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sanyue122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职业不兼容，我能怎么办 作者：花木柔 文案 　　出身农家的天才魔法少女，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结果用功过度，猝死在魔药实验台上。 　　于是墨昀穿越而来，带着游戏系统金手指，正准备随意开挂，结果发现，自己是个战士面板，职业所限，对魔法一窍不通。 　　当大家发现传说中的天才魔法师，原来早已走上了以棍棒敲人的道路时，无数的法师扼腕叹息：“少女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去干魔法师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呢？” 　　女主仰天长叹：“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这是个拿着战士技能面板的少女为了生活，硬着头皮伪装法师，结果装成了法神的故事。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爽文 升级流 西幻 主角：桃乐丝，墨昀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桃乐丝是个很励志的姑娘。 作为一个乡村少女，她以惊人的天赋，进入了全大陆唯一一所魔法学院，成为了一名见习法师。 法师。 那可是全大陆最为稀少，也因而最为尊贵和令人敬畏的强大职业了。当她随着魔法导师离开家之后，原本在村里贫穷普通的桃乐丝家，一下子变成了众人艳羡和嫉妒的对象。就连村民眼中最尊贵，最伟大，最高贵的领主大人，都亲自上门，拉着桃乐丝老实巴交，看着领主大人磕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老父亲，和蔼可亲的说了好久的话，送了好几车的东西。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如此。 在平民和贵族阶级差异如此之大的世界上，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跻身上流阶层，桃乐丝小姑娘非常努力。 然后，这姑娘就因为学习过于刻苦，熬夜过头，猝死在了实验桌上。 …… 看完了她短短十四年的记忆，穿越过来的墨昀表示——虽然我带来了游戏面板，有了个系统金手指，可是我的外挂……是战士系的啊？！ 墨昀无数次的懊悔不已，当初建立人物的时候，要是建了法师，带着法师系统穿越到这个法师少女身上，变成法神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如今…… 她捂住了额头，想起了这个少女记忆中，那位魔法导师每次凝望着她，像是看着一块正待雕琢的璞玉般和蔼与慈爱的眼神，还有他孜孜不倦的教导和无私认真的指教。 以及那贫穷的家庭，自从她进入了魔法学院，上次回家的时候，原本衣衫褴褛的兄弟姐妹们，都穿上了整洁完整的棉麻衣裤。 如果她能够顺利毕业，从见习法师成为法师，她就能被国王授予爵位！那时候，他们一家就能从猪狗一般的贫民，摇身一变，变成贵族老爷，过上能喝得上牛奶，吃得起白面包的高贵生活了！ 所以他们望着她，流露出的希望和期待，就像是鞭子一样，让桃乐丝无法松懈分毫—— 这个小姑娘身上背负着太多太多的压力了，小小年纪，脸上就没有了笑容，生活中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墨昀对着镜子努力了好半天，才终于做出了表情——这个孩子都忘记了怎么微笑，甚至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人沟通了。每日每夜都是教室，图书馆，实验室，三点一线，除了与导师有所交流，其余时候基本上从不开口，大概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家人和村民们见她从当年一个活泼懵懂的小女孩，变成这幅活尸般的模样，却都很高兴。他们笑着说这是法师风范，不苟言笑，威严尊贵，不愧是以后有大造化的桃乐丝啊，但其他同学们却在背后偷偷取笑她死板僵硬，无趣孤僻。 他们叫她“活尸桃乐丝”。 想到这里，墨昀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这个小姑娘，她还只有十四岁啊…… 可是镜子里这死鱼一样呆板的眼珠，僵硬的表情，苍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材……哪里有半分属于孩童的天真无邪？单纯活泼？ 墨昀又叹了口气，决定先睡上一觉，弥补一下这个小姑娘缺失过多的睡眠，然后再去食堂好好补充一下营养—— 魔法学院的福利还是不错的，起码食堂吃饭不要钱。 但墨昀低估了这个小姑娘身体的羸弱程度，这一睡，她就睡了整整一天。而且大约是在这段时间内，她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结合的更加紧密了，之前从未察觉到的那些负面状态，此刻全部涌了上来——虚弱，极度的虚弱，头晕，恶心，目眩，胃痛，腹部抽痛…… 少女你年纪轻轻，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啊喂！！ 墨昀想下床，结果双腿无力，直接跪在了地上，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虚弱的无法站直！ 她立刻在心中唤了一声“系统”，眼前便立刻展开了一片透明的光幕。 她看了看血条……还好，还剩下了那么四分之一，这是游戏中死亡复活后的血量，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缓慢增加。 不过那一排的负面状态就不是那么好驱散的了—— 缺少睡眠。 重度饥饿。 内脏不同程度衰竭。 头发干枯。 长期营养不良。 渴望某人关怀。 实验中断。 虚弱。 无法负重。 无法行走。 …… 然后她又看了看血条下方——那里是法系职业蓝色法力条的位置，但此刻，它变成了战士职业的体力条，是绿色的——此刻也是四分之一。 ……如果坦白说自己已经无法使用魔法的话，会被赶出魔法学院的吧…… 要知道，正因为法师能力的不可取代，所以平民出身的法师也会受到极为郑重的对待，享受到贵族一般的待遇。 可是，战士就不一样了。 首先，战士的入门门槛，基本上低到了是个有力气的人就行的地步。 其次，因为没有不可取代的核心能力，战士是个要多少有多少的炮灰职业。 在这片大陆上，能抄个木棒斗殴的男人，都能被称之为战士。因为入门门槛低，群众基础泛滥，实力良莠不齐，还有一部分是土匪和黑社会流氓，战士是全大陆地位最低，最令人轻视，称号含金量严重不足的职业。 啊，你说什么？战士应该也有厉害的？哦，高级战士虽然也是靠着力气打架，但高级战士一般都是贵族出身，贵族战士，不叫战士，叫骑士。 而桃乐丝呢？ 她只是一个普通农民家的女儿，骑士是不可能了，如果连法师这个职业都无法握住，那么她就只能被踢回那个贫穷的乡下。她的家人，希望过上好日子的美梦也会随之破灭，村里其他人的奉承羡慕也会变成嘲笑讽刺，领主大人，估计也会勃然大怒，认为自己居然在一个贱民身上浪费了那么多的人情财力吧…… 一想到这里，墨昀就感觉脑子疼。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好嘛！ 放不出啊！一个魔法都放不出啊！ 桃乐丝记忆中学会了那么多的法术，然而她连个闪光咒都无法重现。 不过……现在纠结这个还有些太遥远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去食堂吃点东西。 墨昀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看着血条和体力值慢慢的恢复了一半左右，终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拍打长袍上沾上的灰尘，就这么慢慢的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这摇摇晃晃的模样，墨昀都觉得自己能去丧尸片里演个不用化妆的丧尸。 不过还好，这所魔法学院其实不算大，一座修道院一般的建筑，里面划分成了两个区域，一边是教室和实验室，另一边就是学生宿舍。从昏暗的大楼里出来，就会路过一块平坦的空地，这大约就算作操场，然后对面的低矮建筑，就是食堂了。 与法师这个职业在大陆上那光芒万丈的崇高威望相比，这个法师的摇篮却朴素简单的有些可怜。 但这据说是为了激励法师们好好学习，不可太早贪图享受——这意思大概就是变相的告诉学生们，等你们毕业了，想怎么享受都行。 也算是督促他们好好学习的一种方式吧。 墨昀撇了撇嘴，然后在路过操场的时候，停了下来，缓缓体力——这身体也太虚弱了！ 她低低的抽着气，因为深呼吸的话会胃痛和肚子痛，但呼吸太平缓又有些喘不上气。 还好这一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陷阱和会变道的楼梯暗门——这地方要是跟霍格沃茨一个样子，墨昀觉得自己大概会在半路上再猝死一次。 但这一路走来，她却也没见过别的同学，这倒是让她有点心慌。 在桃乐丝的记忆里，法师虽说稀少，但法师学校里的学生看起来还是很多的，大概有一百多人，如果一路走来一个都碰不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现在大概是，上课时间。 ……算了！命都没了一次，旷一次课算什么！！桃乐丝把校规记得牢牢地，从没听说过旷一次课就会被开除！ 这么想着，墨昀继续咬着牙，继续朝着食堂慢慢走去。 然而负责食堂的中年妇女，一脸为难的看着她，说道：“这个，小姐，早餐供应时间已经结束了，午餐供应还没开始的呀……” 宛若晴天霹雳，墨昀当时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掌勺的妇女只是附近村落中的一个普通农妇，平时对待这些未来的法师们，都是各种陪着小心，眼瞅着一个法师小姐突然就这么瘫了下去，顿时吓得不行的从桌子后头跑了过来。 “小姐！法师小姐！你没事吧！” “我……”墨昀抖着声音，准备揪住对方的裙子，恳切相求。但在定睛一看，发现她的裙摆沾满了泥土污水还有些不明血渍后，少女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抓下去，“我饿……” 在这样的情况下，墨昀努力的维持着桃乐丝刻苦的人设，免得让人觉得她给法师丢了面子：“为了做一个实验，我好几天没吃饭了……” “这，可是……好，好吧，反正也快准备午饭了，我今天就提前做一点给你，好不好？” 墨昀感激的热泪盈眶，“谢，谢谢您！” “哎哟哎哟，这是小事而已，”食堂大妈高兴的涨红了脸，却连连摆手，“您可是法师小姐呀！” 然后她一转脸，就大着嗓门朝着后厨吼了一声：“查尔斯！去烧火！！” 没过一会儿，后厨里就走出来一个高挑的少年，一脸不悦，“你刚才不是叫我去洗菜的吗？！” 这少年脸上沾着不少的泥土，但五官却生的深邃立体。一头黑色的卷发，蓝色的眼睛虽然带着不耐烦的情绪，但是不经意的撇过墨昀，那片湛蓝都显得清澈如天空大海。 他下意识的抱怨了一句，但在看见墨昀那身法师装扮时，微微一滞，然后一声不吭的生火去了。

第二章 看看，法师的特权就是这样，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没过多久，就吃上了沙拉，烤土豆，热腾腾的的白面面包，喝上了牛奶的墨昀，在心中复杂的感叹。 虽说饿得久了的人不能一下吃的太多，但有系统在，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很快，负面状态中的重度饥饿和虚弱，就不见了踪影。 墨昀满足的长长的吁了口气，最基本的温饱解决了之后，她抓着自己好几天没洗头的油腻长发，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明明能活成一朵清丽的百合花，怎么就朝着油腻的大蝙蝠路子上走的这么头也不回呢…… 朝着厨娘和查尔斯少年道过谢后，趁着别人还没下课，墨昀跑回宿舍拿了一套新衣服，就跑去了澡堂。 其实桃乐丝不是没有新衣服，但大约是自小出身贫寒，这些领主送来的新衣服，她都舍不得穿，每次只是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摸一摸，就又放回了箱子里。 在学院规定的校服——一身黑色长袍里面，她穿着的衣服一直都是已经小了很多，不合身又破旧，打了很多补丁的麻布衣服。 如果不是学校发下来的长袍有着防尘避水的高级功能，桃乐丝小姑娘的形象大约比现在的活尸模样还要糟糕一百倍。 其实领主送的衣服也并不多么贵重，只是普通的棉布衣服而已，又不是丝绸，但对于小时候只能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的少女来说，大约已经算得上特别贵重了吧。 唉，感觉虽然是个天才少女，可是小姑娘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啊…… 把自己按在莲蓬头下冲刷了好半天后，墨昀这才心满意足的换上了新的衣服——澡堂里的镜子中，顿时便映出了一个整洁清爽的身影。 虽然还有些瘦弱，但桃乐丝的五官颇为精致——这算是人种特性，五官立体深邃的话，一般很难难看到哪里去——只是她的皮肤还有些苍白，没有血色，唇色也是淡淡的，显得有些病气。 而一头黑色的长发洗干净了之后，蓬松的披在身后，完全露出了一张秀气的小脸。 她有着一双蜂蜜色的眼眸，望着人的时候，眼神像是某种美酒一般醇厚绵柔，眼珠明亮剔透，别有一番令人心动神摇的风情。只是大约是桃乐丝小姑娘的面瘫后遗症，如果墨昀不刻意的露出表情，整个人就会显得非常冷漠。 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并不妨碍镜子中的美人展示出自己精致的五官，秀气的下巴，纤细的脖子，精致的锁骨，然后上半身便□□干净净的白色棉布上衣裹在了其间。 那件白色衬衣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不过，对墨昀来说，大概就是中世纪复古风了吧。下身一条酒红色的棉布长裙，腰肢被紧束着，显得柔韧纤瘦。若是丰满一点，衬起女性柔美的身形，这幅打扮一定很有知性优雅的气质，然而大概是一直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桃乐丝……十四岁了，胸部还没用任何起伏，仿佛还没有开始发育一样。 连带着她的身材也显得扁平，毫无曲线起伏。 如果把黑色的袍子一披，遮住裙子，那张小脸冷冷淡淡的，没准会被人当做是长相秀丽阴柔的可爱男孩子。 好吧，身体的事情慢慢来，脸这么好看已经很不错了！将来养一养，绝对是个大美人。 这么想着，墨昀看着镜子中的小姑娘，默默的起誓——小美人，我会努力照顾好你所留下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导师，你的学业……不会让你为之付出了生命的努力一朝付之东流。 我会守护你的梦想，保护你的荣耀，还有你的骄傲。 你心心念念所想要得到的法师称号，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拿到手中—— 当然，除了这个高尚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些比较世俗的原因，就不用说出来了，比如说，如今自来水技术在全大陆，也只有贵族和法师才能使用。 这也是法师的一个好处了，试想，如果她是个战士的话…… 自来水都没有！洗澡没有莲蓬头淋浴！要自己去打水烧水！还不一定洗的干净！这能忍？！ 法师这个职业特权和便利太多了，无论如何，墨昀也不准备轻易就放弃。 好在桃乐丝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去学那些入门级的知识——在基础课堂上，老师们可是需要学生释放魔法，不停练习的，到时候发现墨昀一个闪光术都放不出来，那就乐子大了。 托桃乐丝天赋很高，又如此刻苦的福，她虽然年仅十四岁，却已经是个高级学徒了。除了每周有几堂必须要上的课程，其余的自由时间，都可以自主进行研究和摸索。 就因为如此，墨昀才有些许的底气伪装下来——假如她穿到桃乐丝刚刚进入魔法学院那会，每周的魔法练习课她都糊弄不过去，还不如直接走人算了。 在用法师学院澡堂子里靠着法术发电的热吹风，把长发吹干净之后，以战士之身装成法师的这种念头，就变得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而当她走出澡堂的时候，学生们已经下课了。墨昀有些心虚的逆着人群，朝着宿舍走去。 一路上所见到的同学没有比她更小的，大多在十五六岁到二十一二岁左右徘徊，间或有几个二十三岁以上的，都很少。 桃乐丝的记忆告诉墨昀，这所学院的制度是这样的—— 每三年学校都会组成一个游学团，去大陆上的各个地方游走，就是为了寻找拥有天赋的孩子，然后接回学校。因为有些孩子发现的早，有些孩子发现的晚，所以入校年龄并不确定。 学校是三年制，第一年的课程是魔法基础入门，伴有大量的魔法练习，还有魔药炼制，绘制卷轴，魔法阵画图基础。因为有些有天赋的孩子，比如桃乐丝，出身贫民，不会读写，所以还有额外的语言课。 第二年则是进阶，魔药中级课程，卷轴绘制，魔法阵使用实践，初级对战课程。并且会按照对战课程的成绩进行分班——风之班，木之班，石之班。 墨昀心里觉得风大概是世界将来任你肆意的意思，木的话，若是努力，也能秀之于林，石，大概就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滴水穿石了。 分了班，第三年则是最终阶段：魔药研究，卷轴制作，魔法阵制作，对战实践。 