇醒床上的男人。 　　顾贺城还未完全清醒，眸色几分恍惚，顶上两根小碎毛翘了起来，被摇醒时隐隐有起床气发作的趋势，见是裴珊才忍了下来。 　　伸手勾着裴珊脖颈，把人拽到怀里重新倒向被窝，喃喃道，“这么早，再睡会儿吧……” 　　裴珊拍开男人的手，身子倾了倾凑上去，长睫眨啊眨的，暗示意味很浓：“先别睡了，问问你啊，我今天好看吗？” 　　“好看！”顾贺城想也不想回答。 　　“你看都没看，这也太敷衍了吧。”裴珊不依不饶，虚掐着顾贺城腰间软肉，“你快看！看了我就让你睡！” 　　听了这话，顾贺城眼皮子勉强向上掀了下，顿了顿，小心翼翼答，“和以前一样好看。” 　　裴珊：“……哦。” 　　以为自个儿过关了，顾贺城随手捞过枕头，正准备倒头就睡，腰间传来顿顿的疼痛，伴着裴珊沉沉悠悠还有点儿委屈的嗓音。 　　“我花了两个小时化妆，结果你说我没差。” 　　顾贺城：“……” 　　噢。 　　对不起。 　　顾贺城想了想，从善如流改口，“我刚刚说错了，很好看，非常好看，我家媳妇今天最好看了。” 　　裴珊挑眉，似笑非笑问：“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不好看了吗？” 　　顾贺城：“……” 　　死亡命题。 　　好在裴珊也只是逗逗顾贺城，并没有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很快话题就转到催人起床了。 　　待顾贺城洗漱完出来时，裴珊窝在床上冲着男人扬了扬手上的旅游宣传册，“等会儿去这家吃吧，看着挺好的。” 　　“我看看，”顾贺城走来，接过传单飞快扫了眼，随即放下，声音淡淡，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不可以，你忘了这两天的闹肚子了？” 　　裴珊撇撇嘴，试图挣扎：“万一这家不闹肚子呢。” 　　顾贺城低睨她，抬手轻抓了抓她的下巴，“也不行，你海鲜过敏。” 　　“可这家店里不止是海鲜吧，也有别的吧。”裴珊咬咬唇，巴巴指着宣传单里的菜式，“我拉了两天肚子，吃了两天药，感觉连味蕾都是苦的，只想吃点甜甜的。” 　　顾贺城思忖片刻，觉得裴珊说得也有道理，微微颔首：“那也是，不过身体刚好还是别吃这种了，我带你去吃别的。” 　　顿了顿，男人补了句，“是甜的。” 　　“好！”既然顾贺城这么说，裴珊也不好说什么，亦步亦趋跟在顾贺城身后，等着他带她去吃好吃的。 　　“只能放肆一次，晚上乖乖吃粥。”顾贺城牵着她的手走到一家甜品店前站定，抿着唇，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裴珊乖巧点头，目光真挚，拽着人推门进了甜品店，就怕顾贺城突然反悔了。 　　一落座，裴珊很迅速地让服务员上菜单，开始点菜。 　　她报一项，顾贺城便记一项。 　　壮着胆儿点了个冰镇西瓜汁，见男人没异议，裴珊的胆子更肥了，又点了个油炸冰淇淋。 　　“还有别的吗？” 　　裴珊摇摇头，顾贺城便去前台买吃的去了。 　　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两人坐的是角落位置，裴珊单手托腮，隔着绿植看去，恰好看见男人的侧脸。 　　棱角分明，轮廓精致。 　　很是赏心悦目。 　　点完餐，顾贺城捏着小票走到领餐处，许是注意到了裴珊的目光，他的头侧了下，瞥了眼裴珊。 　　没过多久，裴珊手机震了下，是顾贺城的信息。 　　——“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犯花痴。” 　　裴珊弯了弯唇，既然被发现了便大大方方看过去，结果刚抬头，便对上了男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啧。 　　自家男人哪有不让看的道理啊。 　　裴珊抿唇，敲下几个字发过去。 　　——“谁让我家贺贺好看啊。” 　　收到信息后，顾贺城眉心突突跳了下。 　　淡淡侧头，有点疑惑地瞥了裴珊一眼，又迅速敛回视线，轻轻咳了声，把手机丢回兜里，没再回裴珊信息。 　　耳尖悄声无息攀上了一抹红。 　　过了一会儿，顾贺城端着餐盘走了回去，裴珊抬眼看着男人，语气颇有几分嗔怪的味道，“你怎么不回我啊？” 　　顾贺城垂眸，指尖无意识屈了屈，声线很沉，“因为你的话太没有营养了。” 　　“呸。”裴珊白了顾贺城一眼，“你这人呢，夸不得啊。” 　　顾贺城：“……” 　　吐槽完裴珊不再搭理顾贺城，自顾自捏着筷子，夹了一块油炸冰淇淋进嘴里，咬了下，表情忽然怔住了。 　　半晌，她缓缓抬起头看向男人，一字一顿，“顾贺城。” 　　顾贺城低低应了声嗯。 　　裴珊搁下筷子，转了个向重新夹起来，表情复杂，“大哥，这就是油炸冰淇淋？” 　　煎得嫩黄的酥皮里，空的。 　　“我的冰淇淋呢？”裴珊幽幽问。 　　“你看单子。”顾贺城面色平静，施施然把点单推了过去。 　　裴珊接过，粗略扫了眼。 　　“油炸冰淇淋不要冰淇淋？” 　　“冰镇西瓜汁不要西瓜汁？” 　　裴珊狐疑，打开饮料杯上的乳白色盖子，垂眸看去。 　　纸质杯里装着透明的液体，乍一摸着杯壁感觉还有些温热。 　　“……” 　　裴珊难以置信，合上盖子抬眼看向顾贺城，“顾大爷，你认真的吗？” 　　说好带她去吃甜甜的呢！？ 　　顾贺城缓缓点头，理所当然道，“淀粉，是甜的。” 　　裴珊：“……” 　　顾贺城你特么就是个魔鬼吧。 　　- 　　即便吃的是没有冰淇淋的油炸冰淇淋，喝的是没有西瓜汁的冰镇西瓜汁，顾贺城和裴珊在甜品店呆了整整一上午。 　　期间还有不少人上前要联系方式的。 　　北城人热情直接，不予赞扬，碰上心水的还会直接上去要联系方式。 　　裴珊和顾贺城都是外貌出色的主儿，要联系的人自然不少，一开始裴珊还想和某人据理力争，见有人来搭讪了，便把斗气搁一边了。 　　随即半是玩笑半是调侃道，“你不带我去吃好吃的，还是有别人带我去吃好吃的。” 　　顾贺城沉眼，正要开口，旁边忽然凑来两姑娘，娇羞问顾贺城要联系方式。 　　顾贺城看了那两女生一眼，又看向裴珊，“行啊，那我带别的人去吃好吃的。” 　　裴珊一愣：“？？？” 　　行吧。 　　那就比谁比谁牛逼啊。 　　于是坐在甜品店，啥都不干，就数着搭讪的人，证明自己比对方更欢迎。 　　时不时还diss对方一句。 　　末了还是宁二狗的电话打断了两人的赌气。 　　二狗听完他们的争论，直摇头：“你们是三岁小孩啊，什么智障情侣啊。” 　　两人一愣，想想又觉得二狗挺有道理的。 　　还是去游乐园吧。 　　正好又有一男一女过来问联系方式，两人不约而同摇摇头，撇下两字，“不给！” 　　随即扬长而去。 　　一男一女：“……” 　　当个龙套容易吗啊喂。 　　- 　　正值工作日，游乐园里游客并不多，除却穿着制服的中小学生，其他就是顾贺城和裴珊这种小情侣。 　　可能是魔怔了，顾贺城给裴珊戴上的戒指，裴珊用了洗手液也好，橄榄油也罢，都没办法把戒指摘下来。 　　某人倒是得瑟，说是摘什么摘，迟早都得戴上。 　　末了，还强迫裴珊给他戴上另一只同款的，扬言要是裴珊不帮他带，那就鬼屋一日游吧。 　　裴珊觉得好气，却也只能替顾贺城戴上了。 　　某人无赖起来比三岁小朋友还要赖皮。 　　但还算上道，两人到游乐园后，顾贺城做的第一件事是替裴珊买气球。 　　说是要在裴珊手上系个气球，就不会把人弄丢了。 　　啊呸。 　　怎么能那么幼稚。 　　裴珊小口小口喝着柠檬汁，好笑地看着因为贩子给他的气球不是粉色的而与贩子据理力争的顾贺城，唇角忍不住上扬。 　　行吧。 　　毕竟是游乐园，幼稚点也没毛病。 　　裴珊心里甜滋滋的，走上前握住顾贺城的手，微微摇头，“是气球就行啦，不用纠结什么颜色。” 　　手腕被小女人握住，温温热热的，顾贺城的面色才稍微和缓些，任凭裴珊拉着他走了老远，才闷闷道：“可是你喜欢粉色的。” 　　裴珊没反应过来：“？” 　　“上次骑车，你不是嚷嚷着要吃粉色棉花糖吗？”顾贺城嗓音很沉，透着几分恼，“想把你最喜欢的买给你。” 　　裴珊怔了下，记忆匣子打开，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她也是那么随口一说，那会儿不想骑车了，这才拿粉色棉花糖当幌子，没想到顾贺城居然记住了。 　　心脏突然猛地跳了下，重重的。 第55章 五十五点喜欢 　　“抬手。” 　　正出神, 顾贺城托起裴珊的手腕，把气球系了上去, 神情专注。 　　细绳绕过手腕转了两个圈, 末了系了个牢牢的蝴蝶结。 　　裴珊下意识扬了扬手，蓝色气球也跟着动作往天上蹿了蹿，就要飞出去那刻又被细绳拉了回来。 　　裴珊抿了抿唇, 侧眸对上男人黑沉沉的目光，斟酌了会儿才道：“那啥，虽然你这么说我很感动，但是阿贺啊，我最喜欢的不是粉红色啊。” 　　顾贺城唇角笑容一僵，隐有失落和错愕。 　　“这样啊。” 　　裴珊舌尖抵着牙膛, 几分心虚。 　　她发誓，真的不是故意破坏气氛的。 　　既然破坏了, 那就重新制造吧。 　　“我最喜欢的啊……”裴珊嗓音放低，尾音拉长，喃喃间生了些柔软细腻，停了好几秒，她踮起脚尖微微凑近男人，“我最喜欢的是阿贺呀。” 　　“阿贺呀阿贺, 就是阿贺呀。” 　　饶是简单几个字也被裴珊哼出了调, 唱歌般, 像是怕顾贺城没听见, 还绕着男人转了两个圈。 　　顾贺城呼吸放轻, 喉咙忽然觉得有点干。 　　半晌，才憋出一个单音节。 　　“哦。” 　　裴珊微眯眼，不满顾贺城冷淡的反应，“诶，你就没别的话了？” 　　顾贺城瘫着脸，刻意避开裴珊探究的眼神，“还能有什么话呢。” 　　“好歹你也夸我一下啊，彩虹屁不知道吗？”裴珊小声抱怨着，目光锁住顾贺城的面上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忽然裴珊圆眸一亮，忽然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那样，猛地跳起来捏了下他的耳垂，得瑟开口：“我说怎么突然面瘫了，原来是害羞了啊。” 　　顾贺城拨开裴珊的手，沉声否认，“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裴珊不依不饶，继续絮絮叨，“顾贺城你耳朵都红成了猴子屁股了。” 　　“哦不，比猴子屁股还要红。” 　　“……” 　　见瞒不住了，顾贺城索性破罐子破摔，瞥裴珊一眼后闷闷开口，“你这谁顶着住啊。” 　　眼儿弯成两道好看的弧线，双眸亮亮的，雀跃欢喜说着喜欢你啊。 　　明明知道对方是刻意逗他才这样说的，可呼吸情不自禁放轻了些，想把她的话听得更清楚。 　　裴珊觑他，语调颇有几分打趣的意味，“哟，风流倜傥的顾大爷这就顶不住了。” 　　“行了，别这么幼稚了。”顾贺城瞥开眼不看裴珊，只是比方才更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心思。 　　裴珊正想继续打趣，却被顾贺城打断了。 　　“等着，别动。”顾贺城变戏法般变出一只笔，握住乱窜的气球，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小朋友珊珊，顾贺城家的。 　　裴珊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向男人，“顾贺城，这谁才是最幼稚的那个啊。” 　　这人是幼稚鬼附身吧。 　　“来游乐园幼稚点怎么了。”顾贺城倒是应得理直气壮，顺势握住裴珊的手，十指相扣，微微颔首示意裴珊看向左侧，“我们去玩那个吧。” 　　不远处，一个摩天轮缓缓转动着。 　　北城重点开发的旅游景点集中在海屿和民俗街，至于游乐园只是装装样子，意思一下，里面设置并不完善。 　　摩天轮的规模很小，可能是今天天气热的缘故，没几个人排队，还不如隔壁激流勇进的人多。 　　不过排了三分钟，就轮到两人了，工作人员不耐烦催促着，赶鸭子上架把两人赶进车厢。 　　一坐进去，裴珊心间蹦出无数吐槽的话。 　　车厢很小很闷，皮制座位热热的，似乎还残留着上两个乘客的体温，四周玻璃都被刮花了，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即便如此，裴珊还是什么都没说，懒洋洋靠在角落，垂眸看着摩天轮缓缓升起，地面上的人渐渐缩成小黑点。 　　“摩天轮好无聊啊。”半晌，顾贺城开口，语调有点儿恼，“我又被二狗的漫画骗了。” 　　闻言。裴珊扑哧笑了。 　　宁赞阳的漫画常出现摩天轮和旋转木马，十有八九的感情进展是在游乐园发生的，漫画的反响很好，引爆无数少女心。 　　裴珊倾身，掰着指头和顾贺城分析，“他没骗人，你不能只看表面啊，二狗漫画里的摩天轮都是大大的，都是什么城市之眼，然后主人公坐摩天轮的时间都是晚上。” 　　顿了顿，裴珊抬手指了下天，压低声音吐槽，“哪有大中午来的。” 　　太阳当空照。 　　裴珊怀疑，这车厢白天不是用来坐人的。 　　是用来烤红薯的。 　　感觉摩天轮还没下去，她就得烤熟了。 　　“这样啊。”顾贺城唇线抿成平直的线，沉默了几秒，抬眼看向裴珊，“那我们晚上再来一次？” 　　裴珊：“……” 　　不了吧。 　　就这小破车厢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吧。 　　即便心里有万般不情愿，可对上男人带着几分希冀的小眼神，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短暂卡壳后，裴珊默默点头，有点儿勉强，“你喜欢就好。” 　　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摩天轮到了最高点。 　　裴珊单手托腮，微微侧头看向底下。 　　摩天轮的规模很小，即便到了最高点也能看清地上的情况，不远处是片沙滩，有对小情侣模样的人拿着两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颗大大的心。 　　心画得歪歪扭扭的，有点儿滑稽。 　　正想让顾贺城看过去，一侧头，便是男人放大的俊颜， 　　裴珊错愕。 　　下一瞬后脑勺被扣住了，正愣神，男人的手指已经揉进了发丝，人凑了过来。 　　裴珊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推他，“干嘛……” 　　话还没说完，唇被封住了。 　　一个极尽克制又缠绵至及的吻落在唇上。 　　许久，直至裴珊气喘不过来时顾贺城才松开她，微微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但是手还为放开，依旧勾着裴珊下颚。 　　声线很沉，还有几分若有似无的欲·望在里面，“听说，在摩天轮顶端接吻的情侣都能一辈子在一起。” 　　裴珊大脑有些缺氧，眸光湿漉漉的，唇瓣红艳，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只能懵懵看着顾贺城。 　　顾贺城的指尖向上移，落在裴珊唇角轻柔摩挲着，淡淡开口，“其实我不信这些的。” 　　这些传说过于虚无缥缈。 　　一听就知道是为增加摩天轮营业额编出来的故事。 　　裴珊长睫轻颤，嘴唇动了动，末了还是抿上了，什么都没有说。 　　只听顾贺城的嗓音在这安静沉闷的车厢响起，异常郑重，“但如果信这些能让我们在一起更久，我想信。” 　　哪怕说法再荒谬。 　　时间仿佛静止了。 　　裴珊眨眨眼，缓下声：“这么巧啊。” 　　顾贺城目光一如既往的沉淡，只是清冷中分明沉着浅浅的笑意。 　　似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对方。 　　裴珊抬起头来，亲了亲男人的唇，很快离开：“那就再亲一下。” 　　要比更久还要在一起更久呀。 　　- 　　下了摩天轮，顾贺城食髓不知味，趁着裴珊上厕所的功夫，还和摩天轮的工作人员理论了。 　　说是摩天轮时间这么短是不行的。 　　裴珊好笑，趁着工作人员一脸懵逼时把人拽走了。 　　顾贺城轻哂了声，听起来还有点不爽和埋怨，“真的太短了。” 　　裴珊抬眼：“半小时了，不短了。” 　　顾贺城“嗯”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指尖在唇角停顿了一瞬，若有所指：“半小时，不够干事儿。” 　　裴珊：“……\'” 　　这大白天的顾贺城你想干点什么事啊！就不能正经点嘛！ 　　可想了下裴珊还是什么都没说，某人说得内敛含蓄，要是自个儿挑明了某人又该说她污妖婆了。 　　此时下午三点，做完摩天轮下来整个人被闷得蔫蔫的，任凭顾贺城牵着四处游荡，哪儿阴凉去哪儿。 　　末了，还被顾贺城拐进鬼屋了。 　　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安检，工作人员正在带领他们去看前置视频，听着不远处传来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凄厉叫喊，裴珊头皮发麻，只想倒头就跑。 　　一回头，便见一生的人高马大的工作人员伫在那儿，目光寒凉泠冽。 　　正好有一和裴珊有相同落跑想法的小伙子蹑手蹑脚往回走，被工作人员抓了个正着。 　　只见工作人员提小鸡般把人提了回来，絮絮叨叨，“年轻人啊怎么能临时落跑呢，还是个帅小伙啊，鬼屋哪儿可怕了。” 　　工作人员把小伙子推到了最前面，重重拍了下他的肩，粗声又说：“为了锻炼你的胆量，那你就做第一个进去的吧，打头阵啊！” 　　裴珊咽下唾沫，打消了落跑的念头。 　　“这就怕了？”侧头对上顾贺城含笑的眼，几分调侃。 　　掌心温温热热的，被握得更紧。 　　裴珊倒想很有骨气地说句不怕，正要开口，先进去的那拨人又是凄厉一声惨叫。 　　裴珊：“……好怕啊，真的怕死了。” 　　她还是没骨气一点吧。 　　“傻妞，跟在我后面就不怕了。”顾贺城黑眸沉了沉，等前置视频过了后，牵着裴珊进了鬼屋。 　　裴珊紧紧眯着眼，瓮声应了句好。 　　这个鬼屋主题是丛林探险，刚进去就陷入沉浓的黑暗中，只有顶上摄像头散着幽幽的红光，更让人毛骨悚然。 　　一进去就有一阵阴风从面上拂过，黏稠间还带着点血腥味。 　　裴珊一颗心吊到嗓子眼上了。 　　“别怕，我在前面。” 　　又因男人的一句话，心又回落到远处，安定无比。 　　十指相扣，慢慢走向终点。 　　“两米外蹲一下，不然会撞头。” 　　“前方有个坑，跳一下。” 　　“鬼来了，这个鬼长的很丑。” 　　“…………” 　　顾贺城当导游般，牵着裴珊缓缓向前走，偶尔还会吐槽一两句，裴珊渐渐放松下来，悄悄睁开一条缝。 　　男人走在前面，有未知生物弹出来时会吓一跳。 　　然后又故作淡定往前走。 　　裴珊没憋住，悻悻问，“你也会怕啊。” 　　正好前面弹出了个装鬼的工作人员，顾贺城没有防备，脚步顿住，倒吸一口凉气。 　　顿住时还不忘把裴珊拉到他身后，不让那只鬼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裴珊看着男人的反应忍不住笑起，“妈啊，顾贺城你还真的会怕啊。” 　　“我是个人，人有七情六欲，当然会怕啊。”顾贺城一噎，额间黑线，依旧嘴硬，“能护着你就行了。” 　　“可、可是啊……”裴珊笑得肚子疼，弯腰捂着肚子磕巴道，“你那样子也太好玩了吧。” 　　突然退后一步，面色惊愕。 　　有点儿萌。 　　顾贺城不服气，反驳着，“你不也是。” 　　裴珊怕鬼的样子很好玩，还怂怂地往他身上靠，偏偏嘴硬得很，鲜少承认自个儿害怕。 　　“我呸。”裴珊不服气，扯着顾贺城的手往前走，理直气壮道，“看谁更怕点啊。” 　　正好又有鬼蹦出来了，两人轻飘飘觑了眼，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各自瘫着脸，都不像被吓到的样子。 　　裴珊皱着眉摇头：“这只鬼不行啊，我们去找下一只吧。” 　　顾贺城颔首：“我也觉得，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走掉了，独留扮鬼的工作人员在那儿懵逼。 　　接下来那路谁也不让谁，哪儿可怕就让对方看向哪儿，裴珊一开始被吓了，后来就麻木了，反而开始吓顾贺城。 　　末了，反是扮鬼的工作人员被他俩吓到了。 　　直至出了鬼屋，裴珊才后知后觉感慨了一句，“好可怕啊。” 　　顾贺城白了她眼，淡淡开口，“你刚刚不是嫌工作人员办的鬼不够恐怖吗？” 　　裴珊：“谁让他吓不倒你啊。” 　　顿了顿，裴珊抬手指向顾贺城身后，“哇，好大一只鬼啊！” 　　顾贺城眉心跳了下，下意识拽着裴珊把人护在身后，“哪儿呢，大白天的。” 　　“骗你的。”裴珊弯了弯眼，黑眸狡黠，忍不住往男人怀里缩了缩，“你不也是怕的吗，怎么现在那么淡定啊。” 　　“要是我也怕，那你不就更怕了。”顾贺城面无表情，身子往前倾了倾，居高临下地看着裴珊，“我不胆大点谁护着你啊。” 　　裴珊长长的出了口气，点点头：“那我们回去之后，多去鬼屋吧，多看鬼片。” 　　顾贺城：“？” 　　