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龙傲天的炮灰妈[穿书]》 作者:水中素笠    文案:   洛妍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种马文。   正惊恐万分,准备收拾包袱跑路,避免沦为龙傲天N分之一后宫的悲惨命运。   面前还是小团子的龙傲天,“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妈~”   “你...你在叫我?”   #穿越后,龙傲天管我叫妈#   穿书后,洛妍只想吃好喝好,顺便养大那只小崽子,云淡风轻笑看龙傲天邪魅狂狷酷霸跩。   什么?还要去勾引龙傲天他爸,然后狠狠甩了那个男人?   …   后来,洛妍泪眼朦胧地求那个男人。   他贴在她耳畔,微眯着眼,语气透着一股子狠戾:”嗯,还敢不敢给老子跑了?”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穿书 主角:洛妍,秦斐生 ┃ 配角:龙傲天 第1章 第1章   饭局结束时,秦斐生已有些醉了。   他脸色醺红,嘴角透着笑意,寒暄道别间,依然是白日里斯文随和的模样,三两诙谐言语,引得在场大佬纷纷大笑,也乱了佳人们的芳心。   夜浓如墨,经纪人老魏扶着他上车,手机响了好几声。   点开微信,最上面有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方才饭局的女孩们发来的。秦斐生不玩微信,女孩们只能加老魏。   卖萌搞笑发红包的,老魏统统不理,手指滑到靠下的位置,他放大对方头像,盯了那张脸好几秒,确认了,才点开页面,发过去酒店的名字。   对方秒回,老魏看完回信,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转过头,只见秦斐生半阖着目,手指覆着眼睛,浅橘的光晃悠悠地落下,明暗交织,那张英逸脸孔半边隐没在暗影中,半边被车窗外的路灯映亮,显得分外禁欲冷淡,与方才的随和幽默,判若两人。   秦斐生有洁癖,除了五年前的那次意外,他再没碰过女人,而今晚的饭局上,他看了其中一个女孩好几眼。   老魏琢磨着,秦斐生可能是看上了那女孩。   这是好事儿,他给秦斐生做经纪人这三年,从没见他约过,如今难得遇到可心的,他当然会成全。   手机又响了下,屏幕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魏总,我上出租了,就在你们后头。”   老魏扭头一瞧,只见一辆绿色出租正无声无息地跟在后头,于是立刻回道:   “别跟太近。”   老魏性子谨慎,毕竟秦斐生到哪都是焦点,这种事当然越隐蔽越好。   十分钟后,在一处红绿灯的路口,车停了下来,后面那辆出租也减速停下。   车窗外霓虹灯渐次闪烁,行人却渐渐稀少。   秦斐生微侧着清隽的脸,问:“几点了?”   他嗓音微沉,透出一丝不正常的沙哑,显然醉得有些狠了。   “还早。”老魏笑着道,抬手摇下半边车窗,散散车里的酒气。   几十秒后红灯亮起,这辆车疾驰而出,驶入一条小道。   路边郁郁葱葱的林荫透漏出星点昏黄的光,半个人影都没有,偶有几只晚归的倦鸟,发出啾啾的鸣声,愈发显得四下里寂静。   老魏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就在车辆右拐的刹那,有道黑影猛地朝这辆车撞上来。   “砰”的一声,随着这声沉钝的撞击,一团重物被卷入了车轮下。   老魏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车前,借着手机的亮光,终于看清了——   地上躺着个女人,一动也不动。   老魏屏住呼吸,手指哆嗦着,在那女人鼻子上摸了下,好像没气儿了。   静的过分的马路边,突兀地响起一声孩童的啼哭。   一滴冷汗倏然自老魏额角滑落,他连滚带爬地拉开车门,结结巴巴地对秦斐生说:   “死人了!”   ...   洛妍躺在地上,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钝痛,整个人似要虚脱。她动了动,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过劳死竟然这么痛苦。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不是趴在自己的工位上,而是被卷到了一辆车底下。   她被车撞了?不,不是被车撞,是她碰瓷撞上了这辆车。   洛妍脑子里乱得很,来不及捋清记忆的碎片,耳畔的那阵哭声越发清晰。   她慢慢转动眼珠,看到个小团子趴在她身上,泪汪汪地看着她。   小团子约莫四岁,粉雕玉琢的包子脸,五官格外精致,那双葡萄般的湿漉漉的眼睛,泛着星点灰蓝色,简直能把人的心萌化。   见她不说话,小团子越哭越伤心,白嫩的小脸皱成一团,小胖手无措地抹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妈。”   “你……你在叫我?”   洛妍吃惊地瞪圆眼睛,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她的意识终于彻底清醒,脸上渐渐流露出惊恐之色。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原世界的她已经死得透透的,繁重的工作榨干了她所有精力,最后还夺走她的性命,而她无父无母,自小相依为命的奶奶也在她毕业后去世。   故此,在那个世界,她其实无牵无挂。   而此刻她置身的世界,其实是她看过的一本种马文,面前这个小团子,就是种马文中坐拥后宫三千的男主——洛天。   洛妍看过的龙傲天文千千万,却是头一回喜提活的龙傲天幼崽。   尤其面前这位,作为红透网文界的《御坤》男主,凭借逆天的金手指,四溢的王霸之气,荣膺龙傲天之光的称号。   洛天从小只有妈妈,原主死了以后,他被福利院收养,几年后福利院遭开发商强拆,院长望着一片废墟,吐血死了。   年仅十岁的洛天,立下“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重誓,从此一路逆袭,小弟情人韭菜似的一茬茬收割,手握全球首富、霸道总裁、国际影帝等多重身份。   至于那些挑衅他的反派,自然全都是衬托他王霸之气的炮灰。   在情人和小弟们看来,洛天无所不能,神祇一样的完美存在,他们个个都为他着迷,偏偏他冷傲桀骜,人与事皆入不了他眼。   对洛天而言: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殊不知,龙傲天这样冷酷无情的性子,全是源于原主这位母亲。   原主是秦斐生的粉丝,五年前一次偶然的相遇,导致她怀上秦斐生的孩子,最初她欣喜若狂,选择了辍学,后来在生活的重负下,当初那种欢欣彻底变了味,她试图联络秦斐生做亲子鉴定,还未碰面就遭到对方拒绝,对方工作室甚至嘲讽她想碰瓷。   没多久,这件事传到秦斐生的高层粉耳中,原主真正的悲剧开始了。   每天她都收到几千条辱骂私信,那些人在电话短信里用最肮脏的字眼咒骂她,甚至威胁要人肉她杀了她。   原主只得不停地搬家,并在长期的网络暴力下,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四年下来已经心力交瘁,而现在她撑不下去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几日前秦斐生的生日宴会上,原主混在人群里,他却完全没有认出她。   那全然陌生的眼神,似乎是在嘲笑她,五年前的那一夜,只是她的臆想而已。   原主想到了死,并且是以最壮烈的方式,当着亲生儿子的面,一头撞死在秦斐生面前。   这拼死一撞,把洛妍给撞过来了。   洛妍回想到这个剧情,感到不寒而栗。这到底是什么扭曲的爱情观?   刚闪过这个念头,脑子里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声音,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   “我要他爱上我!要他痛不欲生!”   这声音如紧箍咒一样,令洛妍头疼欲裂,她眼泪猝然流出,最后用微弱的声音哀求:“我答应你,答应你。”   魔音终于消失,洛妍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她突然意识到,虽然自己穿进了这具身体,却不能随心所欲地思考,一旦她的想法与原主脱离甚远,她就会像被诅咒了一样头疼。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她一点也不想做龙傲天的妈,现在收拾包袱跑路还来得及吗?   洛妍脸色僵硬无比,过了足足一分钟,才艰难地开了口。   “天天乖,别哭了啊。”   这句话,轻到只有洛天一个人能听到。   洛天伸出小手,胡乱地擦着眼泪,小奶音哽咽着问:“妈妈,你疼不疼?”   当然疼!又不是铁人!她半边肩膀都麻了!小腿也钻心地疼。   可这些话只能心里想想,当着龙傲天的面,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因此洛妍只是笑笑,声音仍十分虚弱。   “妈妈不疼的。”   洛天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鼓起一个大包的额头上,轻轻吹了口气。   “我吹一吹,妈妈就不疼了。”小家伙振振有词,那双葡萄般的大眼睛,在暗夜里熠熠生辉。   ...   一阵冷风拂过,老魏无端打了个寒颤,眼看后头那辆出租上的女孩要下来,他后背一凉,赶紧拨了个电话过去。   “别下车!立刻掉头!”   命令的口吻,态度异常冷漠。   几秒钟后,出租车掉头离去,老魏扫了眼那辆出租,喃喃道:“应该没看见吧!”   秦斐生靠着椅背,八风不动的模样,眼底藏了一片暗沉的酒色,声腔里也带了浓重的酒意。   “报警,交给警察处理。”   老魏犹豫了下,无论是不是他们撞死人,这件事传出去都是惊天丑闻,对秦斐生会有多么可怕的负面影响,他想都不敢想...可死了人是事实,地上还有个孩子在哭,后头的出租车司机和那女孩,兴许都看到了,压根瞒不过去。   老魏咬咬牙,掏出手机报了警,挂电话时整个人都软了,挂在车门边闷声抽烟,心乱如麻地等警察过来。   “你别自作主张。”秦斐生扫他一眼,眼底拢着幽幽的光,声音有点儿冷。   老魏愣了下,对上他脸上的冷然之色,琢磨过味儿来,秦斐生不是在说撞死人的事,而是说他安排炮。友的事。   老魏无奈地叹气:“死了人,你不担心啊?”   秦斐生望着侧前方上方的监控,声音冷酷,“是她碰瓷,不是我们撞人。”   老魏哑然,把话题拉回到他的话上,垂眉丧眼地说:“你今晚不是一直在看那女孩?我以为...以为你是憋坏了。”   秦斐生淡淡地道:“再有下次,我把人送到你床上。”   老魏想到家里的母老虎,后背一凉,悻悻低下头,闭紧了嘴巴。   这时,车前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秦斐生和老魏抬眼,两双眼睛同时望过去。   洛妍一手撑着车盖,一手拉着小洛天,摇摇晃晃地爬起,她的目光落在秦斐生脸上。天天温顺地贴着她的手,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人。   车顶灯折射出暖黄的光,秦斐生瘦劲的身姿似也发着微光,看起来那般的温暖,那般赏心悦目。   确实是个大帅逼!原主还挺有眼光的!   洛妍忍着身体的剧痛,无视了两人眼中的震惊,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梦游了!”    第2章 第2章   也不管这俩人信不信,洛妍扶着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开。   还没走两步,就被老魏拦住了,要她等交警过来,然后再送她去医院。   大概是觉得她怪里怪气,怕她日后讹诈,或者上网乱说,老魏态度很强硬,压根不容她拒绝。   而秦斐生,从头到尾都没和她说话,只半阖着眼,似梦似醒的样子。   半个小时后,洛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乖乖趴在床头,一脸困屁了小模样的洛天,边回忆着剧情,边忧伤地叹气。   她,一只到死连小手都没拉过的母单狗,现在却成了龙傲天的妈。   其实龙傲天挺无辜的,错的分明就是大人。   原主错了,秦斐生也错了。   而大人的错,足以毁掉孩子的一生。   这个念头乍现,洛妍头皮一阵针扎般的疼,“我要他爱上我!要他痛不欲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立刻小声求饶,“知道了知道了。”   洛妍往枕头上一靠,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灯,心情顿时更忧伤了。   一阵脚步声自外传来,老魏坐到病床边,低声问道:“你是洛妍?”   微微透着迟疑的语气,比之前的态度和气几分。   洛妍扭过头,一时分不清被认出是好是坏,于是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不记得我了?以前在海大...传媒课...”老魏笑了笑。   洛妍适时睁大眼,惊讶地叫了声:“魏老师?”   “果然是你,刚才听医生叫你名字,我才想了起来。”老魏的语气渐渐有了亲切感。   “你怎么来北京了?”   “北京这边机会多,我想换个环境试试。”洛妍张口就来,笑容落落大方。   老魏了然,斜瞟一眼乖巧脸的天天,又问:“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来的?”   洛妍点点头。   “孩子他爸呢?”老魏关切地问。   洛妍挠了下头,语气透着无奈,“死了。”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无形中显出几分可怜。   老魏一怔,叹了口气,“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工作找到了吗?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洛妍心道你当然能帮上忙,你让秦斐生爱上我,承认洛天是他的孩子,那就一了百了了,我就不会脑壳疼了。   可惜她不能这样讲,因此她只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说:“谢谢魏老师。”   老魏加了她微信,又垫付完所有医药费,快到天亮才离开,他前脚刚走,洛妍她妈章冰莹后脚赶了过来。   一进病房,章冰莹就哭个没完,一会儿逮着护士哭,一会儿抱着洛天哭,等看清她额头和手臂小腿的伤痕,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啦哗啦。   简直比全天下的小白花都爱哭。   “妈,我还没死呢,别哭了!”   住院第一天,洛妍有气无力地说。   “妈,你看我活蹦乱跳的,屁事儿都没有,别哭了啊!”   住院第七天,洛妍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终于在第十天时,章冰莹不哭了,因为洛妍出了院,回了家。   八十来平的老房子,两室一厅,住着她们祖孙三人。   这些天老魏都没联系过她,洛妍总觉着这人已经忘了,毕竟只是随口的许诺,很多时候都当不得真的。   等了几天,她决定出去找工作,可是面试正到最关键的时刻,她突然脑壳疼,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接连几次都是如此。   这脑壳疼的毛病,只有她进秦斐生工作室才治得了。   洛妍无语了,也彻底佛了,不想再无谓地挣扎了。   她突然觉得穿书后的生活挺无趣的,大概唯一的乐趣在于,龙傲天爆可爱,比她想象中的形象要可爱上百倍。   做龙傲天的妈,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对小家伙付出真心,小家伙自然也会回你以真心。   这天她回家时,晃了晃手里精美的包装袋,笑眯眯地说: “天天,猜猜妈妈给你买了什么?”   洛天噔噔蹬蹬跑过来,软萌萌地叫了了声妈妈,然后打开包装,发现是他最喜欢的超人蛋糕。   他看着香喷喷的蛋糕,眼睛发亮,一眨不眨。   洛妍拿出小勺,朝厨房喊了声:“妈,过来吃蛋糕。”   章冰莹擦擦手上的水,吃了一小口,却忍不住低声抱怨:“又浪费钱...”   这蛋糕贵的很,一小块就要五六十,偏偏洛妍最近又特别宠这孩子。   天天现在还小,等年龄再大些,花钱的地方可就更多了。   一想到自己欠的十几万外债,要是洛妍知道了...   想着想着,章冰莹眉心愁绪渐浓。   洛妍只当没听见抱怨,笑容满面地看着天天。   洛天挖出镶嵌着樱桃的那块蛋糕,小勺颤巍巍递到洛妍嘴边,“妈妈你也吃。”   入口的樱桃很甜,洛妍一颗心都快暖化了,她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我们天天现在也懂疼人了。”   洛天咯咯地笑着,害羞地直往洛妍怀里躲。   吃完蛋糕,洛妍去哄天天去睡午觉,小家伙指着今天画的水笔画,软萌萌地说:“这是咱们家,这是外婆,这是妈妈,这是我。”   画上,两个女人牵着个小男孩,三人站在草地上咧嘴大笑。天天笔下的她,长长的发,黑黑的眼,寥寥几笔,却很传神。   洛妍对龙傲天肃然起敬,立刻吹起彩虹屁,“我们天天很有画画的天分呢!”   她细细看着,发现画面上方悬着一颗星星,星星长了大大的眼睛。   天天伸出小胖手,指着那颗星星,声音突然放小了,“这是爸爸。”   原主经常和洛天说秦斐生的事,在洛天从小的意识里,秦斐生就是他爸爸,尽管他从没尽过当父亲的责任。   原小说里,原主当着洛天的面,撞死在秦斐生的车前,那个时候的洛天,失去了妈妈,爸爸又不认他,他肯定特别伤心吧。   洛妍心口酸酸的,伸出手抱紧又软又香的小家伙,柔声哄道:   “爸爸其实一直都在,爸爸以后会来接你和我的。”   洛天偏过头望向窗外,夜很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小声地说:“爸爸他可一定要早点来接咱们啊。”   洛妍俯身,亲了口小家伙胖胖的脸蛋,语似呢喃。   “一定。”   等洛天睡着了,洛妍悄悄走出卧室,怔怔看着章冰莹。   原文中,再过一个多月,章冰莹会遭遇车祸,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卡车压成肉泥。   也是从那一刻起,洛天真正成了孤儿,可现在她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妈,楼下有好几家生鲜超市,买菜就别去菜市场了,您平时没事儿也少出去,外面路况差车又多。对了,等开学就把天天送去幼儿园吧!”   章冰莹笑得温婉,“行,就听你的。”顿了下,突然问道:“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还没眉目呢。可能去艺人工作室吧!”   洛妍说得无心,章冰莹却脸色乍变,声音都颤抖起来,“不许去,不许进娱乐圈!”   章冰莹那张柔弱的脸上,此刻情绪激动,眼尾微微红了。   “妈,您误会了,我只是做摄影助理而已。”   章冰莹半张着嘴,喃喃道:“真的?”   洛妍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当然是真的,我骗您做什么?”   章冰莹这才擦了泪,又被洛妍温声哄了几句,终于不哭了…   就在洛妍已经等得心如死灰,决定给秦斐生工作室发简历时,老魏打了个电话给她。   老魏告诉她:秦斐生刚开除一个助理,因为那个助理把他修成锥子脸。   老魏想叫她过来试试。   阿弥陀佛!洛妍简直想给老魏跪下,磕三个响头表示感谢!   她入职的当天,正好秦斐生有一个慈善晚宴活动。   一整个晚上,秦斐生都没和她说话,甚至正眼都没看她,直到活动结束,在她修完所有照片发给宣传,准备溜之大吉时,他却突然叫住了她。   “那个谁。”   他立在门口,高瘦的身影笼罩而下,两道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巡梭。   洛妍努力拉扯着面部表情。   秦斐生掏出手机,点开微博页面,指着工作室刚发的精修活动图,意味不明地说:“你这照片...”   洛妍漆黑双眼瞪得浑圆,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哪里不对。   秦斐生目光太冷,令她突然生出一种感觉,难道工作第一天,他就要开除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脑壳又开始疼了。   秦斐生舔了下唇,忽而凑近,一笑。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寸的距离。   “怎么?你对我的嘴巴很不满意?”    第3章 第3章   嘴巴?   是了,秦斐生的唇形是饱满的菱形,她将他的唇线P薄了些,显得轮廓越发深邃立体,一张脸完美无瑕疵,堪堪是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洛妍退开半步,轻轻摇了摇头。   秦斐生眉梢微垂,唇角却翘了起来,“你们九零后都喜欢鸡嘴?”   毒舌,刻薄,带了不加掩饰的嘲弄。   洛妍有些惭愧,垂着头活像只瑟缩的鹌鹑,声音小如蚊呐:“对不起秦老师,我马上修图,以后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秦斐生看了她两眼,突然轻嗤出声,“你很怕我?”   顿了下,淡淡地道:“我倒不觉得你怕我,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了点儿。”   他的话很刺耳,洛妍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底一片清冷,目光直直望着他。   心底渐渐涌出一丝屈辱,可她忍住了,只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挺直了背,笑着问:   “秦老师还有什么要指教的?”   轻飘飘的一句,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此刻倒显得秦斐生失了风度。   出道这些年,他对自己的长相一向很满意,尤其是嘴唇,唇珠微丰,显得有福相。   洛妍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狗屁审美?还敢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心里憋着团火,秦斐生面无表情地掏出了一根烟。   洛妍上前半步,额角几丝碎发擦过他脖颈,微微的痒,她掌心火苗一蹿,点燃了他指间的烟。   两人挨得很近,一低头,他嗅到了她头发的香气,不像是香水,而像是茉莉味的洗发露。   青白的烟雾一点点散开,辛辣的气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异常的黑,宛如沉无边际的深海。   他突然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掐灭烟头,转身走了。   洛妍立在原地,俏生生的含着笑,一口后牙槽却险些咬碎了。   臭男人,且看你得意几天!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洛妍窸窸窣窣爬上床,借着窗外的月光,垂眸望着睡得正香的洛天。   小家伙卷密的睫毛垂下来,藕节似的小胖手搭在耳朵上,小肚皮一起一伏的,一只脚丫子露在被子外。   洛妍忽然觉得心底柔软极了,她给洛天掖好被角,亲了亲他柔软的脸蛋。   小家伙突然睁开眼,一脸惺忪地问:“妈妈,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他滚了个圈,小脑袋趴在洛妍怀里,双手软软搂着她的脖子。   “妈妈今天工作太忙了,对不起啊宝宝。”洛妍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里满是歉意。   “妈妈以后能早点回家吗?我今天等了你好久好久。”洛天奶声奶气地问。   “好啊,妈妈最喜欢和天天在一起了。”洛妍轻笑,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家伙在她怀里扭了下,猛的爬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是想妈妈陪你再玩会儿吗?”洛妍也坐了起来,好奇地问。   洛天摇摇头,“妈妈,你别动。”   他迈着小短腿,绕到洛妍身后,小胖手握成拳,嘴里振振有词。   “妈妈今天很累吧,我给妈妈捶背。”   小拳头落下的力道很轻,一下一下,却似负了千钧,将洛妍的灵魂砸出一道口子。   她眼眸蓦地湿润了,转过身,一把抱住小家伙,久久没有松手。   当晚,洛妍做了个梦。   梦中,一双锃亮的皮鞋,立在血泊之中。   “你来了。”男人满身的狼狈,嗓音微微嘶哑,目光里无悲无喜。   洛天淡淡道:“杀了吧!”   男人低低地笑了声,悲凉似绝境中嘶鸣的野兽,“我是你爸爸。”   洛天摇摇头,笑得无比嘲讽,“你不配。”   话落,一声尖锐枪响,刺破了死寂般的寒夜。   洛妍猛然睁眼,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满手的虚汗。   她呆坐片刻,终于从噩梦中回过魂。   这个梦实在太真实了,她隐隐生出一种直觉,或许这就是秦斐生在《御坤》中的结局。   毕竟这本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文,她只看到四百章...   这个梦给洛妍敲响了警钟,她绝不会让她的小天使洛天重蹈覆辙,变成将来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   这一整天,在《无罪之罪》电影的定妆现场,洛妍都有点心不在焉。   《无罪之罪》讲述了在“8.31连环强/奸杀人案”中,因刑讯/逼供而锒铛入狱的警察顾珣(秦斐生饰),在出狱后历经八年的独自暗查,辗转半个中国,终于将疑犯吴立缉捕的故事。   这部电影,是今年最受期待的文艺大片了。   “妍妍,在想什么呢?”化妆师拍了她一下,笑眯眯地问。   洛妍笑笑,“没事儿,有点累。”   化妆师安慰她:“等你习惯了就好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化妆师神秘兮兮地说:“快看快看,是释龄姐来了,我和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啊。”   洛妍眨眨眼。   化妆师咬耳,压低声线道:“释龄姐以前和秦老师有过一段儿。”   洛妍抿唇,没有吭声。她真不知道这件事,秦斐生的绯闻几乎为零。   “秦老师可喜欢释龄姐了,以前有导演对释龄姐咸猪手,秦老师当着好些人的面,把那导演揍了一顿。”   洛妍皱了下眉。   “你说释龄姐参演《无罪之罪》,是不是想和秦老师和好啊?”化妆师摇了摇她,捧着脸犯起花痴:“他们两个看起来好般配喔!”   洛妍冷漠地笑了笑,“或许是吧,是很般配呢。”   萧释龄,一线女星,美艳动人,媚骨天成,是许多直男的梦中女神。   这类尤物的吸引力,往往是致命的。   自己真的比得过她么?   洛妍突然生出了一丝怯意,脑壳却又开始疼了。   化妆师还在喋喋不休,“秦老师和释龄姐都合作三次了,第一次是《海色》,那时释龄姐演的是个小配角,你可能没印象。”   说着话,翻出《海色》的剧照,化妆师眼睛里泛着星星,“秦老师刚出道时好嫩好俊啊!帅的我心肝儿都在颤。”   洛妍低头一瞧,那张显出岁月痕迹的照片上,秦斐生穿着一身警装,眉眼俊秀,眼神清澈,线条柔和如春日煦阳。   再过十多年,天天会不会也长这样子?   洛妍想了想,却见化妆师点开今天刚拍的《无罪之罪》定妆照。   秦斐生头发很黑,夕阳映着他深邃的侧脸,陡峻的眉峰下,一双眼睛犀利如刀锋。   肤色微黑,平添几分硬汉气质。   化妆师夸张地惊叹,“哇!顾队这身警装帅爆了!男人味十足…呜呜呜想嫁!”   洛妍拍开她的爪子,笑骂:“瞧你这点儿出息。”   “妍妍你怎么这么淡定?你觉得这定妆照怎么样嘛!”化妆师撒娇道。   “还行吧,”洛妍漫不经心地评价,“不觉得有点油腻么?”   “秦老师可以去代言炒锅了。”她补了一句。   话落,化妆师脸色却变了,慌张地朝她使着眼色。   洛妍猝然回头,撞进了秦斐生阴沉的目光。   他手握成拳,脸色冷峻,不知听了多久。    第4章 第4章   秦斐生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妍。   洛妍脸色有点僵硬。   化妆间里落针可闻,一种叫尴尬的情绪,在洛妍胸腔内沸腾,令她憋闷难耐。   背后道人长短本就是大忌,还恰好让秦斐生给听到了,这男人锱铢必较,又自视甚高,此刻说不定已在心里将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花式嘲讽上百遍。   暴风雨将至,她若表现得唯唯诺诺的,秦斐生必会再轻视她几分,嘴里也会再刻毒几分,与其如此,不如来个四两拨千斤。   这样想着,洛妍面色已如常,她挺直优美的脖,朝着椅背轻轻一靠。   云淡风轻的模样,眼角风都没给秦斐生一下,彻底无视了他。   化妆师被她这个举动吓得心脏差点停止搏动,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无措地唤道:“秦老师。”   秦斐生紧抿着唇,视线一寸寸掠过洛妍那张含笑的美丽脸颊,那笑似乎透着嘲弄,莫名的刺眼,几乎在一刹那间,他心底所有的戾气平歇了,眼底的暗沉也彻底消弭。   他冷冷勾唇,转身就走,边走边给老魏打电话。   “《无罪之罪》这片儿,安排洛妍跟组。”秦斐生说。   一字一字,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您不是不想她跟组吗?怎么又改主意了?”老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年纪轻轻的就瞎了眼,不留她在身边,我不放心。”秦斐生淡淡道。   “啊——”老魏吃惊地拖长了音调。   “怎么?老子给她发工资,老子没资格使唤她?”秦斐生不悦地质问。   “有资格有资格,我这就安排。”老魏立刻表态。   秦斐生哼了声,眼皮子一撩,懒洋洋地问:“我帅吗?”   “帅帅帅,娱乐圈头一份儿,比您红的没您帅,比您帅的没您红...”那头的老魏点头如捣蒜,谄媚地附和。   “帅,就对了。”秦斐生玩味一笑,心中对洛妍又厌恶几分。   油腻?老子就让你看看,老子到底油不油腻!   窗外,夕阳如血,流晖洒金,暮色渐渐降临。   秦斐生被簇拥着先走了,今晚主创们有个聚会,用脚指头想他也不可能带她去。   洛妍无所谓,这会儿还是离他远点好,那就是个火·药桶,随时随地能点燃,炸得她一身狼狈。   她忙着收尾没说话,化妆师以为她在难过,一直柔声安慰着她:“秦老师人很好的,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对谁发过脾气,妍妍,你别太担心了。”   洛妍笑笑,“好啦,大不了是换个工作,你就放心吧,我没事的。”   两人说说笑笑着,正要出大堂,有个男人与洛妍擦肩而过。   那男人很瘦很高,衣冠楚楚,眉眼狭长,挺俊的鼻峰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正在打电话,说话的声音干净微沉。   洛妍嘴角的笑陡然僵住,她脚步一顿,蹙紧了眉头,“哎呀,我的相机电池掉在休息室了,我回去找找,你先走吧!”   “那好吧,妍妍我先走了,你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洛妍笑着挥手告别,转身的刹那,脸上已经面无表情了。   她朝着另一个出口走去,一群小孩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她被撞得打了个趔趄,险些滑倒之际,恰好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扶住了。   男人语声温醇,“小心。”   洛妍站直了,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睫毛微微垂覆,盯着脚下的台阶。   “洛妍。”男人轻声叫住她。   今天洛妍穿着条深蓝牛仔裤,白球鞋,一身行头不超过三百块,朴素的近乎寒酸。她头发低低挽着,脸上没化妆,显得格外素净,眼睛很黑,皮肤粉白清透。   清水出芙蓉般的美。   傅西屿的心底,倏然涌出一抹复杂难言的滋味。   “还记得我吗?”他轻轻推了下眼镜,低声问道。   洛妍抬起头,眉眼微弯,定定看着他。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个茉莉香气馥郁的黄昏,傅西屿发尖滴着汗,腋下夹着一只篮球,跑到她面前,露出一口俊生生的牙,笑得温润如玉。   “学妹你好,我是傅西屿。”   那些年,他一直对原主很好,好到生出了许多不堪的流言,连原主都隐隐感到困惑,傅西屿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傅西屿的铁哥们儿当众嗤笑她:“开什么玩笑?傅哥怎么可能喜欢那种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   众人的八卦歇了火,没多久傅西屿出国,两人再没联系过。   原主到死都不明白的事,洛妍却是一清二楚。   傅西屿,是她父亲现任妻子的亲弟弟,而当年章冰莹出轨离婚,净身出户,也和傅西屿脱不了干系。   章冰莹那样柔弱的性子,怎么可能出轨?又可能可能被抓奸在床?   洛妍自嘲地笑笑,她敢肯定,当初那一切不过是傅氏姐弟的阴谋罢了。   毁了原主的家,然后假惺惺地对原主好,又算什么呢?猫哭耗子吗?   “傅师兄。”洛妍弯唇,笑容纯粹明妍。   “现在回家吗?我送你。”傅西屿看了眼渐黑的夜色,笑着道。   “太麻烦你了,我还是坐公交回去吧。”洛妍望向不远处的站台,熙熙攘攘全是等车的人。   傅西屿笑,“不麻烦,我正好忙完了,现在有空。”   他的态度坚决,不容拒绝。   洛妍也不客气,随他上了车,车窗开着,有夜风拂过,微微的凉。   她打了个寒颤,抱紧一双雪白手臂。   傅西屿立刻摇起车窗,微微一瞥,只见她的睫毛纤长卷翘,眼眸澈然似横秋波,嫩红的唇微抿着,莹白的小脸,不染半点瑕疵。   是他记忆里清纯的模样。   他张了张口,那些陈词滥调的话却堵在了喉管,而她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愿。   当他看到她屏保上那张小男孩的照片,心里的感觉顿时更复杂了。   “还不知道你结婚了,恭喜呀!”他故作轻松地一笑。   “谢谢。”洛妍红唇轻启,眼看傅西屿的笑脸绷不住了,才慢悠悠道:“不过,要等我结婚的时候,才能收下你这句恭喜。”   这是还没结婚,还是已经离了?   傅西屿神色一滞,试探着问:“这是你儿子吗?长得真可爱。”   “嗯。”洛妍发出一声软软鼻音。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傅西屿有点吃惊。   “怎么,瞧不起单亲妈妈呀?”洛妍笑着反问,撒娇似的语气。   “没有没有。”傅西屿连忙否认。   心里莫名很高兴,像个本以为没及格,结果却考了九十分的小学生。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一缕卷发从洛妍额角垂落,掩住了她眼底的嘲弄之色。   一路畅聊,下车时傅西屿说: “洛妍,留个手机号吧。”   洛妍按了下已经黑屏的手机,柔婉的语声中透着歉意,“真不好意思,手机刚刚没电了。”   “没事,你告诉我你号码,我打给你。”   洛妍抬手,将那缕碎发轻轻捋到耳后,“这个号码是来北京后新办的,我没记住。”   傅西屿面上流露出几许失落,他飞快取出张名片,写下一串号码,塞到她手里。   “你打这个,这是我私人号码。”他指着手写的那串号码,笑容柔和。   “好。”   汽车疾驰而出,洛妍立在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笼罩而下,她眉眼间清清冷冷的。   她站了会儿,一点点撕碎那张名片,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   聚会结束后,萧释龄软软地倒在车厢里,目光迷离,红唇微张。   经纪人坐在她旁边,笑嘻嘻地说:“难得见你像今天这么高兴。”   “秦斐生越来越镇得住场了,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今晚还帮你挡酒,你们是不是…”   “什么?”萧释龄闭着眼问。   经纪人念叨着: “我觉着圈子里没有比他更合适你的了,你们要是在一起,公司和粉丝都喜闻乐见,而且他对你…”   萧释龄猛然睁开眼,冷冷打断经纪人的话,“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工作还要负责拉皮条?”   顿了下,语气越发不耐烦,“秦斐生是浑身镶了钻,还是家里有皇位继承?你要真觉得他好,你自己去追…”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也快三十老大不小了,总得找个好归宿,难道你还打算将来独自一人老去,死了都没人陪吗?”经纪人一脸委屈。   萧释龄猛的挺直了背,语气很是不屑,“难不成你还想找个人给我活葬?”    第5章 第5章   幼儿园门口。   洛妍俯身,为洛天整理小西装的领结,又擦干净小皮鞋上方才溅的泥水。她轻轻摸了下他的头,笑得眉眼弯弯,十分温柔。   “天天,咱们到幼儿园了,待会儿见到老师,要懂礼貌叫老师好,知道吗?”   洛天背着个小书包,两只小手抓着书包带,白嫩的脸蛋上神情恹恹的,小嘴巴紧紧闭着,不甚诚意地点点头。   洛妍笑了笑,握紧他的小手时,他仰起头,小脸皱成了一团,可怜兮兮地问:“妈妈,你是不要我了吗?”   洛妍一怔,耐心地解释道:“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只是小朋友到了年龄,都是要上幼儿园的,幼儿园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还有许多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以前妈妈工作时,家里只有外婆陪着你,现在有这么小朋友陪着你,你会有很多很多好朋友的。”   洛天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那好吧,我听妈妈的。”顿了下,不舍地问:“妈妈你今天就要走了吗?”   小家伙说话时,蓝灰色的眼底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落寞。   “嗯,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下午就得走了,晚上外婆会来接你放学。”   “可是我会很想妈妈的。”洛天撅起粉嫩的小嘴。   “你要是想妈妈了,就给我打电话呀,我也会每天晚上都和宝宝你视频的。”洛妍笑着说,“天天,你记得妈妈的号码吗?”   “当然记得。”洛天飞快背出一串数字,摇了摇洛妍的手,朝她撒娇道:“妈妈,你可也要想我呀,就...每天都想一百遍吧!”   洛妍扑哧一笑,“好,妈妈答应你,每天都想咱们小天天一百遍。”   母子俩说说笑笑着走进幼儿园。   才到教室外的走廊,一阵此起彼伏的声浪扑卷而来。   教室里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小朋友们一个个哭得涨红了脸,眼泪鼻涕糊成一团,或拉扯着爸爸的大腿,或紧紧圈着妈妈的脖子,死活不肯撒手。   简直人间惨案。   洛妍担忧地看了眼天天,却见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坐在角落里的小板凳上,开始玩自己的小魔方。   这个小魔方是洛妍为他定制的,独一无二,他特别喜欢。   几秒钟后,教室正中央猝然响起一声能刺破人耳膜的哭喊声,洛天捂住耳朵,抬头看着那哭成了泪人儿的小胖墩,收好了魔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胖墩面前,板着脸说:“别哭了!”   小胖墩憋得满脸通红,愣愣地看着洛天。   “胆小鬼才爱哭鼻子呢!”洛天冷冷地说。   小胖墩半张着嘴,吸了下鼻子,似乎忘了嚎啕大哭这回事。   大人们都目瞪口呆,方才劝了几百遍都没用,这孩子一开口,自家孩子立刻不哭了。   还真是奇了!   洛天一副小大人似的模样,淡定地坐回角落,又摆弄起自己的魔方。   小胖墩瞅他片刻,突然凑了上来,两只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的魔方。   “好好玩儿,我也想玩这个,可以给我玩吗?”小胖墩拍着手,愣头愣脑地问。   洛天眉头一皱,抿了抿唇,“不可以,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小胖墩失望地放下小手,眼睛却还黏在他的魔方上。   洛天抬起头,正好撞进了洛妍含着笑的眸子,他的小脸红了下,突然想起来,妈妈说过的,要和小朋友们分享自己的玩具。   “喏,给你玩吧,不过只能玩一会儿哟。”洛天小心地将魔方递给小胖墩,语气酷酷的。   小胖墩高兴极了,像只小尾巴一样黏着洛天,嚷嚷着要做他的第一个好朋友。   洛天有点嫌弃,他才不要和这个傻乎乎的小胖子做好朋友呢,他有妈妈就够了!   教室外,围观的家长们陆陆续续散了,洛妍朝洛天招招手,他跑到她身边,偷偷在她脸颊亲了下,一张乖巧脸和方才判若两人。   “妈妈,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你要早点回来接我哟!”   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洛妍出去的时候,洛天还趴在那儿,不停地晃着小手,紧紧咬着唇,眼圈微微红了。   *   《无罪之罪》的拍摄地是长溪市,一座北境小城,才入九月,天儿已经很冷了。   棚里既无黑夜,也无白昼,出摄影棚时,外头漆黑一片。   今天拍的是连环强/奸杀人案发生后,顾队正因为上级施压而忙得焦头烂额,恰好又有新的奸/杀案发生。   这一次的受害者,是他那沦为不良少女的妹妹。   这场戏是《无罪之罪》的重头戏之一,开拍前整个片场的氛围都很凝重,洛妍也不自觉紧张起来。   监视器里,秦斐生紧紧抓着话筒,手背青筋暴突,另外那只夹着烟的手,哆嗦着抖了几次,青白烟雾缓缓散开,他的嘴角微微抽搐,满是血丝的犀利眼眸泛起水光,却又强行抑住了,过了片刻,他慢慢抬起手,梳理着几天没洗的头发…   秦斐生靠着细微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将情绪行云流水般推进,整场戏浑然天成、不染匠气,完全超脱了“演”的范畴。   在这一刻,秦斐生就是顾队本人。   导演喊了“咔”后,洛妍立刻上前,为秦斐生披上大衣,大衣的领口有些皱了,她踮起脚尖,细长的指轻轻动着,一点点捋平他领口的褶皱。   两人挨得很近,他鼻尖萦绕着她发顶茉莉味洗发露的清香,淡幽的香气朝着心肝儿钻去,秦斐生和导演说话的声音,突然就慢了半拍。   “我自己来。”他语气冷淡。   洛妍退开,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将今晚的花絮照拍了下来。   画面里,秦斐生长身而立,笑得轻松自如。   那样的笑,被昏黄的灯影映亮,流光溢彩间,有着洛妍从未见过的鲜活生动。   “收工了!收工了!”   洛妍随秦斐生上房车时,萧释龄和助理小于正好也出来。   小于撇撇嘴,嘀咕道:“瞧她那骚样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玩意儿啊,还想勾引秦老师?”   萧释龄目光幽沉地望向秦斐生的房车,轻描淡写地道:“今晚你负责下厨吧!”   “啊——”小于愣了下。   “你不是挺会添油加醋的?”萧释龄回过头,笑了一笑。   小于一噎,彻底卡住了,脸也不争气地红了,憋闷地无法呼吸,她心里委屈极了,心道自己是在替释龄姐着急,可释龄姐怎么不领情呢?   再说了,做助理就该有助理的样子,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她心底泛酸地想到。   小于的敌意,尽数落在洛妍眼里,但两个人平时工作没交集,她又不是谄媚的性子,无关紧要的人的恶意,她是全然不在意的。   回到酒店时,洛妍炖的药膳猪脚汤已经好了,满屋飘荡着淡淡的药香。   洛妍用保温桶装好汤,敲了下秦斐生的门。   足足过了三分钟,秦斐生才来开门,他裹着一身浴袍,头发湿漉漉的,浓密的长眉轻挑,勾起的嘴角自带三分恶意。   “什么事?”他漫不经心地问。   “秦老师,今天您没怎么吃东西,我炖了药膳猪脚汤,给您的。”   洛妍将手里的保温桶递过去,秦斐生却没接,他的视线至上而下地掠过她,最后落在保温桶上,唇角掠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是不想喝她炖的汤?还是觉得这汤会不好喝?   洛妍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好笑着解释道:“这汤里放了山药桂圆党参黄芪,我试过了,味道正好。”   她眉眼温婉,语气颇正经,秦斐生却不说话,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到底什么意思?喝还是不喝?   “您现在戏份重体力消耗大,平时吃的又少,这样对身体不好,魏哥也吩咐了,让我好好照顾您,这汤今天我炖了小半天,滋补又不油腻,您多少喝点吧!”   洛妍的语气轻而软,若细细听,还带了一丝求他的意味。   秦斐生轻笑一声,“怎么?想讨好我?”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等着她撕破脸。   洛妍脸色不变,“您是我老板,我不讨好您讨好谁?”   不紧不慢地一句,却将秦斐生堵了回去,他挑挑眉,语气挑剔:“你知道我忌口什么?”   忌口?她自然都记得清清楚楚,难道还有错漏的?   借着墙壁的遮挡,洛妍打开手机百度输入:秦斐生不喜欢吃的食物。   海蜇鱼腥草上海青榴莲大葱...   这些都没有。   她刚松了口气,耳畔忽然响起秦斐生慵懒的声线: “我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不问我问百度?”   他的声音带笑,隐隐透出嘲弄,洛妍却面色如常,笑意盈盈。   “您放心,没有您忌口的。”   “喔。”他拖长了音调,目光玩味地盯着她。   洛妍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堆砌着柔然的笑意。   在她明亮的含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唇角一扯,一字一顿地道: “不喝。”   “喝了你的汤,我怕更油腻。”他的唇凑近,压低了声线,嘴角尽是嘲讽。   这个小肚鸡肠的臭男人,他是在故意恶心自己呢!洛妍真想掀开保温桶,把那一满桶热汤淋到他头上!   算了算了,辛辛苦苦炖的汤,不能这么糟蹋了!   脑壳又开始疼了。   洛妍深吸一口气,绷着笑脸道: “这汤您真不喝?”   “不喝。”   “确定不喝?”   “听不懂人话?”秦斐生眼皮一撩,语气有点冷,觉得她的笑真他妈假,像一尊泥胎雕塑似的。   “好啊。”洛妍释然一笑,笑容如春花般缓缓绽开。   她的反应太古怪,秦斐生看得一愣。   洛妍转身,敲了敲隔壁的房门,见里头一屋子的人,于是笑着道: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我炖了些药膳猪脚汤,正热乎着呢,您和大伙儿分了吧。”   副导看了眼她手里的保温桶,笑呵呵地说:“这怎么好意思?”   洛妍唇角微翘,笑颜明媚似三月的春·光。   “别客气,大伙儿要觉得好喝,下次我再多炖些,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落在秦斐生眼中,他眼睁睁看着那桶本该属于他的汤被副导接了过去…   秦斐生眸光陡然变利,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握着扶手的手指倏然收了力,手背青筋暴突。   他重重地合上门,嘴里晦气地骂了句。   “艹!”    第6章 第6章(捉虫)   隔天一早,副导逮住秦斐生,笑嘻嘻地说:“生哥,昨天你助理的汤太好喝了,下次炖记得给我留一份儿啊。”   好喝?他都没喝到呢!   秦斐生那张俊脸,有一刹那的扭曲。   副导无心的一记补刀,使得他接下来几天都没给洛妍好脸色看,拍戏的空隙,他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双黑眸微凝,盯着手里的剧本,通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   大家都意识到秦斐生不高兴,私底下各种猜测,还有到洛妍这里探口风的,她只笑笑不说话,什么都不肯透露。   这样的滴水不漏,倒也不招人讨厌,因为洛妍会做人,她知道剧组的盒饭难吃,天气又渐渐冷了,于是经常买些小零食带到剧组来,放在电炉子一烤,到处弥漫着食物热腾腾的香甜气味。   有好吃的,心情自然容易好。   几天下来,剧组的氛围越发融洽,连原本背后骂她狐狸精的小于,都对她改观了几分。   这天大家像平常一样,正围在电炉子边上吃饭,七嘴八舌地聊天,洛妍过来了,一手拿着自己的盒饭,另外那只手拎了个粉色小鹿的保温桶。   她唇角自带三分笑,眉眼皎洁而柔和。   “小洛,你炖的是什么?好香啊!”在她打开保温桶盖子时,有人好奇地问。   “是羊肉山药汤,天气这么冷,喝这个汤暖胃。”洛妍笑笑,见周围一双双眼睛黏在她的保温桶上,于是大度地说:“今天汤炖的多,大家一起喝了吧。”   她主动将汤分了出去,连平时几乎不吃东西的萧释龄,都放下架子,主动要了一小碗。   一圈下来,围在电炉边的六七个人,个个都分到了,只有另一头的秦斐生,冷冷淡淡坐在那里,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似乎没有注意到这头的动静。   只是此刻他的内心,远远不如他的外表那般冷静。   他心里憋着一团火,黑烟在胸腔内弥散,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若是按他年轻时的桀骜性子,他早该雷厉风行,一顿臭骂把洛妍开除了,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还敢把炖给他的汤送给别人?还敢当众叫人喝汤却不叫他?她这是要上天了?她眼里还有没有自己这个老板?   想讨好剧组的人,可别瞎眼走错了路!   秦斐生冷嗤两声,只觉对洛妍厌烦透了。   他扯了下警服的领子,发出金属划过的细微声响。   洛妍扫了他一眼,淡淡收回视线,唇角嘲弄地勾了下。   萧释龄喝了口汤,抬头看看洛妍,又看看秦斐生,笑着打趣道: “怎么不给秦老师倒一碗?秦老师好像还没吃饭呢!”   洛妍笑笑,淡淡说了句,“秦老师不喜欢喝汤。”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秦斐生听到。   一字一字,仿佛火星子跃进了**桶,一刹那间,秦斐生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那些冷静情绪,被烧得一点点消失殆尽。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极冷,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你过来。”他冷冷说道。   洛妍起身,跟了过去。   萧释龄捧着汤碗,一双妩媚的猫眼,凝望着洛妍的背影,微微出神。   “姐,在看什么呢?”小于茫然地问。   “没什么。对了,小洛的保温桶挺好看的,你帮我买一个吧!”   洛妍到时,秦斐生手揣在兜里,劲瘦的背朝石栏一靠,另一只手夹着根烟。   青白的烟雾在清冷的空气里缓缓散开,他的眉眼被烟雾笼罩,渐渐模糊。   “洛妍,你刚才什么意思?”他慢慢吐出一圈烟雾,哑声质问她。   “你这么做,是想给我难堪?”秦斐生一顿,失笑出声,“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他微微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晲她,沉凝的声线里,透出了一丝嘲弄的意味。   洛妍迎上他深沉的眼眸,眉头微蹙,“您想多了,您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给您难堪?”顿了下,轻声道:“您上次不是说不喝吗?”   秦斐生张了张嘴,却卡住了。   他哑口无言。   是了,是他屡次三番拒绝她给他炖的汤。   细微的情绪酝酿着,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   可他一点也不想在洛妍这个女人面前示软,方才那一点点懊丧,转瞬敛尽,他又几乎是面无表情了。   洛妍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下他前胸的烟灰,自然而然的动作,她放柔了声音,“您要是想喝汤,我明天就给您炖。”   秦斐生紧紧咬着烟嘴的齿一顿,他没说话,丢开了烟蒂,拔步就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扭过头,盯着她嫣润的脸,轻轻一挑眉。   “这可是你说的。”   *   过了一周,秦斐生发了条微博。   【胖了。】   简单的俩字,连配图都没有,显得有些神秘,惹得娱记们闻风而至。   当晚,秦斐生在片场头发凌乱、脸上带了几道血口子的偷拍视频,火速霸占了微博热搜第一。   这段偷拍花絮里,秦斐生眉眼沉郁,形容落魄,硬汉气十足,怀里却抱着个粉色小鹿保温桶,粉丝们纷纷惊呼反差萌。   秦斐生也看到了这段视频,却没放在心里。   凌晨时刚要睡下,外头有人敲门。   洛妍站在门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魏哥说你不接电话,打我这边来了,他有急事找你。”   秦斐生皱了下眉,才接过手机,老魏焦躁的声音机关枪扫射一样地跳了出来。   “秦大爷,秦爸爸,秦爷爷,你在搞什么鬼?竟然把我拉黑!”   “现在我不和你计较拉黑的事,我就问你,你和萧释龄怎么回事?”老魏的语气陡然变利。   “什么怎么回事?”秦斐生有些不耐烦。   “微博的视频看了吧,今天视频流出来后,粉丝扒出你和萧释龄用同款保温桶,还有同款情侣手表卫衣鞋子,粉丝群里现在都炸了,大半夜的已经有营销号下场了。”老魏一口气说完,干巴巴地问: “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在一起?”   秦斐生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他看看洛妍,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子八百年没绯闻了。”   “OK。”老魏松了口气,“营销号那头我已经封口,热搜马上也会撤掉,但是粉丝现在都很激动,我马上去安抚,你好好休息,好好拍戏。”   “群里说什么?”秦斐生面无表情地问。   “看截图。”老魏截了几条发给他。   【无良剧组又强迫我哥捆绑艹热度!】   【过气野鸡也想蹭我哥热度?】   【要是真的,我立刻割脉自尽,我愿意为我哥去死。】   配图:锃亮的刀锋抵着手腕,露出一道细细的血红口子。   只一眼,秦斐生浑身血脉偾张,眼底似淬了寒芒,他扫了眼洛妍,见她抱着一双藕臂,安静地立在边上,心情顿时愈发暴躁。   “马上,立刻,老子要空降!”    第7章 第7章   两分钟后,一条空降通知突然蹦出,将正吵吵闹闹的粉丝炸了个措手不及。   秦斐生:假。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杀伤力十足。   半夜空降,亲自辟谣,这是秦斐生出道十年来,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一刹那诡异的寂静后,群里爆发出比狂风暴雨更激烈的反应,几百条新消息如岩浆迸射般弹了出来。   大家都疯了。   一片狂欢声中,秦斐生点了退出,深藏功与名。   舒张的锋刀一点点隐匿到他的皮肉下,那些暴戾烦躁的情绪也慢慢消失。   秦斐生抬起头,随手把手机丢给了洛妍。   他的掌心触过她纤细的指尖,那片肌肤滑凉似绸缎,带了微微的潮意。   秦斐生立刻收回手,黑眸微凝,扫了眼那张姣美面颊。   洛妍正无声地审视着这个男人。   诚然,秦斐生毒舌自大,不讲情面,一双眼睛锐利似鹰隼,善于揣摩人心,十分的难以接近。   可他却也有真的一面,他骨子里桀骜不羁,完全不屑于玩暧昧,对待绯闻的态度是一锤钉死。   哪怕绯闻对象,是他十年的圈内好友,他也绝不纵容。   一个骨子里存了一点真实的男人,一个眼底没有对女人的欲望的男人,比起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视女人为玩·物的伪君子,要容易接近得多。   从秦斐生的角度,面前的女人眼波澄然,樱唇微抿,神色却有几分无动于衷,忽明忽暗的光影,将她的面容勾勒出了冷艳的味道。   气质清纯,却又旖旎出几分惹人怜爱的媚色。   偏生她不自知。   秦斐生淡淡移开视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叫她出去了。   和萧释龄的绯闻还来不及大规模发酵,就被正主辟谣打脸,在秦斐生粉丝的强势围攻下,所有提及情侣同款的言论都消失了。   一场危机,不攻自破。   次日收工后,萧释龄主动来找秦斐生。   “不是我。”她抱臂而立,指间夹着一支细细的烟,语气熟稔而直接。   秦斐生斜挑起半边眉,“我知道。”   “我如果想,不必等到今天。”萧释龄掸了下烟灰,突然笑了起来,见秦斐生没接话,话题一转:“既然解释完了,该说另外一件事了。”   说话时,她扫了四下里一圈。   “什么?”秦斐生问。   “你觉着洛妍怎么样?”   秦斐生皱了下眉,没明白萧释龄的意思。   “她去你工作室多久了?”   “她之前是做什么的?”   ...   秦斐生唇角微扯,似笑非笑地反问: “查户口?”   萧释龄掐了烟,“你就当我在查户口吧,我觉得她挺不错的,干活利索话又少...”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莫非萧释龄看中了洛妍,想挖人去她工作室?   秦斐生细微表情里不自觉带了三分警惕,他听完敛了笑,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表象而已,这小助理笨手笨脚的…第一次修图竟然把我修成鸡嘴…脾气又大...嗯,你可别被她骗了。”   秦斐生绞尽脑汁地回想,声音却渐渐变得干巴巴的。   “喔。”萧释龄挑眉一笑,“这些都不重要,好看就行。”   秦斐生有些无语了。   “我工作室签了好几个新人,有甜美款的,御姐款的,就是没有洛妍这一挂的,我想签她。”萧释龄解释道:“她骨相皮相都好,气质又干净,难得遇到这么天然美的胚子,其实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动了心思。”   萧释龄娓娓道来,秦斐生却脸色不大好了。   他的眉梢微微下垂,唇角却上扬了起来。   三分冷笑,三分不屑,三分惊讶,还有一分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好看?好看个屁啊!   眼前突然浮现昨晚那张隐隐透着冷艳的昳丽脸颊,眉眼隽永,眼波微流,竟是比黑曜石更显明亮。   秦斐生哑然,嗓子似乎卡住了,他低下头,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好像是挺好看的,是那种能让人细细品味的美。   这样想来,似乎有一粒沙砾在心尖上磨来磨去,膈得秦斐生有些不舒服。   他默了下,缓缓道: “洛妍的资料我一会儿发给你,但人暂时不能给你,出不出道,得看她自己的决定,我不能替她决定。”   “当然。”见他松了口,萧释龄明显愉悦了些,“我尽快找机会和她说这事。”   秦斐生点点头,目送萧释龄离开后,立刻给老魏拨了个电话。   “哟,终于把我移出黑名单了,到底哪儿得罪你了秦老板?”老魏凉凉地开了腔。   “炒锅的代言,取消掉。”秦斐生说。   一字一字,生生让老魏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就是个代言而已?秦斐生为什么和炒锅耗上了?   老魏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敢再惹这位大爷,只喏喏应是。   “还有件事,你去查。”秦斐生的声音骤然发沉。   “洛妍。”秦斐生语气一顿,“萧释龄想签她,这事儿有古怪,素人那么多,她不是科班出身,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怎么就突然入了萧释龄的眼?”   这是疑心她进工作室其实别有居心了。   老魏一点就通,当即应好,过了两天给他汇报情况。   “我在海大带课时教过洛妍一学期,那时她成绩挺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退学了,还生了个孩子,就是上次咱们见过的,小孩儿还挺可爱。最近这五年,她一直频繁地搬家,也没有和之前的老师同学联系过…”   “说重点。”秦斐生不耐地打断他。   “能查到的信息很少,没其他消息,可能是一直在家带孩子。”   “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算了。“秦斐生揉了揉眉心,心中对洛妍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他抬眼望向窗外,橘黄的路灯下,天上零零星星飘起了小雪。   悠然而宁谧。   心底突然就清明了几分。   秦斐生打定主意,决心去找洛妍谈谈。   不行就算了,想竞聘这个岗位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过是个摄影助理而已。   洛妍正高高举着手机,拍摄窗外的初雪给洛天看。   “宝宝,这就是雪花,看清楚了吗?”洛妍笑容明媚,语气温柔极了。   另一头的洛天,小胖手抓紧了ipad,睁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了小视频的初雪好一会儿,才奶萌奶萌地惊叹:“妈妈,雪花好漂亮呀!”   他兴奋地拍着小手,那双稚气的眼睛里,渐渐流露出了一丝委屈。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呀,每天做梦都梦到你。”   小奶音说得可怜巴巴,洛妍的心都快碎了,只能柔声哄道:“快了快了,等家里下雪的时候,妈妈就回来了,到时候妈妈陪你一起堆雪人...”   洛天吸了吸鼻子,隔着屏幕亲亲她。   “妈妈你可要早点回来呀!我现在可厉害了,不会再惹妈妈生气了,不信你问姥姥,我在幼儿园每天都拿小花花...”   他仰着小脸,心里有说不完的话要讲给妈妈听。   “对了妈妈,我今天看到爸爸了。”   小家伙语气很天真。   洛妍的心猛地一跳,脸色微微变了。   小家伙熟门熟路地点开相册,发了张照片给她。   那是一张秦斐生的巨幅广告图,画面上的秦斐生,露出壁垒分明的麦色胸膛,六块凸起的胸肌形成完美的弧度。   “爸爸他为什么不穿衣服呀?”小家伙睁大眼睛,一脸懵懂地问。   洛妍一怔,恰好有人敲门,她以为是点的外卖到了,嘴里说着:“因为他太穷了,买不起衣服。”   说话时门开了,秦斐生站在门外,恰好听到这一句,眼睛朝她扫过来,视线落在她手机屏幕的露·胸性感照片上。   秦斐生: “……”    第8章 第8章   洛妍觉得自己体质衰爆了,因为每次说秦斐生坏话,都被这人逮个正着,偏偏他又是个小肚鸡肠的毒舌男,擅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花式讽刺人。   她飞快地缩回手,将手机藏到身后,嘴角缓缓咧开一个程式化的微笑,露出六颗洁白整齐的牙。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四下一片静寂,只有手机里头传来洛天软萌萌的呼唤声。   “妈妈,妈妈...”   洛妍扭过头,捂着嘴压低声线道:“宝宝,妈妈现在有事儿,你和姥姥去睡觉觉,妈妈明晚再陪你聊天好吗?”   她的声音清亮,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好吧,妈妈晚安。”洛天乖巧地应道,朝她招了招小胖手。   手机屏幕终于黑了,洛妍艰难地转身,发现秦斐生已经进来,大马金刀地坐下,双手优雅地交叠着,一双黑而沉的眼眸,正无声地审视着四周。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桌子上干净没有杂物,敞开的衣柜里零零星星挂了几件衣服,都是普通的质地,普通的款式,鞋架上放了两双鞋,其中一双鞋尖有点脱胶。   一圈扫下来,对房间主人的印象,可以用一个字概括:   穷。   或许是被这朴素近乎寒酸的房间取悦了,秦斐生决定大度地原谅她,不计较她方才的冒犯。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仇富心态太普遍,像她这样实习期没过、每个月才三千块工资的小助理,碰到自己这样一部戏几千万片酬的老板,心理扭曲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怪,就只怪自己太有钱了。   秦斐生觉得自己的脑洞很合理,但他立刻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洛妍如果一直做自己的助理,一年撑死也就赚个十来万,可若是她出道拍戏,即使是个新人,一部戏也能轻松入手几百万。   这样的区别,有着不可逾越之壁。   万一洛妍被萧释龄说动了,他完全没立场挽留她,毕竟镁光灯下的光鲜亮丽,粉丝的倾心追捧,又有多少女孩儿能拒绝得了呢?   尤其是,洛妍进工作室的缘由,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许她本身就打着另辟蹊径、一飞冲天的主意…   秦斐生眉心淡淡地拢起,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轻叩两下,沉声问她:“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洛妍本垂眉敛目瑟缩成鹌鹑等着他开腔嘲讽,结果迎面来了这样一句。   什么怎么样?考虑什么?她有什么好考虑的?洛妍绞尽脑汁地想着,终于记起来之前聊天时,老魏给她透漏过的一件事。   秦斐生工作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正式入职时签五年以上的合约,那么年终奖会翻倍,从十万到二十万不等。   也正因为这个规定,工作室的成员都很稳定,基本上都是在业内颇有资历的老员工,除了老魏,老魏是秦斐生蹬掉上个经纪人之后上位的。   秦斐生应该是看她快转正了,才亲自来和她谈这件事。不过是卖身五年而已,她相信自己五年内肯定能搞定秦斐生,到时候再踹掉这家伙,带着乖儿子,美滋滋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洛妍神色忽的一松,唇畔露出一丝迷之微笑,“我考虑好了。”   对上她那张兴高采烈的脸,秦斐生额角一抽,眉毛桀骜地斜挑着。   “你的决定。”他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声线突然绷紧了。   “我愿意。”她笑得十分灿烂,眉眼微弯,格外的生动鲜活。   秦斐生扫了她两眼,目光突然沉了下来。   八字还没一撇,不过是许诺了个梦,就高兴成这样了?若是换作其他人遇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谁不是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等尘埃落定了还得对他千恩万谢,想方设法处好关系,偏偏她就这么爽利地承认了。   瞧她那尾巴快翘到天上去的兴奋样儿,做自己的助理就这么委屈她?   这不是生生打他的脸么?   秦斐生越想越憋闷,一股郁气在胸腔内渐渐凝聚,他忍了又忍,却没能忍住,喉腔里终于溢出一声冷笑。   “洛妍,释龄看中你签你出道,那是你的运气,可这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一个不知感恩的人,是走不长远的。何况释龄本身资源就一般,不然也不会来《无罪之罪》这部男人戏里演女主,她手底下还有好几个新人,到时候资源一瓜分,有多少能落在你头上?和那几个新人比,无论年龄还是经验,你都没有什么优势...”   秦斐生的语气过于冷静,隐隐透出一股凛冽之意。   “我话说到这儿,你既然有决定了,那就去办理离职吧。”他起身朝外走去,脸色变得很冷漠。   经过洛妍身边时,衣角突然被她拽住了。   “秦老师。”   她开口叫他,睁圆了那双清润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你误会了。”她微微咬唇,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委屈。   秦斐生垂眸,眼底的流光晦暗如海。   “我不知道你说的事,释龄姐没和我谈过想签我。”洛妍说得很慢,一点点加重了咬字。   秦斐生愣在原地,自舒张的毛孔中散发出的戾气,渐渐收敛了回去,他盯着她粉扑扑的脸颊,足足有半分钟之久,才淡淡地道:“你现在知道了。”   洛妍没接他的话,反而说道: “现在这份工作挺好的,每天都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她的语调不紧不慢,声腔里透着一股子斩钉截铁的意味。   “我很珍惜进工作室的机会,实习期快结束了,我以为你是来找谈转正的事,而且我也想签五年的合约。”   “五年?”秦斐生不甚确定地反问,员工合同这一块他鲜少过问,平时都是法务人事在处理。   洛妍点点头,神态坦然,显得十分肯定。   “为什么?”秦斐生的脸色有些古怪,隐隐感到一阵不安,对着成为明星的机会不动心,反而要签五年的合约做助理,洛妍她到底怎么想的?   “为了赚钱养家,如果签五年的合约,年终奖不是能拿二十万?”   洛妍估摸着秦斐生这会儿气已经消了,为了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她只能半真半假地抛出自己的意图。   秦斐生听完哑然失笑,“拍戏能赚更多。”   洛妍笑着自黑道:“我这人没演技,还是别去祸害观众了。”   她的声线轻而柔,似初春的绵绵细雨。   秦斐生眼眸微垂,绽出了些许笑意,心想这小助理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刚才怎么会觉得她虚荣仇富呢?她不带刺的时候,其实没那么讨厌了,至少此刻他心底的怒火,已被这场春雨淋了个透。   心里有了底儿,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了,秦斐生出去时,脚步突然一顿,恶作剧似的说道:   “明天给你办理转正,不过,”他拖长了调子,声线透着慵懒,“即使签五年,第一年也没年终奖。”   洛妍脸上的笑顿时凝滞,那双明璨的眸子,也在瞬间黯淡了下来。   秦斐生挑了挑眉,在她失落的目光注视下,走远了。   洛妍缓了缓,转身合上门的刹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银行发来的一条转账提示,只看了一眼,洛妍目瞪口呆。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0070的账户转账收入人民币200000元。   对方户名:秦斐生。    第9章 第9章   这算什么,有钱任性吗?   洛妍盯了那条转账短信足足五分钟,终于决定给秦斐生打个电话。   “您刚才给我转了二十万?”她迟疑着问,语气有点忐忑。   “嫌少?”那头的男人声线有点淡,拖长了慵懒的尾音,“想要更多,那就——”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叩着手机屏幕,一下一下,似乎敲落在她耳边,令她一颗心猛然被提了起来。   “让我高兴啊!”那头的人笑了起来,声腔里透着一股子愉悦。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秦斐生说这话时的情态,大抵是‘暴发户家的傻儿子’。   有种嘚瑟又中二的感觉。   有钱人的快乐,有时候真的很难明白,但这并不妨碍洛妍从善如流地应道:“好的,老板。”   也许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但洛妍绝不在这些人之列。   这通电话过后,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在片场越发和谐起来,连萧释龄见了,都感到微微惊讶。   毕竟,秦斐生平时眉毛一飞、眼睛一斜,在小助理面前那般挑剔态度,萧释龄可是一清二楚的,这会儿心底藏着疑问,就忍不住开了口:   “你和小洛...”   “我们挺好。”秦斐生斜挑起半边眉,笑容邪肆,“你上次说的签你工作室的事,恐怕不行了,我找她亲自谈过,她没有出道的想法。”   萧释龄翻了个白眼,极力忽视他语气里的炫耀之意,“是她不想出道,还是你不肯放她走?”   秦斐生摊开手,笑得更得意了,“腿长在她身上,我还能绑住她不成?”   萧释龄白眼快翻到天上了,露出一抹冷笑,“你秦影帝在合同上做点手脚,或者威胁在圈子里封杀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顿了下,恨恨地道:“我早看出来了,你压根不想放小洛走,你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秦斐生抬了抬眼皮,勾唇一笑,“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我没做过的事,你非安在我头上,那我可得坐实了,不能白顶了这污名...”   “你...”萧释龄气得花容失色,狠狠掐了他一把,“秦斐生,你等着瞧,洛妍早晚是我的人。”   秦斐生八风不动,淡然地点点头,“我等着。”   他和萧释龄之间这样的争吵,十年下来也不少于百次了,再说他心有沟壑,相信洛妍的说辞,同时对自己颇有信心,因此他并没有将萧释龄的话放在心上。   直到一周后,他经过化妆室外,隐隐听到萧释龄轻柔的语声。   “我们回北京谈。”   视线探过去时,只见萧释龄靠着椅背,脸色有点苍白,洛妍蹲在她旁边,露出半张素净的侧脸。   回北京谈?谈什么?   秦斐生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他脚步一顿,很想问个清楚,却生生忍住,终究是没进去,而是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快,没有听到萧释龄接下来的话。   “我这月经不调是老毛病了,看过多少医院都不顶用,你家里那方子要是有效果,可就太好了...”   “我妈年轻时也有这毛病,就是找那老中医开了药,吃了小半年,月经就规律了,来的前两天也不疼...”洛妍笑得温柔,将红糖水递到对方手边,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章冰莹打来的电话,嘴里哎哟着疼,发出低低的吸气声。   “妍妍,我刚才下楼不小心扭了腰,你那药膏放哪儿了?我没找到啊。”   洛妍眉头一拧,着急地问道:“妈,严不严重?还能不能走路?您去医院检查下吧!”   “不用不用,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哪有那么金贵?”章冰莹忙着翻箱倒柜,一口否决了洛妍的提议。   “哟,找到了,我涂了药就去接天天,刚才给他幼儿园老师打电话了,说今天家里有事晚点去接,让老师先帮忙看着...”   章冰莹絮絮叨叨着,任凭洛妍怎么劝,始终不肯去医院检查。   窗外,晦暗的天幕下,冰冷的雨点落了下来。   洛天趴在窗台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铁栅栏,白嫩的小脸显出些落寞。   “天天,你姥姥还没来呀?”老师看了看手表,脸色有些不耐烦了。   洛天抿紧小嘴,无措地捏了捏衣角,他忽然抬起头,随意指着外头的行人,大声说道:“老师,我姥姥她来了。”   “喔喔,那你快去吧。”老师甚至看都没看门外一眼,就朝洛天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洛天背着小书包,撑起自己的小雨伞,一耸一耸的,朝外走去。   那道小小身影,转眼间消失在茫茫的雨帘中。   走到红绿灯的路口,洛天擦擦脸蛋上的雨水,攥紧被风吹得七扭八歪的小伞。他朝伞外一瞅,路上空无一人,天色渐渐黑了,周围的景物渐渐模糊。   洛天害怕地抹了抹眼睛,小嘴一砸吧,眼看眼睛就要红了——   一双黑色的皮鞋,突然定在了他面前。    第10章 第10章   男人举着一把黑色雨伞,慢慢蹲下身,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洛天黑软的头发湿透了,凌乱地黏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那双圆圆的眼睛憋得通红,小嘴紧紧地抿了起来。   男人扶了下眼镜,唇角勾勒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薄唇轻启。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   干净微沉的嗓音,透出了一丝沙哑。   洛天唇角抿得更紧,望向不远处散发出红色光晕的灯,没有理睬搭讪的男人。   男人上唇微微上翘,就这么平视着他,过了片刻,忽然朝他迈出一步。   洛天偷偷看了眼那男人,两只小胖手抓紧书包带,飞快地朝后退开,脚底下不稳,踩进了一个小水坑。   污水四溅,鞋子连同裤脚那一块,立刻湿得一塌糊涂。   洛天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脸上流露出一种做错事后无措的表情。   这是他最喜欢的新鞋子,是洛妍之前亲自带着他去挑选的,自从洛妍离开北京后,他每天都要把这双鞋子擦得干干净净,摆在自己的床脚边。   可现在…   见洛天只顾盯着自己的鞋,男人突然摸了下他的额头。   洛天小脑袋一歪,高冷地躲开他的手,神色有点儿不耐烦。   “原来你不会说话呀!”男人发出一声叹息。   “才不是。”洛天抬起头,声音奶凶奶凶,“我不想和你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饶有兴致地问。   “孙悟空。”   “你家在哪儿?”   “花果山。”   男人的目光从他的眼睛移到嘴巴上,不由轻笑一声,伸臂朝他一勾。   洛天扭头就要跑。   那只手立刻按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带入黑伞下的方寸之地。   洛天被男人卷入了怀里,无法动弹。   男人摸了摸他的小脸,将他湿哒哒的头发一点点抹到耳后,让他那张小脸的轮廓,完全露了出来。   洛天湿漉漉的小脸涨得通红,在男人怀里疯狂地扭动,愤怒地嚷着:   “放开我,坏蛋!我不认识你…”   他的声音刚响起,就被越发急促的雨声彻底吞噬。   “和我走吧。”男人嗓音低沉,浸着冬日里惯有的凉意,说话时单手将他抱起,不顾他的挣扎踢打,大步朝着一辆黑色轿车走去。   红灯亮起,车发出轰鸣的声响,驶过之处,溅起两边混浊的泥水。   没有人发现,方才独自走在路边的小孩,已经不见了。   ...   黑夜如一头怪兽,经历漫长的蛰伏后,再度降临,无声地审视着这个世界的悲欢。   洛妍准备吃晚饭时,接到了章冰莹的电话。   “妍妍,天天不见了,他不见了...”章冰莹语无伦次地说道,嗓音里透着浓重的哭腔。   “老师说他早就走了,跟着大人回家了,可我根本没接到他...老师也没看清那个人的长相,这可怎么办啊...外头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脑子里似有一道惊雷炸裂。   洛妍晕眩了刹那,手脚都开始发抖,她稳住心神,力持镇定地问:“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妈,您回家看了吗?”   她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或许洛天已经回家了,他比同龄的孩子聪明,也比同龄的孩子懂事,最重要的是,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怎么可能出事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没有,我刚到家,家里没人。”章冰莹哽咽着摇头。   “您立刻去报警,我今晚就回北京。”洛妍声音发涩,牙关咬得酸痛,她强忍着汹涌的泪意,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   几个月前,她还在为成了龙傲天的妈而感到惊恐万分,此刻心中却充满了悲伤和担忧,那么的真实迫切。   章冰莹性子软弱,遇事没有主见,洛天不见了,家里又没个主心骨,她必须回北京,立刻,马上。   洛妍擦干眼泪,敲开秦斐生的房门,酝酿好情绪后,开口道:   “秦老师,我想请个假,回北京一趟。”   秦斐生淡淡扫她一眼,脸上慵懒的神色渐渐消失。   怎么一个个的,都上赶着回北京?刚才听到萧释龄说明天回北京,这会子洛妍也想请假回北京。   联想到萧释龄在化妆间说的那句话,莫非…洛妍已经被劝服了?和萧释龄约好了回北京详谈签约出道?   毕竟剧组里人多口杂的,有些流程走起来也不方便。   秦斐生脸色顿时不大好了,眼眸微微一眯,恶劣地嗤了声,“请假?我只带了你一个助理,你走了我怎么办?”   洛妍就知道秦斐生不会轻易答应,于是好声好气地说:“我和魏哥说过了,他会叫小何过来,明天上午就能到。”   小何是秦斐生的前助理,因为谈恋爱辞职了半年,最近失恋又回了工作室,闲得整日里没事做。   秦斐生没说话,低头点了根烟,眼角眉梢尽是冷漠疏离,辛辣的气味一点点散开,可舌腔里似乎丧失了味道。   “不行。”他掸了下烟灰,语气理所当然。   “秦老师,我明白您的担忧,今晚我就和小何交接好,保证不影响您的工作...就这一次,我只请这一次。”洛妍双手合十,一脸拜托了的着急表情。   “不影响我工作?”秦斐生听笑了,唇角嘲弄地勾起,“洛妍,你是不是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他忽然站起来,倾身靠近她,朝她耳蜗处轻轻吹了一圈烟雾,似笑非笑地说: “在我眼皮子底下,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嗯,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脸上没有表情,甚至连半点怒意都没有,可这样的他,看起来反而更加可怕。   “秦老师,我真的有急事,今晚就得回北京,算我求你行不行?”   她眼底泛起淡淡的水光,模样可怜又无助。   秦斐生无动于衷,洛妍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您当我旷工处理吧。”   她转身朝外走,却被他重重地扯住了。   “洛妍,你既然这么想出道,怎么不干脆来找我,嗯?萧释龄能给你的,我照样也能给你,你不如来求我啊…”   他的声音幽而沉,冷酷的双眼如盯着猎物的鹰隼,说话时轻轻拍了下他的脸。   洛妍猛的甩开他的手,外套的金属链划过,秦斐生的手背立刻被割出了一道口子。   “秦斐生,你别自以为是。”   她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竟有种动人的鲜活气。   秦斐生似乎不觉得疼,只按住手背,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神情摆明了在说,你装,再继续装!   洛妍忍无可忍,别过脸,用尽量平静的、毫无起伏的调子说:   “我辞职。”   话音刚落,脑壳疼得快要炸开,所有辞职的冲动刹那粉碎,她痛得捂住眼睛,用十分虚弱的声音说:“我儿子…他不见了。”   手指轻颤着,泪水从指缝里缓缓溢出。   秦斐生嘴角的冷笑陡然僵住。   “我知道你不在意,也不屑于理解我的心情,我只求你,让我回去一趟好吗?”   洛妍自觉语气已经很克制,但尾音里的绝望,还是泄露了端倪。   秦斐生紧了紧拳,脸上掠过一抹复杂难言的神色,那句“对不起”在喉咙里滚了两圈,还来不及说出口,洛妍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不,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洛妍按了接听,一道低醇微缓的声音跳了出来。   “喂——”    第11章 第11章   “洛妍,是我。”那头的声音透着点儿温柔的笑意。   洛妍右眼皮一跳,匆匆拉开房门,走到角落里,轻声叫道:“傅师兄。”   她的声音很淡,有种漫不经心的意味,对于傅西屿这个电话,没有任何惊喜,甚至半点惊讶都无。   洛天不见了,她现在没有任何心思与傅西屿叙旧。   下一秒,她脸上那种冷淡的表情陡然消失,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因为她听到傅西屿说:“孩子在我这儿。”   “你要干嘛?”她脸上隐隐浮现出怒色,声音也不自觉变大了。   “别误会,孩子现在很好,刚刚在车上睡着了,”傅西屿瞅了眼睡得砸吧着小嘴的洛天,很自然地压低了声音,“我们快到你家楼下了。今天北京雨下得很大,这孩子一个人走在路上,看起来怪可怜的,我抱他上车时他死活不肯上,一上车又咬又闹的,大概是把我当坏人了吧。”   傅西屿转了转手腕,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   洛妍抿了抿唇,脸上仍写满了警惕,“能让天天和我说话吗?”   傅西屿嗯了声,轻轻叫醒洛天,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他手里。   “天天,是你吗天天?”洛妍放柔了声线,语气却难掩焦急。   洛天揉了下惺忪的眼,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里头似闪耀着整片星空。   “妈妈。”洛天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奶声奶气地叫她。   “宝宝你快到家了吗?”   听到小家伙软萌萌的声音,洛妍悬在半空的心放下了一半,可她不敢轻视了傅西屿,也不相信此人会如此好心。除非洛天安安稳稳地到家,她才会相信傅西屿方才的说辞。   洛天瞄了眼窗外,路灯刺破或浓或淡的夜色,映亮了一座座居民楼,他用力点着头,“嗯妈妈,我们快到家了。”   说完,小家伙扭头看了眼傅西屿,咯咯地笑道:“是傅叔叔送我回来的。”   傅叔叔?好亲昵的称呼。   洛妍终于彻底打消了心中疑虑,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宝宝,你有没有和傅叔叔说谢谢呀?”   洛天扬起奶白的小脸,小模样天真无邪,“谢谢你,傅叔叔。”   傅西屿摸摸他的小脑袋,语气透着宠溺,“现在信我了吧?我早说了,我和你妈妈是好朋友。”   洛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傅西屿转过头,对着手机笑道:“你儿子真是个小机灵鬼,随口就是瞎忽悠,压根不肯和我说实话,最后还是我把你的照片给他看,他才承认是你儿子,才把你手机号报给我…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洛妍笑了笑,滴水不漏地道:“傅师兄,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天天还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我这个做妈妈的没教好,我代他向你道歉...”   傅西屿也笑,“不麻烦,至于道歉嘛,口头说说可不行...”   他拖长了调子,轻轻敲着前座的皮质椅背,有一下没一下,等着她的答案,显得格外有耐性。   “等我回北京,请你吃饭吧。”洛妍从善如地应道。   答应请他吃饭是一回事,何时会回北京,回北京了何时有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空头支票,谁不会许诺呢?   傅西屿似乎没听出她话语里的敷衍,“行,这一顿我先记着了。”   五分钟后,章冰莹打电话过来,告诉她天天已经到家了,没受伤没发烧一切都很好,这会儿已经困屁了,吵着要洗澡睡觉觉呢。   洛妍心中的巨石终于彻底落地,又细细交代了一番,正想挂电话,章冰莹却止住她,旁敲侧击地问:   “今天送天天回来的那男人是谁?人又帅又有修养,对着我客客气气的…是你同事还是以前的同学?他多大了?结婚了没?做什么工作…”   章冰莹没有见过傅西屿,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   洛妍扶了扶额,直接一盆冷水泼灭对方的八卦之心。   “妈,人家已经有对象了,您就省点儿心,别为我瞎操心了哈…”   说完挂了电话。   第二天小何到了剧组,一见秦斐生立刻激动得眼泪汪汪,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秦斐生走哪儿他跟哪儿,那狗腿的架势,比起古代的贴身太监不遑多让。   “生哥,你气色这么差,手还受伤了,那个洛妍怎么照顾你的?”小何给秦斐生的手背涂药时,撇了撇嘴,不满地抱怨着。   秦斐生没说话,事实上自从昨晚洛妍接了那个电话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   洛妍刚来的那会儿,他不和她说话是常态,现在却不习惯了,今天好几次她经过他身边时,他都想叫住她,和她解释两句,可是他的自尊心作祟,不允许他这么去做。   自从他在娱乐圈站稳后,他就再没和人说过对不起,要是让人知道他给自己的小助理道歉,说出去还不得笑掉人大牙…   见秦斐生沉着脸,小何啧啧道:“哥,要不你让洛妍回去吧,这儿有我照顾你就行了,那种没经验的黄毛丫头,不拖后腿就...”   小何的声音戛然而止,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迎面走来的美女。   “这谁呀?真tm漂亮啊!”小何咂摸着道。   “你嘴里的黄毛丫头。”秦斐生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喉咙莫名发紧。   “洛...洛妍?”小何嘴巴张成o字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里后悔死了。   没事说洛妍的坏话干嘛?伺候好生哥不就行了?   小何的殷勤,无形中冲淡了洛妍和秦斐生之间那种冷漠的氛围,过了两天,小何终于看出来俩人之间不对劲,提了两句却被秦斐生一句“你闭嘴“给堵了回去。   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小半个月,终于到了萧释龄杀青的那天。   杀青当天正好是萧释龄生日,粉丝团和各路娱记齐聚现场。   一片熙攘嘈杂中,秦斐生捧着一束花款款上前,代表剧组送给萧释龄,萧释龄接过花,一脸巧笑嫣然,与秦斐生来了个亲密合影。   两人看起来那般般配,站在一处,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洛妍踮着脚挤在人群里,无意地一回眸,只见鸭舌帽下一双幽深如寒潭的黑眸,正死死地盯着秦斐生。    第12章 第12章   不过眨眼间,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视线消失了,仿佛只是她半梦半醒间一场错觉。   洛妍又看了四下里一圈,却一无所获,她皱了皱眉,终于收回视线。   或许是自己方才眼花了吧。   萧释龄的生日蛋糕很漂亮,造型精致的蜡烛延绵成一片星子的橘海,点点烛光映着秦斐生的脸,他脸上似蒙了一层玉质的微光,有种柔和的暖意。   洛妍看向他时,他似有所觉,飞快扫了她一眼,两道目光还来不及在半空碰撞,就被蜂拥而上的分蛋糕的人潮隔开了。   一片欢笑声中,秦斐生看了眼掌心的蛋糕,叫住馋得直咽口水的小何。   “生哥,给我的啊?”小何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受宠若惊的惊喜,刚刚伸出爪子,却见秦斐生压根没看他,而是望着洛妍的方向。   于是那只爪子在半空生生顿住了。   “给她。”秦斐生淡淡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何顿时焉了,垂眉丧眼地把蛋糕递给洛妍,“喏,生哥给你的。”   洛妍有点吃惊,抬头看向秦斐生,却见他舔了舔自己的唇,一双阗黑的眸,淡然地望着虚空里的光。   似在笑,又似什么表情都没有。   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他多半是听,只在萧释龄被娱记调笑得求饶时,才肯说几句俏皮话救下场。而那些话,多半是滑不溜秋的,有着四两拨千斤的神奇魔力,即使是想象力最丰富的娱记,也无法从中意淫出任何爆炸性的新闻。   洛妍看得出来,秦斐生是真的对萧释龄无意,只是光凭两人之间这份默契,就足以羡煞旁人,诱人遐思了。   也难怪现场娱记一个个像自带了探测灯似的,恨不得将这俩人的关系挖个底朝天。   群访结束后,洛妍整理好拍的照片,修完图发给宣传,然后伸了个懒腰,起身朝外一瞅,天色已经黑了。   冬天总是天黑得格外早。   她走到走道拐角,给洛天打了个电话。   “宝宝睡了吗?”她温柔地问。   “妈妈,”洛天亲热地唤道,“姥姥才给我吹干头发,一会儿就要睡觉觉。北京今天下雪了,外头好大的雪啊,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想你了。”他忽然放小了声音,语气闷闷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妈妈也好想你呀,再过十天妈妈就能回家了,可以陪你好久好久呢。”洛妍耐心地解释着。   “嗯,我等妈妈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吧,妈妈你怕冷吗?你要是怕冷,我把我的手套给你戴。”小家伙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嘴里振振有词。   洛妍一颗心都快被暖化了,隔着屏幕吧唧亲他一口,“妈妈不冷的。”   “对了妈妈,傅叔叔今天又来了,还给我送了辆小汽车,那辆车超威风的,特别好玩儿。”洛天歪着小脑袋,咯咯地笑着。   洛妍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傅西屿怎么有脸去她家的?他看到章冰莹住在老旧的小区、脸上浸满艰辛生活留下的痕迹时,心里肯定是很得意的吧!毕竟曾经属于原主和章冰莹的一切,如今都属于傅西屿姐弟了。   洛妍感到难受,可她忍住了,语气温和而笃定,“宝宝,小汽车很贵的,咱们不能收傅叔叔这么贵的礼物,把这辆车还给傅叔叔,等妈妈回北京了,陪你再去挑一辆小汽车,好吗?”   洛天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怔怔看着床边的小汽车。车身是矜贵的海蓝色,线条流畅,颜色漂亮,洛天特别喜欢。   他做梦都想要这样一辆小汽车。   可是妈妈说了,不能收傅叔叔这么贵的礼物...   洛天揉了揉眼睛,不舍地摸了下小汽车,然后乖乖点头,“那好吧,我听妈妈的。”   “宝宝真乖。”洛妍柔声哄道。   话落,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   洛妍匆匆挂了电话,蹑手蹑脚走过去,只见转角的空旷处,有个瘦小的男人戴着鸭舌帽,整个上半身压在液晶屏幕上。   电视里正在回播萧释龄今天的生日会。   男人伸出双手贴向屏幕,痴迷地亲吻着萧释龄的脸。   洛妍喉咙里一阵反胃,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时,屏幕中跳出秦斐生的身影,他坐在萧释龄边上,画面里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谈笑间火花十足。   男人退开几步,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整个人愤怒地在发抖。   他扭过头,小心地打量着四周,见没有人,他抽搐着嘴角,冲到墙边取下消防斧。   头顶的灯光清晰的映出男人的脸,那张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得扭曲,五官狰狞无比。   只一眼,洛妍脸上不禁流露出惊恐。   无他,鸭舌帽下那张脸,似乎已经经历过无数整容医生的摧残,畸形又充满了塑料质感,不做表情的时候,完全认不出这是个活物,而一旦做起表情,活脱脱是个怪物。   她躲在墙后,大气都不敢多透一下。   男人抡起消防斧,朝着屏幕上秦斐生的脸,狠狠劈了下去。   看起来瘦小的身体,此刻却充满了爆发力。   碎片四溅,被劈烂的屏幕瞬间黑了,男人桀桀地大笑,猩红的血自他手心里溢出,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他却混不在意,抄起消防斧,脸上笑得疯狂而残忍,身影迅疾消失在楼道中。   洛妍力持镇定,躲起来给安保打电话,“…那个男人戴着鸭舌帽,瘦瘦小小的,拎着消防斧下了楼,看到他务必请马上拦住…”   打完这个电话,她心里仍有些不安,她有种直觉,那个男人是朝着秦斐生去的,虽然秦斐生不算什么好人,可她绝不想看到他出事,至少在完成原主的心愿之前,她不想见他出事…   洛妍深吸一口气,翻出秦斐生的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响了几十秒后,那头依然没人接听。   没时间了。   洛妍飞快下了电梯,朝着专访用的会客厅奔过去。   昏暗的路灯下,男人压低了帽檐,将手揣在兜里,另一手拎着消防斧,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扇大门。   在他踏上台阶的刹那,门突然开了,秦斐生一身严整西装,衣冠楚楚地走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   男人高高举起消防斧,猛的朝他扑了过去。    第13章 第13章   “去死!”   秦斐生瞳孔急剧收缩,身体本能的朝后一仰。   洛妍想都没想便冲了上来,随手抄起台阶边一个花盆,哐当一声砸到那人背上,那人晃了下,手里的消防斧砍空了。   一次落空后,那人迅速暴起,秦斐生闪躲时脚下一滑,眼看要跌倒在地,消防斧要砍在他头上,洛妍猛的冲上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拉了他一把。   混乱之中,两个保安扑了上来,牢牢地反剪住发疯的男人。   斧头哐当一声落地,刃口处沾了一片殷红的血迹。   异常刺眼。   秦斐生心中涌起一阵惧怕,仓皇地朝洛妍看过去,只一眼,他的目光陡然变利,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洛妍脸色惨白,唇也惨白,身体在微微发抖,被她紧紧捂住的手臂,正漫出浓重的血腥味。   “艹。”秦斐生忍不住骂了句,朝匆匆赶来的小何吼道:“快!叫救护车!”   说话时,他那两道透着戾气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洛妍的手臂,他眉头紧紧拢着,撕开自己的衬衣,低头给她稍微包扎了下。   雪白的手臂上,赫然显出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泛红的皮肉外翻,血正从里头渗出来。   他盯着她的伤口,见她疼得眼眶都红了却一声不吭,不由轻嗤一声,“让你多管闲事。”   凶巴巴的语气,眼角眉梢都吊了起来,似乎对她方才救人的举动,很是不以为然。   洛妍张了张嘴,却疼得直抽气,压根说不出话。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总感觉今晚这一切太突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已经死过一次,死的感受太痛苦,所以自从穿书后她一直很惜命,可今晚怎么会奋不顾身去拉秦斐生呢?   洛妍感到困惑,茫然,乃至讶异,为今晚自己这个举动。   秦斐生白了她一眼,语气依然很凶,“下次碰到这种事儿,有多远躲多远,拿着卖白菜的工资,少操卖白·粉的心。”   他秦斐生活了将近三十年,还是头一回让个女人救,偏偏这女人没个自知之明,为了救他还把自己给弄伤了。   他什么时候需要女人挡在前头?什么时候需要女人为他流血?   越想越不得劲儿,秦斐生转过身,发泄似的狠狠踢了男人一脚。   “谁TM派你来的?”他眯了眯眼,恶狠狠地问。   男人被压在地上,鸭舌帽早在挣扎时掉了,露出那张整容过度的脸,两只眼睛狠狠瞪着秦斐生,脸部肌肉微微抽搐着,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沿着男人松开的外套看过去,里头显出白色的T恤,秦斐生瞟了两眼,认出这是萧释龄粉丝会的会服。   他顿时过味儿来,今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冷笑出声,又狠狠踹了他一脚,上扬的嘴角尽是嘲弄:“疯子!”   男人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眼神在一刹那变得疯狂而绝望,喉咙里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吼叫。   “凭什么?”   “我喜欢女神十年了,为了她倾家荡产去整容,却连和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你凭什么跟她在一起?我哪点比你差,啊,你说…”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男人越发激动地咒骂着。   秦斐生仿佛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冷漠,他眼皮子一撩,淡淡地道:“喜欢?你也配谈喜欢?”   说完扭过头,再没看那男人一眼。   身后歇斯底里的吼叫,在夜色中渐渐低了下去。   *   洛妍手臂的伤口有些深,幸好没伤到骨头,医生要她住院观察几天,秦斐生这次倒是大方,二话不说给她批了假,要她安心养伤。   对于洛妍被自己粉丝袭击误伤这件事,萧释龄十分愧疚,不仅亲自来看望她好几次,回北京前还把助理小于留了下来,贴身照顾着她。   秦斐生进病房时,洛妍正在睡觉,小于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模样。   秦斐生轻轻拉了把椅子坐下,小于抬眼一瞅,立刻换了副殷勤脸孔,讨好地问:“秦老师,吃苹果吗?”   他看都没看小于,低声吩咐道:“你出去吧。”   小于悻悻地缩回手,拿着苹果出去了。   打发走小于后,秦斐生坐在床边,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妍缠满纱布的手臂。   病床上的人,看起来那么纤细,雪白手背上显出青色的血管,脆弱如瓷器,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把这人的骨头给捏碎了。   明明是这么的柔弱,可她拉着他闪躲的那一刻,却充满了爆发力。他手腕上那种被她拽痛的细微触感,此刻似乎还犹存。   秦斐生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腕口,心底渐渐漫起一丝柔软的潮意,就如紧紧闭合的蚌壳终于张开,露出内里鲜嫩的肉。   或许,他该认真地和她说一声谢谢,抑或是一句迟来的对不起,为着半个月前两人那次激烈的争吵...   秦斐生鲜少有这么认真打量洛妍的时刻,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脑海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很久之前他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可到底是在哪里呢?   一些尘封已久的可怕的画面浮了上来,秦斐生痛苦地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全驱逐出去。   洛妍睁开眼时,就见秦斐生坐在床边,手指无聊地敲着扶手,眉眼间有种漫不经心的柔和,唇线微微地抿着。   他轻咳了声,主动开口道:“医生说了,伤口应该不会留疤。”   与之前凶巴巴的语气不同,他这句话说得缓慢而平和,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洛妍一怔。   她没想到他会关心留不留疤的问题,毕竟他之前还嫌弃自己多管闲事,当时看着自己流血不止,还那般恶劣态度。   其实这半个月以来,当初因她急着回北京而发生的那场激烈争吵,已经在她心中渐渐淡化了,她要完成原主的心愿,就不可能在秦斐生的冷淡面前,回赠以同样的冷战。   秦斐生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在他那副斯文随和的皮囊下,掩藏了一个冷酷独·裁者的灵魂。   也正因为他本性如此,他此刻的举动让她感到微微惊讶。   洛妍抬头看他,他却淡淡地移开视线,理直气壮地说:   “女人嘛,留个疤嫁不出去。”   果然,三句话不离毒舌,洛妍倒也习惯了,只看了眼受伤的手臂,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现在美容这么发达,就算留了疤,也可以去做祛疤手术。”   “你倒是乐观。”秦斐生斜扫她一眼,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洛妍抿嘴一笑,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试探着问:“秦老师,我这次算是工伤,不会扣工资的吧?”   秦斐生喉咙滚动两下,脸上那抹温和消失了,一直翻腾在胸口的那点感谢道歉的念头,也在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突然意识到,即使自己说出了口,洛妍大抵也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想听的,从来就不是他酝酿许久的肺腑之言。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简直像生生吞下了几只苍蝇。   秦斐生语气凉凉的,“命都差点没了,还惦记你那点工资呢!”   洛妍叹了口气,开始在他面前卖惨,“没办法,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全靠我这点工资养家呢!”   也不知秦斐生听进去了没,他脸色丝毫没变,敲着扶手的指节微顿,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顿道:“我们工作室不养闲人。”   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完全不容人质疑。   洛妍失望地收回目光,整个人焉了吧唧的,只听耳畔响起一声嗤笑,“瞧你这点儿出息,吓你一句,你马上就信了。”   她猛的抬头,撞进了秦斐生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眼睫低垂,眼窝勾勒出两处深邃,被他这样盯上一会儿,若换了旁人,定会被他撩得面红耳赤,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洛妍狠狠鄙夷了下眼前的美色,正要移开视线,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点开,洛天奶萌奶萌的声音跳了出来。   “妈妈。”小家伙亲热地唤她,胖手指熟练地点开视频通话,却被洛妍眼疾手快止住了。   “妈妈,你怎么不接视频呀?妈妈不想看到天天吗?”小家伙有些不解地问。   “对不起啊宝宝,妈妈现在不方便接视频,咱们就聊语音好吗?”洛妍低头看着自己蓝白条纹的睡衣,又看看自己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臂,眼底掠过一抹担忧,只是语气依旧温柔笃定。   “那好吧。妈妈我今天学了一首歌,超好听的,我要唱给你。”小家伙语气很兴奋,拍着小手,大声唱了起来。   是那首《烛光里的妈妈》。   这是洛天第一次唱歌给她听,洛妍点了外放,静静地听着。   歌唱完了,洛天隔着屏幕吧唧亲她一口,奶乖奶乖地说:“妈妈我得去睡觉了,我好想你,我好爱你呀!”   “妈妈也好爱你,宝宝晚安。”   放下手机时,洛妍的眼眸微微湿润了。她闭了闭眼,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要吃什么?”一直没吭声的秦斐生,突然站了起来。   “我给小于打个电话,她一会儿给我买上来。”   秦斐生扫了眼垃圾桶,看到里头塑料碗残余的汤面,眉心突然一皱,声音也放大了,语气透着些不耐烦,“你就吃这些垃圾?艹,萧释龄派的什么人,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医院食堂的饭菜更难吃,是我叫小于去买的,和她没关系...”   洛妍被他吵得头开始疼,忍不住解释了几句,还没说完却被秦斐生冷声打断。   “你闭嘴。”他脸色很臭,冷冷地道:“叫她滚蛋!”   说完夺门而出,当晚没有回来,而照顾她的小于,再也没有出现过。   半个小时后,有人给她送过来荤素搭配精致的营养餐。   洛妍两眼望天,无语地叹了口气。   秦斐生就这么把照顾她的人赶走,把她一个人丢在医院了?   这个暴君!还有没有人性了?   在心里拿针扎了他无数遍,洛妍终于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眼皮重到几乎睁不开,只隐约听到耳畔传来咯咯的笑声。   迷迷糊糊中,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朝她伸了过来。    第14章 第14章   洛妍睁开眼,眼尾一斜,视线落在那只小胖手上。   她难以置信地睁圆双眼,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眼底迸射出明璨的光,急切近乎贪婪地望着病床边的洛天。   两个多月没见,那张嫩白小脸上的婴儿肥消退了些,整个人似抽条般蹿高了一截,一双圆溜溜的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可爱的要命。   “妈妈。”洛天像只欢快的小鸟,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洛妍高兴的眼圈都红了,忙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亲热地抱住他,一遍遍地轻呼他的名字。   这么久没回家,她以为再见到洛天的时候,他会生气不理睬他,怯生地不愿意看她,得要她各种哄着说对不起,才会又开始黏她。   可他没有闹脾气,甚至半点小情绪都没有,只是兴冲冲地扑到她怀里,双眼亮晶晶地叫她妈妈。   洛妍的心,忽然变得十分柔软,似一汪春水。   “天天,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又讶异地问。   “我想妈妈了。”小家伙往她怀里蹭了蹭,轻轻撅起粉嫩的唇。   小模样天真又软萌。   “妈妈,你受伤了吗?”小家伙视线往下,瞅向她无法动弹的那只胳膊,尾音透着奶味儿。   “是啊,妈妈不小心受伤了,不过天天别担心,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洛妍柔声哄道。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地绕开那只胳膊,软萌萌地歪着小脑袋,很贴心地问:“妈妈,受伤了是不是很疼呀?你现在还疼吗?”   洛妍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宠溺地笑了笑,“妈妈是大人,妈妈不疼的,只有小朋友受伤了才会疼。”   小家伙眨了眨眼,稚气的脸蛋上神情却很严肃:“我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受伤就不疼了,长大了我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洛妍扑哧一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怀里又香又软的小身子很沉,她紧紧搂着他的那只手臂,渐渐感到一丝吃力,只好放开了他。   “宝宝,妈妈现在没力气抱你,等妈妈伤好了,再抱着你出去玩儿,好吗?”   洛天乖乖地退下去,爬到了椅子上坐下,晃悠着两条小短腿,指着门外大声说:“妈妈,姥姥也来了,姥姥带着我一起来的。”   洛妍抬起头,只见章冰莹快步走进来,眼睛红红的像兔子,视线自上而下细细密密地打量着她,嘴一张,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会伤成这样子?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和家里说一声...”章冰莹抹着泪,脸上的表情半是担心,半是怨嗔。   “我不想让你们担心,再说我现在也没事,过几天就能出院,妈,你可别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洛妍低声劝道。   章冰莹擦了擦泪,小声地嘀咕着,“你这工作这么危险,又赚不了几个钱,还是辞了算了,咱找个正当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洛妍看了两眼章冰莹,淡淡地道:“工作的事您就别管了,咱家三张嘴,就靠我这份工作养,我哪能随便辞了?再说现在这世道,喝口水都能呛死,走几步路都能被广告牌砸死,危险到处都在。妈,您就把心放宽了,我命硬着呢!”   章冰莹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   “是谁叫你们过来的?怎么没提前和我打声招呼?”洛妍迟疑着问。   “是你那个领导,自称姓魏,昨天大半夜打电话,要我和天天今天一早飞过来,说你现在住院,身边没个人照顾不行,我看太晚了怕你已经睡了,昨晚就没敢就和你说。对了,我们的机票也是你那领导买的。”   老魏?他怎么会突然让章冰莹和天天过来?   洛妍眼眸微闪,立刻意识到这是秦斐生的意思,他昨晚赶走了小于,然后把她的家人给接了过来。   可他什么都没和她说,就这样静悄悄的,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洛妍敛了思绪,语气很平静,“妈,我知道了。你和天天安心住下,我们剧组就快杀青了,到时候可以一起回北京。”   章冰莹点点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不安地搓着手,压低了声线,“妍妍,等咱回北京就年底了,到时请那位傅先生来家里吃个饭吧,他来看了孩子好几次,又买了半屋子的礼物...”   洛妍脸颊上柔和的线条陡然敛紧,冷冰冰来了句,“不必。”   章冰莹不解地望向她。   洛妍强忍心底的厌恶,语气淡淡的,“不过是个普通朋友,没必要来家里吃饭。至于那些礼物,我早已经说过了,太贵了,咱们不能收。”   章冰莹这么柔弱敏感,当年离婚背后陷害出轨的那些阴谋,她不敢对她说得太直接,既是怕她会承受不住,也怕她在傅西屿面前透漏了端倪。   可终有一天,她会找到证据,还章冰莹一个清白,让傅西屿姐弟付出代价。   她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漠,章冰莹怔了下,嗫嚅着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小傅来了这么多次,妈看得出来,他是个好男人,而且妈也帮你问过了,他说自己没对象。人家不嫌弃咱家家境,不嫌弃你带了个孩子,来咱家看望又没恶意,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洛妍突然笑了起来,“妈,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一个人赚钱养家,很丢您的人吗?您要是心里觉得我丢人,那您和我说实话,我带着孩子自己过。”   这话一出,章冰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只是这么多年,看你过得辛苦,你又不肯告诉我孩子他爸的事,我这心里也苦,也替你发愁啊!”   章冰莹摸着心窝子,语重心长地说:“妍妍,你就听妈一句劝,小傅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多难找,等回北京了你和他多处处...”   洛妍揉了揉眉心,语气格外疲惫,淡淡打断了她的话,“妈,你知道傅西屿是什么人吗?”   “他是洛志衡的妻弟。”洛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量说道,“名义上我还要叫他一声小舅舅。”   她的语调有种难以形容的平静,并没有称呼洛志衡一声爸爸,反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一字一字,如锋利的刀子刮过,刺骨的疼。   章冰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这是做了什么孽?自己看中的准女婿,竟然是前夫现任老婆的弟弟。   章冰莹做梦都不会忘记,当初自己净身出户后,那个女人趾高气昂的模样,炫耀洛家的一切,都归她和她的儿子了。   洛妍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您先回酒店休息吧,天天再陪我一会儿。”   章冰莹木然地点头,“好,那我晚上给你送炖汤过来。”   病房里,顿时只剩下洛妍和天天两个人。   洛天托着腮,撅起小屁屁,好奇地问:“妈妈是不喜欢傅叔叔吗?”   洛妍点点头,“对,妈妈不喜欢他。”   洛天晃着小脑袋,吧唧亲了她一下,“妈妈不喜欢的,天天也不喜欢。”   “妈妈别不高兴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小家伙欢快地扬起尾音,打开自己的小箱子,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小胖手刚伸进去,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塌了。   纸袋里的蛋糕,已被压得软软趴趴,糊成了黏稠一团。   “对不起啊妈妈,我给你带的礼物被压坏了。”洛天难过地收回视线,小脸沮丧地皱了起来。   “没关系的。”洛妍接过那个纸袋,眼神里写满了开心,温柔地安慰他,“礼物妈妈收到了,我很喜欢的。”   “可是妈妈没吃到蛋糕。”小家伙闷闷地道。   “妈妈现在受了伤,不能吃蛋糕,所以蛋糕坏了也没关系。送礼物讲究一个心意,只要是天天你送的,妈妈都很喜欢。”洛妍伸手抱住他,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 “因为妈妈最爱你了。”   “我也最爱妈妈。”小家伙撒娇地搂住她的脖子。   两人抵着额头,发出一阵银铃儿似的欢快笑声。   房门突然开了,一道高瘦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洛天下意识地回过头。   一瞬的茫然过后,脱口而出:“爸爸。”    第15章 第15章   洛妍脸上的笑容一僵,她飞快的把洛天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捂了下他的嘴,然后抬起头,淡定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秦斐生脸色有点儿淡,眉头微微拢了起来,审视的目光自她的脸颊掠过,落在了她怀里那毛茸茸的后脑勺上。   “秦老师,真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不认生,有时会乱叫人,您别放在心上。”洛妍挠了挠头,语气格外柔谦。   “是吗?”秦斐生挑眉。   洛妍点点头,一脸真诚地说:“孩子他爸去得早,他没见过爸爸长什么样,问了我很多次,我一直都告诉他,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就是爸爸。”她顿了下,面上憋出了几分害臊,“孩子没见过长得像您这么英俊的男人,所以才把您错认成爸爸。”   洛妍的彩虹屁吹得很自然,秦斐生眉眼间那抹淡色渐渐消失了。他盯着她微红的脸颊,淡淡地“喔”了声,旁若无人地坐下了。   洛天撑起小脑袋,咬了咬唇,委屈巴巴地看着洛妍。   洛妍无声地叹了口气,朝洛天轻轻眨了眨眼,眼底的神色十分严肃。   她相信,洛天那么聪明,肯定能明白她的用意。这件事说到底是她疏漏了,没想到秦斐生来得这么快,她甚至没来得及和洛天提前打个预防针。   而且她知道,如果没有感情的羁绊,仅仅凭借血缘的关系,即使把DNA检测报告直接甩到秦斐生脸上,这个男人也绝不会眨一下眼,心肠稍微不那么冷硬些。   洛妍不敢去赌。   眼看洛天眼底的光芒都黯淡了,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洛妍悄悄将他的小手拉到被子下,紧紧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就像两人以前做过许多次的那样。   这是母子俩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也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安慰炸毛或者沮丧的洛天,这一招百试百灵。   果然,洛天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乖乖地坐在她边上,津津有味地玩她的手指,时不时抬起头,睁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偷偷瞄一眼秦斐生,又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傻乎乎的,又呆又萌。   洛妍看看洛天,又看看秦斐生,面部拉扯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秦老师,没想到你会安排我妈和天天过来一趟,我要跟你说声谢谢。”   秦斐生坐姿很懒散,一下一下敲着扶手,“小事而已。你要真想谢我,那就养好伤早点出院。”   果然当老板的,三句话不离奴役员工的宗旨。   洛妍暗暗翻了个白眼,“没问题啊。您接下来要有什么工作安排,现在就可以吩咐我,我这边可以先做准备了。”   秦斐生淡淡扫她一眼,忽然笑了一笑,“孩子难得来一回,你先陪他吧,工作的事以后再说。”   嘴角微抽,又强调了句:“不扣工资。”   啥?大魔王刚才说了啥?洛妍听得差点跌破了眼镜,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秦斐生却起身朝外走去,临到门口时,脚下一顿,回过头看了她一会儿,目光难以琢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足足酝酿了半分钟,他才别扭地吐出一句:   “洛妍,谢谢。”   秦斐生的声音放得很轻,说完匆匆带上门,大步流星地走了,步子迈得那么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一样。   洛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十天后,《无罪之罪》剧组杀青,洛妍也顺利出院,和秦斐生回了北京。   秦斐生今年已经拍了三部戏,眼看快到年底了,他短时间内没有接戏的打算,回北京后一直深居简出,在家里休息慢慢挑选剧本。   洛妍也彻底地闲了下来,大部分时间就在家里陪章冰莹和洛天。   晚上给洛天洗澡的时候,小家伙抢着自己脱掉衣服,一屁·股坐进浴缸里。   洛妍边捡地上的脏衣服,边问:“天天,你今天在幼儿园过得好吗?”   洛天不甚诚意地嗯了声,算是回应了她的问题。他轻轻拍着浴缸里的水花,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妈妈,你最近不用陪爸爸吗?”   洛天拧了把毛巾,搓洗着他小小的身体,柔声说道:“爸爸最近没工作了,他不喜欢别人去家里打扰,所以妈妈就有了空,可以一直陪宝宝你呀。”   小家伙晃荡着小胖手,心满意足地亲了她一口,“我喜欢妈妈在家里陪我。”话音一转,咬了咬唇,脸上浮现几分茫然,“妈妈,上次你为什么不让我叫爸爸呀?是爸爸…他不喜欢我吗?”   洛妍给他擦着后背的手一顿,俯身咬着他的耳朵,放轻了声音:“天天,爸爸不是不喜欢你,只是爸爸得了很严重的病,他不记得咱们了。”   洛天惊愕地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她。   洛妍将脸颊贴在他的小脸上,望着镜子里紧紧依偎的两张眉眼相似的脸,一字一字地问:“天天,你可以帮妈妈守住这个秘密吗?”   洛天点了点头。   “在爸爸想起你和我之前,绝对绝对不要告诉他,好吗?”   浴缸内外水汽氤氲,洛妍泛着嫣润粉光的眉眼间,满满都是温柔。   “我都听妈妈的。”洛天仰起小脸,毫不犹豫地说道。   洛妍欣慰地笑了笑,两只手继续往下洗,洛天却闪躲了下。   “妈妈,我自己洗白白。”小家伙突然说道,从她手里取走了毛巾。   洛妍蹲在浴缸边,看着小家伙有模有样地擦洗,他洗得很慢,站起来的时候,她眼尖的一瞥,发现他的腰那里,赫然有一道很小的青紫色伤痕,已经擦破了皮,因着他浑身的皮肤奶白,越发显得那道伤痕显眼。   “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洛妍仔细查看着伤口,语气很是心疼。   