而从第三年开始，每月都会举行一次战斗考试，第一名至二十名算是a等，二十一到四十名则是b等，四十一到五十名则是c等，五十名之后全部算作d等。 四门课中如果有一门为d，则必须重修，只有成绩三a，剩下的那一门课程成绩不为d的学生，才能进入毕业流程——从魔药，卷轴和魔法阵中选择一个方向，然后自主研究，提交成果。如果导师通过，则能进入结业考试——使用魔法，通过一次对战，就可以成为正式的法师了。 按照记忆中的说法，桃乐丝的对战实践课成绩很差，勉勉强强的挤入了c等，但在其他课程上，都是非常优秀的a。 她如今已经进入了毕业流程，选择的研究方向是一种新型魔法药水，效用大概是能够短时间的屏蔽人类的痛苦。 ……墨昀觉得，有点像是麻沸散那种麻醉药剂，要是运用到医学方面的话，应该大有可为。 她差不多已经做成了，一旦把成品提交给导师，通过结业测试之后，她就能够毕业，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 这也意味着墨昀不用伪装太久！等拿到了法师头衔，一离开这个法师学院，她还不是想当战士就当战士！ 不过，桃乐丝是十二岁的时候进入学校的，如今十四岁便已经完成了三年的教育，卡在自主研究这一关，卡到了过劳猝死，可想而知还有不知道多少学生卡在了这里，迟迟无法毕业。 法师学徒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毕业，在自主研究项目卡到二十三岁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二十三岁以上还无法顺利毕业，那压力很大。桃乐丝记得好几个前辈都受不了这种毕业压力而自杀了。 而学院里，现在年纪最大的一个学生已经二十五岁了。但他已经很少出现，大概是因为感觉羞耻。 这个二十五岁的前辈，还是桃乐丝导师的儿子。据说曾经也是个天赋出众的孩子，但是小时候骄纵过了头，曾经放浪过好一阵子，结果在魔法学习上落后了很大一截。导师亲自对他进行辅导，还动用关系把他放在了教学质量最好的风之班听课学习，考试的时候却在石之班考试。 虽然在大人眼中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够了，但这样与众不同的优待，反而给那位前辈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产生了厌学的情绪，一到考试的时候就紧张的一句咒语都念不出来，更别提毕业了。 那位前辈叫什么来着—— 因为名字太长，墨昀找的有点费力——啊，找到了，他叫斯塔比尼斯。 这在古文中，代表着稳定的意思。 斯塔比尼斯·库拉·厄林。 中间名库拉，在古文中代表着责任。 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厄林导师对于自己唯一一个儿子所抱有的期待。 顺带一提，桃乐丝小姑娘是风之班的。 ……唔，等等，今天下午，是不是有厄林导师的魔药课！？

第三章 墨昀匆匆的跑过人群，准备赶紧回去好好想想下午的魔药课要怎么办才好。 她没有注意到，一路上很多人其实都在偷偷地看她—— 虽然一百多号人不可能每个都彼此熟悉，但像桃乐丝这样精致年幼的少女，绝不应该显得这么陌生。 “那是谁……？” “新生吧？看着年纪很小的样子。” “长得很可爱啊！看她里面的衣服，应该是个小贵族出身？” “可是今年没有新生入学吧？” 完全无视了别人的讨论和视线，墨昀回到了宿舍里。 她穿越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面前的实验台上放满了一排的药水，前几瓶还颜色各种古怪，到了后来，则慢慢的呈现出了稳定的翡翠绿色，大约是优良的完成品。 桃乐丝好像是为了保险，明明已经制作出了成品，却硬是撑着快到极限的身体，继续炼制。这个小姑娘倔强的认为，起码有五瓶药水成品都完美呈现绿色，实验才能算是成功。 那时候墨昀不清楚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一定很重要，就把它们兜在长袍里，踉踉跄跄的带回了宿舍。 下午的魔药课，她决定挑出一瓶绿色的药水带过去，作为项目成果提交给导师，申请毕业！ 毕业毕业毕业毕业！！ 墨昀脑子里一心全是毕业，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决定睡个午觉，愣是激动的好半天没睡着。于是又起来不死心的抄起角落里的法杖——因为桃乐丝之前热衷实验，这把朴素的树根法杖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灰——试验技能。 但她打开技能面板，却发现里面凡是主动攻击的技能，此刻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伏龙枪，断龙枪，烈风枪，疾风枪，猛虎枪，狂龙枪，星河倒卷，横扫千军，虎狼之师，一骑当千，孤注一掷，见龙卸甲，英勇咆哮…… 看着技能武器要求那栏里，用红色的，代表着不合要求的字写着“长，枪”，墨昀盯着手中不管怎么看都只能算作木棒或者法杖的木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兵器不趁手！为之奈何啊！ 不过，被动技能倒是一切正常，而且，其中有几个技能，没准还能伪装成魔法—— 比如说兵贵神速，料敌先机和铁血征程，起手刷起这三个状态，墨昀记得游戏里时会出现光效。兵贵神速和料敌先机是金色光效，铁血征程是血红色的光效，一个提高2%的敏捷，一个提高2%的命中，一个提高2%的防御力。 除此之外，所向披靡这个技能也并不需要装备武器，它的技能效果是：震飞所有周围目标，对非选定目标的直接伤害增加30%。 还有个状态也非常给力——善攻：擅于作战，使你使用武器的伤害永久提高30%。 不过说到最后，还是得先解决掉武器的问题…… 啊，你说什么？这个游戏系统明显是东方玄幻武侠体系的起名风格——？和穿越后的西幻世界不搭？ 墨昀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当初玩的就是古风武侠游戏啊，能带个系统穿越就不错了，职业都不兼容了，还管风格吗！ 她当初奔着战士职业上手操作难度最低，选了这个武器为长，枪的职业，哪知会穿越呢？ 难不成真的是自古枪兵幸运e……还是说所有枪兵的运气，都被赵云赵子龙在长板坡上七进七出用完了？ 琢磨了一中午武器问题怎么解决，好不容易等到了上课时间，墨昀抄起药水放在口袋里，披起法袍，便迫不及待的朝着教室走去。 毕业毕业毕业毕业—— 希望能够顺利毕业！ 她推开了那扇有些吱呀吱呀的木门，走进教室里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了十几个学生。墨昀连忙在桃乐丝的记忆里翻了一下，发现都是认识的同学，应当没有进错地方，这才略微安心。 这堂课上的人都是进入了毕业流程，然后选择了魔药方向的准毕业生。桃乐丝跟他们交集不多，甚至可以说本来就很不合群，于是墨昀便有些心安理得的坐在了靠门最近的最后一排——万一出了啥事，拔腿就跑也很方便。 “咦？” 但一个少年听见了开门声，不经意的往后看了一眼后，突然低低的轻叫了一声。“那是谁……？” “啊？”他身边的朋友没反应过来，有点茫然的看向了他。 那少年便朝着后排的墨昀撇了撇嘴，“那个女孩子。从没见过啊。” 他们周围坐着的准法师们差不多也都很熟悉，此时听他一提，都纷纷扭头朝后看去。墨昀有点不安的坐在原地，僵着桃乐丝的面瘫脸，免得露怯，但心中还是免不得有些忐忑。 没过一会儿，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女学生站了起来。 她一头棕色的波浪卷发，神色带着些许高傲的冷淡，走过来敲了敲墨昀的桌子。 “喂，你是新生吧？你走错教室了。” 桃乐丝的记忆中显示，她叫雅博娜，家里是贵族。就算不当法师，也是锦衣玉食，一世无忧，成了法师之后，就更加傲气了——不过，那样的家世和不错的天赋，她也的确有着骄傲的资本。 “我没走错。”墨昀原本考虑对她友好的笑一下，但是想了想桃乐丝的人设，她还是选择了保险起见，如桃乐丝往常一样，绷着一张脸，尽量不崩人设，“雅博娜，我是桃乐丝。” “……桃乐丝？” 雅博娜愣住了。 “你是——桃乐丝？那个活尸？？” 墨昀：“……” “你，你做了什么？”雅博娜惊疑不定的凝望着她的面容，“我记得你的研究方向是无痛药水吧？你改为美容药水了吗？” “……我只是洗了个澡。” 但雅博娜依然神色惊异的凝望着她，看起来很想上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瞧瞧她的皮肤和眉眼。但桃乐丝毕竟是她的同学而不是下人，这样的举动未免显得太过无礼。 他们的谈话也被其他人听见了，原本那些少年少女们还只是隐晦的偷偷用目光打量她，现在直接转过了身来，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桃乐丝？！你是桃乐丝？！” 他们毕业之后，走出去都是倍受尊敬的法师，但此刻这样的惊愕神色和八卦热情，跟普通的孩子也没什么不一样。墨昀有点想笑，但又努力的想要维持住桃乐丝面瘫的人设，不肯轻易被人发现异常。只是这样，她的表情多少就显得有些古怪，那缕笑意在雅博娜的眼神中，仿佛某种洋洋得意。 “呵。”她突然冷笑了一声。 原以为十四岁的小姑娘不过是个阴沉孤僻，只会学习的木头，没想到，原来也这么有心机。平常打扮的灰头土脸，恐怕就是等着今天，在阿尔瓦面前弄出一个大反差，好引起他的注意吧？ 但考虑到对方的天赋和将要获得的法师身份，雅博娜咽下了喉咙间的嘲讽话语，转身坐回了座位。 与她坐在一起的是一个金发的青年，跟她差不多大的样子，二十多岁，见雅博娜回来，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一向骄傲的雅博娜便立刻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墨昀心想，那大概是她喜欢的人？ 因为他坐在她的前面，当他转头看向雅博娜的时候，墨昀只能看见他一半的侧脸。但那侧脸已经足够英俊了。她正好奇这位男人正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他就似乎是察觉到了墨昀好奇的眼光，而转过了头来，与她对上了视线。 这个男人的确长得非常俊美。 柔顺的卷曲金发，皮肤白皙光洁，轮廓如大理石雕塑一般英挺优美。他的眼睛也是蓝色的。不过跟厨房里的查尔斯少年相比，他的眼睛偏灰一些，蓝灰色的眼眸显得更加深邃和沉静。 他带着贵族的高傲，疏离的朝着桃乐丝冷淡的点了点头。 这行为只是因为贵族的礼节教育他与人对上视线时应该如此去做，并非是因为他自己本身的尊敬情绪，于是明明是礼貌，却也显得格外傲慢。 看他与雅博娜的关系，大概也是个大贵族出身的同学吧。既然如此，这种态度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墨昀正准备回礼，他却已经转过了头去，显然并不关心她有什么变化。但令墨昀莫名其妙的是，他这样的反应，让雅博娜转过头来，轻蔑而得意的瞥了她一眼。 ？？？ ？？？ 她洗个澡也得罪那位大小姐了？？ 墨昀连忙在桃乐丝的记忆里又找了找——没有呀，她跟这位大小姐基本上毫无瓜葛和牵扯啊？ 而那个金发的男性，叫做阿尔瓦·多伊尔。除此之外，桃乐丝这个满脑子只有学习的孩子，也并不了解更多了。 ……啊，等等，就在墨昀这么以为的时候，她在桃乐丝的记忆里翻出了一件事情—— 那是桃乐丝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她就跟现在一样，常常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不眠不休熬夜奋战。有一次她抱着一摞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准备去还，结果因为饿得头晕，在图书馆门口差点一头撞上了雅博娜。 雅博娜反应很快，一下子就伸手把她推倒了。她没什么事，但桃乐丝一摔倒，怀里的书顿时洒了一地。小姑娘的第一反应却是去把那些书捡起来，颇有几分读书快要读傻了的感觉，甚至都没抬头看看差点撞到谁。 以小姑娘当时的“活尸”模样，贵族小姐当然受不了跟她近距离的接触，脸上一下子就顾不得这里的同学们将来都可能会成为法师，而下意识的露出了恶心和厌恶的神色。刚才推倒了桃乐丝的手，虽然碰到的只是学院下发的长袍，会自动清理污渍，但也因为那是桃乐丝的衣服，而令雅博娜难以接受。 她不悦的轻唤自己的男伴：“阿尔瓦，我们走吧！” 但少年看了她一眼，蹲了下去，帮桃乐丝将洒在地上的书籍一本本的捡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捡了一半的书，桃乐丝下意识的便想要从他臂弯里将另一半拿回来，但阿尔瓦却声音冷清的问道：“你差点撞到了人，你父母没有教过你这时候要说点什么吗？” 桃乐丝愣了一下。她迟疑的抬起脸来，想要看清楚他脸上有没有嘲讽和想要欺负她的意思，但什么也没有。 阿尔瓦的面容很平淡，也很冷静。 于是桃乐丝愣了好一会儿，对着雅博娜结结巴巴的道歉了：“对不起……” 雅博娜很不耐烦，根本没理她。只说“我们走吧，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啊”，于是阿尔瓦抱着书站了起来，对雅博娜说：“她虽然走路不注意差点撞到了你，但你把她推倒在地，你的父母没有教过你这时候要说点什么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句话，雅博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苍白起来。阿尔瓦那句听起来很平常的话，似乎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于是她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抿紧了嘴唇，看向了桃乐丝道：“……对不起。” 那个少年这才仿佛满意了一般的“嗯”了一声，将怀里的书还给了桃乐丝，与雅博娜一起离去了。 当时桃乐丝的心里只模模糊糊的浮起过一个念头——“奇怪的贵族”。然后这段记忆就很快被“要努力更努力再努力的成为法师”的念头给完全压了下去。

第四章 虽然吵闹了一阵子，但是看着墨昀并没有跟他们交谈的意愿，又依然和以前那样面无表情的坐在远离人群的孤僻地方，大家新奇的打量了一会儿之后，也就不再那么关注她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大约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便披着黑色的长袍，推门而入。 前排的学生们纷纷起立，墨昀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学着一起鞠了一躬道：“导师好。” 厄林导师沉稳的“嗯”了一声，便朝着讲台走去，而在他身后，却还跟着一个比较陌生的青年。他似乎不愿继续往前走，坐在那人群扎堆的前方。于是一进门就跟墨昀一样，坐到了另一边的最后一排。 这样的不合群，让墨昀好奇的瞄了他一眼，发现对方一头褐色短发，眼睛是湖水般的绿色，眉目挺秀，却多少带着一丝忧郁和压抑。 ——这是厄林导师的儿子，斯塔比尼斯。 他不像一般的法师，身材纤瘦修长，气质孤高，反而更像是一位战士——肩膀宽阔，脊背挺直。如果换下那身黑色的长袍，穿上铠甲，配上长剑，那一定是一位值得入画的英俊骑士。 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毕业生的魔药课上？ 没有人发问，但厄林导师似乎知道一定会有人对此感到疑惑，于是他站定在了讲台上，语气沉缓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斯塔比尼斯在昨天的对战实践课上，以越级挑战的方式取得了c等的成绩，所以进入了毕业流程。他选择的也是魔药研究方向，还希望大家一起努力。” 听着自己的父亲一本正经的解释着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斯塔比尼斯抿紧了嘴唇，耳朵涨起了代表着羞耻的红色。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做了什么。利用自己导师的身份和特权，他安排了一个对战实践课成绩刚好在c等最末的学生，向他发起挑战，然后故意输掉。 按照越级挑战的规则，斯塔比尼斯的排名就与对方就自动交换。 他的父亲许诺对方不需要重修，只要等到下一次考试的时候，再考出真实的成绩，就自然会恢复排名成绩。而他呢？这一门课的成绩这一次就从d升到了c，达到了可以进入毕业流程的标准。 斯塔比尼斯很清楚，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身上的压力越来越重，父亲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这一次，父亲大概是无论如何，也决定要送他成功毕业了。 而厄林导师虽然说得无比正直和轻描淡写，但所有人几乎都很清楚的意识到了一定是他为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 不过没有人会傻到说出来。 厄林导师便也放下了心来。他环顾了一圈教室，然后突然顿了顿，“诶，后面那个女孩子，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墨昀：“……导师，我是桃乐丝。” “桃乐丝？？”厄林导师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回复了正常的“呵呵”笑了起来，“哎呀，真是差点认不出来了——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好好打扮一下，你看，收拾一下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他很快便跳过了这个话题道：“好，那么今天，先例行报告一下你们的研究进度。” 