裴珊突然笑了声，眼角扬着看他，“我也得练练胆儿，听着顾大爷的话说的那么好听，那我也要保护你呀。” 　　陪伴是相互的。 　　单方面的付出难以长久。 　　黑眸对上，一个沉浓，一个晶亮。 　　顾贺城看了会儿，没说话，只扯着裴珊的手往鬼屋方向走去，声音微哑，“走，炼胆。” 　　裴珊：？？？ 　　她只是说说而已！别啊！ 　　童年阴影不是说去就去的啊！ 　　- 　　顾贺城也只是做做样子，拉着裴珊到了鬼屋门口又拐了个弯儿，去了别处。 　　彼此心照不宣，都不是喜好刺激的主儿，何必为难自己呢，说是旅行，结果几天下来除却去了转游乐园，其他地方都没去。 　　而后二狗等人前来八卦，得知两人无聊的旅行直摇头。 　　不约而同得出结论—— 　　“你们俩人真无聊。” 　　无聊吗？ 　　好像挺无聊的。 　　两人的事业都在上升期，顾贺城想着扩大顾氏生意板块，常有出差，而裴珊经过上次比赛，领悟了点什么，开始独立接单子，独立做方案。 　　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两人关系没有公开，虽说收下了顾贺城的戒指，但裴珊暂时没有结婚的想法，生活重心还在事业上。 　　两家父母也从再等等改口成你们怎么还不结婚啊，可每次催两年轻人，都被俩年轻人搪塞过去了。 　　“不急不急，还年轻。” 　　两家父母听这句话听得起茧子了，裴珊和顾贺城依旧我行我素，说什么都不听，逼急了，裴珊还理直气壮搬出家了，名曰上班方便。 　　顾贺城也不催，一切听裴珊的。 　　晃眼间，一年过去了。 　　所有人都按着各自人生轨迹走着。 　　譬如程糯怀孕，自家哥哥推掉所有工作专心陪着程糯，再譬如郁霖久久不回来，再回来时压根不记得二狗了。 　　庞红将自己毕生所学交给裴珊后就退休了，临走前还留了句裴珊是她接班人的话。 　　因为这句话，裴珊在顾氏设计部的地位一下子就高了。 　　同时也因这句话，设计部多了许多风言风语。 　　人心都是善变的，看好裴珊让她在年会上代表设计部发言是一回事，裴珊升太快是另一回事。 　　这样情况下，要是公开和顾贺城之间的关系，那更为“升太快”找到了个理由。 　　偶然间，裴珊遇到了留学时期认识的同学，她正好到Y市开个人展，而且她所开展的领域和裴珊擅长的很像。于是两人就这个领域上聊了开来。 　　聊起这个话题时候眉飞色舞，裴珊可以从朋友的个人展一直延伸到更多更深的话题上。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设计是法子内心的喜欢，而同时，也对做项目是法子内心的抗拒。 　　能做好是一回事，不想做又是一回事。 　　而有些念头成型了，就会有摧枯拉朽的趋势，占据着脑海，盘旋升腾。 　　纠结下，裴珊告诉顾贺城自己想辞职了。 　　顾贺城想也没想就应了，表示自己尊重裴珊的所有选择。 　　第二天，顾贺城就告诉裴珊，给她开的个人工作室筹备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招人了。 　　裴珊愣着，还以为自个儿穿越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 　　顾贺城白了她眼说她想什么呢，早就看出她不想在顾氏呆着了，老早就开始准备了。 　　他什么都知道，并暗中做好准备。 　　等她提出要求，有需要时第一时间替她解决。 　　顾贺城比裴珊想象得还要了解他。 　　- 　　要走也得等年会结束再走。 　　正是忙月，设计部的人恨不得把自个儿掰成几个人来用，这种情况下裴珊那敢提出辞职，心念等忙月过了再说。 　　不过暗自开始经营工作室的微博账号，增加知名度。 　　裴珊不是个爱刷微博的主儿，刚开始运营遇来不少困难，本想找程糯帮忙，后想想程糯待产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病急乱投医，便找了顾贺城。 　　问题刚问出来，裴珊就后悔了，这人连自己的个人微博都不打理，她去问他不是白费力气么。 　　没想到顾贺城轻飘飘瞟了她一眼，接过手机戳了几下，问题解决了。 　　事后还嫌弃裴珊傻。 　　惹。 　　这人真是，会玩微博了不起啊，要不是她男人早踹过去了。 　　只是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一时半伙儿又说不上来。 　　年会那天，裴珊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正窝在后台背发言稿，小苏忽然抱着手机跑到裴珊面前，手机递了过去，急切问，“珊珊，这人你认识吗？” 　　裴珊看去，是个空白微博号，六年前就注册了。 　　整整五年，所有更新只有两个字，裴珊。 　　最后一条微博停在一年半前——“她回来了”。 　　虽然没有指明，联系前面的微博，很容易就联想到那人指的是裴珊。 　　裴珊茫茫然摇头，“不认识啊。” 　　“那这可就奇怪了，刚刚有人闲得慌在微博查你的名字，忽然查出那么一串来，我们还以为是你的爱慕者呢！”小苏疑惑，顿了顿又道，“那你继续背吧，我去八卦一波。” 　　“好。”裴珊笑笑，不以为意，心想可能是同名。 　　临上场时，小苏又冲了上来，握着裴珊的手，面色惊愕，磕巴道，“查出来了，那个人……那个人是顾总。” 　　裴珊愣住。 　　她接过手机，定眼看向那个空白账号，基本所有微博下都配了图，看着像是简单的风景图，可要是这号是顾贺城的，那又有了别的解读。 　　她一口气翻到了微博最开始那条。 　　是黄昏下的图书馆，拍的是一个座位，桌上歪歪扭扭写了一串字——等你回来。 　　她留学学校的图书馆。 　　裴珊记得很清楚，那时她图书馆坐的位置就是这个位置，刚到国外，学业未跟上，整天泡在图书馆里，除却吃饭时间不会离开。 　　可这串字还是出现了。 　　不得不说，身在异乡，中文字让裴珊倍感亲切，还和这人聊了起来，这人往往一天才回一次，说的都是鼓励的话，让她坚持下去。 　　同时，他也会坚持。 　　裴珊看到这话就笑了，问你坚持个啥劲儿啊，那会儿也聊了一段时间，裴珊也觉得两人很熟了，说话也没个顾忌。 　　那人却不回答，岔开这个话题，再留下一句等你回来就没了音讯。 　　原来是顾贺城。 　　裴珊又翻，缓缓看着微博。 　　每一天。 　　每一天都有微博。 　　像是某种仪式，又像是某种打卡，裴珊甚至能够想象到顾贺城发微博时的沉静神情和欲言又止—— 　　嗨，我在变好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宛若誓言，告诉她，这五年来，他一直在等着她，安安静静的等着，站在不远处。 　　恰好这个时候，主持人叫到裴珊的名字，示意她是时候上台发言了。 　　裴珊会议，揉了揉酸酸涨涨的眼儿，深呼吸走了出去。 　　微博一是早通过内网在公司传了个遍，扒出那人是顾贺城后，估计在外部也传了个遍，搞不好自家父母都知道了。 　　裴珊也觉得自己厉害，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能完成发言。 　　深鞠躬，周围灯光都暗了下来，裴珊捏着话筒准备下来给顾贺城打个电话。 　　正在这时，周围灯光再次亮起，天花板上缀满了蓝色的灯，弥散开来，温柔朦胧。 　　隐隐听到台下有惊呼声，还有喧哗和尖叫。 　　男人从台侧走上来，缓步走到裴珊面前站定，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视线定定看着裴珊，柔和异常。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只小胖猫，穿着小马甲，头上戴着顶精致的小帽子，毛茸茸的大尾巴摇啊摇的，很是可爱。 　　裴珊扯了扯唇，大脑忽然呆滞了。 　　顾贺城把花递给裴珊，低低笑了声：“还不接吗？” 　　“你这是干嘛呢？”裴珊抬起眼，眼眶泛着淡淡的红，嗓音刻意压着，“特地过来送花的吗？” 　　“我小号被扒出来了，”男人肩膀微微塌下，表情很无辜，“他们让我来逼个婚。” 　　“信你的鬼话啊。”裴珊想笑，但抱着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眶里盈着温热的液体，只有一直睁着眼，才能忍住想落泪的冲动。 　　“真的，”顾贺城唇角勾起，声线柔软微哑，“现在微博都是喊我们赶紧结婚的。” 　　“底下也是。” 　　话音刚落，底下顾氏员工很配合开始起哄，喊着赶紧结婚的话，全员沸腾。 　　顾贺城蹲下身抱起胖胖，轻轻按了下，胖胖戴着的小帽子弹开，里面是枚戒指，亮亮的。 　　戒指璀璨精亮，比之前那枚粉钻更精致和更正式，小帽子弹开后，胖胖也很配合探着脑袋，巴巴看着裴珊像是敦促她快答应。 　　裴珊终究没忍住，眼泪滑下。 　　视线朦胧，再也看不清面前男人表情。 　　“别哭，爸妈也在下面呢。”顾贺城捏着裴珊掌心，把戒指套上无名指，无赖道，“我不管，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眼角余光瞥见两家父母站在第一排，喊结婚喊得尤其大声，不远处站着程糯和二狗等人，皆带着笑。 　　“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 　　裴珊破涕为笑，哽咽道，“哪有这样逼婚的。” 　　“我等不及了，珊珊，”顾贺城唇角上扬，捏了捏裴珊掌心，“再次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裴珊长睫颤了颤，嘟哝，“连点表示都没有，就一个戒指想把我拐了？没门！” 　　顾贺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表情无奈又宠溺。 　　他后退一步，低垂着眼，握着裴珊的手单膝跪地，虔诚的吻落在无名指处，郑重问：“裴珊，我爱你。” 　　“你愿意嫁给我吗？” 　　裴珊捂着唇，心跳很快几乎要蹦出来，颤抖着点了点头，“我……我愿意。” 　　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愿意的才是傻子呢。 　　顾贺城起身，用力把人拥入自己的怀里。 　　兜兜转转，身边那个人还是你。 　　包揽生命中所有的光和所有水露的甜。 　　世间万物中只留下了她和他四步一重叠的步子。 　　往后，携手一生。 第56章 婚后篇（一） 　　年会过后不久, 裴珊从顾氏辞职，建立个人工作室。 　　两年的工作经验让裴珊成熟不少, 也在顾氏积累了一批属于自己的人脉, 工作室的建立进度比裴珊想象中顺利得多。 　　虽然琐事比以前多了，但整个人却自在了。 　　从前在顾氏，即便顾贺城和庞红为自己开路，但毕竟是大企业, 条框制度一个不少，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 不能违背。 　　工作室则不一样, 作为老板想干嘛就干嘛, 别提多自由了。 　　前提是，某人不在。 　　裴珊辞职后, 顾贺城好像也跟着辞了职, 去裴珊这儿的次数比去顾氏的次数还多, 名曰监工。 　　还理直气壮说自己是老板，还不能给自己放假了。 　　裴珊无语凝噎。 　　行行行。 　　您是老板，您说什么都对。 　　顾贺城的微博小号曝光, 加上年会上当众求婚的影响，不少网友嚷嚷着要看两人的后续。 　　但裴珊不喜欢将自己的生活暴露在镜头下, 裴皓也知道裴珊的性子, 公关团队将裴珊的隐私信息藏得很好。 　　顾贺城亦然, 年会求婚视频悄悄从网络消失了。 　　只是两个人的热度怎么都下不去。 　　微博小号暴露后, #怎么才能嫁给顾财神#的话题热度下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小顾总和珊妹的虐狗日常#。 　　顾氏员工纷纷化身福尔摩斯，挖出了裴珊还在顾氏就职时，两人暗戳戳的互动。 　　譬如29层楼道午间总会传来说话声。 　　再如设计部的日常福利特别好，午间咖啡从没断过。 　　咖啡总会特别甜，据说是请喝咖啡的人多次声明要加三包糖。 　　………… 　　这样的点滴还又很多。 　　网友们一方面化身柠檬精各种羡慕嫉妒恨，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俩人互动太萌了，什么神仙CP啊，跪求后续啊。 　　末了，连裴母也嚷嚷着要看后续。 　　裴珊一脸懵逼，啥玩意儿？？？ 　　这样情况下，顾贺城索性把两人的日常互动录成vlog，发在小号微博里。 　　反正小号也暴露了，那就当成日常博吧。 　　不发还好，发了之后网友更饥渴了，每次到了更新时间，一群嗷嗷待哺的网友守着顾贺城的微博拼命刷新。 　　有时更新晚了，还催到顾氏官博去了。 　　裴珊不喜欢面对镜头，顾贺城也不强求她入镜，大多拍的背影和侧脸，有网友问怎么不拍正脸，某人语气低淡却又得瑟，每次都是那句。 　　——“这是我老婆，不给你们看。” 　　众网友：有媳妇的人都那么得瑟的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 　　裴珊工作室前期准备差不多完成了。 　　基本上，顾贺城负责了工作室的策划工作，常常是裴珊还没反应过来要准备这个，某人就已经出了几个方案给她，让她随便挑个。 　　即便是Vlog，也是为了裴珊的工作室增添热度，舆论造势，为开业做准备。 　　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按着顾贺城的话，裴珊只需要在她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就好。 　　网友们都说，小顾总是个宠媳妇的。 　　一面羡慕嫉妒恨裴珊，一面疯狂刷新微博求vlog投喂。 　　- 　　裴珊倒觉得，领证之后某人越来越不要脸了。 　　还越来越幼稚了。 　　也不知道顾贺城脑子里的哪条神经抽了，有天晚上忽然抓了把星星纸问裴珊怎么折小星星。 　　还振振有词地说，如果裴珊不教他折小星星，明天就不给裴珊做早饭了。 　　气温回暖，天渐长。 　　明明两人是同时开始学的做饭，两年下来，顾贺城练就了一番好手艺，时不时还能弄出点花样。 　　至于裴珊，做饭水平还停留在勉强能煮熟上，时不时还会炸一波厨房，二狗没少嘲笑她。 　　被二狗嘲笑多了，裴珊面子也挂不住了，难得拉下脸，虚心请教顾贺城学做饭的要点，结果某人扫了她一眼，轻飘飘道—— 　　“我聪明啊。” 　　诶。 　　真的好气啊。 　　裴珊抬眼看向顾贺城，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抢先一步开口了。 　　“接下来一周都不做了。”似乎觉得一天的威力不够大，顾贺城皱了皱眉，手指勾着星星纸，沉声道，“折个星星能多费劲啊，快折。” 　　怕是裴珊不答应，顾贺城握住裴珊的手，强行把星星纸塞了进去。 　　裴珊：“？？？” 　　她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某人，幽幽道，“你不做，我还能去外面买啊。” 　　顾贺城：“……” 　　好像很有道理。 　　他沉吟半晌，试探性又问：“那我每天载你去工作室，不让你买早餐？” 　　“……” 　　裴珊不说话，伸手覆上顾贺城额头，稍微探了下，皱眉喃喃道，“没发烧啊……” 　　怎么感觉这人脑子出毛病了呢。 　　顾贺城对上裴珊的眼，眸色很沉，一字一顿道，“别闹，我说认真的，快点教我，以后我要用的。” 　　裴珊眨眨眼：“很重要吗？” 　　顾贺城郑重点头：“非常重要。” 　　虽然心里还存有几分狐疑，但既然顾贺城坚持，裴珊便也不打趣了，认认真真给顾贺城演示了一次折星星。 　　顾贺城也跟着她折了个，歪歪的，不像个星星。 　　“妈哟，你这爪子可真笨，”裴珊一看就笑喷了，笑得瘫在床上直打滚，“不行我得发朋友圈吐槽你。” 　　“不给你。” 　　隐隐听见顾贺城轻哼了声。 　　“别生气啊，我说笑而已！”裴珊揉着眼角笑出的眼泪，正要安抚男人，再抬眼便见顾贺城握着星星走了。 　　还真生气了啊。 　　裴珊几分错愕，忙追上去安抚。 　　正好工作室的伙计来了电话，裴珊不得不去书房处理工作事宜，待事宜处理完了回到卧室，男人并不在，洗漱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应该是在洗澡。 　　床头柜放着颗小星星。 　　小小一颗，不细看还发现不了。 　　星星底下还压着张纸条：谁说我爪子笨了。 　　裴珊走近捏起小星星，搁在光线下细细打量。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顾贺城的星星就折得很好了，五角弧度一致，强迫症到了极点。 　　裴珊唇角不自觉弯起，忍不住呢喃了句，“智障啊。” 　　隐隐摸到星星表面有凸起部分，里面有字。 　　这时浴室水声停了，顾贺城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看到床头柜上的东西了吗？” 　　声线沉沉，几分飘渺。 　　“看到了，知道你会折小星星了，得瑟！”裴珊呈大字型瘫在床上，懒洋洋开口。 　　“不止这个，还有别的。” 　　裴珊指腹摩挲着星星面上的凸痕，试探又问，“那我拆了？” 　　“拆吧。” 　　得了应，裴珊满心欢喜地拆开星星，想起从前自个儿有把某人优点写星星纸上的习惯，莫非某人是学她的？ 　　拆星星时裴珊眸底尽是温柔，然而看见里面内容时，笑容僵住了。 　　纸条里写了句—— 　　珊珊，你做的饭又难吃了，少进厨房吧。 　　顾贺城眼皮子微掀，语气还有几分期待，“怎么样，看到了吗？” 　　裴珊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再三确认，抬眼悠悠扬了扬纸条，“顾大爷，你是认真的吗？” 　　顾贺城握着毛巾擦头发，闻言轻飘飘瞟了眼，“认真的。” 　　裴珊唇角轻搐：“您是存心气我吗？” 　　“不是，以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即便有不满也不能说出来，”顾贺城目光很真挚：“我没说，我是写出来的。” 　　裴珊啪啪拍了两下掌，面无表情恭维：“哇，顾大爷说得真有道理，敢情您说重要的事，是diss我啊？” 　　顾贺城沉默了会儿。 　　半晌，他低低开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裴珊：“……” 　　“有事不能憋着，要相互交流，”顾贺城轻轻敲了下裴珊的头，憋着笑一本正经道，“不过我刚刚百度了一下，你教的折星星办法是错的，我可以再教你。” 　　“……” 　　“顾贺城，”裴珊咬了咬唇，“你去吃屎。” 　　说完，裴珊气冲冲去折星星了。 　　哼唧。 　　她也写回来diss得了。 　　再后来，或者说很久以后。 　　裴珊和顾贺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吵，时不时拌嘴。 　　明明都是两个孩子的爸妈了，却一点也没有爸妈的样子，一言不合闹失踪，把娃丢给好友，自个儿旅游去了。 　　有人问他们怎么保持对彼此热度的。 　　裴珊答除了肉麻兮兮的那个字，还有对彼此的坦诚。 　　他们在小星星里互相diss对方的不是，虽然很不爽，但也会慢慢改正，逐渐变成对方喜欢的样子。 　　- 　　年末，终于到了办婚礼的日子。 　　婚礼前夕要求新郎新娘分开，不得独处，考虑到两小孩已经领证了，两家父母也没要求两人要住回父母家去，只说让他们分房睡。 　　存着让媳妇明儿做个漂漂亮亮新娘的心思，顾贺城早早把裴珊踹回房睡觉。 　　裴珊在床上滚了许久，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明天就要当新娘，一点都没有真实感。 　　她没有操心过婚礼的事宜，全程由两家父母操办，婚纱和妆容是由嫂子程糯负责的，顾母负责婚礼筹划。 　　两人的接触因此多了不少。 　　虽然没有相认，但是顾母见了程糯后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身体都变好了。 　　明明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裴珊却没有来一阵心慌。 　　沉默半晌，裴珊戳开微信朋友圈，发了条动态—— 　　一起逃亡吧。 　　消息发出后才觉不妥，自个儿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怎么能发了这么一条有歧义的动态呢。 　　删了删了。 　　删了的下一秒，顾贺城的电话打来了。 　　嗓音沉沉：“你是不想睡了？” 　　裴珊撇撇嘴，不情不愿道，“我睡不着。” 　　顾贺城凝声：“那你想怎么样。” 　　裴珊：“……”她哪知道，就是睡不着啊喂。 　　男人沉吟片刻，自顾自回答，“那好吧，我哄你睡觉。” 　　裴珊正愣，顾贺城自顾自开口了。