洛天低头看了两眼,小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妈妈,我今天滑滑梯时,在上面不小心摔了下。”   “是不是很疼啊?怎么不和妈妈说呢?”洛妍将他从水里抱了出来,熟练地给他擦干身体。   “当时有点疼,现在已经不疼了。”洛天悄声说道,不敢抬起头正视她。   “宝宝,不管疼不疼,只要受伤了,都要和妈妈说,知道吗?”洛妍将他放到床上,轻轻给他擦着药,语重心长地嘱咐着。   小家伙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只低着头,任她在耳畔嘀嘀咕咕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底渐渐流露出愤怒近乎暴戾的神色。   等洛妍给他涂完药,他翻身往被子里头一缩,打了个哈欠,不想再多说话了。   “妈妈我困了,妈妈晚安。”   “天天晚安。”洛妍低头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亲了亲,关灯钻进了被窝。   两天后的下午,洛妍刚从工作室回到家,突然接到了幼儿园打来的电话。   “是洛天妈妈吗?”那头的女老师喘着气,声音十分着急。   “是我。何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洛妍握紧了手机,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你赶快来幼儿园一趟吧!”何老师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洛天他出事了!”    第16章 第16章   “出什么事了?”洛妍声音僵硬,心跳陡然慢了半拍。   “洛天在学校打了别的小朋友,还威胁小朋友不许告诉老师家长,现在小朋友妈妈过来了,气愤的不得了,你赶快来幼儿园一趟吧!”何老师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天天在幼儿园打了人?   洛妍觉得不可思议,她去过幼儿园那么多次,每次都看到他安安静静地坐着玩自己的魔方,小胖墩围在他旁边,笑嘻嘻地和他说话。即使其他小朋友玩耍时踩到他撞到他,他也从不会发脾气,或者哭闹告状之类的。   那么乖巧懂事,简直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洛妍脸色愈发凝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突然想到前两天洗澡时洛天腰上的伤,当时他说是滑滑梯时碰的,会不会是孩子撒了谎?那个伤其实是因为被人打了或者推了?   她脑子里懵了下,不敢再胡乱地猜测下去,只能强忍着心底慌乱,滑动通讯录找到何老师的号码,拨了过去。   那个备注为“何”的号码嘟了好久,才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何老师,洛天没有大人在,麻烦您先帮我看好他,我还过十分钟就到幼儿园,他应该没有受伤吧?”洛妍试探着反问。   那头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背景静的过分,没有任何细微的声响,连小朋友的哭闹声都没有。   洛妍感到奇怪,仔细看了眼那个号码,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中打错了,不是打给何老师,而是秦斐生的助理小何。   她赶紧说道:“小何不好意思啊,我打错电话了,孩子在幼儿园出了点事,我急着去处理,就不和你多说了。”   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那头的秦斐生一身灰蓝色睡袍,面无表情地握着小何的手机。   “生哥,谁给我打的电话啊?”小何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漫不经心地问。   “推销的。”秦斐生不动声色删了通话记录,把手机递给小何,淡淡地说道:“换个铃声。”   小何接过手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个铃声太吵了。”   秦斐生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着,指尖随意地叩击着身侧的沙发,一下一下,在空旷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他又翻了两页剧本,目光却压根没落在剧本上,似在放空,似在深思,令人琢磨不透。   突然他抬起头,看了眼正低头玩手机的小何,说:“你去给我查件事。”   他语气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   洛妍走到小班教室门口时,里头的小朋友都出去了,几个老师围着一个家长,耐心地解释着什么,有个小朋友扒拉着家长大腿,哭得眼泪汪汪,眼睛鼻子通红,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看起来可怜极了。   朝教室里看了左三圈右三圈,依然没发现洛天的身影,洛妍心口没来由的一阵狂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为什么把那小兔崽子藏起来?还有没有天理了?他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子,还威胁孩子不许告诉老师家长,你们幼儿园就是这么纵容凌霸的?”浩阳妈妈解开浩阳的袖口,露出已经肿起来的胖胳膊,愤怒地放大了声音。   “浩阳妈妈,你先喝杯水消消气,洛天妈妈马上就到了...”何老师蹙眉安慰道,见洛妍从门口进来,立刻朝她打招呼,“你可算来了,你等一下,我这就让洛天过来。”   洛妍点点头,刚调整好面部表情,浩阳妈妈已拎着孩子冲到她面前,迸射着愤怒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轻蔑。   “你就是那个洛天的妈妈?”   “对,我是洛天妈妈。”洛妍语气平静,目光也很平静。   “你怎么教你儿子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幼儿园欺负小朋友,看把我孩子打的,还威胁我孩子不许告诉老师家长,要是我今天不问,我孩子在幼儿园被欺负成这样了我都还不知道!”   浩阳妈妈指着她的鼻子,唾沫横飞地骂道: “我告诉你,不要说你儿子还只是个四岁孩子,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像你儿子这种熊孩子,小时候不教他做人,长大了他也做不了人!”   浩阳妈妈扬起下巴,语气更加轻蔑了,“那就是社会渣滓,小混混黑社会,活该下半辈子蹲监狱!”   一个字一个字听过去,洛妍已经气得双手微微发抖,可她生生忍住了,肩背挺得愈发笔直,两道审视的目光,从浩阳妈妈的脸上滑到了浩阳脸上。   那几个老师都没有说话,教室里落针可闻,外头几个小朋友围在窗边,好奇地打量着里头的动静。   似乎过于安静了,洛妍猛的回头,只见洛天垂着小手站在她身后,小脸紧紧地绷着,嘴角深深地抿了起来,圆溜溜的眼睛似蒙了一层灰,目光里有茫然有害怕。   可唯独没有懊悔。   洛妍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天天,妈妈来了。你身上疼不疼?”   洛天睫毛颤了下,低下头没吭声。   “和妈妈说实话,你不相信妈妈了吗?”洛妍温柔的眼波里,充满了肯定的意味。   “疼,妈妈我身上疼。”洛天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想抱一抱她,刚伸出来却又缩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孩子也打你孩子了?”后头传来浩阳妈妈的怒声质问。   洛妍没理会对方,只伸出手紧紧搂住了洛天,又问他:“那么现在,你告诉妈妈,是你打了浩阳小朋友吗?”   洛天犹豫了下,在她两道明亮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   “我说什么!就是你儿子打我儿子的,打了还要威胁我儿子,”浩阳妈妈得意地哼了几声,“像你儿子这种野孩子,你做家长的不教他,那我今天就非得教训他,让他长个记性不可!”   眼看气氛要僵住了,何老师笑着打圆场:“浩阳妈妈,既然你们家长都到了,那就平心静气谈一谈,洛天妈妈她也知道孩子错了,回家会好好教导孩子的。”   浩阳妈妈撇了撇嘴,狠狠瞪了洛妍母子几眼。   洛妍深吸一口气,摸着洛天的小脸,“为什么要打人?是谁先动手的?”   “是浩阳先打我的。”洛天咬着唇,小脸涨得通红,很小声地说道。   “上次你腰上的伤,是不是也是他打的?”   洛天又点点头,眼圈蓦地红了。   “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和妈妈?”洛妍听得心都快碎了。   “浩阳他们说是我先推人的,老师她不相信我,说是我动手打小朋友,还说要是我下次再这样就找家长,我不敢让你知道…妈妈,我怕你不喜欢我了。”   洛妍死死咬着牙,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说:“不会,妈妈永远不会不喜欢你。”顿了下,继续自己没有问完的话,“今天他又想打你,你还手了,还警告他不许告诉老师,是这样吗?”   洛天点了点头,委屈巴巴地搂住她的脖子。   “妈妈知道了。”   “妈妈信你。”   洛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上一片沉静如海,她看了眼还在放声干嚎的浩阳,问:“真的是洛天先动手打你的吗?”   浩阳妈妈脸色陡然一变,猛的朝洛妍冲过来,狠狠推了她一把。   “你是在污蔑我儿子撒谎?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家长?本来我想着你出了医药费,让你儿子当着所有小朋友的面公开道歉,这件事就算这么过了。现在我告诉你,我和你没完!”   洛妍后背撞上了桌角,生疼生疼的,她脸色未变,淡淡地说:“如果是我儿子先动手打人,赔医药费是应该的,给你道歉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洛妍一顿,迎向浩阳妈妈似乎要吃人的凶狠目光,语气陡然变利,“如果我儿子才是被暴力的那一方,那么也请你和你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他道歉。”   浩阳妈妈气极反笑,“你儿子被暴力?你去幼儿园到处问问,谁不知道是你儿子打了人,你现在想反咬一口,门儿都没有。”   何老师也低声劝道:“是啊,洛天妈妈,好几个小朋友都看到洛天打人,我们也都问清楚情况了,你好好让孩子道个歉吧,我们幼儿园也很难做的...”   洛妍八风不动,低头问洛天:“你们在哪里动的手?现在带妈妈过去。”   洛天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滑梯的背后。   洛妍仔细看了几眼四下,脸上渐渐扬起一丝淡笑,指着高处的监控。   “谁先动手打人,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它说了才算。”    第17章 第17章   “我要调看监控。”洛妍语气很淡,却有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她并不是在和他们商量,而是她已经有了决定。   “有必要?我告诉你,你就算把监控看个底朝天,也改变不了你儿子打了人这事儿!”浩阳妈妈恶狠狠地瞪着她,嘴角尽是讥诮。   洛妍靠近半步,目光幽幽闪动,脸凑近压低了声线,“你不敢?”   被这么一激,浩阳妈妈唇角抽搐,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看就看。”   两分钟后,保安室的监控画面上,出现了事发当时的画面。   洛天坐在滑梯边,正低头玩自己的魔方,浩阳蹦蹦跳跳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抢洛天手里的魔方,洛天将手背在身后,不肯把魔方让出来,浩阳叉着腰,狠狠推了洛天一把,将人给推倒在地上,洛天手里的魔方也掉了,在地上滚了几下后,被浩阳给抢走了。这还不够,浩阳又抬起脚,用力地朝洛天的腰踹过去,嘴里哈哈大笑着。   被踹了两下后,一声不吭的洛天突然爬起来,略显狼狈的小脸上浮现出狠戾的神色,他甚至顾不得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就朝浩阳扑了过去,将他压在地上,抡起小拳头狠狠的揍他,两人立刻在地上厮打了起来。   画面最后,浩阳蜷缩在滑梯边,眼睛里全是泪水,洛天摸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捡起那个小魔方,然后揪起浩阳的衣领说了什么,说完后对方立刻不敢哭了,怔怔地看着他,拼命擦着眼泪,浑身瑟瑟发抖,像只小胖鹌鹑似的。   保安室里鸦雀无声,浩阳羞愧地将脸埋在妈妈怀里,浩阳妈妈的脸色无比僵硬,青一阵白一阵的,嘴唇都颤了起来。   洛妍淡淡地扫了眼浩阳妈妈,却没有说话,只把掌心里那只微凉的小手握得更紧了。   何老师面色也涨红成猪肝,悻悻地领着两方家长出了保安室。   走到门口时,洛妍脚步一顿,俯身凝视着洛天,“天天,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妈妈很欣慰不是你先动的手,但是妈妈想对你说,拳头和威胁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现在还小,遇到无法应对的困难,一定要告诉妈妈。”洛妍顿了下,加重了咬字,因为妈妈会一直保护着你,也信任着你。”   洛天睁大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嘴角害羞地抿了下。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妈妈吧。”洛妍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转过身,目光里含着冰冷的笑意,“浩阳妈妈,既然真相大白了,请你和你儿子给我家天天道歉。”   “道歉?”浩阳妈妈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话,“你儿子把我家浩阳打伤了,瞧瞧浩阳这胳膊小腿儿肿的,还想我给你儿子道歉?呸!”   洛妍笑了笑,“辱人者必自辱,你儿子先动手抢玩具打人,受伤了反而口口声声是我家天天的错,我本来还奇怪小孩子为何撒谎,不过看看来撒泼的大人也就明白了,毕竟家风如此。你不是说这事没完么?我现在就告诉你,这事的确没有完,无论是这次踹我家天天那两脚,还是上次弄伤他的腰,我都会追究到底。”   “我们法庭见吧!”洛妍略抬起下巴,面上凝了浓重的冷意。   浩阳妈妈嗤笑一声,“你疯了,小孩子打架告到法院去?你以为法院是菜市场会管这事儿?未成年你懂不懂?”   洛妍勾了勾唇,“我不是告你儿子,我是告你。”她迎上浩阳妈妈惊讶的眼神,“你在教室里怎么骂我家天天的,我全都录了音,至于你推我的那一下,我现在就可以去验伤了。”   “这些足够了吗?浩阳妈妈。”洛妍拖长了调子,讥诮地反问。   浩阳妈妈顿时慌了,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咄咄逼人的气势立刻消了下去。旁边何老师的脸色也塌了下来,欲言又止地说:“洛天妈妈,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你们都是孩子的父母,平时因为孩子有点小摩擦也是难免的,可闹上法庭...”   洛妍却没接话,反而质问何老师:“您凭什么认定是我儿子先动手打人,还威胁他再有下次就找家长?何老师,什么因得什么果,您真的半点错都没有吗?您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劝我?”   这话一出,何老师彻底卡住了,眼神闪躲着,都不敢再看洛天一眼。   “那就这样说定了。”洛妍脊背挺得笔直,牵着洛天的手,冷漠的从何老师面前走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浩阳妈妈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嚷嚷着放狠话:“我们家在法院有人,你想去告我,呵,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   “很好,到时候我连他一起举报。”洛妍回过头,语气云淡风轻。   浩阳妈妈气得直跺脚,却拿洛妍没法,只得打电话给自己老公,“你快到了没?你老婆儿子都要被人欺负死了!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泼妇!”   刚挂断电话,有个高壮的男人大步走进来,浩阳妈妈立刻拉着儿子迎上去,嗲着嗓子告状,“老公,就是她,她儿子打了咱儿子,她还要去法院告我。”   那男人却看都没看洛妍,也没搭理求抱抱的儿子,只低声骂自己老婆:“你给我闭嘴!”   浩阳妈妈一怔,见自己老公额角青筋直跳,这么冷的天气头发却濡湿了,恶狠狠地掐了她一把,“你懂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男人说完后拽着浩阳,急匆匆走到洛妍身边,谨慎地打量她两眼,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抱歉啊,今天给洛小姐你添麻烦了。”又推了下浩阳,“还不快向洛天小朋友道歉?”   浩阳已被吓得有点傻了,害怕地说道:“洛天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的玩具,也不该推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洛天抿了抿唇,避开了浩阳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   浩阳爸爸尴尬地笑了笑,“洛小姐,我老婆今天太过分了,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上门道歉,或者在幼儿园公开道歉,以及给出经济赔偿,您有什么要求随便提,我都没有意见。”   对方姿态放的如此低,着实惊讶住了洛妍,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   洛妍压下心头的震动,语气也放软了些,“上门就不必了,我只要公开道歉。”   浩阳爸爸又擦了下冷汗,迟疑着问:“那告上法庭的事,能不能...”   洛妍点点头,也不多说了,和洛天出了幼儿园,准备打辆车去医院给他仔细检查。   刚站在路边招了招手,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开过来,停在了两人面前。   洛妍诧异地望过去,只见车窗缓缓地摇下,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车里的男人略一挑眉,眼底透出几分慵懒的笑意。   “还不上来?”    第18章 第18章   秦斐生他怎么来了?   看样子,还是在这里特意等着她。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洛妍掩下眼底的讶异,拉开车门钻进去,一抬头,对上了男人浓郁如点漆的深邃眼眸。   他的视线一寸寸掠过她脸颊,目光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意味,“去哪儿?我送你。   “医院。”洛妍轻声说道。   秦斐生点点头,示意完司机,没说话了。   洛天贴着洛妍的胳膊,小胖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指,时不时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秦斐生,一副坐立不安的躁动模样。   洛妍扭过头,朝洛天眨了眨眼,小家伙的眼珠子立刻不动了,只抿了抿嘴角,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她知道洛天对自己的爸爸很好奇,但现在不是好奇心发作的时候,一次的突兀举动,她能够掩饰过去,可是两次三次呢,秦斐生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以后,还是尽量少让洛天和秦斐生接触吧,洛妍暗暗想到。   秦斐生送她去的是家私人医院,拍完片子诊断结果出来,医生说脊椎没错位也没其他大问题,洛妍才彻底松了口气,低头一瞧,许是被折腾了这么久,怀里的小家伙已经困屁了,软趴趴地闭着眼,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擦擦口水,抱着洛天往外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遇到的医生护士,都异乎寻常的耐心与温柔,等她走到休息室门口时,才发现秦斐生正在和主任说着什么,主任两只手扣紧放在腹前,洗耳恭听的恭谨姿态,似乎十分畏惧面前的男人。   很诡异的画面。   洛妍一怔,绞尽脑汁地回想原小说里关于秦斐生的描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毕竟这本小说她看得太久了,而秦斐生不过是个路人甲,前几百章里只出现了一两次,还是在原主和龙傲天的对话里出现的,至于后头裹脚布一样恶臭的几千章,除了文案区里龙傲天将来会成为统治地球的男人,其他剧情她都一无所知...   她突然有点发愁,秦斐生的身份,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发什么呆?”秦斐生走过来,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洛妍避开了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对这里很熟?”   秦斐生轻笑了下,“还行吧。”   说话时迈着大长腿朝停车场走去,洛妍抱紧睡得正香的洛天,低头跟了上去。   秦斐生走路生风,洛妍腰被撞得有些痛,怀里又抱着沉甸甸的小家伙,怕把洛天吵醒了,不敢走得太快,没一会儿就被秦斐生甩了老远。   这男人,肯定又要不耐烦,嫌她慢得像乌龟了!   洛妍在心里腹诽了一番秦斐生此刻的心理活动,却见他折回到她面前,挑了挑眉,朝上卷了下袖口,朝她伸出了手。   “给我抱。”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谢谢。”洛妍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递给他,他修长的手指托住孩子的后背,另一只手绕到孩子的腋下,穿过去扣住小小的肩膀。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抱姿熟稔并且稳当,没有半分初次抱孩子的笨拙,反而透着一抹难以形容的温柔。   秦斐生,他怎么会抱孩子的?   洛妍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并肩朝前走着,头顶的月光斜斜落下来,映照着两道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清冷的夜色里多了些许微妙的温馨。   洛妍将一束垂散的黑发捋到耳后,开口问了她酝酿许久的问题:“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电话是我接的。”秦斐生望着她微微诧异的清润眼眸,又解释了句,“小何的那个。”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那头没人说话,要换作小何早叽叽喳喳开口了。   洛妍歪着头笑了笑,继续问道:“浩阳爸爸那边,是不是您威胁了他什么?”   秦斐生唇角一扯,“别说的那么难听,还用我去威胁他吗?”他拖长了调子,“我这么有钱,多得是人求着替我办事。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他突然凑了上来,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一个字一个字往她耳朵深处钻去。   “有钱啊,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他语气轻佻,漾着点儿邪肆的笑,故意撩拨她似的。   两人挨得如此近,他清冽的气息扑在她鼻尖。洛妍脸上有点燥热,只好佯装镇定地说道:“但今天还是要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出手,事情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   秦斐生默了下,突然呵笑一声,声线低而凌厉,“我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他尾音上挑,嗓音磁性微沉,好听的令人骨头发酥。   “啊?”   洛妍抬起头,瞪圆了一双清澈鹿眼,唇瓣微微翕动着,似娇嫩的花苞缓缓舒展。   什么叫我的人啊?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下一秒,她听到他淡淡来了句“你来我工作室也快半年了吧”。   洛妍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如果说秦斐生的生活里有个界限分明的圈子,对于圈外那些人来说,他斯文而贵气,低调而随和,形象十分完美。大圈子里面这些人,才能稍稍看到他真性情的一面,而更核心的小圈子,才能真正看清他这个人,也才能令他出手护在自己羽翼下。   现在,她也是受秦斐生庇护的人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同了呢?   在这一刻,洛妍能清晰地觉到,原主那种欢喜至极的强烈感受,而这样的感受,也令她陷入了共情的漩涡之中。   洛妍偷偷瞄了眼秦斐生,又觉得自己这个小动作傻乎乎的,于是飞快移开了视线,唇角却慢慢翘了起来。   秦斐生送洛妍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整栋楼只亮着零星几盏灯。   她抱着洛天走到楼道口,回头一看,他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窗微微敞着,黑暗中,那双深沉的眸子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似乎有熠熠的光华在眼底流转。   洛妍的小心脏猛颤了下,扭过头加快了脚步。   章冰莹已在家里等着了,听洛妍说完今天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后,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洛妍看了眼紧掩的卧室,压低声线道:“妈,我想给天天换个幼儿园。”   “其实上次天天走丢后,我已经有这个想法了。您没发现自从那件事后,老师对们天天都不怎么友善么?尤其是何老师,她完全是在教坏孩子,我简直不敢想如果今天没去给天天出头,这孩子以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章冰莹含着泪说道:“行,就听你的。我尽快去摸清楚,这片儿还有哪些幼儿园好。”   洛妍点点头,“明天我再去幼儿园一趟,何老师的态度对孩子影响太恶劣了,我会要求她公开道歉。”   第二天她去的很早,一进幼儿园,所有的视线都投射了过来,一个个地望着她和洛天,家长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和审视,以及一丝隐晦的惧怕,就连小朋友们看向洛天的目光,都带了些怯生生的意味。   洛天困惑地睁大眼睛,握紧了洛妍的手,任她牵着自己走到教室门口。   有个老师正在热情地和小朋友们打招呼,一见洛妍走过来,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   灿烂到无比僵硬,仿佛雕刻出来似的。   “何老师呢?”洛妍礼貌地笑笑。   “她...她…”    第19章 第19章   “她…她出了点事,从今天起我接替何老师的工作。”   老师笑容勉强,措辞委婉不失谨慎,说完看向洛妍身后冒出的那只小脑瓜,俯身朝洛天招了招手。   “天天早上好呀。”   “老师好。”洛天睁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位新老师。   洛妍微微皱眉,还来不及细想,教室外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画面里何老师眼圈发红,半垂着头念一封道歉信。   家长和小朋友们渐渐围了过来,盯着大屏幕里神色狼狈的女人,人群里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听说了没?何老师被开除了,连园长都被上头训了话...”   “活该,何老师这种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幼教的,我家孩子不过好动了点,她就把我孩子掐得胳膊都红了,还不许孩子哭出来,投诉了几次屁用都没有,现在终于给开除了,想想还真解气...”   “那洛天妈妈到底什么背景啊?咋这么牛逼哄哄...”   听了两分钟后,洛妍突然咳了几声,家长们抬眼一瞅,顿时讪讪闭了嘴。   洛妍看了眼杵在一旁面色尴尬的老师,笑着把天天交到对方手中,临走时又亲亲抱抱好一会儿,直到教室里的小朋友们都乖乖坐好了,洛妍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幼儿园。   她知道做这件事的人肯定是秦斐生,说不感动那也太虚伪了,洛妍垂了垂眼,编辑了一条感谢短信,反复斟酌了下用词,轻点了发送。   这条短信很长,足足有几百字,秦斐生却只回复了俩字:已阅。   洛妍心底那点感动,立刻被这敷衍的两个字敲得粉碎。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眉目间渐渐变得一片清冷。   刺骨的风刮过,她却浑然不觉。   三天后,洛妍接到工作室的通知,秦斐生有新工作了,他要去北海道拍摄国内顶级男刊《尚》的开年封面。   拍摄的那日,天上落着小雪,四野白茫茫的,一片冷清空旷中,一人一鹿,犹如天降。   秦斐生裹着件驼色大衣,迎着微风细雪缓缓走来,头发黑而蓬松,长眉秀逸舒展,冷峻的鼻峰勾勒出几分柔和,清隽劲瘦的侧脸归拢于下颌,举手投足间,有种难以描绘的潇洒风流。   简直行走的画报。   连老魏都忍不住啧啧两声,“这么多年了,他这张脸还真看不够!”   洛妍笑笑没说话,只揉了揉冻僵的手,抓拍下他在雪地里回首的一幕。   画面里他睫毛浓如鸦羽,眼眸漆黑深邃,五官精雕细琢,有种让人心尖儿悸动的英俊。   洛妍却心平如镜,正想收起手机,秦斐生大步走过来,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眉头一挑,“在偷拍我?”   “不是偷拍,是抓拍。”洛妍解释道,见男人仍挑着眉,于是换了副讨好的语气,“秦老师你看,这张抓拍照拍得多好,把你拍的真好看。”   秦斐生接过手机扫了两眼,一抬头见洛妍还盯着手机屏幕,眉眼间颇有些怔忪,不由展眉一笑,深邃的眼眸划过她面庞。   “哥什么时候不好看了?”   他声音缓而沉,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摸了下她的头。   这个温柔而暧昧的动作来得太突然,洛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时哑然,忘了该如何反应。   旁边的老魏瞪着俩人,生生端出皮笑肉不笑的架势,被秦斐生冷眸一扫,立刻悻悻地摸摸鼻子,抬起头两眼望天。   秦斐生很自然地收回手,笑着说道:“把这张照片发我。”   洛妍点点头,“晚点发到您邮箱。”   等洛妍去收拾器材时,老魏凑上来,满脸惊悚地问:“你刚才那什么意思?你不会看上洛妍了吧?”   “有病?”秦斐生眼皮一撩,语气很是不耐烦。   “秦大爷我劝你做个人,她瞧着对你没那个意思,你想睡谁不好招惹个小助理干嘛?”老魏苦口婆心地劝道。   “滚!老子眼光有那么瞎?”秦斐生忍无可忍,踹了老魏一脚,钻进了车里。   车辆飞驰,秦斐生闭目养神,长指随意叩击着车窗,一下一下的,似在思考什么。   洛妍的手机响了下,他睁眼无意识的一瞥,正好捕捉到新跳出来的那条微信消息。   “妍妍,这周末一起吃个饭?[笑脸]”   明显是个男人的头像,名字没有备注。   秦斐生眸光微沉,脸色有刹那的冷淡。   纤纤素指按着屏幕,美眸定在那条微信上,唇角微微地抿着,眼看洛妍要回微信了,秦斐生突然说道:“这次行程太紧了。”他对上老魏不解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改签到下周一,我要两天的私人时间。”   老魏忙不迭应了,立刻安排去改签的事,秦斐生偷瞄了眼洛妍,见她没回复直接收起手机,心底那口气总算舒畅了。   “不是说发照片给我?”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转过头慢条斯理地问。   洛妍立刻把那张雪地抓拍照发了过去。   一分钟后,秦斐生更新了一条微博。   【雪色和月色】   配图正好是刚才那张惊为天人的抓拍。   秦斐生很少在微博发自己照片,这条微博一出,立刻被潮水般的评论淹没了,隔着屏幕洛妍都能听到惊天动地的嗷嗷花痴声。   她滑动微博的手指不由一顿,偷偷瞄了眼秦斐生,只见他靠坐在椅背上,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唇角微不可察地翘着。   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线条深邃的侧脸,反射出柔和而温润的玉质光泽。   有种难以言喻的美。   洛妍默默念着那五个字。雪色和月色,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吗?还是他随意的自拍文案而已?   她抿着唇,将疑问一点点无声撕碎。这样的时刻,她只能装作漠不关心,望着蒙了层白雾的车窗玻璃。   车窗外的世界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正如这个男人的心…   车里很静,秦斐生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萧释龄打来的。   “秦斐生。”萧释龄沙哑着嗓子,“出来喝酒。”   “你在哪儿?”   萧释龄默了下,“家。”   “我在日本。”秦斐生仍是八风不动的淡然脸色。   “你少骗我。”萧释龄古怪地笑了起来,“出不出来?我今天特高兴,我要解约了,给你十分钟。”   “没事我挂了。”秦斐生懒得陪她疯,正要挂电话,那头的女人却倏然放大了声音。   “秦斐生,你到底来不来?你来不来?你他妈看不起我是不是?”萧释龄的嗓音透出几分不正常的沙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垃圾不是?”   秦斐生看看洛妍,强忍怒气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头沉默着。   “这次遇到什么麻烦?”秦斐生语气很冷静。   萧释龄嗤了一声,“不过睡了个小鲜肉,大家你情我愿的,剧组散了拍拍屁股走人,偏偏这货脑子不好缠上我了,还要和我谈恋爱...为了解约我头都大了,哪有空应付这种傻逼!”   “谁?他经纪人是摆设?”秦斐生语气更冷了,脸色也冷冰冰的。   萧释龄无奈地笑笑,“那就是个疯子,而且...我怀孕了。”   “恭喜啊!”秦斐生唇角满是讥诮。   “今天刚打掉。”萧释龄的声音平静,没有半点起伏。   秦斐生口气彻底冷了,“你可真够厉害的。”   “这孩子本来就活不下来。”萧释龄幽幽道:“我和我那位经纪人彻底崩了,她要知道有这个孩子在,临解约了非得整死我不可。”   秦斐生又看了眼洛妍,下意识地压低了声线,“你他妈就作死你自己吧!”   闻言,萧释龄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和你说什么?咱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虚伪,我竟然还奢望你。秦斐生,我就是傻逼才打给你…”   她口气阴冷,说完挂了电话。   秦斐生目光沉郁,额头青筋暴突。   微博艾特的声音突突响起,他眼皮直跳,拿起手机一刷新,几秒钟前萧释龄的账号发了条微博。   【你是第三种绝色@秦斐生】    第20章 第20章   车厢内微博的刷新提示声闹哄哄的,一个个都脸色乍变。   洛妍抬起头,见秦斐生脸色铁青,她心里咯噔一声,细白的手指突然攥紧了手机。   老魏瞪直了眼珠子,“萧释龄她喝多了?”说话时拨了个电话过去,那头却没人接。   “关机了。”老魏晦气地喃喃,对上秦斐生冷酷到瘆人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不由分说立刻把手机抢过来,劝道:“你别冲动,先冷静冷静...”   秦斐生一身戾气,扭头说道: “我现在很冷静。   “前提是你能处理好,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语气很冷,无端透出几分凛冽,两道沉如寒潭的视线扫过众人。   洛妍能明显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了刹那。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洛妍抿了抿嘴唇,望着后视镜里映出的女人。   面色微微苍白,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此刻显出了几分灰败。   她终于知道雪色与月色的意思,却是以这样不堪的方式。   洛妍深吸了口气,一声不吭撑开伞,高高举起罩在了秦斐生头顶。   一路两人都没说话,空气仿佛凝滞住了,只能听见雪地里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秦斐生面覆寒霜,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到房门口时,才出声叫住了她。   “洛妍。”他低头点了根烟,语气淡淡的,“你先别走。”   洛妍心中憋闷,但也知道今晚大抵是睡不了了,于是乖乖点头,随他进了房间。不到十分钟,老魏进来了,开始分析这次的突发状况。   “今晚的事态很严重,#秦斐生萧释龄公布恋情#的话题已经在微博爆了,热搜头条也全都是你们,我的手机都快被娱记打爆了,实在太突然,完全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我还了解到一个情况,萧释龄的微博很可能是她经纪人发的,她账号密码经纪人都知道,她们两方因为解约的事互相捅刀子,却把咱们给扯下了水。”   “这招真是够阴的,这是算准了咱们不会撕破脸,你要是出面否认,萧释龄发疯倒贴便是石锤,这辈子都得钉在耻辱架上,就算你肯不计较,你粉丝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其实不过一句诗而已,也不一定非得指爱情,你和萧释龄也认识十年了,正好趁着《无罪之罪》宣传期,再炒作一波十年知己情,既撇清了关系又宣传了电影,至于她那经纪人,等咱回国了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老魏说得喉咙都快着火了,秦斐生却半阖着眼,不冷不淡说道:“不行。”   若换作以前,他也就顺势应了,可现在不能。那张照片分明是洛妍拍的,他那条微博时,脑子里想的人也是洛妍。   凭什么要用那条特殊的微博,去歌颂他和萧释龄的友情?   秦斐生一口否决,老魏气得心口绞痛,正想开口再劝,手机突然响了。   见老魏走开了,秦斐生扫了眼洛妍,忽然掐灭手中的烟。   “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这么做?”   洛妍:“...”   她当然不希望这俩人再炒什么狗屁知己情,可她希不希望重要吗?秦斐生明明心里有了决定,这是在故意逗她玩儿吧。   洛妍心里腹诽着,面上却笑吟吟地吹起了彩虹屁。   “没有。不过不管你怎么做,秦老师,我都会支持你的。”   这话说的漂亮,秦斐生笑了笑,暗沉的眼底掠过一抹温柔。   “洛妍。”他勾起唇角,语声透着愉悦,“那张照片,我很喜欢。”   他微微俯身,朝她靠了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你微博叫什么?”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异常明亮,里面似盛满了揉碎的星光。   像在刻意勾引她似的。   洛妍立刻报复回去,她唇角微微上翘,声线软而柔,“我写给你看。”   她突然捉住他的手,一点点摊开他的掌心,指尖不紧不慢地游走着,半晌抬起头,不经心地嗔他一眼,“看清楚了吗?”   秦斐生喉结上下滑动了下,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我现在回关。”   他声线微微沙哑,手指在屏幕上动得飞快。   “待会儿要是涨了很多粉,可别惊讶,对了把私信关了吧。”他淡淡说着,正要点击发送,却被折回的老魏眼疾手快止住。   老魏看了眼他编辑的内容,气得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滚你丫的,完全捏造,已交律师处理。雪色与月色@咕噜咕噜生生菜。】   “出了点新情况。”老魏咽下一口老血,有气无力说道。   “就在刚刚,萧释龄昏迷进了医院,她流产的新闻也大规模流出来了,她经纪人也对采访的媒体回应了。”   洛妍眉头蹙了起来。   “不能发这条微博。”老魏看看洛妍,又看看秦斐生,深吸一口气,“现在媒体和网友已经疯了,你微博下激增几十万条评论,全是等着你表态的,你这个时候否认,”老魏加重了语气,“所有人都会认定你是始乱终弃的负心汉,马上就有无数盆脏水等着你。现在舆论站在萧释龄那一方,我们处境很难,你不能这么轻易表态。”   “听我的,就先承认,不愿承认那就默认,等这次的风头过了,你们再找个机会宣布分手。”老魏艰涩地说道。   秦斐生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浮现一片冷漠的笑意。   洛妍头疼得要命,浑身都发僵,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夜宵。”   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紧绷的笑顿时塌了,浑身的力气也似被抽空。   如果秦斐生妥协承认,她就再也没资格留在他身边了,她这个头疼的毛病估计好不了了,原主残余的意志实在过于强大。   洛妍扶着墙,缓了会儿,等心境平复头也不疼了,给萧释龄的助理拨了过去。   “是我洛妍,经纪人的事秦老师已经知道了,他让我打电话问问,释龄姐现在人怎么样了?”   “人还没醒呢,姐她真可怜,被这么个经纪人坑...医生过来了,洛妍我先挂了。”   洛妍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挂电话,正要按挂断,那头突然传来萧释龄的声音。   “秦斐生都信了吧...”   “还是姐聪明...”   洛妍脸色陡然变冷,她飞快挂掉电话,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按捺住心头震动,提着宵夜推门而入,正暗自斟酌怎么开口提醒秦斐生,却见他斜晲着老魏,眸色深沉如海。   “按我说的做吧。”   老魏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秦斐生淡淡道:“你把我们的航班信息透出去,到时在场的媒体粉丝越多越好。”   老魏眼角一抽,“你他妈疯了?”   “我没疯。”秦斐生讥诮地勾了勾唇。   “没有惊天大瓜收场,这场戏也未免太无趣了。”   既然来了,那他奉陪到底。   就在绯闻铺天盖地发酵、各种小道消息甚嚣尘上,全民翘首盼望秦斐生回应时,秦斐生乘坐的航班抵达北京。   镁光灯涌动如潮,前赴后继的狗仔粉丝将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秦斐生缓缓走出,那张俊脸透出温暖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将洛妍护在身后。   “秦老师,请问你和萧小姐的恋情是真的吗?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回应?”记者们蜂拥而上,举着话筒追问。   “当然不是。”秦斐生语气利落。   一时哗然,所有人都安静了。   老魏又惊又怒地揪紧了自己的头发。   “我和萧释龄小姐绝不可能是情侣关系。”秦斐生目光陡然一利,轻轻握住了洛妍的手腕。   “因为——”    第21章 第21章   “萧释龄小姐, 她是我的亲妹妹。”秦斐生缓缓说道。   毫无起伏的平静语调, 却无疑是在人潮中投下一枚炸·弹,炸得现场一片死寂, 一个个震惊地半张着嘴,怔怔看向秦斐生。   目瞪口呆。   连疯狂前涌的摄像机和话筒都似乎静止了。   洛妍离得最近, 她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可握着她腕子的那只手, 温热的体息清晰可觉,修长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分不清那是兴奋,抑或恐惧,她还来不及仔细分辨,现场的气氛再度被这劲爆的消息刺激得沸腾起来, 似火山爆发了一般,又似发现了新大陆,记者们赤红着眼冲了过来,一个个情绪濒临疯狂了。   场面瞬间失控。   饶是安保们拼命阻拦, 秦斐生仍被摄像机撞了几下,耳畔是记者们亢奋的嘶吼。   “秦老师不要走, 请再说两句…”   “您母亲早年去世,所以萧小姐是您同父异母的妹妹吗?还是您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宣布你们的关系?”   “萧小姐经纪人做出了回应,请问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轰鸣的声浪刺破耳膜, 一字一字无比犀利刻薄, 秦斐生猛然回头, 眉目间倏然多了几分戾气。   “为什么不公开?”他冷笑了下, “这是家事,无可奉告。”   说完扭头离去。   洛妍艰难地挤在他后头,被人踩了好几脚也浑然不觉疼痛,直到摆脱记者纠缠,一行人安全上了车,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攥红了。   洛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扑通扑通直跳,久久无法平静。   萧释龄竟然是秦斐生的亲妹妹,老天爷是在开玩笑吗?萧释龄她本人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炒作恋情这事儿也太丧心病狂了!   洛妍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心情越发复杂,抿了抿唇,将目光投向秦斐生。   男人微侧着脸,眼底透出点儿厌倦,喉结滚动了两下。   “抱歉,今天才让你们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他语气微沉,透出淡淡的沙哑,听的洛妍心脏猛颤了下,忍不住脑补了一顿豪门狗血恩怨虐恋,古早味的那种。   秦斐生这话没法接,也没人敢接。车厢里静的过分,过了足足三十秒,老魏才干巴巴地笑道:“没事没事,反正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们是亲兄妹了!挺好…”   声音却越来越低,老魏伸出手,捂了下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   十五公里外的病房中。   萧释龄死死盯着直播画面,猛地弹坐起来,那张明艳动人的脸颊陡然变得狰狞。   她面上血色尽失,狠狠瞪了眼助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关掉!关掉!少拿假视频骗我!”   不锈钢的保温杯砸过去,电视屏幕瞬间黑了。   助理已经被吓呆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大气都不敢多透一下。   萧释龄蜷缩着,浑身瑟瑟发抖,灭顶的寒意从脚底直往上涌,心脏仿佛都被冻结了。   秦斐生竟然没有承认恋情,而是当众宣布是她的亲哥哥!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贝齿咬得咯咯作响,扭曲的脸庞渐渐变得茫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   整个人彻底崩溃。   这么多年,秦斐生这个名字被她深藏心底,小心翼翼地遮掩着,即使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敢透漏分毫。   所有人都只以为她当他是朋友,可他分明是她心底的魔障,她已入魔无法自拔,岁月不但没有侵蚀这份情愫,反而令它深深嵌在她的骨血中。   她放纵自我,游戏红尘,使尽千般手段,烙上种种标签,试图麻痹自己,也麻痹了他人。   她爱得无比深沉,也无比痛苦。   萧释龄还记得许多年前,她初遇秦斐生的那天,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脊背挺直,高而瘦,孤傲如一匹闯入繁华都市的野狼,显得格格不入。   只一眼,她就喜欢上了他,没多久却被她母亲发现,母亲震怒无比,气得差点打断她的腿,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贱,直言让她这辈子趁早死了心。   后来她亲耳听到秦斐生和其他人说,谁都可以,她绝对不行…   往事历历在目,她终于明白了当年母亲和秦斐生为什么那样说,却是以这样惨烈收场的方式。   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她做什么,在秦斐生眼里就是个笑话吧!   萧释龄桀桀狂笑了起来,绝望的笑声在空旷的病房中回荡,越发阴森可怖。   *   为了躲穷追不舍的狗仔,秦斐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城东一套公寓。老魏半路就被人叫走了,工作室忙得人仰马翻,得有人亲自坐镇指挥。   公寓里许久没人住,冰箱里只剩几瓶过期的罐头,这半天折腾下来,洛妍自己也饿了,下楼买菜快速做了个豆干炒肉、白灼菜心,又煮了个丸子蔬荟汤,热腾腾地端上了桌。   秦斐生挽起一圈袖口,慢条斯理地夹菜。他吃饭时安安静静的,动作很是斯文,有种良好教养熏陶出的矜贵。   一碗热汤下肚,他的脸色红润了几分。   洛妍善于察言观色,见他面色稍霁,一双英目慵懒地眯着,显出了几分饕足后的惬意,心知机会来了,斟酌过后,故作无心地问:“释龄姐已经醒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她?”   现在正值风口浪尖,秦斐生自然不便亲自露面。   果然,秦斐生道:“再过几天。”   洛妍点点头,若无其事地笑笑:“释龄姐嘴也真够严的,和您是亲兄妹这件事,竟然半点口风都没透。”   秦斐生挑了挑眉,语气淡淡,“她不知道。”   闻言,洛妍微微敛眸,脑子里高速运转着。   那条艾特秦斐生的微博,应该就是萧释龄经纪人做的,因为对方知道秦斐生性情桀骜,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敢借他炒作,还这么往死里炒,必然会撕破脸,再趁机一波通稿,指责萧释龄不择手段,所以选择和她解约。   前有秦斐生粉丝围剿,后又占领舆论高地,不愁不把萧释龄弄臭。   然而萧释龄反应太快,那条微博反倒让她给利用了,先是晕倒住院,然后爆出流产的事,一环扣着一环,立刻赚取了舆论同情,也博取了秦斐生的同情,把这个男人一步步推入两方共同设下的陷阱。   唯一的可能便是公开承认恋情。   只要有了公开的名分,冲着相识多年的情分,真正拿下秦斐生又有什么难的呢?   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还来不及为“逼宫“成功而沾沾自喜,萧释龄的盘算就彻底落了空,并且是当着所有媒体的面…   洛妍捋清思绪后,深吸了一口气。   “秦老师,我要和你说件事。”   “这次的事闹得这么大,可能和释龄姐有关。”她目光明亮,一字一字地道,语气格外认真。   “不可能。”秦斐生脱口而出。   洛妍迎上那两道审视的冷厉视线,摊了摊手,“是我亲耳听到的,你可以不信,但我没必要骗你。要想弄清真相也不难,只要知道她昏迷流产的新闻是谁爆出来的。”她顿了下,分析道:“归根到底,她经纪人没必要推波助澜做这些事。”   秦斐生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的了,他没说话,兀自点了根烟,指间随意地夹着,翕合间有种吞云吐雾的意味。   淡淡的烟味如潮水般弥散开来,丝丝缕缕,笼罩着他那张俊脸。   洛妍静静看着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甚至听到自己心脏急促而有力的搏动声。   而秦斐生,始终没有吭声。   洛妍眼睛里的光亮渐渐黯淡,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太不理智了。   秦斐生凭什么相信她呢?为了个小助理怀疑自己的亲妹妹?   还是太冲动,太高看自己了。   洛妍低下头,心底慢慢涌出一阵浓重的懊丧。   秦斐生掐灭烟头,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脸凑近了,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盯着她的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声音低沉,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两人挨得这么近,洛妍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她心底一阵没来由的慌乱,可她强行按捺住了,睁大那双清澈的眼睛,力持镇定地望着他。   “我当然知道,说不说是我的事,信不信随你。”她语气冷淡而克制。   似是被这句话取悦了,秦斐生松开了她,勾唇轻轻一笑,“洛妍,你胆子挺大的。”   他的语气并无苛责,反而透出几分赞许,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伸手摸了摸她柔滑如绸缎的黑发。   指尖擦过她的额角,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洛妍无视了他的暧昧小动作,咬着唇问: “你信我?”   秦斐生挑眉,饶有兴致地反问,“为什么不信?”   洛妍一时语塞。   “你挑拨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秦斐生语气有些自嘲,“外人都觉得我和萧释龄关系好,可每次看到她什么感觉,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没那些人想的那么好,这么些年我给她收拾烂摊子,不过是看着她和我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   “可惜啊,我们的血都脏透了。”   他的语气透出了一丝落寞,又温和地笑了笑,“放心吧,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仿佛春日和煦的阳光,洒进了洛妍心里。   她点点头,眉眼那般生动明媚,宛如一枝凝露百合,在晨曦中悄然绽放。   洛妍突然觉得,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当事人这边风平浪静,网上却如轰炸机扫射一样,过境之处都成了废墟。   “卧槽!今年的瓜吃不完啊!神特么兄妹!”   “第一次见到这种澄清,秦影帝和萧影后竟然是亲兄妹,有生之年系列,这是什么魔幻社会!”   “’绅士’cp党哭晕在厕所,有情人终成兄妹,嘤嘤嘤可怜吃过的过期糖!”   “一开始感觉是萧大美人炒作,后来又以为是秦影帝拔·屌不认风流债,真他妈神转折!”   “弱弱问一句,只有我关心萧影后的孩子是谁的吗?”   ...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条评论立刻被顶到最赞,火力迅速被转移到这个问题。   秦斐生女友粉众多,一个个本来急得要命,听到秦斐生亲口回应澄清后,顿时扬眉吐气,一洗之前的丧气。   “我哥真特么牛逼!现在营销号脸都被打肿了吧咳咳!”   “兄妹间来个互动也能被曲解,意淫的贱·人傻逼都去死吧!造谣我哥没担当的野狗都站出来,让爷爷我扇你几巴掌玩玩!”   “十年老粉冒个泡,生哥出道时就说过,恋爱了不会遮着掩着,他的耿直大家有目共睹,之前不回应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绝对是假的!假得不能更假!”   生菜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摩拳擦掌,在粉丝和水军的齐齐发力下,网络风向彻底变了,对秦斐生不利的言论销声匿迹,所有的话题都转到萧释龄孩子父亲这事儿上,吃瓜群众发挥火眼金睛的威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寻找蛛丝马迹,连朝阳群众都纷纷出动了。   万众瞩目之中,先是突然有爆料指责萧释龄私生活混乱,背靠多位金主,为了抢角色不择手段,为了佐证还列出许多细节。   论坛上一片鸡飞狗跳。   萧释龄工作室立刻反击,发出律师函予以警告和澄清,随后发出公告宣布与公司解约,与经纪人结束合作,同时高调公布与圈外人交往,也对因为吊威亚导致流产一事表示惋惜和遗憾。   一时间,网上全是“心疼女神”、“恭喜女神”的言论。   事态终于被平息,热度渐渐退去,围堵在秦斐生家楼下的记者也都散了,奔波忙碌几个通宵的老魏终于松了口气,宣布给大家放个假。   秦斐生没和她再谈过萧释龄的事,仿佛之前那场对话没发生过一样。   洛妍有时忍不住会想,他可能已经忘记了,或者当时不过是敷衍她而已。   既然他不想查清,宁愿被那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那就随他去吧!   男人嘛,都是大猪蹄子。   “你在想什么?”秦斐生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声线有点儿淡。   洛妍被吓了一跳,立刻说道:“想我儿子,我有十多天没见过他了。”   秦斐生扫她两眼,语气仍是淡淡的,“陪我去个地方,你就可以回家见你儿子了。”   他带她去了上次给洛天检查的那家私立医院,前两天萧释龄被转移到那里。   病床上的人神情恹恹的,眼中盛满了疲惫。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此刻却有些浮肿,颧骨凸出,脸色苍白近乎透明,唇瓣没有半分血色。   一见秦斐生进来,她眼底立刻亮了起来,可不过片刻,随着洛妍的出现,她眼底的光亮又熄灭了。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洛妍还是被萧释龄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不动声色走到床边,将开得正盛的狐尾百合插到瓶子里,笑着叫了声释龄姐。   萧释龄敷衍地点点头,没有半点往日的热情亲切。   洛妍也不在意,木桩子似的坐在角落,等着这对兄妹开口。   其实她是有点怨秦斐生的,好端端的干嘛拉她来见萧释龄?无论是兄妹情深,还是兄妹撕逼,她都没任何兴趣。   反正萧释龄是对她够不成威胁了!   “你来了。”萧释龄勉强笑了笑。   秦斐生点点头,语气颇平和,“你气色看着不大好。你现在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有没有不都一样。”萧释龄淡淡地笑着,“这几天发生这么多事,感觉真像做了场梦。”   “好多年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了,想想还真忍不住后怕呢。”   她笑着感叹,唇角的弧线微微上扬,没了素日里的张扬恣意,多了几分温婉柔和的味道。   秦斐生抱着手臂,冷淡地看了她一会儿。   “是吗?”他突然反问。   来了来了,大魔王这要发威了。   洛妍心口一紧,面上却平静如常,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装空气。   萧释龄抬起头,不解地望向他。   秦斐生俯身,盯着萧释龄苍白的脸,目光陡然变得冷硬。   “算计我好玩吗?”他淡淡问道。   萧释龄皱了皱眉,“什么算计?你在说什么?”   “微博的事,晕倒的事,流产的事,桩桩件件,哪样不在你的算计中?嗯,我的好妹妹。”秦斐生冷酷地扯了扯唇。   萧释龄平静的表情终于破裂,她错愕地看着他,眼圈蓦地红了。   “秦斐生你这是在质问我?你居然说我算计你,十年了我算计过你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就算再看不上我这个妹妹,也没必要这么侮辱我吧!”   秦斐生笑容越发冰冷,“演技真不错,要是半个月前,我说不定就会信了。”   萧释龄气得嘴唇直哆嗦,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她扭过头,看着洛妍道:“小洛你评评理,我对秦斐生还不够讲义气吗?他到底是听了谁的唆使,竟然跑来说这么诛心的话,他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这些事我要真干了,早晚天打雷劈...”   洛妍一脸的无辜,看看秦斐生,又看看萧释龄,只装傻充愣地笑了笑,没吭声。   心里却忍不住觉得好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出门二百码都早过时了,还发天打雷劈这种誓,可见是没有半点诚意的。   见洛妍不帮腔,萧释龄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她咬紧牙关,扬起了下巴,眸中噙着薄薄的泪光,愤声质问:   “秦斐生,我不管你是从哪听的谣言,但是我告诉你,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如果非要再在这里纠缠,这么污蔑伤害我,那我和你之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要仗着是我哥哥,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我也是有尊严的。”