于是前头的一群少男少女们便已经自有一套发言的先后顺序，一个个的叙述了起来。 墨昀这才发现，她的同学们大部分实验还只进行到了一半，中间有不少问题和毛病需要导师给予指导和意见——这么一比，桃乐丝小姑娘凭着一己之力就做出了最终成果，不得不说一句真是…… 又厉害，又作死。 时间这么充裕，何必饭都不吃觉都不睡的透支生命呢…… 这么想着，她却又有点雀跃了起来，既然同学们都没有做好，就她一个完成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许能够提前毕业了？ ……不，等等，万一提交上了药水，导师说还有些不足需要改改怎么办？！ 墨昀对于魔药可是一窍不通的！ 她还在犹豫，却发现前面的同学们在得到了导师的指点后，很快就站了起来告辞离去了。 这么一看，毕业班的魔药课其实就跟她大学时候的毕业指导差不多…… 写毕业论文的时候，跟导师一起约个时间聚个头看看方向有没有错，然后得到了意见就回去继续修改。 阿尔瓦和雅博娜是最先离去的。经过墨昀的时候，看着她那有些紧张纠结的模样，雅博娜又低低的哼了一声。 没一会儿，教室里就只剩下最后四五个人了。人越少越慌，墨昀咬了咬牙，握紧了口袋里的绿色药水，站了起来。 哪知道她刚走近讲台，导师就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笑了起来说，“桃乐丝，你先等一等。” 好吧，导师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呢……等吧。 于是她就只好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又格外紧张的等到了最后一个学生离开。 人都走光之后，厄林导师顿时就不是那种正气凛然的导师与学生的模样了，他朝着坐在后面一动不动的斯塔比尼斯，很不客气的开启了老子与儿子的状态：“把门关上！开着门你觉得很光彩！？” 斯塔比尼斯大概是这种语气听得多了，他冷着脸站了起来，把门关上了。 厄林导师这才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表情一阵青一阵白。 “桃乐丝啊……”他幽幽道，“我平时待你如何？” 一听这话，墨昀心里就是一咯噔，“……挺，挺好的。” “我本来呢……是拉不下这个脸来求你的，可是……唉，你也知道，我儿子不争气，可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说是不是……？” “唔……”墨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次你跟我说，你的无痛药水快要炼制成功了吧？怎么样，已经做好了？” “啊……”她突然有点不想拿出来了，但事已至此，墨昀也只好犹疑的将口袋里的绿色药水，放在了厄林导师的面前。“是的……” “桃乐丝，你的天赋和努力，我都是很明白，也非常相信你的。如果你说已经完成了，那么这一定是个非常完美的作品。” “……谢谢导师……？” “但是，你也知道，我儿子……唉……好不容易才能进入毕业流程，你看你今年才十四岁，凭你的才华，再等一年也没什么的……对不对？可是斯塔比尼斯已经等不了了……你看，你可不可以……今年不要拿出这个成果？” “啊？” “就是，把这个药水交给斯塔比尼斯，当做他的成绩，行不行？” “……哈！？”墨昀这下反应过来了，“可是导师！” 她急得不行道：“——我也等不了一年啊！” 大约是墨昀的神色拒绝的太过明显，厄林导师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大高兴起来，“你怎么等不了了？” “……我，我家人等着我赶紧回家呢！” “你家人自有领主照料着，过的好着呢！你来了学院之后，过几年就会回去一趟，这次多留一年怎么了！？” “这……这……” 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看着她好像都快要急哭了，一直站在教室后头一言不发的斯塔比尼斯，这时好像终于忍不住了的，轻轻叹了口气。 他走了过来，拍了拍墨昀的肩膀，语气很是温和，“……没事，你先走吧，我跟我父亲说，不会这样对你的。” “闭嘴！！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好好站着就行，别说话！” 斯塔比尼斯却挡在墨昀身前，看着自己的父亲道：“毕业是很重要，但是我不觉得值得做到这个份上，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对战实践课不能及格，毕不了业，把我除名就好。” “把你除名就好！你说的倒轻松！我朋友同事的孩子都是法师毕业，你？你毕不了业，我有多丢脸你想过吗！？” “那现在这样就不丢人吗！？反正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当法师——如果当初不是你阻止我，我早就跟着马修师父走了！” “你一个法师之子，跑去跟一个战士学剑术，还想要当冒险者，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到底懂不懂法师的头衔都代表什么？！” “可是就算你能安排一个学生让我的成绩从d变成c，就算你今天把这个女孩子的成绩给了我，最后的对战考核你能怎么办？！一个个找到我的对手，让他们放水吗！？” “你懂什么！今年对战考核改革了！以往是单独作战，今年是双人组队模式！除了考验单人战斗力，还需要考核与队友的配合度——我已经想好了，把你跟阿尔瓦配成一组，他是战斗实践课的第一名，只要跟他一组，让他带着你，就算你一个咒语也放不出来，一样可以过关！” “哈！”斯塔比尼斯气笑了，“你还真是什么都安排好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没用！” 父子两人一个气的面红耳赤，一个怒气冲冲，他们怒目而视着彼此，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躲在斯塔比尼斯身后的墨昀想了想，弱弱的揪着他的衣服，从他身后探出了身子，“……导师……那个……” 但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高大的男人一个转身，冷着脸强硬的拉着手拽出了教室。 他用力的甩上了门，将厄林导师愤怒的吼声——“斯塔比尼斯！！”——挡在了身后。 然而没走多久，这个英俊的男人，脸上的怒气，就慢慢地变成了颓丧。 他松开了墨昀的手腕，长长的叹了口气。 “……很抱歉。” 他歉意的说道：“我父亲都是为了我……请你不要对他失望，他经常对我提起你，说你是他作为导师所见过的最为天才的学生……但是，都是因为我太没有用的缘故。” “啊……”墨昀的性格有点遇软则软，遇硬炸毛。此刻对方好声好气的跟她道歉，她就算有什么怨气和怒火也发不出来了。“那个……还好……” “你不要担心，我回去会跟他说，你的成绩我不会要。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大不了我就直接离开学院，去当个冒险者好了。” “唔……”说到这里，墨昀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兄，你为什么一直不能毕业啊？”

第五章 “我？”斯塔比尼斯略有些尴尬的顿了一下，“小时候，我父亲还不是学院的导师，他受雇于一个贵族，作为那个家族的法师顾问，住在贵族的城堡里。我父亲总是让我待在房间里，看一些枯燥的法术书。但我却向往以后能够成为一个冒险者，可以踏遍大陆的各个角落，见识到无数的风光。所以为了能够去骑士的操练场看他们练武，我总是每天很快就完成我父亲布置的作业。” “我父亲很好面子，他总是在朋友面前吹嘘我有多么聪明，以后一定是个能够超越他的*师。所以我跟他说，我准备跟着马修师父成为一名战士的时候，他非常生气，并且马上辞去了法师顾问一职，带着我离开了那个贵族的城堡。” “马修师父是那个贵族麾下的首席骑士，他教会了我剑术，也让我希望自己能够像他一样，成为一名冲锋在前的战士。” “所以……”他抿了抿嘴唇，“每次对战实践课的时候，我看着对面的同学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开始念咒，都很想直接冲上去一棒子打趴下对方。这种冲动我无法摒弃，所以我念咒会比对手要慢，还容易念错……于是一个法术都来不及放出来……” 大约是觉得眼前的少女号称魔法天才，大约无法理解他的思维逻辑，斯塔比尼斯补充道：“就比如说，你是个魔法师，要与一个战士对战，你明明可以使用魔法，但必须克制住自己，只能用自己的法杖冲上去把对方击败——这种情况下，被娴熟的战士对手击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听他说完，墨昀忍不住的想——这天生的战士苗子…… 系统你是不是找错宿主了？ …… 在聊了一会儿之后，墨昀和斯塔比尼斯就分开了。她相信他是个正直的人，绝对不会同意他父亲的做法，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厄林导师是不会听他的。 法师在这个世界所拥有的特权太多了，而厄林导师是一个一代法师——所谓一代法师，就是父母并不是法师，而是普通人。他靠着自己成为了一名法师，自己，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族，才能享受贵族待遇。 一代法师大多都是平民出身，童年的经历大多都非常艰苦贫困，因为这个世界阶级区别非常严苛，平民一般毫无地位。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他在努力奋斗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为尊贵的法师之后，再要他们回到原来那没有地位，没有特权，没有尊敬，也没有力量的日子，谁都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所以，厄林导师才那么迫切的要自己的儿子，也必须成为法师。因为这样才能维持住这得之不易的地位与尊严，才有可能将自己的姓氏，作为贵族永久的流传下去。 不过，这也从侧面暴露出了一个问题…… 在法师如此重要，稀缺，不可能不被高度重视的全大陆唯一一所法师学院里，如果一个导师可以做出这样的行为，究竟是导师的权利过大，可以一手遮天，还是因为学院里的制度已经松散至此了？ 由小见大，如果整个大陆上唯一一所法师学院都制度松散到了这个地步……总感觉外面的局势，可能不大安稳？ 但桃乐丝小时候不过只是个贫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自家所在的村落那么大的地方，对于更大一些的城镇，王国，什么都不懂。后来进入了法师学院，就更是一脑子的法术书，对外界的东西全然不知。 那，该怎么办呢？ 如果斯塔比尼斯真的无法说服他的父亲，难道她真的要准备留下一年？一年说长不长，但问题是恐怕夜长梦多。待在全是法师的学院里，作为一个不会魔法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陷…… 不行，她得去准备第二套方案—— 在斯塔比尼斯得到结果之前，她还有一点时间。这段时间里，她必须抓紧时间，先把武器换掉——把手中的树根法杖，换成一个可以把她的技能发出来的枪。 不然她的游戏系统怎么办！好好的一个金手指，怎么能就此废掉？ 说干就干。 墨昀转头回到宿舍里，打开了桃乐丝小姑娘谨慎的放在床底的带锁箱子——这个读书读的有些木木的小姑娘，在这个箱子上倒是发挥出了惊人的彪悍，起码施加了至少十个诅咒，用以防止外人碰触和偷窃。如果不是墨昀有着她的记忆，恐怕早就渣子都没有了。 她打开了锁，里面放着的都是当初离开家乡时，领主赠送的衣服，首饰，还有一点金币。墨昀之前取了一套衣服，所以记得金币被压在了衣服的最底下。 法师学院里基本上用不到钱，当初领主给的1000枚金币，如今一点没少。墨昀不知道1000枚金币跟外面的物价相比到底算多还是算少，不过记忆里桃乐丝小姑娘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考虑到她家之前穷的都没有屋顶，墨昀不知道以她的见识作为标准，靠不靠谱。 思来想去，墨昀决定先揣个20枚金币，出去试试水。 …… 法师学院附近颇为繁华，虽然地位偏僻，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大门在哪里，但人们都知道，法师学院附近有一个村庄，叫做月湖村——法师学院的厨娘就是从这个村落里雇佣而来的——只要找到了月湖村，就能抵达法师学院附近。然后，就能偶尔碰见一些法师学院的学生们出门—— 法师学院的法师们，大部分都是贵族出身，就算是少部分的平民，离开家乡前也绝对会被塞上一大笔钱，当做笼络，总而言之——都是一群群不差钱的肥羊。 于是商人们在月湖村发展出了无数的集市。 墨昀从法师学院的大门里出来，外面便是一条长长的下坡路，路径两旁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和高大的树林，看起来就像是在一座森林里一样。 从这里开始，就算是桃乐丝也没有来过了。她的记忆，将再也无法给予墨昀任何指导。于是直到现在，她才突然对这个异世界，感到了一丝恐慌。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迈出了第一步。 沿着那条小路直走，果然走出了一座森林。不远处，一座热闹的村庄屹立在路的旁边。 墨昀慢慢走近，看见了好几个跟她一样，穿着法院黑袍的同学。不过面容颇为陌生，估计是比她低一届或者两届的学生。 但那身黑袍，却给了她一种看见了同类的安心感。 她终于走进了人群。 月湖村的村民们对于准法师们的出现早已习以为常，虽然会恭敬的避开，为他们让出道路，却不会感到畏惧和惶恐。 于是墨昀一路畅通无阻的在街道上，看着道路两旁挂出来的，写着标识的木牌，寻找自己的目标—— 画着酒杯的是酒馆，画着衣服的是服装店，画着水滴的似乎是卖香水，画着一个女子头像的，墨昀路过的时候看见了好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浓妆艳抹的坐在里面…… 等等这里连这种业务都有！？ 这里的店铺主要客户都是准法师吧？法师学院不管学校附近出现红灯区吗！？ 她惊愕的路过之后，还忍不住频频回望了好几次，然后终于拐了一个弯，发现了自己的目标——画着刀剑相交的牌子的，武器店——还有旁边的铁匠铺。 连在一起的，那就更加好办了。 墨昀迈入了武器店中，立刻就有一个机灵的少年迎了上来，“尊敬的小姐，欢迎光临，不知道您需要些什么？” 墨昀板着桃乐丝的面瘫脸，毫不露怯：“你有什么推荐吗？” “如果是防身用的话！我们这里有一批新的匕首和袖箭刚到，有不同的型号大小，更加贴合男性和女性不同的生理构造哦！” ……原来法师一般买这些武器吗……原来除了魔法还会准备来阴的！！ 这意料之外的情报让墨昀有些讶异，在桃乐丝的记忆里，她还以为法师的攻击手段只有手中的法杖呢。 这么想着，她被店员牵引着到了左边的墙边。 这面墙上展示的全部都是匕首和袖箭，各式各样，各种造型。墨昀伸手挑了一只弯的很厉害，显得格外个性的匕首握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系统”。 然而技能仍然是灰色的。 ……看来，果然只能是长，枪才行啊…… 墨昀心里有些苦恼，但表面上的“活尸”脸，却依然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的视线继续在墙上梭巡了一会儿，却意外的在角落里发现了几柄长剑，刀枪，和斧头弓箭。 见她的视线落在了那些法师绝对不会使用的武器上，少年立刻解释道：“月湖村虽然法师很多，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冒险者经过，需要更换和修理装备……” 这样吗…… 墨昀的目光，落在了一柄长长的枪上，她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努力显得沉稳的指了指那个道：“……那是什么？” “啊，法师小姐，那是骑士大人们骑在马上冲锋用的武器——长矛。” ……矛？不是枪？？ 但她凝神看了一会儿，却也完全不知道长矛跟枪有什么区别。 墨昀瞬间有些跃跃欲试道，“我想试试那个。” 少年的职业素养显然很高，他什么也没有问，依然是一脸笑容的应了下来，然后很快便将长矛取了过来。 墨昀伸手去拿，他还很贴心的提醒道：“法师小姐，长矛是骑士们用的武器，可能对您来说，有些太重……” 他说的没错。 墨昀刚一握住，就察觉到了那不轻的分量。 长矛的矛杆是用某种金属制成的，重不说，拿着大家都知道是骑士用的名为长矛的武器，打起来要怎么装法师啊！？ 而且，系统依然显示装备不趁手。 她只好让少年将长矛拿回去，好在一个法师对长矛不感兴趣才是正常，少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的放了回去。 于是墨昀沉默了片刻，询问道：“你们这里，能不能定制武器？”