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第57章 婚后篇（二） 　　“睡吧, 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 　　摇篮曲的调子在这片静夜里显得格外轻柔。 　　“等你睡醒，一切都给你。” 　　男人嗓音沉淡富有磁性, 顺着电流蔓延过来, 像是傍晚寺庙忽然敲响的大钟, 重重撞向她的心头。 　　裴珊无意识放轻了呼吸, 怔了几秒后握着手机的手用力，骨节泛了白。 　　心头麻麻的，几分勾人。 　　突然生了种不顾一切冲到隔壁房拥抱那男人的冲动。 　　念头一旦滋生就会不断蜿蜒, 最后成型, 裴珊掀开被子正要从床上跳下来，手腕摆动幅度过大不小心碰到了床边的灯。 　　灯罩和墙面接触, 响声极重。 　　电话那端的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焦急的男声：“你干嘛了，摔了吗？” 　　“没、没呢。”裴珊看着已经被撞成两半的灯罩，迅速把灯罩藏进角落里，几分心虚回答。 　　“嗯？”男人显然不信。 　　“刚刚手腕不小心碰到灯了, 就碎了。”见瞒不住了，裴珊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出来了，沉思片刻，又问, “应该……应该没什么婚礼前打破东西不吉利的条框吧？” 　　两家父母都是迷信的主, 一想到被父母们的叨叨神功, 裴珊哆嗦了下, 默默把碎灯罩藏得更隐蔽。 　　顾贺城沉默了下，低低开口：“灯罩放角落里，我明天处理，你上床躺着，睡觉不许乱动。” 　　裴珊乖巧应了声好，慢吞吞爬上床躺好盖好被子后道了声晚安。 　　男人语调淡淡，再次叮咛好好睡觉后便挂了电话。 　　裴珊把手机搁床头，合上眼后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电话再次拨了过去。 　　待电话接通了，裴珊迅速丢下一串话，“哪有睡觉不许乱动的道理，我睡了怎么知道自己动没动。” 　　“……” 　　电话那端短暂沉寂了，几秒后，顾贺城缓缓出声，唤她，“裴珊，你就是不想睡吧。” 　　裴珊卷着被子翻了个声，弱弱开口，“睡不着。” 　　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闭上眼就是自己穿着婚纱的样子，而某人眸底含着笑，站在不远处，缓缓向自己走来。 　　心里既期待又有点小担心。 　　这可是婚礼啊。 　　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 　　顾贺城：“我看你是不想睡。” 　　裴珊望着天花板：“……别戳穿我。” 　　“早说你是不想睡，我就不唱了。”隐隐听见男人低笑了声，很快敛住，“浪费我感情。” 　　“顾贺城！”裴珊挑眉，音调微微提高。 　　“行，我们不说这个了，”顾贺城憋住笑，“逃亡计划的地点找到了吗？” 　　“诶。” 　　裴珊一愣，后知后觉想起来刚刚发了条一起逃亡吧的动态。 　　“我也就随便说说啦，”裴珊深呼吸，抬头看向天花板，沉暗的夜色下吊灯像是隐匿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庞然大物，“我只是有点怕。” 　　怕再醒来时她还在国外留学，日常为毕设秃头。 　　或是回国后她没有与顾贺城重逢，亦或顾贺城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姑娘，而她只是他众多女伴中的一个。 　　一文不值。 　　这般想着，思绪不由自主飘到了九霄云外，只听男人淡淡开口，“我也怕。” 　　裴珊翻了个白眼，轻哂，“你有什么好怕的。” 　　对方语调一如既往的淡，“很多要怕的，但我不告诉你。” 　　裴珊：“……” 　　哇！ 　　还真够理直气壮的。 　　裴珊忽然觉得自个儿白眼翻得太多眼皮子有点痛。 　　“快去睡觉。”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最初那个。 　　裴珊卷着被子又打了个滚，让被子夹着手机，懒洋洋道，“顾大爷，我要是睡得着还在这儿和你打电话吗。” 　　谁不想明儿当个美艳的精神新娘啊。 　　对方没声了。 　　裴珊正思考着顾贺城是不是被她噎到没话说了，不远处传来门推开的声音，伴着低低淡淡的一句话。 　　“再不睡觉就别想睡觉了。” 　　裴珊的人下意识缩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警惕地看着门边那人，“你想干嘛？” 　　飘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某种颜色为黄的想法不断蹦出来—— 　　想干嘛？ 　　婚礼前一天可不能干柴烈火。 　　行李没来得及搬过来，睡衣是随便翻出来将就的。 　　嗯，胖次是小草莓。 　　越想裴珊眉头皱得越紧，手指紧紧捏着被子，像是竖起刺的小刺猬，“妈妈说了，今天得分房睡。” 　　男人愣了下，随后扑哧笑出声。 　　裴珊：？？？ 　　房里没开灯，唯一的光源在顾贺城身后，他逆着光站，从裴珊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个颀长的黑色声音。 　　要是提把镰刀或是拿着小本本，那就是二狗漫画里前来索命的死神或黑白无常。 　　裴珊被自个儿脑洞惊到了，脑袋也钻进被窝里，低低嘟哝，“这就睡了，我睡了还不成吗？” 　　她缩进被子里，下意识避开男人的注视。 　　裴珊屏气等了会儿，觉得顾贺城走了这才颤悠悠探出脑袋。 　　门没关，门外光线渗进房里，拉出由粗至细的线条，裴珊顺着线条望去，一眼看见了顾贺城环手悠然站在那儿。 　　裴珊哆嗦了下。 　　虽然没看见男人表情，可她能想象得出，一定是挪揄戏谑的表情。 　　下一瞬，顾贺城淡淡又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睡了，嗯？” 　　裴珊头偏了偏，被他这么一说搞的有点心虚。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啥好心虚的。 　　顾贺城不动声色，缓步走来。 　　裴珊心头一紧，想起自个儿穿的小熊睡衣还是高中买的，洗到发黄那种，捏着被子的手愈发用力，“你别过来！过来打架！” 　　顾贺城语气阴沉，戏谑似的，“你打得过我吗？” 　　裴珊：“……” 　　好像不能。 　　之前心血来潮和顾贺城去跆拳道馆，原本以为自己练了几年的跆拳道怎么着也能在馆里找回面子，没想到被顾贺城虐的爬都爬不起来。 　　顾贺城走到床边站定，一本正经说，“我刚刚说过，再不睡觉就别想睡了。” 　　黄色废料渐渐充斥了整个脑子，裴珊瞅着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手探向灯的开关，脱口而出，“不许开灯！” 　　顾贺城动作顿住，微微直起身。 　　裴珊嗓子哽着，弱弱开口，“我今天穿得很幼稚啦。” 　　顾贺城没反应过来：“嗯？” 　　裴珊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呼吸，声若蚊蝇，“不做。” 　　某人看到她这身睡衣肯定会嫌弃的。 　　顾贺城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从灯的开关移开。 　　然后“嗯”了一声：“我懂了。” 　　裴珊松了口气。 　　男人却坐在床上，指尖搁在被子上，有意无意地戳着她腰间软肉，“可你睡不着呢，这该怎么办呢。” 第58章 婚后篇（三） 　　第二天。 　　程糯早早过来替裴珊做造型，被裴珊眼下俩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再看顾贺城, 眼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黑, 像是没有休息好。 　　程糯看看裴珊又看看顾贺城, 好一会儿才迟疑开口：“你们昨晚该不会没忍住……” 　　“怎么可能！” 　　“不是。” 　　两人极有默契否认了。 　　程糯眉梢轻挑, 半信半疑问：“那你们这俩熊猫眼……” 　　裴珊掩唇轻轻咳了声，埋头戳手指, “糯糯姐，你就别问了。” 　　“行吧。”程糯沉吟半晌，点点头, “你要庆幸妈今天没来, 不然能把你念晕。” 　　“是是是。”裴珊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目光不自觉落在旁边男人上, 正巧男人也看着她, 便瞪了眼, 无声控诉。 　　——都怪你。 　　顾贺城斜睨了她一眼，肩膀微不可查地塌了点，无声做了个口型。 　　——谁让你不肯睡觉的。 　　“……” 　　裴珊被噎得直磨牙。 　　昨晚她说了穿得太幼稚不想做之后，某人便顺着她的话调戏了她一波。 　　裴珊被噎得没话说, 破罐子破摔闹革命开始反抗，无奈男女力气悬殊，没多久她就成了砧板上的咸鱼，只能任人宰割。 　　四肢被锢住, 被子也被抢走了。 　　顾贺城膝盖弯着压着她的大腿, 声音隐隐含着笑意, “还想打架吗？” 　　裴珊虚眸，望着天花板幽幽开口：“不打了。” 　　也打不过。 　　这人一点都不知道让她。 　　“知道我接下来要干嘛吗？”男人嗓音沉了沉，几分暧昧。 　　裴珊下意识闭上眼，紧紧的。 　　感觉得到男人缓缓倾身，越来越近，裴珊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擦过她的面颊，碰触时炽热灼烫。 　　她咬着唇，莫名有点儿紧张。 　　额间忽然传来钝痛。 　　“你干嘛打我！”裴珊吃痛，抬手捂住额头。 　　“打你这小脑袋瓜不知道想什么的。”顾贺城轻笑了声，弯了弯眼，“拿着。” 　　裴珊下意识接过顾贺城丢过来的东西。 　　是她的平板。 　　她戳开，见屏幕桌上安了个斗地主。 　　惹？ 　　“陪你打会儿斗地主，应该能睡着了吧。”顾贺城的解释低低淡淡的，“不是说看到数字就能睡吗，这里有很多数字。” 　　裴珊：“……” 　　哇哦。 　　好有道理啊。 　　于是裴珊和顾贺城打了一晚上的斗地主，裴珊越打越精神，起初两人还是规规矩矩各自打各的，后来欢乐豆没了，两人便暗戳戳开始了合作。 　　互相看牌互相讨论出牌方案，打得房间第三人一阵无语。 　　偏偏裴珊和顾贺城合作起来也很有技巧，时不时会输上一把，那人便没有看出来，直至天明时裴珊不小心在弹幕发了句让顾贺城出对Q的话，那人才发现。 　　气不过，把两人举报了。 　　两人的号被封了。 　　正要回去补眠，程糯便来了，看着他俩的黑眼圈，迅速想歪了。 　　程糯几分死心眼，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趁着顾贺城不在，凑在裴珊耳侧小心翼翼问：“珊珊，你身上没有痕迹吧？” 　　裴珊嘴唇轻搐：“……没有。” 　　程糯半信半疑眯起眼：“没有就好，要是有一定要告诉我，不然等会儿穿婚纱就尴尬了。” 　　裴珊笑得无力：“糯糯姐，你真的想多了……” 　　程糯揉了下裴珊脑袋，打断了她的话：“我懂的，不用解释。” 　　“……” 　　裴珊额间黑线，哭笑不得瞅着程糯一脸了然的笑容。 　　……懂什么懂啊。 　　- 　　结婚的小姐妹都说婚礼是件麻烦事，从前裴珊还不能理解，直到结婚的主角换成自己，才深有感触。 　　——真的好累啊。 　　别的不提，只说穿婚纱就是件麻烦事。 　　婚纱穿起来繁琐，妆容早早就得折腾完毕，于此同时穿着婚纱走路时也有很多要注意的。 　　双肩要打开，腰部挺直，脚步不能歪，视线要看着前方。 　　婚礼是在南城的一个小教堂举行的。 　　小教堂虽小，但五脏俱全，而且历史悠久，每到周末都会有很多人来做礼拜，也有不少明星选择在这儿举办婚礼。 　　低调不失浪漫。 　　虽说早早领了证，也住一起了，但裴珊一点儿结婚了的真实感都没有。 　　日子还是那样过，整天吵吵闹闹撸会儿猫打会儿游戏就过去了，似乎完全没有改变。 　　直至婚礼进行曲响起，裴珊才真切感觉到了。 　　——啊，她结婚了啊。 　　沉稳厚重的檀木大门缓缓打开，顾贺城一身黑色正装，身型颀长，气质清冷。 　　两人视线在空气间对上了，盈满了对方。 　　裴父牵着裴珊到了红毯中央，微笑握着女儿的手，真挚道，“去吧，过去找他。” 　　像是心灵感应般，顾贺城朝她缓缓伸出手。 　　心跳不可遏制加快了。 　　短短几十米的路，裴珊却觉得走了有一世纪。 　　一步两步，直至站定。 　　裴珊把手放在顾贺城掌心，语调压得低低的，讳莫如深说这，“今天挺帅的。” 　　顾贺城勾唇浅笑：“珊珊每天都很好看，今天尤其。” 　　裴珊忍俊不禁，嗔怪道，“你求生欲挺强的啊。” 　　“习惯就好。” 　　裴珊笑容顿住，看向男人：“什么叫习惯就好，嫌弃我吗？” 　　顾贺城一本正经的：“有点，但是晚了。” 　　裴珊：？？？ 　　眼瞅着新郎新娘有当场闹掰的趋势，神父重重咳了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新郎新娘，看过来。” 　　裴珊轻轻哼了声，眼神告诉顾贺城等会儿再找他算账。 　　“我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向你们问话，请你们如实的回答我。” 　　“顾贺城先生，你愿意娶裴珊女士为你的妻子吗？永远的敬她、爱她、保护她，即使她年华老去，青春不再，你依然能与她携手共伴一生，到老也不离弃吗？” 　　顾贺城黑眸柔和，“是的，我愿意。” 　　“裴珊女士，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贫穷还是康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裴珊握紧花球，声线绷的几分紧，“我愿意。” 　　“好，你们今天不仅仅是彼此立约，也是在与我们的神立约，有三位一体的神作为你们的见证，也有众弟兄姊妹做你们的见证。请你们面对面，彼此宣告你们的盟约。” 　　顾贺城颔首，垂眸道：“那麻烦司仪了。” 　　裴珊一愣，按理说接下来不是交换誓词么，这男人的话怎么没头没脑的啊。 　　教堂灯光尽数暗了下来。 　　观众席上传来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大多是问发生什么了，是不是停电了的一类的话。 　　“快丢花球。”顾贺城握住裴珊的手，低低叮咛。 　　“诶，好。”裴珊还没回过神，顺着顾贺城的话丢了花球。 　　“抓紧我，要逃了。” 　　“？？？” 　　这会儿人群里不知道谁高呼了声新娘丢花球了想结婚的快冲的话，喧闹声更显吵杂。 　　宾客们借着教堂应急灯的光线去寻花球。 　　不知是哪儿的幸运儿举着花球说自己拿到了，众宾客艳羡，边祝福着边看往台上。 　　台上却没了新郎新娘的身影。 　　只留一脸懵逼的神父。 　　- 　　“一起逃亡吧。”顾贺城握着裴珊手腕，飞快穿过长廊，“等会儿是宴席，再不逃就没时间了。” 　　裴珊怔愣，看着前面宽厚的背影几分恍惚，“逃去哪里？” 　　“逃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婚礼在教堂大厅举行，按理说楼上是非公共区域，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入。 　　可能是和教堂内部成员打过招呼了，两人一路上遇了不少工作人员都没有阻拦他们，任凭他们往楼上走。 　　裴珊好笑，打趣着：“顾贺城，你这逃亡只限于楼上吗？”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至楼顶。 　　顾贺城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星星。 　　惹。 　　就这空气能看见星星？ 　　再看面前有个望远镜，顶上显示的是望远镜里的看的内容。 　　“不是说想看星星吗，这座城市是看不到了，但可以用这种方法看。”顾贺城握住裴珊的手，缓缓道。 　　“我和教堂负责人磨了很久，才让他答应我借天文台一用。” 　　裴珊莞尔，“辛苦了哦——” 　　语调拖的长长的。 　　裴珊仰头看着星空，几分感慨，“顾贺城。” 　　“小时候，我想过陪着自己到最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啊，这个人一定很好，能让我撑着睡意陪他聊到深夜，能让我费尽心思追他。” 　　顾贺城安静听着，没说话。 　　“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陪着我走到最后的不是强撑着陪他到深夜还不好告诉他我很累的人，而是随时可以安心让我去休息的人。” 　　会费尽心思哄她睡觉的人。 　　会在她加班时去接他的人。 　　会互相尊重彼此选择的人。 　　………… 　　裴珊舌尖抵着牙膛，好一会儿轻声道，“阿贺，我好像没有说过这句话。” 　　顾贺城胸腔微微震。 　　只见一身纯白的戏小女人侧眸微笑看着他，眼神晶亮亮的，唇瓣嫣红。“老公，我爱你。” 　　顾贺城心脏骤停了一瞬。 　　那几个字像是某种誓言，在胸腔回荡着，萦绕不绝，经久不息。 　　- 　　天没亮，裴珊就被顾贺城叫起来了。 　　昨晚被男人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才给睡，醒来后自个儿腰酸背痛的，再看顾贺城却是神清气爽的样子。 　　裴珊郁郁拨开男人的手：“明明动的是你，为什么累的是我。” 　　顾贺城好笑，逗小猫似的抓了抓裴珊下巴，声线压低，“你想自己动也行啊。” 　　裴珊：“……走开，不要了。” 　　顾贺城沉沉看着她：“谁让你引诱我的。” 　　裴珊：“……” 　　她是无辜的好吧。 　　也不知道哪句话戳了某人神经，从天文台下来之后，某人一路狂飙回家，好在那条道没交警。 　　一到家就把她按在墙上亲，气息暧昧：“我也爱你……” 　　裴珊被亲得手忙脚乱，磕巴道：“婚纱……婚纱会弄脏弄皱的，等会儿啊顾贺城。” 　　“再买就好。”男人不依，手指摸到婚纱暗扣，拉下。 　　“……” 　　一夜过后，婚纱被可怜兮兮丢到角落，皱巴巴的一团，上面还沾了些意味不明的液体。 　　裴珊只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嗔怒瞪着某人：“顾贺城，你赔我婚纱。” 　　“行，多少都行。”顾贺城应得极快，似是漫不经心地添了一句，“前提是叫我老公。” 　　裴珊：？？？ 　　她懒得理男人，抱起婚纱塞他手里后自顾自收拾东西，“等会儿去哪啊？” 　　“去个热烈的地方。” 　　“热烈的地方？”裴珊不由自主联想到法国土耳其等一系列浪漫的国家，心里小期许，“行程都做好了吧。” 　　“嗯。” 　　“那就行。”裴珊放心点点头，安心收拾东西了。 　　上了飞机倒头就睡。 　　六个小时后，裴珊被顾贺城喊醒。 　　下飞机，拿行李，走出机场。 　　刚出机场，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裴珊仰头看着炎炎烈日，半是玩笑办事认真，“这就是你说的热烈？” 　　顾贺城想了下，认真点了点头。 　　“嗯。” 　　裴珊：“……” 第59章 婚后篇（四） 　　傍晚。 　　沙漠炎热, 丘山连绵不断蜿蜒着, 金灿灿黄澄澄的一眼望不到头。 　　事后过了许久裴珊都没想通。 　　别人家的蜜月去的都是海岛啊浪漫之都什么的, 她怎么就跑沙漠去了, 要不是身后没有摄像机跟着，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录制生存综艺。 　　沙漠气温多变，刚刚还是烈日当空，这会儿云层挡住烈日, 骤然妖风起。 　　裴珊下意识捂着眼，待风停时再看，沙丘起伏的形状全变了，一眼望去找不到原本的痕迹。 　　嗯。 　　裴珊默默得出结论，就她一个人肯定会迷路。 　　风过后云层也过了, 太阳再次出现，普照大地。 　　“真的热啊。” 　　郁郁女声响起。 　　裴珊将长发松松扎成了丸子头，红薄纱盖着脑袋，白皙的脸蛋和脖颈藏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颇为幽怨的眼，瞥向男人。 　　顾贺城沉沉看过来, 不动声色道：“热还裹这么多。” 　　“宁愿热死, 也不要晒死。”裴珊轻哂了声, 一本正经回答，“这是女生的底线, 不能晒黑。” 　　停了几秒, 裴珊对上男人的眼, 一字一顿，唱歌似的，“哪有防晒霜都不让人买的啊。” 　　顾贺城挑眉，抬手按了下裴珊的头，“乖，忍着。” 　　裴珊：“……” 　　忍你个大头啊。 　　出机场后，裴珊第一反应就是去买防晒霜。 　　正要兜回机场，衣服后领便被顾贺城抓住了，随即男人像是提小鸡般把裴珊扯出了机场，说是约好的车要到了，到时候再买。 　　