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不愧是影后,不仅话说的漂亮,面部表情管理的也是真好,明明此刻愤怒失望极了,可唇角仍自带三分温柔笑意。   洛妍偷偷瞄了眼秦斐生,心中突然有点担忧。   秦斐生他会不会心软啊?毕竟萧释龄话都说到这份上儿了,要是再深究,那势必会撕破脸了。   她好整以暇地等他开口。   “说完了?”秦斐生冷眼看了萧释龄两秒,语气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神色淡然,眉目间不见半分波澜,甚至透着几分慵懒。   完全无视了萧释龄,无视了她剑拔弩张的决绝姿态。   萧释龄怔住了。   秦斐生表情有点厌烦地,掏出手机点了播放后,一段录音跳了出来。   “对,通稿马上发出去,把流产的视频也放出来…我现在在医院不太方便,操作细节还有问题你找我助理敲定,八百万的宣传费已经到位,必须让秦斐生站出来表态。另外,这次的公关要以我经纪人的名义,懂?”   录音里的女人语速很快,机关枪扫射似的,带了些咄咄逼人的凌厉。   那声音分明是熟悉的。正是萧释龄。   死寂。   病房里落针可闻。   洛妍简直想举起双手双脚给秦斐生叫好,这一招够狠够绝,打得萧释龄脸都肿了,看她还能怎么狡辩。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萧释龄说:“我有些话要单独和秦斐生说,你先出去下吧。”   女人脸色煞白,却仍倔强地挺直了脖颈,坚守着最后的体面。   “有什么她不能听的?”秦斐生深邃的眼眸划过女人脸庞,语气有些讥诮。   “秦斐生。”萧释龄忽然放大了声音,唇角抽搐着。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洛妍觉得这氛围实在令人难堪,于是开口道:““你们说吧,我出去了。”   她快步离去,合上门时,轻轻吁了口气。   不知里头的两人说了什么,十分钟后秦斐生面无表情地走出,身后传来萧释龄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那样的凄厉,像是坠入深渊,绝望到了极致。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斐生对萧释龄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洛妍再一次真切提味到秦斐生的翻脸无情,不免一阵心惊肉跳,看向这男人的目光里,顿时多出了几分敬畏。   秦斐生充耳不闻那哭喊声,冷着一张脸大步朝停车场走去,他的步子越迈越快,直到上了车,才低低问了句:“洛妍,我这人是不是挺失败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洛妍却迅速摇头,“没有的事。秦老师,这辈子你想要的,都能轻而易举就有了,世上大多数女人都爱慕你,大多数男人都羡慕你,怎么能说是失败呢?你要是失败,那其他人更不配活了。你现在只是…还有点没想通而已。”   洛妍俏皮地眨眨眼,“有钱人的烦恼,我也不太懂。”   秦斐生脸色稍霁,眉头一挑,“这么说,你也爱慕我了?”   洛妍脸不红心不跳,“是啊,你是大家的男神,我当然爱慕你呀。”   秦斐生唇角抽了下,俊脸一寸寸贴近,视线细细密密地审视着她。   “我怎么觉着这话听起来没诚意呢?当初是谁在背后说我油腻的能去代言炒锅?”   洛妍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脸,小猫咪似的软软求饶,“你看我现在已经打脸了,瞧瞧我脸都要肿了。秦老师你大人有大量,就不和我计较了,行不?”   “你不知道,我一向最记仇的么?”秦斐生勾了勾唇,玩味地看着她。   “那我,再打自己一下?”洛妍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气鼓鼓地伸出手,还没挨到脸颊上,就被他一把扯住了腕子。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取悦我?”秦斐生明显被她逗乐了,只是嘴上依然不依不饶的。   他抓着她的手腕,手臂坚实有力,掌心干燥温暖。   空气莫名变得有些燥热,微妙的情绪在无声酝酿着。   电光火石间,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阴鸷,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不知不觉就松开了。   正如泛起圈圈涟漪的湖面,刹那之间恢复了平静。   洛妍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一接,是章冰莹打来的。   “妍妍,你快到家了吗?”章冰莹喘着气,隔着屏幕都能觉到那头的焦急。   “快了,妈,我还过十五分钟就到家,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洛妍有些紧张地问。   “家里没事,”章冰莹顿了下,压低声音道:“是你舅舅,刚才监狱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你舅舅摔了一跤,磕在后脑壳上,出了好多血,情况听起来挺严重的,我得尽快过去一趟。”   洛妍怔了一怔,在记忆里检索一番,终于想了起来,原主确实有个舅舅,以前是凌城的二把手,后来因为贪污渎职罪入了狱,已经好些年没这人的消息。   这人的前妻儿女如今都在海外,章冰莹是他在国内血缘最亲近的人了。   洛妍柔声安慰道:“您先别急,我现在就赶回来。”   她挂了电话,对秦斐生说:“秦老师,我就在这路口下。一会儿打个车回去,家里现在有点急事。”   秦斐生点点头,在她下去之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然后掏出手机,打通了老魏的号码。   “有件事,我可能一直弄错了。”他缓缓说道,目中一片暗沉。   “什么弄错了?”   老魏正在吃饭,夹起红辣辣的毛肚,塞得满嘴都是,声音含糊不清。   “五年前我的生日会,你知道的,当时出了些岔子,萧释龄她那时也在场。”秦斐生加重了咬字,“她今天告诉我,被我拉进房间的那个女人,穿着后援会的会服。”   “你是说...”老魏惊得筷子都掉了,啧啧两声,“你他妈艹了粉?”   秦斐生冷冷一嗤,“你少幸灾乐祸,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一字一字,语气无比肯定。   “都过去这么久了,哪能这么容易查出来?”老魏不以为意地嘀咕道:“你就当约了个炮得了。”   “再说了,找出来干嘛?你还想对她负责不成?”   秦斐生静了下,“那次老爷子差点弄死我。”   他声线喑哑,如终年不见日光的深潭。   老魏愣住了,眼神微微闪烁。   “你把人给我找出来。”   他不是在和老魏商量,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行,不过五年前我还没进工作室,要想找到这人,只能从其他地方着手了。”   “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老魏试探着问。   秦斐生拧起眉头,目光放空了刹那,太阳穴却疼得开始突突直跳。   “不记得,不过那种感觉,似乎有点儿熟。”秦斐生语气透出了一丝迟疑。   “得,你这平时记性好得要命,一到关键就健忘的毛病啥时候改改?”   “你以为我愿意?”秦斐生忽而冷笑。   老魏寻思着,“萧释龄不是看到了吗?她总记得那人吧。”   “她说只远远的看到个背影,这是她情绪激动之下说出来的,应该是没有撒谎。”   秦斐生深邃的眼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厌恶。   老魏咂摸着道:“那要是有合照,你应该能认出来吧。”   “没合照,那天人太多了,几百号粉丝,何况我又出了事,清醒过来的时候生日会都结束了。”   老魏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生日会被算计了,你以为是睡了老爷子的小三,差点被老爷子要了小命,结果是睡了个不知男女的粉丝,然后你还完全不记得她的样子,现在想要我把这个人找出来是吗?”   “秦大爷,我总结得可到位?”老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秦斐生淡淡嗯了声。   老魏眼角一抽,“你可真会为难人。”   “手机号,她留了个手机号,我一会儿发你。”秦斐生突然说道,话音一转,“不过,那个号码早停机了,也查不出号码的主人是谁。”   老魏眼珠子转了转,灵机一动:“生日会粉丝入场都要登记姓名和手机号,有手机号就会有对应的名字。”他激动的双手一拍,“得了,我这就去查那天的入场登记册。”   顿了下,又语重心长地劝道:“你最近还是再躲躲吧,老爷子他看到新闻了,一大把年纪快要被你气死了,又联系不到你人,把我叫去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哎真不是我说,你这事儿干得可不厚道,你是直接把他脸摁在地上踩,要让外面人知道你和他的父子关系,老爷子在外头还有私·生女,他这一辈子的清名就毁了,老爷子多么重脸面的人呢,小心以后棺材盖都压不住!”   秦斐生嘲弄地呵了声,直接挂了电话。   司机请示道:“生哥,现在回家吗?”   秦斐生一手撑着头,另一手随意地敲着座椅扶手,淡淡道:“去个地方。”   他眸光晦涩,似沉无边际的深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洛妍握着手机,探头朝阳台外张望。小区外昏黄的路灯下,赫然停着秦斐生的车。   “你怎么来了?”洛妍惊讶地问。   秦斐生没接她的话,反而烦躁地哼了声,“你这什么破小区?到处停得乱七八糟的,开都开不进来。”   知道这是破小区,那你还要来?真是让你纡尊降贵了。   洛妍心里有点不爽,却还得顺这位爷的毛,只柔声道:“你先别急,后头巷子那里能停车,你叫司机把车开过去,我这就下来接你。”   一回头,洛天放下了魔方,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满脸的好奇。   “妈妈,有客人要来家里吗?”   “对。”洛妍蹲下身,摸了下他的头,“天天,爸爸马上就要上来了,待会儿见到他,可别说漏了嘴,记得要叫他秦叔叔,知道吗?”   洛天眼睛眨了下,乖乖点头,“知道了妈妈。”   “要做有礼貌的宝宝,这样爸爸他才会喜欢你。”   “嗯嗯,妈妈我会很乖的,你快去接爸爸上来吧。”洛天摆了摆小手。   五分钟后,秦斐生戴着风帽墨镜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借着夜色的掩护,飞快闪进洛家的门。门“啪“的一声合上。   他立在门后,取下了墨镜和口罩,快速扫了客厅里一圈,扑克脸没表情。   洛妍有点发憷,快速拉上所有窗帘,笑着问:“要喝点什么?家里有茶和果汁,还有薄荷水。”   “都行。”   秦斐生大马金刀地坐下,两条大长腿敞开,一下子显得屋里有些逼仄了。   洛妍转身去给他倒薄荷水。   “秦叔叔好。”洛天甜甜地叫道,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   秦斐生伸出手臂枕在脑后,朝洛天招了下手,“过来。”   洛天得得得跑到他面前,他伸出双手,掂了掂小家伙,说道:“你比上次重了。”   洛天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因为我长大了,就快五岁啦。”   他大方地把遥控器递给秦斐生,“秦叔叔看电视。”   秦斐生随意调了个放动画片的台,洛天靠在他大腿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   洛妍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和谐的一幕。   洛天的小短腿悠悠晃荡着,洛妍唯恐惹得秦斐生不悦,把水递到男人手边后,不动声色地把洛天抱到旁边他专属的小凳子上,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坐这儿,不要打扰叔叔。”   洛天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眼睛还黏在屏幕上。   洛妍转头打量了秦斐生两眼,见他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不由笑了笑,“秦老师你吃饭了吗?”   秦斐生眼皮一撩,两道目光落在了她脸上。   “我妈刚出门,家里就我和天天两个,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吧!”   “不然?我在旁边看你们吃饭?”秦斐生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   “那我去做饭了。”   洛妍了然,取下围裙,将头发扎了起来,转身进了厨房。   菜都是章冰莹出门前买好的,塑料袋里的鱼还是活的,洛妍看了两眼,硬着头皮去抓那条鱼。她其实害怕杀鸡杀鱼,不过现在秦斐生在这儿,也管不了怕不怕了。   她抖着手笨拙地抓鱼,鱼肚还没破开,那条鱼一下子甩到地板上。   正想去捡,秦斐生进了厨房,抓起了那条鱼。   “我来吧。”他声音和缓,利索地操刀破肚,不过几下子,就把鱼处理干净了。   杀鱼的时候,他脊背挺得笔直,动作有种行云流水般的美。   洛妍讶异地看着他。   “在想我为什么会杀鱼?”秦斐生洗了把手,笑了一笑,“我十几岁就出来工作了,那时年纪小什么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过了好些年才被家里认回去。”   他表情平淡,似是在说不相干的人与事,洛妍却惊愕地瞪直了眼珠子。   大佬他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苦么?半途认回的儿子,可以想见在家里的尴尬处境了。   洛妍心绪复杂。   “那时我去拍戏,拍 第一部戏的时候,导演还和我说,‘你看你穿西服哪里像少爷,人家xx才贵气呢’!”   秦斐生语气微黯,洛妍听得莫名有些酸涩,正想着开口安慰两句,秦斐生却抱着臂,轻嗤出声。   “你这人还真好骗,我说什么你都信…好了赶紧做饭,我早就饿了。”   那圆规似的站姿,眉眼间的得意,赫然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少爷,似乎方才所说真的只是随口胡诌。   真是白瞎那点同情心了!脑子抽了才去同情他吧!人家随随便便就能赚个几千万,哪里会需要她这点同情!   洛妍气秦斐生,却更恼自己,她俏脸红扑扑的,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他倚着门静静看她,上扬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洛妍被他盯得心烦,把他往外一推,“你挡着我光了。”   说完重重合上了门。   半个小时后,丰盛的四菜一汤端上桌,洛妍给洛天夹了块鱼,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小口小口地喂他。   餐桌上很安静,秦斐生的手机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   “12年生日会的名册拿到了?”他声音清冷,语气却透着急切。   脑子里“嗡”的一声,洛妍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下,浑身上下立刻绷紧了。   面上血色渐渐褪去。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秦斐生一字一顿地问。    第22章 第22章   洛妍耳朵里嗡嗡乱响, 胸腔内那颗小心脏扑通狂跳, 几乎无法呼吸。   她死死握住一截筷子,险些将那筷子捏得变了形。   心乱如麻。   在秦斐生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地方, 到死都痴迷于他的原主,留下过许多蛛丝马迹, 自从自己穿进来后,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致力于抹去那些痕迹, 本以为已经做得很完美,不曾想还是大意了,这么快就被秦斐生发觉并找到了线索。   生日会的名册,那个名册,留下了原主的亲笔签名...   洛妍屏住呼吸, 手脚冰凉,等待着凌迟到来的那一刻。   “什么?”秦斐生陡然拔高了音量,黑眸中掠过一抹凌厉的暗芒。   老魏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悻悻地道:“整本名册都被泡坏了, 我已经翻过,每一页都糊得压根看不清, 别说名字了,就连手机号都没剩几个完整的...”   “都怪今年那场该死的台风!”老魏又嘀咕了句。   秦斐生屈指敲了下额头,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半晌,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冷静而笃定, “再想别的法子, 给我找到那个女人。”   听到这话,洛妍紧绷的肩背骤然一松,筷子也随即从指间滑落。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飞快抹去额头碎发间沁出的热汗,背对着秦斐生淡声道:“暖气开得太高了,我去换下衣服。”   她回卧室里脱下外套,换了件纤薄的乳白色针织衫,出来的时候,秦斐生已经放下了筷子,碗里还剩小半碗饭没有吃完。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边,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椅子上,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细微的情绪波动还来不及漾开,已被那双冷沉的眼睛彻底吞噬。   显然,他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美妙,甚至可以说糟糕透了。   洛妍收回视线,心底那股劫后余生的感觉越发强烈。如果秦斐生知道了名字,知道了她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女人,他会怎么对待她?   这个男人此刻的表现,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洛妍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她抿了抿唇,坐回自己的位子,刚夹起一块鱼肉放进洛天碗中,秦斐生突然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   他淡淡丢下一句,匆匆离开。   洛天撑起小脑袋,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白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妈妈,爸爸他怎么这么快走了呀?”拖长的小奶音透出几分困惑。   “爸爸他很忙,今晚只是和我们吃个饭而已。”洛妍细心地剔除鱼刺,放柔了语气。   “那爸爸明天还会来吗?”小家伙歪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问。   洛妍摸了摸他的头,“妈妈不知道哎,你要是喜欢爸爸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多请他来家里吃饭呀!”   小家伙拍拍手,兴奋地眨巴着眼,“喜欢,我喜欢爸爸,我想要和爸爸一起吃饭。”   又撒娇似的摇了下洛妍的手臂,“妈妈,以后我要和爸爸一样,也当大明星。”   他神色认真,语气也很认真。   洛妍心口一滞,心想大明星算什么?你以后可是统治地球的男人。   她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茬接下去:“为什么呀?”   “当大明星了,我就能让爸爸演我的爸爸了,我要每天叫他一百遍爸爸,爸爸爸爸...”小家伙咯咯笑着,扬起了灿烂的笑脸。   他笑得有多灿烂,洛妍就有多心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可当着孩子的面,她只能拼命忍住。   “妈妈我吃饱了。”洛天松开了手里的小勺。   “你去看会儿电视吧,妈妈去洗碗了,一会儿给你洗澡啊乖。”洛妍低头收拾着碗筷,无意识的一瞥,看到对面的椅子上落了一串钥匙。   洛妍认得那钥匙,是秦斐生家里的。   她立刻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铃声响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人接。   不会是心情不好所以不想接她的电话吧?这男人一向桀骜不驯,不接电话是常有的事,听说还把老魏拉黑了好几回。   洛妍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钥匙收好了,然后给秦斐生发了条短信。   【你钥匙掉在我家了。】   没有回音。   秦斐生立在自家门外,双手在兜里游走一圈,却发现钥匙不见了。   他眉头一皱,刚掏出手机,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出现,朝他笼罩了下来。   为首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低下头,神态看似恭谨,语气却无半分敬意。   “秦先生,请吧!”   男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厅的门顿时开了,正对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个和秦斐生长相有三四分相似的老人。   老人头发乌黑,面容矍铄,一身中山装熨帖笔挺,锐利如鹰的深沉眼眸,正冷冷盯着秦斐生。   秦斐生嘴角抽搐了下,呵笑一声,阔步而入。   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   “回来了。”老人沙哑着道,语气不辨喜怒。   秦斐生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径直朝着卧室走去。   “站住。”老人眸中飞快闪过一缕愠色。   秦斐生脚步一顿,转身脱下大衣丢到沙发上,施施然坐下,两条腿往茶几上随意一搁,低呵道:   “叫你那几条狗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家!”   他神情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这话太尖利,客厅里的气氛立刻剑拔弩张了起来。   老人从沙发上弹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疾言厉色地骂道:“你这个孽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嫌这些年还没有丢尽我们秦家的脸面?这次你在外头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没我在后头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以为这事儿能这么轻易平息?我秦淮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知轻重的混账东西...”   秦斐生冷笑出声,“我丢你秦家什么脸?你秦家公开承认我这个儿子了吗?你既然嫌我丢脸,当初就该把我一把射到墙上,一了百了了省事儿!”   “好好好,”秦淮民怒极反笑,目中阴鸷无比,“孽畜就是孽畜,学再多的规矩也改不了畜生本性。秦家现在还是老子我当家做主呢,没你这孽畜说话的份儿!你别以为老子我认了你,你就能在老子面前撒野,以后秦家就是你的天下了...”   秦斐生扫他两眼,面上冷笑更甚,“说完了?说完你可以走了。”   “我公开和萧释龄是兄妹,捅了你的肺管子是吧?谁能想到在外面德高望重的秦老,一辈子无儿无女,私底下却生了一堆私生子私生女,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外头到处风流!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儿女,你爱找谁当继承人去找谁,至于以后谁继承...”   秦斐生顿了下,“各凭本事。”   一字一字,冷酷如刀。   秦淮民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地道:“我怎么就引了你这么头不仁不义的畜生进门?当初就该让你这个白眼狼活活饿死在外头...”   秦斐生突然笑了起来,在保镖们警惕的视线注视下,走到秦淮民面前,微微俯身,倏然压低了声音。   “您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嗯,我的好父亲?”他嘲弄地勾起唇角,“用领带试图勒死我,大冬天把我摁在水缸里,逼我光脚去踩玻璃渣子,把我关在地下室电击我...需要我帮你再回忆下你那些变态的癖好吗?”   “生我的那个女人,她死那天想用你送她的领带勒死我,我逃走了,她拼命追我,从楼梯上摔下来,结果给摔死了,啧啧,血流的到处都是。”秦斐生语气陡然一利,“我固然恨她,可我更恨你,因为是你把一个正常女人活活折磨成了变态。”   “我,和你们这些畜生不一样。”秦斐生面无表情地退开半步,挺直了肩背。   秦淮民气得暴跳如雷,扬起一巴掌就朝秦斐生扇过来,却被他给生生按住了。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有动手的机会。”秦斐生冷冷说道,一把推开了他。   秦淮民朝后踉跄了下,被保镖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秦斐生看着对方眼底映着的自己的身影,那道身影高大而劲瘦,浑身充满了力量,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在黑夜中苦苦挣扎的幼小而无助的孩子。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猩红,转身夺门而出。   夜已深,街道上到处空荡荡的,他开着车如幽灵般游荡着,抽完第三根烟后,他掏出手机,终于看到洛妍那个未接来电。   手机在掌心翻了两圈,不知不觉他到了她家楼下,仰望着那扇还亮灯的窗户,眼底无声的情绪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情绪终于回归平静,他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在你家楼下。”   “行,我马上把钥匙拿下来给你。”   洛妍飞快奔下楼,跑得气喘吁吁,嘴里呼出一团团的白雾,在路灯的映照下,那张清丽的面孔顿时朦胧了几分。   秦斐生接过钥匙,淡淡移开了视线,眼看她就要转身走了,他突然开口道:“今晚我能住你这儿吗?”   洛妍转身,脸上写满了吃惊,“出什么事儿了吗?”   秦斐生摇头。   “家里床有点小,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就跟我上来吧!”洛妍说道。   两分钟后,洛妍将睡得正香的洛天抱进章冰莹的卧室,蹑手蹑脚合上门,挠了挠头,对秦斐生说:“你睡我和天天的卧室吧,那张床大一些,睡着会舒服点,我去给你换床新被子。”   她取出被褥,跪伏在床边,神情专注,一点点抚平新换上的被单。   从秦斐生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针织衫外露出的那截雪腻脖颈,视线再往下,双峰浑。圆,腰线下陷,身姿窈窕,纤细修长的小腿,更是惹人遐思。   喉咙莫名有些干涩,秦斐生松开衬衣的两颗扣子,无声无息走到她背后,将快掉到地上的枕头给捡了起来。   洛妍正在抖被子,她抖动的幅度太大,整个人如弓弦般后仰着,一个没防备失去平衡,猛的朝后跌了下去,她惊呼一声,身子栽下去的刹那,横斜里探出一只坚实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了她的腰肢。   洛妍猛然抬头,对上了秦斐生深邃如海的黑眸。   四目相对,空气无端燥热了几分。   她整具身子几乎陷入他怀里,两人挨得那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彼此的耳廓,轻而痒,直往人心口里钻。   两人谁都没开口,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古怪。   终于,洛妍轻轻推开他的手,语气有些不自在:“都铺好了,秦老师你早点睡吧。”   说完就出去了,步子迈得飞快,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二天早上,秦斐生起床的时候,洛妍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洛天像只小尾巴一样地缠着她。   外头的门铃响了好几声,洛妍在厨房里煎蛋没听见,秦斐生随意压了下蓬乱的头发,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高而瘦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的俊秀模样。   对方似乎没认出秦斐生,略带审视的目光扫过去,立刻端足了架势,动作优雅的朝他伸出手。   “你好,鄙姓傅,是妍妍的学长。”    第23章 第23章   秦斐生的目光落在傅西屿捧着的一大束香槟玫瑰上, 脸色有刹那的阴沉, 他一言不发走到厨房门口,盯着那道正忙碌的窈窕背影, 叫了洛妍一声。   傅西屿的手僵在半空中,面上倒也不显尴尬, 只收回手,进了屋, 在屋里转了一圈。那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人以前来过不少次。   秦斐生眼底略收敛的情绪,顿时又阴沉了几分。   仿佛谁欠了他五个亿一样。   洛妍取下围裙出来时,正好撞见秦斐生这副臭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知道这人此刻心情极度不爽,甚至不屑于在外人面前稍加伪装了。   视线还来不及移开,傅西屿已走到她面前,将怀里的香槟玫瑰递给她, 唇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妍妍,”傅西屿亲昵地唤她, “这花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   话音刚落,洛妍立刻觉到两道冷厉的视线, 正直勾勾地落在她侧脸上, 盯得她肢体有些发僵, 后背生出一片刺骨的寒意。   两个男人同时盯着她, 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气氛顿时僵住了。   洛妍灵机一动,俯身摸了摸洛天的小脑袋,朝他使了个眼色,“天天,帮妈妈把花收起来,小心手啊!   洛天乖巧地嗯嗯着,甜甜地叫了声“傅叔叔”,然后抱起那束香槟玫瑰,像只小胖鹅似的,得得得跑到沙发边,将花整整齐齐摆上了桌子。   傅西屿细微表情中的失望尽收眼底,洛妍却无动于衷,只客气地笑了笑:“谢谢啊,不过以后别再破费了。”   说话时,她偷偷瞄了眼秦斐生,男人眼底的冷意已然消失,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刚才那两道犀利冰冷的目光,只是她一时错觉而已。   傅西屿轻轻咳了下,语气温柔极了,“你和我客气什么?”又转头望向秦斐生,笑得有礼有度,“这位是,不给我介绍下?”   洛妍皱了下眉,见秦斐生似乎不想搭理傅西屿,于是淡淡地道:“这是我老板,秦斐生。”   傅西屿又打量了两眼,笑得温和无害,“原来是秦影帝,我刚才没有认出来,失敬失敬。”   秦斐生没接话,甚至都没拿正眼瞧对面的男人,只不冷不热地问洛妍:“饭好了没?”   “再榨个果汁就好。”洛妍笑了笑,赶紧拉着洛天进了厨房。   两个男人坐在客厅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空气静的过分,气氛一时尴尬无比。   洛妍注意着外头的响动,慢吞吞端了杯清茶出来,傅西屿挑了挑眉,一脸关切地问:“你最近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平时可要多注意休息啊!”   让人无所适从的亲密语气,如果换个人说这话,洛妍可能还有点感动,可傅西屿说出来,她却只觉得膈应,心中愈发厌烦。   “还好。”洛妍语气很淡,像是没有听出这人口气里的刻意炫耀。   “咱们约好的饭局,一直不见你有空,我只好不请自来了,你该不会怪我吧?”傅西屿笑得格外温和,眉眼中蕴着淡淡的笑意。   洛妍八风不动,将茶杯往傅西屿手边一搁,“自然不会,只不过我要工作,平时还要带孩子,不比傅总你清闲。”   傅西屿似乎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讽意,起身将那杯热茶端到秦斐生面前,端足了架势,笑得如沐春风,“这杯茶先给秦先生吧,他是你老板,可不能怠慢了。”   不紧不慢的语气,却端出了主人的架势,有种势在必得的锐气。   两个男人一坐一立,谁都没有退让,客厅里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洛妍紧张地望着秦斐生,却见他挑了挑眉,恶劣地勾起了唇角。   “招呼客人的茶,给我做什么?”   这话说得不客气,傅西屿的笑容顿时僵滞在嘴角。   秦斐生冷冷地扯了下唇,扭头问洛妍:“我的果汁好了没?”   洛妍立刻哎了一声,胸腔里被傅西屿膈应的那口恶气,终于彻底舒畅了。   论一刀致命,谁能比得上秦斐生的杀伤力?轻描淡写来一句,便能将对方杀得毫无还击之力。   干得漂亮!   两分钟后,早饭摆上了桌,一碟刚烤好的面包,一份果酱,一盘煎蛋,一扎果汁,还有三份奶酪布丁,三个盘子和三双刀叉。   是的,只有三份,没有傅西屿的份。   洛妍把洛天抱到椅子上,朝傅西屿抱歉地笑了笑,“不知道你要来,早饭只准备了三个人的。”   显而易见,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没事,我已经吃过了。”傅西屿语气依然温和,只是眼底那抹浅淡的笑意已彻底消失。   他看着对面的三人坐在那里,洛妍在面包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果酱,递到了洛天的餐盘中,然后又给秦斐生倒了杯果汁,低声和他说着什么,而秦斐生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神情是与方才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的平和。   那般亲密无间,仿佛真正的一家三口。他们岁月静好,而他不过是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而已。   傅西屿眯着眸子,眼睛微微的刺痛,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松开将掌心烫出一片红痕的茶杯,突然站了起来。   “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傅叔叔再见。”洛天抬起头,冲傅西屿挥了挥小手。   洛妍起身,送傅西屿出去了。   秦斐生放下果汁,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一动不动地望着洛妍的背影,眼底晦暗深邃,似沉无边际的深海。   “叔叔他经常来家里?”他刻意放缓了语气,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望向嘴巴上沾满了红色果酱的洛天。   洛天伸出小舌头舔了嘴巴一圈,把果酱给舔干净了,才歪着小脑袋,一脸认真地问:“哪个叔叔呀?”   “刚走的那个。”秦斐生不动声色地说。   洛天点点头,声音透着一股欢快的奶味儿,“傅叔叔呀,他经常来家里呀,每次给妈妈和我带好多礼物呢!傅叔叔他人可好了,还带我去游乐场陪我玩儿,我有一次迷路了,也是傅叔叔送我回家的...”   小家伙摇头晃脑地说着,精致的小脸上透出打心眼儿的亲近。   秦斐生眉头一拧,“你很喜欢他?”   洛天点了点头,又飞快摇摇头,脸蛋儿皱成一团,嘴角紧紧抿了起来,面上显出了几分苦恼。   终于,他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奶声奶气说了句“不喜欢”。   秦斐生被这个回答给取悦了,不禁笑了起来,“那你喜欢我吗?”   洛天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喜欢呀,我喜欢秦叔叔。”   那小模样实在软萌可爱,秦斐生忍不住继续逗他,“有多喜欢?”   洛天眨了眨眼,“很喜欢,比喜欢我妈妈少一点点,我最喜欢我妈妈了。”   他掰着胖指头比划了下,提到妈妈两个字时,骄傲地仰起了头。   “那你妈妈喜欢什么?”秦斐生长眸微微眯着,等待着他的回答。   洛天摇摇头,小嘴巴撅了起来,“妈妈说了,不能让我到外面说的。”   秦斐生慵懒一笑,无端多了几分狡黠的意味。   “现在是在家里,连叔叔也不能说吗?”   “那好吧,我悄悄告诉你哟,”洛天捧着小手凑到秦斐生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妈妈她喜欢爸爸。”   秦斐生神色一滞,眼神微微变了。   “妈妈她可喜欢我爸爸了。傅叔叔对我很好,对我妈妈也很好,可他再好也不是我爸爸,我只想要我爸爸。”   小家伙托着腮,眼睛里亮晶晶的,一字一字,清晰地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秦斐生微抿着唇,眼底流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起身到阳台抽了根烟,没一会儿就被老魏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正巧洛妍进门,屋子里顿时只剩母子两人。   洛妍捏了把洛天嫩滑的小脸,笑眯眯地问:“刚刚妈妈不在,你和爸爸说什么了?”   洛天记性很好,立刻将刚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扑闪的大眼睛里透出些惶恐。   “妈妈,是我说错话了吗?”他委屈巴巴地问。   “没有,天天你做得很好。爸爸就是爸爸,世界上只有一个爸爸,可只有爸爸想起来了,愿意承认你是他的宝宝了,妈妈和你能够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那个爸爸才是你的爸爸,你明白吗?”洛妍柔声说道,眸子里似盛满揉碎了的星光,异常明亮。   洛天点点头,张开小手扑进了洛妍怀里,母子两人抱在一起,久久的没有分开。   两天后,在《SHADOW》杂志的拍摄现场,洛妍再次遇到了傅西屿,他身边还站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女孩挽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洛妍脸色陡变,淡淡移开了视线,转身走进化妆间,却被傅西屿给堵住了。   “真巧,这么快又见面了。”他笑得温和从容,仿佛之前的难堪都没发生过。   洛妍没有说话。   “看到穿黄裙子的那个女人了吗?她也是海大摄影系毕业的,现在是国内最知名的青年摄影师。秦斐生扶了下眼镜,“我一直都记得你的梦想,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进她工作室,以你的才华能力,将来成就绝不逊色于她…给秦斐生做助理,你不觉得委屈么?”   洛妍目中流露出一丝古怪。   傅西屿靠近半步,无声无息朝她笼罩了下来,“你有考虑过和他的未来吗?他是不是从来没说过会娶你?凭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不过是玩玩你而已。”   “他不能给你婚姻,可我却可以。”傅西屿绽出一个深情而动人的笑容,“妍妍,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当年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那时我太年轻,我们已经错失了这么久,不要再蹉跎光阴了。我想和你在一起,想给天天一个完整的家庭,想当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你,愿意嫁给我么?”    第24章 第24章   “你们在干什么?”   化妆间的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 随着这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 傅西屿迫近的姿态陡然一僵,洛妍立刻退开两步, 脱离了男人的桎梏。   视线顺着那道声音追过去,洛妍对上了一双迸射着怒火的眼睛。门口的女孩一身小香风的最新高定,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 那张略显稚嫩的漂亮脸蛋上,此刻尽是娇蛮的怒意。   虽然还没完全长开,可女孩的五官与她记忆里那张脸,俨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洛妍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淡定自若地站在原地,等着傅西屿开口。   傅西屿一秒敛去眼底的深情,对那女孩道:“你怎么过来了?”   “她是谁?”女孩瞪了洛妍一眼, 语气很是恼怒。   “朋友。好了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少管。”傅西屿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女孩显然很不服气, 她撅起小嘴,气鼓鼓地盯着洛妍,娇脆的声音里透着轻蔑, “离我舅舅远点!你这种不三不四的捞女, 我以前见得可多了!”   傅西屿额角青筋直跳, 立刻喝止道:“住嘴!这是淑女能说的话吗?蓁蓁,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女孩气得直跺脚,“舅舅!”   两人的争执落在洛妍眼中,她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厌烦,只是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她看了两眼女孩背的那个包包,淡淡地说道:“这位小姐,我想你误会了。”她顿了下,“我是秦斐生的助理,傅先生今天特意带你来见秦老师,刚才他不过是在问我,秦老师待会什么时候有空,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让我帮你挑选来着。”   洛蓁蓁背的那款包包,是秦斐生和某高奢品牌合作的限量款,单品售价高达十几万,不仅价格高昂,而且还很难买到。可以说背这款包包的,对秦斐生得是真爱了!   洛妍语气平静,说话时唇角勾出一抹恬淡的笑意,看起来就很有信服力的样子。   洛蓁蓁看看洛妍,又看看傅西屿,一时被唬住了,眼神里渐渐显出几分狐疑,委屈地摇了几下傅西屿的胳膊。   “可你们为什么关着门?”   “因为傅先生想给你一个惊喜。”   “真的吗舅舅?”洛蓁蓁突然扬起了朝气蓬勃的笑脸,紧紧挽着傅西屿的胳膊,活像只乖顺的小猫儿。   傅西屿点点头,语调里透出几分宠溺,“好了,礼物我替你选好了,这就把礼物取来送过去吧!你不是想和你男神单独合影吗?待会儿可不许再闹了啊!”   洛蓁蓁吐吐舌头,笑容灿烂地挽着傅西屿,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洛妍收到傅西屿发来的短信。   【我说的事,你认真考虑下。】   洛妍面无表情地删除,然后拉黑。   休息室里,秦斐生刚和摄影师沟通完接下来的拍摄,老魏凑了上来,笑呵呵地说道:“待会儿有个粉丝要过来,你和她合个影,好好说几句哈。”   “什么人?”秦斐生手指扶着额头,半阖着眼哑声问。   “衡安集团的千金,就是刚才坐边上看你拍摄的那个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老魏解释道。   “她和姓傅的什么关系?”秦斐生突然睁开眼,声音陡然一利。   老魏怔了下,低声道:“外界有传言说衡安集团的老板娘,是那位傅总的亲姐姐。”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了起来,老魏起身去开门,笑得客气又不失圆滑,让人挑不出半分的错来。   “洛小姐来了。”   洛蓁蓁含羞带怯地走进来,偷偷瞄了眼秦斐生,双颊立刻浮起两片红晕,她咬着唇一步步靠近,目光里亮晶晶的,里头似有连绵的星子闪烁。   “秦老师您好,我是您的粉丝洛蓁蓁,您本人比荧幕上还要帅呢!”她笑得眉眼微弯,声音娇娇软软的。   “你好。”秦斐生风度十足地起身,唇角噙着一抹隽雅的笑意。   “合影是吧,让我经纪人给我们拍。”   温和可亲的语气,令少女粉扑扑的脸颊,顿时又红透了几分。   老魏接过手机,咔嚓咔嚓连拍了十几张,刚把手机还给洛蓁蓁,秦斐生笑着道:“好了?我还有事,送她出去吧。”   他声音清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就这样?   洛蓁蓁错愕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又似是想起什么,立刻将礼物递了过去。   “秦老师,这是我亲手为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秦斐生瞟了眼那只百达翡丽的腕表,淡淡收回视线,嘴里说了句谢谢,却完全没有接过那只手表的意思。   洛蓁蓁尴尬地站在原地,手僵在了半空中。   老魏见势不妙,忙笑着打起圆场,“洛小姐,你的心意秦老师心领了,可他是从来不收粉丝礼物的,何况还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做事不能违背原则,还希望你能理解见谅。”   洛蓁蓁难堪地气红了眼睛,脸色也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老魏连哄带劝请出了休息室。   恰好洛妍过来了,手里捧着刚刚调换好的衣服,朝秦斐生笑了一笑,“这件应该合身,去试一下吧!”   秦斐生接过衣服,眼皮子一撩,“怎么去这么久?”   “衣服后面有颗扣子变了形,我怕伤到你,处理多耽误了会儿时间。”   秦斐生黑幽幽的眼睛定在她脸上,似乎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半晌他薄唇轻启,淡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洛妍一怔,淡声道:“我说处理衣服多耽误了会儿时间。”   秦斐生往后一仰,薄唇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前面那句。”   洛妍困惑地望着他,总觉得他的笑有点不怀好意,于是拿起那件衣服催促道:“我说尺码应该合身,你去试一下。”   秦斐生盯着她,淡淡牵了牵唇角,“不是,后面那句。”   洛妍心中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她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了。”   “你这记性似乎不怎么好啊!”秦斐生忽然俯身靠近,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牢牢锁住她的脸,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寸的距离。他随意地将手搭在胳膊肘上,一下一下,耐心地叩击着。   “再想想。”他唇角翘了起来,温和地提示她:“试一下后面那句。”   洛妍被他盯得心口狂跳,睫毛不受控制地乱颤,气息也有些不稳了,“我说衣服后面有颗扣子变了形。”   “喔。”他悠悠然拖长了调子,眉头一挑,“然后呢?”   男人唇角扬得更高了些,一脸似笑非笑的揶揄,洛妍看在眼里,犹如一盆冷水凭空泼下,顿时冷静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波澜不惊:“我说怕伤到你。”   秦斐生点点头,突然贴了上来,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是在关心我?”   嗓音低沉缱绻,唇瓣缓缓擦过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徐徐扑入她的耳道,像是在恣意地撩拨人心。   好整以暇地等待猎物上钩。   洛妍抬首,露出一双清润的眸子,笑容无懈可击。   “要是伤到你,老魏可要骂我工作失误了。”   一本正经的口吻,刹那间打破了所有的旖旎。   洛蓁蓁站在门外,看着两人方才的亲密,气得眼睛都红了。   等洛妍出来的时候,洛蓁蓁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你给我站住。”小姑娘恶狠狠瞪着她,语气又娇又凶。   洛妍脚步一顿,淡淡望着满脸愤怒的洛蓁蓁。   “是你,你故意害我选错礼物,就是想看我在男神面前出丑不是?”洛蓁蓁气得发抖,咄咄逼人地质问。   洛妍没吭声,而是以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你说话啊!你不是很能说吗?装什么哑巴?”洛蓁蓁怒不可遏,五官都微微扭曲了。   少女尖利的声音如利器般划过耳膜,洛妍皱了下眉,正要走开,却被洛蓁蓁一把扯住了。   “我都看到了,你不仅勾搭我舅舅,还去勾引我男神,你怎么心肠这么黑这么不要脸啊?你是几辈子没看到过男人了?还有没有点廉耻心啊?你又有什么资格做我偶像的助理!”洛蓁蓁高高翘着下巴,唇角尽是鄙夷。   洛妍觉得好笑又好气,冷冷挣开她的手,嘲弄地勾起唇角,语气淡淡的:“我去勾引谁,做谁的助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你...你这个贱女人!”洛蓁蓁气得肩膀直发抖。   洛妍淡淡扫她两眼,倏然压低了声线,“我知道了,不会是你被秦老师拒绝了,一时恼羞成怒,才想把所有责任推在我身边上吧...”   “你给我闭嘴!”洛蓁蓁尖叫出声,一个箭步冲上前,耳光还没呼到她脸上,就被洛妍按住手腕,狠狠一耳光甩了回来。   洛妍揉了揉手腕,语气云淡风轻:“好玩吗?”   洛蓁蓁跌倒在地上,捂着刺痛的半边脸,满眼的不可置信,声音都在发颤,“你打我,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我要去告诉我舅舅,你完了,贱女人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洛妍蹲下身,唇畔撩出盈盈笑意,“尽管去,我等着傅西屿来找我,他知道自己的乖侄女嘴巴脏成这样子吗?动不动就要扇人耳光吗?”   洛蓁蓁狰狞的神色一怔。   “不好意思,我有录音的习惯。”洛妍唇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闻言,洛蓁蓁的气势陡然松懈了几分,捂着半边脸的手指松开了,雪白脸颊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分明。   “忘了告诉你,你的好舅舅刚刚才向我求婚呢,你说这会儿他会护着你,还是护着我,嗯?”洛妍笑得意味深长,“洛小姐,只要我答应你舅舅,以后你就得日日对着我,乖乖叫我一声舅妈,想想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不可能。”洛蓁蓁气得都要哭了,胸口屈辱地剧烈起伏着,“我讨厌你,我绝不会让舅舅娶你的。只要有我在,你这个心机深沉没教养的女人,这辈子都别想能进傅家的门,我话就放在这儿,哼!””   洛妍眼风冷冷扫过去,“这就是你洛家养出来的好女儿?看来你父母没怎么教好你啊!就你这样的也配开口和我谈教养?”   “你...”洛蓁蓁气得彻底卡住了,脸蛋憋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着转儿。   “我什么?我天生脾气不好,不是天下皆你妈,谁都要让着你!如果你不想沦为上流圈子的笑话,最好不要再犯贱招惹我,我可不保证会干出什么事...你说要是今天的视频流出去,丢脸的会是我?还是你这位高高在上的洛大小姐?”   洛妍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咔咔咔拍了几张洛蓁蓁的窘态,摇曳生姿地走了。   洛蓁蓁顶着脸上的红色巴掌印,哭哭啼啼地去找傅西屿。   “舅舅,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过是看到她故意往秦老师身上蹭,一时气坏了,说了她两句,她就打了我一巴掌。从小到大爸妈都没动过我一个手指头,她竟然动手把我打成这样子,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放心没破皮,不会伤到你这脸蛋儿的,一会送你去医院,别哭了啊乖!”傅西屿安慰了两句,话音一转,“洛小姐她有没有受伤?”   “舅舅!”洛蓁蓁越哭越伤心,“你怎么只关心那个女人?明明你才是我舅舅,她算什么东西呀!一个小助理而已,凭什么让你关心她啊?舅舅你对她还不好吗?她这么做把你的脸面置于何地?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吗?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女人啊?”   傅西屿不耐地拢紧眉头:“别说了。”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吓了洛蓁蓁一大跳。   “我这就叫人送你去医院,今天的事,先别告诉你爸妈,知道吗?”傅西屿摸了下她的头,尽量放柔了语气。   “凭什么?”洛蓁蓁尖声质问。   “舅舅会给你处理好的。”   “我要舅舅你送我。”洛蓁蓁撅起小嘴。   “我还有点事。”   “舅舅!”   “听话。”傅西屿陡然拔高了音量,慈眉和目的神色终于彻底破裂,露出了冷峻的本质,那双狭长的眼眸,恰似淬了寒芒的冷刃。   那模样实在骇人,洛蓁蓁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继续争辩了。   拍摄结束时,天色渐渐黑了,四下里一片黯淡,秦斐生的房车徐徐开过来,远远近近地扫射出刺目的白光。   秦斐生已在车里等着了,洛妍和服装助理交接完,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身后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洛妍。”傅西屿的嗓音微微沙哑,似是在夜风等待里了许久。   洛妍扭过头,冷淡的视线投了过去。   “你没事吧?”他大步走过来,两道目光细细密密地掠过她的脸颊,与素日里的温文尔雅不同,此刻他神色有些紧张,眼神中透出不加掩饰的关心。   “我能有什么事?”洛妍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不起半分涟漪。   “没事就好。”傅西屿松了口气,“蓁蓁她还小,平时被家里娇纵惯了,要是她给你委屈受了和我说,我会好好教育她的,你别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傅总是来兴师问罪的?”洛妍冷冷打断了他。   “还是想来劝我,要我和洛大小姐姐妹情深的?”洛妍讥诮地抬起下颌,目光里一片森森的寒意。   傅西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指一点点收力攥紧了。   “你一早就知道了,是吗?”他语气笃定,深而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似乎不想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知道什么?”洛妍眼睑微垂,淡淡反问。   头顶的灯影笼罩而下,她脸上蒙了层玉质的暖光,眼底有莹莹的光华流转,似盛满了琥珀色的美酒。   “知道蓁蓁的身份,也知道…”傅西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顿了下,嗓音干涩发紧,“你在怪我,甚至恨我。”   洛妍笑笑没说话。   “我一直不不理解,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子,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现在我终于明白,因为你早就知道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是吗?”   洛妍轻轻一笑,“你很有自知之明。”   傅西屿静了下,“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难道还不够?”洛妍扯了扯唇,淡声反问。   “洛妍,”傅西屿吁了口气,语气忽然变得冷静无比,“我们平心静气谈谈。你应该很清楚,即使没有我姐姐出现,你父亲也会有其他女人,以章姨的性格和手段,是坐不稳那个位置的,甚至当年要不是你父亲仰仗你舅舅鼻息,他也不会娶章姨做妻子...”   洛妍冷笑两声,“这就是你姐姐破坏我家庭的理由?”   傅西屿静静看着她,面上并任何愠怒,反而透漏出些许的痛苦。   “确实是我姐姐对不起你和章姨,当年的伤害已经客观存在,我只能竭尽我全力去补偿你。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试着放下朝前看呢?”   “洛妍,你这样我很难受,真的,不要再沉溺过去的痛苦了,放下那些恩怨吧,我希望你能过得安稳幸福...”   “杀了人再来说对不起有用?你是在忏悔破坏了的我家庭吗?”   “不,你只是后悔被我发现了而已。至于幸福,我的幸福不是早就毁了么?从我妈被逼得净身出户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家了,没你那好姐姐抢了这一切,我和我妈怎么可能过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无辜?少假惺惺猫哭耗子了!”   傅西屿怔忪望着那张被灯影映得愈发昳丽的脸孔,嘴唇微微发白。   “那你也不能自甘堕落,去当秦斐生的情妇!”   他低低吼了声,又觉口气太过激动了,深呼吸着敛去怒意,尽量放缓了语气。   “你在他身边这辈子都见不了光,等他哪一天腻歪你了,他有的是女人供他采撷,他的选择是星辰大海,到那时你要怎么自处?你连任何与他抗衡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洛妍越过他,大步离去。   “你甘心这辈子只当个小助理吗?你愿意被他当成鸟儿一样圈养着?有兴趣逗弄几下,没兴致丢到一边,那太傻了。”   傅西屿猛的扣住她手腕,声声锋利如刀,字字刺入血肉。   “放手。”洛妍冷冷道,挣了下,却没能挣脱。   “洛妍,你其实是个聪明人,也很清楚该怎么选择不是吗?我娶你,把你培养成国内顶尖的摄影师,让你拥有自己的事业,只要你愿意,并且离开秦斐生工作室。”傅西屿没有松开,反而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   话音刚落,耳畔响起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   “傅总挖墙角挖到我手底下来了?”   秦斐生一身利落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子笔挺到近乎犀利,他单手插着口袋走进来,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慵懒,浑身的刀锋却舒张了开来,有种深藏不露的狠戾。   傅西屿扶了下眼镜, “秦先生大概误会了,不过是今天执镜的摄影师,对洛妍很有兴趣,我们聊上两句而已。怎么,秦先生难道不觉得那是个好去处?”   说话时手劲儿自然而然一松,洛妍趁机挣脱,刚抬起头,秦斐生已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身影笼罩而下。   “我这小助理笨,脾气倔,就不劳傅总瞎操心了。”秦斐生笑意微凉,目光漆黑深邃,淡淡扫过傅西屿的脸,投在了洛妍脸上。   他挑了挑眉,口吻轻而透笑,“还不过来?”   洛妍立刻小跑过去,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宣誓主权一样,抬起半只胳膊顺势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肩上,将她整个人拢入了怀里,形成一个保护的亲密姿势。   洛妍定了定神,将整张脸埋入他坚实的胸膛,他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心头顿时生起一丝异样的燥热。   秦斐生微微侧身,冷沉的眼眸划过傅西屿发青的脸,唇角的笑意冰冷不见底。   “动我的人,你也配?”   傅西屿神色彻底僵硬。   冷冷说完,秦斐生拎着洛妍,一把把她塞进了车里。   汽车飞驰,男人慢条斯理地松了松衬衣的扣子,那双暗沉的眼睛盯着她嫣润的唇瓣,一言不发。   突然,他掐住她的腰,俯身贴了过来。    第25章 第25章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停顿在距离她半公分的位置, 蜻蜓点水般摩挲过她嫩红的唇瓣。   “离开我工作室?”秦斐生喉结滚动了两下,“他和你还说了什么?”   漫不经心的语气, 浑身却透出凛冽的威势。   傅西屿的纠缠,已经让洛妍有点头疼, 这会儿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中更是觉得累, 于是摇着头道:“没有了。”   “真没了?”秦斐生展眉轻笑,随意扯了扯唇角,“那之前呢?他和你又说了些什么?”   他的脸一寸寸退开,眉眼间有种深藏不露的凛然。   “是关于洛蓁蓁,她今天特意过来看你, 所以才去找我说话,问了些关于你…”洛妍才刚开了个头,秦斐生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唇。   “洛妍, 你撒谎的时候,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你没发现么?”秦斐生缓缓说道。   他的指腹干燥而温暖,透着些微的粗砺,摩挲过她的唇时, 两片嫩红的唇忍不住微微颤栗, 洛妍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这个男人, 可能比她自以为的还要了解她, 这个认知立刻让洛妍警觉了起来。   她避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傅西屿他说想和我结婚。”   “然后呢?”秦斐生唇线轻启,听不出是什么语气,“你答应了?”   “没有。”洛妍抬起头,“我没有答应。”   话音刚落,她立刻觉到正轻轻抚摸她唇的大拇指,陡然间松了力,然而另一只掐着她腰肢的胳膊,却仍牢牢地禁锢着她。   她看着他,他的眼睛很专注,瞳孔颜色异常的黑,仿佛染了墨般的深邃,足以锁住眼底所有的细微情绪。   “不要让我再发现你和他来往。”他语气一顿,“你最好别忘了,你和我签了五年的合约。”   分不清是警告,亦或是其他晦暗不明的情绪更多一点。   彼此的呼吸交织,洛妍只觉胸膛几乎透不过气来,掐着她腰肢的那只手掌温度滚烫,烫得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别开脸,声音带了呼吸不畅导致的微微喘息,“我没有忘,不会再有下次了。”   她睫毛微垂,浓密似一排漆黑的小扇子,唇角也紧紧抿了起来,被灯影映出一片软而粉的光泽。   如果她此刻抬头,就会发现秦斐生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她脸颊上,眼底藏了深沉的欲·色。   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一样,已在猎物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将她圈入了自己的领地,其他任何人都别想侵犯,也休想从他口中夺食。   “不会再有下次,”秦斐生呵笑一声,沙哑着又问,“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就没半点动心?”   洛妍皱了下眉,语气利落,“没有,该说的我也都和他说清楚了。”   傅西屿是个多么骄傲的人,这么些年甚至从没在外宣扬过自己是衡安集团老板的小舅子,一直都不显山露水的,如果她今天没有和他撕破脸,他可能一直在她面前扮演好好学长的角色,这辈子都会死死瞒住自己的真实身份。   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不会允许他再来纠缠她。   这样想着,她又肯定地说道:“我和他真没关系。”   还来不及收敛思绪,秦斐生突然掐住她的下巴,迫她仰起头看向他。   “没关系?”他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没关系你们在大庭广众拉手?没关系他屡次三番去你家?洛妍,你是太不了解男人,还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嗯?”   他的声音突然变大了,语气也不自觉透出酸意,手指捏得她双颊窒息般的疼痛。   所有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汹涌而出,秦斐生终于失态了。   洛妍闭了闭眼,几乎在电光火石间,她决定试探一下这个男人。   试探他现在对她有几分真心,他对她的底线又在哪里。   她咬了咬牙,突然叫了起来,“你捏疼我了!”   洛妍噌的一下弹起来,重重推开他,眼圈有点发红,模样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我都解释清楚了,你这么不依不饶做什么?那是我和他的私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秦斐生愣了下,眼神微微闪烁,似乎被她的话给问住了。   洛妍一双美目睁得浑圆,定定看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表情的波动。   她咬着唇,好整以暇地等他的反应。   然而很快,秦斐生敛了眼波里的异样,淡淡移开视线,“工作时间处理私事,我凭什么不能管?”   语气冷淡的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反而多了几分指责的意味。   与刚才透出一丝醋意的口吻截然不同。   他又变成了刚认识时候的那个秦斐生,淡漠不近人情,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嘲讽得极度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点也没变。   即使她对于他而言,或许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同,可那些还远远不够,那点微不足道的兴趣,只会在他理智脱缰的时候,才会稍稍透出端倪。   这个男人的心,太硬了,也太狠了。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或许是失望吧,但更多是觉得刺骨的冷。   洛妍心底那丝热气儿,一点点冷却,直到彻底冷透了。   她抿着唇角,扭头望向窗外的重重夜色。   眼尾微微发红,秦斐生看了两眼,眼底深处有起起伏伏的情绪暗涌。   终于,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语气柔和了几分。   “生气了?”他试探着问。   洛妍躲开他的手,还想往窗边挪一挪,却被他给按住了肩膀,他盯着她雪白的下颌,低声道:“捏得还痛不痛?刚才我也是真的生气,才一时没控制住。”   “乖,别和我闹了。”   他竟然柔声哄了她一句。   这是秦斐生头一次主动在她面前放低姿态,洛妍有些呆住了,唇角紧紧地抿着,没有说话。   “大不了以后我不问了,我也是担心你,你这气性什么时候改改?总惹我生气是吧!”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背,唇角勾起点得意的笑,声线压得极轻,“再惹我生气,我可就要亲你了。”   明显开玩笑的语气,流连在她脸上的眼神,却并不怎么轻佻。   洛妍脸颊一热,佯装镇定地道:“我没事。”   秦斐生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又转头看着司机,“先送她回去。”   在她转身下车的刹那,秦斐生深邃的眸子里倏然涌出浓重的冷意,他靠在椅背上,给提早离开的老魏打了个电话。   “给姓傅的找点事做。”他低头点了支烟,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意。   “怎么,他哪儿得罪你了?”老魏一头雾水地问。   “没什么,看那孙子不爽。”秦斐生吸了口烟,语气淡淡的。   老魏啧了声,“让你不爽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你一个个去收拾,你总得告诉我原因,我才知道下手的轻重吧!”   秦斐生掸了下烟灰,烦躁地哼道:“那孙子和我抢女人!”   “谁?”老魏眼睛都亮了。   “还能有谁?”秦斐生狠狠咬着烟嘴。   “不会是洛妍吧!艹,你不是说不可能看上她吗?怎么,终于要下手了?”老魏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老子瞎了眼不行?”秦斐生忽然拔高了音量。   “行行行,我早看出来了,你那颗蠢蠢欲动的色心。”老魏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你们睡过了没?记得戴·套,别整幺蛾子搞出个孩子来!”   “滚!当谁都和你一样,满脑子的黄色废料?”秦斐生骂道。   “你们还没到那一步?”老魏有些惊讶,“你还没说,还是她不愿意?”   “没说。”秦斐生语气有些低沉。   老魏静了下,“所以你是…喜欢她?”   如果只是单纯想睡,不至于会没有说出口。   “我不知道。”秦斐生语气越发低沉。   “你到底怎么想的?”老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正经。   “就那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坐那儿什么也不做,只看着她走来走去,心里就挺舒坦的。”   “其实我以前挺烦这个女人,其他人都顺着我畏惧我,走哪儿都呼啦啦捧着我,只有她敢和我作对,当着我的面给我脸色看,你知道我的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因为没人教过我…”   秦斐生脱口而出,自觉失言立刻就沉默了。   他没有说完的是,在他还在渴望爱的年龄时,也从没有人喜欢过他,给过他那么一点点爱,包括本该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的父母。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他已经失去了孤独这种感知。   老魏叹了口气,“行,我心里有数了。本来你看上洛妍,我是不该同意的,太影响工作了,而且她还带了个孩子,冲着师生一场,我也不忍心看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只不过这么多年,你这清心寡欲的,送上门的女人全被你打发走,眼睛都不眨一下,简直不像是在娱乐圈,反而像是当了苦行僧,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女人有什么阴影,现在可好了,确定你喜欢女人,那我可就放心了。”   秦斐生瞳孔暗了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想象力这么丰富?”   老魏仿佛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嘲弄,只嘿嘿笑了两声,“少来啊,刚刚查出姓傅的最近推出的那款游戏有版权纠纷,只不过那些声音都被压了下去,这里头水深着呢,我知道怎么做了,保准儿让你满意。”   *   洛妍下车后,径直去了小区附近的书店,将洛天接了回来。   因为章冰莹不在家,她又要出去工作,于是给洛天报了个全托形式的书法班,小家伙这几天沉迷于练习毛笔,洛妍去接他的时候,他眼睛还黏在自己写得整页大字上,脸上还沾了几点墨水,神情专注极了。   “接我们家小花猫回家了哟。”洛妍笑着朝他伸出手,他立刻跳下凳子,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进了她的怀里。   洛妍将他抱起来,拍了下他的小屁屁,“今天有没有想妈妈呀?”   洛天眼睛里亮晶晶的,软萌软萌地晃着小脑袋,“我可想妈妈了,妈妈你明天还要去工作吗?”   洛妍笑着摇头,“明天妈妈不工作,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洛天兴奋地拍拍小手,亲热地勾住洛妍的脖子,在她耳边撒着娇,“妈妈,那你明天会做布丁给我吃吗?”   “当然,宝宝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草莓,我要草莓的。”洛天在她嘴上吧唧亲了一口,“要甜甜的,像妈妈的嘴巴一样甜…”   母子两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家,刚给洛天洗完澡,章冰莹打了个电话过来。   “妍妍,你手里还有钱吗?”章冰莹嗫嚅着问,语气有些难为情。   洛妍给洛天盖上被子,悄悄合上房门,淡声问:“要做什么?”   章冰莹小心翼翼地说:“你舅舅他快不行了,可能撑不到明年了,他求我把他葬到老家的祖坟里,可是遇到点麻烦…”她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那些人当初求你舅舅办了多少事,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在看你舅舅落了难,连自家的祖坟都不让他埋进去,那就是一群狼心狗肺的。”   洛妍皱了下眉,“他们凭什么不让?”   “说是你舅舅犯了大错,没资格埋在祖坟里,还说要是敢葬在那儿,就把他的坟给掘了。”章冰莹眼泪流了下来,气愤地说道:“他们这么无法无天,警察都不敢管,只说这是家事,让我们自己看着处理,这都什么世道!”   “要多少钱?”   “三...三十万。”章冰莹语气怯怯的。   三十万?还真是敢坐地起价!   洛妍深吸一口气,语气尚算平静,“太多了,我拿不出来。”   章冰莹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先缓缓,妈您先别急,您越是表现得急,那些人越是肆无忌惮,等您回来再说吧!”洛妍低声劝道。   章冰莹抹着泪嗯了声。   “对了,今天我接到辰星幼儿园那边打的电话。天天转幼儿园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咱们这片儿就属辰星最好,它下学期新生还有名额,你明天有空记得去幼儿园一趟。”   “行。”   第二天早上,洛妍给洛天戴上黄色老虎帽,把他裹得暖暖的,像只小胖鹌鹑似的,母子两人出了门。   “妈妈,我们去哪呀?”洛天睁着那只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洛妍。   “姥姥给你找了家新的幼儿园,今天妈妈带你去看看。”洛妍温柔地说道。   洛天抱紧小水壶,没有说话。   洛妍蹲下身,帮他理了下帽子,“天天,你是不想去吗?”   洛天摇摇头,“没有。”   洛妍叹了口气,“当初是妈妈考虑不够周全,把你送去之前那种幼儿园,才半年就出了两次事,妈妈实在是怕了,所以想着给你换幼儿园,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洛天伸出小手,亲昵地勾了勾她的小拇指,“妈妈我知道的,咱们这就去吧!”顿了下,有些委屈地问:“那以后我都见不到小胖墩了吗?”   原来是舍不得他的好朋友。   洛妍捏了下他的小鼻子,语气宠溺:“不会呀,你可以约他来家里做客。”   洛天立刻被哄乐了,咯咯笑着道:“小胖墩肯定很高兴,因为他最爱妈妈你做的布丁了。”   说着话,两人进了辰星幼儿园,负责招待的陈老师给他们倒了茶,洛天扬起小脸甜甜地道:“谢谢姐姐。”   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   陈老师顿时笑得热情几分,“小朋友真懂礼貌,做爸妈的肯定教得很好。”   洛妍笑笑没说话,将准备好的资料递给陈老师。   “家庭情况,父亲这一栏是空的?”陈老师眼底掠过几分诧异。   “是,我和他父亲分开了,他跟着我姓。”洛妍平静道。   陈老师点点头,又问了句: “家庭成员,您和您母亲住在一起?”   “我平时需要工作,有时是我妈接送孩子上学。”   “资产状况,82平的自住房,产权还剩四十年,没有车,存款二十万。”陈老师放下手边的资料,扶了下黑色镜框。   “洛小姐,您这种状况不太符合我们幼儿园的招生标准。”她顿了下,“主要还是孩子父亲,以及您资产状况的问题。”   “这里有一份我们幼儿园的招生标准,要求本地户口,父母是本科及以上学历,对不动产和家长薪资等方面,也有严格的要求。”   老师的口吻委婉,将那份招生标准递过去给她。   洛妍很快浏览完,脸色没什么变化,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正要起身,却被陈老师叫住了。   “洛小姐,坦白来讲,其实我不建议您的孩子来我们幼儿园,这里的许多孩子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刚学会说话就开始学习英语,各种假期都是和父母飞到世界各地…这么巨大的落差,对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他们年龄还小,很可能难以适应这种状况…”   “你是说,普通的孩子就没资格上好的幼儿园了?”洛妍挺直了背,淡淡地望着陈老师。   “要符合我们入园的条件。”   陈老师再次扶了下镜框,“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在于,孩子需要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庭。您可能不太理解,但现在只要涉及孩子的教育,单亲家庭的孩子总会遇到更多的困扰。”陈老师语气一顿,“我是在以一个单亲母亲的身份,和您说这些话,我和我丈夫也离婚了,我女儿现在才八岁。”   “没有爸爸的孩子…”   陈老师还没说完,在隔壁休息室玩耍的洛天突然冲了出来,奶凶奶凶地吼道: “我有爸爸!我才不是没有爸爸的小孩!”   他脸蛋憋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怒视着面前这个戴眼镜的女人。   活像一只发威的小老虎。   洛妍愣住了,赶紧将他抱了起来,无视了一脸尴尬的陈老师,拎着包就往外走。   洛天紧紧抱着她,脑袋埋在她的肩头,没一会儿有冰凉的液体流进她的领口,她听到他低声的啜泣。   “妈妈,我想要爸爸,爸爸他什么时候来接咱们啊?”哽咽的小奶音,听得洛妍心都快碎了。   “妈妈,其实我不想上幼儿园,除了小胖墩,其他小朋友都不和我玩,他们骂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可我知道我有爸爸,我的爸爸比谁的爸爸都厉害。”   “妈妈,我想爸爸了。”   洛天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他终于不再强忍着眼泪,在四面的寒风里哭出了声,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洛妍眼圈蓦地红了,手机响了很久她才接起来,声线里不自觉带了一丝哭腔。   那头没有说话,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响起低沉的一句,“哭了?”   “没有。”洛妍立刻否认,“今天风太大,沙子迷了眼睛。”   “哭,又不丢人。”秦斐生语气缓而柔,“遇到什么麻烦了?”   “一点私事。”洛妍不太想谈这个话题。   “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秦斐生淡淡道。   洛妍静了下,简单说了下今天幼儿园的事。   秦斐生听完一声哼笑,“这么点事也值得你哭?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早开口找我了多好!辰星幼儿园是吧,行,晚点他们园长就会主动找你了。”   这么容易?   洛妍听得一愣,恍惚中听到男人低醇的声音:“不许再哭了。”   宠溺的口吻,听得她心口发堵,不禁脱口而出:“实在有点难受,老师说孩子没有爸爸,天天他听得很难过。”   刚说完就愣住了,心底懊丧的不行,她和他说这些做什么?难道她能指望他把一颗冷硬心肠变成圣母心吗?   果然,下一秒秦斐生嗤笑出声:“没爸爸怎么了?这世上畜生不如的父母多了去了,有的有,还不如没有。”   洛妍竟是无言以对。   “好了,叫你家宝贝儿也别难过了,不就是爸爸么,多大点事儿!”干净微沉的嗓音里,隐隐透出一丝深意。   洛妍并不指望秦斐生能理解孩子的想法,因此只是勉强笑笑,略过了他这句,转移话题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见面再说。”秦斐生淡淡说道:“我到了。”   洛妍举目四望,一辆黑色的车正缓缓驶过来。   钻进车里的刹那,秦斐生深邃的眼眸划过洛妍脸庞,最后落在了洛天脸上,他抱起眼睛还是红红的洛天,唇角扬起一丝轻快的笑。   “走咯,爸爸带你去吃饭!”    第26章 第26章   洛妍脸色唰的发白, 心脏仿似突然中了一枪。   她紧张地看向洛天, 只见小家伙紧紧抿着嘴角,红红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 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斐生。   一颗晶莹的泪珠,沉甸甸地悬在他湿漉漉的睫毛上, 将坠未坠。   “好了,宝贝儿别哭, 爸爸这不是来了么?”秦斐生伸出手,轻轻拂去了那颗泪珠,微微一笑。   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着洛天胖嘟嘟的小脸。   “爸爸,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随着一声委屈极了的小奶音, 小家伙隐忍的表情破裂,他“哇”的一下抱住他的脖子,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眼泪汹涌而下,很快濡湿了秦斐生的衬衣领口, 小小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两只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生怕他会突然丢下自己,或者这声爸爸只是做梦而已。   梦醒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秦斐生紧紧托着他的小屁屁, 透着笑的表情里, 突然多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是爸爸不好。”秦斐生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柔声哄道:“天大的委屈有爸爸在, 爸爸会给你做主的,乖你可是男孩子,不许再哭了啊。”   听到这话,颈窝里的哭泣声霎时低了下去。   洛妍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立刻伸手想把洛天抱过来。   “天天乖,让妈妈抱你,你看秦叔叔的衣服都被你哭脏了。”   洛天却像只小鸟一样,倔强地埋在秦斐生的颈窝里,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这是他头一次不听她的。   洛妍倒也不生气,只是心中难免发慌,又有点儿发赌。   她抬头看了眼秦斐生,小心翼翼地说:“秦老师,给我抱吧,你不常抱孩子,抱久了手会酸。”   秦斐生淡淡地摆摆手,口气不容人拒绝,“没事,他才多重。”   洛妍眼眸微闪,心里快急死了。   这种情况下她可不敢放任父子俩这么亲密。洛天显然是以为爸爸真的来了,万一待会这孩子把她嘱咐过的话一股脑全吐出来,秦斐生可就什么都知道了。   一时兴起扮演爸爸这个角色,和突然得知自己有个儿子,这完全是两码事…   前者是乐子,后者是惊吓。   宛如一盆冷水凭空泼下,洛妍心底拔凉拔凉的,她不敢再细想下去,紧了紧纤白的手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底顿时多了些许楚楚可怜的泪光。   “秦老师,实在谢谢你了,天天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刚才一直哭着和我说特别想爸爸,想让爸爸来看看他抱抱他,没想到你就来了,还会愿意扮演他的爸爸…这孩子打小跟着我一个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爸爸什么样,他是真的把你...”洛妍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了。   秦斐生挑了挑眉,“我早说了,不就是爸爸,多大点事儿?瞧把你这给愁的,至于么?行吧,今儿我就当他一天的爸爸。”   他低下头,目光里多了些温柔的宠溺,“乖,再叫一声爸爸听听。”   洛天看看洛妍,又看看秦斐生,目光里闪过一刹那的茫然,脸上的表情里也多了点儿怯生生的意味。   “怎么,傻住了啊?”秦斐生顿了下,展眉轻笑,“不想叫就不叫吧,今儿只要你高兴就好。”   洛天呆呆看着秦斐生,圆溜溜的眼睛里显出亮晶晶的光泽,他勾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嘴角。   “爸爸。”   声音奶而软,棉花糖似的甜。   “乖儿子。”秦斐生哈哈大笑,捏了把洛天胖嘟嘟的脸蛋,乐得合不拢嘴。   洛妍掏出纸巾,细致地擦着洛天脸蛋上的眼泪,他的鼻尖哭得发红,眼睛里那层雾气敛去,清澈的目光中洋溢着难以形容的满足,嘴角也高高翘了起来。   小家伙是在偷着乐呢!   模样可怜又可爱,软软地伏在秦斐生身上,像只温驯的小老虎,简直能把人的心萌化了。   “中午想吃什么?”耳畔响起秦斐生干净微沉的语声。   “都行。”洛妍随口说道。   秦斐生捏捏洛天软软的耳垂,满脸宠溺地问:“乖儿子,你想吃什么?”   洛天笑眯眯地仰着小脸,眨巴眼看向秦斐生,“我想吃最好吃的,爸爸,你可以带我和妈妈去吗?”   天真无邪的撒娇语气,眼神里充满了孺慕。   “行,爸爸听你的。”秦斐生抱紧他软乎乎的小身子,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爸爸,好痒!”洛天咯咯笑着,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秦斐生又捏了捏他脸蛋上的软肉,修长的手指动作不停,这里摸摸那里捏捏,一副好奇极了的模样。   “爸爸你坏,我也要挠爸爸!”洛天·朝他扑了过来,脸上笑得更欢快了,双手绕到他的胳肢窝和腰上,一阵胡乱轻挠,咯咯的笑声回荡在车子里。父子两人闹作了一团。   洛妍抬眸,只见秦斐生深邃的眉目间,多了几分难得的鲜活稚气,仿佛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   “咱们儿子可真软。”他笑着叹道,眉飞色舞的样子。   洛妍嘴角一抽,这男人还真是…轻轻松松就代入了角色,瞧这一声咱们儿子,叫得可真是亲密。   她若无其事地笑笑,“小孩子嘛,都软软乎乎的。”   秦斐生挑眉一笑,勾了勾唇,“还是咱儿子最软。”   磁性的嗓音合了温热的气息,徐徐吹入耳道,洛妍只觉心尖微微发酥,一时竟分不清他是在刻意撩拨她,还是此刻吐露的是真心话。   秦斐生带她们去了云甸水苑,这家餐厅是秦家名下的产业,因着环境清幽、口味正宗,在圈子里很有几分名气。   包厢的露台正对着一大片绿波粼粼的湖泊,冬日淡淡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细细碎碎的金光,那景象美极了。   最神奇的是,这片湖泊竟然没有结冰。   “爸爸,这是哪儿呀?”洛天像只八爪鱼似的抱着秦斐生,长长的眼睫兴奋地扑闪着。   “是爸爸的餐厅,宝贝儿喜欢不?”秦斐生逗笑着问。   “喜欢,我从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地方。”洛天晃着小脑袋,目光流转在秦斐生和洛妍之间,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秦斐生脸上的柔意越发鲜明,深邃漆黑的目光,掠过洛妍的脸颊。   那张脸,美得刚刚好,熟透的水蜜桃一样,饱满的粉润,馥郁的芬芳,诱人采撷。   他微微眯起一双眸子,长指随意地搭在桌沿,一下一下轻叩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洛妍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朝洛天招招手,笑得眉眼微弯,“天天乖,到妈妈这儿来,妈妈喂你吃饭。”   洛天蹬蹬蹬小跑到洛妍面前,眼睛却还黏在秦斐生身上,洛妍咬了咬他的耳朵,“乖,吃完饭再让爸爸抱,可以吗?”   洛天点点头,乖乖爬到自己的小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他咽了下口水,指着那盘金黄的大虾,奶味儿十足地说:“妈妈,我要吃虾。”   洛妍夹了只虾,细细剥完壳递到洛天嘴边。他嘴里塞得满满的,两腮高高鼓了起来,吐字含糊不清:“妈妈,虾,还要。”   洛妍又给他剥了一只,他却举起自己的小碗,从座椅上撑了起来,小身子摇摇晃晃的。   “爸爸吃虾,妈妈剥的。”他高兴地咧着嘴,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秦斐生挑眉一笑,欣然接过那块晶莹剔透的虾肉。   洛天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嘴里振振有词:“妈妈也吃虾,姥姥说了,吃虾的宝宝长得聪明。”   洛妍扑哧一笑,站起来扶住他的小身子,生怕他给摔倒了。   “好,妈妈也吃。”   她伸出筷子给自己夹了虾,小口小口地吃着菜。   她的吃相也很美,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骨子里的优雅,洁白的额头下,花瓣似的眼睫微微垂覆。   坐在对面的男人,心脏难以自抑地加速了搏动,一下一下。   终于,秦斐生扫了眼盘子里最后那只虾,筷子一搁,擦了擦嘴,用平稳的、毫无起伏的声调说:“虾不错。”   漆黑深邃的目光投射过来,有点儿沉沉的意味。   洛妍和他对视两眼,登时心领神会,夹起那只虾刚要放进男人碗里,却听他淡声道:“你给我剥。”   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足足过了好几秒,洛妍才淡定地点点头,“好。”   纤长白皙的手指轻动,没一会儿那只虾就剥好了,洛妍刚擦干净手,却见洛天扬起灿烂的笑脸,眨了眨葡萄般的眼睛,兴奋地拍着小手撒娇: “妈妈喂爸爸。”   稚嫩的嗓音回荡在耳边,洛妍下意识地抬眸,对面的秦斐生双手优雅地撑在胸前,轻笑着扯了扯唇,笑着看了她一会儿,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喂我。”   理直气壮的一句。   洛妍噎了下,在他两道深沉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坦然伸出手,将虾递到男人嘴边。   他缓缓张开嘴,一口咬住了虾肉,同时含了下她嫩葱似的指尖。   若有似无的轻舔。   一刹那的激荡,仿佛身体里带出了一串电流,洛妍立刻缩回手,飞快挪开视线,将全部注意力转移到洛天身上。   “天天你还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夹。”   洛天摇摇头,小大人似的说道:“妈妈我自己来。我现在还小,不会剥虾,等我长大了,我就会剥了,到时我剥虾给妈妈吃。”   小家伙吃力地探出上半身,舀了一勺黑鱼子酱给洛妍,手里一个不稳,小勺从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洛妍的衣服上。   立刻染脏了胸前那一片衣襟。   洛天委屈地砸吧起小嘴,小手不知所措地顿在半空。   “没关系啊宝宝。妈妈去洗下就好了。”   洛妍站了起来。   “儿子,到爸爸这儿来。”秦斐生唇角一勾,朝洛天招了下手。   洛天慢吞吞走到秦斐生面前,脸上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丧气。   秦斐生低下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   洛天微黯的目光登时一亮,小表情立刻由阴转晴,叽叽喳喳地问: “真的吗?爸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斐生眉梢微挑,“当然,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   洛妍站在洗手台前,足足用清水扑了三遍脸,才压制住心底那丝异样的燥热。   她盯着镜子里素面朝天的女人,一遍遍默念着给自己打气,“稳住,洛妍你要稳住!绝不能在他主动开口前先自投罗网!”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去,背后有人叫住了她。   “洛妍?”   她转身,对上了小于略惊讶的目光。   “你怎么会在这儿?”小于上下打量她两眼,眼神微微闪烁。   洛妍眼皮一跳,感觉有点不好了,小于在这儿,那萧释龄肯定也在了,怎么会这么不碰巧?   下一秒,小于脱口而出:“秦老师也在吧。”   这是个肯定句,显然对方心里已经认定了,毕竟这种人均消费好几千的地方,不是洛妍能随便来的。   洛妍点点头,“秦老师约了人吃饭,我得先走了。”   说完匆匆折回包厢,心中却有点不平静,刚心神不宁地坐下,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门一推,一张笑容满面的脸探了进来。   来的是《无罪之罪》的导演麦野。   麦导头一甩,双手一拍,“你果然在这儿,走走走,过去喝一杯。”   说完亲亲热热搂住秦斐生的肩膀。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秦斐生笑得无奈,“不喝了,我下午还有事。”   麦导眉头一扬,啧啧两声,“这可不行,都是咱《无罪》剧组的,你这男主不过去打声招呼,好意思吗你?”   “走啦走啦!”麦导架着他,完全不容他拒绝,连拖带拽地拉着人往外走。   洛妍拉了下秦斐生的袖口,压低声线道:“我就不去了。”   她一个小助理,除了秦斐生也没人把她当回事,去那种场合就是伺候人的命,累得不行不说,而且还巨尴尬。   毕竟她现在带着个孩子。   秦斐生眉头一拧,似是想起了什么,淡声道:“先别走,我让司机送你和天天。”   洛妍点点头,低声提醒道:“萧释龄也在。”   上次在病房那么的尴尬,秦斐生和萧释龄都撕破脸了,这种私底下的聚会,待会儿要是再坐到一起,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秦斐生眼皮微动,“知道了,你在休息室等我。”   洛妍抱起洛天,刻意与前面的两人拉开了距离。   “天天,待会儿如果看到很多陌生的叔叔阿姨,你可不能再叫爸爸了。”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悄道。   洛天眨了眨眼,“因为爸爸是大明星,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他的宝宝吗?”   洛妍啄了下他的嘴角,“对,我们天天真聪明。”   洛天抿了下嘴角,“那好吧,我叫他秦叔叔。”   说完垂下小脑袋,朝洛妍肩头靠去,似乎有小情绪,不太高兴了。   “妈妈知道你不开心,可不开心要和妈妈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知道吗?”洛妍有些担心地说道。   洛天边玩自己的手指,边小声地说:“妈妈,我没有不开心。今天爸爸陪我吃饭,让我叫他爸爸,还和我说了一个小秘密,我其实已经很开心了。爸爸他真好,比世界上所有爸爸都好。”   “什么秘密?”   “妈妈,那是我和爸爸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哟。就像我和你之间的秘密,也不会告诉爸爸呀。” 一本正经的小奶音响起。   洛天突然叹了口气,“要是有一天爸爸能都想起妈妈和我,那就更好了。”   “会的,你要相信妈妈。”洛妍摸了下他的小脑袋,声音充满了温柔的肯定力量。   一进包间,秦斐生立刻被人簇拥到中间的位置。包间里那一张张脸都算眼熟,个个面色泛红玩嗨了的模样,也没之前在等级森严的剧组的那种局促了。   与包间隔着一道八宝阁的休息室,洛妍抱着洛天安静坐在角落里,小于凑过来,捏了把洛天胖嘟嘟的脸蛋。   “洛妍,这是你儿子啊?长得蛮可爱的。”   洛妍点点头,不动声色将边上挪了挪。   小于还想捏一下,洛天瘪着小嘴躲开,奶凶奶凶地说:“姐姐,我是男孩子,不能随便捏我的脸。”   小于悻悻收回手,笑着道:“洛妍,我们工作室最近在招宣传,你有没有兴趣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多宝阁那头响起麦导豪爽的声音,“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秦老师来替我玩几把。”   周围人立刻开始起哄,见秦斐生不为所动,麦导笑得更大声了些:“秦老师可是摇骰子的高手,让他来让他来。”   “是不是这么厉害啊?”有人笑道,试探的目光流连在秦斐生脸上。   麦导转头望向一直含笑不语的萧释龄,“释龄你来说。”   萧释龄眼波流转,笑得妩媚动人,“确实是挺厉害的。”   这话一出,起哄的更厉害了,全是实名羡慕这对兄妹感情的。   秦斐生似乎没听进去,只神色散漫地靠坐着,肩背的线条仍挺得笔直,他脸上没多余表情,越发显得心不在焉。   在众人的催促下,他淡淡地说了句, “就三把啊!”   说话时拿起杯子,随意摇了几下,笑得从容自若,往桌角边一扣。   对面的人喊了声“三个二”,秦斐生看都看没自己的点数,云淡风轻地移开手指。   “绝了。”麦导激动地叫了起来,指着对面那人,“喝酒喝酒。”   那人垂眉丧眼地道:“还是真心话吧,真喝不下了。”   老魏大笑着问:“在剧组挨了那么多骂,是不是心里很怨我?”   那人挺直了胸膛,响亮地应了句:“当时怨,现在早不怨了。   包间里又是一阵大笑,游戏继续。   洛妍留神听着包间里的响动,显得有些冷淡,小于顿时不满了,“洛妍,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我现在是龄姐的执行经纪,你要是过来帮我,我给你开6k的工资,比你们工作室可高多了。”   尾音微微上扬,语气透着一股子优越感,那神情摆明了是在说,看你混得这么惨兮兮的,我就勉为其难拉你一把吧。   洛妍礼貌地笑笑,“不用了,我现在工作挺好的。”   小于还想再劝,洛妍终于忍不住了,似笑非笑地反问: “不然我先去请教下秦老师,说你想拉我过去?”   这话一出,小于立刻闭了嘴,洛妍顿时清净了。   唯有富有节奏的欢笑声阵阵飘过来。   “释龄姐,释龄姐输了。”   “真心话!真心话!”大家一齐鼓着掌,包间里的气氛愈发高涨。   “释龄姐,合作过的男演员里,你最想和谁谈恋爱?”   透过八宝阁的空格,洛妍下意识地望了眼秦斐生,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仍是那斯文英俊的模样,只是神色并不随和,反而透着几分冷淡。   萧释龄双手合十笑着求饶,“你们这是让我尽得罪人啊。”   又是一阵哄笑,八卦的人儿不依不饶。   萧释龄视线在四下里转了一圈,最后顿在了秦斐生脸上,笑得无懈可击,“那还是选秦老师吧!”   “哎呀怎么能选秦老师呢!”八卦的心碎了一地,大家失望地摇着头。   洛妍听在耳里,只觉得膈应极了,萧释龄这是在故意恶心秦斐生吧!这个女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里头的热闹还在继续,洛天拉了拉她的手指,小声地道:“妈妈,我要嘘嘘。”   “好,妈妈这就带你去。”洛妍抱起洛天,快步出了休息室。   回来的时候,包厢里正传来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声。   欢呼过后,秦斐生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杯我干了。”   酒杯立刻被人抢走,麦导带头起着哄,“喝酒有什么意思?要真心话!”   万众期待之中,对面的人壮着胆子问: “秦老师,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包间里顿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斐生脸上,萧释龄紧张地攥紧了十根手指。   头顶的灯影高高低低扫过,秦斐生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迷离,他的目光穿透那些醺红的脸,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透过那一小块空隙,洛妍感觉自己撞进了他深沉如海的目光。   “有啊。”他笑着说。    第27章 第27章   秦斐生深沉漆黑的眼瞳里, 升起一种奇异的明亮。   仿佛能照进人心底最幽邃的地方。   四目相对, 灵魂陡然的一震后,洛妍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攥住, 耳畔一切声音都模糊了,唯有胸腔里那处的搏动, 越发急促,分外清晰。   秦斐生很快移开了目光。   “有啊”这两个字, 如火星子跃进了火·药桶,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   “啊啊啊我的天啊,秦老师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是合作过的女演员吗?是不是上部电视剧的女主南嫣?”   “麦导您发句话,让秦老师再给大家一点提示嘛!”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没人留意到萧释龄脸色唰的发白, 浓妆都掩不住的苍白。   秦斐生不为所动,伸出食指“嘘”了一下,声线有点儿淡,“说好只玩三把,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站了起来, 拍拍麦导的肩膀,朝着包间外走去。   洛妍起身,低头看看怀里的洛天, 小家伙困得打了个哈欠, 眼皮重的睁不开, 软软地勾着她的脖子。   秦斐生上下打量她两眼, 眉梢轻挑一笑:“还不走?”   洛妍心绪复杂,一时竟不知怎么面对他,只低着头,若无其事地轻声道:“天天他困了,平时这个点他都要午睡的。”   “去车上先睡会儿。”秦斐生也放轻了声音。   两人刚要下电梯,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秦斐生。”萧释龄高傲地抬起下巴,气息却有些不稳。   秦斐生看着她 ,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淡漠。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萧释龄突然放大了声音。   “字面意思。”秦斐生八风不动,淡淡道。   “你是想当众羞辱我?还是在报复我,嗯?”她面露悲切地看着他,尾音凄厉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   洛妍感觉萧释龄都要哭了,她下意识捂住了洛天的耳朵。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轻描淡写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冷清的廊道里。   萧释龄气得肩膀发抖,脸颊上没有半点血色。   秦斐生看了眼洛妍,洛妍立刻按了往下的电梯。   “是谁?”身后传来萧释龄尖利的质问,透着一股子歇斯底里的意味。   电梯的门叮的一声开了,秦斐生阔步而入,转身冷冷丢下一句。   “和你无关。”   上了车,两个人都没说话,车厢里静的过分,只偶尔响起洛天因为睡姿不舒服而发出的细微声响。   洛妍靠着车窗,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渐次掠过窗外的街景,眉眼是柔和宁谧的模样。   只是她的心情并不如她的表情这般宁静。   她记得秦斐生说那句话时看她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时心乱如麻,甜蜜和忐忑的情绪交织,竟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   洛妍闭了闭眼,将心底那些翻涌的情绪尽数压下去。   临下车时,秦斐生叫住了她。   “洛妍。”   “嗯。”洛妍心头微颤。   “《无罪之罪》的档期定了你知道吧,今年春节。”   洛妍点点头。   “老魏春节儿子结婚,小何过几天回老家,宣传你和我一起。”   电影宣传主创们要全国各大城市马不停蹄跑路演,行程结束时整个人都要瘦上几圈,这是个累得要命的苦差事,很是考验人的体力和精力。   洛妍淡定笑笑,“知道了,我没问题的。”   她抱紧洛天下了车,才迈了一步,坐在车里的秦斐生突然又叫了她一声。   “洛妍。”   她缓缓回头,对上了秦斐生倏然幽深的眼神。   “还有事吗?”洛妍心跳陡然加速,简直心跳如擂了。   “没事了。”   秦斐生喉结微动,随意摆了摆手。   “你走吧。”   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洛妍倒也不觉得失望,如果能轻易对她开口,那就不是秦斐生了,再说他口中喜欢的人,也未必就是自己。   她这样安慰自己,心情倒平静了下来。   次日,辰星幼儿园的院长果然上了门,颇有些诚惶诚恐,洛妍这才知道,辰星背后的靠山就是秦家。   两天后章冰莹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的样子,眼睛里泛着红血丝,神情也格外疲惫。问她,只说是舅舅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路上奔波又累得慌,至于其他的,却是不肯多说了。   洛妍总觉得不大对劲,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   心里也就存了一丝困惑。   晚上给洛天讲完故事,洛妍给他掖好被角,刚要收回支起的胳膊,洛天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妈妈,你明天要走了吗?”   洛妍摸了摸他胖嘟嘟的脸蛋,笑得格外温柔,“嗯啊,妈妈要出差一周,下个星期妈妈就回来了。”   洛天抿了抿嘴角,不舍的亲了下她的眼睛,撒娇似的抱住她,“妈妈,我们聊会天吧。”   “宝宝想聊什么?”洛妍将他露出来的小脚丫塞回被子里。   洛天眨了眨眼,“妈妈是和爸爸一起吗?”   “爸爸的新电影要上映了,等妈妈回来带你一起去看,好不好”   洛天眼珠子滴溜滴溜转着,软萌软萌地问:“妈妈,爸爸会和我们一起看吗?”   “妈妈不知道,不过可以问下爸爸,爸爸他也还没看过成片呢!”洛妍柔声安慰道。   洛天兴奋地拍拍小手,灰蓝色的瞳孔干净极了,像是大雨冲刷过的天空。   “我要和爸爸一起看电影,爸爸说了,要满足我一个愿望的。”   洛妍噗嗤一笑,“这就是你和爸爸之间的小秘密?”   洛天吐了吐舌,害羞地在被子里滚了一圈。   “妈妈,等你回来了,我要爸爸再当我一天的爸爸,到时我们就可以一起看电影了。”   他歪着小脑袋,发出咯咯的笑声,“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洛妍不禁扬了扬唇,亲昵地刮了下他挺翘的小鼻子,“对,我们天天最聪明…好了太晚了,快睡觉吧,咱们不要吵到姥姥。”   听到这话,洛天突然瘪了下嘴,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妈妈,我不想睡觉。”   “为什么呀?”洛妍微微皱眉。   “等我明天睁开眼,妈妈你就不在了,我舍不得闭上眼睛。”洛天的声音有点儿委屈。   “妈妈每天都会和你视频的,再说姥姥在家呀,你不是也最喜欢姥姥吗?”洛妍循循善诱地劝道。   洛天犹豫了下,小脸皱了起来,,“妈妈,姥姥她好像不开心,我今天叫了她好几次,她好像都没听到。”   洛妍心中微沉,只是语气仍是柔和的,“舅爷爷生病了,姥姥心情不好。姥姥年纪大了,你是男孩子,也要多照顾她,我不在的时候,不要惹她生气难过,知道不?”   “妈妈你放心,我会乖乖的。”洛天点点头,扑到她的怀里,在她唇上印上一枚香吻。   夜色渐深,母子两人的窃窃私语,终于低了下去。   第二天上午,洛妍随秦斐生飞去海城。   当晚六点,《无罪之罪》在海城举办盛大的全球首映礼,各界名流应邀出席,红毯现场星光熠熠。   秦斐生一身藏青高定礼服,侧脸线条深邃,含笑的眼眸格外黑亮,似盛满了连绵闪烁的星子,麦导走在他旁边,把女主萧释龄给隔开了。   事实上,在确定首映礼时间后,萧释龄就和麦野打了招呼,届时要和秦斐生一起走红毯,接下来所有的电影宣传也全是双人行程。   麦野欣然答应了。   他有自己的考量,这俩人戏里夫妻戏外兄妹,合体宣传起来的国民度,在圈子里没几个人能对打的。他以往的电影,大多启用新人主演,虽然在国际上拿了不少奖,票房却是一直血扑。这次的《无罪之罪》,除了要冲国际国内的大奖外,更多的是要面向市场考虑票房,因此他才一反常态,用了这两位演技成熟的影帝和影后。   偏偏最后被秦斐生一口否决,甚至放言首映礼后的宣传和萧释龄绝不同台,态度坚决完全没有斡旋的余地。麦导气得破口大骂,揪着他追问原因,秦斐生眼皮一撩,淡淡地道:“你下部电影,我零片酬出演。”   麦导果断闭了嘴,再也不提这茬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一整晚萧释龄脸色都不大好,却还得强撑笑颜,与在场的各位大佬名流们举杯言欢。   秦斐生走完红毯后,洛妍收起三脚架,刚从拍照区挤了出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高声的喧哗。   “来了来了!”   娱记们高高举着相机,一窝蜂地冲了过去,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洛夫人风采不减当年,嗷嗷嗷太美了我的小心脏!”   ‘洛董竟然贴心地为夫人拎裙子,这么恩爱不愧是神仙眷侣!”   “那是洛家大小姐吧,居然长这么大了也太好看了...”   一字一字,清晰的传入洛妍耳中。   她抱着相机站在原地,今晚拍照时这么挤了一通,鞋子都差点踩掉了,不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灰头土脸。   清澈的眼瞳中,渐渐倒影出洛志衡一家三口的身影,傅绮云一袭宝蓝色渐变鱼尾长裙,优雅地挽着洛志衡的胳膊,一颦一笑间尽是潋滟风情。   仍是原主记忆里的风姿动人,十多年的光阴似乎并没有让这个女人苍老半分。   然而章冰莹已经老了,这些年的艰辛生活,足以让那个柔弱的女人白了头发,皱纹覆上额角,一点点磋磨掉年轻时的美貌。   洛蓁蓁走在傅绮云另一侧,裙摆缀满钻石的公主裙越发衬得她娇俏明丽,顾盼间眼神里充满了光彩,活生生一个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洛妍站在一片漆黑中,静静看着三人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满脸的漠然,神色没有半分起伏。   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只是心底,却为章冰莹感到一点难过。   章冰莹出自书香门第,又是家里的小女儿,那年代虽然条件艰苦,她却是娇养长大的,上大学时遇到了穷小子洛志衡,洛志衡对她一见钟情,追了她整整四年,风雨无阻地在宿舍楼下等她,为了给她买辆自行车在工地搬了一假期的砖,有一次她被学校外的混混围住,洛志衡为了救她,险些被混混们揍瞎右眼…   凭着这超乎寻常人的毅力,他终于俘获佳人的芳心。   然而章家人却极力反对两人的事,不仅因为洛家穷得叮当响,当初洛志衡来北京念大学的钱都是全村人凑起来的,而且章父觉得洛志衡此人心性太狠,章冰莹性子温婉耳根子又软,早晚要吃大亏。   与家人大吵一架后,章冰莹偷偷去了南方,陪着刚刚下海经商的洛志衡。两人住在不到八平米的单间,大热天的连个风扇都没有,最苦的时候,章冰莹去菜场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去收别人不要的衣服、拆掉毛线重新打毛衣,为了省几毛钱的路费、大晚上走几十里夜路...   为了洛志衡,她尝遍了人生前十几年没吃过的苦。   后来洛志衡生意有了起色,章家人也终于松了口,在章冰莹哥哥的扶持下,洛志衡的生意越做越大,夫妻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淡,洛志衡的脾气也越来越坏,这段婚姻里只剩下争执和猜忌。   到后来一连好几个月,章冰莹都见不上洛志衡一面,她又没什么朋友,只结交了几个牌友,她出手阔绰,牌打得又不好老是输钱,别人都喜欢找她打牌,一来二去的,除了陪着原主,她剩下时间都在打牌了,日子过得糊里糊涂的。   直到有一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和牌友带来的小男友睡在一起,还恰好被洛志衡给撞见了,她跪在洛志衡腿边苦苦哀求,那男人却勃然大怒,狠狠甩了她一耳光,要和她离婚还要她净身出户。   这一次没有人为她做主,因为她哥哥落了马,她父母也早就去世了,章家彻底落败。   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十多岁的原主离开洛家,没多久傅绮云找上了门,趾高气扬地炫着手上的鸽子蛋,炫耀自己已有了洛志衡的孩子,炫耀他们的海岛婚礼多么盛大。   最重要的是,洛家的一切,以后都会属于她傅绮云和她生下的孩子。   没有人记得,洛志衡还有个原配,名叫章冰莹。   即使在后来的搜索引擎里,这个名字也没出现过,章冰莹的痕迹被抹去了。   洛妍敛了思绪,抬眸寻觅秦斐生的身影,他正在听麦导说话,微侧着脸,身姿挺拔,神态却很放松,目光懒淡地扫过来,对上洛妍的眼睛时,终于有了焦点。   “你...”他走到她面前,眉头紧紧拢起。   “啊?”洛妍茫然地打量着他。   “你是不是傻?”秦斐生语气陡然一沉,“额头流血了都不知道?”   洛妍下意识抬手摸了下,指尖沾了几点半干涸的血迹,她终于想起来,刚才起身时被旁边的相机狠狠撞了下,当时被挤得晕头转向不觉疼,现在却是隐隐作痛的。   “真没事儿,小伤而已。”她刻意放轻了语气,还带了点儿笑。   “化妆师那边有药箱,你现在就去处理下,我这边不需要你了。”秦斐生语气冷淡,脸色又沉了几分。   洛妍点点头,处理完伤口后,化妆师放下她的刘海,贴心地为她遮了下,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刚出来,在空旷的内场里,迎面碰上几个老熟人。   萧释龄一袭烈焰般的大红抹胸长裙,耳边红宝石的耳坠子微微曳动,正亲亲热热地和傅绮云说话,洛蓁蓁有点不耐烦地站在傅绮云边上。   洛蓁蓁眼尖的一瞥,立刻看到了洛妍,一双眼睛登时亮了,不高不低地叫了声:“站住。”   到底是顾忌在这种场合要维系形象,少女的声音并不尖利。   洛妍直接无视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洛蓁蓁脸色都变了,着急地摇了摇傅绮云的手臂,“妈,快拦住她。”   当着萧释龄的面,傅绮云不为所动,反而警告地看了眼洛蓁蓁。   洛蓁蓁气得眼睛都红了,“上次打我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妈,不许让她走。”   听到这话,傅绮云眼神微变,朝保镖们使了个眼色。   萧释龄眯着眼妩媚一笑,“那不是秦老师的助理么?洛小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洛蓁蓁冷哼了声,“才不是误会,那就是个贱女人,不仅敢打我,还到处勾引男人,连秦老师都不放过,异想天开想嫁我舅舅,恶心死了!”   傅绮云严厉地咳了两声,洛蓁蓁自知失言,有点害怕地闭了嘴。   很快,洛妍被保镖们请到了傅绮云母女俩面前。   傅绮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慢条斯理地道:“听说你上次打了蓁蓁?”   洛妍脸色很淡,没有说话。   傅绮云眼皮一撩,皮笑肉不笑地说:“动手就是打人,秦先生都没你这个助理大牌,你还真是好教养。”   旁边的萧释龄冷眼投来,把玩着手里的酒盏。   洛妍盯了傅绮云一眼,淡淡地道:“我想你找错人了。”顿了下,“先动手的可不是我。”   傅绮云唇角微扯,冷笑道:“难不成还是我家蓁蓁先动手的?”   又环顾四下一圈,语气霎时更轻蔑了,“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这辈子见得多了,出身差没教养,对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动手,谎话张口就来。洛小姐,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不好意思,我爸和小三跑了,他确实没教我。”   傅绮云高贵冷艳的脸色滞了下后,讥诮地拖长了声调,“你这是承认打我家蓁蓁了?上次的事,我看在她舅舅的份上,暂时就不和你计较...”   还没说完,洛蓁蓁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妈!”   傅绮云投去安抚地一瞥,扭头拿斜眼看着洛妍,“不过有些话,当讲还是要讲。有些女人啊,仗着有两分姿色,撞见个年轻多金的男人,一门心思往对方身上扑,没脸没皮的,也太不自爱了!”   “女人啊,这一辈子得有个自知之明,掂量掂量自个儿,别仗着过去认识的那点情分,蹬鼻子上脸的,以为自己嫁定豪门了!殊不知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傅绮云一字一字刻薄至极,只差把这几句话刻在洛妍脑门上了。   洛妍目露古怪,不置可否地笑笑,“瞧太太你这真情实感的,莫非是你本人经验之谈?”   一直作壁上观的萧释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洛蓁蓁气得脸色涨红,恶狠狠地瞪了眼洛妍,撒娇道:“妈,你看她...”   “好了,你别说话。”傅绮云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透着一股子狠戾,“真是给脸不要脸!我要是你,就马上摆正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洛妍坦然一笑,“身份?我清清白白赚得每一分钱都是认真工作来的,可和太太你当初拍三级片陪·睡被导演夫人撕烂脸要来得体面!”   “你!”傅绮云气急攻心,差点晕了过去。   这些事,都是成年老料了,而且早在网上被删光了,怎么会,怎么会...   洛蓁蓁眼中迸射出怨毒之色,要不是被傅绮云拉住,估计会跳起来给洛妍一巴掌。   萧释龄不满地拧起眉头,语气冷厉,“小洛,你真是口无遮拦,网上道听途说的东西能当真吗?快给洛太太道个歉。你作为秦老师的助理,先是动手打洛小姐,现在又出口伤人污蔑洛太太,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助理行为演员买单,你是在故意给秦老师丢脸、抹黑他的形象吗?”   洛妍感觉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但她并没有回头,只淡淡看着萧释龄,“萧小姐,这位太太污蔑我的时候,你不是看得挺开心?”   “没教养的东西。”傅绮云的五官渐渐扭曲,牙齿咯咯作响。   洛妍靠近半步,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没教养,还不是因为你?谁叫我父亲被你这个小三抢走了呢?”   这话一出,对面三人都安静了,唯有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小三做多了,想不起来三了谁,那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   洛妍语气沉冷,扭过头,看着迎面走来的几人,视线掠过了秦斐生和麦野,落在了洛志衡脸上。   她嫣然一笑。   “爸爸。”    第28章 第28章   平地一声惊雷!   饶是洛志衡多年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乍然听到这一声“爸爸”, 面色仍是惊讶了一瞬。   眼前的女孩素面朝天,腰肢纤细, 分明是干净淡雅的模样,可头顶的灯影渐次掠过, 给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艳色,似微微摇曳在风中的虞美人。   那双乌黑的眼眸, 恰如朝阳初升时的露水般明澈,怔怔的,凝望着他。   这般的五官和神态,像极了年轻时的章冰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一眼, 立刻勾起了被尘封二十多年的那段记忆,洛志衡拧着眉,脸色变幻莫定,一双锐利眼眸紧紧盯着她, 竟是脱口而出:“冰莹?”   洛妍快步走到洛志衡面前,眸子里泛起淡淡的雾气, 红唇嗫嚅着。   “爸爸,我是妍妍。”   说话时,洛妍眼圈蓦地红了, 漆黑的睫毛剧烈颤动着, 轻柔的声音渐至哽咽。   楚楚可怜的样子, 与方才在傅绮云面前的强硬冷漠, 判若两人。   洛志衡没有说话,脸上多余的表情也消失了,清明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洛妍是他的第一个女儿,当年章冰莹怀孕的时候,他的事业正处于最关键的阶段,压根没有时间照顾妻子,甚至妻子羊水破了被送进产房,难产了两天两夜、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身边连个主心骨都没有的时候,他还在外地忙着开会。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了下来。   是个女儿,有那么点失望,他是想要个儿子来继承事业的,但是看着羸弱苍白的妻子,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着给女儿取了名字。   妍。   他还是心心念念着想要儿子,可惜章冰莹生产伤了身子,之后再没有怀孕过,再加上那样柔弱的性子,在事业上无法帮衬他半分,两人话谈不到一块儿去,渐渐的夫妻俩的关系愈发淡薄,他眼里也再看不到这个女儿了。   时隔十多年后重逢,谈不上什么骨血亲情,不过看着那张肖似章冰莹年轻时的脸,一时间倒是说不出疾言厉色的话来。   当年,他也是一腔真心爱过章冰莹的。   洛志衡的沉默,众人尽收眼底,也都回过味儿来了。   麦野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又朝秦斐生挤眉弄眼,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而秦斐生眼底的散漫敛尽,气场也彻底沉了下来。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另一边的萧释龄抿着嫣红的唇,面上显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难堪,纤白的手指紧紧捏着手里的酒杯,似乎下一秒,那盛满酒液的杯子就要被她给捏破了。   傅绮云本已被洛妍气得理智脱缰,顾不上在这种名利场该有的优雅了,这会儿见洛志衡这般反应,顿时冷静了下来。   夫妻十几年,她早已经摸透了洛志衡的性子,那就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男人,爱面子占有欲强。当年她趁着洛志衡醉酒勾搭上了他,甚至因为他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亲密,她放弃了自己的演艺事业,可惜这男人始终不肯松口娶她,她迫于无奈,便买通了章冰莹一个牌友的小男友,让这俩人睡到了一块,还特意叫洛志衡来了个抓·奸在床,然后怂恿盛怒的洛志衡逼迫章冰莹净身出户,再借着腹中的孩子,成功上位当上了洛太太...   