第六章 枪有一个好处，就是枪杆一般使用木头，所以墨昀想要定制一根柔韧的木杆时，并不会引起太多注意——因为法杖大多也是木头制作的。 楸木，桑木，白蜡树……都是制作枪杆的好材料，其中白蜡木和楸木，同时也是制作法杖的常用木材。 因此，武器店的少年非常热情的答应了下来，墨昀这才迟疑了一下道：“那么，如果要加工的话，你们店里可以负责加工吗？” “加工？”少年愣了一下，解释道：“这个，法师们制作法杖的材料，一般都需要使用法术，进行特殊处理，我们店只能加工普通的武器哦？” “嗯，没事，”一听说能够加工，墨昀就松了口气。她连忙道：“我需要你们帮我将白蜡木和楸木加工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因为她记得，一般长枪好像大多是一丈一……一丈三米多，那是个什么概念？！桃乐丝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身高也才一米五五，拖着三米多的枪……几乎是自己身高的两倍啊。 那画面简直太美。 不过一般的枪对于这具身体来说太长的话，要么做短枪试试？ 短枪大约只有一米三左右。 于是墨昀补充道：“……嗯，加工成一米三左右高度的，像那个长矛的矛杆一样的棍子，可以吗？” “唔……法师小姐，”但一直都显得十分机灵的店员少年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请问……一米三是……多长呢？”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米这个丈量单位。 墨昀沉默了。 “那……”好在她还记得，现代武术枪术竞赛时的比赛用枪，标准是长度不能短于使用者站直，举起手臂时，从指间到地面的长度。 于是少女举起手来，比划了一下道：“你量一下我的手举起来后的指尖到地面的高度，做这么高，行吗？” 然后她又在店里将其他武器的握柄一一捏过，最后选择了一个拿在手中最舒服的粗细尺寸，用这种最为原始的办法，留下了定制枪杆的长度和粗细。 “我想问一下，定制的话，大约多久才能收到货？要先付定金吗？” “啊要的。是这样，货的话大约要等一周左右，押金的话，一般是全价的三分之一，定制的话，楸木和白蜡木差不多都是六枚金币左右，加工费就算免费的吧，定金两枚金币，可以吗？” 法师一般是不讲价的，因为感觉很丢脸。但是墨昀却很坦然的问道：“还能再便宜一点吗？” “……啊？” “不能再便宜一点了？” “这个……” “那你们家跟隔壁家的铁匠家是不是一起的？” “啊，是的，我们是一家。” “那这样吧，六枚金币，再加一个铁器定制。” “法师小姐，”少年的语气忍不住的带上了些许嫌弃，大约是没见过居然讲价的法师，“……要看您想定制什么铁器了。” 墨昀完全不在意这点程度的小嫌弃，她保持着活尸脸，一副我是法师我怕谁的模样，回答道：“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所以我想为我自己新设计一支新的法杖。你也看到了，我之前的法杖已经很旧了。” 说着，她撩开自己的黑色长袍，露出了挂在腰间的树根法杖。 那明明是非常初级，非常朴素的一根原木法杖，但少年的眼睛里却顿时流露出了一阵渴望的光彩。 墨昀立刻又将长袍合上了，她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纸笔，我画一下样子？” 这次少年二话没说的将她带到了柜台前，掏出了一张羊皮纸，将一支羽毛笔在墨水瓶里蘸了一下，送到了墨昀手边。 少女思考了一下，在羊皮纸上先画出了长长的杆子，然后将枪头的部分，画成了蛇形的模样。 枪尖九曲，顶尖锋利，两侧薄刃，名为九曲蛇枪。 按理说这已经成形了，但墨昀却为了把整支枪尽可能的往法杖上靠，将枪尖下方与枪杆相连的地方，画出了一条盘旋而下的蛇纹模样。然后在连接处毫不客气的画了一个大大的宝石。 这么一看，是枪还是法杖，倒真的有些分不清楚了。 不过设计图是这么一回事，她会不会真的镶个宝石上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嗯……具体的宝石，我已经有所打算了，所以在这里，我就定制法杖的杖身与‘装饰’的铁器就好——不过，请不要因为是装饰，就把它打造的非常钝重。请按照长矛和匕首的尖利度来，可以吗？” 见过法杖之后，少年就显得非常好说话的答应了下来，于是墨昀留下了两枚金币，终于稍微放下了心来。 按照刚才魔药课上其他同学们的进度，估计等他们完成研究项目，进入下一个毕业流程，差不多还要花上半个月。 这么一想，一周的等待也还算得上是时间绰绰有余了。 而根据定金两枚，定制枪价格六枚的物价来看，桃乐丝小姑娘一千枚金币，倒是还算够用。 眼瞅着快要到晚饭时间了，墨昀匆匆的赶了回去，免得迟了食堂空掉。 毕竟如今当务之急，除了武器问题外，还需要解决这具身体的营养不良。 她想吃猪肉，羊肉，牛肉…… 倒也不是说墨昀有多么喜欢吃肉，只是这具身体需要吃点营养丰富的东西，如果还有些什么水果的话，那也不错。 …… 墨昀赶到食堂里的时候，时候不早也不晚——不早也不晚的意思就是，正好是学生们一拥而入的高峰期。 好在食堂是自助式的，厨娘负责将食物烹制好，然后放在锅子里和盆子里，摆在外面，自行取用。 除了有点挤外，倒是不需要像上辈子的学校食堂，靠着厨师的勺子来舀菜。 墨昀挤到肉食区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人——查尔斯少年正握着刀，在割烤架上已经被烤的芳香四溢，色泽油亮的烤肉。 她打了个招呼道：“嗨！查尔斯！” 查尔斯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愣了一下，“……你是？” “就是我啊，”墨昀将自己的长发拨到了脸前，模仿起没洗澡前长发凌乱覆面，眼睛呆滞的活尸模样，见查尔斯瞪大了眼睛，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她才又将长发捋顺，露出自己白净的笑脸。“上午过来的那个，饿得不行的人。我叫桃乐丝。你想起来啦？” “你怎么——你怎么——”蓝色眼睛的少年不可思议道：“你用了法师的变形术吗？” “没有啊。我只是洗了个澡。”墨昀对他的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友好的朝他笑了笑，说，“可以给我一点肉吗？辣椒粉少放一点，我想要番茄酱。” “哦……”但查尔斯仍然显得有些震撼，他放下切肉的小刀，用一旁的银制夹子，夹起一大份肉片，放在了一旁的碟子里。在撒下了红色的辣椒粉，又挤上了一层番茄酱后，他将盘子递给了墨昀。“给你。” 墨昀双手接过，礼貌道谢：“谢谢。”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小小声的回答道:“……不客气。” 这么过了几天之后，墨昀发现，法师们似乎很少有人吃肉。 或者说，吃肉的大多是那些新进入法师学院的，平民出身的学生。 说得再具体一点，连续好几天都吃肉的，大多是那些新进入法师学院，平民出身，之前家里一定很穷的学生。 因为没吃过肉，所以一进来就不停的猛吃。 这似乎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所以慢慢的，当这些学生发现那些贵族出身的学生眼中暗藏的冷漠和不屑，以及越来越了解到作为一名法师，以后所能拥有的尊贵和殊荣后，他们就越来越端起了架子，想要维持住法师的风度，也就慢慢的不再吃太多的肉了。 虽然并没有法律规定，法师就不能长肌肉，一定要瘦骨伶仃。但世间的审美却似乎一致觉得，法师应该如同墨昀所在的世界，古代一个名为魏晋的时代一样，最好要清瘦修长，穿着宽松的法师长袍，弱不胜衣，神情沉静，那才有格调。 你说这是何必呢…… 本来就天天宅在屋子里当宅男不运动，还不爱吃肉，战斗的时候只能站桩念咒，怪不得每年死在离开学院路上的法师那么多。 毕业之后，法师的出路很多，最常见的出路，自然是受到雇佣，成为贵族或者皇室的法师顾问。 这也是最好的一种，又有地位又有钱。如果领主同意，还能在领主的领地上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法师塔。 但经常，很多法师都无法顺利的到达自己的工作地点—— 有的是受不了马车颠簸生病而死，有的则是半路遇上拦路抢劫的匪徒。 这年头的道路并不安全，而法师需要吟诵时间，如果没有护卫在侧，一对一碰上战士，那基本上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一拳就砸趴下了。 所以说，身体本来就羸弱，还偏食，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但墨昀无视法师群体之间的潜规则，连续好几天都吃肉的举动，显然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她全然不理。 这年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她以后可是要用枪的人，开玩笑，不趁着武器到手之前把身体素质提上去，不好好弄好营养把身体养好准备发育——哪里有美好的未来！？ 但天天吃肉，跟查尔斯少年混了个脸熟后，她再去，他却不愿意给她了。 “你今天还吃？”他皱着眉头，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法师吃这么多肉不大好吧。” “……怎么不好了？” “我感觉很多人都不高兴你天天吃肉。”查尔斯有些担心的低声劝诫道，“我听说法师之间有个规矩，吃肉吃太多的人会被排挤的。” “没事，我马上就要毕业了！谁管别人怎么想啊。” “可是……法师也是需要人脉的，如果那些贵族出身的法师在贵族之中说你的坏话，就不会有贵族雇佣你了！” “……呃。” 不雇佣就不雇佣，真的雇佣她去当什么法师顾问，那她才抓瞎呢。 世界那么大，带着系统做什么不好？她只要能顺利毕业，不让桃乐丝小姑娘之前的努力学习白费，有个法师头衔就够了。 于是墨昀说：“那我就四处游历，去当个冒险者！” 听她说的这么轻巧，查尔斯叹了口气。“你还小，什么都不懂。” 查尔斯并不能理解她的未来规划，他看着眼前十四岁大的小女孩，想起了她只对他一个人露出的笑容，就忍不住的想要保护她，照顾她—— 这情绪说来可笑，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而她却是以后前途无量的法师。 其实，查尔斯很早就注意到了桃乐丝。不过，那是因为桃乐丝当时的模样，即使在法师群体里，都显得格外怪异——他听见别人私底下称呼她为“活尸桃乐丝”。 那时候，查尔斯在心底里暗暗同意，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个外号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但他们之间也仅仅只有这么一点联系了。 直到不久前，她突然冲进食堂，然后倒在了地上，差点饿晕过去。 查尔斯觉得自己和自己的母亲那时候并没有做些什么，他们只是提前给她做了一点东西吃——她可是未来的法师，理所应当能够得到这些优待。 可是，那天下午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变得容貌精致可爱，如同一位甜蜜的天使。有那么一瞬间，查尔斯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童话里说的精灵，会变化自己的形态，以丑陋掩饰自己的美貌，来测试世人的善良与丑恶。 他想……他大约是通过了她的测试。所以她才会对他露出亲近的模样，甚至会对他露出笑容。 ——要知道，他从没有见过，她对别人笑过。

第七章 墨昀感觉的出来查尔斯是为了她好，所以她想要得到他的谅解。 她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但同时她也不需要别人轻易干涉她的生活，哪怕是打着“我为你好”的名义。 于是，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墨昀看着查尔斯，认真道：“查尔斯，你等会儿有时间吗？” “……啊？” 墨昀敛起笑容，摆出了桃乐丝认真的面瘫脸。一瞬间，这个十四岁的少女就变得非常有魄力起来：“等会儿你有时间吗？我之前定做了一只法杖，今天正好去取，你陪我一起去，我们逛街谈谈吧。” 少年迟疑的问道：“……跟，跟吃肉有关？” 墨昀没有回答。她露出了一个微妙的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的微笑，趁着查尔斯手里的肉夹还没有放下，连忙抓住他的手，在肉盘子上夹了一夹子肉，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查尔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握住了手。少年瞪大了眼睛，就这么随她动作，直到她心满意足的放开了他的手，低头挤完了番茄酱，这才转身离开。 他忍不住的想，这个难道算是……约会吗？ 莫非，桃乐丝喜欢他……？ 不然她怎么会这样碰他的手，还单独约他出去？ ——不对不对，桃乐丝可是个法师啊！法师以后，可是能够和贵族结姻的！ 她大概只是……把他当做了朋友或者哥哥吧。 不要胡思乱想妄自揣测一个法师了！快清醒一点！ 查尔斯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直到他的皮肤都隐隐的泛起了红色，少年这才抿住嘴唇，停了下来。 然而墨昀的无意之举和查尔斯的想入非非，都落入了坐在不远处的雅博娜眼中。 法师是不会在明面上得罪另一个法师的，但是背地里排挤的手段不知多少。墨昀没有注意到，她吃了这么多次肉后，整个学院里的法师看见她基本上都会露出嫌弃的表情，拒绝与她说话，也拒绝和她同行。 可是墨昀一穿过来，就已经是“活尸桃乐丝”，这姑娘在学院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能说得上话。一个本来就非常孤僻的人，要怎么才能意识到原来还有一场新一轮的排挤？ 事实上，没有人理她，对墨昀来说反而是一件很正常又很放松的事情。 雅博娜原本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围观着这次排挤。因为她出身贵族，地位不低，能力又不弱，自然而然便是其他法师们效仿和围聚的中心。 不知道多少法师在稍一感到了冷遇后，就立刻不敢再吃肉，而开始模仿他们的饮食——女生把雅博娜的食谱牢牢记在心中，而男生们则一丝不苟的将阿尔瓦的菜单当做礼仪典范。 但看着墨昀这么多天来，简直脸皮厚到极点的毫不理会其他法师的意见，雅博娜就忍不住的恼火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不成体统的人！”她气呼呼的说道。 坐在她对面的阿尔瓦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一边吃饭，一边翻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又厚又重的书，此时冷淡的评价道：“你管得太多了。” “我才不是因为她吃肉这个原因生气。”雅博娜很熟悉阿尔瓦的性格，于是她连忙解释道，“说到底，吃不吃肉不过是个人自由嘛。” ——的确，阿尔瓦并不觉得吃肉有多不好，他不吃肉，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吃肉而已。 与此同时，对于其他人排斥吃肉的人，他一向觉得那些人很多管闲事，可是事不关己，他也从不会去干涉。 对于自己的菜单被当做礼仪典范，雅博娜感觉非常得意骄傲，但阿尔瓦却没什么感觉。 他觉得你既然想跟他吃一样的，那就这么吃吧，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是每个人的自由。 所以，如果说自己是介意桃乐丝居然不像别人那样追捧不吃肉的食谱，不追捧他们这些贵族的生活方式，不朝着他们努力靠拢，好让她感觉到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阿尔瓦一定会觉得她脑子有病。 雅博娜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在他身边呆住了，当然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减少好感度。 于是她说道：“我说她不成体统，是因为她刚才抓住了那个切肉的平民的手！” “先不说她以后可是要成为一名法师的，怎么能随意碰触那些肮脏低贱的平民？——她可是一位还没嫁人的女孩，怎么能在这种公共场合，那么亲密的触碰一个男性的手？” 阿尔瓦这次没说话了。 从小他受到的教育是——女人的事情就让女人去解决。 关于一位女性在公开场合碰触一位男性这种事情，显然属于女人的管理范围——反正，他从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会管理这种琐事。 家里的所有女性，都归自己的母亲管理，而他的父亲从不曾提出过任何异议，表露过任何关心。 雅博娜显然已经非常了解这一点了，因此见阿尔瓦继续低头看书，她便感觉自己应当得到了他的默许。 这感觉令她非常满足。她喜欢这种被他束缚的感觉，因为这令她觉得他们之间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殊关系。 雅博娜一直想要嫁给阿尔瓦，这在她的家族中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雅博娜的两位姐姐都受过自己小妹妹的警告——不许她们打阿尔瓦的主意。 而她是家族中唯一一位拥有法师资质的女性，在能与阿尔瓦一起进入法师学院后，基本上整个家族都已经默认了她与阿尔瓦的关系。 雅博娜觉得阿尔瓦应当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他的家族应当也不会拒绝一位女性法师的嫁入——就算她不是法师，她的家庭背景也足够击败大多数想要嫁给阿尔瓦的女性。 等毕业之后，也许他们就会订婚，然后再过几年……只要不出什么乱子，她就将成为阿尔瓦的妻子。 想到这一点，雅博娜突然有些娇羞的抿住了嘴唇。她悄悄的看了一眼对面神情冷淡，容貌俊美的少年，微微涨红了脸，心脏跳得飞快。 墨昀对此毫无所觉。 她的定制武器到了可以去取的日期，正好查尔斯的家就在镇子上，所以她才想他们也许可以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谈谈关于吃肉的问题—— 毕竟学院是法师的学院，而查尔斯只是一个帮厨的普通少年，除了食堂，其他地方对他来说都不可轻易踏足。 