车子载着他们一路到了沙漠，瞅着越来越少人的路段，裴珊额间黑线，“顾贺城，我上哪儿买防晒霜啊？” 　　男人闻言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轻飘飘道：“啊，忘了。” 　　“……” 　　裴珊发誓。 　　要不是车上还有第三人，她绝对和某姓顾的翻脸。 　　好在到目的地时已是傍晚了，暮色沉沉，气温没下午时高了，裴珊只是腹诽，面上并没有diss顾贺城。 　　入住地点是当地很有名的帐篷酒店，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既离看日出的地点近，晚上还会举办篝火晚会，据闻有不少歌手在这儿住过，所以不提前预约还定不到房间。 　　裴珊拖着行李箱蔫蔫地跟在男人身后，心里想着防晒霜，于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自是忽略了顾贺城黑眸一闪而过的笑意。 　　裴珊不死心寻了酒店员工问有没有防晒霜卖，偏偏员工听不懂英文，瞅着裴珊连说带划好一会儿，员工露出个了然的表情，示意裴珊等等。 　　“看我厉害吧。”裴珊勾唇，侧眸看着顾贺城，表情得瑟。 　　没多久，员工抱着个大箱子回来了，搁下箱子后抓了瓶递给裴珊，兴奋不已比了个大拇指，吼着，“这个！好！” 　　裴珊笑眯眯点头，防晒霜肯定好啊。 　　低头看向瓶子，笑容僵住了。 　　红盖玻璃瓶身。 　　陶碧华老干妈。 　　裴珊沉默了足足三秒钟：“……” 　　员工还兴奋比划着，“中国制造就是好！很好吃！” 　　裴珊：“……嗯。” 　　顾贺城忍着笑从裴珊手里接过老干妈，将老干妈买下后打发了那个员工。 　　“你就放弃吧，这里没有防晒霜卖的。” 　　这家帐篷酒店是当地土著开的，又在沙漠深处，当地人压根不用防晒霜。 　　裴珊被连着戳心窝，侧眸瞪了顾贺城一眼：“你闭嘴，不想和你说话了。” 　　说完便越过顾贺城进了房，腮帮子微鼓着，几分气。 　　暮色渐渐被夜色覆盖，两种不同色彩交织在一起，与连绵不绝的沙漠结合，有种宁静壮阔的苍茫感。 　　房间显然是提前让人重新布置过的，周遭布置都符合裴珊平日喜好，异域风情不减的的前提上添了几分舒适感。 　　窗边的帘子都用黄色粗绳绑了起来，中间放了张大大的榻榻米。 　　床头柜上搁着两箱子，一箱是应急药品，另一箱则是防晒霜。 　　满满的，各种牌子都有。 　　裴珊怔着，左右翻了翻，猛地抬起头看向顾贺城：“你买的？” 　　顾贺城云淡风轻的点了下头：“谁知道呢。” 　　今天大多时间都在车上度过，根本没有晒到太阳的时候，存着逗面前小女人的心思，顾贺城便没把准备了防晒霜的事告诉裴珊。 　　裴珊哼了声，站起来跑到男人面前，踮起脚尖环住他的双肩，“早告诉我不就好了，我也不用郁闷了。” 　　顾贺城盯着裴珊看了几秒，垂下眼一根一根掰开裴珊手指。 　　“我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裴珊：“？” 　　顾贺城顿了顿，沉沉道：“你生气的样子太好玩了。” 　　圆眸骨溜溜转着，敢怒不敢言。 　　所有心事都写在了脸上，腮帮子无意识鼓着，很可爱。 　　裴珊额间黑线，松了手跳到顾贺城两米外，由衷叹：“顾贺城，你智商只有十岁吧。” 　　呵。 　　现在小学生泡妞都不会用欺负人吸引注意力这招了吧。 　　- 　　裴珊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收好东西后拉着顾贺城到了酒店一楼吃了顿当地正宗传统的美食，顺便听酒店老板推荐了行程地点，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凑到顾贺城旁边，眼睛亮亮的，“我刚刚听老板说，明天可以骑着骆驼去看日出，去吗去吗？” 　　顾贺城瞟了她一眼，“不去，你起得来吗？” 　　“那去看日落吗？” 　　“可以，但我觉得你会嫌弃骆驼身上那股味。” 　　“……” 　　行行行。 　　不聊了会想揍人。 　　原本以为奔波了一日会很累，可能是飞机上和车上睡够了，这会儿精神得很，在榻榻米上滚啊滚的怎么都睡不着。 　　八点半，帐篷外传来音乐声，锣鼓喧天。 　　篝火晚会开始了。 　　裴珊凑到窗台观察，不远处篝火已经点燃了，火焰明艳，穿着不同服饰不同肤色的人聚在那儿，气氛使然，面上皆带着洒脱的笑。 　　“我想……”裴珊心痒痒，回身看顾贺城，“顾大爷，去篝火晚会吗？” 　　“不去，太吵了。” 　　“啧，那我自己去。” 　　裴珊撇撇嘴，不等顾贺城说话便跑了出去。 　　顾贺城皱着眉看向窗外，心想这是酒店内举办的篝火晚会，估计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也就随着裴珊去了。 　　正巧工作电话打了进来，顾贺城便坐在窗台听电话，一听听了半个小时。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篝火晚会现场，裴珊脖子上的红色薄纱尤其显眼，伴着乐器声呵别人欢快跳着，不会跳舞的人便围成一个圈坐着，兴致盎然地为跳舞的人拍掌。 　　掌声与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动感又富有激情。 　　裴家注重对孩子的培养，裴珊自幼学舞，国标舞，民族舞，拉丁舞都有接触过，这会儿到了外面便放开了，想着某人没来她也没了个拘束，虽然没见过这儿人的舞蹈，但跟着当地姑娘们依葫芦画瓢就对了。 　　有当地人注意到裴珊，热情迎上来教裴珊怎么跳。 　　裴珊一开始肢体还有些僵硬，后来跳多了也就熟悉了，开始放飞自我。 　　从顾贺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裴珊站在篝火中央跳舞，身体柔软舞动着，柔和中又带有几分野性的美。 　　璀璨夺目，格外勾人。 　　顾贺城目光凝着，下意识举起手机拍了张。 　　再看不少男人都往裴珊那儿看，各式各样的目光都有。 　　顾贺城眸色沉了沉，情不自禁走了出去。 　　正巧鼓乐停了，不少人都涌到篝火中央问裴珊联系方式，裴珊听不懂阿拉伯语，茫茫然眨眨眼。 　　裴珊正不知所措，忽然手腕被拽住了，自个儿落入一熟悉的怀抱里。 　　“她有丈夫了。” 　　顾贺城低淡道，也不等那些人回话便拉着裴珊走了。 　　“呀，你会阿拉伯语啊！”裴珊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挽着男人手臂兴奋说着，“教我几句啊！刚刚那些人凑过来我都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你出来得也太晚了吧，我给你说，我刚刚看见一只绿眼睛的狐狸，原来烤肉味真能引来狐狸！” 　　“啊，刚刚有两个小姐姐长得可好看了，腰细胸大腿长。” 　　顾贺城拨开裴珊额上的碎发，寓意不明道，“你怎么话那么多。” 　　裴珊双眸亮晶晶的，脱口而出：“因为想让你知道篝火大会很有趣啊，明天拉你一起来啊。” 　　她绕到顾贺城前面，双臂自然而然抬起环住男人腰身，“一起玩才好玩啊。” 　　顾贺城声线一顿，只觉耳朵发热，手指伸出一根戳了下小女人的额头：“你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怎么那么肉麻。” 　　裴珊啊了声，敛了笑意悠悠白了男人一眼，“这叫情趣，懂吗？” 　　“不懂。” 　　“……”裴珊彻底没表情了。 　　顾贺城想了想，揉着裴珊几分乱了的发丝，声音低淡叮咛，“沙漠晚上风大，容易感冒，还是赶紧回去吧。” 　　“我不。”裴珊甩开男人的手，垂下头。 　　“那你要去篝火晚会吗？”顾贺城失笑，“我陪你去？” 　　“我不。” 　　顾贺城勾着裴珊的发丝把玩着，随意又问：“那你想干嘛？” 　　“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你。” 　　说完裴珊还真蹲下了，指尖在地上比划着圈圈。 　　顾贺城：“……” 　　见裴珊没有起来的意思，又不搭理他，顾贺城便走到一侧站定，任凭裴珊在地上画着画。 　　只觉自家媳妇也是倔强的主，居然蹲那么久都不腿麻。 　　直至篝火晚会结束，顾贺城走到裴珊身侧站定，低睨着依旧蹲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小女人：“篝火都散了你怎么还不起来，打算留在沙漠做个吉祥物吗？” 　　裴珊不吱声，甚至头也没抬一下。 　　顾贺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裴珊的回复，蹲下来缓下声安抚：“可能我刚刚哪儿没说对，别生气了——” 　　四目相对那瞬，顾贺城怔住了。 　　只见自家媳妇哭丧着脸，悲悲戚戚道：“不是，我腿麻了起不来，你特码就不能早点来哄我吗……” 第60章 婚后篇（五） 　　裴珊是个爱赖床的主, 平时能赖到最后一秒绝对不在最后二秒时睁开眼, 雷打不动, 掐点极准。 　　不知道是到了沙漠水土不服还是说认床，这一晚上裴珊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 饺子数了绵羊也数了，没一个管用的。 　　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有点儿睡意了，迷迷糊糊眯了几个小时, 窗外却传来东西搬运窸窸窣窣的声音，裴珊一下子就醒了。 　　凑到窗前看，便见几个白人牵着骆驼，看样子是去沙丘那端看日出。 　　日出！ 　　“贺猪猪啊～” 　　裴珊圆眸一亮, 回身扯着嗓子喊。 　　平时都是顾贺城喊她起床的, 每次都调侃她就是一头猪，难得一次她起的比他早, 赶紧过过喊人的瘾, 调侃回去。 　　喊完了还得挪揄某人一波，还说是度蜜月呢, 怎么能比她还懒呢。 　　越想裴珊心里越是喜滋滋的，跳下窗台缓悄悄爬到榻榻米旁,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被子，喊：“小猪猪，起床啦——” 　　“哎哟！” 　　话语声一顿,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呼。 　　顾贺城躺在榻榻米上, 一副妖娆睡美人的样子, 桃花眼灼灼，似笑非笑抬眸看着裴珊。 　　裴珊惊得往后退了两步，缩到角落边。 　　顾贺城施施然坐了起来，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除了发顶几根翘起来的小碎毛证明这人是刚起床，不注意看还会认为这人起了很久。 　　裴珊嗫嚅着，半晌没想到能说什么。 　　男人沉眼，嗓音还有几分沙哑：“你再说一次，谁是猪？” 　　语调里隐含威胁，好像裴珊如果点点头，男人就会把她按在被子里leng死。 　　“啊，天气真好啊！天亮了！”裴珊权衡了下后果，果断岔开话题，抬手挠挠头顶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笑眯眯开口，“顾……顾大爷您醒的可真早啊。” 　　顾贺城斜睨了她一眼：“现在喊大爷了？” 　　裴珊笑容未变，语调扬得高高的像唱歌念诗般，“您一直是大爷啊，牛逼哄哄的顾大爷啊。” 　　顾贺城定定看了裴珊一会儿，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微微用力。 　　裴珊猝不及防，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男人压在身下，四目对视，空气中萦绕着某种异动，蜿蜒至心间。 　　似乎连血流速度都加快了。 　　裴珊没有来得一阵心悸，清清嗓子抬手推了下顾贺城胸膛，声若蚊蝇，“大早上的干嘛呢……” 　　声音很轻，不想拒绝，反而像是某种迎合。 　　裴珊微微怔了怔，咬着唇解释：“我可不想白日……” 　　——宣淫。 　　话还没说完，顾贺城便俯身，薄唇落在耳侧，低低开口，“你再说一次，我是什么？” 　　男人吐息温热湿润，所及之处有点儿痒。 　　就裴珊那点小力气，别说推开人了，挠痒痒都觉得不够劲儿，裴珊大脑停了机，好半晌才磕巴回答：“你是顾大爷啊……” 　　“嗯哼？”男声不悦。 　　“顾贺城！顾大爷！”裴珊不知所措，眨眨眼狗腿回答。 　　耳垂忽然被含住，低沉轻缓的声音传至耳里，有点儿像午后森林兀的响起的大提琴声，“是老公，知道吗？” 　　裴珊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反应过来后她“啊”了一声，一副迷茫没听清的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老公。” 　　“诶，媳妇乖。” 　　裴珊舔着唇笑着，摸小狗般揉了下男人发顶，趁着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用力推开他离远儿了站，捂着唇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顾贺城懵了瞬，反应过来后也被气笑了，没好气开口：“裴珊，你皮痒了吧。” 　　“妈哟，谁让你这么蠢啊。”裴珊想起方才顾贺城傻兮兮的样子就笑得停不下来，弯腰揉着笑得抽搐的肚子。 　　顾贺城额间黑线，走过去把人抱起来，颠了颠，沉沉问：“谁蠢了？” 　　身子突然凌空，裴珊宛若树袋熊那般挂在顾贺城身上，怕是被甩下来，牢牢勾着男人脖子，不怕死地回答：“你啊！顾贺城最蠢了！” 　　顾贺城黑眸飞快掠过些许奇异的情绪，声线更沉：“叫老公。” 　　裴珊决心将革·命进行到底，宁死不屈：“我不！” 　　顾贺城凝眸，沉吟片刻后道：“叫老公，带你去看日出。”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最棒了！老公天下第一棒！” 　　“……” 　　见过没骨气的。 　　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 　　- 　　那天裴珊心情很好。 　　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骆驼上，红色头巾飒爽骑装，而背景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苍茫沙漠，怎么看都是拍照的好地方。 　　顾贺城也难得配合了一次，裴珊让他怎么拍，他就怎么拍。 　　太阳还没有出来，周遭被一片奇异的橙红色笼罩着，这会儿的温度并不算高，风扬起落在面上很舒服。 　　裴珊和顾贺城走到看日出的地点时，前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更甚还有旅客在这附近架帐篷的，说怕上午起不来，又不想错过日出。 　　“高兴了？”顾贺城侧眸看向拍照拍得兴起的小女人，唇角微微弯着。 　　“贼高兴了！”裴珊蹲身捧了一捧细沙，随后五指张开，任凭细沙从指尖滑下，顿了顿，感慨道，“这里可真好看。” 　　静谧苍茫，可以放空所有思绪。 　　“昨天不是嫌弃热吗？” 　　“现在不是还没有热吗？” 　　“……”很有道理，没毛病。 　　这会儿前面的人传来一阵惊呼，裴珊望去，地平线处出现了一个橙红色的半圆弧，光线明亮却柔和。 　　裴珊拉着顾贺城的胳膊，一声令下：“走！” 　　顾贺城：“？” 　　裴珊拉着他挤到人群里，无奈前面的都是大高个儿，挡了大半，即便裴珊踮起脚尖也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想跳起来又担心踩到别人。 　　正郁闷，顾贺城环住她腰身把她抱起：“这样看到了吗？” 　　裴珊点点头，小鸡啄米般：“看到了，我现在是最高的那个……诶，那你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顾贺城语气平淡：“没事，你能看到就好。” 　　“阿贺……”裴珊感动，情不自禁喊。 　　下一瞬，顾贺城又淡淡补了一句：“反正日出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 　　啧。 　　真是个扫兴的人。 　　圆弧缓缓升起，橙红色转为明黄色，半圆逐渐圆满，四周变得明亮，骆驼高仰着头，身后拉着长长的影子。 　　不知是谁喊了声早啊。 　　其他人也跟着喊了声早啊，不同语言不同性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片荒茫的沙漠里回荡着，有种莫名的感动。 　　顾贺城看自家小女人只是仰头安静看着，没忍住，问：“你不跟着喊吗？” 　　裴珊摇摇头，敛回视线，“你说得对。” 　　“嗯？” 　　“日出挺无聊的。” 　　“……” 　　裴珊撇撇嘴，嘟哝：“明明Y市还能看到比这个还好看的日出，我怎么就不在Y市看呢，还跑到沙漠里看日出，我是不是傻啊。” 　　顾贺城欣慰，目光颇像是长辈看浪子回头小辈的感慨目光，“你终于知道了。” 　　裴珊白了男人一眼，沉默了几秒：“不过啊，我还是玩得挺开心的。” 　　“虽然这儿附近没有好吃的巧克力，也没有浪漫的小河荡啊荡啊，甚至太阳也很毒辣……”裴珊一口气吐槽了很多，忽然在虚空中抓了把，“我把心交给你啦。” 　　裴珊握着顾贺城的手，拍了下，一本正经说着肉麻话，“你可得收好了，不许弄丢。” 　　顾贺城胸腔微微震动，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你的心，空气做的？” 　　“……” 　　裴珊默默望天。 　　忽然觉得自个儿肉麻起来还是别带上这人了。 　　这人不懂配合，只会显得自己更中二。 　　- 　　时间忽然过得很快。 　　两人旅行也没个目的地，今天还在沙漠里冲沙烤肉呢，第二天就出沙漠里，跑到城镇集市上溜达。 　　旅途上遇过当地贫困家庭的小孩子，听她讲自己很想读书。 　　也遇过要过路费的恶霸，被顾贺城和裴珊男女混打赶跑了。 　　也去了金字塔，顾贺城在塔里还撞鬼逗裴珊，把裴珊吓了个半死。 　　………… 　　一晃两月就过去了，旅行该结束了。 　　原本还想去欧洲转上一转儿，没想到眨眨眼时间就过去了，两个月下来吃的都是当地的食物，裴珊无比怀念米饭的味道，便也打消了再去欧洲的念头。 　　来日方长呢，不急。 　　去的时候两人提着一空空的行李箱，回去时两个人光是托运就托运了四个箱子。 　　瞅着自家媳妇还不时往免税店瞄去，顾贺城轻飘飘开口，“你这是想把免税店搬回去啊。” 　　裴珊眨眨眼，表示自己很无辜：“我也就稍微买了点，又帮朋友稍微买了点……” 　　怎么行李箱就满了呢。 　　一点都不能装啊。 　　“稍微？” 　　“额，好吧，稍微有点多。” 　　裴珊心虚承认，咬咬唇又补了句，“我也帮你买了的！要不不要你的了，我现在去退货？” 　　顾贺城：“……” 　　裴珊快速瞟了男人一眼，义正言辞：“看吧，你也舍不得，少说话，多搬行李。” 　　顾贺城：“……” 　　行行行。 　　就你最有道理。 　　裴珊一上飞机有自动切到睡眠模式的功能，飞机都还没起飞呢。裴珊歪着脑袋靠在窗边就睡着了。 　　鼻息均匀，看着睡得还挺熟的。 　　顾贺城无奈笑了下，这人上飞机前还和他拗呢，说是想坐靠窗的位置，名曰看风景。 　　行吧，那就让媳妇坐。 　　结果安全带都没系就睡着了。 　　顾贺城微微倾身，替裴珊系了安全带，又问空姐要了条毛毯替小女人盖上，无微不至的。 　　确定所有事情都干完后，顾贺城也闭上眼小憩。 　　殊不知一侧的裴珊悄咪咪睁开一条眼缝，唇角上扬，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第61章 包子篇（一） 　　又是一年春。 　　天光明媚柔软, 环山公园里游人的笑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 错落有致。 　　“大宝，小孩子不能偷懒, 要多跑跑哦。” 　　裴珊回头看着蹲在地上嘟着嘴不愿走的小男孩，缓下声重复，“大宝，我说过多少次了——” 　　她刚起了个头，话就被打断了。 　　只见小男孩先是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歪着头一副听这话已经听得起茧子的样子, “要听妈咪的话，小孩子要多运动, 不然会长不高的, 是这样的吧, 妈咪？” 　　裴珊扑哧笑出声, 垂手揉了下小男毛茸茸的小脑袋，“人小鬼大, 知道你聪明了。” 　　“那妈咪还喊我大宝, ”小男孩双手托腮, 嘴巴嘟得老长，小声吐槽，“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有大名的。” 　　“连路都不愿走还表示小孩子？”男孩身后传来男人沉沉的嗓音, “就知道欺负你妈咪。” 　　