傅绮云眼底掠过一丝阴狠,唇角勾起了几分冷笑。   当年那个蠢女人斗不过她,如今那蠢货的女儿也不过如此,手段委实太稚嫩了些。难道还指望在这种场合,洛志衡会承认这个女儿不成?且不说这些年洛志衡在商界的好丈夫好爸爸形象,单凭当年章冰莹是被抓·奸在床的,如今再看到章冰莹的女儿,岂不是在提醒着他当年被戴绿帽子的事?也难怪他当年会连这个女儿也不要了,定是心中认准了这是个野种,压根不是洛家的骨血!   傅绮云越想越得意,勾起的嘴角尽是讥诮,“我当是什么人,原来又是来冒充洛家人的,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找上门。”   说话时朝保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立刻把洛妍赶出去。   洛妍却恍若未闻,只静静看着洛志衡,无视了他眼神里那股无形的压迫。   眼看保镖们上前,秦斐生斜睨了眼傅绮云,淡淡地勾起唇角:“洛妍是我带来的人,我倒要看看,谁敢赶她走!”   他自然而然地挡在洛妍面前,单手松松地插在兜里,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眉目间有种漫不经心的狠戾。   麦导虽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迟钝,这会儿也利索地打起圆场,“好了不过一场误会,洛太太您大人有大量,犯不着和她计较,我这就叫人送您去休息室…”   傅绮云不为所动,傲慢地冷哼了声:“你们这样的首映礼,以后别想再请我们过来!”   这话说得底气十足,说话时人已经走到洛志衡面前,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偏偏洛蓁蓁看到秦斐生这么维护洛妍,气得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狠狠推了洛妍一把,嘴里高声嚷着:“快把这个骗子赶出去!这个贱女人,她还想勾引我舅舅呢!”   尖利的声音划过耳膜,洛志衡目光陡然变冷。   舅舅,叫得可真是亲昵啊!当年他容不下章冰莹,就是因为她的那位好哥哥太贪心了,想从他这里得到的回报太多,所以才默认了傅绮云的计划,最后让章冰莹净身出户,并且成功举报章冰莹他哥,让对方落马入狱。   没想到如今重蹈覆辙,傅绮云这对姐弟可贪心多了,野心也大的多了,他甚至可以想见,要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衡安集团早晚落在自己这位好妻子和小舅子的手里。   这个念头闪过,心中的天平顿时倾斜。洛志衡一把扯开傅绮云的手腕,朝洛蓁蓁厉声喝道:“住口!她是你姐姐。”   一声厉呵响过,方圆几米内顿时安静了,傅绮云明艳动人的脸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一片惨白,目光里迅疾闪过狰狞。   竟然承认了!怎么可能承认呢!明明蓁蓁才是他唯一的孩子!   洛妍被推得踉跄了下,幸好秦斐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眼角微微噙着泪光,将小白花的形象扮演到底,模样无辜极了。   “爸爸,我没事的。妹妹她不过是一心为了舅舅,才对我有了误会,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舅舅好,我不怪她。”   上眼药谁不会?傅绮云只有洛蓁蓁一个孩子,就洛蓁蓁这冲动的大小姐脾气,以后怎么管理得了整个衡安集团?到那时还不得处处倚仗傅西屿,而洛志衡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江山拱手交给小舅子?   刺,当然要扎得越深越好。   洛志衡点点头,很是欣慰的模样,“你妈把你教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话音一转,也顾不得还有三个外人在场,厌烦地扫了眼洛蓁蓁,“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整天就知道瞎胡闹,到处给我惹是生非!”   “都是你教的好女儿!”洛志衡瞪直了眼珠子,竟是半点不给傅绮云面子。   傅绮云气得肺都要炸了,然而还得死死拽着不服气的洛蓁蓁,在洛志衡面前摆低姿态、道歉认错。   还真是塑料夫妻情呢!   洛妍看着傅绮云狼狈的模样,心底不由冷笑了两声,低垂的眼睫掩去了她眼底的冷意。   洛志衡似乎还想对她说什么,只是这会儿他已无暇顾及她了。因为几米外被保镖拦住的位置,一道娇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顺着那道声音视线探过去,洛妍不由怔了一怔。   被保镖拦住的那个女人,也裹着一袭宝石蓝渐变色晚礼服,和傅绮云的款式相差无几,只不过领口延绵得更深,腰肢束得更加纤细,与傅绮云的美妇韵味相比,多了几分飘飘仙气。   最让洛妍震惊的是,乍一看那个女人,竟有几分像章冰莹。   在洛志衡示意过后,那个女人款款走来,面容娇嫩,眼波流华,笑盈盈地站在傅绮云面前,落落大方地道:“洛太太。”   下一秒,让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女人撒娇似的拉了下洛志衡的手腕,语气又软又嗲,“刚才找了你好久,我的脚都走酸了。”   说着话,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软软地靠在洛志衡身上,无声地朝对面的傅绮云示威。   傅绮云死死盯着那女人,脸上没多余表情,目光却暗沉无比。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疯魔社会!现在的小三都这么牛逼了吗!   麦野嘴角直抽,斟酌语气笑着道:“洛董,今天您来给我们电影捧场,真是太感谢了!您既然有事,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和萧释龄走了,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秦斐生抱臂在胸前,俯身贴到洛妍耳畔,声音放得很轻,“还想看戏?”   洛妍稍稍推开,略一挑眉,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看。”   洛蓁蓁气得脸色涨红,指着那女人气急败坏地问:   “爸,她又是谁啊?”   女人勾唇一笑,似乎没顾及会刺激到面前这对母女。   “洛小姐,我是你弟弟的妈妈。”   “我才没有弟弟!你这个贱人,不许贴在我爸爸身上,马上给我滚!”   “滚啊你!”洛蓁蓁气得大吼大叫,完全失去理智,朝那女人冲了过去。   才刚冲到洛志衡面前,那女人痛苦地呻。吟一声,捂紧了自己的肚子,生怕洛蓁蓁会伤到她和孩子。   下一秒,洛志衡一巴掌甩过去,洛蓁蓁半边脸顿时被打歪了。   眼见女儿被打,还是当着洛妍的面,傅绮云再也无法忍受了,克制高傲的神色彻底裂开,她扶住被打懵了的洛蓁蓁,咬牙切齿地叫道:“洛志衡!”   洛志衡护着怀里的女人,眼眸微微眯起,语气很是冷然,“注意你的身份!”   命令的口吻,没有半分感情。   傅绮云丧气地后退半步,面上覆上了一层颓败之色,气得肩膀都在发抖。   洛妍扫她一眼,笑吟吟道:“傅姨,爸爸有儿子继承香火,这是多好的事儿,您和蓁蓁可千万别不高兴啊!”   又笑着看向洛志衡,“爸爸,秦老师晚点还有采访,那我就先走了。”   她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只不过在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冰冷的夜风吹过,撩起她额前细细碎碎的发,露出她额头上红肿的伤痕。   “还疼吗?”秦斐生深邃的眼眸划过她额头。   “早不疼了。”洛妍笑了下,突然觉得心情又变得极好,忍不住问道: “那个女人,是你弄进去的?”   秦斐生展眉轻笑,“你可别诬陷我。”   洛妍抿着唇角,一眨不眨地望向他,眸子晶灿若星辰。   “不过是放她进内场而已。”秦斐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   “喔。”洛妍低下了头。   “你还真是洛志衡的女儿?”秦斐生淡声问。   洛妍扯了扯唇,“我宁愿不是。”   秦斐生啧了声,“那真是巧了。”   洛妍不解地望过去,秦斐生却没说话,唇线微微抿了起来,眼睛黑幽幽的,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快进采访区时,秦斐生突然低声说道:“别难过,我爸比你爸还渣。”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抬了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可远处的闪光灯时不时亮起,他的手还没举起,就再度垂了下来。   “你恨他吗?”洛妍轻声问。   “恨?”秦斐生声音有点儿淡,“他还不配。洛妍,不要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感情,哪怕是恨,都不值得。”   他声音缓而沉,说完挺直了背,阔步走过去,在记者们的簇拥下,谈笑风生,从容自若,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难以描绘的意气风发。   那是天子骄子的模样。   曾经那些苦难,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端倪,但也只是似乎而已,她记得他刚才说那些话的落寞。   洛妍的心,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   *   《无罪之罪》自上映后,主流媒体纷纷刷屏宣传,圈内大佬鼎力支持,再加上电影品质过硬,立刻遭到了广大影迷追捧,首日票房破两亿,口碑一路飘红,稳居春节档国产电影冠军宝座,被业内称为史诗级的作品。   路演宣传的最后一站是渝城,大家一个个都累得不行,却也格外兴奋,因为跑完这一站,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是的,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   天边落起了小雪,细碎晶莹的雪花在空中酝出了淡淡的湿意。到晚上时,雪渐渐大了,整个城市都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雪光。   最后的聚会也结束了,洛妍出来吸了好几口清冷的空气,被酒气冲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才稍稍清醒了几分。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洛妍一接,章冰莹带了哭腔的声音立刻跳了出来。   “妍妍,家里出事了!”   “妈,我在。”洛妍彻底回过神,立刻说道:“您先别急,出什么事了,慢慢和我说!”   “妍妍,妈对不起你。”章冰莹哽咽着,几不成声,“妈对不起咱这个家!”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我把家里房子给卖了。”章冰莹哭着道。   仿佛一盆冰水凭空泼下,洛妍觉得空气都莫名冷了好几度,她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了。   “什么?”她尽量克制着声音里的抖意。   “他们找上了门,逼我把房子给卖了。我不开门,他们在门上泼狗血,还把门给撬开了。我不肯卖房子,他们就砸家里,还威胁要把天天给带走,我...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们是谁?”洛妍倒吸一口凉气。   “是...是我以前认识的牌友找的人,她炒那些理财赚了大钱,一直也劝我买那个赚吧理财,我试了几回收益确实挺高,就把所有钱都给投进去了,她还给我借了十几万去炒,结果上半年赚吧老板跑了路,投进去的所有钱都给赔光了。”   洛妍皱紧眉头,感觉脑壳开始疼了。   竟然是P2P爆雷。   这个节骨眼儿,她也不好指责章冰莹什么,只力持镇定地劝道:“妈,咱们家的房子,虽然年代比较久了,可按照现在市场价来算,至少也值个五六百万。十几万就想拿到咱的房子,简直异想天开!这笔钱我帮你还就是了。”   那边静了下,章冰莹的声音微弱了些,“妍妍,不止十几万,还...还有三十万,把你舅舅埋进祖坟的...”   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不知是羞愧还是难过。   洛妍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也才四十几万,买咱们这个房子首付都不够的,妈,你有没有报警?这种情况下直接告他们抢劫,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这种地痞流氓就得让警察来治!”   “没,”章冰莹小声地说:“那些人不怕警察,说反正关几天就又出来了,不把房子给卖了,以后别想安生过日子。”顿了下,显得有些难以启齿,“而且,借的钱是有利息的。”   “几分息?”洛妍上眼皮突突直跳。   “二十。”章冰莹怯怯地说。   洛妍目瞪口呆,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民间超过三分利就算高·利贷,百分之二十,您还真是敢借!这是套好了笼子就等着你往里头钻!”   “我...我当时画押的时候,也没看到有利息这条,今天他们把借条拿出来,我才知道利息竟然这么高...”   话音未落,那头传来洛天可怜兮兮的小奶音。   “姥姥,我好冷啊!”   洛妍心头陡然一震,她似乎听到了那头呼呼的风声,心酸的要命,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可她拼命忍住了,尽量放柔语气,“天天,你和姥姥现在在哪里?”   “妈妈,妈妈,”洛天连叫她两声,声音委屈极了,“我和姥姥在楼下,我们被坏人赶了出来,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洛妍听得心都要碎了,“妈妈明天就回来,天天对不起啊,妈妈现在不在你身边保护你,妈妈...”   说着说着,洛妍终于哭了。   “妈妈,你哭了吗?”洛天软萌萌地问,听起来担心极了。   “没有,妈妈没有哭。”洛妍飞快擦了下眼泪,嗓音有些嘶哑了,“天天你把手机给姥姥,我有话和姥姥说。”   “妈,外面这么冷,你马上带天天去旁边找个酒店住,我明天一早就回来了,我陪你去报警,钱会我帮你还,但房子肯定是不能卖的,咱们家可就只有这么一套房子啊!”   章冰莹哎了声,两人又说了几句,终于挂了电话。   她站在原地,眼圈红了又红,一颗残余的泪珠悬在她的睫毛上,心里沉甸甸的。   “哭什么?”一道微醺的低醇声音,自侧前方幽幽响起。   洛妍摇摇头,默默钻进车里,闭着眼睛,慢慢梳理着刚才发生的事,想着明天回去后的对策。   突然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猛然睁开眼,对上了秦斐生幽深的眼眸。   他漆黑的眼珠晕染了醺红的酒意,倒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为什么哭?”他语气温柔,一只手穿过她乌黑的头发,将她拢进了自己怀里。   很亲密的姿势,洛妍心中却无半点旖旎。   “秦老师,你醉了。”她轻轻推了下他,他却纹丝不动,紧紧地圈着她。   “告诉我。”他的头重重垂下来,在她的颈窝中蹭了下,滚烫的唇轻轻触过她柔嫩的耳垂。   洛妍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你松开,我就和你说。”她试着和他讨价还价。   秦斐生的头抬了起来,身体却仍没有松开,目光沉沉的,带了些迷醉。   洛妍简单和他说了下家里的事,秦斐生点点头,“把你妈号码给我。”   她讶异地看着他,他沙哑着嘟哝道:“先住我那边去吧。”   他虽然醉的厉害,意识却似乎还保留了一丝清醒,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最后放下手机,又朝她颈窝靠了过去。   “不谢谢我?”他哑着嗓子问。   洛妍怔怔看着他,整个胸腔里似乎被塞满了,翻涌的情绪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他的唇一点点贴过来,声线缱绻浸满了醉意。   “乖,让我亲一下嗯。”    第29章 第29章   他的下巴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若隐若现的淡青胡渣触上柔嫩的肌肤, 微微的痒, 分不清是身体的,抑或是灵魂的。   温热的呼吸萦绕在鼻尖, 洛妍心跳顿时慢了半拍,她下意识想躲开那近在咫尺的唇瓣, 下一秒, 秦斐生的头垂了下去,依偎在她的颈窝里,安静地闭上了眼。   他睡着了, 毫无防备地靠在她身上,呼吸清浅而均匀, 一下一下。   车窗外万籁俱静, 唯余黑夜中落雪的声音。   辗转难眠一夜后, 洛妍飞回北京,去了秦斐生名下的公寓。   门一开, 洛天像只轻快的小鸟, 立刻飞扑进了她的怀抱。   那双灰蓝色的眼瞳里蒙了淡淡的雾气, 白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他死死扒拉着她的脖子, 一遍遍地唤着妈妈。   “天天别怕, 妈妈回来了。”洛妍轻抚着小家伙的后背, 放柔了声音哄他。   小家伙蜷缩在她的怀里, 闷闷的没有说话, 似乎是被昨晚那些人给吓坏了。   洛妍心疼得要命,亲了口了他胖嘟嘟的脸蛋,柔声说道:“妈妈在呢,天天乖,我们不要怕那些坏人,妈妈会保护你,会把我们的房子要回来的。”   小家伙仰起小脑袋,清澈的目光干净极了,“妈妈,我才不怕那些坏蛋,我只是现在太小了,还保护不了姥姥,等我长大了,那些坏人肯定都打不过我。”   他捏紧小拳头,一本正经做了个攻击的姿势。   洛妍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宝贝儿你真勇敢。没错,坏人们都只敢欺负比他们弱的人,越是害怕那些坏人,他们就欺负得越厉害,所以我们绝对绝对不要害怕坏人,知道吗?”   洛天乖乖地点头。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洛妍抬起头,对上了章冰莹哭得肿成桃子的眼睛,那张早已容颜老去的脸,似乎又苍老了几分,此刻神情看起来憔悴极了。   菟丝花一样柔弱的女人,正怯生生地望着她,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活像是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满腔的怒气消了一半,洛妍突然觉得章冰莹也挺可怜的,这大半生活得稀里糊涂,十多年前被人算计到净身出户,如今又被算计到连唯一的房子都没了。   到这种地步了,指责她又有什么用呢?   洛妍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坐下,听她絮絮叨叨讲完昨天发生的事情后,一时没有说话。   “妍妍,房子还...还能要回来吗?”章冰莹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放高·利贷本来就是违法的,想抢走我们的房子作抵押,法律上就说不过去,不过我看这事没这么简单,兴许背后还有个利益输送链。”洛妍顿了下,“妈,那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是她主动借给我的,当时说不急着还,还说什么都老相识了收啥利息,借条上当时确实也没写利息,可昨天拿出来的借条上头,却有一栏百分之二十的利息,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洛妍垂了垂眼,“那就是障眼法了,这借条作了假是算不了数的,也就能唬唬你。”   听到这话,章冰莹眼睛倏然一亮,“你是说可以不用还那些利息,就能要回咱的房子了?”   “法律上是这样没错,但那些人干的就是违法的勾当。就算我们现在要回房子,可如果那些人天天上门骚扰,以后还怎么过安生日子?”洛妍微微皱眉。   章冰莹眼底的光亮顿时黯淡了,喃喃道:“那...那可怎么办呢?”   “先住这儿过了年再说吧。”洛妍淡声道。   章冰莹怔了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妍妍,有个东西妈要给你。”   她掏出一枚钥匙,放到了洛妍手心里。   “这是...”洛妍讶异。   “是你舅舅临终前给我的,说是有很重要的东西,放在正大银行的保险柜里,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打开那个保险柜。”章冰莹悄声道:“昨晚我和天天走得急,就带出来这把钥匙。”   “是什么东西?”   章冰莹摇摇头,满脸的茫然。   洛妍静了下,脑子里一刹那炸开了许多念头,她捋了下思绪,目光凝重地望向章冰莹。   “东西是以您的名义寄存的?”   虽然是个疑问句,却是肯定的口吻。毕竟如果是以舅舅的名义,保险柜中的东西早该冻结了,他临终也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果然,章冰莹点了点头。   洛妍松了口气,拿起包利落起身,语气不容置疑,“您带上证件,我们现在就去银行。”   一个小时后,母女俩看着手边的文件和印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无他,置放在保险柜里的,竟然是一份股权持有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章冰莹持有衡安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要知道,洛志衡作为衡安集团的大股东,手中所持有的股份也不过百分之四十。   看着看着,章冰莹眼圈蓦地红了,伏在洛妍肩头哽咽道:“当年我非要嫁给洛志衡,你舅舅可气坏了,他平时在我面前一句重话都不说,那次却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之后好几年我都不肯和他说话,后来还是他找上了门,把手里的项目都给洛志衡做...他一直和我说,洛志衡心太大靠不住,要我多为自己做打算,偏偏那时我迷了心窍,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肯定对我失望透了...”   “妈,舅舅临终前想见你,说明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就算你曾经让他失望了,可他也早就原谅了你,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你要振作起来,哭,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   章冰莹抬起头,用一种愣愣的眼神看着她。   “房子的事我已经有办法了。您放心,半个月内保管要回房子,”洛妍语气陡然一利,“至于手里的股份,我们要慎重对待,您就听我的行吗?”   章冰莹点点头,一副很放心的模样,“妈都听你的。”   洛妍行动很快,当天就联系了私人侦探,去查清楚章冰莹的牌友放高利贷背后那些事,又找了律师,咨询这份股权持有书的相关情况,然后才把手头股份的事情,透漏给了傅绮云姐弟。   她其实有些怀疑,傅西屿重逢后的刻意接近,或许与章冰莹手中的股份有关,只不过之前对方那些试探,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而现在,知道她手里有这么多股份,知道股权持有书的细节,知道文件就藏在那个破旧的老屋里,她们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呢?必然是要派人去家里一探真假的。   到那时,有的是好戏看。   有条不紊安排完这一切后,窗外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   黑暗的夜空中,绚烂的烟花渐次绽放。温暖的客厅里,洛天穿着鞋底发光的新鞋子,咯咯笑着跑来跑去。章冰莹低着头剥蒜,时不时瞟一眼电视屏幕。   厨房的半闭着,菜肴热腾腾的香气飘了出来,弥漫在客厅里的每个角落,洛天得得得跑到厨房门口,小脑袋探进去,睁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妈妈,你做的菜好香啊!”他歪着小脑袋,馋得舔了舔舌头。   “乖,天天你先出去啊,马上菜就都好了。”洛妍握着汤勺的手一顿,转身朝他眨了眨眼。   锅里的鸡汤熬出了金黄的色泽,正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洛天捧着自己的小肚子,一脸乖巧地说:“妈妈,那我先去洗手啦!”   他摆了摆小手,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洛妍看了眼窗外,昏黄的路灯正映照着一个人影,那人低着头,手插在兜里,隔得太远了,她看不分明。   围裙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响,洛妍擦了下手,一接,熟悉的微醺声音跳了出来。   “我在楼下。”   洛妍下意识地再次望过去,夜色浓黑,那人渐渐近了,眸子里有种奇异的明亮,眼底深处似正燃烧着两簇火苗。   “秦老师。”她讶异失声,心口怦怦直跳,“你不是回秦家过年吗?”   他嗯了声,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意思,就过来了。”   顿了下,声音里存了一丝犹疑,“你们年夜饭吃了吗?”   “还在做呢,马上就好了。”洛妍立刻应道。   “多添一双筷子。”他说完挂了电话。   门铃响了之后,是洛天开的门,小家伙眨巴着眼打量高大的男人好几秒,才糯糯地叫了声:“秦叔叔。”   尾音兴奋的上扬,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欢喜,只差直接抱住秦斐生的大腿了。   章冰莹噌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满眼的难以置信,局促又客气地打招呼,“秦先生。”   秦斐生点点头,洛天抓着他的袖口,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往厨房走去。   “秦叔叔,我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可香着呢,我妈妈做菜可好吃了!”小家伙晃着小脑袋,嘴里振振有词。   秦斐生随他进了厨房,只见洛妍半低着头,正专心看着灶台上那锅鸡汤。她的头发很黑,额头沁出了薄薄水光,越发显得肌肤雪白莹润,两瓣嫩红的唇微微抿着,很温婉的模样。   心脏,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厨房的门无声无息的合上了。   洛妍抬起头,撞进了秦斐生晦涩如海的眼眸,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洛妍。”   “嗯。”   “我饿了。”   “马上,鸡汤起锅就可以吃了。”   “想吃甜的。”   “明天给你做布丁?”   秦斐生不置可否,步步朝她逼近,微醺的眸光越发幽深。   突然,他掐住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抵在门后,重重地吻了下来,含住了她两瓣唇。   温热,酒意,刺激,一股脑地朝洛妍袭来,站都站不稳了。   在鸡汤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中,她听到他沙哑着低低地道。   “真甜。”    第30章 第30章   洛妍的脸一下子红了,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   秦斐生温暖的掌心抚过她脸颊, 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凝视着她, 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了进去。   晕晕乎乎中,她恍惚听到了拍门的声音, 隔着一道门板,洛天软萌萌的小奶音响起。   “妈妈, 妈妈。”   洛妍吓得立刻推了下秦斐生, 气息有些不稳:“快松开,天天在门外呢。”   “再亲一下。”男人不为所动,抓住她的腕子束在头顶, 将她牢牢地压在门板上,身体紧紧贴了过来, 两人之间再无半点缝隙, 滚烫的唇堵住了她的。   这是一个漫长近乎窒息的深吻, 他故意挑·逗着她,她却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任由这男人恣意掌控着主动权, 直到听见章冰莹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才慢慢松开了她。   洛妍软在他怀里, 像一只被抛到岸上的鱼儿似的, 无力地剧烈喘息着, 松松扎起的长发在激吻中散开了, 黑发铺满了整个肩头, 有种别样的美。   她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 竭力忽略双颊那股红透了的热意,将灶台的火调到了最小,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嗓音微微沙哑:“你出去,我要盛汤了。”   口吻很严肃,完全不容反对的语气,嘴角也紧紧抿了起来,不肯看他。   秦斐生目光幽深,喔了声出去了,抱着洛天坐在沙发上,洛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他两道视线落在电视上,却又游离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没一会儿桌上的菜上齐了,大家开始吃饭,章冰莹最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见秦斐生很随和完全没距离的样子,甚至主动为大家倒饮料碰杯,心里那点忐忑慢慢没了。   一顿饭吃完,章冰莹去收拾厨房,秦斐生去洗澡了,洛天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睁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的嘴巴怎么肿了呀?”   洛妍这才觉到唇瓣微微的疼,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慌乱。   肯定是方才被那男人给吮吸狠了。   她摸摸洛天的头,若无其事地说道:“鸡汤太烫,妈妈尝味道时不小心烫到了。”   话落,沙发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洛妍抬眼望去,只见秦斐生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俊脸上没多余表情,眼底那点酒意彻底散了。   他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似乎透着点儿揶揄,不知有意无意的舔了下嘴角。   无声地嘲笑着她这个拙劣的谎话。   洛妍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了,她立刻挪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洛天身上,简直坐立不安了。   洛天若有所思地眨眨眼,亲昵地勾住她的脖子,“妈妈,还疼不疼呀?我给你吹吹吧。”   鼓鼓的小脸刚凑到她嘴边,洛妍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笑了一笑,“妈妈不疼的,妈妈带你去洗澡。”   她抱起洛天,快步朝浴室走去。   前一晚受了那样大的惊吓,洛天洗完澡很快就困了,洛妍哄他睡下后出了卧室,客厅里空荡荡的,架子上秦斐生的大衣不见了。   就这么一声不吭走了?   洛妍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半夜十一点半了。   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口袋里手机震动,两条信息立刻跳出,是秦斐生刚刚发来的。   “上来。”   “我在天台。”   洛妍垂了垂眼,窸窸窣窣穿上大衣,裹了条厚厚的围巾,上去了。   这是间顶层公寓,整个楼层并不高。天台空旷,遥遥可见远处忽明忽暗的灯海,和时不时划破天际的烟花。   秦斐生坐在一片昏暗中,低头点了根烟,有夜风拂过,火的光亮窜动了下。   洛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这才发现在他敞开的腿边,整齐地摆了两排易拉罐,其中有一瓶已经打开了。   她正要坐下,他突然单手扯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低下头,熟门熟路的寻觅她的唇。   “秦斐生。”洛妍飞快捂住了他的嘴。   他眼底透出几分不解,却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了,洛妍趁势从他怀里挣脱,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玩个游戏吧。”   空气清冷,洛妍此刻意识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问你一件关于你的事,如果你告诉我真实答案,我喝;如果你不想告诉我真实答案,你喝。”   秦斐生展眉轻笑,“好啊。”   “你现在心情不大好?”她撕开易拉罐的封口,在对方的注视下,爽快地仰头喝了一口。   秦斐生就笑了,随意掸了下指间的烟灰,“我不喜欢去秦家过年,小时候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这天才能见上老头子一面,我妈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着去,但秦家的人都看不起她,连保安都敢给她脸色看,她巴巴凑到老头子面前,老头子却把她当畜生糟·蹋,每次都被折磨得满身伤才回家,她心里有气得找人发泄,所以以前每次过年我就挨打,浑身上下没几块好肉。”   他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不相干的人与事,“后来她死了,也就没人管我了,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家里穷得连锅都揭不开,只好到处去打工赚钱,什么辛苦活儿都干过。最穷的时候,大冬天的住在没暖气的地下室里,过年一包方便面掰成三顿吃,连口热水都喝不上,直到被秦家给捡了回去...”   秦斐生自嘲地笑笑,“老爷子他不缺儿子,他缺有出息的儿子。”顿了下,似乎觉着说得太多了,于是话音一转,“该我问你了。”   “给我做助理,是不是心里特委屈?”他盯着她的眼睛,没有错过她细微地表情。   洛妍摇摇头,“不会。进工作室这段时间我学到很多东西,老魏他们都对我很好。”   秦斐生猛灌了一口,轻笑道:“我对你不好么?”   洛妍垂了垂眼,刚举起易拉罐,却被他眼疾手快按住了。   “真话。”他眉梢轻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好。”洛妍淡声道,轻轻推开他的手。   秦斐生喝了一大口,将那个易拉罐捏扁了丢到脚边,又新开一瓶,几个回合下来,他脚边的易拉罐渐渐堆高了起来。   酒气上涌,洛妍浑身皮肤发烫,那股燥热令她很不舒服,她晕乎乎的松开围巾,两只手却软软的使不上劲。正在和背后那截围巾作艰苦斗争,秦斐生突然掐灭烟头,伸手将她拉入了怀里。   “我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挺舒服的?”   他漆黑的眼睛里有些迷醉,明明是暧昧的私语,脸上却没有任何轻佻的表情,只随手把她那截围巾往自己脖上一裹,两人立刻连体婴儿似的黏在了一起。   洛妍的手无措地搭在他肩头,有点不知该如何反应,可那两道炽热的目光逼视着她,她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秦斐生咧嘴大笑,眉眼间满是快活得意,二话不说直接灌下一整瓶啤酒。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胸腔也微微起伏着,侧脸线条绷得紧紧,越发显出了清隽瘦劲,浑身洋溢着阳刚而温暖的烈性气息。   在他丢开空易拉罐的刹那,洛妍终于打定了主意,轻轻按住他的肩膀,用平稳的、毫无起伏的音调问: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脚下的易拉罐碰撞着滚向四面八方,发出细微的金属叩击的声响,黑夜里其他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秦斐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刻,似乎离她很近,又似乎很远。   洛妍咬着唇,眼中的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她眼角微微湿润,却状作无所谓地笑了笑。   “该你喝了。”   天边轰然一声,无数的礼花齐齐绽放在穹顶之上,明亮得令人眼花缭乱。   凌晨十二点了。   一切都结束了。   洛妍深深吸了口气,该为这个失败的试探感到懊丧的,可她只觉得失望,以及无法形容的难过。   “是,我喜欢你。”秦斐生缱绻的声音划过她耳畔,犹如天籁般动人。   她呆住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下一秒,他攫住她的唇,狠狠吻了下来,将她席卷到这场激烈的纠缠中。   两人纵情拥吻,像是压抑了许久后的爆发,她的手指插·入他乌黑的发,紧紧抱住他的头,心底有莫名的情绪翻涌。   在唇齿的缠绵中,洛妍的眼泪蓦地掉了下来,她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哭呢?秦斐生都承认喜欢她了,并且是如此地喜爱着她。   身体似乎不受她控制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在纤密的睫毛上凝结,扑簌簌地滚落双颊,她在自己脑海中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大哭,却又裹挟了桀桀的笑声,一时竟分不清是悲伤,抑或是狂喜。   脑海中开始回荡那道凄厉的声音,一字一字,疯狂的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   “我要他爱上我!要他痛不欲生!”   消失许久的头疼又发作了,洛妍疼得差点晕过去,粉扑扑的脸霎时一片惨白,她捂紧自己的头,痛苦地呻·吟出声。   秦斐生立刻松开了她,似乎有点被吓到了,眼神里满是紧张,“怎么了?”   洛妍疼得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摇摇头,“没事。太晚了回去睡觉吧。”   “新年快乐。”   秦斐生将她打横抱起,在她耳朵上轻呼了口气。   “新年快乐。”   洛妍倚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   没过几天,秦斐生又来了,美其名曰蹭饭。   他抱着洛天在客厅里看动画片,洛妍和章冰莹在厨房里忙活着午饭。章冰莹探头望了眼客厅,压低了声音问:“妍妍,你和秦先生...”   她支支吾吾着没有说完,眼神也有些闪躲。   洛妍不动声色扫了眼章冰莹,握着菜刀的手不由一顿,暗暗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她和秦斐生这样算什么,最糟心的还是头疼的毛病,难道真的要照原主的意志,把秦斐生虐得痛不欲生?   如果换作刚穿进来时,她对秦斐生这个人毫无感情,或许会毫不犹豫这样去做,可现在她知道自己对秦斐生动了心,虽然还不怎么深刻,只是初现端倪而已,她没有立场去伤害这个男人。   他并没有对不起她。   这样一想,她的神色顿时冷了几分,淡淡说道:“没什么呀,您也知道这个圈子里,明星和助理的关系都挺亲密的。”   章冰莹眼底显出了一丝古怪,“那也不能随便在洗手间亲嘴啊!”顿了下,愤愤地嘀咕道:“你们这娱乐圈也太乱了!”   乍听这话,洛妍浑身都僵住了,耳根都在发烫,她尽力拉扯着面部表情,轻描淡写地道:“妈,您肯定是看错了,是秦老师他忘记自己毛巾是哪条,要我过去指给他看。”   “你就唬我吧你,我视力好着呢!”章冰莹明显不信,轻哼一声,走到边上洗菜去了。   洛妍咬了咬牙,回头瞪了客厅里大马金刀坐着的男人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已经把他捅出几个窟窿来了。   秦斐生没有察觉洛妍投来的目光,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他随手接了起来。   “洛妍。”   那头男人的声音干净微沉,并不陌生。秦斐生脸色变了一变,见洛天眼睛还黏在动画片上,于是悄悄起身走到阳台边,望着玻璃窗外的苍茫暮色,恶劣地勾了勾唇。   “是我。”   那头的傅西屿静了下 ,淡声质问道:“洛妍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秦斐生嗤笑一声,慢悠悠拖长了调子,“当然是因为我和她在一起。”   “我有事找她,让她接下电话。”那头的男人耐着性子说道。   “不必麻烦她了,和我说也一样。”秦斐生语气发冷,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秦斐生,你别太过分了!”傅西屿骤然放大了声音,似乎已经无法忍受。   秦斐生眉梢微垂,唇角却嘲弄地上扬了起来,“我一直这么过分,怎么,你今天才知道?姓傅的,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的女人,你离远点!”   一字一字,凛冽如刀。   说完挂了电话,直接把那个号码拉入黑名单,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那张脸越发和颜悦色起来,明明是个有洁癖的人,却任凭洛天把他亲的满脸都是亮晶晶的口水。   吃完饭,洛妍和他提起了房子的事,她口吻有些犹豫:“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秦斐生略一挑眉,“早让我帮忙多好,就你整天瞎折腾!”   洛妍气得嗔她一眼,“你就是故意的,你要是想帮忙早就给我帮忙了,还要我主动来找你吗?你分明是...”   “分明是什么?”秦斐生凑近几寸,唇角漾着点儿得意的坏笑。   洛妍撇了撇嘴,“你不想看着我搬回去,所以才不主动开口帮我,我说的没错吧!”   秦斐生扬了扬眉,“我是你说的这种人吗?”   洛妍哼了声,“你自己最清楚。”   秦斐生点点头,厚颜无耻地道:“没错,我就是这种人。我想和你住一块儿,你那小区那么破,就别搬回去了!”   洛妍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房子得要回来,那是我妈的房子。”   秦斐生眼皮一撩,似笑非笑地道:“把那帮混蛋赶走就是,多简单的事儿!”   “我找私人侦探查了,赚吧这个平台就是那帮人开的,他们一边忽悠人投钱到各种理财平台,一边大肆借高利贷给想投资的人,像我妈那样投进去血本无归的,至少也有上百个了,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容易被骗的,要是还不上他们的钱,伪造借条抢房子都是轻的,他们直接把人囚禁绑·架,有个老太太就被折磨得瘫痪了...”   “我已经提交资料报了警,但是按照正常程序来调查太慢了,到时候说不定已经人去楼空。”洛妍语气有些无奈。   秦斐生抬起手,在太阳穴轻叩几下,笑容中透着几分宠溺,“行,三天内一锅端了。”   一抬头,只见洛妍已打开电脑,目光专注地望着屏幕,完全没有要表示感谢的意思。   脸色下意识一沉,他不动声色走到她身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托住她圆翘的臀,将她往自己臂弯里重重一摁。   洛妍惊呼一声,刚刚扭过头,立刻被秦斐生给堵住嘴,好生教训了一番。   “洛妍。”透着低喘的声音徐徐吹入耳道,秦斐生抵住她的身体,沙哑着嗓子问:“你爱我吗?”   洛妍脑子里一团乱麻,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双眼茫然得无法对焦。   爱吗?她对秦斐生是爱吗或许...   这个念头闪过,脑壳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如遭雷击,说不出话来了。   “说-你-爱-我。”男人捧着她的脸,声线喑哑,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洛妍紧紧闭着嘴巴,心道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现在不能说啊!   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无意识的一瞥,正好窥到电脑上的画面,她飞快推开了他,打断了他的逼问,一本正经地咳了两声,“该干正事了。”   两人望向屏幕,那是一处实时监控录像,正对着洛妍家的那扇门。   惨白的灯光洒下来,空旷的走道里出现了几个人,正在门外东张西望着,很快他们撬开客厅的门,蹑手蹑脚进去了。   不到半分钟,屋里的灯亮了起来,刚进去的那帮人,和原本屋里那几个人打起来了,屋里的人个个手里有刀,表情狰狞地扑了上来,刚进去的那帮人虽然没有武器,却是训练有素,体能明显占优势,立刻反扑了回去。   逼仄的屋子里,两伙人纠缠在了一起。   这种老小区人口成分杂乱,经常半夜还有K歌打牌扰民的,说了压根劝不听,楼下的保安们早就见怪不怪,而邻居一个个也都闭紧大门,两耳不闻窗外事,除非真闹出人命来,才会有几个上前看热闹的!   洛妍立刻报了警,不到五分钟,民警就赶到了现场,将那两伙人齐齐逮住,全都带到了局子里,没过多久章冰莹也接到了警局的电话,要求作为户主去配合调查。   洛妍陪着章冰莹到警局的时候,那两伙人被各自拷在椅子上,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烂泥似的七扭八歪着,好几个身上还滴着血,嘴里骂骂咧咧来着。   在章冰莹做完笔录后,警察表示和她们母子无关,通知她们可以回去了。   一出警局,章冰莹惶惶不安地问:“妍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洛妍简单说了下把股份透漏给傅家姐弟的事,章冰莹目瞪口呆,讷讷道:“所以,今晚那伙人是去咱家找文件的?”   洛妍点点头,“幸好今晚住在家的不是我们。”   章冰莹打了个寒颤,立刻回过神来,“可也关不了多久,以后...”   “您是怕放高利贷的报复我们?”洛妍笑了笑,“没有以后了,与其害怕报复,不如把这些畜生彻底给除掉。”   “可股份...姓傅的这次找不到,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章冰莹怯怯地道。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洛妍柔声劝道。   次日上午,警方端掉非法集资平台的新闻爆出,背后一众组织者纷纷落马,洛妍和章冰莹终于都松了口气。   秦斐生陪洛妍回了趟家,家里到处脏兮兮的,客厅地板上好几摊干涸的血迹,沙发破的到处都是窟窿,那场面之惨烈,像是刚刚遭遇一场无情的抢掠。   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法住人了。   “趁这次重新装修下好了。”洛妍看了眼正倚着墙抽烟的秦斐生,“你去阳台抽吧。”   门铃声突然响了,洛妍过去一开,只见傅西屿正站在门外,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妍妍。”傅西屿镜片后的眼眸中倏然涌出了光亮,语气难掩焦急,“你有没有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告诉我?”   洛妍冷笑不语,面色淡漠极了,眼中透出不加掩饰的厌烦,她伸手想把门合上,外头的男人却飞快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这个动作。   正要挣脱,身后一具坚实的胸膛靠了上来。   秦斐生将袖口往上卷了几圈,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一把扯住傅西屿的领口,重重将他拽进了客厅,额头狠狠往前一撞,撞在了残余发黑血迹的墙面上。   这一下力道极大,金丝边眼镜摔得粉碎,殷红的血自额头渗出,糊了傅西屿整张脸。   “再碰一下试试?”   秦斐生下颌微抬,慢条斯理地问。    第31章 第31章   傅西屿擦了把额头的血, 狭长的眸子睁得滚圆, 死死盯着居高临下的男人, 挣扎着想从墙角爬起来,秦斐生猛的一拳揍了过去。   沉钝的撞击声响起后,整个客厅门口都安静了。   秦斐生半低着头,松了下自己的手腕,眼底一片冰冷的锐色。   傅西屿在地上蠕动着, 手指胡乱摸索着眼镜,嘴里啐了口血星子, 骂道:“你他妈疯了!”   “我是疯了。”   凉薄的一句, 秦斐生又欣赏了片刻,突然沉沉笑了起来, 不紧不慢地道:“以后被我看到你再缠洛妍, 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抬眸看了洛妍一眼, 洛妍站在门背后, 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傅西屿,脸色平静近乎淡漠, 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   这个反应取悦了秦斐生,他拉起她的手腕,头一转,“走吧!”   洛妍点点头,刚迈出一步, 地上的男人捂了捂眼, 沙哑着道:“妍妍, 你会后悔的。”   洛妍脚步微顿,唇角不禁勾起一丝嘲弄的笑。   后悔?她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倒是挺佩服傅西屿的,昨晚才派人半夜闯进她家里,今天竟然亲自找上门,还端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架势,难道他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会相信他半分吗?   真是可笑至极。   她面无表情地越过他,傅西屿撑着墙缓缓站起来,骤然放大了声音。   “天天...天天他爸爸。”   很平淡的一句话,洛妍却僵滞在原地,瞳孔一阵剧烈收缩,平静的表情刹那间破裂,面上显出了几分苍白。   她蓦地挺直肩背,迎向秦斐生陡然变得幽深的目光,无视了他眼中的三分狐疑七分警惕,用尽量不那么哑涩的声调说道:“你先走,我和他谈一谈。”   秦斐生眉梢轻挑,不置可否的样子,一动也不动。   洛妍挣了下,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姿态,眉眼间也满是恳求的意味,“我想单独和他谈谈,算我求你了好吗?”   当着傅西屿的面,她姿态摆得这么低,让人完全不忍心拒绝。秦斐生眉头紧紧拧着,默了下后,看一眼手表,语气不辨喜怒,“十五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门“啪”的一声被合上了。   洛妍深吸一口气,双目紧紧盯傅西屿,“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西屿掏出纸巾,狼狈地擦着脸上的血,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妍妍,我对你真没恶意,无论到什么时候,相信我,都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气和谈谈而已,你又何必对我这么抗拒?”   洛妍觉得好笑极了,“谈什么?如果是股份的事,昨天半夜你的人闯进我家里,我手头有没有股份,你不是一清二楚?”   “不是我干的,今天早上我才知道这件事...”傅西屿笑得越发苦涩。   “你姐姐做的,或者是你做的,对我而言没有区别。”洛妍垂了垂眼,冷冷说道:“知道没有股份很失望吧!还想最后再试探我一次对吗?傅西屿,我可真是佩服你,为了点股份不顾脸面来死缠烂打。”   她嗤笑一声,“我差点忘了,像你们姐弟这种不择手段破坏别人家庭的人,脸面又算什么?”   “你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傅西屿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抽搐,眼神有些慌乱,“不是这样的...”   洛妍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收起你这一套,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了,”顿了下,语气更冷了,“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   “是我高看自己了。”傅西屿闭了闭眼,声音微微发抖,“妍妍,你既然认定了我是坏人,那我便依你的想法,这次做一回坏人。   他缓缓睁开眼,眸底掠过一抹隐隐的痛色,“七年前你看了秦斐生的《海色》,从此成了他的狂热粉丝...”   洛妍脸色唰的白了,胸腔内扑通扑通,心跳骤然加速。   “后来你未婚先孕生下天天,因为产后抑郁而产生了错觉,幻想天天是秦斐生的儿子,你是为你的偶像生的孩子,在这样反复的心理暗示下,你试图联络秦斐生让他承认这个孩子,却遭到对方拒绝,甚至嘲讽你是在碰瓷,之后你遭到秦斐生粉丝的攻击和侮辱,这个荒谬的念头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变得越发牢固,你认定了秦斐生是你的爱人,而天天恰好是你和他爱情的结晶。”   “你离开海城去做秦斐生的助理,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不过是在刻意接近,你想留在他身边,想让他当天天的父亲,我说的没错吧。”傅西屿步步逼近,音色沉如水。   洛妍抿着唇角没吭声,一时分不清是该喜还是忧。   “妍妍,你已经病得很严重了,我真建议你去医院看看。”傅西屿语重心长地道:“我有认识的心理医生,只要你愿意,我陪你一起去见他。”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动作温柔,她却后退半步躲开了,毫不犹豫。   “妍妍,有时候我真嫉妒他,他什么都不必做,却得到了你全部的爱,而我无论做什么,临了了你却完全看不到我。”   傅西屿无奈地叹息了下,“可是你应该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有朝一日秦斐生要知道你曾经这么疯狂,知道你是别有居心到他身边,你以为凭他的性子,他会原谅你利用他吗?”   “不,”傅西屿加重了语气,“他绝不会接受你。”   “你是在威胁我?”洛妍淡声发问,目光里有种深藏不露的凛冽。   傅西屿噎了下,眼底仍是柔情缱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留在他身边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若有那一天,也是我自己的命。”洛妍笑得有些落寞,“你如果想告诉他,那你尽管去吧,反正你害我也不是一两次了。”   洛妍语气平静,心底却没有底气,只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眼角余光扫过傅西屿,见他脸上并没有得意的戾色,反而多了几分无法形容的颓然。   她终于松了口气。   上车时正好过去了十五分钟,油门一踩,车辆疾驰而出。   昏暗的车厢里,秦斐生转头盯她一眼,漆黑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无法再抑制那股子戾气,一把掐着她的腰拽进怀里,不由分说攫住了那两瓣芳唇。   这是一个发泄似的吻,正亲得难舍难分,秦斐生的手机响了,刚划开屏幕,老魏暴躁的声音立刻蹦了出来。   “秦大爷,你一天不作妖就不舒服是吧!大过年的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秦斐生眉头一拧,哑着嗓子问:“什么事?”   “你今天打人被狗仔给拍到,现在照片流得全网都是,微博热搜已经爆了...”老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劈头盖脸地骂道:“开年第一爆,你丢不丢人啊你?和你说了多少次,在外面把脾气收着点,一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现在好了人设全塌,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斐生松开洛妍,八风不动地说道:“傅西屿那孙子该打,早就想打他了!”   “所以是你先动手打人的?”老魏气得快要吐血了。   秦斐生目光倏然发沉,没有说话,那边传来老魏喂喂喂的声音。   洛妍听了一耳朵,不免心惊肉跳,立刻从秦斐生手中接过手机,愧疚地解释道:“是我的错,秦老师是看傅西屿抓我的手不放,这才和他动了手。”   老魏沉默了下,语气柔和几分,“尽快找时间和傅总和解吧!他那边要是追究,少不了要打官司的,那影响就太恶劣了!”他语气一顿,“幸亏那几张照片拍得糊,看不清被打的人是谁,我们还有操作的空间。”   秦斐生眼皮一撩,不屑地嗤了声,“你是不是忘了上回的事?这孙子阴着呢,你看他会不会跳出来承认自己被打了!”   之前他吩咐老魏一系列骚操作,令傅西屿那个有版权纠纷的新游戏下了架,直接亏损高达好几个亿。   这仇早已经结下了,和解?别开玩笑了。   老魏神色微滞,沉吟着道:“既然这样,那公关方向往性·骚扰引导好了,对方骚扰你方工作人员,你出于保护身边女性的心理,这才有了打人这个过激举动。”   “不行。”秦斐生一口否决,声线有点儿淡,口吻却很严厉,“我不管你怎么公关,总之不能把洛妍推出去。”   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洛妍抬起头,目光怔怔的看他。   她当然也不想被推出去,这年头碰到骚扰的事,被众人刻薄的往往都是受害者,她甚至可以想见网上直男癌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论,是不是她穿得太少太透了,或者故意发·浪勾引之类的,这才导致男人往她身上贴。   她不想是一回事,工作室公关却是另一回事,她没有立场去阻止,因为这件事毕竟是因她而起,只要能尽量降低对秦斐生的负面影响,工作室是会不惜代价的,她必须全力配合。   没想到秦斐生态度这么坚决,被他这样保护着,仿似羽毛轻柔地刷过心尖,先是微微的痒,然后各种情绪开始翻涌,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盈满了心房,一时心跳如擂鼓,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立刻反握住了她的。   那头的老魏静了很久,最后才无奈地说了句:“知道了。”   工作室动作很快,半小时后大V们齐齐发了一条微博,微博热搜和话题榜也都跟上了,内容是关于秦斐生下部电影《进击吧爸爸》。   这部电影是ip改编,讲述了父女之间感人至深的亲情,片子里秦斐生将饰演一位过气的拳击手,为了多赚钱给患有心脏病的女儿治病,开始去地下赛场打拳击,一次次被打倒在地,一次次拼命爬起,最终证明了自己,也收获了幸福的家庭。   微博配图里,秦斐生裸·着上半身,麦色的胸膛壁垒分明,双臂的肌肉线条微微隆起,十分具有爆发力,立刻引发广大肉·体粉嗷嗷嗷花痴直叫。   在水军和粉丝的齐齐发力下,网络风向很快就扭转了,原本指责他暴力法制咖的言论被彻底淹没,一个个夸他身材好man爆了,各种“性感影帝,在线打人”的段子层出不穷,评论里一片和谐的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时刻,萧释龄看着手机,点开微博热搜,照片一张张滑过去,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消失了。   她将照片放到最大,指着角落里一小片衣料,对小于说道:“这件衣服,好像有点眼熟。”   小于脑袋一拍,“这不是洛妍的衣服吗?她在《无罪之罪》剧组穿过一次,我还想买个同款呢!”顿了下,有些不解地问:“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萧释龄眸波微动,眼神陡然变得格外阴沉,“你去查下被秦斐生打的那人是谁,和洛妍有什么关系。”   小于忙不迭应了,起身刚走开,萧释龄拨了个电话。   “对,没错,给我跟踪这个女人,记得多拍些照片...”   两天后,萧释龄看着手里的照片,那双妩媚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捏着照片的手指不自觉地发抖。   照片是从洛妍住的房子洗手间正对面的单元偷拍的。昏淡的暮色里,没有彻底合拢的窗帘后,两道黑黢黢的身影抱在一起,那男人将女人抵在墙上,掐着她的下巴吻她,尽管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仍能辨出男人姿势有多强硬。   或许别人认不出来,可萧释龄与秦斐生相识十年,只一眼,她就知道是他。   她明明是让人去跟踪洛妍的,结果却拍到秦斐生抱着一个女人接吻,那个女人是谁,已然呼之欲出了。   更让萧释龄震惊的是,那套房子竟是秦斐生的,他和他的小助理已经同居了?   萧释龄感觉自己快死了。   她的身体一半是燃烧的烈焰,一半是冰冷的海水,正朝彼此汹涌着,她痛苦得沉浮其间,胸腔里憋闷难受,随时都能炸开,眼底一片死寂,灰烬燃烧般的死寂。   秦斐生喜欢的人,竟然是他的助理洛妍,那个从没被她放在眼里的女人。   以前或许还存了一丝妄念,秦斐生当时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不过是在糊弄大家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无罪之罪》拍摄的时候,还是去年去日本拍杂志的时候...   每多看照片一眼,再想到当初秦斐生的种种举动,她只觉心痛万分,呼吸都十分的困难。   败在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女人手上,她实在太不甘心了!   