事实上墨昀并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外出，因为如果不够熟稔，在路上没有话题，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不过，还好这次他们早就选好了要讨论的话题——吃肉。 墨昀在从法师学院进入村镇的森林入口处等了一会儿，这才等到了结束食堂工作的查尔斯。 不像如今处于毕业期无所事事的墨昀，吃完饭就能出门，查尔斯少年在食堂还有许多的工作，不能全部推给自己的母亲。他尽快的处理完毕后，立刻匆匆赶来，似乎还换了一身衣服——大概是因为之前在食堂里的粗布麻衣有些油污和水渍。 在前世，有“你是我愿意洗头化妆去见你的朋友”这一说法来形容朋友的亲密等级和体现对一个人的尊重，这一世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这认真的态度，突然令墨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她并没有费心打扮自己什么。 不过法师们都是一身黑色长袍，查尔斯倒也并不在意，就算她真的换了一身新衣服，估计也没有人看得出来。而桃乐丝小姑娘也不是会拥有化妆品的那种妹子。 “久等了！”查尔斯显得有些紧张，他局促的跑到墨昀面前，似乎对于和一个女孩子单独见面而感到分外不自在。 “没事。”但来自现代社会的墨昀已然是个熟练的老司机了，所以她笑了笑，平静的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结伴朝着小镇走去，查尔斯满脑子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却听见身旁的少女询问道：“查尔斯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呢？” 少年微微一愣：“……做什么？” “就是想做什么职业，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墨昀这无意的询问，就像是一盆冷水，查尔斯脑海中之前的那些念头，突然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在少女地话语中，不自觉所透露出的幻想的权利，令少年无比清楚的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想要”的自由，只有贵族才能拥有，梦想对于平民来说，是奢侈的几乎致命的东西。 平民只能竭尽全力的思考如何活下去——查尔斯年幼时，也想要成为法师，成为贵族，过上最体面的，可以天天吃白面包和牛奶的生活。 但现实是，越想他就只能越是痛苦。 于是只好掐灭所有的想法，接受自己没有法师的天赋，自己除了学会母亲的厨艺外，什么都做不了。最好的工作是在母亲老去后接替法师学院的厨房工作，最不好的结果就是被赶出法师学院，然后像祖辈一样，当一个贫困潦倒的农民。 “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都行。能继承我母亲的工作，继续在学院里做饭就很好。然后……”查尔斯顿了顿，“娶个能干活，好生养的妻子，生很多孩子。” 墨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考虑到时代的差异和历史局限性的价值观区别，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的回答道：“我……以后想要自由自在的。想探险就去探险，不怕风餐露宿，路途艰险，如果我听说极北之地，有一种神奇的天象，叫做极光，那我就愿意动身前往——我想去看终年大雪的冰雪之城，那我就准备去看。我也想去看终年艳阳的海洋之滨，那我也会去。” “而如果我不想历经艰辛探索美景，我就想一个人安静的待在家里，我自己的家里——用木头搭成一个温暖的小窝，冬天的时候外面下的簌簌白雪，我坐在壁炉前，躺在摇椅上，盖着毛毯，摇啊摇啊，昏昏欲睡。下雨的时候，我就安静的听着窗外的雨声，但是心却非常安宁，因为我知道再大的雨也淋不到我。我在我的避风港里。” “我想过的就是那种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生活，我不需要别人来打扰我，也不需要顺从别人无理的条条框框——” 那些风花雪月，从泥巴里打滚成长起来的查尔斯很难切身的了解。但只是跟着墨昀的话语幻想一下，也已经觉得非常美好了。 可是，那是因为她是法师，所以才有权利向往这种生活，作为平民，他们只能思考眼下如何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查尔斯嗫嚅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能显得自己与她的差距不会那么大。他沉默了许久，也只能蹦出一句：“所以你想吃肉？” “我想我想吃的时候就能吃，不想吃的时候就能不吃的权利。”墨昀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天赋人权嘛。每个人都有追逐幸福的权利呀。” “我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很坦诚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查尔斯少年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表达了谅解。 “你是法师，原本就与我不同，我哪有资格干涉你的决定呢？” 这似乎受到了伤害的语气，让墨昀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原本就是不想要他有这种感觉，才决定委婉的与他谈话的，不然的话，直接说一句“请你不要管我”，简单省事，却也伤人的多。 少年闷不吭声的迈开长腿朝前就走，墨昀连忙去追。可是她才叫了他几声，查尔斯就已经钻进了村子的人群之中，仗着对地形的熟稔，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

第八章 “就是他？” “……啧，长相倒还算是不错。不过一个没有天赋的平民，居然妄想勾搭一位法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嘘，少废话。现在下手？脸都蒙好了吗？” “动手吧。虽然今天一开始只是准备来踩踩点，但难得一来就看见他跟那个女孩分开，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那倒也是……若是早点完事，在雅博娜那边也好交代。” “闭嘴！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提那位的名字！万一被人听见怎么办！” 于是几位穿着黑色长袍的法师们连忙噤声，不再说话。只是纷纷从腰间掏出自己的法杖，低声念了一句什么，他们几人的面庞上便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令人完全无法窥见容貌。 甚至连声音，都变得彼此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是雅博娜的朋友，但也可以说是属下。 因为进入法师学院前，他们的家族就属于同一个利益团体，于是在法师学院里也继承了家族的势力大小，以雅博娜和阿尔瓦为首的聚拢了起来。 法师不会轻易对法师下手，但对于只是一位平民的查尔斯，他们可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而就算被人看见，只要瞧见他们脸上的黑雾与身上的长袍，一般人也绝不敢轻易干涉法师的行动。 基于这样的特权和优越地位，几位法师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朝着正闷头往家赶的查尔斯，迎面撞了过去。 …… 在查尔斯猝不及防被一群黑袍法师掳走的时候，墨昀正在隔了一条街的武器店里，满心欢喜的等着上次结识的店员小哥，将她定制的武器拿出来。 虽然原本打算跟查尔斯一起来的计划出了点差错，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到墨昀跃跃欲试的好心情。 朋友是要哄的，但是武器也是不能少的嘛！而且现在有武器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保障，这么一算，查尔斯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推后了。 她就这么满心期待的看着店员小哥手中提着一杆包着亚麻布的的长条物体，从店面后头存放货物的仓库里，走了出来。 他将已经装好了枪头的长木枪放在柜台上，慢慢的打开裹在枪上，大约在运输途中沾上了些许灰尘泥土的粗布时，墨昀突然心中一动—— 这充满了陈旧气息的亚麻布，显得如此沧桑而有历史感，恍惚中被它包裹着的武器，简直像是从什么神秘遗迹里重见天日的宝物了。 裹着圣布的圣枪……这么一想，她突然就有些激动地感觉帅气起来了。 墨昀迫不及待的伸出双手，激动不已的从店员小哥的手上接了过来。 入手的白蜡杆光滑结实，枪头按照她的要求，造的与一般的武器造型颇不一致。现实中没有哪个武器会装着这么大的枪头，作为枪来说，它显得过于大而累赘，但作为法杖来说，这个装饰又显得过于空大—— 按照她原本的设计图，镶个宝石之后看起来会好一些，不过墨昀现在没钱。而且如果真的镶了宝石，打起来万一宝石裂掉或者飞出去怎么办！？多浪费钱！ 不过，墨昀却并不担心这种现实中显得特别傻气的武器会不符合系统的认证——倒不如说，这种现实里显得特别浮夸的武器，更符合系统的审美—— 因为，游戏里的每把武器，都是美工精心设计，艺术加工过的。随便拿出一把，在现实中都显得特别浮夸累赘——相比之下墨昀随手画的设计图，就显得太过质朴了。 不过，能用就好了嘛。先满足这个最低需求，再考虑外观设计。 这么想着，她深吸了口气，点开了系统—— 技能栏。 武器：□□。 ——那行红了许久的字，终于在墨昀握住了这把武器的时候，变成了代表【合适】的白色。 然而还没等墨昀感到一阵惊喜，就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冒了出来，“这是什么？” 墨昀下意识的扭头一看，然后愣了一下。 ——只见阿尔瓦站在她的身后，怀着抱着几本看起来崭新的手抄书，正微微蹙着眉头，凝望着墨昀手中还有一半亚麻布缠在枪身上，没有扯干净的“圣枪”。 他们之前见过的几次面，他给墨昀留下的印象，都是孤高冷清的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因此，他居然会出现在这种繁华的商业区里，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惊讶。 墨昀瞥了一眼他怀中抱着的手抄书，书脊上写的名字表明那似乎是几本诗集。而且作者的名字是时下最受推崇的浪漫流派诗人。 不过这年头的贵族最喜欢看的就是诗集，现在最流行的也是浪漫流派，因此，与其说是诧异阿尔瓦居然看浪漫诗集，倒不如说更诧异他居然会看这种流行的闲书。 ——这个长得如此没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少年，居然跟普通人一样，有着这样普通的兴趣和爱好。 这一点反而更让人惊讶。 阿尔瓦并不知道墨昀的想法。 他没有理会她惊讶的视线，只是盯着柜台上的枪。看了一会儿后，他语气微妙的从唇中吐出一句轻轻的：“长得真奇怪。” ……不是说她人长的奇怪就好。 墨昀心里想朝着他礼貌的微笑一下，然后提着枪各找各妈，各回各家。不过桃乐丝小姑娘的脸僵硬到了想要微笑也是需要花点力气的——查尔斯是她的朋友，所以墨昀每次才努力花费力气去对他笑。但对阿尔瓦，如果只是纯粹的出于礼貌的话，就不值得那么麻烦了。 于是她按照活尸的面瘫程度，只是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你好。” 阿尔瓦也朝着她点了点头，似乎也不介意她一个笑容都没有。 他的目光盯着墨昀的“圣枪”，好像十分无法释怀，“这是你的东西？” “……是。” “这是什么？” “……是法杖。” “法杖？”阿尔瓦皱了皱眉头，“法杖分为杖身，杖芯，杖核三部分，你的法杖不合规矩。” 墨昀心里一惊。还好桃乐丝的面瘫脸轻易露不出惊慌之色，她才能继续保持住一脸的波澜不惊道：“……我还没做好。” “是吗？”阿尔瓦似乎也没从她脸上看出心虚之色，于是信了三分道，“你的杖身是白蜡木？杖芯和杖核打算用什么？杖芯和杖核都没有加上去，为什么要先加上铁制的装饰？” “……” 这位大少爷怎么以前没看出来是个话这么多的的角色？！ 墨昀没说话。她试图用活尸的沉默来表达出自己的嫌弃和不悦——“你以为你是谁呀问东问西指手画脚的”。 但阿尔瓦却完全没有接收到这无声的抗议，他继续挑剔的审视着墨昀的“圣枪”，继续道：“另外，作为法杖来说，你的新法杖未免也太长了。法杖的最佳高度是从地平面起，与腰平齐，至多不超过胸口。难道你没有看过《法杖制作典籍》和《法师施法要求》里专门讲述法杖工具的那一章？” 墨昀：“……” “这个长度，与其说是法杖，倒不如说更像是骑士的长矛。” 听到这话，墨昀不得不放弃了保持沉默好让阿尔瓦识趣的知难而退的打算，开始辩驳起来——总之，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圣枪还没亮相，就被这位法师少爷从法杖这一类别中踢出去。 要知道，她的武器，不仅要符合系统认定的□□标准，还要让大众认可为法杖才行！ “这不是矛。” “这也不是法杖。” “这怎么就不算是法杖了？” “没有法杖这么长。” “谁规定法杖不能这么长？” “法杖的长度一旦超过一定尺寸，魔力的流转将会出现迟滞。这是上百年来所有法师公认的法则，最终确定法杖不得超过胸口是所有法师公认的常识。” “这只是个惯例，又不是真理。一旦将惯例视为真理，那只能说明你的思维开始僵化。” 眼见着这位大少爷似乎没有任何讨人厌的自觉，墨昀不得不用活尸的语气，显得格外镇定而又高冷道：“你难道不知道，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大部分人都这么做，不代表我也要这么做。一开始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定例，但是顺从的人多了，这才成了定例。我现在不想走那些大多数人走过的路，我要走我自己的路。因为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这听起来有些狂妄的话让阿尔瓦冷下了表情。 他说：“可笑。” 墨昀继续保持着桃乐丝的面瘫脸，一时之间居然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说法杖不能超过胸口才不会影响施法，那是因为你们是站桩式输出的法师——而我与你们不同。我有我自己的施法方式，所以我有我自己独特的法杖——很快你就会知道，站桩输出，是救不了脆皮法师的！” 说到这里，墨昀觉得自己的气势已经稳住了。她将自己的“圣枪”连着裹在上面的亚麻布一同提起，拿在手中，正准备朝着阿尔瓦留下一个余韵悠长的微笑，然后翩然离去，却突然瞧见法师学院的厨娘——查尔斯的母亲，惊慌的跑了过来。 她一瞧见墨昀，就立刻冲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哭道：“法师小姐！法师小姐——不好了，查尔斯被一群法师抓走了！”