小男孩呆了呆, 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身后男人抱了起来, ‘手臂被撑住，两只小短腿在空中蹬了几下都没有找到支力点，小男孩放弃了。 　　奶音颓颓的，一字一顿：“爸比，我没有欺负妈咪，而且我有大名叫顾梓誉，请不要再叫我大宝了。” 　　顾贺城不以为意，撑着小男孩的手臂晃了晃，笑道：“都一样啊，两个都是你的名儿。” 　　“大宝不好听！”小娃娃急了，嘴巴嘟得老长，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裴珊见不得自家儿子这样，忙走过去安抚：“哪里不好听啦，那改个别的？” 　　顾梓誉顿时不哭了，拼命点头像是怕极了裴珊反悔，“改！妈咪快改！” 　　“那我想想啊……”裴珊沉吟片刻，才说，“狗蛋？同花？大头？小宝？” 　　顾梓誉：“……那还是大宝吧。” 　　“嘿嘿，大宝要自己走哦，不能让爸比抱，小孩子要——”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被叨叨得自闭了，顾梓誉郁郁示意顾贺城把自己放下来，小短腿拼命迈啊迈，假装终点很快就到了。 　　哼唧。 　　自家爸比妈咪一点都不疼爱自己。 　　别人家的小孩子要什么有什么，别人家的爸比妈咪把孩子捧在手心里，稍一用力还怕孩子化了。 　　而他家的呢，只会说小孩子要多运动，不能天天窝在家里打电动。 　　今儿更狠，为了把他哄出来爬山，爸比顾贺城诱惑他，说是等到了半山腰有好吃的烧烤，结果到了半山腰，顾贺城只给他买了条香肠。 　　还不是烤肠，还只是普通香肠，超市就能买的那种。 　　顾梓誉小朋友无数次被爹妈气得郁闷的时候都会想问同一个问题—— 　　他真的是亲生的吗？ 　　他就是个是捡回来的吧？ 　　顾梓誉小朋友越想越委屈，终究没憋住，一屁股蹲下哇的一声哭了。 　　“你们一定不是我的亲生爸比妈咪，我要去找我的亲生爸比妈咪呜呜呜——” 　　顾贺城和裴珊：“？？？” 　　- 　　顾梓誉的出生可谓万众瞩目。 　　原本裴珊和顾贺城没打算那么快要孩子，思忖着过几年二人世界再说，没想到蜜月回来没多久，便发现肚子里多了只小豆丁。 　　顾家长辈和裴家长辈观念一致，认为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有了孩子，那就生下来吧，也不妨碍两小年轻过二人世界，有的是人想带孩子。 　　既然长辈们这么说，那就生了吧。 　　索性小豆丁在裴珊肚子时乖得很，不哭不闹，裴珊甚至连孕吐也少，除却胃口较平时大了些，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肚子里的小豆丁也是个高冷的，无论是顾贺城也好，各位长辈也罢，不予回应。 　　只有裴珊逗胖胖玩的时候小豆丁才会对外界有反应，狂蹬裴珊肚子，像是想说他也想撸猫一样。 　　因为小豆丁不闹裴珊，裴珊并没有多少心理压力，整天该吃该睡，工作和娱乐活动两不误，甚至到六个月时，工作室的人都不知道裴珊怀孕了，觉得工作室老板是个能干的。 　　知道之后，就更佩服裴珊了。 　　顾贺城倒是紧张兮兮的，得知裴珊怀孕那天就在网上定了一堆诸如《孕期百大注意事项》、《吃什么是对孕妇最好的》此类的书，还在各大网站上翻攻略，信誓旦旦要把最好的留给自家媳妇。 　　然并卵，自家媳妇精神抖擞，通常孕妇会有的症状，她都没有。 　　于是裴珊怀孕那段时间，家里对话总会很奇怪—— 　　顾贺城：“珊珊，你头晕吗？” 　　裴珊摇头：“不晕啊。” 　　顾贺城斟酌片刻，又问：“那你想吐吗？” 　　裴珊一脸懵逼：“也不想吐啊。” 　　“身为一个孕妇，不晕也不想吐怎么行呢。”顾贺城盯了裴珊数秒，低低感慨，“你一点儿都不像个孕妇。” 　　裴珊：“？？？” 　　结果自然是裴珊抡起枕头抓住顾贺城一顿打。 　　先前顾贺城还会和裴珊闹一会儿，这会儿直接投降任凭裴珊各种揍他。换个角度来说，裴珊这也算打得过顾贺城了吧。 　　而等顾梓誉生下来后，顾梓誉成了顾家和裴家的团宠，顾贺城捞不到起大名的活儿，起大名是顾父起的，见着小名也快捞不到了，见路边有个大宝SOD蜜的广告牌，赶紧开口—— 　　“就叫大宝吧，简单好记。” 　　众人隐隐觉得这名字耳熟，却又说不出哪儿耳熟，见顾贺城坚持也就遂了顾贺城的意思，小豆丁的小名就叫大宝了。 　　叫得多了还觉得挺顺口的。 　　至于顾梓誉小朋友，不知是遗传了爸爸还是妈妈的优良基因，年少老成，是个很聪明的瓜娃子。 　　在别的娃连爸爸妈妈都说不清楚的时候，顾梓誉小朋友就能流畅表达了，学走路时一点儿也不怕摔，摔了拍拍手爬起来继续屁颠屁颠跑，手摔破了也不吭声。 　　与此同时，这种坚韧等到顾梓誉小朋友学会走路学会说话之后就消失了，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口头禅从“我可以的”变成了“太简单不想做”。 　　瞅着越来越懒的儿子，顾贺城和裴珊陷入了沉思，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行，得让自家儿子运动起来才是。 　　偏偏四位长辈都是宠溺孙儿的主，只要顾梓誉嘴一嘟，或是哇一声哭出来，四位长辈就一点辙都没有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他。 　　长辈们过于慈爱，那他们俩当父母的，就只能严厉点了。 　　殊不知是不是哪里说过了，竟让孩子生出了自个儿不是亲生的感觉。 　　裴珊和顾贺城瞅着自家娃哭唧唧地跑开了，没一会儿又迈着小短腿跑到他们面前，小脸皱着，不情不愿问：“叔叔阿姨，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啊？” 　　顾贺城/裴珊：“……” 第62章 包子篇（二） 　　六十二点喜欢 　　顾梓誉小朋友也是一执拗死心眼的主儿, 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那日后还真没喊过裴珊和顾贺城爸妈了, 碰到一定要找他们的事儿，就用叔叔阿姨代称。 　　几位长辈一看就急了, 赶忙去劝孙儿, 偏偏孙儿面上乖软, 却是一认死理的，说是自家爸爸妈妈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呢。 　　顾梓誉一卖萌，几位长辈就没辙了，末了只得把顾贺城和裴珊喊回来, 勒令让他们把孩子哄好。 　　顾贺城和裴珊懵逼。 　　瞅着自家嘴嘟得老高巴巴看着他们的儿子, 两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寻了一晚上, 裴珊把顾梓誉喊道自己房里, 盯了他数秒之后，语调平静地开门见山问：“为什么觉得我们不是你的爸爸妈妈呢？” 　　顾梓誉小脸皱着, 倔强别过脸不看裴珊。 　　“梓誉。”裴珊沉声。 　　和别家小朋友一样，小朋友对父母总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裴珊只是静静看了儿子一会儿，顾梓誉就绷不住了。 　　双肩颓颓塌下，垂着头语气弱弱的：“你们都不给我买玩具。” 　　“还不让我打电玩，整天说男子汉要勇敢。” 　　“可我还是个小宝宝啊。” 　　“…………” 　　顾梓誉索性豁出去了，掰着指头各种碎碎念, 大多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原本也不觉得多委屈, 可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委屈了，末了，皱巴着脸又说—— 　　“还有，你们都不恩爱。” 　　“都不会一起来接我回家。” 　　“我也没见过你们互相说我爱你，裴皓舅舅和程糯舅妈经常说的，还手牵着手来接子辰哥哥回家。” 　　“奶奶说，爸比妈咪感情很好的，你们感情都不好，是不是要离婚了啊？” 　　“感情不好的，才不是我爸爸妈妈呢。”顾梓誉一本正经下结论，奶声奶气的。 　　裴珊：“？？？” 　　- 　　晚上哄儿子睡后，裴珊把自家儿子的想法告诉了顾贺城。 　　顾贺城也是愣，随后被气笑了，“他这小脑袋瓜子整天想的是什么啊？” 　　裴珊默：“他说是二狗叔叔告诉他的，相爱的人周边会冒着粉红色泡泡。” 　　顾贺城：“……” 　　郁霖离开后，宁赞阳的漫画事业也暂停了，说是身边没了那个人也没了画画的感觉，重操旧业，四处凶神恶煞地收债。 　　直至年前与郁霖重遇，宁二狗的煞气才敛了些，两人后来还谈起了恋爱，整天你侬我侬的，依着郁霖经纪人的话便是两人周边永远冒着粉红色泡泡。 　　…… 　　去你丫的粉红色泡泡。 　　裴珊无奈，但要把自家儿子的认知纠正才行。 　　从前两人一起接是接，两人一起接也是接，两人都是能懒则懒的性格，便分了工，单周顾贺城去接娃，裴珊双周接。 　　没想到因此让儿子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裴珊想了想，这日送顾梓誉上学时正儿八经和他道歉，就说自己没有考虑到他的想法，以后会和爸爸一起去接他的。 　　顾梓誉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用力点头，小鸡啄米般。 　　等到了幼儿园门口，生怕自家母亲只是骗她，还摇着裴珊的手奶声奶气重复：“妈咪晚上一定要和爸比来接我啊，一定啊。” 　　裴珊点点头，弯眼调侃：“现在叫爸比妈咪了啊。” 　　之前不是叔叔阿姨喊的很顺溜的吗。 　　顾梓誉腮帮子微微鼓着，仰着脑袋看着自家妈妈，说不出反驳的话。 　　沉默了几秒，索性转头，屁颠屁颠迈开小短腿跑了。 　　溜！ 　　那天的顾梓誉心情很好。 　　一进幼儿园就跑到裴子辰哥哥的班里，兴冲冲和他的裴子辰说：“表哥，今晚爸比和妈咪来接我哦，两个人都来哦。” 　　“哇！真好。”裴子辰眼睛亮了，随后又撇撇嘴，语调沉了下来，“今天我爸爸有通告，妈咪工作忙，我得自己一个人回去……” 　　“我爸比妈咪在啊！表哥今天跟我们家的车啪！”顾梓誉笑嘻嘻提议，“顺便帮我看看我的爸比妈咪是不是真的恩爱，还是在做戏啊。” 　　“行。”裴子辰思忖片刻，郑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担此重任的。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顾梓誉是班里第一个冲出去的。 　　等到了门口，果不其然，自家老父亲和老母亲已经在那儿站着了，还是手牵着手的。 　　顾梓誉心间一喜，面上却是绷着的，双手揪着小书包慢悠悠晃过去，清了清嗓子后，故作平静开口，“你们来了啊。” 　　顾贺城低睨着自家小屁孩，默默腹诽，能不来吗，不来某小屁孩都要哭唧唧了。 　　安静了几秒，顾贺城还是没敢吐槽出来，沉了沉眼低低“嗯”了一声。 　　“那就走吧。”顾梓誉背着小书包一脸高冷，径直越过父母走在前头，“今天子辰哥哥和我们一起走。” 　　“好的——”裴珊语调脱的长长的，给顾贺城使了一个眼色，赶忙追上两小孩后面。 　　昨日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偶尔听到一两声鸟叫，抬起头看就会发现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站满了燕子，密密麻麻的像是某种装饰。 　　天边晕黄一片，沉浓静谧。 　　顾梓誉悄悄回头飞快看了眼自家父母，秀气的眉皱了起来，暗暗低头戳手指，似有烦恼。 　　裴子辰看出了弟弟心思，压低声音问：“梓誉怎么了？” 　　“为什么爸比妈咪还不来牵着我走啊。”顾梓誉眉心紧紧皱成“川”字，神情不解，“我记得别人家的爸比妈咪都会牵着他们的孩子走的啊。” 　　两个大人中间夹着小小只的小朋友，小朋友左右手被牵着，偶尔兴起来了小朋友还会来个空翻，看着老好玩了。 　　可裴珊和顾贺城怎么还不来牵他啊，都快到车子旁了。 　　“那我去提醒一下？”裴子辰试探性问。 　　“那就麻烦哥哥了。”顾梓誉点点头，双眸水汪汪的。 　　裴子辰步子顿住，等两大人走过来时正要开口，却听顾贺城和裴珊在那儿聊天—— 　　裴珊：“你撒不撒手，抠我手心干嘛。” 　　顾贺城轻笑：“难得一起来接儿子，当然要顺便约个会啊。” 　　“噗。” 　　“难得我们俩下班都早，要不把儿子丢你哥那儿，我们等会儿出去玩？”顾贺城想了想，提议着，“我记得附近新开了家不错的馆子。” 　　“可大宝……” 　　“他不是说我们不恩爱吗，我们恩爱得都顾不上他了，这还不算恩爱吗？” 　　男人振振有词，裴珊想想也是，便也不再说什么，任凭男人牵着，“那我要吃辣的，最近有点重口味。” 　　“行，依你。” 　　两人聊着聊着正好见裴子辰站在前面，裴珊垂手揉了下侄子的头，软下声道：“子辰，等会儿我和你舅舅有事要忙，你带梓誉去你家玩好吗？” 　　“好的。” 　　得了应，两大人想想干脆现在走得了，直接让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把两小孩接走，确定两小孩上车了，两人就走了。 　　顾梓誉懵逼脸，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看向自己的子辰哥哥。 　　裴子辰表情讳莫如深，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你的爸比妈咪不是不恩爱，反而是怕一起来□□爱了，然后就会忽略你。” 　　“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你爸比妈咪单个来接吧。” 　　要不然这两不负责任的大人就溜了。 　　- 　　即便子辰哥哥也说裴珊和顾贺城是恩爱的，可顾梓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家父母很奇怪。 　　平时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回到家后还会因为游戏机的归属权打得脸红脖子粗，有时爸比会抱着妈咪回房，锁上门不让他进去。 　　而等爸比妈咪再出来时，妈咪脖子上总会多些红点点。 　　按爸爸的话，说是他和妈咪打架，妈咪打输了。 　　哪有这样天天打架的父母啊！ 　　而爸比也天天惹妈咪生气，一开始妈咪总是会翻个白眼，一副不想理爸爸的样子，可没过多久就破功了，怼回爸爸。 　　往往妈妈几句话就能把爸爸怼得没话说。 　　此时爸爸就会是一副虚弱样子，在妈咪那儿装可怜。 　　哪有这样奇奇怪怪的父母啊！ 　　小孩子对大人的工作没什么概念，顾梓誉只知道爸比在一座高高的写字楼里工作，而爸爸的办公室在最高那层。 　　子辰哥哥说顾贺城是总裁，很牛逼的，可他爸爸连妈咪都怼不过，也就打架厉害点。 　　正巧那会儿顾梓誉很迷蜘蛛侠，便觉得自家爸爸是擦玻璃的。 　　嗯，就是擦玻璃的。 　　所以办公室才在最高那层。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顾梓誉写作文时都是这么介绍顾贺城的—— 　　“我的爸爸是个擦玻璃的，这是个很伟大的职业，他每天都要在窗上爬上爬下……” 　　至于父母恩爱。 　　在很久很久之后，顾梓誉才迷迷糊糊有了点认知。 　　一次他回家，发现自家父母在沙发上睡着了，裴珊躺在沙发上，而顾贺城趴在一侧，牢牢的握住了裴珊的手。 　　妈咪身上盖着毛毯和爸爸的外套，爸爸则是可怜兮兮的趴在那儿，瞅着老可怜了。 　　可能是他的开门声太大了吵到了妈咪。 　　只见裴珊皱着眉转了个身，低低嘤咛了声。 　　顾贺城也没醒，却下意识轻拍着毛毯，喃喃道：“多睡会儿，我在旁边呢……” 　　像是安抚。 　　顾梓誉这才发现桌上搁了几盒感冒药。 　　惹。 　　原来是妈妈生病了啊。 　　顾梓誉蹑手蹑脚走过去，把客厅空调温度调低，又屁颠屁颠跑上楼帮爸爸拿了条毛巾盖着。 　　做完事情后，知趣地不打扰自家父母，上房间写作业去了。 　　只是忽然明白了。 　　恩爱可能不只是粉红色泡泡。 　　还有彼此对彼此的依赖。 第63章 包子篇（三） 　　春去秋来, 两年过去了。 　　顾梓誉五岁了。 　　随着年龄增长，喊他大宝的人也少了，可顾梓誉却没有因此觉得高兴。 　　爸比日常拉着妈咪闹失踪, 还说等他们回来后他就会多个妹妹。 　　顾梓誉想着等他有妹妹时一定要给妹妹取名叫小宝。 　　可是等啊等，等得他都要幼儿园毕业了, 妹妹的影儿都没见过。 　　顾梓誉小朋友很郁闷。 　　而随着年龄增长，他总算确定了自家爸比妈咪非常相爱，没有离婚的可能性。 　　有时还因为恩爱都不理他了呢！ 　　顾梓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希望爸比妈咪恩爱是因为希望爸比妈咪不离婚, 可不是不理他啊！ 　　瞅着日常忽然闹失踪去约会的爸比妈咪, 顾梓誉决定自己闹一波失踪。 　　也就是离家出走。 　　必须让爸比妈咪意识意识到，他们可是还有个儿子的人。 　　趁着中午家里阿姨收拾碗筷的空档, 顾梓誉溜出了家。 　　虽说是周末, 正好这日裴珊和顾贺城都在加班, 说是晚上才回来。顾梓誉的离家出走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没多会儿就成功溜出了小区。 　　本来他还担心会被阿姨发现，偷偷溜出家门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待到了小区门口, 气喘吁吁往后看时连个人影都没有。 　　惹。 　　连钟点工阿姨都不在意自己啊。 　　顾梓誉撇撇嘴, 心头郁闷。 　　迈着小短腿出了小区门口, 顾梓誉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并没有地方去。 　　幼儿园周末不开门, 顾梓誉记得子辰哥哥一家周末去旅游了, 子辰哥哥家也去不了。 　　诶。 　　怎么会有他这么惨的小孩子啊。 　　顾梓誉双手托腮蹲在地上, 虚眸发了好一会儿呆, 决定先去顾贺城公司转一圈，留下一封告别信，然后再想去哪儿吧。 　　那就这样决定了。 　　顾梓誉是个行动派，脑袋刚蹦出这个想法时就已经拿出手机叫了台车，目的地是顾氏企业总部。 　　司机见是个半大的孩子上车也是惊了惊，犹豫着要不要拒了这单，末了还是顾梓誉安抚的司机，让他安心开车。 　　“司机大叔别担心，我不会赖账的，软件设置是自动扣费的。”顾梓誉一本正经说着，黑眸澄亮真挚，怕是司机不信，顾梓誉扬了扬手机又补了句，“我妈咪帮我设置的，绑的是她的卡。” 　　司机：“……好。” 　　可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啊喂！ 　　“大叔请开车，我还得离家出走呢。” 　　司机：“……” 　　司机的唇嗫嚅了下，终究没把心底疑问说出来，叮咛顾梓誉系好安全带后默默开起了车。 　　顾梓誉奶声奶气应了句谢谢提醒后便安安静静坐在后座上玩手机，时不时仰起脑袋往窗外瞄一眼确定自己没有被拐跑。 　　司机从车内镜子里观察到孩子的小动作，默默汗颜。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 　　忽然觉得接这趟车亚历山大。 　　好不容易载着人到了顾氏，小孩还让他往里面开点，看着对这儿的路很熟悉，末了甜甜说了声叔叔再见，一蹦一跳地下了车。 　　司机看着小孩子背着小书包远去的小身影，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下来发上微博。 　　#这小孩好聪明的啰，据说是在离家出走。# 　　再看顾梓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顾氏大楼门口了，司机耸耸肩无所谓笑了下，也没多在意，开车离开了。 　　接下来单子很多，司机忙于开车也没再刷微博，更不会知道自个儿的这条微博上了热搜，网友纷纷跟帖，还有顾氏员工现身说法，说是这小孩是真的聪明。 　　…… 　　这都是后话了。 　　顾梓誉先前跟着裴珊来过顾氏几次，轻车熟路寻到电梯，正好电梯门开了，迈开小短腿飞快跑了过去。 　　幸好，跑过去时门还没关。 　　然并卵，顾梓誉刚进去电梯就响了。 　　——超重了。 　　顾梓誉悠悠叹了口气，说了声不好意思后幽幽退了出来。 　　电梯里的人听到声音后才注意到一个小不点进了电梯，不约而同瞄了旁边的人一眼，皆看到旁边人眼中的愕然。 　　沉默数秒后，众人又心有灵犀开口：“孩子你进来吧，哥哥（姐姐）等下一趟就好……” 　　顾梓誉摇摇头，“先来后到嘛，哥哥姐姐们先上去吧，我等下一趟就好了，我不急的。” 　　说完还摆摆手，一副乖巧的样子。 　　