既然她不能和秦斐生在一起,那秦斐生就得和她希望的人在一起。无论那个人是谁,都绝不可能是他的小助理。   她绝不容许他们在一起。   萧释龄一点点撕碎所有照片,十根尖尖手指攥得紧紧,那张美艳的脸微微扭曲着,眼底浮现出浓重的狰狞之色。   *   自从上次见过傅西屿后,洛妍心绪一直不大平静,虽然她竭力掩饰着,却没能逃过洛天那双眼睛。   小家伙灰蓝色的眼瞳干净极了,里头似有连绵的星子闪耀,他轻轻扒拉着她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心情不好吗?”   洛妍愣了下。   洛天撅起小嘴,奶声奶气地道:“妈妈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洛妍忍不住就笑了,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妈妈不是心情不好,妈妈只是有点担心。”   洛天眨了眨眼,“妈妈在担心什么?”   洛妍拖长了调子,尽量使语气听起来轻松,“宝宝,你说要是爸爸有天知道妈妈骗了他,他会不会不想看到妈妈了呀?”   “才不会呢。”小家伙小嘴撅得老高,满脸的不高兴,“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要是爸爸不想看到妈妈,那我也不想看到爸爸了。”   洛妍扑哧一笑,故意逗他,“可爸爸每次过来,你看到他不是特开心吗?”   小家伙忽然抿紧了嘴角,眼睛里蒙了淡淡的雾气,“妈妈,我是很开心和爸爸在一起,可爸爸不知道我是他的宝宝,”他顿了下,小奶音带了一丝失落,“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叫他叔叔,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呀?”   洛妍摸了摸他的头,按捺住心头的叹息,语气轻柔极了,“快了,再给妈妈一点时间好吗?”   洛天奶乖奶乖地点点头,皱着胖嘟嘟的脸蛋,闷声钻进了她怀里。   *   秦家书房内。   秦斐生手指随意搭在沙发上,一下一下轻敲着,脸上没任何多余表情。   秦淮民捂嘴咳了下,低头喝了口红枣枸杞茶,淡淡道:“你和你那个助理,到底怎么一回事?”   秦斐生指节一顿,眉梢微微扬起,露出了一头雾水的神情,“什么怎么回事?”   秦淮民目光炯炯,似黏在秦斐生身上,他玩味地掸了下袖口,“这么说,不是真的了?”   秦斐生扯了扯唇,冷笑道:“这些年捕风捉影的事不够多吗?闹出了多少笑话还不消停!”   秦淮民面色一愣,语气凉凉的,“我不管你们是真在一起,还是外头瞎传,你的婚事我自有主意,像她那种没身份的女人,顶多玩玩也就算了,不要在外面闹出什么风言风语,知不知道?”   秦斐生眉毛一翘,霎时挑出了几分桀骜,“像你当初玩弄我妈那样,挥之则来呼之则去,连个玩意儿都不如?”   他顺势点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模样,“我知道了。”   秦淮民立刻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你个小畜生!”   “老畜生才生得出小畜生。”秦斐生语气四平八稳,丝毫不见动怒。   秦淮民却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地骂道:“我这么多儿女哪个不是恭恭敬敬伺候我?就你这个孽子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存心要气死我,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孽畜?”   秦斐生淡淡扫了眼他的保温杯,勾起嘴角尽是嘲弄,“一大把年纪了,晚上到处睡小姑娘,白天各种养生疗养,我看你一时半会儿是气死不了,这世上的老畜生命都长着呢。”   秦淮民顿时暴跳如雷,眼中满是阴鸷之色,操起保温杯就朝他掷了过去。   秦斐生微微一躲,保温杯狠狠砸在他脚边,发出刺耳的哐当之声,茶水全漏了出来,流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他理了下衣襟,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秦淮民愤怒至极的声音。   “记住,秦家如今是我秦淮民的秦家,我要你们怎么做,你们必须按照我说的做。”   “那个女人大学没毕业就生了孩子,在外面和野男人纠缠不清,你要是和那种女人在一起传出去,你晓不晓得自己名声会有多难听?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那是我的事,和你无关。”秦斐生转过头,眸中一片冷冽。   “我是你老子!”秦淮民咆哮道。   秦斐生笑了下,眼角眉梢尽是嘲讽,“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骨子里流了你的血,太他妈脏了!”   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好,好,好!”秦淮民连说三个好,神色也彻底冷静了下来,“既然你不听我的,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对付那么个女人,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你敢?”秦斐生眼底涌出了一片血色。   秦淮民眯了眯眼,清癯的脸孔上满是精明,“你还太嫩了。我告诉你,不必我自己动手,有的是人想替我动手,你说要是你那些粉丝知道这事儿,你那小助理还能安稳待在你身边吗?”   秦斐生喉结滚动了两下,深邃的眸光划过他脸庞,,“你确定要这么做?”   秦淮民得意地勾了勾唇,“为什么不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利用几个粉丝又算什么?我这么多儿子,你是里头最聪明的,可惜少了股狠劲儿,实在是不像我。”   秦斐生点点头,从容迎上那两道阴恻恻的目光,一字一字,无比清晰。   “如果她少了一根汗毛,我立刻公布你和我的关系,至于你那些儿子女儿,他们一个都别想逃过。”    第32章 第32章   秦斐生目光冷酷无比, 抬手松了松衬衣的领子, 大步而出。   夜已深了,四下里一片阗黑暗色, 他那双冷冽的眼瞳中,却簇拥着比远处夜色更深邃的墨光。   一上车, 秦斐生立刻拨了老魏的电话。   “我刚从秦家出来。”他大马金刀地坐下,语声难掩冷意。   “老爷子找你什么事?”老魏打了个哈欠, 掩嘴低声问道。   “你不知道?”秦斐生轻笑一声, 语气不辨喜怒。   “秦大爷,你可别出点什么事就诬赖我啊!我在老爷子面前向来嘴严着呢, 不该说的打死我都不说,再说我出卖你能有啥好处?我给你打工又不是给他打工!”老魏愤愤不平地道。   秦斐生静了下, 似乎听进去了,语气终于和缓几分,“你去查, 彻底的查, 是谁把我和洛妍的事, 捅到老头子那边去的。”   “老爷子他这是想干嘛?”老魏突然紧张了起来, 声音都不大利索了, “他要对洛妍出手?”   秦斐生嗤了声, “他这一辈子明面上风光霁月,私底下从骨子里烂透了, 还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 可惜他威胁错了人, ”顿了下,“他暂时应该不会有动作了,他那边你给我盯紧了,不许再出任何岔子。”   老魏忙不迭应了,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怎么唬住老爷子的?”   秦斐生声线有点儿淡,“他既然爱面子,我扯开秦家这块遮羞布就是了。”   老魏眼角一抽,口气立刻激动起来,“你疯了?让人知道你是老爷子的私生子,你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   “为了个女人,你竟然豁了出去,要告诉大家你是私生子,我真想剖开你的脑瓜,看看里头是不是全是水!”   老魏气狠了,越发的疾言厉色,“你在圈子里打拼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名声,我劝你冷静下做个人,别为了这么点破事自寻死路!”   “我现在很冷静。”秦斐生一字一顿地道,语气波澜不惊。   老魏吁了口气,却拿他没办法,只好无奈地妥协了。   “那行吧。反正你要做什么,我从来只有跟在后头擦屁·股的份儿,只是这事儿要低调,得一步一步来,公开绝对不能太急了,至少你要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你那群粉丝一个个可厉害着呢!”   “知道了。”秦斐生轻笑。   “过两天金莲奖就要公布入围名单,我这边已经得了准信儿,你入围了最佳男主角,这次《无罪之罪》会以十三项提名领跑,题材天然优势,而且这届评委会主席和麦导交情很深,你又是金莲奖的老熟人、都提名三次了,这次拿奖的希望很大。”老魏顿了下,语重心长地道:“你现在距离封神只差一个金莲奖最佳男主,这次我们要慎重再慎重,趁着新戏还没开机,我给你安排几个专访节目,你尽快准备下。”   老魏雷厉风行,三天后洛妍看着热腾腾的采访提纲,微微挑了下眉。   在以往的专访中,秦斐生是从不回应个人感情问题的。早年还有女星想拉他炒作,却每每都被无情的打脸,到后来也没人敢贴着他炒了,可以说这些年来除了和萧释龄那点传闻,他再没有任何绯闻了,感情史堪称娱乐圈十大谜团之一。   可这份采访提纲中,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居然占了1/5,洛妍一字字扫过去,顿觉一阵心惊肉跳,心中越发的不安。   她有自己的顾虑,并不想这份感情过早曝光,因为她和秦斐生缺乏感情基础,而两人之间的障碍实在太多了,无论是天天的身份,还是原主残存的意志,无疑都是定时炸·弹。   一个不小心,她和他就彻底玩完了。   洛妍心绪复杂,默默将情感方面的提问删了个七零八落。   很快到了专访那天,秦斐生坐在镜前,一身严整的黑色西装,两条大长腿优雅地交叠,眉眼间透着一种儒雅的笑意,正和颜悦色地和造型师说话。   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很不错。   洛妍正在调试相机,两个小姑娘凑上来,亲亲热热地叫她:“妍妍姐。”   前面那个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很可爱,洛妍有点印象,这是后援会的负责人之一,以前的活动见过几次。   “小媛。”洛妍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妍妍姐你还记得我呀,”小媛顿时笑得更甜美了,自然而然地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问:“待会专访完,我们能和秦老师合个影吗?”   洛妍没说话。   小媛撒娇似的摇着洛妍的胳膊,“妍妍姐,现场好多生菜都是外地赶来的,就耽误秦老师五分钟时间,和大家合个影行吗?秦老师都好久没活动了,大家都特别想他。”   今天秦斐生有好几个专访,时间安排得特别紧凑,出发前老魏还特意强调了,结束后不要因为粉丝们耽误时间。   洛妍就笑了笑,“今天时间太紧了,一会恐怕来不及合影,不如你把要签名的照片都给我,我这就拿给秦老师。”   小媛嘟着嘴明显不开心了,却仍不肯放弃,“就五分钟,五分钟而已,妍妍姐你帮帮忙嘛!”   “这样吧,我去问下秦老师。”洛妍笑笑,转身进了化妆间。   在她转身的刹那,小媛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翻了个白眼冷哼出声:“搞什么嘛!以前何哥那么好说话,就她屁事多动不动摆谱,真是讨厌死了。”   另一个小姑娘低声附和:“就是,凭什么不让我们合影?她以为她是谁啊?没有秦老师有人会care她?现在可真是阿猫阿狗都能进工作室了,心疼我们家崽崽,白养了这么一群废物...”   两人正嘀嘀咕咕着,浑然没有发觉秦斐生和洛妍已走到他们面前。   洛妍咳了一声。   没想到被听了个正着,“唰”的一下,两个小姑娘脸色涨得通红,眼神慌乱地闪躲着,压根不敢直视洛妍的眼睛。   洛妍脸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秦老师现在就去和你们合影,要签名的照片一起给我吧。”   合影结束,秦斐生很快就折回了,空荡荡的化妆间里,洛妍正在整理那叠照片。他自身后悄然靠近,双臂紧紧圈住她纤细的腰肢,下颌埋进她的颈窝,柔声问她:“生气了?”   “没有。”洛妍摇了摇头。   秦斐生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光滑的镜面上,双手束在头顶,唇一寸寸贴近,幽深的眼眸中透出了一丝狡黠。   “我的妍妍,真是不乖。”   门外隐隐传来走动说话的声音,合了秦斐生低哑的声线,那种异样的刺激感,令洛妍心跳得越来越快,耳朵尖尖红得发烫。   “松开啊。”洛妍气恼地压低了声线。   “不松。”秦斐生吻了下她的眼睫,温热的唇一点点下移,“不觉得这样很刺激?”他重重亲了口她柔软的唇瓣,指尖在她胸·口轻轻打着转儿。   “宝贝儿,别在我面前撒谎,知道不?”   洛妍被他笼罩在怀里,气息都有些不稳了,睫毛微微颤动,“我真没生气。”   她和两个陌生小姑娘生什么气?被她们说上几句又不会掉块肉,反正现在和秦斐生在一起的人是她。   秦斐生盯着她,眸中的光越来越深,其间的温度几乎能将人灼伤。   “可是我很生气。”他缓缓说道:“你要知道,无论是谁,让你不痛快,我就让她更不痛快。”   洛妍一双妙目睁得浑圆,吃惊地问他:“你...你干嘛了?”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啊。”秦斐生散漫地拖长了调子,眉毛一挑,笑得越发得意。   他目光放肆,神色悠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洛妍雪白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两片红晕,她似嗔似怒地瞪他一眼,咬着唇支吾道:“我不想知道了。”   “我不许。”他单手托起她的后脑勺,飞快堵住了她的嘴。   洛妍被吻得透不过气,软在他的臂弯里,发出小兽般可怜的呜咽声,却只能强行忍耐着,唯恐门外经过的那些人会听到。   “秦老师,您准备好了吗?”门外突然传来编导的声音。   秦斐生不情不愿地松开她,哑声亲昵道:“在台下等我。”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出去了。   洛妍拿着签好的照片去了粉丝区,这才发现说她坏话的那两个小姑娘,刚才还好的不得了,这会儿却闹起了别扭。一个眼眶发红的坐在原地,另一个时不时斜着眼狠狠剜对方,那小表情活脱脱像仇人似的。   要不是旁边还有其他粉丝劝着,感觉她们俩就要在这现场打起来了。   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那个叫小媛的女孩,在向其他粉丝抱怨着:“秦老师答应和我单独合影,偏偏她故意挤过来,害得秦老师刚才都不高兴了。”   “你撒谎,秦老师说只能和一个人单独合影,他明明已经选了我,可你仗着参加活动次数多,把我的机会抢走了...”另一个女孩带着哭腔反驳。   “别吵了。”旁边有人不满地出声斥道。   洛妍全当没听见,淡淡收回了视线,望向舞台正中那个男人。   秦斐生优雅地靠坐着沙发,一双英目明亮若星辰,唇角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整个人耀眼得似在泛光。   他谈吐诙谐又不乏真诚,几个提问下来,逗得主持和在场粉丝们纷纷大笑。   洛妍站在靠近后台的墙角,听着秦斐生侃侃而谈,嘴角也不禁扬起一丝微笑。然而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主持人问得那些问题,全都是被她划掉的。   主持人看了眼提纲,笑着问道:“《无罪之罪》中的顾珣为了能将真凶缉拿归案,选择和妻子离婚,隐姓埋名远赴他乡。如果是你,家庭和信仰之间,你会如何选择?”   秦斐生勾了勾唇,从容一笑,“两者都要,尽量平衡。”   “看来在你心中家庭的地位不逊于信仰,”主持人笑着眨了下眼,“我记得你刚出道的时候说过,会在三十岁之前结婚,今年正好是你三十岁,现在有结婚的打算吗?”   这个问题乍抛出,台下一片嗷嗷嗷的叫声。   洛妍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心口突突直跳,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秦斐生。   秦斐生展眉轻笑,在无数道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坦然应道:“如果碰到合适的话。”   他的目光在四下里扫了一圈,看似没有焦点的淡然眼神,洛妍抬眸撞上去的时候,却微妙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宠溺。   两道视线在空中有刹那的交错,须臾各自分开。   洛妍心跳得更快了,她甚至能听到胸腔里隆隆不绝于耳的轰鸣声,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坐在马上要启动的极速光轮上,喝下整整一大罐蜜水。   甜蜜又刺激。   主持人继续问道:“这么说如果碰到合适的人,你会选择结婚。出道这么多年,你从没有传出过绯闻,也从不在公开场合回应感情的问题,这次回应,是因为已经遇到合适的人了吗?”   秦斐生笑而不语。   主持人红着脸又问:“那咱们换个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秦斐然对上一大片花痴的星星眼,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活的。女的。”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爆笑,连洛妍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狡诈了。   主持人也憋着笑,轻轻打了个手势,“可以再具体点吗?大家对你的感情生活实在太好奇了。”   大屏幕上适时出现了两排女明星的大头照,全都是与秦斐生以前有过亲密合作的。   “这么多漂亮优秀的女演员,哪个是你最喜欢的类型?”   秦斐生扫了大屏幕两眼,一脸八风不动的泰然之色,笑着打趣道:“你们这是早有预谋,这段掐了可不许播啊。”   台下立刻开始起哄了,他手指贴在唇边,无奈地朝粉丝们作了个“嘘”的动作。   又是一阵嗷嗷嗷的花痴尖叫。   洛妍站得脚有点酸了,扶着墙扭了下脚腕,抬眸之时,只听秦斐生说道:“长发吧,皮肤白,大眼睛。”   轻质如玉的嗓音,缥缈中有种禁欲的味道。   洛妍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秦斐生接下来的话。   主持人笑得有些娇羞,“哟,在场挺多女孩都符合你这标准。”   秦斐生轻轻往沙发一靠,若有所思地说道:“性格独立勇敢,做事爽利果决,私下里温柔害羞,善于倾听,还会像小兔子一样咬人。”   “兔系女孩,听起来还蛮可爱的。”主持人笑得更欢快了些,“秦老师的择偶标准大家都听到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吗?限三个提问机会。”   立刻有人提问:“在感情方面,你有遇到过什么困扰吗?”   秦斐生扬了扬眉,语气理所当然,“喜欢我的人太多了。”   “如果有了女朋友,对她会有什么要求?”   “喜欢我就好。”   “最想和女朋友做的事。”   “亲她。”   洛妍听得一阵面红耳臊,脖子烫得泛起粉色的光泽,她紧紧抿起了唇线,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   原来在秦斐生心里,她的形象是这样的。他以前从没对她开口说过喜欢她的原因,甚至在那晚天台新年凌晨时分对她表白过后,他再也没有说过那句“我喜欢你”。   在这一刻,隔着重重叠叠的人头,虽然她只能看到他清隽的侧脸,可她却能想象得到,他说这些话时,整张脸上那种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神色。   这种在万万人中央,只有他们彼此才能理解的微妙感,在心口不停地发酵,甜腻得让她整个人仿佛置身云端,每一片云朵都是棉花糖。   她已全然忘了专访前自己那些顾虑,担心秦斐生不够喜欢她,担心两人的感情还太脆弱,担心将来秦斐生知晓她做过的那些事...   洛妍闭了闭眼,心中慢慢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令她如释重负,多日以来压着心头的巨石,终于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天崩地裂,即将来临。   正愣怔着,台上的音乐声响了起来。   到了节目的最后,秦斐生将在全场女性观众里,随即抽取一人,上台与他合唱一首情歌。   洛妍觉得自己还是很大气的,虽然想到秦斐生牵着另一个女孩,当着她的面在台上对唱情歌,那感觉有一丢丢不爽,不过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她不可能去和粉丝们争风吃醋。   刚安慰完自己,她就被人拉到后台的换衣间,麻溜地套上纯白的兔子玩偶衣服,只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然后被人推了出去。   秦斐生已在门口等着了,他垂眸看着她,眼底缱绻着温柔的笑意,朝她伸出了手。   洛妍脑子里还有点混乱,怔怔任由他拉着手,一步步走上了舞台。   “出来了!”台下立刻爆发出激动的叫声。   “是谁!是谁啊!和秦老师对唱情歌,天选之女呜呜呜实名制羡慕啊!”   …   嘈杂的议论声,在秦斐生的低音炮响起时,顿时低了下去。   台下鸦雀无声。   或许是秦斐生的体温太高,或许是录制厅暖气开得太足,洛妍手心渐渐濡出了薄汗,接过话筒时手微微抖了一下。   “很高兴能和这位朋友合唱这首《无与伦比的美丽》。”秦斐生侧过身,握紧她的手,一本正经的语气,眉梢却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洛妍心弦微微一颤,他不动声色地俯身,在她耳畔低声说道:“你对口型就好。”   奏乐声响起,秦斐生缓缓开了口,与他平日里低沉中透着磁性的嗓音不同,他唱这首歌的时候,音色十分的干净,像是大雨洗刷过的天空。   “我知道你才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注1]”   台下的人都凝望秦斐生那双眼睛,他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眸,似盛满揉碎了的星光,仿佛要照进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毛茸茸的袖口下,他修长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拉紧了她朝着前方走去。   悠扬灵澈的歌声回荡在四下里每一个角落,大家都听得有些痴了。   灵魂一刹那的激荡过后,洛妍很轻很轻地唱着:“你形容我是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注2]”   两个人手牵着手,摇摆间身体越倾越近,转身背对观众的刹那,秦斐生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悄说道:   “你真美。”   “我爱你。”   洛妍眼睛蓦地湿润了,黑白分明的瞳仁,倒映着秦斐生含笑的俊脸。   他的目光里没有促狭,也无揶揄,清凌凌地望着她,不染半分尘埃。   四目相对,柔光缱绻。   有粉红的泡泡在无声发酵,空气甜美得如同融化的冰淇淋,让人沉湎其间,无法抗拒。   洛妍突然觉得,此生有这一刻,真的值了。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秦斐生伸手抱了抱她,台下立刻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录制厅的灯渐次灭了,秦斐生立在一片昏暗之中,哑声问她:“这个礼物,喜欢吗?”   洛妍脸热得厉害,甩开了他的手,他单手松松插在兜里,吊儿郎当地走在她后面,扬起一阵得意的轻快笑声。   两人很快上了车,奔赴今天下一场专访。   洛妍抿唇不语,秦斐生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慢条斯理地道:“你这小东西,也忒没良心了,小嘴儿倒是挺甜的。”   他低头,在她唇瓣上咬上一口,发了狠似的问:“爱不爱我,嗯?”   洛妍眼眸明亮而柔软,她没有说话,勾住他的脖子,轻轻一吻,落在他的眉心。   此刻无声胜有声。   “生哥,咱们被跟踪了,好像是狗仔。”前头突然传来司机的声音。   “甩开他们。”秦斐生命令道。   商务车飞驰而出,十几个变道转弯后,在四环外一片荒凉的工地外,他们将对方抛在了后头。   秦斐生和洛妍松了口气。   尖叫声随之响起,那是能震破耳膜的分贝。   视野之内,一辆满载的卡车正从工地内加速驶出,径直撞了上来。   司机攥紧方向盘,一口气朝着护栏冲过去,护栏如潮水般哗啦啦退开,商务车擦着卡车飞了出去。   车里没了动静。   秦斐生吃力地推开车门,上半身跌了下去。   一双男人的脚停在他面前,烟头坠在地上,那人抬脚摁了下。   这是他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画面。    第33章 第33章   四下里一片昏暗, 天花板呈现石灰脱落后的斑驳,大片裂痕夹杂着暗黄的污渍,水泥地上肮脏冰冷, 掩藏了整个冬天的沉腐味道。   洛妍蜷在地上,双手被缚住了, 她轻轻抬了抬眼皮, 一束惨白的光斜斜地照在她脸上。   她扭过头避了下那束光,这才发现这里除了她, 空无一人。   秦斐生他不见了。   “洛小姐。”扬声器中适时响起一道机械冰冷的声音。   “他人呢?”洛妍努力撑直了身子, 一双明亮而镇定的眼眸, 看着对面的监视器。   “还活着。”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我拿什么信你?”洛妍舔了下干燥的唇, 勾起一丝谲滟的笑。   监视器画面晃了下, 一扫而过的实时监控画面里, 秦斐生背绑在椅子上, 脸色微白,双眸幽深, 阴郁疏冷的表情下,隐约透出一股子嗜血的暴戾。   在他脚边,一滩半干涸的暗红的血渍, 触目惊心。   只一眼, 洛妍心口猛然抽搐了起来, 眼圈也蓦地红了。   对面那扇被封死的窗户外, 半点杂音都没有, 死寂的像是世界末日。   这个地方, 肯定距离市区很远了。   她垂了垂眼,尽量使声线听起来平稳,语气不显慌张,“要什么,直说吧。”   对方拍了拍手,轻笑一声:“洛小姐是个爽快人。”顿了下,机械的声音幽沉了几分,“衡安集团的股份。”   果然。   这次意外或许不是冲着秦斐生,而压根是冲着她来的。只不过,秦斐生被绑架可是会震惊全国的大事,他们不怕惊动警方彻底暴露么?   洛妍掩下心中讶异,素净的脸颊隐藏在暗影里,倒是瞧不出半点异样。   “我手里没有。”   对方哼笑了声,立刻有个蒙面男人进来了,手上戴着白色手套,拿了一支针筒。   针筒里灌满了液体,正泛着诡谲的幽蓝暗光。   洛妍唇色发白,身体本能地朝后瑟缩了,立刻被那人紧紧扭住了胳膊,针尖抵住她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   “没有?”机械声冷笑着反问,凉薄的拖长了调子,“只要一针下去,你立刻全身抽搐,半日内脾脏破裂而死。”   冰冷的胁迫感扑面而来,洛妍死死咬着牙关,“没有。”   她是真的没有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机械声冷冷道:“把她给我扒光了,照片发两张给章冰莹,看那个老女人交不交出来!”   “不要!”洛妍强忍泪意放大了声音,一字一顿认真道:“股份全都卖出去了。”   话落,扬声器里立刻就安静了,那男人拎着她,将她推搡到了隔壁的屋子里。   她踉跄了几步,猛地朝前跌去,秦斐生肩膀一歪,堪堪将她给接住。   他闷哼了声,脸色又苍白了些,语气却温柔极了,“妍妍,别哭。”   洛妍抬眸,定定望着他,水色的眸子漾出几分委屈,却仍是故作坚强的模样。   “老魏拿钱赎了人,我们很快就会安全了。乖宝,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他额头贴上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眉心。   洛妍死命摇头,视线紧张地上下打量着他:“你哪儿受伤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他眸波微动,从容淡笑:“小伤,不碍事的。   “扶我去窗口下。”他声线有点儿淡,有气无力的样子。   洛妍尽力屈肘,俯身架着他到了光线稍亮的位置,两人并肩倚着墙角坐下了。   在他们的背后,正是摄像头的死角区。   很快,洛妍觉到一只温热的掌握住了她的手腕,锋利的刀片割过,绳索很快就断了,秦斐生贴在她耳畔,似在亲吻她幼嫩的耳垂。   “待会儿警察到了后,外头一声令下,你不必管我,自己找机会冲出去就好,知道吗?”   洛妍漆黑的美眸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怔望着他。   “不可以。”她无声地对了个口型。   “乖,我没力气了。”秦斐生亲了亲她的嘴角,声音虚弱。   “还有我,我背着你出去。”洛妍望着他失去血色的脸,眼泪簌簌滚了下来。   “别说傻话了。”秦斐生扯唇一笑,眉眼间有着少年的不羁意气,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量道:“我身体里有芯片,无论我在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我。”   “可是...”洛妍哑涩着刚开口,就被秦斐生堵住了唇瓣,舌尖轻巧地探入,恣意近乎疯狂的深吻着她。   这时“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推开了。   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同时抬头朝那扇破门望去。   迎面一双死水般沉寂的眼珠映入眼帘,若是细细瞧来,会发现那双眸子深处,蕴藏了一种病态的痴迷。   “两千万,收到了。”漆黑的袍子下,沙哑粗粝的声音响起,辨不出是男是女。   洛妍和秦斐生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一字一顿,阴冷寒湿,仿佛正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   “你出尔反尔?”秦斐生冷冷盯着黑衣人,手背在身后松了下腕子,小心地转移着对方的注意力,“说好交了赎金,两个人就都放了。”   黑衣人取出针筒,轻轻朝上一推,幽蓝液体立刻在半空划过一道细碎的弧线。   “规则,我说了才算。这支针管剩余的剂量,只足以毒死一个人,另外一个人可以活着走出去。”   黑衣人走到洛妍面前,笑了一笑,“女士优先,选择权交给你。”顿了下,语气幽幽的,“你选自己死?还是让他死?”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浮尘游弋在黯淡的灯光下,透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洛妍脑子里走马观花掠过许多画面。   她抱着洛天坐在床头,一字一字地念着故事,小家伙发出银铃儿似的咯咯笑声;漫天的霞光照进小厨房,章冰莹边摘着菜,边和她叨叨着今天的猪肉又涨价了;绚烂的烟花在头顶渐次绽放,夜风猎猎的吹过,秦斐生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了那句我喜欢你...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今天的舞台上,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字唱道:“你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在这一刻,洛妍心中作出了抉择。   太阳穴一阵针扎似的剧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末梢。她张了张发白的唇,那些堵在嗓子眼的话,又尽数咽了回去。   黑衣人嗤笑一声,转头看着秦斐生,眼底病态的迷恋又浓烈几分,“看来这个女人也不怎么爱你嘛。她要是真喜欢你,肯定会选自己死了。”   秦斐生没有说话。   “我选...”   自己死。   就在洛妍开口的瞬间,秦斐生猛的扑了过去,一把拧住黑衣人的手臂,打飞了那只针筒,他把黑衣人死死按在地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嘶哑着道:“妍妍,快跑!”   下一秒,尖锐的枪声响起,一颗子·弹从秦斐生头顶低空掠过。   “啊——”洛妍尖叫一声,脸色唰的惨白,站在原地双腿发软。   并不是因为她被子弹打中,而是秦斐生大半个后背,浸满了殷红的血迹。   秦斐生似乎脱了力,直直朝后倒了下去,洛妍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秦斐生。”她看着怀里的男人,一遍遍哑声唤他,眼泪终于无声溢出。   一颗一颗,滚落到男人惨白的脸上。   “去死吧你!”   黑衣人桀桀大笑着,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脖颈,针头一点点推入她的血管中。   洛妍身体一软,慢慢滑到了地上,意识开始昏沉,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她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她靠在一个男人怀里,梨花带雨泪人儿一样,视线模糊到压根看不清那人的脸,她却死死地抱着对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这么多年我心里装得全是你,吃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也想你…只要看到你一眼,和你好好说句话,让我做什么都值了。”   “可你怎么能那么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肯要!见我一面也不愿意!我一个人怀着孩子,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多年到处搬家,活得像只过街老鼠,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所有的人都怪我怨我,看不起我在背后嘲笑我,你知道我撑得有多辛苦吗?”   她哭得更厉害了,汹涌的眼泪沾湿了她整张脸,“我真的累了,早就已经承受不了了,明明知道你看不到我,可我没办法不去爱你!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我就要死了,可我放不下,还放不下,哪怕死了我也忘不了你...”   哭着哭着,那哀怨至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终于消失。   “姥姥,妈妈她动了。”趴在病床边的洛天眨了眨眼,回头叫了一声。   初春黄昏的日光,透过天蓝色细纱窗帘,洒落在洛妍清丽秀致的脸颊上,   泛起了一圈柔和的微光。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   章冰莹叫了医生,快步走到床边,眼圈红红的,握紧了洛妍冰凉的手,试探着叫她:“妍妍。”   洛妍慢慢睁开眼,只见一大一小两只脑袋,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期待。   “妈,天天。”她茫然地望着她们,喃喃道:“我没死啊?”   章冰莹擦了擦眼,似嗔非嗔地望她,“又说胡话呢!你现在好好的。”   “妈妈。”洛天睁开那双圆溜溜的眼,小心翼翼地凑到她唇边,小奶音委屈巴巴的,“你吓死宝宝了。”   他眨眨眼,奶声奶气地问:“我每天晚上都给你讲故事,你都听到了吗?”   洛妍怔了下,迟疑着问:“妈妈睡了多久了?”   小家伙掰着胖手指,一本正经数了下,声音奶乖奶乖的:“六天呀,妈妈你躺了好久,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洛妍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对不起啊宝宝,是妈妈太贪睡了。”   “我不怪妈妈。”洛天抱住她的脖子,撅着小嘴亲了下她。   洛妍转过头,定定望着章冰莹,“秦斐生呢?”   章冰莹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秦斐生他人怎么样?”洛妍倏然绷紧了声线,“他也被救出来了是吗?他人现在在哪儿?”   章冰莹摇摇头,“没听说秦先生他有事,许是这几天太忙了,所以没过来看你。”   “不可能。”洛妍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他和我一起被人绑架,他背后还流了那么多血...”   章冰莹惊讶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心疼,“妍妍你睡糊涂了吧!警察救出来的只有你一人,还是秦先生发现你不见了报的警!”   顿了下,摸着心窝子蹙着眉尖道:“都怪那杀千刀的姓傅的,竟然对你下这么重的狠手!我真是和她拼了命的心都有!”   听到这话,洛妍汗毛倒竖,感觉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她静了下,压下心底古怪的念头,语气陡然变冷:“是傅绮云?”   她早就想到了,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这么关心她手里的股份,只不过绑架这件事,傅西屿他参与了吗?又参与了多少呢?最后那个想杀了她的人又是谁?   一时心乱如麻,洛妍勉强抑住纷繁的思绪,对章冰莹淡声道:“有新闻吗?给我看看。”   网上关于绑架案的新闻不多,大多数是寥寥几笔带过,还是洛妍翻墙到外网,才看见那一个个惊悚的标题。   #豪门噩梦!洛太为衡安股份绑架原配长女#   #蛇蝎美人!为夺家产衡安集团再起风云#   配图一傅绮云被警方逮捕的照片,画面里的傅绮云脸色青灰满身狼狈,不情不愿地被两名女警推上了警车。   配图二是衡安集团发布内部公告,宣布洛志衡与傅绮云十五年婚姻已正式走到尽头,洛志衡已恢复单身。   配图三是洛志衡在游艇上亲密地拥着另一个年轻女人,笑得红光满面意气风发,那女人的肚皮高高隆了起来。   外网也披露了这次绑架案的细节,参与绑架的人员被警方火速缉拿归案,然而洛妍奇怪的是,细节中既没有提到秦斐生,也没提到想杀她的那个人。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刻意抹去了。   她垂了垂眼,拨了秦斐生的号码。   没有人接。   她放下手机,眉尖深深蹙起。   *   黄昏金色的夕阳余晖,透过高高低低的建筑,星星点点落在了地板上。   秦斐生站在窗边,阴郁而英俊的五官被夕照浸染,有种诡异的苍白美感。   萧释龄头发凌乱,半边脸被摁在沙发里,从肩膀到脚踝开始抽搐了起来,眼瞳里那种病态的迷恋,被越来越深的恐惧一点点取代。   秦斐生扭过头,一步步慢慢朝她走去,目光里透着深藏不露的凛冽。   他嘲弄地拍了下她扭曲发青的脸孔,淡淡问她:“好玩儿吗?”   萧释龄惊恐地瞪直了眼,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响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很聪明,也很了解我。你原本可以有许多选择,只要在我的底线内,我都可以容忍你。”秦斐生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好妹妹,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吗?你要什么资源,凡是我能给你拿到的,哪次不是尽心尽力去帮你?你被人泼脏水遇到困难,哪次不是我第一个出来挺你?”   他语声陡然一利,“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对我的女人下手!你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即使傅绮云暴露了,你也可以全身而退,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秦斐生展眉轻笑,唇角冰冷的笑意不见底,“你到老爷子面前哭了一场,把自己给摘了出来,毁灭了所有证据,以为我就不敢杀你了是不?”   “不。”秦斐生勾了勾唇,“我当然不会杀你,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就这么白白死了多没意思。我要你睁开眼看着,看看自己怎么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萧释龄浑身抽搐着,脸上没有半点人色,瞳孔缓缓收缩,眼底的光芒彻底涣散了。   秦斐生低头点了支烟,转身朝外走去,他步子很慢,肩背也不复往日那么笔挺。   “报警吧。”那支烟送到嘴边,就被老魏给抢走了。   “别抽了,你的伤这么严重。”老魏拧着眉,脸色沉凝。   “死不了。”秦斐生伸手,夺回了那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圈青白烟雾。   “吸·毒藏·毒,萧释龄这辈子可是毁了,你还真是狠得下心。”老魏搀扶着他,微叹了声。   “她咎由自取。”   秦斐生淡淡说道,抬头望了眼漫天的晚霞,头顶的浮云如火如荼,转瞬即逝。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响,秦斐生拿起扫去一眼,又放了回去。   “洛妍的,你不接?”老魏诧异地挑了挑眉。   秦斐生没有吭声,在老魏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暗沉无比,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倏然收紧了力。   老魏眸光微闪,琢磨了片刻,却实在不明白秦斐生到底在干什么,明明刚才为了洛妍,他能毫不犹豫把妹妹送进监狱,现在却连洛妍的电话都不接了。   轻叹一声后,老魏斟酌着问:“医生说她今天醒了,你要过去看她一下吗?”   “不必。”秦斐生态度果决。   老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悻悻撸·了把快秃顶的脑袋,“你们之前不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这么快就闹别扭了?”   秦斐生脸上没多余表情,声线有点儿冷,“通知她停职一段时间,工资福利照发,人不用来了。”   老魏嘴巴撑成了O字型,两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讷讷道:“知道了。”   两人走到车边,秦斐生烦躁地踢了下车门,“要是她来找我,一律给我拦住。”   “你这腻味得也太快了吧!”老魏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秦斐生没接话,只闭了闭眼,将喉间那股腥甜,慢慢给咽了回去。   腻味吗?不,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洛妍而已。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她崩溃地抓紧他的领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上满是泪水,声声诉说着这么多年的深情。   可惜深情的对象并不是他秦斐生,而是另一个男人,洛天的亲生爸爸。   他真嫉妒啊,嫉妒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嫉妒那个男人得到洛妍全部的爱,即使那个男人一点都不爱她,可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还是他。   那样深沉的爱,洛妍却从来没和他提起过,甚至连一句我爱你,她都吝啬于对他说出口,因为她心里藏着的,始终只有洛天的父亲。   如果那个男人现在站在他面前,他可能会理智脱缰,选择一枪崩了他。   秦斐生重重地喘着气,在深重的痛苦旋涡里剧烈挣扎着。他很想冲到洛妍面前,抵着她的胸口狠狠问她,你到底有没有心?   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样去做,他从来没有这么卑微地爱过一个人。在理智的囚笼里,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暂时远离她。   他需要一点时间冷静,让自己去消化、并且最终接受这个事实。   秦斐生的脸色越来越白,老魏紧张地低声唤他,他吃力地抬了抬眼皮,却听不清了,也睁不开眼了。   老魏的手抚过他的背,摸到了一手黏腻的血。   “立刻回医院!”老魏额角青筋直跳,高声叫了出来。   几日后,神秘女星吸·毒藏·毒被朝阳警方抓获的消息流出,有内幕人士指出,该神秘女星是著名影后萧释龄,而随后朝阳警方的公告证实了这个消息,一时全网震撼,堪称是娱乐圈的大地震。   洛妍看着手机里源源跳出的新闻,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闪过脑海。   那个黑衣人其实就是萧释龄吧,所以才会那么的恨她,刻意在秦斐生面前挑拨两人的感情,最后还想杀了她。   她闭了闭眼,再次给秦斐生打了个电话。   依然无人接听。   这是她打给他的第五十二个电话。   没有一次打通过。   洛妍的手颓然地滑落。   窗外的雨声越发急促,重重的阴云压了下来,令人窒息。   病房的门突然推开了,斜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迎面扑了过来。   地上绵延出一道深色的水渍,门口的人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第34章 第34章   洛妍抬眸望去。   朝她走来的女人戴着墨镜, 五官混血儿似的立体明丽,栗色长发懒懒垂在半边肩头,过膝驼色羊皮裙勾勒得身姿越发凹凸有致, 脚上蹬着一双足有十来公分的红色细高跟。   精致,漂亮, 风情一笑, 潋滟生姿。   那是足以让大多数女人自惭形秽的美。   女人走到她床边,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你就是洛妍?”   洛妍撑直了背, 淡淡点头。   尽管这是初次见面,可眼前的女人并不陌生, 对方是秦斐生上部剧的女主,圈内知名白富美南嫣。   毫无交集的两人, 突然来找她会是什么事?   洛妍心中讶异,脸上却不动声色。   南嫣优雅地取下墨镜,在指尖滚了一圈,居高临下地晲她:“你知道我是谁, 那就不必兜圈子了。”顿了下, 慢条斯理说道:“我要和秦斐生订婚了,我希望你, 尽快离开。”   洛妍缓慢地眨了下睫毛, 眉尖微微蹙了起来。   她觉得有点好笑, 果然是逃不过霸总文里这狗血的分手套路么?她甚至都可以想见这女人会说什么了。   只可惜, 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洛妍抬了抬眼皮, 淡声道:“叫秦斐生亲自来和我谈。”   南嫣拉开椅子坐下,抬手撩了下发,鞋尖轻轻晃荡着。   “没必要。”   轻声细语的调子,却遮不住骨子里那份倨傲。   “他不想再见你。”南嫣翘了翘下巴,“你住院这么多天,他一次都没来看过,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南小姐是他的发言人?”洛妍捏了捏指尖,声线有点儿淡。   南嫣皱了下眉,“我是他的未婚妻。”   洛妍垂了垂眼,不置可否地道:“叫秦斐生自己来和我说,他要和我分手,要和其他女人订婚,不能的话,请你出去。”   “洛妍。”南嫣透笑的表情终于剥落一角,“别太高估你自己了,你觉着你是在和他谈恋爱?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床伴而已。我要是你,就识相一点,别闹得这么难堪。”   洛妍笑了笑,仍是八方不动的样子,“那是我和他的事,和你好像没任何关系,等你什么时候和他结了婚,再来说教我不晚。”   南嫣淡淡敛了笑,“还不死心是吗?行,那你自己看吧。”   手机递过来,微信群里消息一条条朝上刷去,订婚的请柬,场地的布置,扑面而来的祝福...   那个微信群中,全都是秦南两家的长辈,就连秦淮民也在里头。   秦淮民和秦斐生的关系,可从来没有对外透出过端倪。   洛妍眼眶微涩,轻轻移开了目光,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抑住心头的惊涛骇浪。   竟然是真的。   秦斐生真的要和南嫣订婚了。   而她,却成了最后一个知晓这件事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她的声音依然冷静,只是脸色微白,从脚底升起的彻骨寒意,已传遍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冻住了。   “我们半个月后订婚。”南嫣扬了扬唇角,端出胜利者的姿态,掏了张卡推到她面前,悠悠拖长调子,“卡里有一千万,拿了钱,立刻离开他。”   洛妍扫了眼那张卡,目露古怪地笑笑:“一千万?”   南嫣红唇轻勾,眸中流露出几分轻蔑,“怎么,一千万都不满意?你胃口也太大了,一个小助理而已,打拼五十年可都挣不到这一千万。”   洛妍抬起下巴,清湛眸光中迸射出一丝嘲弄,冷冷道:“原来秦斐生在你眼里只值一千万,还是说你堂堂的南大小姐,只拿得出一千万,打发我这么个床伴,嗯?”   一字一字,讥诮无比。   南嫣一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怒道:“你果然是冲着秦家的钱!”   洛妍轻嗤了声,“难道你南家不是?”   顿了下,一双妙目陡然变冷,“你最好别忘了,我还是洛志衡的女儿,衡安集团的股份也是真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为了区区一千万,会答应你的要求离开他?”   “那是不可能的事。”洛妍一字一顿,加重了语气。   “行吧。”南嫣平复了情绪,指尖轻轻往上一推,墨镜顿时遮住小半张脸,嘴角牵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半个月后直播订婚仪式,你好好看着,大家是怎么祝福我们的!”   说完哒哒踩着细高跟,摇曳生姿地出去了。   直到那道声音消失,洛妍才屈起双膝,将脸埋进了臂弯中。   脑子里很乱,前所未有的乱,许多念头一晃而过,她却什么都抓不住。   茫然,无措,心口一片麻木。   她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做了个噩梦。   可空气里那陌生的香水味,正肆无忌惮地浸入肺腑,仿佛魔咒般提醒她。   泪水濡湿了胸前一大片,唇齿间咸涩交织。   她慢慢抬起头,抓住自己的手机,溺水中的人一样,再次拨了秦斐生的号码。   预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她静了下,匆匆跑出病房,在公用的电话亭里,双手颤抖着,又打了过去。   小心脏突突直跳,在那声醇厚如酒的“喂”跳出来时,她屏住了呼吸。   “是我。”她声音放得很轻,也很柔。   那头顿时没声音了。   “秦斐生。”她颤音唤他,一遍遍的,无比急切。   她的声音却似被吸入了黑洞,那头什么回应都没有。   最终,洛妍放下了话筒,额头抵着电话,嘴唇微微哆嗦着,慢慢哭出了声。   她哭得失了神,浑浑噩噩的,再次回过魂时,已经到秦斐生家楼下了。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夹了细碎的冷风,远处灯火旖旎,这里却是一片湿漉漉的暗色。   心脏似中了一箭,她只能极慢极轻的呼吸,手头并没有伞,兀自站在昏淡的雨幕下。   保安撑着伞走过来,脸上透出几分为难,“洛小姐,天都快黑了,你还是走吧。我早和你说过了,秦先生他不在家。”   洛妍表情愣愣的,完全没反应,满头披散而下的长发,被雨水浸出一种异样的黑。   保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无奈地走了。   夜色越深,雨势渐大,空气潮湿冰冷,仿佛沉入了茫茫深海,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将她冲刷得一身狼狈。她茫然地抱紧双臂,肩膀冷得微微瑟缩,心中却觉出了几分诡异的美妙。   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这样就看不出来她哭过了。   沉沉的雨夜中,侧前方一束惨白强光射过来,她恍惚抬眸,撞进了秦斐生漆黑的眼眸。   那一眼,将她此刻的狼狈尽收眼底。   洛妍擦了下脸,手脚冰凉,朝着秦斐生的车慢慢走去。   车在她面前刹住了,她按住车门把手,一下下拍着车窗。   胸口微微起伏着,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秦斐生。”她一开口,雨水合了泪水,立刻呛入喉咙,难受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分不清是生理难受,还是心理更难受。   车窗玻璃后那张熟悉的脸透出淡漠,唇线紧抿着,神色十分克制。   他静静看着她,目光晦涩如暗无边际的海,眼底的情绪起起伏伏。   “我问你...”洛妍鼻尖一抽一抽的,声线透着哽咽。   “送她回去。”秦斐生却转过头,吩咐了老魏一句。   老魏脸色不大好看,飞快下车到洛妍面前,撑开伞罩在了她头顶。   “你怎么来了?身体还没好,怎么能淋雨呢?”老魏忙脱下大衣,披在了她身上,语气透着心疼,“我这就送你回去。”   “我有事和他说。”洛妍唇冻得青白,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老魏试探的目光投向秦斐生,他却皱拧着眉,倏然放大了声音,“送她回去。”   目光冷冽,语气坚决,完全不容人质疑。   一字一字,仿佛一把利刃扎进了心口,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耗尽了全身力气,才稳住了发颤的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过狼狈。   “秦斐生你不要...”洛妍的眼泪夺眶而出,泛滥的洪潮一样,才说了半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手啪嗒一声垂下,人晕了过去。   老魏堪堪把这软绵绵的身体给接住,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唯恐惹得车上那个阎王不痛快。   下一秒,车门猛地开了,秦斐生呵了声“放开”,伸臂一揽,将洛妍打横抱了起来。   两道身影紧紧缠绕,密不可分。   秦斐生抱着她钻进车里,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眉眼温柔至极,沙哑着唤她:“妍妍。”   手掌间那张苍白脸颊,温度冰冷如瓷器,双眼深深垂覆着,唯有鼻尖微弱的呼吸,显示出她还具有生命体征。   秦斐生瞳孔剧烈收缩,面无表情地将这具湿淋淋的身子往胸膛送去,暖着她凉湿的手,俯身细细密密地亲吻她。   “好妍妍,别吓我,你不许吓我。”   他抵住她的额头,低声喃喃着,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十分钟后,洛妍被送到医院,医生很快赶了过来。   秦斐生脸色阴沉至极,哆嗦着点了根烟,单手抓紧头发,狠狠朝墙上撞了一下。   老魏抖了抖湿透了的大衣,低声骂道:“你他妈没病吧!真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早晚作死你自己!”   秦斐生无动于衷,闷声吸了口烟,哑声问道:“你觉得洛妍爱我吗?”   老魏眼神飘了飘,也点了根烟,没说话。   “你看,连你都不知道她爱不爱我。”秦斐生自嘲地笑笑。   “什么爱不爱的,你们年轻人就是爱想七想八,”老魏皱了下眉,嘀咕道:“她要是不爱你,当初萧释龄那个疯粉丝砍你,她凭什么要扑过去给你挡?我拜托你用脑子好好想想,别这整天别扭得跟个怨妇似的。”   秦斐生轻笑了下,“说得好。”他低下头,似乎不觉得烫,指尖用指尖掐灭手里的烟头,“可惜她爱的,是洛天那孩子的亲生爸爸。”   “不是我。”他笑得寂寥。   反手呼了自己一耳光,“我他妈就是犯贱。”   老魏目瞪口呆,掸了下烟灰,劝道:“那男的不是死了么?你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秦斐生抬起头,牵了下唇角。   “难道没死?”老魏迟疑着道:“这不可能啊,我查过洛妍以前的资料,她没有感情史,除了傅总也没见她和哪个男人走得近过,难道孩子是傅西屿的?也不对,那会儿傅西屿人还在国外呢!”   “这事还真是奇怪。”老魏叹了下,“给我点时间,我保证揪出那孙子,到时要杀要剐随你,保准儿让你满意。”   老魏胸口拍得砰砰响,那双精明的眼睛贼亮。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医生取下口罩说道:“病人身体弱又淋了雨,现在人已经没事了,八个小时内会醒过来。”   秦斐生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了下来,他点点头,扭头看着老魏,“走吧,吩咐下去,别让她知道我来过。”   两人进了电梯,屏幕上正在播南嫣的广告,老魏脸色沉了沉,声线倏然压低了,“南嫣那个女人卖傻白甜人设卖到飞起,私底下不比萧释龄心思浅,那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我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秦斐生神色淡淡的,“心思多不怕,还有用就行。”   老魏眼珠子转了转,轻声问:“只剩半个月时间了,老爷子那头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放心,不会失败,我们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你说老头子风流了一辈子,临了了溺死在温柔乡里,多好啊!”   秦斐生笑了两声,漆黑如墨的眼瞳中,蓦地泛起了一丝奇异的亮彩。   *   三日后,洛妍出了院。   老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洛妍拉着天天的手,在焕然一新的屋子里转了一圈。   “哇!妈妈我们家好漂亮呀。”洛天惊叹一声,睁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浅绿色墙壁上,那一辆辆飞驰向前的小汽车,紫檀木的新书架上,摆满了他的变形金刚,以及各式各样的玩具。   “喜不喜欢?”洛妍蹲下身,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卧室是妈妈亲自设计的呢!”   “喜欢,和我想要的一模一样。”洛天扬起小脸,兴奋地咯咯笑了起来,小胖手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妈妈,你对我真好。”小家伙眨了眨眼,小奶音甜蜜极了,抱着她的大腿缠了她一会儿,蹬蹬瞪跑到书架边,开始摆弄起自己的玩具。   “妍妍。”章冰莹怯怯捏了下衣角,显得有些不安,“这装修得花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洛妍挽着章冰莹的胳膊坐下,垂首斟酌片刻,轻声道:“妈,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章冰莹定定看她。   “我打算换份工作。”洛妍迎上章冰莹困惑的目光,耐心解释道:“您也知道我的专业是摄影,我最近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比赛,作品已经通过了初选,评委会那头也很看好我,我打算带天天去香港,进修一段时间,等我在那边稳定下来,再接您一起过去。”   章冰莹惊讶地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洛妍微微一笑,“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就安心等我接您过去。”   章冰莹唇动了动,讷讷道:“可你哪来那么多钱?”   洛妍仍是笑,“我把衡安集团的股份全卖了,您不会怪我吧?我是想,您和我都对经营公司没兴趣,而且总要和洛志衡这人打交道,想想也挺难受的,不如拿到一大笔实实在在的钱,咱们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最重要的一点她没说。   洛志衡一手创建了衡安集团,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为了绝对的控制权,他放任傅绮云设计章冰莹,逼迫结发妻子净身出户,又害得舅舅锒铛入狱死在牢里,最后更是与傅绮云彻底翻脸,将傅家的势力驱逐出了衡安集团。   没有衡安集团支持的傅氏游戏,股票一路暴跌,经营愈发困难,**缠身,最近的财经报道中,傅氏游戏甚至解散了整个研发团队。   听说洛志衡已在筹备与第三任妻子的婚礼了。   这样的喜事,洛妍自然要给他准备一份大礼。她把股份全部转让给衡安集团的第二大股东陈升,这样以来陈升手头持有的股份超过洛志衡,即将晋升为第一大股东,也会成为衡安集团实际上的控制人。   失去毕生心血的滋味,就让洛志衡慢慢品味吧。   听洛妍说完,章冰莹握紧她的手,双眸里泛起了一丝泪意,“妈糊涂了一辈子,以后妈都听你的。”   洛妍拍了拍章冰莹的背,亲昵地抱了抱她,“我两周内就要走,要是有人来问我,您可千万别说出去。”   话落,洛妍面上怔了一怔。   那个冰冷的夜,她淋了几个小时的雨,狼狈地拍打着他的车窗玻璃,秦斐生都不肯下车看她一眼,也不愿听她说任何话。   她不会忘记他那凉薄的表情,淡漠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样。既然他心肠那么冷硬,他都不要她了,那她还留恋他做什么?   心,隐隐抽搐的痛。   洛妍自嘲地抿了抿唇角,都已经决定离开了,还指望他会突然反悔,找上门来挽留她么?   不,会那么低声下气的,绝不可能是秦斐生。   “你说的人是秦先生吗?”章冰莹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问道。   