第九章 查尔斯？ 被一群法师抓走了？ 这两个名词意外的联系在一起，让墨昀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的愣了一下。 法师怎么会闲得无聊对一个普通人出手——？几乎一下子，她就感觉到了对方恐怕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为什么啊？就因为她吃肉吃得多了？ 查尔斯的母亲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会招惹上法师，如果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法师报复了的话，也只可能是因为最近跟他走得很近的墨昀了。但她不敢流露出责备的意思，只是哭着说：“那些人要我来找您，说他们会在月湖边等您过去。” 月湖村之所以叫做月湖村，那当然是因为附近有一个湖泊，名叫月湖。 按理来说，墨昀现在应该立刻提枪就走，匆匆赶去，才能令惊慌失措的家属感到安心，并且显得可靠又沉稳。 但是……作为一个小小年纪就进入了法师学院，基本上连月湖村集市都没去过的法师…… 墨昀在桃乐丝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月湖的位置。 她只好看着查尔斯的母亲，心虚而又尴尬的问道：“夫人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就过去——不过，月湖……怎么走？” 阿尔瓦看着她提在手中的九曲蛇枪，想起刚才她大言不惭说自己的施法方式与众不同，便微微扬了扬眉毛道：“我可以领你过去。” 墨昀回头看了他一眼，显得有些惊讶，“你会帮忙吗？” 阿尔瓦淡淡的不做任何保证道：“看情况。” 听厄林导师说，这个男人是对战实践课第一名，如果帮得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不过……如果他是敌非友呢……？ 不知道系统技能武力值和这个世界的力量比对又是如何……她还没有来得及试验，就这么被事情一波赶一波的说不定要去直接实战了——唯一的好事，大概就是现在她起码有了武器。 若是早那么几天，她没有蛇枪在手，又无法挥舞法杖使用魔法，碰见这种情况，估计只能束手无策，含恨忍耐。 无论如何，总之还是要尽快的赶过去才行。于是墨昀抿了抿嘴唇，看着阿尔瓦说：“我们走吧。” 可是在赶去月湖的路上，墨昀越想便越是觉得，自己对法师的了解还是太少。桃乐丝小姑娘的记忆中，生活常识部分严重缺乏，这让她忍不住的看向了阿尔瓦，问道：“也许是我对法师的认识不够，不过法师可以对普通人做这样的事情吗？” 阿尔瓦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法师不能做的事情。或者说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以做的，不应该做的。只要有一个足够的理由。” 这个回答让墨昀皱了皱眉头，但她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这话也许说的有些露骨，以至于令人感到有些不适。但这就和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一样，是个足够冷酷，于是显得格外自信，就宛若真理般能镇住许多人的话。 虽然墨昀并不认为这是真理，但是阿尔瓦这个理由说服了她。 “好吧，我原以为法师应该会更加矜傲于自己的身份，不屑对普通人出手呢。”她带着些抱怨的语气说道。 “法师的强大源于他们的力量，而力量的存在就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阿尔瓦平静的回答道，“所以如果是普通人拦住了自己的道路，法师又为什么不能出手呢。” 他那字里行间里，无意中透露出的属于贵族的高傲，让墨昀忍不住有些不爽地反问道。“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查尔斯能因为什么理由拦住一群法师的道路？” 她略微带着些讽刺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刚好在学院厨房里烤肉而已。难道是因为他烤肉烤得太多，所以才被报复吗？” 说到这里，墨昀顿了顿：“说起来，你也觉得那些吃肉的法师，理应被鄙视为粗野之人？” 阿尔瓦看了她一眼：“不，我不关心别人吃什么。” 这让墨昀心中的不满缓和了些许，感觉阿尔瓦这个人也还没有那么糟糕。 “那么你觉得，如果他们是觉得查尔斯烤肉烤的太多，所以才对他出手。这个理由足够吗？“ “没有法师会因为这种理由出手。”阿尔瓦皱起了眉头，但他旋即想起了雅博娜说的话。“……也许是因为别的理由。” 但除了吃肉之外，墨昀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她觉得吃肉也并不能称为一件出格的事。 因此，这件事才荒唐的令她觉得气愤又可笑。 她对阿尔瓦说：“我觉得他们是冲我来的。”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吃了太多的肉吧。不然还能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你做了不合规矩的事。” 墨昀好奇道：“比如说？” “贵族与平民不得通婚。在任何场合也不应该太过亲密。否则是大失礼。准法师，与贵族同等。” 于是墨昀使劲的回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起自己做过什么“大失礼”的事。 她耿直的回答道：“我觉得还是因为我吃肉吃的太多。” 阿尔瓦忍不住道：“哪个法师脑子有病，因为你吃肉吃的太多针对你？” “可是我跟查尔斯根本没做过什么。我们只是朋友，如果是因为你说的理由，那才更有病。” 说到这里，墨昀顿了顿，“啊，也许对方不是对我有敌意。” 这个定论让阿尔瓦愣了愣，“那会是谁？” “你想，你说可能是因为我跟查尔斯太过亲密，一些人觉得我大失礼，所以针对我。但我跟查尔斯没有什么，只是经常在一起，这也要针对的话，只能说明那个人对我太过敏感。所以说，难道是某个人暗恋我，看着我跟查尔斯关系亲密，于是吃醋了？但是他不会伤害我，所以只能拿我的‘男人’泄气？” 这脑洞大开的结论，一时之间令阿尔瓦哑口无言。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推理也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他只好诚实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也许是雅博娜做的，也许是这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在吃醋的男人做的吧。 要阿尔瓦来说，他其实更愿意是这个吃醋的男人做的事，因为如果是雅博娜做的，那就太令他失望了。 计划粗糙，手段潦草，处理粗暴…… 而女人的事情，应该在女人之间解决，一旦捅到男人——也就是他的面前，就是雅博娜的失败与无能。 在他家里，他母亲总是会在后院里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如果有事情需要父亲过问，那就是母亲的失职。 女人的事情是不能够出现在男人面前，让男人烦心和挂念的，那会干扰到男性。 这就是一个合格的贵族女人，所要遵守的法则和必须具备的能力。 这也是一个合格的贵族男人，挑选某个贵族女人成为自己妻子，好让她们帮自己管理后宅大院的法则。 雅博娜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从家世背景上来说，没有比她成为他的妻子更合适的了。但在法师学院，不需要她展现这方面的技巧和能力，大概也不需要她学习和练习这些技巧，于是现在看来这贵族女人所必备的技能，她却如此笨拙生涩。 这多少令阿尔瓦有些失望。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凡事都不能强求十全十美，阿尔瓦想了想，觉得如果这真的是雅博娜做的，虽然有些失望，但还并不能够影响与她结婚所能带来的利益。 她背后的家族，毕竟是王室的血统分支，虽然是分支，但也是正统。 只是现在各国王位纠葛不断，所有贵族之间都沾亲带故，阿尔瓦自己，就是当今萨格鲁王国王位的第三继承人，这是从他母亲身上带来的血脉和荣耀。 所以如果能够和雅博娜联姻，他的血统将更加纯粹，将他推往王座的力量也将更加强大。而当他显示出法师的天赋后，登顶王位的这种希望就变得更加强大了。 但他的舅舅，如今的国王显然并不希望自己的王位落在他的手中。 他的长子已经前往圣殿骑士团，众所周知，加入圣殿骑士团的人将自动放弃继承权，但他的长子本来就平凡无奇，并不能在众多贵族的虎视眈眈下，坐稳王位。 国王是想让长子得到圣殿的支持，用来为他的次子，也就是王位第二继承人撑腰。 那位二王子天资聪慧，从小便深受喜爱，如果阿尔瓦没有得到法师的天赋，二王子继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如今他已经要成为一名法师，不仅有了一争之力，甚至还略处上风。因为法师，实在是太过尊贵了。 …… 他们抵达月湖的时候，几乎一眼就瞧见了湖边站着的几位黑袍法师。其中一个正抬着手，操控着一旁的一棵大树的枝蔓，将一个少年紧紧的捆缚在树干之上。 ——那是查尔斯。 他咬紧了嘴唇，低着头，死死的瞪着箍在自己胸前的树干，连眼睛都红了，却不敢直视那些欺负他的法师一眼。 阿尔瓦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墨昀却松了口气。 因为捆在树上，毕竟比被法师们悬挂在空中然后倒吊起来舒服一些。那样脑充血会很难受的——而现在看来，查尔斯脸上没有什么淤青伤痕，大约是没有受过什么其他的迫害，比如拳打脚踢什么的…… 其实也是，就法师那孱弱的体质，一拳打下去自己的手估计都要疼半天。 而在发现树下的法师们都转过了身去的时候，查尔斯才抬起眼来，跟着他们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 他瞧见墨昀的时候，湛蓝色的眼睛蓦然一亮，但很快，却又看见了她身旁的那个青年。 那个男人通身的气派显得如此卓越不凡，一头金发，仿佛是用太阳的光芒作为原料，锻成的金丝。 他俊美的面容上带着理所当然的贵气，冷漠骄傲的好像全世界的一切都理所当然的应当听从他的命令。 ……那也是个法师。 那才是……那才是能与桃乐丝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吧…… 不仅是查尔斯被阿尔瓦的出现给镇住了片刻，那群黑袍法师在瞧见墨昀和阿尔瓦的时候，也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的朝后略微退了一步。 可是很快，他们想起了自己的伪装，便又连忙镇定了下来。 “你就是桃乐丝？” 其中一个黑袍人明明已经用魔法改变了声音，此刻在阿尔瓦的面前，却好像还有些放心不下的，又压低了声音。

第十章 “是我。”墨昀回答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想要怎样？” 墨昀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有点怪怪的。她上辈子可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孩子，从来都不会跟这种事情打交道。像这种被绑架，解救人质之类的事情，她还只在银幕上的警匪片里面看过。 不过对方接的倒很顺利：“你保证以后不再跟这个平民有所来往。” “……凭什么？” “你应当为了维护法师的尊严而努力。不应该让自己和自己同伴蒙羞。” “同伴？你说谁？你们吗？”墨昀惊诧的瞪大了眼睛，“你们绑架了我的朋友，威吓他恐吓他，最后跟我说是我的同伴？就因为我们都是所谓的法师？谢谢我不需要这种同伴。” “难道你要为了这个平民跟所有的法师为敌？！” “哈？你们就能代表所有的法师？谁同意的？”墨昀转过脸去看向了身旁的阿尔瓦，问道：“你同意吗？你愿意被他们代表吗？” 阿尔瓦还没有说话，那些法师先叫了起来，“你不要扯别人进来！” “你们才是吧！为什么要把查尔斯扯进来？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只有王才能杀死王？”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墨昀说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从字面上理解似乎是有一点……大逆不道。 她于是进一步解释道，“咳。这句话的意思是，人要和自己旗鼓相当的人作战，才算是理所应当。对比自己弱小的人下手，只能说明你们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说到这里，她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道：“你们才为法师蒙羞！” 墨昀居然如此坚持，一时之间让那些黑袍法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们毕竟也不是经常做这种事情，于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个黑袍法师咬了咬牙，站了出来道：“你不要不知好歹！免得以后吃到了苦头再想反悔！你知不知道，去年有个庶民和贵族小姐私奔，最后庶民一家都全部被吊死了？” 墨昀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嫌恶的神色，却并非那些法师预料中的忌惮。“……你们好野蛮啊。” 黑袍法师们没办法了，他们的威胁，恐吓，似乎对墨昀来说毫无用处。最终他们说：“……这么说，你是绝对不肯低头认错的了？” “好！那我们就把这个庶民丢进湖心！” “你敢！” ——月湖虽然只是个小湖，但若是把人丢进湖心里，那也绝对是凶多吉少。 如果墨昀还是个法师，她大不了用类似法师之手的法术，将查尔斯救起来。那只要一段念咒的时间，倒也可以有惊无险。但问题是——她现在没办法用魔法啊！ 如果这些人真的把查尔斯丢进湖里，她暴露了不会魔法的事情还算小事，但她并不会游泳！如果不能救下查尔斯，白白让他因此丧命，那才是一辈子都不能释怀的大事。 这么看来，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在法师们刚握住自己的法杖，开口准备念咒语的第一个音节时，墨昀身上便爆开了一团金光。 起手加状态，【兵贵神速】，【料敌先机】，提高2%的敏捷和命中。两团金光还晃得人回不过神来，一团血红光芒便又将所有人骇了一跳——【铁血征程】，提高2%防御。再加个【善攻】：擅于作战，使你使用武器的伤害永久提高30%。 这对于任何一个战士玩家来说都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开战前使劲刷状态已经成了一种本能。但在法师们习惯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念咒时，墨昀握着蛇枪直接冲入敌阵的姿态，却几乎能让人骇得肝胆欲裂。 “瞬——瞬发魔法！！” 她居然可以不用念咒瞬发三个不明法术！！！ 仅仅只是这个念头，就几乎能让大部分的法师骇得敌意尽失了。 而法师一旦被近身，就几乎被宣判了死刑——被近身和对方居然会瞬发魔法这两个念头给冲击了一波，所有的黑袍法师几乎霎时失去了抵抗的自信与力气。 墨昀却不知道这一点，她只知道，与法师作战，最好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决不能有所犹豫拖延，给了对方念完咒语的时间。 她的蛇枪包裹在金色的光效之中，之前平平无奇，甚至造型怪异的武器，如今显得如此神武非凡。 不过，墨昀也有意识的手下留情，她清楚如果弄出了人命，那就糟糕了。 于是她的伏龙枪有意刺偏了为首的黑袍法师，只割裂了他一大片的长袍。后续追加的断龙枪，号称【贪狼绝命，七杀纵横，破军天煞，绝命伤敌】，但她也刻意放偏了位置，因为她需要的只是伏龙加断龙后，技能追加的一个震飞效果—— 最后就是其中一个黑袍法师才刚刚抬手指挥树蔓松开了查尔斯，还没来得及重新把他吊起来甩进湖心，就被墨昀冲入己阵，冲散的溃败四散。 甚至没有人看清她都做了什么，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浪给震飞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了一地。 墨昀将蛇枪狠狠的往地上一插，卸力收枪，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在外人看来，平静冷淡，格外傲然。 桃乐丝小姑娘的活尸面瘫脸被洗干净之后，颜值大涨，再加上刚才那几乎令人心惊胆裂的实力，一瞬间，墨昀的形象就高大万丈了起来。 地上的法师们战战兢兢的看着持枪伫立的少女，不敢随便离开。查尔斯得了自由，立刻从树上手脚灵活的跳了下来，跑到了墨昀的身边。 他一脸不可置信，却又十分惊喜的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侧脸，好像一击破敌这么多位法师，是一件完全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 但他也没有说话——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墨昀开口。 因为她已然主导了局势。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想怎么样，都要由她规定。这并不是什么明文规定，可是在这种气氛中，墨昀感觉到了这种期待。 于是她说：“——麻烦以后你们不要再多管闲事。我的事情不劳你们操心。” 几名法师一听她似乎不准备再追究什么，连忙爬了起来就要离开，但墨昀却又开口道：“等一等。” 他们便又不得不心惊胆战的僵在了原地，看着墨昀皱着眉头，不满的说道：“你们对我朋友做了这么粗俗无礼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要道歉才行吧？” 但这次是查尔斯叫了起来：“不用！” “查尔斯？” “不，真的不用！”少年努力摇了摇头，“就让他们走吧！” “可是……” “真的！”查尔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涌上了恳切的神色，“让他们走吧，桃乐丝。” “……那好吧。” 虽然觉得做错了事情道歉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墨昀也能跟明白查尔斯为什么不愿再生事端。 也许他更希望那些法师从此把他忘得越干净越好，离得越远越好。 如果让他们道歉，没准会更加被法师记在心里，以后伺机报复。 这不能说是懦弱，只能说——谁不想好好的，平安无事的生活呢？ 那些黑袍法师们匆匆离开之后，墨昀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查尔斯，确认他的确没有受到什么其他的伤害，这才松了口气。 阿尔瓦一直站在一旁，围观了全程。没有人注意他当时有没有准备出手帮忙，因为墨昀自己一个人就足够摆平。 但他虽然没有出手，可是不管怎么说，将墨昀带到了月湖，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很重要的忙。于是她带着查尔斯走到了阿尔瓦的面前，为他们介绍道：“这是阿尔瓦，阿尔瓦·多伊尔。跟我一个班的同学。这是查尔斯。是我的朋友。” 查尔斯看起来有些紧张，阿尔瓦朝着他冷淡的点了点头，便又看向了墨昀道：“……你竟然学会了瞬发法术。” “啊……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啦……” 他抬眼望向了墨昀手中握着的蛇枪，眼神中焕发出了和之前那不屑一顾截然相反的神色，“这就是你所说的——不走别人走过的道路？” “……我可没那么说过，我只是说，我想要走我自己的道路。” 阿尔瓦将视线从蛇枪上移了下来。他凝望着墨昀道：“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原来你都不知道名字！？ 墨昀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他们好像也的确没有正式认识过。于是她抽了抽嘴角，回答道：“……桃乐丝。” 阿尔瓦点了点头，“我叫阿尔瓦。阿尔瓦·多伊尔。很高兴认识你。” 他甚至罕见的，朝着墨昀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似乎是被认可了。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挺好看的。但是，墨昀看见自己身旁的查尔斯，在阿尔瓦面前，明显露出了不大自在的神色，显然并不喜欢他。 事情告一段落后，阿尔瓦先回学校了。墨昀送查尔斯回家的时候，她轻轻的叹了口气，趁着只有他们单独两人的时候，才轻轻的问道：“……那些人似乎是冲着我来的。不小心牵连了你……查尔斯，你还愿意跟我当朋友吗？” 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和犹疑，比起刚才在阿尔瓦面前的平静客气，显得柔和许多。 查尔斯愣了一愣，几乎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道：“当然！那又不是桃乐丝你的错啊！” “而且……”他想起刚才在月湖湖畔，少女挥舞着“法杖”，神色冷冽，周身环绕着金光的矫健模样，心头一阵悸动，“桃乐丝你来救我，我还没有说谢谢。” 他抿住了嘴唇，有些腼腆的微微涨红了脸，“谢谢你，我的朋友。” 而听他称呼自己为朋友，墨昀也立刻高兴了起来，“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 只是没想到，当他们回到查尔斯的家里时，却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一个人。 ——厄林导师脸色阴沉的坐在屋内，一抬眼瞧见墨昀，便重重的“唉！”了一声。 他低沉的问道：“桃乐丝，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斯塔比尼斯？”