众人：“……” 　　正好另一侧的电梯也来了，顾梓誉冲着电梯里员工摆摆手，屁颠屁颠跑隔壁电梯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待电梯门关上之后才后知后觉开始讨论——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呢，看着有点眼熟。” 　　“有点像小号顾总呢。” 　　“…………” 　　众人各种猜测时，顾梓誉背着小书包到了29楼。 　　熟门熟路到了秘书台，秘书台比较高，顾梓誉两只小肉手扒拉着桌子，用力踮起脚仰着头才勉勉强强看到了秘书小姐姐Lisa。 　　“秘书姐姐，请问顾总顾贺城在吗？” 　　从Lisa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一个西瓜头和两只骨溜溜的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梓誉！？你一个人来的吗？” 　　顾梓誉乖巧点点头，顿了顿才问：“姐姐，我爸比在吗？” 　　“在的。” 　　“那我进去找他。” 　　“等等，我先通报一下吧。” 　　“诶……” 　　不等Lisa再说话顾梓誉就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走过去了。 　　顾梓誉走到顾贺城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是爸爸的声音。 　　还有个年轻的女声。 　　“我希望能和夫人度过一个愉快美好的周年纪念日，不能出岔子。” 　　“好的。” 　　“食物里不能有葱，我夫人吃不了。” 　　“好的。” 　　“明天我亲自去确认场地，我不放心你们。” 　　“好的，请问顾总几点去？” 　　听到这儿，顾梓誉推门闯了进去，腮帮子微微鼓着，声音清脆：“爸比！你和妈咪又背着我出去玩！” 　　“我也要去！”顾梓誉跑过去抓住顾贺城的手摇啊摇，“爸比我和要和你和妈咪一起出去玩。” 　　听到自家儿子声音时还愣了下，顾贺城很快反应过来，勾着唇抬手揉了揉顾梓誉毛茸茸的西瓜头，笑道：“我和你妈妈结婚周年纪念日呢，乖，在家玩泥巴哈。” 　　顾梓誉：“？？？” 　　见自家儿子嘴一歪，眼眶红红的，顾贺城轻轻咳了声给办公室里的年轻姑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这才沉下声道：“我的意思是，我给你买玩具，在家玩。” 　　顾梓誉嘴唇嘟的高高的，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讳莫如深道：“爸，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我是五岁小孩子了，可不是玩具就能收买的。 　　“我要跟你们出去玩，不然我就告诉妈咪，你藏了漂亮小姐姐在办公室里。” 　　顾贺城挑挑眉，没说话。 　　- 　　惹毛了顾贺城的顾梓誉小朋友被扔出了顾氏，被关进了小黑车里。 　　顾贺城吩咐司机载孩子回家，顾梓誉先是碎碎念把自家老爹记载小本本里，然后又吩咐司机叔叔把他载到裴珊的工作室。 　　诶。 　　都还没来得及把告别信交给爸比，爸比就把自己赶走了。 　　生气。 　　得找妈咪告状且把告别信交给妈咪才行。 　　这般想着，顾梓誉笑得更乖巧了：“司机大叔，我妈咪会看着我的，您可以放心。” 　　司机：“……” 　　小孩子人畜无害的乖巧样让司机难以拒绝。 　　想想送到顾夫人那儿也算完成任务了，司机便把孩子送到工作室了，看着顾梓誉下车时，再三叮咛孩子要注意安全。 　　顾梓誉笑得甜甜的，还说会在妈咪面前夸司机大叔，让司机大叔放宽心。 　　司机笑，心念这顾小公子长大了肯定了不得。 　　正值下午茶点的点，顾梓誉到工作室时，正好有一外卖小哥提着一袋子奶茶过来了。 　　“这是顾总准备的。”外卖小哥如是说。 　　裴珊正和客户谈完生意出来，客户是外国人，性格热情奔放，临行前还亲昵抱了抱裴珊，说是期待这次合作。 　　裴珊自是笑，随即把客户送走。 　　一转头便见自家儿子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裴珊蹲下身把人抱了起来，亲昵问：“怎么过来啦，谁送你过来的。” 　　顾梓誉眨眨眼，“我自己过来的。” 　　“这样啊，”裴珊若有所思点点头，正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裴珊点开屏幕瞄了眼，见是顾贺城，唇边笑容微微上扬。 　　裴珊抱着顾梓誉到了办公室，关上门才接了电话，摁下扩音键。 　　顾贺城和裴珊奉行和孩子是平等的理念，除却某些羞羞的事，其他的基本不会瞒顾梓誉。 　　刚按下接通，顾贺城沉沉嗓音便从电话里传来—— 　　“你再和别的野男人说话试试。” 　　裴珊额间黑线：“敢情那外卖小哥是来监视的啊。” 　　“算是吧，突然想你了。” 　　“诶……” 　　“皮皮，爸比你就会说好话，明明刚刚办公室里还藏着小姐姐呢。”顾梓誉想也不想就把顾贺城卖了。 　　电话那端显然愣了下，语调更沉：“顾梓誉，你怎么跑你妈妈那儿了。” 　　“告状啊。”顾梓誉理直气壮道，”谁让爸比你对我那么坏。” 　　“……就你话多。“顾贺城思忖片刻，又问，”想喝点什么吗，给你点杯奶茶？” 　　顾梓誉本还想吐槽一波老爹的，话音一转，默默开口：“好。” 　　顾·为奶茶低头·大宝。 　　那天顾梓誉走的时候还有点不舍得，自家爸比妈咪对自己挺好的啊，他为什么闲的蛋疼搞离家出走啊。 　　可他又是一死心眼的小孩子，既然定了离家出走的计划，那就一定试行。 　　顾梓誉来得时候静悄悄的，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 　　告别信也交给前台小姐姐了，还很有良心在里面添了句，告诉裴珊为什么顾贺城要在办公室里藏小姐姐。 　　啊。 　　他可真是个乖巧的小宝宝啊。 　　走出工作室，阳光很好，晒得人暖洋洋的。 　　顾梓誉慢悠悠在路上走了，见到旁边有一游乐场，便走到那儿的秋千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秋千。 　　爸爸妈妈会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离家出走了呢。 　　会过来找他吗？ 　　会意识到他需要他们吗？ 　　妈咪会不会看到那封信啊，要是前台小姐姐没有交给妈咪呢。 　　顾梓誉胡思乱想着，甚至想打个电话给前台小姐姐，让她一定要把信交给妈咪。 　　拿出手机翻了转，才想起自己没有前台小姐姐的电话。 　　顾梓誉索性坐在秋千上开始玩起了消灭星星，等啊等，等到天色从澄蓝到了金黄，还是没有等到裴珊或是顾贺城的电话。 　　顾梓誉从秋千上跳下来，蹲在地上画圈圈，上齿深深咬着下唇，心想是不是自个儿躲的太隐蔽了，所以爸爸妈吗找不到—— 　　还是说，他们觉得他太任性了，不想要他了—— 　　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给了顾贺城，电话通了后一股脑儿道：“爸，你怎么不来找我啊！” 　　“……” 　　“我离家出走了你知道吗？” 　　“……” 　　“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有新的小宝宝了。” 　　顾梓誉越想越伤心，金豆子一串接着一串的掉，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闷声说，“没事，我可以一个人过，我手机有钱，绑了妈咪的卡……” 　　“……浑小子说啥呢，转头看。” 　　顾贺城默了默，低低道。 　　顾梓誉这才抹了抹脸，回头看。 　　泪眼朦胧间，隐隐看见一男一女站在自己不远处，裴珊又是好气又好笑走来，扬了扬手中的信，“皮痒了？还会闹离家出走了？” 　　顾梓誉不吱声。 　　一开始裴珊还没意识到这封信是告别信，只觉顾梓誉写了封小作文，还以为是学校作业，忽然程糯打了电话过来，说是有个小孩上了热搜。 　　看着背影很像他家的顾大宝。 　　裴珊后知后觉，自家娃又冒出了惊天动地的想法，这才打电话给顾贺城，告诉他顾梓誉跑了。 　　结果两人刚回合，就在工作室附近的滑滑梯找到了哭唧唧的儿子。 　　惹。 　　还说是大孩子了。 　　居然还在那儿哭唧唧。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自知失态，顾梓誉嘴撅的高高的，闷声问。 　　“手表有定位功能。”顾贺城瞥了儿子一眼，淡淡解释，“你想跑哪儿呢？” 　　手表不仅能定位还能自动报警，所以顾贺城压根没把儿子的离家出走当一回事，甚至还想放他在外面流浪一波。 　　尝到苦头应该自己会回来了吧。 　　怕被媳妇吊打，这才没敢说。 　　顾贺城腹诽。 　　“你们都不关心我的。”顾梓誉没话说，只得控诉，“都没在第一时间发现我离家出走了。” 　　“你这叫离家出走吗？” 　　“……” 　　“顾梓誉你这叫四处串门吧。”顾贺城毫不客气吐槽，摇着头感慨，“我要是你，就回家玩玩具，跑得多累啊。” 　　顾梓誉想想觉得自家爹讲得也有道理，点点头。 　　“对哦。” 　　“那回家吗？” 　　“嗯嗯。” 　　顾梓誉抹去眼泪，跑到裴珊和顾贺城中间牵住两人的手，用力点头，“走吧！” 　　“以后还离家出走吗？” 　　“……别笑我了爹！” 　　两个大人牵着小孩漫步在小道上，斜阳将三人影子拉得很长。 　　温馨至极。 　　…… 　　总的来说，顾大宝离家出走计划。 　　卒。 第64章 二狗X郁霖（一） 　　十六岁的郁霖忽然心动了。 　　让她心动的男人有最凶悍的外表和最温柔的内心。 　　十六岁的郁霖是这么想的。 　　在此之前，她认为所有的一见钟情只是个幌子罢了, 为了自己见色起意找个薄弱无力的借口。 　　郁爸郁妈当年是闪婚的。 　　据闻两人看到对方, 都被对方的容貌和才气吸引了, 没多久就互相表白, 闪电结婚, 心想这段婚姻靠着一开始的心动, 能够维持很久。 　　事实证明，所有心动都被柴米油盐酱醋茶消耗了。 　　两人都是傲气从不洗手做羹汤的主儿，郁霖刚出生那几年好歹家中又钱，可以请人料理家务活。 　　但随着郁父生意的破裂, 郁家夫妇的矛盾也彻底爆发了。 　　郁母嫌郁父天天出去喝酒应酬, 身边跟着形形色色的小女人，而郁父嫌郁母整天搓麻将，打到大半夜都不回来。 　　一开始只是说两句，渐渐的发展成争吵，最后发展成冷战, 互不相让。 　　郁父郁母的吵架从不避着郁霖，甚至还会把郁霖扯进争吵里，说是没有她这个拖油瓶, 他们早就离婚了。 　　这个时候小郁霖才十岁, 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会。 　　只能哇哇大哭。 　　哭得多了也会在心里想—— 　　你们离婚啊, 我不要你们养, 等我到十八岁可以自己打工。 　　不。 　　十六岁就能打工了。 　　- 　　一晃六年过去。 　　郁父郁母只靠一纸婚书维持着, 两人在外面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郁霖甚至知道郁父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是个儿子。 　　呵，真讽刺。 　　她明明拿着独生子女证，却是个有弟弟的人。 　　十六岁的郁霖乖戾敏感，极具攻击性，没什么朋友，别人都觉得这个女孩子是个不合群的怪胎。 　　哪有女孩子整天浓妆艳抹，一言不合就翘课。 　　最气人的是，这人成绩还很好。 　　永远第一的成绩让老师同学都哑口无言，只能对郁霖的翘课睁一只眼闭只一眼。 　　郁霖我行我素，从不解释翘课是有原因的。 　　因为生得好看被摄影师拦了下来，存着尽早从那个家解脱的心思，郁霖平时会去当平面模特拍照片。 　　日子久了，还真积累了一笔不少的小金库。 　　郁霖觉得，这份工作是她命运转折点。 　　不仅让她有了独立的资本，还让她遇到了宁二狗子。 　　那是个天气很好的傍晚，郁霖刚拿到第一份工资。 　　她想着这可是第一份工资啊，就这么存了多没劲啊，不如下馆子吧。 　　可再细细她也没有能一起下馆子的朋友，还是存了吧。 　　十六岁的郁霖不明财不外露的道理，抓着把红票子，时不时还数数，生怕红票子少了一张。 　　也是这个时候，宁赞阳从墙边跳了下来，拦住了郁霖的去路。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若想此路过！留下买路钱！” 　　中气十足的男声。 　　郁霖错愕，好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大高个儿。 　　男人二十上下的样子，表情凶悍，手臂肌肉壮实凶悍，手里还盘着个棒球棒，时不时敲一下掌心，发出沉闷厚重的声音。 　　她好像见过他，他们还是邻居来着。 　　郁家生意破产后，其他地方的房子都变卖了，只留下自个儿住的这处，郁父郁母都是爱面子的人，内里可以拮据，但外在绝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落魄。 　　邻居们住的近，怕是被看出来，所以郁父郁母和附近的邻居都没有交集，也不让郁霖和附近的小朋友玩。 　　住在这儿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和邻居说上话。 　　郁霖抿唇，微眯着眼仰头打探着男人。 　　“喂！我是收保护费的，快点给我钱！” 　　可能是郁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男人不自在，轻轻咳了声后沉声重复，“快给钱！” 　　郁霖瞅着男人看出来他想让表情显得凶些，可从郁霖的角度看去，却从男人面上看出了几分无措和纠结。 　　“噗。” 　　郁霖没憋住笑，沉沉吸了口气后，才说：“我给你钱。” 　　许是没想到郁霖这么爽快，男人迟疑了一下，再次确认，“我要全部的。” 　　“可以。”郁霖点点头，直接把钱塞到男人手里，顿了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给你钱，但你得带我去玩。” 　　男人：“？？？” 　　郁霖淡定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洋房：“不然我就告诉伯母伯父，你在路上收我的保护费。” 　　男人：“……我现在把钱还你可以不。” 　　“不可以，银货两讫，你快带我出去玩。”郁霖索性开始耍赖，“我的要求很简单，带我去吃顿饭就好了，今天我不想……” 　　……不想一个人。 　　话音戛然而止。 　　郁霖怔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一个外人说太多了，默默咬着唇，不说话了。 　　“行吧，不过我只能呆一个小时，等会儿我有急事。”男人思忖片刻，点点头应了，利落数了下钱塞兜里，往前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看向郁霖，沉声开口，“对了小丫头，我叫宁赞阳，叫我阳哥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郁霖。” 　　“哪个lin啊？” 　　“雨林的霖。” 　　“……我当然知道是郁霖的霖啊。”宁赞阳唇角微微搐了下，也没在意，摆摆手示意郁霖跟上，“走，阳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郁霖默默跟在宁赞阳身后，斜阳将男人的影子压得瘦削细长，添了些温柔。 　　虽然说一直住在这条街，可郁霖平时是个不出门的主儿，又没朋友，还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宁赞阳带着她七拐八拐，到了家牛杂店。 　　店门小小的，几分陈旧，但生意很火爆。 　　郁霖看着客人们点完后捧着一个小小的碟子到隔壁的仓库里，仓库里摆了不少木卓木凳，看着像是坐的地方。 　　宁赞阳冲着郁霖勾勾手示意她跟上，随即语速很快的给郁霖介绍，“这是牛肚，这是牛杂，这是兰花干……这里的牛杂特别好吃，记得点两份……” 　　介绍完毕后，宁赞阳给自个儿点了份就大摇大摆走了，郁霖有选择恐惧症，一时犯了难，弱弱说就和刚刚那人一样吧。 　　老板娘拖长音调应了声好，给郁霖装了满满一盘，末了还给郁霖拿了瓶维他奶，说是到时候解渴解辣。 　　那行吧。 　　郁霖默默接了。 　　等她端着小盘子到仓库时，宁赞阳已经吃了大半。 　　可能是不经常和女孩子相处，宁赞阳显得有点儿紧张，这直接表现在他成了个话痨—— 　　“小丫头好吃吗？” 　　“这家牛杂店开了二十多年，味道绝了！” 　　“噢你能吃辣吗？” 　　各式各样的碎碎念，直到郁霖吃完，宁赞阳沉沉叹气，嗓音噙着几分不自在，“这次我比较穷，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好的。”郁霖点点头。 　　吃完饭后，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沉默，宁赞阳在前面走着，郁霖在后面跟着。 　　郁霖心里想着事，没发现宁赞阳走的路并不是回家的路，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到了小区边缘，河涌附近。 　　河涌不久前捞出了浮尸碎块，吃瓜群众们都说凶手还没抓到。 　　郁霖警铃大作，再看宁赞阳猫在附近的信封箱里翻找着什么，暗戳戳攥紧拳头，时刻准备逃跑。 　　没多久，宁赞阳扬着几条长条状的木棍，兴冲冲冲着郁霖扬扬手，“小丫头，过来，给你看点好玩的。” 　　“……”看完就把她打晕吗。 　　郁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暗戳戳向后挪。 　　“啧，小丫头的胆子就是小啊。”宁赞阳轻哂，走到空旷处一一把木棍插进去，低低吐槽，“烟花又不会把你炸了。” 　　郁霖：“……” 　　此时天色暗了几分，一轮弯月挂在天边，皎洁静谧。 　　“看着哈！” 　　宁赞阳点着打火机小心翼翼凑近烟花棒，点燃。 　　引燃条亮了亮，又灭了。 　　宁赞阳：“……” 　　过了好一会儿他踹了脚，烟花棒依旧没有被点燃的趋势，只能没话找话，“额，这烟花棒质量不好，换个。” 　　郁霖：“……好的。” 　　接下来宁赞阳把另外三个也点燃了，依旧没一个能出烟花的。 　　郁霖看不过眼了，幽幽道：“放弃吧。” 　　“可能放久了有点潮了……本想让你高兴高兴的。”宁赞阳挠挠头嘟哝，“怪不好意思的。” 　　声音很轻，郁霖却还是听见了。 　　脚步顿了顿，心间莫名起了涟漪。 　　忽然不远处烟花亮起，许是有和他们一个想法的人引燃了烟花，星星点点，缀满了天空。 　　很是好看。 　　宁赞阳一下子就乐了，指着天边的烟花，“来来来，小丫头快看！” 　　郁霖长睫轻颤了下，唇角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很快敛住，“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你点的。” 　　“诶呀，别人的烟花也算烟花了，好好看啊！”宁赞阳无视郁霖的话，将彩虹屁进行到底，“快看啊，我给你说，这儿禁烟，再过不久这地被发现了，就再也烧不了烟花了。” 　　郁霖怕了宁赞阳，默默仰头看。 　　明暗闪动，直至沉寂。 　　还真挺好看的。 　　郁霖悄悄侧头，看见男人眼里也藏着烟光，亮亮的柔柔的。 　　烟花燃尽，也到了离别时候了。 　　“我有事要先走了，等下一次见面，我会把钱还给你的。”宁赞阳看了眼手机，敲了句话回去便把手机丢兜里，“也会请你吃好吃的。” 　　“好吧。”郁霖抿唇，心里也没想着把钱拿回来。 　　她今天玩的很高兴，这就足够了。 　　后来和宁赞阳熟悉后，知道宁赞阳今儿要钱是要帮一车祸的老奶奶筹费，那她就更没有拿回来的必要了。 　　可不知怎么的，这件事之后和宁赞阳遇的次数也就多了。 　　甚至知道他是A大学生，还是A大里出了名的无拘无束的公子哥儿，也知道了他有个外号叫做二狗子。 　　哈，还挺贴切的。 　　自知道这名儿之后，郁霖便很少叫宁赞阳本命了，都是二狗子二狗子地喊。 　　宁赞阳起先还纠正过她几次，后来懒了，随了她去，爱咋整咋整吧。 　　和小丫头过不去，不是他的风格。 　　大家都住一条街的，虽然说郁父郁母不和邻居们联系，但住的近，或多或少都会知道点，宁赞阳隐隐猜出郁霖家的状况，总是变着法子对郁霖好。 　　兄弟的篮球砸到了郁霖，宁赞阳凶悍地让兄弟道歉。 　　要很正式，敷衍的都不行。 　　会带郁霖去吃各种好吃的。 　　想把郁霖介绍给自己最好的哥们顾贺城，想着顾贺城那小女朋友和郁霖应该能聊得来，郁霖认生，这才算了。 　　那就他带她各种浪吧。 　　