洛妍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您别瞎猜了,总之不管是谁来问您,您都说不知道就好了。”   她起身,正要进卧室,章冰莹在她身后突然哎了声。   洛妍缓缓回头。   章冰莹眸光微动,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道:“秦先生,他就是天天爸爸,是吗?”   洛妍目光一顿,并没有否认,“是天天告诉您的?”   章冰莹摇了摇头,“妍妍,妈虽然糊涂,可妈并不傻,妈第一次见到秦先生的时候,就猜到了他是天天爸爸,妈只是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不管怎么样,妈都会支持你。   “妍妍,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只要你过得开心幸福,妈这辈子也就知足了。”章冰莹低下头,抹了下骤然涌出的泪花。   逆着光的方向,洛妍明媚的脸颊上,缓缓绽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   “哥,明天就要订婚了,你现在紧张不?”小何抱着好几套新郎服跑过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你转过身去。”秦斐生靠在沙发上,淡声道。   小何一头雾水地摸摸脑袋,放下西刚装转过身,秦斐生飞起一脚,朝小何的屁股踹了过去。   哎哟一声,惨叫声乍然响起。   秦斐生的手机嗡嗡响了起来,一接,那头的老魏大口喘着气,“我刚收到洛妍的辞职信。”   男人深邃的眸子里,立刻掠过一道暗芒。秦斐生手掌倏然收力,手背青筋暴突。   “我给她打过去,她手机已经停机了…”   “还有件事,你让我查洛天爸爸有眉目了…   “喂喂喂...”   不等老魏说完,秦斐生就挂了电话,他点开那个未接来电足足八十个的号码,脸色发青地按下拨通键。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秦斐生连拨了十几次,无一例外,全都停机。   他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只差把手机狠狠砸墙上了,匆匆奔到洛妍小区楼下。   门铃按了很久,章冰莹终于开了门,秦斐生径直冲进屋子,越往里走,心越拔凉拔凉的。   窗明几净的屋子里,已经没有洛妍生活过的痕迹了。   “她在哪里?”他陡然回头,血红着眼,脸颊抽搐着,像只被激怒的狮子。   章冰莹吓了一大跳,闷闷的没说话。   “洛妍在哪里?”秦斐生再问,声线开始抖了。   章冰莹仍是不理她。   秦斐生咧嘴一笑,“您不告诉我也行,我这就去发条微博,说我的小助理失踪了,凡是提供有用线索的,一律奖励十万。”   他脸色实在可怕,章冰莹被镇住了,结结巴巴地道:“她已经走了,上午九点的飞机。”   秦斐生摔门而出,章冰莹在背后大喊:“太晚了你追不上的。”   油门一踩,秦斐生连闯好几个红灯,赶到机场的时候,那架飞机正从滑道上俯冲而上,自他的头顶低空掠了过去。   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老魏的声音分外低沉。   “我和你说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四年前洛妍去检测过洛天的DNA,那份检测报告我拿到了,并且找人比对了数据库。”他深吸一口气,“如果报告没错,孩子的爸爸不是别人。”   “正是你。”   老魏一字一顿地道。    第35章 第35章   手机应声落地, 屏幕摔得四分五裂, 老魏的声音戛然而止。   再见秦斐生时, 他坐在冰凉的石栏边,脚下堆满了烟头,一动也不动, 宛如一尊泥胎雕塑。   眸底戚色,深不见底。   太阳已落了山, 天台渐渐融入了无边暗色,只余一束熹微光线, 斜斜地落在他沉郁的脸上, 蒙上了一小片诡异的阴翳。   老魏拧紧眉头朝他跑过去, 热汗滚滚自额头滑落。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你!”老魏擦了把汗,一阵急喘。   秦斐生仿佛没听到, 低下头,捏了把已经揉得发皱的烟盒, 慢慢掏出一支烟。   “点个火。”   他声线哑涩至极,指节青白发僵, 抖抖索索地把烟送到嘴边,像是电影镜头里的慢动作。   有风吹过, 打火机的火光窜动了下,光亮映着他漆黑的眼眸, 他眼底是瘆人的冰冷。   两人一坐一立, 各自沉默着。   直到远天最后那束光线消失, 黑暗罩住了整个天台, 老魏才拍拍他的肩,沉声道:”明天的订婚仪式,还要继续吗?”   “当然。”秦斐生眸光微动,将烟蒂丢在脚边,踩了几踩,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   至少,要给她一个交代,不是吗?   订婚仪式在秦家名下的古堡中举行,来现场的全是秦南两家的核心人物,以及秦淮民多年来在圈内的至交密友,现场气氛渲染得热闹无比。   秦斐生一身黑色新郎服,身姿笔挺,面容英俊,顾盼间意气风发。   头顶灯影高高低低掠过,越发显出了他雍容矜贵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却自然而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洪亮的笑问:“秦老他人呢?都来半天了也不见他露个面。”   秦斐生走到那人面前,嘴角温和的笑意无懈可击,“老爷子的性子您还不了解?这么大的日子,他作为长辈自然要压轴出场。”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哈哈大笑。   没人留意到南嫣妈妈匆匆走过来,朝老公使了个眼色,然后低头开始打起电话,没一会儿,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显出了一丝慌乱。   “嫣嫣这丫头,她怎么不接电话?”南嫣妈妈压低了声音,“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这是跑去哪里了?刚才我去她换衣间,她人不在那里啊!”   南嫣爸爸面色一紧,转头吩咐了手下几句,一抬头,秦斐生已朝他走了过来。   “伯母您不太舒服吗?”秦斐生微垂着头,一脸关切地问道。   南嫣爸爸下意识要替她否认,南嫣妈妈却已脱口而出:“我没事,是嫣嫣她...她不见了。”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目光越发的慌乱。   “您别紧张。”秦斐生眉头微拢了下,又立刻舒展开了,面上笑容越发随和,“她昨晚没歇息好,我叫人送她去休息室了,这会儿人应该在睡觉呢。”   南嫣爸妈俩口子霎时松了口气,笑着夸道:“斐生你就是太体贴她了,这丫头也真是的,不看看今天这是什么场合...都怪我和她爸平时太宠她了,幸好以后她身边有你。”   秦斐生唇角笑意愈深,八面玲珑地谦辞两句后,低头看了眼手表。   南嫣妈妈顿时心领神会,“我这就去叫醒嫣嫣。”   “我带您过去。”秦斐生笑着提议。   “不用,这么多人等着你招呼,斐生你忙你的去。”南嫣妈妈摆了摆手,亲亲热热挽住老公的胳膊,在佣人的带领下,朝着廊道另一侧走过去。   秦斐生眯了眯眼,眼底晦暗如无边深海,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廊道深处猝然响起一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哭叫声和怒吼声随即响起,雨点般的密集。   秦斐生松了松衬衣领口,疾步朝那间休息室走去,在他身后簇拥着乌压压的人流。   门一推,足以让人血脉偾张的一幕映入眼帘。   在南嫣爸爸的正对面,秦淮民半·裸着身体跌靠在床角,额头上正汩汩冒着血,干枯苍老的手无力地垂落,双目紧紧闭着,看起来已经无法动弹了。   南嫣瑟缩在妈妈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挽好的发髻凌乱垂落,半边肩膀露了出来,雪白的裙摆碎成一片片,染满了脏污的血迹。   床上凌乱地堆着秦淮民的中山装,南嫣的披肩和丝袜,地板上全是碎裂的瓷器,整个休息室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劫掠。   门外鸦雀无声,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悄无声息挤在最前头的老魏扭过头,盯了眼面无表情的秦斐生,突然高声说道:“南小姐是斐生的未婚妻,今天是他们订婚的大好日子,秦老他怎么可以...”   老魏似乎说不下去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沉痛地嚎了一嗓子:“他怎么可以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放过!”   秦斐生铁青着脸,目光沉沉扫过众人,说道:“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还请各自回吧!”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里透着无法形容的沉凝,目中渐渐涌出了血色。   秦家的人个个看着他,却谁都没敢站出来,为秦淮民说上一句话。   是啊!这么个风流多情、一大把年纪还到处睡年轻女孩的人,想染指自己的儿媳妇,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看老头子那狼狈倒地的模样,估计这命是活不长了。   秦家的天,终于是要变了!   不过转念间,众人看向秦斐生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敬畏,不安,恐惧,信任...纷繁情绪一股脑儿地朝他袭来。   秦斐生无视了那一双双眼睛里的深意,有条不紊地安抚好南嫣的家人,又将秦淮民送去医院。   和他预料的一样,老头子中了风,歪着嘴说不出话,只能拖着条残命,在病床上度过余下的人生。   属于秦淮民的时代,在这一天彻底落幕了。   以后的秦家,他秦斐生说了算。   晚间,秦斐生接到了南嫣的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温柔平和,透着娇滴滴的笑意,与白日里那个目光绝望瑟缩着女人,判若两人。   “我可是豁出去了帮你,虽然消息封锁住了,但以后我在南家可是毁了。生哥,你打算怎么谢我呀?”南嫣亲昵地撒了撒娇。   秦斐生唇角微动,声线平稳毫无起伏,“成英地产的三少,身价逾十亿,长得一表人才,向来洁身自好,他会娶你。”   南嫣语气陡然一变,“什么三少?我才不要。生哥你可是答应过我,等我帮你除了老爷子,你就会娶我进门的,你怎么可以不顾我们的约定?”   秦斐生嘲弄地勾了勾唇角,“约定?南小姐你连保密这条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也配在我面前提约定?”   “生哥你什么意思?”南嫣问得有些没底气。   “你去找过洛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威胁逼她离开。”秦斐生冷冷一笑,“容我提醒下你,从那一刻开始,你我的约定就失效了。”   南嫣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三少是你最好的选择。想要更多,你没那个命!”   一字一字,凉薄冷酷。   说完就挂了电话,秦斐生丢开手机,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老魏打开密封袋,将一整套文件递给他,看着他一张一张扫过去,沉吟道:“打算什么时候去香港?”   秦斐生抬起头,脸色惨淡无比,“先去海城一趟吧。”顿了下,声音微弱而无力,“我想去洛妍住过的地方看看。”   他去了洛妍怀洛天时,住过的一室一厅的老房子。   房子坐落于小巷深处,外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进了屋,生了锈的老式窗户,陈旧到褪色的地板,逼仄而昏暗的卧室,尽收眼底。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站在窗台边郁郁不语。   七拐八拐的小巷子绵延至远方,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几个小学生打闹着从楼下经过,对面楼上的女人一盆水兜头浇下,立刻引起叫骂声一片。   老魏咳了两声,斟酌着道:“洛妍她以前非常崇拜你,宿舍墙上都挂满了你的海报,那年你开生日会,她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头一次到北京见了你本人,生日会发生了那件意外后,她匆匆回了海城,没多久就怀了孕不得不休学,之后在这里住过一年多时间,日子过得很艰难,直到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去做了亲子鉴定找你,但是你前经纪人不肯见她,还找人将她轰出了北京,又向高层粉透露她碰瓷污蔑你的事,后来为了躲避你粉丝的人肉和侵扰,她不得不带着孩子一次次搬家,不停地换住处,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老魏叹了口气,“还记得咱俩在北京撞她的那回不?我估摸着那天晚上,她大概是不想活了。”   秦斐生心脏猛然一阵抽搐,手指紧紧地捏着窗框,铁锈合了木屑,一点点扎进皮肉,血立刻渗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得疼痛。   “继续说。”   “人没死,估摸着想明白了,进咱们工作室当助理,刻意来接近你...”老魏谨慎地瞥了眼秦斐生,突然放轻了声音,“只是我想不通,既然你们都在一起了,她为何不肯告诉你真相?难道...”   “她其实是想报复你?”老魏迟疑着说。   秦斐生沉默了,线条流畅的侧脸越绷越紧,仿佛在强忍着什么似的,半晌他眼睛发红,低声沙哑着道:“她想报复,那就让她报复好了,让她尽管来啊!总之这辈子,我都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他五官微微扭曲着,嘴角慢慢勾起一丝邪笑。   胸腔内那头暴戾至极的猛兽彻底苏醒,似乎下一秒就会挣脱而出。   *   香港的三月天气很好,空气里涌动着丝丝的燥热。   洛妍穿着一身银珠灰小套裙,脚上蹬着同色细高跟,气质优雅而干练。她那头柔滑的黑色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齐肩的清爽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顶部微微泛起淡金色的柔和光泽。   就在刚刚,她拿到了第十九届BEAU国际摄影大赛的金奖,作为国内摄影界的一颗冉冉新星,才刚从领奖台上下来,她立刻收到了国内好几家知名时尚杂志社的邀请。   微笑着一一婉拒,等出会场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晚风拂来几分春夜的凉意。   同出来的法国摄影师上了车,操着蹩脚的中文问她:“Miss Luo,要一起吗?”   洛妍双臂抱在胸前,笑着摇了摇头。   “前方现在堵车。”对方朝外摊了下手,笑嘻嘻地坚持道:“不如我送你回去。美丽的洛小姐,请不要拒绝我。”   洛妍正要开口,一件西装外套就从头上罩了下来,同时一只滚烫的手掌,握紧了她纤细光裸的手腕。   她猝然回头,对上了秦斐生漆黑深邃的眼眸,昏淡的暮色掩不住他眼底奇异的明亮。   他一声不吭,像拎小鸡似的将她塞进了副驾驶座上,方向盘利落一打,油门一踩,黑色宾利掉了个头,瞬间飙进了无边的暗夜里。   洛妍额头撞在了椅背上,生疼生疼的,她眼中顿时蒙了一层雾气,抬手揉着额头,语调里满是怒意。   “停车!”   “秦斐生你给我停车!”   男人充耳不闻,只露出半张冷峻的侧脸,和紧紧抿起来的唇线。   两侧街景不停后退,模糊成了一片暗色,洛妍艰难地系好安全带,泛白的手指紧紧握着车门,这才勉强抑制住不受控制前屈的身体。   车窗开了细缝,呼啸的风恣意涌了进来。   洛妍头发被吹得凌乱,西装外套滑落肩头,她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转头瞪着秦斐生,举起手里的手机,语气冰冷极了。   “停车,再不停我报警了!”   随着刺耳的噌的一声,车猛地被刹住了,洛妍本能地朝驾驶台跌去。电光火石间,横斜里探出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一把捞住她的脑袋,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四目相对,她觉得秦斐生盯着她的眼神,像极了寒冬里野地里的狼,里头簇拥着两团火,蕴藏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压迫力。   不过刹那间,她后背惊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脸色微白,捏了捏指尖,故作镇定说道:“松开!”   命令的口吻,目光里透出几分厌恶。   抵着她的坚硬胸膛剧烈地起伏,秦斐生粗浊的气息扑在她鼻尖,发尖一滴热汗,坠在她的唇珠上,他飞快低下头,舌尖一卷,吸走了那滴汗珠。   潮热的酥麻感立刻自唇上绵延至四肢百骸,洛妍脸色一紧,正要推开桎梏着她的躯体,男人却已捧住她的脑袋,不管不顾地攫住她娇艳欲滴的唇。   甜蜜到不可思议的温软触感,带着微微的暖意,令那汹涌着的满腔戾气,几乎在刹那间彻底消弭了。   秦斐生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近乎痴迷地叫嚣着。他是那么的迫切,五指深深插·进了她的头发,舌尖反复舔舐着她的唇瓣,唇齿间忽轻忽重的吻,渐渐变成了疯狂的啃噬。   另一只手缓缓往下,覆住了她的丰盈柔软。   洛妍被吻得透不过气,发出细细的呜嗷声,抬起一巴掌呼过去,整个前车厢都安静了。   秦斐生被打偏的半张脸上,霎时浮现五个指印,他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她。   “洛妍。”他轻声唤她,双目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会突然逃跑似的。   “那个男人是谁?”   洛妍眉尖微蹙,语气淡淡的,“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秦斐生扯唇笑了下,掐住她的下巴,发出咻咻的鼻息声,一字一顿道:“我是你男人,是你孩子的爸爸!”   洛妍心尖一颤,脸色苍白几分,怔怔地看着双目赤红的男人。   “我都知道了。”他抚了下她额前碎发,眼底弥漫着一股子病态的迷恋,“除了我身边,你还想跑儿去,嗯?”   洛妍闭了闭眼,讥诮地勾了勾唇角,“在你身边,一辈子当个见不得光的床伴么?秦斐生,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又有什么脸面来找我?是你那个小妻子婚后不如你意?还是你不甘心我就这么给跑了?”   说着说着,她失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老子不结婚了!以后只有你,下半辈子只有你。”秦斐生按住她的肩,一字一顿地道。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洛妍疲惫地摇了摇头,“你高兴的时候把我当猫儿狗儿似的宠着,不高兴了各种冷暴力电话不接不肯见我怎么求都没用,我也有自己的自尊,不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宠物。我太累了,真的累了!你就当做善事,放过我行不行?”   眼泪无声地溢出,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淌下素净脸庞。   秦斐生一时怔住了,松开她的肩,下了车,倚在黑漆漆的栏杆边,兀自点了根烟。   火星子微微颤动,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侧脸轮廓,显出了无法描绘的落寞。   他扭头,一把拉开车门,指尖小蛇似的抚摸着她的下巴,一双眼睛黑的透亮,嘴贴到她唇边幽幽道:“放过你?想都别想!我的妍妍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休想躲开我!”   他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疯狂笑意。   下一秒,洛妍拼力将他一推,扯落身上的西装朝他掷过去,门砰的关上了,身体往驾驶座上一挪,手握住了方向盘,双眼平视着前方。   秦斐生毫无防备地跌坐在地上,身上罩着那件西装,眼睁睁看着黑色宾利绝尘而去。   这里距离市区已经很远了,林子里响起晚归的鸟鸣声,脚下的大海正在涨潮,猎猎的风声自洋面传来。   秦斐生错愕地站起来,在兜里摸上了一圈,终于确认,手机和钱包都落在车上了。   抬眼四顾,荒僻的海边小道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车经过。   他抬起脚,狠狠踹了下身侧的栏杆。   次日上午七点,洛妍的房门被敲得砰砰响,门一开,外头像发怒豹子似的男人立刻叫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昨晚我走了多久?十五公里!整整十五公里!”   恼怒至极的声音刚蹦出来,秦斐生的脸色陡然僵住了。   “先生,您找谁?”开门的陌生女人诧异发问。   秦斐生嘴角抽搐了下,“洛妍,叫她出来。”   陌生女人礼貌地笑了笑:“您找洛小姐啊?她一早就走了,我是天天的家庭老师,您可以叫我Cathy。”   秦斐生没说话,脸色阴沉至极。   “您是秦先生吧?洛小姐交代了,您的车就停在楼下,叫您以后不必再来找她了...”   还没说完,秦斐生掉头就走了,他脸上浓重的阴郁之色,已经被一种更可怕的深沉取代。   半个月后,巴黎。   洛妍打开房门,低着头换鞋,习惯性地朝里面喊了声。   “天天。”   “妈妈。”洛天脆萌萌的小奶音响起,比平时更欢快几分。   一抬头,只见秦斐生正抱着洛天,俊脸含笑地朝她走来。   洛妍脸色微变,力持镇定地说道:“天天乖,快下来,别让秦叔叔累着了。”   洛天扒拉着秦斐生的脖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是叔叔,是爸爸。”   “爸爸他都想起来了,他记得妈妈和宝宝了,我要爸爸抱我!   小家伙亲昵地撒着娇,抱着秦斐生不肯撒手。   洛妍瞪了眼秦斐生,男人脸上没有多余表情,没有她预想中的狡黠得意,他只是静静凝视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柔了语气,“天天,你去开小车车好不好?妈妈有话要对爸爸说。”   洛天乖乖点头,迈着小短腿进了卧室,自顾自地开起了玩具车。   洛妍合上门,眸光复杂地盯着秦斐生。   男人敛了面上和善的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虽是沉默着,可那强大的气场令她有点发憷。   “你...你不要乱来。”洛妍声音隐隐发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立刻被他卷入了怀里。   他微眯着眼,一手掐着她腰,一手拍了把她的臀,俯身贴到她耳畔,语气透着一股子狠戾。   “嗯,还敢不敢给老子跑了?”    第36章 第36章   熟悉的潮热气息扑面而来。   洛妍微微侧脸, 抗拒着男人的亲近, 紧绷的声线透出几分强硬。   “我们已经结束了。”   秦斐生猛的将她腰肢勒紧,一字一顿喑哑道:“你想都不要想。”   洛妍胸口微微起伏,半张着嫣润的唇, 有些透不过气, 眼看男人的唇贴了过来,近在咫尺了,她反射性的扬起手, 一巴掌呼了过去,却被男人眼疾手快按住腕子。   “妍妍。”秦斐生展眉轻笑,唇角勾出几分幽深笑意, “我不会给你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洛妍奋力一挣, 他却纹丝不动,反而钳得更紧了些, 握着她腰肢的那只手自后背朝上轻抚, 修长手指滑过她纤细的颈窝, 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暧昧,漆黑眸光里满溢着旖旎的欲望。   随着他挑·弄的动作,洛妍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面上血色一点点消失, 她屈辱地咬了咬发白的唇, 睁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 死死瞪着这勾唇浅笑的男人。   今夜会发生什么, 两人都心知肚明。   客厅里静的过分, 墙上石英钟秒针跃动的细微声响,清晰可闻。   足足僵持三十秒后,洛妍突然笑了起来,肩膀处的拉链往下一滑,露出半点雪腻的肩头,胸·口的曼妙春·光若隐若现。   她抬起下巴,扬起的嘴角尽是嘲弄:“你来不就是为了上我么?我让你如愿。”   秦斐生目中深沉的欲色,微微一滞。   洛妍随意一扯,上半身的裙子立刻滑落,光洁如一枚新生的的婴孩。   “上我啊!”她眼圈蓦地红了,声线嘶哑,尾音微微上扬。   秦斐生怔住了,眼底强势的欲望刹那间敛去,慌乱倏然全涌了出来。他笨手笨脚地给她套上裙子,柔着声音哄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生气了,这么长时间你躲着不肯见我,我找了好多地方,你去过的城市我全走了一遍,我都快找疯了你知道吗?幸好终于见到你了。”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却只摸到夺眶而出的冰凉眼泪。   秦斐生顿时更慌了,抱着她坐到沙发上,无措地给她擦眼泪,言语间再不见半分方才的嚣张,阴翳的神色变得分外柔和。   “乖宝,都是我的错。订婚的事我不该瞒着你,当初萧释龄把咱俩的事透漏给了老爷子,老爷子那头坚决反对,我怕他会对你不利,才想了个法子尽快除掉他,可是我真没想到,南嫣那女人竟然会去威胁你,而我又蠢得让你彻底死了心。”   秦斐生声线微微哽咽了,带着砂纸摩擦过的那种沙哑,“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怎么报复我都没关系,是我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也是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发誓我会用余生来呵护你和天天。”   他说得动情,一双漆黑眼眸微湿,洛妍却只是淡淡看着他,目光里无喜无悲。   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眼神太伤人,秦斐生颓然地松开她,作势抓住她的手朝自己脸上甩去,一耳光狠狠刮过,他半边脸立刻红了。   他恍然不觉疼痛,蹲在她面前,一根一根揉捏她的手指,语气温柔得令人心尖发颤,“随你打,打到你满意了为止,好不好?”   那一下用了十分力,洛妍手指疼得隐隐发麻,平静无波的目光里溢出了一丝古怪。   她见过秦斐生性格里许多面,唯独从没见过他这么低三下四,这男人此刻的情状,像极了一只笨拙的哈士奇,正卖力地讨好着主人。   心底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垂了垂眼,紧紧抿起唇线。   “妍妍你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满意?”他轻叹了声,眼瞳黑中透光,湿漉漉的明亮。   “出去。”洛妍语气冷硬,“你出去我才满意。”   她静静盯着他,那般疏冷的脸色,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秦斐生一愣,喉结滚动了两下,苦笑道:“好,我出去,这就出去。”   他起身朝外走去,拧开房门时定了一定,朝她轻轻笑了下。   “晚安。”   直到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洛妍才彻底松了口气,发僵发冷的身体一点点回暖。   “妈妈,爸爸人呢?”洛天探出小脑袋,大眼睛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奶声奶气地问道。   “太晚了,爸爸他已经走了。”洛妍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走,妈妈带你洗手刷牙,然后睡觉觉。”   洛天撅了下小嘴,仰头天真地问:“那爸爸下次什么时候会来呀?”   “嗯还不知道呢,爸爸他平时很忙的。”洛妍柔声解释道。   洛妍闷闷的嗯了声,拿起自己的小牙刷,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眨了眨眼:“妈妈是和爸爸吵架了吗?”   洛妍笑笑没说话,给小家伙挤好了牙膏,细致地刷着满口小白牙。   忙完母子俩歇下了,洛妍睡得不大安稳,梦里都是秦斐生吻着她的头发丝儿,搂着身下香汗·淋漓的温软,贴在她耳畔说了些令人面红耳赤的骚·话。   从梦中猛然惊醒,洛妍起身走到阳台边,望着天边的鱼肚微白,深深吁了口气。   头一转,客厅门外的走道里,赫然露出了一只皮鞋。   洛妍心口一凛,不动声色打开客厅的门,只见秦斐生正坐在门外的地上,身体狼狈地蜷缩着,搂着双肩低着头打盹儿。露在外头的那截手臂,被冻得透出不正常的青白。   他就这样在门外坐了一整晚,顾不得地上有多脏,也顾不得夜里有多凉。   洛妍犹豫了下,轻轻拍他的肩,足足拍了十几下,他才茫然地抬起头,露出泛起红血丝的眼睛,和眼下两片浓重的乌青。   “妍妍。”他双眸倏然一亮,欢喜地叫她。   “你,”洛妍盯他一眼,轻声说道:“进来吧。”   秦斐生笑着应了声,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奈何手脚冻得都僵硬了,他朝后踉跄了下,眼看要跌倒在地上,洛妍小心脏一颤,堪堪扶住了他。   他一瘸一拐地进了客厅,四下里扫了一圈,指着沙发说道:“我身上脏,睡沙发可以吗?”   眼睛定定看着她,莫名有点儿可怜兮兮。   洛妍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淡声道:“你睡客卧。”   秦斐生点点头,慢吞吞脱下自己的外套,解腰带时突然痛苦地哎哟了声。   洛妍抬了抬眼,语气依然淡淡的,“怎么了?”   秦斐生轻轻合上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手冻得疼,解不开了。”   洛妍吸了口气,明知道他也许是在耍赖,手指还是轻轻靠了上去,解开了那条腰带。   以前拍杂志换衣服时,她没少给他系过腰带,后来两人在一起后,他总爱磨着她,要她给自己打领结扣腰带,她要是不乐意或者是敷衍了,他就非得抱着惩罚她,吻她吻个没完没了。   往事历历在目,洛妍恍惚了下,回过魂儿时,那双凉冰冰的大掌已拉住了她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   “好冷。陪我再睡会儿?”他试探着问,低头轻轻一吻,落在她的发上。   不带任何轻佻意味的一个轻吻。   在洛妍推开他的手时,也没有任何再进一步的举动。   “我要去准备早餐。”洛妍说完,转头就出去了。   秦斐生洗了个澡,一觉睡得很好,被窝里浸满了那熟悉的清香,透着一股子明媚阳光的味道,他甚至有点不想再醒过来。   可惜最后还是被饿醒了,他顶着一头乱发出来时,洛妍正好从厨房出来。   “给你熬了鸡肉香菇粥。”她头也不抬地说。   秦斐生心口暖暖的,一口气喝掉两大碗,感觉四肢百骸都舒畅了。   他伸了个懒腰,捏了捏洛妍的指尖,一本正经地道:“妍妍,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死在家门口不吉利。”洛妍八风不动,故意拿话刺他。   秦斐生也不生气,反而愉悦地勾了勾唇,“你就是嘴硬,心里分明还爱着我。”   他轻笑出声,趁她没有防备,飞快啄了下她柔软的唇瓣。   洛妍耳根微烫,扭头进了卧室,换好衣服化好妆,朝正和秦斐生嘀嘀咕咕的洛天轻轻招了下手。   “天天,和妈妈走啦!”   她今天约了人谈事情,保姆这两天又请了假,她得带小家伙一起去。   洛天扭过小身子,紧紧握着秦斐生的手,小嘴撅得老高,奶萌萌地撒着娇。   “妈妈,我想和爸爸一起。”   “爸爸他有事情。”洛妍不动声色道。   秦斐生看看洛妍,又看看洛天,笑得异样温柔,“我的事不急,今天我来负责带天天。”顿了下,“我开车送你去,然后和天天在附近玩一圈,等你忙完了再接你回来。”   不等洛妍接话,他捏了捏洛天的小鼻子,“爸爸这个主意怎么样?”   “爸爸好棒,我听爸爸的!”洛天立刻拍起小手,兴奋地吹着彩虹屁。   那奶乖奶乖的崇拜模样,俨然已成了秦斐生的忠实拥趸。   洛妍狠狠瞪了眼秦斐生,他却以笑回应,转头看向门外,眉头轻挑。   “走了。”   *   三天后是洛妍生日,她从展览馆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秦斐生在外头等了很久,一见她出现,立刻快步朝她走去。   上了车,两侧街景渐渐变得陌生,洛妍眸光微动,讶异地问:“你带我去哪儿?”   秦斐生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今晚的时间先交给我。”他顿了下,语气肯定道:“你放心,晚点就能见到天天。”   没多久车停了下来,洛妍目光朝外探去,一座挂满爱情锁的艺术桥映入眼帘。   传说要是在爱情锁桥上挂了锁,两人就能一生一世不分开。   秦斐生他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一套了?   洛妍觉得不可思议。   她睫毛颤了颤,忽视了身旁投来的那两道炽热眸光,兀自下了车。   桥上仲春的晚风徐徐拂过,携了河面湿润微凉的水气,令人神清气爽。   “妍妍。”背后传来秦斐生醇厚如酒的声音。   她慢慢转过头,远处夕阳淡金色余晖落在她脸上,将她的眉目勾勒得圣洁而姣好。   秦斐生疾步朝她走来,捧住她的脸,在她耳畔低低地道:“生日快乐。”   随着这句柔情蜜意的呓语,他的脸贴了上来,在漫天的霞光下,深深含住了她的唇。   那是一个不容她抗拒的深吻,他极尽缠绵地吮吸,攻占着她唇舌间每一片美处,她的唇瓣渐渐泛起潋滟的嫣红光泽,鼻息间全是他清冽而滚烫的气息,意识一点点随他沉沦。   河水淙淙的流动声,桥上行人走动的声音,远处喧嚣的车流声,在她耳畔彻底消失了,她渐渐支撑不住,意乱。情迷中手不知不觉环上了他的腰。   就像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自她离开那天起,这是她头一次没有抗拒他,秦斐生激动若狂,搂住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在桥上欢快地转了三圈。   两人紧紧相贴的身体,沦为了暮色下浑然一体的暗色剪影。   “我爱你。”他轻轻抚着她脸颊,动作温柔而珍重,明亮的眼眸中光芒细碎,似盛满了头顶整片星河。   洛妍脑子里缺氧,眼皮越来越重,连反应都忽的慢了半拍,怔怔地看他。   秦斐生拉着她的手,慢慢单膝跪到地上,手揣进兜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一打开,里头的钻石在昏淡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洛妍呼吸一滞,小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脸色乍然也变了。   “嫁给我。”秦斐生吻了下她的指尖,一双英目定定凝望着她,神色格外庄严虔诚。   “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过去爱一个人,也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我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结婚,因为没有人教过我爱,也没有人给过我家的温暖。”   “我一直戴着面具生活,是你,你的出现改变了我,令我有了真实的喜怒,令我能在和你一起时,尽情享受平淡生活里的幸福,那是我前半生可梦不可及的痴念。”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有着许多缺点,自以为是,霸道凶狠,不留情面,过去给了你许多难堪。可是妍妍,我也不是天生就不想做好人,早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天,我就开始后悔了,要是当初与你相遇的我,能完美和善一些,那该有多好!”   “咱俩被绑架的那天,我看到你哭着对天天爸爸诉说真情,我当时真的心如刀割,骄傲自负如我,又怎么能接受你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所以我远着你躲着你,想自我消化知晓这个秘密的痛苦,可是我却因此失去了你,直到你飞去香港的那天,我才知道天天的爸爸就是我。”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秦斐生苦涩一笑,“可无论上天怎么惩罚我,我都不能没有你,余生每一天,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妍妍,嫁给我好吗?”他炽热目光凝成了深邃至极的颜色。   洛妍捂了捂嘴,眼眶发热,喉咙里却堵得说不出话来。   分不清心中是激动更多,还是委屈更多。   她泪眼朦胧地看他,他朝她温柔地笑了笑,依然半跪在地上,等待她的回应。   电光火石间,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身后探过来,飞快地抢走了那枚钻戒。   是个年轻黑人,个头很高,扎着脏辫,穿着件黑色夹克,暮色几乎掩去了他整个身体,只一双眼睛还是亮的。   那人跑得飞快,秦斐生立刻追了上去,拧住肩膀将那人摁得死死的,在对方身下摸索着被抢走的钻戒,刚夺了回来,秦斐生身形晃了晃,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   刀子猛然抽出,大片暗色的血如罂粟般在他腹部绽开,朝四面八方漫延开去,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的光却一点点涣散了。   洛妍扑了上来,跪在地上捂住秦斐生的腹部,发抖的手指迅速被染红。   到处都是血。   “秦斐生。”她惊恐地睁大双眼,颤着声唤他,“你醒醒,你不许睡,我这就叫救护车。”   他虚弱地看着她,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洛妍呼救完,脸上已满是泪水,声音发寒地问:“为什么?”   秦斐生松开那枚沾满鲜血的戒指,唇角牵出一丝笑意,“因为是老婆的啊!”   说完眼睛一闭,人陷入了昏迷。   ...   急救室外,洛妍抱紧双臂,目光空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眼圈鼻尖泛红,惨白的唇直打哆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异常难捱,她很想哭一哭,可她哭不出来,从秦斐生被送去急救的那刻起,她的眼泪就干涸了。   除了祈祷这个男人手术顺利,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脑海中一片空茫,胸腔内的无力感让人几近窒息。   老魏坐在她边上,那张老脸阴沉如铁,半晌哑声道:“自从你走以后,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一天早上起来,耳根后的头发白了一片,可他什么都不肯说,只一个人苦苦熬着。早在他去香港找你时,那部新电影就该开机了,可他坚持要先去找回你,现在整个剧组的人都在等他,已经有很多对他不利的流言传开了。”   老魏叹着气,郑重道:“我从没见过他为哪个女人这样过,他是真的很爱你。要是这次他撑得过去,你就回来吧!”   洛妍抬手捂了捂眼睛,心底好痛,一片血肉模糊。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翻译和医生沟通完,立刻转达了意思:“手术很顺利,但秦先生还没脱离危险期。”   听到前半句,洛妍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心脏又猛然揪紧了。   “能去看看他吗?”老魏问道。   “可以。”   两人进去时,病床上的男人,无声无息躺着,脸上泛着失血过多的青黑色,唇瓣干燥发白,他紧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样子。   洛妍手脚发凉,忐忑地伸出手,轻轻摸了下他的手背,她的手很凉,他却比她的更凉,寒窖似的发出丝丝凉气。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刹那间彻底断了。   “他还过多久才能醒?”她怔怔地问。   “不确定,也许几个小时,也许要好几天。”   洛妍无知无觉地坐下,紧紧盯着秦斐生,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老魏接了个电话悄悄出去了,没一会儿折回病房,神色比方才更加冷冽。   “有个事儿,你要有心理准备。”老魏话头一顿,“你和斐生被拍到了,现在国内已经乱成一锅粥,医院外面也全都是境内外的记者。”   洛妍掏出手机,一条条头条新闻持续蹦出,全是秦斐生被抢劫生死不明的报道,照片一张张滑过去,最初是他抱着她缠绵拥吻,最后是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照片中两人的脸都拍得很清晰。   往下一拉,除了祈祷秦斐生没事的,评论里全是蝗虫似的刷屏辱骂她的言论。点开微博热搜,“秦斐生洛妍”呈现出刺目的深红“爆”的状态,而她加入工作室后的微博号也被扒了出来,最新微博下的评论已经激增到二十多万。   秦斐生的粉丝差不多都疯了,热门评论除了花式咒骂她心机婊烂货的,剩余全是要她去偿命的。   比起偶像被抢劫重伤这件事,粉丝们更受不了的是,偶像爱上自己的前助理,并且因为她而重伤不醒。   看到那几十万辱骂自己的评论,应该是很生气的,可洛妍只觉得刺骨的疼。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宁愿被捅伤的那个人是她,而绝不是病床上的男人。   她低头捧着他的手,慢慢昏睡了过去。   ...…………   秦斐生眼皮动了下,他睁开眼,放空的目光,缓缓落在她侧脸上。   似有所感,洛妍猛然睁开惺忪的眼,惊喜地望向清瘦的男人。   “秦斐生?”她抬起头,颤着音试探地叫他。   “是我。”他缓了下,艰难地吐出俩字,目光始终没移开她的脸。   她眼睛酸胀,忍了又忍,激动的眼泪却还是啪嗒啪嗒滚落了下来。   “别哭。”他轻轻地道:“乖宝,笑一个给我看。”   洛妍一怔,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迟缓地点点头,“好看。”   “这样多好。”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道:“好疼。乖宝,亲我一下。”    第37章 第37章   这男人撒起娇来, 实在令人无法抗拒。   洛妍吸了下鼻子, 蜻蜓点水似的,轻轻一吻,落在他脸颊上。   秦斐生眼底不禁流露出失望, 洛妍却已微红着脸移开目光,支吾道: “我去叫老魏。”   说完跑开了, 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身后响起男人愉悦的轻笑。   ...…   半个月后, 一行人秘密回国。   尽管有意瞒着,秦斐生还是知道了网上的事, 洛妍感到心惊肉跳,生怕他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可出乎她意料,秦斐生表现得很平静。   似乎自从受伤后, 他收敛了身上所有戾气, 并将锐利的刀锋隐藏在了毛孔之下,只要她在他视线内, 他的眸光始终是恬然温和的。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安静平和的样子。   昏暗的机舱内,洛妍不动声色打量的他,浅淡的月光从窗口透进来, 落在他苍白脸颊和黑色头发上, 给他蒙了层玉质的朦胧暖光。   看着看着, 洛妍心口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抓起他胸前滑落的毛毯, 轻轻盖在了他肩膀上。   抽手时, 一直紧闭着眼的男人,突然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   英气的眸子缓缓睁开,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四目相对,洛妍心口扑通扑通直跳,任由他紧扣着她手指,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上。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照了进来,机舱内登时大亮。   老魏过来提醒道: “还过一小时到北京。”   秦斐生点点头,眸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他突然起身,在洛妍身前立定了。   屈膝,跪地,掏出钻戒,一气呵成。   像是练习过无数次的那般熟稔,完全看不出他此刻重伤未愈。   他定定地看她,漆黑的眸子里燃着焰火,温度灼热无比。   “上次求婚没成功,今天我想再试一次。妍妍,嫁给我吧!”   秦斐生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将那枚熠熠生辉的钻戒,缓缓推入了她指间。   洛妍眼眶微微湿润了,她莞尔一笑,郑重应他:“好。”   他起身,低头吻住她的唇,轻声呢喃道:“你好,秦太太。”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机舱内掌声响起,随行人员全都围拢了上来,老魏将一大束红玫瑰递到洛妍怀里,笑着打趣道:“秦老师追老婆可真不容易,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洛天扑到洛妍怀里,一只小胖手勾着洛妍的脖子,另一只搭在秦斐生肩膀上,圆溜溜的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两只眼珠子亮晶晶的,嘴里发出银铃儿似的咯咯笑声。   “好开心呀!妈妈终于答应嫁给爸爸了。”小家伙扭过头,胖嘟嘟的小脸上一本正经,“爸爸可要对妈妈好哟,要是爸爸对妈妈坏,那我也不理爸爸你了!”   童言无忌,机舱里又是一阵大笑。   秦斐生亲昵地抵着洛天,一字一顿异样温柔:“以后你们娘儿俩就是我的命。”   他转头看了眼洛妍,眸中蕴了柔情笑意,“妍妍,我们一家三口拍个照。”   他勾紧洛妍的肩膀,洛天晃着腿坐在两人中间,亲密又自然的姿势,脸上绽着灿烂的笑容,咔嚓声过后,温馨一幕被定格下来。   画面里他与她十指紧扣,她指间露出的钻戒异常显眼。   一分钟后,秦斐生发了条微博。   “她说:好。”   配图是方才三人的合照,而他的微博简介,已经改成1 1=3。   微博立刻就炸了,评论在以每秒上千的速度激增,【秦斐生求婚成功】的话题飞速窜上热搜头条,三分钟后微博瘫痪了。   这是时隔半个月的沉寂后,他头一次发微博,内容如此劲爆,老魏盯着他手机屏幕,瞪直了眼珠子,脸色唰的惨白。   “我现在辞职来得及么?”老魏擦了把冷汗,虚弱地问。   再不辞职,秦斐生那群粉丝该把他给生生吞了。   秦斐生轻飘飘扫他一眼,淡声道:“这次公关,我亲自来做。”顿了下,缱绻眼眸划过洛妍脸庞,语声醇厚如酒。   “准备好了么?”   “我和你一起。”洛妍外头轻笑。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窗外,飞机划破了重重云层,匍匐的大地隐隐显出了轮廓。   天空湛碧,日光正好。   当天下午,秦斐生紧急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过去半个月舆论发酵得太厉害,在秦斐生部分粉丝的刻意引导下,洛妍的形象被彻底魔·化了,在场的娱记纷纷目露鄙视,毫不遮掩地释放着恶意,抛出的问题也一个比一个刁钻。   “洛小姐,请问你以前和秦先生是什么关系?”   “秦先生的经纪人是我的老师,之前我是他的助理。”洛妍落落大方地道。   “据我们了解,你以前是他的粉丝,后来才进他工作室,所以你是有预谋的刻意接近吗?”   洛妍淡淡一笑,“秦先生这么优秀,被他吸引成为粉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相信进入偶像工作室是很多粉丝渴望的梦想,这么纯粹美好的欣赏,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你口中所谓预谋刻意接近,难道是心中藏了龌龊,所以看到的才全是龌龊?”   记者脸色涨红,语气越发咄咄逼人,“所以你承认进入工作室是你早有预谋了?那么从被包养到成为未婚妻,你又是凭什么上位的?”   秦斐生眉头一拧,接过话筒冷声道:“出道十来年,像你这么嘴脏没品的记者,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的问题由我来回答,答完请你立刻出去,不要污染了现场的空气。”   “我从没包养过任何女人,包括洛妍。她在我身边工作,凭的是她的专业能力和热忱态度,这也是她身上最吸引我的一点。”秦斐生冷峻的目光朝四下里掠去,淡道:“至于上位,我心里从来只有她一个,这个说法未免太可笑了些。”   他当着前方所有记者的面,示威似的握紧了洛妍的手。   “你是渤海娱乐的?”秦斐生微眯着眼,声线冷冰:“我会向你们领导投诉你,对于当众侮辱我未婚妻的言行,我要求你们公开道歉。”   话落,保安立刻将那脸色发白的记者请了出去。   这招杀鸡儆猴,果然让其他记者都安分不少,目光里多了几分惧怕,唯恐一个不甚惹得这个阎王不快。   被赶出去事小,被投诉丢工作可就麻烦了。   “听说洛小姐的儿子快五岁了,婚后会跟秦先生一起生活吗?”   “亲儿子谢谢。”秦斐生懒懒一挑眉,似笑非笑说道。   “预计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两位会签署婚前协议吗?”   “下个月。婚前协议,不存在的。”   “不会担心以后吗?毕竟两人收入相差悬殊。”记者笑问。   “我老婆,”秦斐生指了下洛妍,俏皮地拖长了调子,“她超有钱的,将来我要是糊了,没准儿是她来养我。”   “突然公布求婚成功,会担心粉丝不满人气流失吗?”   “我这么有实力的人,会怕吗?”秦斐生展眉轻笑,语气陡然一肃,“如果真是我粉丝,真的喜欢支持我,就不会去做伤害洛妍的事,她是我妻子,是我相伴余生的爱人。”   低缓而诚挚的声音,带了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洛妍只觉心里暖暖的,这半个月在网上被暴力受的那些委屈,顷刻间一扫而空。   现场记者们受秦斐生感染,一个个眼神也渐渐变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发布会终于临近尾声。   最后一个问题:“婚后两位还会共事吗?还是洛小姐回归家庭?”   秦斐生转头看着洛妍,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她有自己的梦想,不应该是围着我打转,我会全力支持她,去实现她的梦想。”   刹那的安静过后,现场自发的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次发布会非常成功,迫在眉睫的危机迎刃而解,原本有些不看好秦斐生将来发展的言论,可在他拿下金莲奖最佳男主、成为八五后影帝大满贯第一人后,那些负面预测全都消失了。   他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骑绝尘,同期再无男演员能与他比肩。   新片《进击吧爸爸》的拍摄期又延迟一个月,这次却没有人敢叽叽歪歪了,因为秦斐生摇身一变,成为这部电影的投资人,身兼监制和主演,在剧组有了绝对的话语权,而原投资方塞进来的某些无演技的角色,全都被踢出了局,展开新一轮的大换血。   一时间皆大欢喜,导演特高兴,粉丝也高兴,原本挺小众的片子,忽然就成为所有电影人眼里的香饽饽,争先恐后来试镜,选角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   事业爱情两得意,五月里,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秦斐生和洛妍举办了盛大的海岛婚礼,洛妍正式成为了秦太太。   雪白的幔帐落下,灯影摇曳出一片橘黄的暖光。   秦斐生脸色醺红,眼底蕴了一片暗沉的酒色,他抱着怀里的软玉,亲了亲洛妍甜软的脸蛋。   脑子里全是她的倩影,心底欲·望的野兽在叫嚣着,他咬着她的耳垂,慢慢除掉两人间的障碍,将她剥成一颗白嫩可口的莲子。   “老婆。”他沙哑着唤她,声腔里柔情缱绻,“我今天特高兴,这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让我好好看看你。”   洛妍抬眸,一双妙目泛着潋滟的光泽,樱唇半张半闭,诱人采撷。   秦斐生意乱情迷,俯身攫住她柔软唇瓣,身体倾了下来。   夜色阗黑,热意宛如春潮,欲望如野草般恣意疯长。   两人抵死缠·绵,云散·雨歇后,秦斐生俯在她耳畔,声线喑哑而动情:“明明在一起没多久,总感觉已陪了我好久。你给我挡那个疯粉丝时,我就一直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呢?”   他兀自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顿了下,“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嗯?”   洛妍紧闭双眸,潮红的脸颊往他怀里缩了下,没有吭声。   她怕一开口,就暴露了心底最深的秘密。   她永远记得,那个漆黑的夜晚,看到他的第一眼...   一年后。   洛妍望着镜子里明眸皓齿的女人,拉了下秦斐生的袖子,语气不自觉流露出些许紧张。   “我这样打扮没问题吧?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秦斐生自上而下扫她一眼,揽住她纤细腰肢,得意地扬了扬眉,“很美啊。”   洛妍眉尖微蹙,突然说道:“耳坠太奢华了,和这身裙装不搭。”   她正要取下那对蓝宝石的耳坠,秦斐生却飞快止住她,低声道:“不许。就这样挺好。”   洛妍嗔他一眼,顿时领悟了这男人的心思。   这对蓝宝石的耳坠极其珍贵,全世界仅此一对,秦斐生上个月花了三亿拍下来送给她,她一直没在公开场合戴过。   而现在,他这颗秀恩爱的心蠢蠢欲动,已然控制不住了。   洛妍十分配合,主动换了一身和耳坠搭配的裙子,然后和他一起去了采访现场。   并不是以他妻子的身份,而是作为国内最热的新锐摄影师。   在这短短一年内,她先是受聘于国内最知名的女刊,每一次拍摄都堪称惊艳,结合了传统拍摄的优势,又凸显了自己的创新风格,成为国内时尚摄影界的一匹黑马。   三个月前她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频频为各大知名男女刊物拍摄封面。在刚刚过去的年度十佳封面评选当中,十封佳作中有六封出自她手,而她为秦斐生拍摄的《摩登先生》封面,更是以压倒性的优势,稳居十佳封面之首,受到业内人士和时尚博主的一致追捧。   采访直播很快开始。   记者:“夫妻二人首次合作拍封面,感觉怎么样?”   秦斐生看了眼洛妍,笑道:“是挺不一样的,我和我太太比较有默契,是吧?”   他亲昵地揉了下她的小脑袋,英气眼眸中笑意愈深。   洛妍接过话筒,冷不丁来了段:“其实我和秦老师合作时,不吵架就不错了,他经纪人还劝我们,说以后别一起拍封面了,免得影响夫妻感情。”   秦斐生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声道:“不用这么直白的。”   大家都笑,记者又问:“你们吵架的时候,一般谁主动认错?”   秦斐生指尖轻叩着她手心,理直气壮的语气,“当然是我。”   洛妍托腮,目光一寸寸掠过秦斐生,笑:“我也挺多的吧。”   记者:“秦老师平时都怎么哄太太呢?”   秦斐生眉梢微微下垂,唇角却上扬了起来,“亲吧,没有狠狠亲一回解决不了的麻烦,实在不行把卡都给她,随便买买买,消气了为止。”他语气微顿,宠溺地笑了笑,“现在我钱都在太太那里,赚钱就是给她花的。”   洛妍也笑:“他平时身上就带五百块。”   话落,弹幕里立刻铺天盖地刷过一片“妍姐威武”,以及嘤嘤嘤控诉俩口子又虐狗的。   记者看了眼提纲,问道:“两位结婚也一年了,有二胎的打算吗?”   秦斐生眼波微动,“得问我太太的意思。”   洛妍微微一笑,“如果有好消息了,会和大家分享。”   ...   采访结束,洛妍已经累屁了,上了车,秦斐生将她拢入怀里,揉了揉她发酸的脚踝,捏着捏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手也不老实了,一点点朝大腿深处滑去。   洛妍嘤咛一声,轻轻按住他的手,语气娇娇的,“不行。”   秦斐生喘着气,捉着她的手往下探去,亲了亲耳垂哄她:“乖宝,小生生它都想你了,再说又不是没在车里做过。”   洛妍被他撩拨得面颊绯红,气息都有些不稳了,态度却很坚决,“今天不行。”   她抬起头,勾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我怀孕了。”   一道白光在秦斐生头顶轰然炸裂,他突然清醒过来,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有了,早上刚检查出来,宝宝还很小,才一个月出头。”洛妍面上透出几分慈爱的柔光,在他耳边呢喃道。   “我又要当爸爸了!”秦斐生回过魂,放声笑了起来,掌心摩挲过她平坦的腹部,一下一下,仿佛捧着件最珍贵的瓷器。   到了晚上,秦斐生正在给洛妍洗脚,洛天蹦蹦跳跳过来,正要往洛妍怀里扑过去,被秦斐生眼疾手快给抱住了。   “乖儿子,爸爸抱你。”秦斐生擦了下手上的水,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以后不许这样扑妈妈了,知道不?”   洛天眨了眨眼,懂事地握起小手,“因为我快要上小学,不是小朋友了,所以不能抱妈妈吗?”   洛妍噗嗤一笑,朝洛天招了下手,“天天,到妈妈这里来。”   洛天乖乖坐到她边上,到底是记者秦斐生的嘱咐,没再往她怀里扑。   洛妍目光温柔,斟酌着道:“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过段时间你会添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天天高不高兴呀?”   她问得小心翼翼,唯恐小家伙会突然变脸,大哭大闹起来。   洛天巴巴地看了会儿她的肚子,小奶音放得很轻:“妈妈,我想要妹妹,可以吗?”   洛妍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当然呀,可妈妈也不知道肚子里宝宝的性别,但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你都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爸爸妈妈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以后你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爱护弟弟或妹妹吗?”   洛天拍了拍胸,一蹦三尺高,毫不犹豫说道:“当然,我超勇敢的。”   说完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自己房间,留下秦斐生和洛妍面面相觑。   “看会儿电视吧。”秦斐生打开电视,继续给洛妍洗脚。   “你粉丝要知道你在家里这样儿,估摸着把我撕碎的心都有了。”洛妍望着电视屏幕,嘴里却在打趣他。   “我乐意不行?”秦斐生应得颇有底气。   洛妍笑了笑,那笑却很快僵住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财经新闻。   傅氏游戏第三轮融资失败后,已然是穷途末路,CEO傅西屿因涉嫌内幕交易遭到检方调查,今日下午六点,他从公司楼顶天台跳下,当场死亡。   血腥画面一闪而过,洛妍眼睛还黏在屏幕上,秦斐生却已关了电视。   “怀了孕,别看这些。”他淡声道。   “他上个月来找过我。”洛妍突然开了口,“我没有见他。”   “我知道。”秦斐生亲了下她的眼睛,“债务太多,滚雪球一样的,他早就撑不下去了,听说本来是打算逃去加拿大的,可不知道为何最后没走...”顿了下,“可能是放不下洛蓁蓁,前几天我撞见过她一次,她和以前不大一样,和圈子里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搅在一起,那些人长年滥·交,一个个都带了脏病…”   两人正说着话,洛天忽然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他最喜欢的小本子。   本子封面写着:给妹妹(弟弟)的li物。   “妈妈,我要把妹妹的每天记下来,等她认得字了,我就送给她。”洛天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道。   “今天是第一天。”他凑到洛妍肚皮上听了下,立刻写道:“妹妹她好安静。”   小家伙嘴里振振有词,洛妍和秦斐生对视一眼,同时扬起了笑容。   又一年初春。   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终于静了下来,护士急匆匆走出,朝着脸色煞白的男人说道:“秦先生,您太太生了个女儿。”   秦斐生立刻冲了进去,看了眼襁褓里的婴儿后,握紧洛妍发白的手指,亲了亲她的指尖,哑声道:“老婆,你辛苦了。”   洛妍虚弱地眨了下眼,却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秦斐生一阵后怕,眼圈发红地抱住了她...   秦斐生给女儿取名念姝,原以为是个安静的女孩,不曾想自从蹦出洛妍的肚子,就一日没消停过,活脱脱是个调皮捣蛋鬼。   念姝一岁时,已经能流利地叫人了,她嘴角留着晶晶的口水,扒拉着婴儿床的栏杆,朝洛天嘻嘻笑道:“哥哥,抱抱。”   “姝姝别动,哥哥来抱你。”   洛天快步朝她跑去,她小身子忽然往前一栽,整个人头朝地跌了下去,洛天一个飞扑,堪堪接住了她,头却狠狠撞在了坚硬的床角。   短暂的晕厥过后,洛天猛的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掠过怀里的小团子,眼底倏然涌出了一丝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