第十一章 “斯塔比尼斯？” 墨昀有些茫然。自从上次那位青年跟她保证，说会去跟他的父亲谈谈，绝不会贪图她的毕业成果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也没有再见过他了。 但是墨昀觉得那位学长，看起来是一个会信守承诺的人。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恪守美德的骑士，因此，虽然墨昀觉得厄林导师不会那么轻易的改变主意，但她就是下意识的相信，他一定会给她一个答复。 不过直到现在，他还是杳无音信。 墨昀有些茫然地回答道，“没有啊。” 厄林导师追问道：“那他，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墨昀依然有些茫然，“没有啊。” 她好奇地反问道：“怎么了吗？” 厄林导师顿足不语，一脸的痛心。“那个蠢货！那个蠢货！他跑啦！” “啊？” 看着墨昀目瞪口呆的样子，厄林导师似乎终于相信了她的确与他的失踪毫无关系。他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显得更加烦乱了。 “我今天下午下课去他的宿舍，发现他不在。只在桌子上留了一封信。说他决意离开法师学院。” “我匆匆赶出来，想着他说不定会来找你。一打听，听说你跟厨娘家走的很近，我便在这里等你回来。” “……唔，您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来找我？”墨昀有些好奇。 这时候，查尔斯被躲在房间里，撩开门帘朝着他使劲招手的母亲给叫了过去，大约是为了给两位法师单独不受干扰的谈话空间。 但墨昀最不擅长应对老师了，她用眼神哀求的看了一眼查尔斯，示意他不要走。少年愣了愣，然后微微涨红了脸，回屋拿了一壶茶，又出来了。 他带了两个茶杯，放在墨昀和厄林导师的面前，然后开始倒水。 墨昀在厄林导师叹气的间隙，悄悄的和查尔斯对上了视线，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 查尔斯抿了抿嘴唇，也朝着她弯了弯眼睛。 厄林导师叹够了气，终于又开口了：“唉，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你那件事。” 说到这里，他闭上了眼睛。“算了，难道我不知道这样做有多恶劣吗？我还不是为了他，连老脸都豁出去不要了？他不领情就算了！这么一走了之，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墨昀却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反驳道：“我觉得您这样说……是不对的。虽然您有您的考虑，但也不是这么做的理由。您拿斯塔比尼斯做借口，说是因为他不争气，对他来说，未免有些不大公平。” 厄林导师倒是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着墨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没有当过父母，你不懂父母对孩子的担忧！也不懂我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不做法师，他能做什么？难不成真的去当一个战士，到处冒险，当个游侠雇佣兵，累死累活，受人鄙视，穷困潦倒，然后为了几个钱，缺胳膊断腿，一身伤病的回家？” 他语带嫌弃，让墨昀觉得他是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您也别想的这么悲观呀。” 厄林导师摇了摇头，“你不懂，斯塔比尼斯曾经跟一个骑士学过一些剑术。可惜，你别看他长得那么高大，他真的没有战斗天赋。” 也许真的没有战斗天赋吧。 墨昀心想，不过对付法师，其实也不需要什么战斗天赋啊——只要胆大心细，冲上去逼的对方无法专心念咒，就基本上赢了一半了。 但是想想，如果斯塔比尼斯真的成了一位冒险者，敌人肯定大多是战士，那就的确有点危险——可是他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法师啊。就算混不下去，开个店子倒腾些魔法物品，比如制作贩卖魔法卷轴，也能过得很好。 说到底，有本事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不会饿死的——只是名声上也许不大体面，而厄林导师看重的，正是这名声上的体面。 不过，斯塔比尼斯的出走，如果是因为维护她的毕业成果不被侵吞，所做出的反抗话，她觉得她也许可以帮帮他。 ——虽然他并不一定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才离开的，但多多少少，可以证明他的确是个还不错的人。 于是看着厄林导师颓丧的模样，墨昀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她悄悄打开了系统，点开了帮会选项，然后看见了自己目前正处于【法师学院】这么一个帮会之中。然后墨昀轻而易举的，便在在线成员列表里，看见了斯塔比尼斯的名字。 ……然后她又找了找，还发现了查尔斯和查尔斯母亲的名字。 啊，要是早点发现这个功能的话！刚才就没必要那么担心了！ 但现在查尔斯已经安全了，墨昀便将这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点开了斯塔比尼斯的名字。 上面显示着如今他的所在地是：月湖森林北部。 看来走得还不算远，还在这附近…… 那么，如果帮会频道能够进入的话，不知道私聊功能还能不能用？ 这么想着，墨昀点开了输入框，用意念想着：斯塔比尼斯？ 输入框中自动输入了【斯塔比尼斯？】这句话，在脑海中指挥点击发送之后，她倒是没有得到系统出错的什么提示，不过墨昀转念又想，斯塔比尼斯又没有系统，他该怎么看见对话框里的文字？ 但很快，斯塔比尼斯传来的回应，让她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桃乐丝？” 墨昀惊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随即便又在脑海中，听见了斯塔比尼斯的声音： “……大概是听错了吧，竟然觉得脑子里传来了桃乐丝的声音。” 与此同时，面前的对话界面上，也同步传来了文字信息。 【桃乐丝？】 【……大概是听错了吧，竟然觉得脑子里传来了桃乐丝的声音。】 墨昀连忙回话道：【……是我。师兄，我是桃乐丝。】 【……这是什么魔法？】 【千……】墨昀临时胡诌了一个名字道：【千里传音吧。】 【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法术……精神系的法术和空间系的法术众所周知是最难掌握的，你居然学会了精神法术？】 【……唔。】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墨昀只好转移话题，切入正轨道：【师兄，你现在在哪？我可以过去找你吗？】 斯塔比尼斯谨慎的反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在月湖村的集市上。】 【……是我父亲去找你说了什么吗？】 【这个……】 【果然是。他去找你跟你说我离开了吧。他拜托你想要找我回去？】 【没有。我没有告诉他我能联系上你……其实我之前也没有把握这个……这个法术能够成功。】 听了这话，斯塔比尼斯在那边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真的很有天赋。桃乐丝。你才十四岁，可是已经能够成功使用别的法师，可能研究一辈子都学不会的精神法术了。】 【师兄……你回来吧。】墨昀顿了顿，【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毕业呀。】 因为是精神讯息自动输入，她脑子里转着“法师福利多好，放弃多可惜！”这样的念头，系统就自动无比诚实的输入进了对话框，墨昀下意识的就点了发送。 ……手快有时候就容易手贱。 【……真奇怪。】斯塔比尼斯那边接到了【法师福利多好，放弃多可惜！】这句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跟你精神联系的时候，和跟你面对面的时候，感觉居然如此不一样。面对面的时候，明明是个面无表情，看起来孤僻极了的小姑娘。精神联系倒是显得很活泼的样子。】 墨昀只好努力补救：【……我不擅长跟人面对面的交流。】 她说：【不管怎么样，我们见一面吧。我不会告诉厄林导师的，可以吗？就算你执意要走，在走之前我也想跟你道个别。】 斯塔比尼斯那边沉默了很久。 【我在月湖森林北部。想要穿过月湖森林，去另一边的晓星之城。你沿着这个方向走……在月湖森林会碰见我。但是不要跟我的父亲说。】 【不会！绝对不会说的！我现在就过去！师兄你等着我！】 她精神联络的时候，语气和声调，都是属于墨昀的习惯，这与“活尸桃乐丝”给人的感觉反差极大。不过斯塔比尼斯之前跟桃乐丝并不熟悉，因此此刻并不觉得怪异，只是有些没想到的感到了一阵奇妙。 他笑了笑，回答道：【好。那我在这里等你。】 她低着头，与斯特比尼斯私聊着，于是看起来便是一直沉默不语。桃乐丝的面瘫脸此刻成了最佳的遮掩，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眸，慢慢的厄林导师便也放弃了继续与她对话。 他站了起来道：“……算了，我就先回去了。” 墨昀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导师，那我的毕业研究……？” 厄林看了她一眼，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你很有天赋。” 他硬邦邦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什么也没保证的就走了。 墨昀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在【法师学院】帮会中迅速的找到了厄林导师的名字，点开了私聊框。 她没有说话，却看着系统源源不断的将对方毫无防备的想法，输送了过来。 【那个孩子的天赋实在惊人——可是斯塔比尼斯的天赋也很好不是吗！？凭什么我的儿子无法成为法师！这个阴沉孤僻的小女孩却能十四岁就毕业？！——不，想得美，就她那个阴沉的性格，十四岁毕业出去能做什么？还不如在学院里多呆一会儿。提交的毕业研究先留着——让她留下来当几年助教好了。】 …… 啧。 查尔斯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看着墨昀望着厄林导师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刚才还开开心心的小姑娘，神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她烦躁的抿住了嘴唇，露出了不开心的模样。 “怎么了？”他关心的问道。 墨昀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朝着他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有些事情，先走啦。” 她努力摒弃那些糟心的坏情绪，朝着查尔斯露出了一个笑容。“别担心，以后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马上就能找到你。”

第十二章 等墨昀赶到月湖森林北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去。 她原本就是在晚餐之后，才出发去武器店取自己定制的蛇枪，随即又跑到了月湖边，救下了查尔斯，然后送他回家，和厄林导师谈了一会儿，那时候，太阳就已经快要下山了。 于是墨昀才进入森林没多久，就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桃乐丝的记忆中倒是有几个帮得上忙的法术，比如光照术，在此时可以照明，然而墨昀放不出来。 而且她还想起了一件事——作为一个连月湖都不知道具体方位在哪的孩子，桃乐丝的记忆里，怎么可能会有晓星之城这种地方的资料？？ 所以斯塔比尼斯指示她沿着晓星之城的方向走…… 完全没有用处。 【师兄……】 墨昀并不准备死要面子强撑，她毅然决然的，申请了场外援助。 【我好像迷路了……】 斯塔比尼斯很快的回复道：【你在哪？】 这个问题，让墨昀四处张望了一下，可是森林里没有什么明显的物标，就算想要形容自己此刻的方位，也完全无从下口。最最具体，也只能说一句“在一个树很多的地方”。 想到这里，墨昀理直气壮的转过身，回到了森林门口。 【我刚才在森林里走了一会儿，然后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晓星之城在什么方向……森林里又没有什么目标，我怕走失，所以现在又回到森林门口了……】 沉默。 从斯塔比尼斯那边发回了一串省略号。 这让墨昀自己也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因为我从来到学校开始，就一直只在学校里生活……完全没有了解过晓星之城什么的……】 【师兄，你走的远吗？要不你过来吧？】 【你……】 文字上有时候并不能读出对方的语气，但脑海中同步传来的声音，却让墨昀听到了斯塔比尼斯那无奈的叹气。 【……唉，算了。这么晚了，14岁的女孩子的确不该在森林里乱跑。】 墨昀听见了对方脑海中的想法。然后她听见了斯塔比尼斯的回话。 【那么，我现在过去找你。你待在原地，不要乱动。】 这样干脆迁就的让步，让墨昀有点受宠若惊起来。这个男人身上的确有一种骑士般的精神。体谅他人，对承诺负责。 于是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等待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从树林深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自黑暗的树影之中，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光球。仔细一看，是一柄杖身修长优雅的檀木法杖顶端所迸发出的光芒。 这就是法师中最为常用的辅助系法术——光照术。 而握着这柄法杖的，是一位俊美的青年。 在昏暗的阴影和手中的光芒相互对立中，他立体深邃的五官，被强烈的光影对比映照的更加深刻。 “桃乐丝。” 他一看见少女，便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个笑容之中，甚至还带着些歉疚。 “抱歉，我没有说服我的父亲回心转意。因为一直都没有进展，所以实在不好意思去向你回话。不过，我认为当我离开之后，他应该就没有理由再为难你了。” 说来有些奇怪，之前墨昀在脑海中是能够直接听见斯塔比尼斯的声音的。可是不知怎么的，之前在脑海中听见他的声音，与此刻和他面对面的说话，似乎有哪里有些不一样。 是因为除了能够听见声音外，还能看见他的表情了吗？ 比起单纯的只有声音，似乎更让人觉得亲近一些。 “唉。”而听他那么说，墨昀叹了口气。“老师说，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师兄你才离开学院的。他大概有些迁怒我……似乎准备让我在学院里做助教，做到你这么大，才考虑让我离开。” 这样的结果，大概出乎了斯塔比尼斯的预料。青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皱紧了眉头，语气低沉了起来：“他这么说的？！” 