郁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还会砸东西。 　　郁霖受不了就会跑出家门，有活儿的时候就去兼职，没活儿的时候就坐在长凳上对着小区荒芜的游泳池发呆。 　　宁赞阳总能找到她，带她各种浪。 　　而且还很隐晦的让郁霖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好了。 　　郁霖正式满十七岁那天，郁父郁母离婚了，两个人踢皮球，都不想养郁霖，想过自己的生活。 　　最后还是郁霖提出自己去乡下奶奶那儿，不需要他们管。 　　郁父郁母显然想离婚很久了，离婚协议下来没多久，房子都卖了，两人早早搬走了，还让郁霖赶紧搬走。 　　一点儿都不想在这儿多留。 　　郁家在这儿住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走的时候倒是轰轰烈烈的，附近的邻居都知道这家人情感破裂，夫妇各自在外养了人，有了另外的孩子。 　　只是可怜了他们的结晶了，小小年纪没人管。 　　郁霖走的那天，宁赞阳过来帮她搬东西。 　　郁霖本想说请搬家公司就好，没想到宁赞阳白了她眼，“有个现有劳动力不用，预算很多吗？” 　　她知道宁赞阳家干得是收债，别看宁赞阳大大咧咧的，但心思很细，对钱财有自己的一套打理方法。 　　换句话说就是抠门。 　　都要走了，郁霖说话也没了个顾忌，毫不客气道：“二狗子你还真的是抠啊，什么都提预算。” 　　“什么都有预算，但目前为止，有件事是没有预算的。” 　　郁霖眨眨眼，缓慢问：“什么事？” 　　“养你啊。” 　　郁霖一听就笑了，舔了舔唇说：“二狗子，我和你非亲非故，你咋养我啊？” 　　“啧，别少看我的赚钱能力，我家是干嘛的，你忘了吗？”宁赞阳白了郁霖一眼，没好气说着，“去乡下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 　　“好。”郁霖点点头。 　　“拿着，这是我电话。”宁赞阳将卡片塞到郁霖手里，郑重叮咛。 　　“好。” 　　郁霖上了面包车，看着身后壮实男人的身影渐渐化成小黑点，直至看不见。 　　她打开窗，两指夹着卡片对着阳光看。 　　字体歪歪扭扭的，看得出来写得很急。 　　郁霖一晃神，两指不经意松了，卡片滑落往外飞速飞了。 　　她下意识喊了声停车，司机懵逼：“停车？” 　　“……没有，你听错了。” 　　郁霖敛眸，关上窗户。 　　还是算了。 　　不想太刻意，而且就算打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难不成还真的信他会养她这句啊，明摆着说说而已，连她爸妈都不愿意养她。 　　人与人之间总会失散的。 　　人生来就是孤单的。 　　所有的心动都会被时间磨灭。 第65章 二狗X郁霖（二） 　　乡下民风淳朴, 村民们都很好, 得知郁奶奶的孙女儿要来, 还尽他们可能举办了个欢迎仪式。 　　郁霖受宠若惊, 从小到大被忽略惯了, 忽然有人重视自己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出除了谢谢以外的话。 　　接下来三年郁霖都过得很平静。 　　卸下浓妆, 穿上肥大的校服，埋头学习。 　　她的脑子瓜本来就灵光, 从前不怎么学习也能在平行班考第一的主儿，现在用心学习了，成绩更是一飞冲天, 甩开第二名一大截。 　　高考成绩出来，郁霖是当地状元。 　　老师们都以为她会填那两所顶尖学府, 未料考试完成绩出来后, 郁霖想也不想就填了A大，嫌招生老师的游说太烦，干脆闭门不见客。 　　直至招生结束，郁家门前的人才散了。 　　师长们不解, 依着郁霖的成绩明明能去更好的学校，甚至能拿到高额奖学金，她怎么就选择了A大呢。 　　众人皆知, A大虽也是名校之一, 但也是最抠门的名校, 向来是一副爱报不报的高冷样。 　　郁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填A大。 　　等她进A大那天忽然想起这问题, 稍微想了想，理由好像也挺简单的——因为宁赞阳读的A大，而二狗子口中的A大，很美好。 　　要是她进了A大，感受到其中美好，以后要是再碰上二狗子了，就能得瑟和他说：耶，我也过得很开心啊，小日子贼舒服了。 　　——十八岁的郁霖是这样想的。 　　刚办好住宿手续，奶奶来了电话，说是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在城里，她也到城里住了，房子是郁父帮忙找的，一租就是四年，给了十万块呢。 　　郁霖一听觉得不对劲，郁父可不是什么会随便答应人的性子，过去三年，无论郁霖和郁奶奶过得多拮据，都没有过问过。 　　这几年全靠郁霖的奖学金和偶尔的打工支撑着她和郁奶奶的生活。 　　郁霖床铺都来不及收拾赶紧去那房子看看究竟。 　　事实证明，不安是有道理的。 　　那是一处低矮平房。 　　与其说是平房，还不如说是用棚子和铁板隔出来的简陋建筑，刮个台风就会倒的那种。 　　郁霖呆了好一会儿，随手抓了个人问这儿租房要多少钱。 　　再三向那人确认是五百后，郁霖反而冷静下来了，拨了郁父的电话。 　　没拨通。 　　这会儿不远处传来喧闹声，郁霖下意识看去，见一行人抄着棍棒气势汹汹过来，敲开每一家简陋建筑的门，勒令他们赶紧搬走。 　　说这儿接下来要做高端商业区，再不搬就要采用强硬措施逼他们搬了。 　　郁霖懵，讪讪问了其中一人怎么回事。 　　“这里要开发啊，收拆迁款时不是收得很开心吗？你们这些钉子户是怎么回事啊，真要暴力执行啊！”那人不耐烦说着。 　　转头时棒球棒正好撞到郁霖的手腕，郁霖猝不及防，重重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哟，还是个碰瓷的啊！？”那伙计更暴躁了，气势汹汹质问。 　　这儿的骚动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伙计头头拨开人群，高喊着怎么回事挤了进来。 　　是个高大伟岸的男人，站那儿像是一座山。 　　“怎么回事啊，瞎嚷嚷什么呢？” 　　男人一吼，周围人都安静了，只剩那伙计支支吾吾说着遇到一碰瓷的。 　　“碰瓷的？”男人微微眯眼，眸底飞快掠过几分危险的讯息，侧眸看向垂眸不语的郁霖，愣住了。 　　“……郁霖？” 　　“……二狗？” 　　众位吃瓜群众：“……” 　　认识的！？ 　　- 　　咖啡馆里流泻着轻柔和缓的音乐，郁霖和宁赞阳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沉默半晌，还是宁赞阳先开口：“过得好吗？” 　　干巴巴的一句话。 　　“还行。” 　　“考哪里了？”继续尬问。 　　“A大。” 　　“那还挺好的，A大是个不错的学校。” 　　空气忽然安静了，郁霖过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向宁赞阳，轻声问：“刚刚那地方，是要拆迁了吗？” 　　宁赞阳一愣，点了下头。 　　接下来的时间，宁赞阳都在和郁霖说了下那地的情况。 　　那儿是政·府新圈的高端商业区，该给的拆迁款早早就拨下去了，现在在那儿住着的都是钉子户，而宁赞阳今儿来也是为了给这些钉子户做思想工作，让他们赶紧搬走。 　　郁霖抿唇，和宁赞阳说了声等等后捏着手机出了咖啡厅，再次拨了郁父的电话。 　　一次，两次，三次……依旧未接通。 　　听着电话那端的机械女声一次一次说着您拨打的电话暂未接通，郁霖皱起眉，泄气般踹向地上的易拉罐，爆出了三年来的第一个粗—— 　　“艹！” 　　冲力让易拉罐凹进去一块，直直冲向墙边。 　　郁霖垂眸等着易拉罐与墙面接触发出声响，但却久久没有听到。 　　她这才看过去，易拉罐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宁赞阳拦踩住了，男人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微微用力一踩，易拉罐就成了一薄薄的金属片。 　　郁霖嘴唇动了动，许久嗫嚅了一句：“真暴力。” 　　这话自是得了宁赞阳一个大大的白眼，“小丫头，谁才是最暴力的那个啊？” 　　顿了顿，他锁住她的视线，目光淡然又锐利，好像已经把她的心思看穿了，语调也是淡淡的：“怎么，是受委屈了还是被骗了？和我说说，我给你讨公道去。” 　　“……” 　　郁霖愣了下，忽然觉得阳光有点儿刺眼，眼睛胀胀的。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 　　亲爹连老母亲的钱都骗，对亲女儿不闻不问。 　　面前这人，三年不见，却能理所当然说出我给你讨公道去的话。 　　郁霖足足沉默了十几秒，才缓缓开口：“你讨个屁啊。” 　　又不是她什么人。 　　这事儿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哟，郁霖你的胆子变大了啊，小心惹毛我之后——”宁赞阳突兀抬起手，声音沉下。 　　郁霖本能捂着脸，还没来得及往后退额头就被重重弹了下，伴着男人沉沉略显不爽的嗓音，“行吧，你赢了，我也不知道惹毛我之后会怎么样。” 　　“——可你为什么要捂脸啊，有人打你吗？” 　　“没有！”郁霖长睫重重颤了下，下意识否认，像是最后一层遮羞布都被撤掉，又无助又狼狈，只想赶紧逃离，“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还说想再见面的时候说自个儿过得很好呢，却被他发现了自己最不堪的过去。 　　明明不想这样的。 　　明明只想让这人看到最好的自己。 　　说完也不等宁赞阳回话，郁霖垂头匆匆离开了。 　　刚走没两步电话震动，还以为是郁父，定眼一看是奶奶，郁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了电话，清清嗓子故作镇定问电话那端怎么来电话了。 　　郁奶奶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孙女啊，我问我住Y市的老朋友，他们怎么说你爸给我找的那房子不能住人啊，你爸电话也打不通啊。” 　　“可能爸在忙，奶奶你别急，我去看过了，能住人的。”郁霖沉吟许久，终究不忍在奶奶面前说郁父的不是，缓下声安抚，“只是这阵子不能住人……过会儿装修好就能住了。” 　　郁奶奶狐疑：“这样的吗？” 　　“是的呢，您还不信我吗？”郁霖一边劝抚着边划开短信看银行卡余额，本想着先给奶奶找个地方呆，一看余额，四位数不到，大脑顿时空白了。 　　对哦。 　　到Y市前，她把所有的钱转给了奶奶，只留下几百块自己备用，想着大学时可以打工。 　　这下就凉了。 　　估计那笔钱也到了郁父口袋。 　　“真不用我帮忙？”身后男声沉沉，宁赞阳环着手睨他，唇线抿得紧紧的，很严肃。 　　“我……”郁霖嘴唇动了动，很想牛逼哄哄说一句不用，末了声音低低的，丧丧的，“要。” 　　“行，但在此之前，我得要求你做件事才行。”宁赞阳声音刻意拉长了，风一吹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做什么？”郁霖沉眼，心念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 　　手腕忽然被握住，宁赞阳握着她把人拽进怀里，大手盖在她头上用力揉了揉，“当然是去吃一顿啊！这么久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吗？？” 第66章 二狗X郁霖（三） 　　郁霖一直知道, 宁赞阳从来就没有面上看着的那么大老粗。 　　甚至, 可以说是心很细。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宁赞阳已经从她那儿套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也没说什么, 只是不动声色点点头。而吃完饭后郁霖上完厕所回来，某人便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已经帮郁奶奶找好了房子, 还找了两小弟上门安抚，打消了郁奶奶的疑虑。 　　至于开发商这边也去重新落实拆迁款的情况，还问郁霖需要找人把她那混账爹打一顿不，还说郁霖要想亲自上门揍也行, 他和这地儿的警察熟，不会出事的。 　　听着男人的话, 郁霖唇角一点一点勾起, 心思微动, 几分酸胀几分无奈。 　　随后两人一起去看郁奶奶，郁奶奶听了宁赞阳小弟们的解释还有点疑惑，看了孙女这才放下心。加之一个自称是孙女学长的人拼命逗她笑, 老人家都是健忘的, 没多会儿就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郁霖无奈，但不得不说二狗子是真的很会逗老人家开心, 郁奶奶被他逗得笑不拢嘴，更甚, 他还向郁奶奶保证会好好照顾郁霖的, 还发了誓。 　　——搞得跟认亲似的。 　　郁霖咬咬唇, 忍住了没把这话说出来。 　　那天郁父的电话一直没有拨通，宁赞阳把郁霖送到了A大宿舍门口才离开，侧眸不经意间觑到郁霖看着手机屏幕恍神的样子，淡淡问：“还在等你爸电话啊。” 　　“嗯。”郁霖垂眸，低低应了声，“对了，一共多少钱我回头还给你。” 　　“你确定要说钱？”男人挑挑眉。 　　“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郁霖点点头，表情很认真，“你干这行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这样啊，那好吧。”宁赞阳沉吟片刻，说了个六位数。 　　郁霖心头咯吱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正要问，宁赞阳就一点一点给她数哪儿花钱了——郁奶奶的房子租了四年，小弟的雇佣费巴拉巴拉一堆的。 　　郁霖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抬手示意宁赞阳打住，咬咬唇弱弱出声，“好的，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但我能去打工还给你。” 　　宁赞阳低晲她，声音沉下：“你一个小女娃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能做的。”郁霖音量稍稍提高了，有关打工方面她还是能说上话的，好歹住乡下的这三年她假期都去打工了，缝纫烹饪服务生样样精通，算账也挺不错的。 　　“那收债呢？”宁赞阳轻蔑笑了声，笑声散漫，“就你这个小身板，一拳就被人打翻了吧。” 　　郁霖被噎着，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只得瞪了男人一眼，“你这是刻意为难人吧，耍赖。”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只是陈述个既定的事实罢了，没什么耍不耍赖的。”夜色下，宁赞阳黑眸内敛沉稳，手指勾着个打火机把玩着，唇角扬着世故的弧度，“所以我才说，你一个小女娃能做什么。” 　　郁霖恍惚，心间像是被大钟重重撞了下，很想反驳面前男人的话，却想不到要说什么反驳。 　　风停了，便连空气也沉默了。 　　许久，郁霖深呼吸，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平静，“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会去学，我学习能力很强，我能保证我可以做好收债的工作，真的。” 　　宁赞阳轻笑了声，语意不明。 　　“你别笑，也别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正好瞥见不远处有女生拿着两本漫画匆匆跑进宿舍，郁霖顿了顿，理直气壮质问，“这就好比喊你去画少女漫，你会吗？” 　　宁赞阳一愣，反应过来后缓声重复，“少女漫？” 　　“就那种谈恋爱的吗？” 　　“对啊！”郁霖应得极快，“你能画吗，如果不能的话就别教训我，也别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 　　她承认自个儿是为难人了。 　　可就是不想在这人面前失了面子。 　　想让他觉得自己能干些，而不是什么都不能干。 　　宁赞阳锁住郁霖的视线，许久低低呵了声。 　　郁霖听了这声笑更没底了，偏生不想在宁赞阳面前没了面子，腰杆挺得很直。 　　“等我研究研究。” 　　那天分别时，宁赞阳是这么说的。 　　- 　　接下来半个月里郁霖都没见过宁赞阳，正是新生军训期间，学校查得很严，军训完后郁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趴在床上睡个昏天暗地，更别说想别的事了。 　　再见到宁赞阳，是军训汇演结束后。 　　虽然训练时各种叫苦连天，可当汇演时就会觉得这十几天的训练都是值得的，甚至还有点甜滋滋的，和教官分别时甚至还有胆大的女生冲上去喊合照要签名要微信的。 　　教官都是隔壁国防大学的学生，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配上军装更显帅气英隽。 　　郁霖室友便是其中一胆大的，还说要帮郁霖脱单，顺势就把郁霖揪过去了。 　　正好有隔壁班教官对郁霖挺有好感的，走过来红着脸结结巴巴问郁霖的联系方式，郁霖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点点头答应给了。 　　那教官激动得语无伦次，摸了摸口袋发现没带手机，索性递了笔给郁霖，让她把联系方式写在手腕上。 　　看着教官黝黑的手腕，郁霖迟疑了下。 　　也就是迟疑了一下，笔就被拿走了。 　　消失了整整两星期的宁赞阳这会儿出现了，吼了声这人我带走了，说完后就够着郁霖脖子往人少的地方带去。 　　许是气势足，也可能是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宁赞阳拐郁霖拐得很顺畅，一路没人阻拦。 　　待到了学校湖侧的小亭子，宁赞阳才放开郁霖，双手搭在郁霖肩上，笑盈盈的，中气十足喊：“郁霖啊！” 　　郁霖懵：“诶？” 　　“我给你说……”宁赞阳抬眼定定看向面前小女生，忽然凑了过去，话题突转，“你咋变那么黑啊。” 　　郁霖唇角微不可查搐了下，声音平直，“你就为了说这个来的？那走吧。” 　　凉凉的视线落在男人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心念怎么拍下去才能让这人疼一些。 　　“诶，不是。”宁赞阳自知失言，讪讪挠了挠头，斟酌几秒后才说，“我回去仔细研究了下，我发现我还真能画，画了下，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郁霖：？？？ 　　“我说少女漫画啊。”宁赞阳抬手弹了下郁霖的额头，轻轻的没用力，更像是溺宠和嗔怪，从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看。” 　　是份人设线稿。 　　看得出来改了很多次，纸上有些地方更甚至被擦出了小洞，人物还画得像模像样的，分镜设得也挺好的。 　　“正好这半个月没有大单子，去兄弟家带猫呢，他的小媳妇是学艺术的，兄弟家很多关于画画的书，我翻了翻，研究了下，好像还挺好玩的。”宁赞阳不好意思地笑了声。 　　郁霖怔愣，捏着那张纸轻轻咬着唇，没说话。 　　“然后我就想啊，小丫头你大学专业好像也和画画有点关系吧，”宁赞阳沉吟片刻，沉声开口，“这样吧，我觉得收债太无聊了，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你要不给我搭把手，帮我转行？就当抵债了？” 　　“咩？” 　　“意思就是我要转行画漫画啦，你给我当助手吧，就当还钱了。”宁赞阳散漫笑着，大掌落在郁霖发顶上用力揉了下，“我也不为难你收债了，这方式可以吧？” 　　“但你……”郁霖心头动了动，欲言又止。 　　“我是真的有兴趣才画的，你也别太大的压力。”宁赞阳打断郁霖的话，振振有词道。 　　“不是，我想说你能画好吗？”万一连投稿都不过那不就尴尬了。 　　“……别小看老子。” 　　“要不还是画少年漫吧，别为难自己。” 　　“……别小看老子。” 　　- 　　宁赞阳似乎还真有画漫画的天赋。 　　而且这种天赋只适用于少女漫，期间宁赞阳也试图转类型画少年漫，结果被几家杂志社集体打回来了，各种批语批得宁赞阳自闭，自那以后放弃了画少年漫的心思，专心画少女漫。 　　一开始是画了个短篇参加了新人漫画比赛，谁知道稀里糊涂拿了第一名，稀里糊涂签了约，开始画长篇。 　　广受好评，单行本销售破百万。 　　出第六本单行本时编辑让宁赞阳写个作者十问当个小彩蛋，宁赞阳懒得回答，让编辑把作者十问改成作者助理十答，把这差事丢给了郁霖—— 　　这三年来郁霖负责替宁赞阳的漫画勾线贴网格，后来大学课少了，漫画工作量增加，郁霖索性搬到宁赞阳那儿住了，人也从一开始的沉闷到后来的活跃。 　　依着宁赞阳常说的话，这小丫头要上天了。 　　于是能上天的小助理替宁赞阳写了份能上天的作者助理十答。 　　“你眼中的作者是什么人？” 　　“临近截稿期找不到人，截稿期一过活蹦乱跳。” 　　“最受不了作者哪一点？” 　　“懒成猪猪。” 　　…… 　　单行本一出，宁赞阳的众粉丝懵逼了，纷纷说这小助理一定是看作者大大不顺眼才会这么说作者大大的，纷纷要求小助理拿出实锤，他们的作者大大可是能画出纯纯恋爱漫画的仙女啊，怎么可能会是猪猪呢，口亨！ 　　而后事情愈演愈烈，编辑不得已间要求郁霖开微博发条彩虹屁夸宁赞阳才行，字里行间要表现出自己对宁赞阳的喜爱。 　　行吧。 　　郁霖还是挺擅长写彩虹屁的，声明一出众读者也就没话说了，只在下面评论让郁霖以后说话注意点，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后来宁赞阳看到郁霖的声明笑得不可开支，“小丫头，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喜欢吗？ 　　听到这个词语时，郁霖心里动了动。 　　这几年她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心想着读书想着赚钱想着要照顾好奶奶。 　　郁奶奶的身体一年不如一日，去医院检查说是老人家还有阿尔兹海默症的征兆，让好好照顾，一下子用钱就多了。 　　郁父联系不上，郁母说这不关她的事，不管。 　　都是宁赞阳帮忙照顾的。 　　几年下来，郁霖欠他的债没有还清，反而越来越多了。 　　幸好先前的星探又联系上她了，让她去拍拍广告，偶尔闲下来时郁霖会去拍广告，久而久之还喜欢上了那个舞台，那些镜头让她很充实。 　　经纪人也问她要不要进圈子，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大部分时间还得腾给二狗子的漫画，要是自己走了，那人恐怕也懒得请助理吧。 　　诶。 　　还是做个小助理吧。 　　宁赞阳每次看出郁霖为钱纠结，就会揉揉她的头，大大咧咧说不着急，他又不等钱花，那些等郁霖毕业后赚大钱再还吧。 　　要是郁霖有钱了，那还能狠狠宰一顿呢。 　　“发什么呆呢，过来贴网格了！”脑袋又被重重揉了下，男人搁下ipad从沙发上站起，摆摆手随口来了句，“老实说画了这么多，我最不喜欢就是日久生情了，感觉就是蓄谋已久，哪来那么多的日久生情啊，一见钟情才是硬道理。” 　　郁霖：“……” 　　行吧，观念不合还是别喜欢了。 　　郁霖默默揉脸，忽然觉得自个儿有点傻逼。 　　即便要喜欢，还是等自己变得更好再喜欢吧。 　　杂志社年会在海边举行，宁赞阳去了。 　　主编也是宁赞阳漫画的粉丝，见是个一米九的大汉，顿时也惊了。 　　正值期末考试周，郁霖没去，宁赞阳打电话回来问她要手信不，郁霖想了下，让宁赞阳去海边给她捡一个贝壳吧。 　　宁赞阳嫌麻烦，沉默了会儿问吃饭剩下的扇贝壳成不。 　　郁霖立刻把电话挂了。 　　没多久宁赞阳又打电话过来，声音藏着笑，“我开玩笑呢，回头就给你捡贝壳去，喜欢什么样的啊，要不要给你捡个小心心呀。” 　　语气像是哄小孩。 　　郁霖翻了个大白眼，循循善诱，“据说贝壳是一种记忆力很强的生物。” 　　“嗯哼？” 　　“就是它会把你说的所有话消化分解掉，你想想啊，如果能带着贝壳，贝壳就能帮我们记住生命里的一切美好和难过，很有意思啊。” 　　“啊？”电话那端声音茫然。 　　“算了，没什么。”郁霖忽然泄了气，小小声补充，“贝壳也得长出壳才能活的长久。” 　　活的长久才能谈感情。 　　然而喜欢这种事情不是说等就能等的，有些情感会忽然如洪水般宣泄出来，再也憋不回去。 　　裴珊的出现是个开闸口。 　　忽然有天宁二狗就变神秘了，整天带着鸭舌帽出门，回来时就拿着个黑色袋子，网页搜索还多了些诸如“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一类奇奇怪怪的话题。 　　惹。 　　这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郁霖觉得心里酸酸的，不知说什么好。 　　末了鼓起勇气问宁赞阳，问他是有喜欢的人了吗，二狗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她，大掌贴在她额上，喃喃道，“没发烧啊……” 　　郁霖：“……” 　　正觉得自己冲动了，手忽然被握住了，一个小小的硬物被塞进手里，男人声线沉沉，带着几分不耐烦，“小丫头别乱想，有这个空不如帮我想想怎么糊弄编辑。” 　　说完男人就走了，嘴里似乎还嘟哝着什么。 　　好像是句—— 　　“刚打磨好，好好收着啊。” 　　郁霖摊开手，发现是个小小的贝壳项链，很精致。 　　那会儿宁赞阳年会回来后便没了声，还以为忘了给她带，原来是拿去做链子了啊。 　　郁霖小心翼翼把链子收好，看着男人在厨房忙进忙出的身影，心头暖暖的。 　　后知后觉发现，她对宁赞阳的感情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 　　喜欢吗。 　　那肯定是喜欢的。 　　表白吗。 　　考虑下以后说。 　　现在的她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两个人也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或许等她毕业了，等她把欠他的钱还完了，或许就能鼓起勇气告白了吧。 　　可要是二狗子身边出现别的女生呢，这次的裴珊只是乌龙，那以后呢。 　　郁霖陷入了沉思。 　　可没等她思考出一个结果，平静的生活猝不及防被打破了。 　　几年来没出现过的郁父忽然给了郁霖电话，说是他到了Y市，想和郁霖见上一面。 　　郁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一方面是郁奶奶现在阿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了，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整天念着郁父怎么不来看她，另一方面是随着年龄增长，郁霖心情平复了，自觉可以心平气和去见郁父了。 　　见面也确实如郁霖所想那样，很平静很和谐。 　　郁父确实是有求而来的。 　　和郁霖同父异母的弟弟得了白血病，所有的配型都失败了，只有郁霖的能配上，郁父先是忏悔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另外低声下气问郁霖能不能救她弟弟一命。 　　郁霖看着苍老了许多的父亲，鬓角花白，原本的他不是这样的啊，原本的郁父可要面子了，非常注意形象，无论去哪里都是一身笔挺西装，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末了，低低应了声好。 　　而自那天开始，郁霖便搬出了宁赞阳的家，说是郁父生意破产，她得去帮忙。 　　宁赞阳挽留了下，问了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了，得了不需要的应后也没再问了。 　　再后来，他没再联系郁霖，郁霖也没再联系他。 　　两个人就这么断了联系。 　　- 　　两年后。 　　宁赞阳红红火火的漫画事业放下了，重操家业，继续收债去了，短短几个月还把生意扩大了倍，不过依着他的话，那便是这活儿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无聊的很。 　　还是画漫画有趣。 　　有人问，那为什么不画了呢。 　　他笑了笑，感慨江郎才尽，画不出啰。 　　众人也笑，调侃阳哥也会自嘲了，太谦虚了。 　　一次和兄弟们的聚会后，宁赞阳喝了点酒，没开车回去，也拒了兄弟们的接送，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公交站，说是要坐公交车回家，正好清醒清醒。 　　公交车走了一辆又一辆，却没有等到他想要的。 　　正好裴珊和顾贺城经过觉得很奇怪，指着刚刚走了那辆公交车问那不是回宁赞阳那儿的车嘛。 　　宁赞阳重重拍了下手，故作惊讶说了句好像是哦。 　　然后又把那俩口子打发走了，让他们去过二人世界，别打扰他孤寡人家静静。 　　裴珊忍不住嘟哝了句二狗奇奇怪怪的，还是霖妹在的时候二狗才正常点。 　　顾贺城捏了捏裴珊的手，暗示道，“他知道自己做什么，我们走吧。” 　　宁赞阳抬手，正儿八经地行了个例礼，“好走！不送哈！” 　　望着好友消失在拐角处，宁赞阳托腮，虚眸望向公车来的方向。 　　还是顾贺城了解他，果然是好兄弟。 　　怎么可能不知道。 　　恰恰因为知道，所以才要让她离开。 　　他知道郁霖不想让他帮忙，也不想再欠他了，所以在郁霖提出离开时，他也就象征性挽留了几句，然后放她走。 　　贝壳要活得久。 　　那就得长出壳。 　　宁赞阳抿唇，从兜里掏出贝壳坠子，垂下。 　　看着公交车外的广告牌，女子言笑晏晏，长眸半阖微向上挑着，烈焰红唇，气场很强。 　　终于等到想看到的了。 　　他沉眼，轻轻叹了声后站起身。 　　却不是上公交车，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打车软件，准备打车回家，也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要看到某人的广告牌才会安心点。 　　从一开始小杂志内页，到现在公交车外，更甚是市中心的LED的大屏幕。 　　他家小姑娘现在已经很强大了呢。 第67章 二狗X郁霖（完） 　　宁赞阳觉得自己是个向来是个很拎得清很理智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总觉得他容易冲动行事, 而且还是一言不合就打架那种。 　　产生这种感觉的还不止一个人, 一开始他还会耐着性子纠正对方, 循循教导对方不能以貌取人，他也就长得壮实了点，肌肉发达了点，家里收的贷稍微黑了点……其他都很正常的。 　　然并卵，对方不等他纠正完就溜了, 像是怕极了他揍他。 　　行吧。 　　宁赞阳也就懒得解释了，索性放飞自我该干嘛干嘛。 　　因为是家中长子，父母又是不靠谱的主儿，动不动闹失踪旅游去了，宁赞阳需要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而又因和弟妹年纪相差大，弟妹又有些怕他, 宁赞阳练就了一副好耐心。 　　许是奶娃娃奶多了的关系, 自带领导气场, 即便到了大学, 莫名其妙的就被兄弟们拉进了互助小分队，还被推举为队长。 　　大学时期没少帮人, 暗戳戳那种。 　　说句好听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违反校规的边缘试探。 　　而且很多时候, 歹徒没抓着, 倒是捡了不少小猫小狗的。 　　宁赞阳很招奶猫奶狗喜欢, 流浪猫狗见着他, 可能觉得这人靠谱吧，常常赖着他不愿走了，抱着他裤管或是跟在他身后喵喵汪汪个不听。 　　可以说，除了兄弟顾贺城捡的那只胖猫不搭理他，就没有宁赞阳撩不到的猫猫狗狗。 　　现在想起来，当初会帮郁霖，可能也是把她当成小猫小狗了。 　　宁赞阳想起第一次见郁霖的场景，小姑娘戒备又无助，听了他的话后慢慢放下了戒备，还愿意把钱给他去救人—— 　　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 　　再后来知道她家那些破事，更是动容。 　　只是还没来得及深入接触，小姑娘就搬走了。 　　挺可惜的。 　　感觉和这姑娘挺投缘的。 　　再后来，也是缘分吧，居然和郁霖在Y市碰见了，郁霖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张，性子敛了点，但还是很毛躁很冲动，他稍微激了下，话便套了出来。 　　他再次帮了她，帮她奶奶在Y市租了房子，定了医疗保险。 　　宁家家业大，租房钱在宁赞阳看起来不算什么，偏偏郁霖很认真，信誓旦旦说要还给他。宁赞阳听了觉得好玩，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她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收债能做吗。 　　小姑娘明显噎了下，然后理不直气不壮说自己会去学的。 　　还说什么人不是万能的，还质问他能画少女漫吗，能让人脸红心跳的那种。 　　小姑娘脸红红的样子，怪可爱的。 　　宁赞阳觉得好笑，鬼使神差说了句回去研究研究。 　　正巧兄弟为了追媳妇买了一堆艺术方面的书，他便寻了几本翻了翻，跟着网上教程学了下人体画法，还画得像模像样的。 　　家里猫猫狗狗多，每只性子都不一样，这又给了他做人设的灵感。 　　宁赞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足足十天，隐隐感觉摸到了点门道，便拿着自个儿画的兴高采烈去找郁霖，小姑娘的脸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的，比先前多了点精神气。 　　走近看，才发现小姑娘面前还有个教官，像是告白？ 　　还是说问联系方式？ 　　宁赞阳微眯着眼却怎么也看不清对场景，末了只得轻哂了声，忽然痛恶自个儿不带眼镜的习惯。 　　250度的近视就不是近视了？ 　　能看得清人脸但看不清人面上表情啊喂。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就好像是自己养了很多年的大白菜忽然被猪拱了，他这老父亲还来不及看那猪长什么样。 　　惯有的好耐性忽然就消失了，宁赞阳走过去，不由分说把小姑娘拉走了，瞅着郁霖懵逼的眼神，狼狈得厉害，只得没话找话，说自己试着画漫画了。 　　然后，就莫名其妙走上了漫画之路。 　　不过他还挺喜欢的。 　　画着纯纯的恋爱小故事，生活上还能逗着小姑娘。 　　正好找了让郁霖还自己钱的方式，还能把郁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不会被坏人骗走。 　　好友说他这是在养童养媳啊。 　　宁赞阳想了下，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小姑娘喜欢他吗？ 　　想到这个问题，宁赞阳没出息的心跳加速了。 　　不得不说画少女漫后，整个人对外界的变化都会敏锐，宁赞阳能从郁霖的眼神中判断得出，她对他是有好感的，或者说称得上是喜欢的。 　　但是这种喜欢上掺杂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宁赞阳也不知道这种不确定性是怎么来的，只能加倍对她好，希望能消除郁霖的不安感。 　　直到他去年会，问她要什么，听到她不经意说的那番贝壳论，才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希望女孩活在他的保护罩里，女孩却不想。 　　——她想去外面看看。 　　再后来发生的事就都在他预料范围内，突生变故，郁霖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联系一断就又是三年。 　　郁霖离开后不久就签了模特公司，从练习生做起，没多久就火了，还寄了张数额很大的支票给宁赞阳，把那些年欠他的钱都还了。 　　好像也不算断了关系，毕竟一打开电脑，随便一搜就能搜到对方消息，宁赞阳很少搜就是了。 　　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别的情绪，他也说不清楚。 　　对方不联系他，他也不打算找她，可能这也算有缘无分吧，养了许久的小姑娘就这么跑了，有点莫名的感慨是怎么回事。 　　当初给郁霖贝壳项链时，他没告诉她其实自己也打了一条，是情侣款的，怕要是小姑娘知道了就不愿意收了，郁霖走后他收拾工作室，翻出这条项链时还有点怅惘。 　　如果那会儿告诉她了，会怎么样呢。 　　不过，没有如果。 　　郁霖一走似乎把宁赞阳的创作灵感都带走了，再也画不出甜甜漫画，索性收山不画了。 　　也是这会儿他才明白，不是小姑娘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小姑娘。 　　…… 　　宁家每年都会接几单免费单子，依着宁爸的话，说是干他们这行的手里沾的血太多，要中和中和。这次宁赞阳接的单子便是什么包工头克扣群众演员的工钱。 　　宁赞阳揪了包工头，包工头却说是上头没有给他钱，然后带着宁赞阳去找了他的上头。 　　是郁霖。 　　郁霖开门见到宁赞阳也是一愣。 　　四目对视，皆沉默了。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末了，郁霖迟疑着开口，声线低低的，似乎还有点颤抖。 　　“我是来追债的。”宁赞阳虚眸，心里不爽。 　　哟。 　　这姑娘还装不认识他了啊。 　　- 　　郁霖没想到再和二狗子见面会是这个场景。 　　这些年忙于奔波赚钱，奶奶和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都需要高昂的医药费，两个重担压在郁霖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好在模特公司对她还算好，尽可能给她均衡工作时间和日常生活。 　　至于宁赞阳，也只有午夜梦回时会想起。 　　想到要是后来再见面，这次能够理直气壮说一句我过得很好了吧。 　　事实证明，是连招呼都没勇气打的。 　　正好经纪人不在，郁霖只能自己处理宁赞阳说的事，她也不确定那包工头说的真假，经纪人电话也打不通，想了下把包工头回去告知那些群众演员说她这边绝不赖账，让宁赞阳留下看着她。 　　嗯，就是当人质的意思。 　　接下来的氛围有点尬。 　　郁霖给宁赞阳倒了杯水，和他相对而坐，看着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男人，想了许久不知道怎么打开话题，要是问他为什么不画漫画了，不就暴露了这些年她都有关注他消息了吗。 　　要是不问，好像气氛又有点尴尬。 　　还是宁赞阳先扯的话题：“看来郁小姐过得挺不错的。” 　　顺着宁赞阳的视线看去，郁霖才发现他盯着后面那堵照片墙，是她这些年的写真，讪讪回答：“还好吧，那你呢，怎么不画漫画了？” 　　“郁小姐刚刚不是还不认识我吗？”他晲了她眼，语调淡淡的，“那郁小姐要给我招助理吗？” 　　郁霖点头，不可否置：“要是宁先生想的话，可以。” 　　“那行吧，郁小姐请便。”宁赞阳撕下一张纸，匆匆写了几个字，纸张对折搁在桌面，“这是我联系方式，有合适的助理请联系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郁霖怔愣，没想到宁赞阳这么快要走了，脱口而出，“二狗……” 　　宁赞阳似笑非笑：“现在认识我了？” 　　郁霖：“……” 　　她舌尖抵着牙膛，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送走宁赞阳后，郁霖拿起桌上的纸。 　　面上写着大大俩字：录用通知书。 　　郁霖心间微动，默默打开纸。 　　纸上只有三句—— 　　第一句是：“请问宁某有这个荣幸聘请郁霖小姐为助理吗？” 　　第二句是：“有点突兀，但想你了。” 　　第三句是：“小助理谈恋爱吗？纯纯的那种。” 　　郁霖盯着这三句话，莫名红了框。 　　妈个叽。 　　哪有这样问的。 　　这些年的少女漫都白画了是吧。 　　- 　　宁赞阳回家后，心血来潮敲了句话给责编问收稿不，又打开三年没开过的手写板，正酝酿着人设，手机连续震了几下，是郁霖的信息。 　　他点开，眸色沉下。 　　不是他期待的答应，也不是嗯。 　　而是——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身价很贵，宁先生出得起吗？” 　　“我也挺想你的，成年人那种想。” 　　“成年人哪有纯纯的恋爱，不谈这种。” 　　宁赞阳想了下，敲下另一句发过去—— 　　“那就谈污污的那种吧。” 　　好像这回答也没差，还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