他没有这么说，不过墨昀却知道了他有这么想。 但这并不能对斯塔比尼斯说实话。 “所以，”墨昀看着他道，“如果师兄不和我一起毕业的话，大概我也毕不了业了。” 斯塔比尼斯只能苦笑了一下。 “我？我已经不想在法师学院里为了毕业浪费时间了。” “可是，我认为师兄是有毕业的实力的。”墨昀认真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方面，如果只是因为对战实践无法通过……导师不是说今年改革吗？师兄不如跟我一组！” “跟你一组？”斯塔比尼斯看着墨昀娇小的身形。似乎并不想出言打击她的自信，但却又无法附和，而只能露出了一个略带无奈的苦笑。 “如果师兄不信任我，可以和我打一场。” “跟你？” “对呀！” 斯塔比尼斯却摇了摇头。 这个反应并不出乎墨昀意料。她笑了笑，也不生气，“法术也好，剑术也好，只要师兄用的顺手的话，都可以对我使用。” 斯塔比尼斯笑着说：“我不是质疑你的实力，傻姑娘。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对战实践课成绩好歹是c，而我却是d？” “也许你能赢我。”他说，“就像你说的，你不擅长和人面对面的交流，我也不擅长和人正面冲突……不，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说冲突，应该说是战斗。我不擅长和人面对面的战斗。” “可要是这样的话，”墨昀露出了迷惑的神色，“就算师兄你离开了学校，又该怎么去冒险呢？” “……我可以制作魔法卷轴。”斯塔比尼斯顿了顿，“这是我最擅长的课程，也是我最喜欢的技术。而且……只要不是处于战斗之中，我释放法术的速度还算可以。” 就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熄灭了自己手中檀木法杖上的光芒。然后在黑暗中随着一连串流畅标准的法术音节，下一秒，光芒又重新明亮稳定的在他的法杖上绽放。 墨昀感觉有点羡慕这样行云流水的释放过程，她问道：“所以……师兄你是准备走道具流吗？” 斯塔比尼斯微微一愣：“道具流？” “嗯，就是依靠提前制作好道具来战斗。”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青年沉吟了一下，“没错，我是道具流。” “那毕业对战实践的时候，不能使用道具？” “没错，”斯塔比尼斯点了点头，“毕业对战实践，只能依靠法杖，不允许携带魔法卷轴和魔法药剂等魔法物品。” “这么说，我想的果然没错。” “什么？” “就是师兄，其实已经具备一位法师所应该拥有的良好素质了。我觉得师兄已经有毕业的水平了。只是因为制度的不合理，就被逼的放弃的话，那也太可惜了。” 斯塔比尼斯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今年二十五岁了，在一些乡村里，这个年纪大约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因此他注视着十四岁的桃乐丝时，总是显得很宽容和照顾。 他说：“制度就是制度。无法合格就是无法合格。” “我不这么认为！”墨昀却反对道：“既然制度不对的话，就更应该努力另辟蹊径，不能让自己被埋没。所以师兄跟我回去吧，我们一起毕业！” “如果师兄要见识一下我的实力，才能信任的话。”她这么说着，举起了手中的蛇枪，“你可以使用魔法卷轴。” 之前墨昀的九曲蛇枪提在手中，有一大截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具体长度，斯塔比尼斯便完全没有在意，因为每个法师都必有一根法杖。 但此刻，当她将蛇枪竖起来举在身边时，斯塔比尼斯才惊讶的发现，这支“法杖”显得如此古怪—— 首先，它非常长，几乎超过了使用者桃乐丝的身高。 第二，斯塔比尼斯居然无法找到这支法杖的杖芯与杖核。 阿尔瓦从小家中就有许多骑士家臣，而斯塔比尼斯是小时候就跟着骑士学习过，因此他们两个人，都下意识的联想到了骑士的长矛。 “这是……骑士的长矛？” “……不是，这是我的法杖。” “可是，哪有这么长的法杖？”斯塔比尼斯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这支……好吧，法杖的杖身是白蜡木，可是杖芯与杖核呢？” “……就是，那个铁头呀。” “白蜡木与铁？”斯塔比尼斯更困惑不解了，“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搭配。白蜡木最佳的杖核应该是茶晶。如果是杖芯的话……好吧，用铁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这支法杖岂不是少了一个部分？” “……唔，我之前定制好了杖身和杖芯，暂时还没看中合适的茶晶。” “那你怎么能拿来放在手中使用？”斯塔比尼斯就像是兄长一样皱起了眉头训诫了起来，“如果魔法能量暴走，你知道那很危险的吧？” 如果是阿尔瓦说这话，墨昀肯定早就呛回去了。可是斯塔比尼斯却跟那位贵族大少爷不一样。他是出于关心，而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所以她只好尽力搪塞道：“……我会努力去找合适的茶晶当杖核的。” 斯塔比尼斯却出乎意料的说：“我这里倒是有一块。” 他说着，便真的从腰间的布囊里，拿出了一簇六棱晶柱的茶色水晶。“这是之前我得到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用处……这么看来，刚好给你合适。” 他大约是因为自身的性格本身就十分正直，又因为对墨昀感到有所歉疚，所以显得格外的想要补偿她些什么。 但是，就算是为了赔罪，那也是的的确确的在关心着她。 更何况，墨昀自己努力的想要他回到学院，追根究底，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只是想要保障自己能够顺利毕业。 无论动机如何，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总归是一件让人很感动的事情。 墨昀看着他将那簇水晶塞到了她的手里，默默的收紧了手心。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说道：“师兄，要是你现在执意要去做一个雇佣兵冒险者的话——我现在作为你的第一个顾客雇用你怎么样？”

第十三章 “是你做的？” 天色已黑，阿尔瓦坐在书桌前，就着光照术的柔和光芒，翻阅着今天刚刚买回来的新诗诗集。 雅博娜刚刚送来了红茶和甜点。此刻正站在一旁，又体贴的放出了一个光照术，好让他能看的更清楚。 她满心柔情的想，四周更明亮一些，阿尔瓦的眼睛也就不会那么疲乏。 但阿尔瓦却没有去体察少女的这份爱意。 他本来打算明天再去跟她谈谈这件事，但既然她正好来了，他便随意的开口问了一句。 雅博娜愣了愣，“什么事？” “找人去教训桃乐丝交好的那个普通男孩。” 听他问的是这件事情，雅博娜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 这种手段是贵族女子都必须掌握的技能，长久以来隐秘的流传于女人之间，大多是祖母传给母亲，母亲传给女儿，决不能被男人所知悉。 因为这算是驾驭男人，以后好能驾驭丈夫的技巧分支。 如果你想成为一位优雅高贵，受人尊敬的贵族女子，熟练运用这些手段和技巧，是令人羡慕和值得其他女子称颂学习的。 但只有暗地里运用自如，不能被人——尤其是不能被男人所知的隐蔽无形，才是合格的有教养的体面表现。 若是被人知晓，那便是一件十分不得体的丢脸之事。 “你……你要过问这事？” 听见雅博娜那干涩的声音，阿尔瓦抬起眼来，盯向了她。 “这件事你当初问过我，我允准了你的行动。” “……是。” “但我没想到你的计划如此笨拙和粗暴。” “是那几个人太过急躁——！”雅博娜急切的解释道：“他们毕竟是法师，并不是家臣，对这种事情完全不熟练……” “那么连委托正确合适的执行对象都做不到，你觉得这反而能证明你的能力并无问题？” 雅博娜羞耻的涨红了脸，咬紧了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般来说，在贵族的婚姻关系里，若是女主人没能妥善处理好一件事情，男方如果还想维持住彼此婚姻所存在的结盟关系，不管心里多么不满，都会帮忙保全她们的体面和权威——因为他们依然是利益一体。 就算会提出一些意见，但不会直接插手，会给予一些帮助，但不会宣之于口。 除非女方做的太过差劲。 所以，如果男方直接出手干预，对女方而言，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羞耻和否定。 若是夫妻，则意味着从此在家中，夫人失去了女主人该有的威信和权利，如果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被其他贵妇人所耻笑，而在贵族女子圈中沦为笑柄也说不定。 如今阿尔瓦和雅博娜的关系，还没有结婚，甚至正式的订婚都没有，因此，这件事情倒也不至于如此严肃严重，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但对于从小受着贵族女子教育长大的，并生活在以此为耻的贵族女子氛围中的雅博娜来说，难免是一场打击和感觉到了被羞辱。 “那你的意思是？” 她忍不住憋着气，低声问道。 “不要再去管桃乐丝的事情。不管她在你的眼中有多么的‘没有规矩’。” “不仅仅是在我的眼中！”雅博娜不愿意自己在阿尔瓦口中听起来如此狭隘偏激，“是在所有贵族眼中——没有一个贵族女子看见这样不守规矩的女人不皱眉头的！” “我不管。”阿尔瓦平静道，“我不管她的行为有多么‘没有规矩’。但她以后也许会成为我们的助力——如果我们从现在开始与她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良好的关系？？”雅博娜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活尸桃乐丝能给我们什么帮助？” “她的实力很强。”阿尔瓦的回答言简意赅，“有能力的人，总是可以拥有一些特权的。” “但那个男人是个厨房里的帮佣！” 阿尔瓦风轻云淡的低下头，又翻过了一页。 “贵族女子有情人的还少吗？”他回答道：“就我所知道的，某位伯爵夫人的情人多达两位数，在她的丈夫病重之时，还与自己的马夫一起过夜，被人看见第二天从马厩里衣衫不整的赶回城堡。” “要我来说，”他慢悠悠的用着一种冷漠的声调回答道：“我不觉得厨房里的帮佣和马夫的身份相比，有什么上下差别。既然一个伯爵夫人能有一个马夫男妾，那么一个未来的法师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帮佣情人？” 雅博娜气的脸色发青，“所以那位伯爵夫人才被大家鄙夷放荡！你这么说，是觉得桃乐丝的行为也如此不堪，但你仍然觉得并无所谓了？” “桃乐丝既没有两位数的情人，也没有丈夫，单从身份差距这一点上来看，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盯着她和谁关系紧密了。”阿尔瓦有些不耐烦的微微蹙起了眉头，“除非你先去把那位马夫抓起来，丢进帝都的护城河里。” “——阿尔瓦，你为什么，只是出去了一趟，突然之间就好像被她迷住了？”雅博娜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她和阿尔瓦，居然会因为桃乐丝吵起来——而他居然维护那个活尸！“你被灌了什么*药水？” “她才十四岁。”阿尔瓦冷冷的纠正了“迷住”这个说法。对于雅博娜居然质疑他的判断，他略带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你没有见过她战斗时的模样。那个女孩实在天赋强大，实力出众，绝不是传闻中的那样，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木讷呆子。”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就连我——我也没有信心，能在她手下撑住多久。” “怎么会！”雅博娜惊讶道：“阿尔瓦，你的对战实践课从来都是第一！” “如果桃乐丝的对战实践课成绩才只有c，那么我的第一……”阿尔瓦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想起当初的画面，少女矫健的身姿灵活轻盈，宛若刺莺一般，翩飞回旋。在各色光芒之中，少女神色淡漠，眼眸冷静如冰，与周身那热烈张扬的光芒，形成了格外鲜明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对比。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战斗。”阿尔瓦低声说道，“魔法的炫目华丽，高深莫测，与骑士的悍勇无畏，一往无前，居然能够糅为一体。” 一个像骑士那样冲锋的法师？？ 雅博娜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那是个怎样的画面。 法师怎么能够冲锋？？她活动起来要怎么念咒？不念咒要如何胜利？ 听起来如此滑稽和可笑的模样，为什么却能让阿尔瓦，露出那样深思的神色？ 在雅博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现在已经升级为了“雇主”的墨昀，正在“雇员”斯塔比尼斯的房间里，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把自己之前打包好的行李，又放了下来。 斯塔比尼斯的宿舍离教职员宿舍很近，他大约不想惊动老师们，所以走路悄无声息，几乎像是幽灵一般，闪进房间里便关上了门。 他关完门之后才想起来他和墨昀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关上门有些不妥。但他转身去看墨昀的反应，却发现少女进入房间后，就径直被书架所吸引了过去。 此时她一脸好奇的站在了他的书架前，完全没注意到在男生宿舍里关上了门单独相处的场景有哪里不合适。 ……还是个小女孩啊。 斯塔比尼斯有些无奈的想——也是，那么小就进入了学院，现在才十四岁，大概什么都还不懂吧。 “那些是我觉得没必要带走的书。”他走到了墨昀的身边，为她介绍道，“怎么了，有你感兴趣的吗？” “那个——”墨昀有点不好意思的抬手指了指书架上的两本书，问道：“《西大陆简史》和《夜海编年史》……好看吗？” “还不错。”斯塔比尼斯比墨昀高上许多，只见他毫不费力的抬起手来，将那两本厚厚的硬皮手抄本给拿了下来。“你想要吗？送你。” “送我吗？”墨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有些受宠若惊。 现在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那么方便的印刷术，在桃乐丝的记忆中，书籍都是需要人工誊抄绘画的，非常昂贵和珍惜，几乎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她在学校里看完了图书馆里的所有的书籍，但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拥有一本。 ——还是这么厚的两本！ “书籍的用处就是传播知识，这两本书我已经看完很久了，在我手中也没有什么用处。”斯塔比尼斯笑了笑，“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 墨昀现在的确急需恶补历史方面的知识，听了这话，她便不再扭捏的厚着脸皮接过了那两本书，仰着脸兴奋地道谢：“谢谢师兄！！” “不必客气。”斯塔比尼斯笑着道，“相比之下，你说会带着我一起毕业。比起法师的头衔来说，这两本书能算什么？” “啊！”说到这个，墨昀终于想起了他们的“正事”，“说起来，现在师兄已经进入毕业流程了，对战实践跟我一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那么，研究课题方面，师兄擅长魔药吗？” 斯塔比尼斯摇了摇头，“我更擅长魔法阵的研究绘制。” “没关系。”墨昀说道，“不需要多么擅长魔药——我之前不是实验无痛药水吗？失败了很多次，然后有些成品，稀奇古怪的……我在想，师兄你要不要拿一瓶失败的成品……当做□□研究的成果……？虽然它们不一定是□□，不过我觉得要是喝了真的可能会死人……所以当做□□也没什么不行……” “——就算师兄你实在不擅长，但厄林老师很擅长魔药不是嘛，也许可以让他……” “让他帮忙造假吗？”斯塔比尼斯却皱起了眉头。“我不能同意。” “为什么啊！”墨昀急道，“之前是老师想要强行占有我的成果，但现在是我自愿帮你的呀。” “……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见他态度坚决，墨昀顿时有些泄气，“因为骑士的什么美德要诚实吗……？可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就好了吗？” “桃乐丝。”但她的这番嘟嚷，却让斯塔比尼斯感觉了一阵担忧。 这样类似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话语，让心里住着一位骑士的法师先生感到责任重大——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比一个年幼天才，孤僻冷漠的法师，更容易误入歧途的了。 而一个法师一旦行差踏错，所能引发的后果，绝对是灾难性的。 于是他教训道：“你曾说过制度不对，所以要另辟蹊径，但在制度没有被更改之前，它就必须得到遵守。” 死板！！ 听他坚持，墨昀气恼不已。 明明只要按照她说的做，毕业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虽然使用她研究失败的药剂当做成品，是有些不大光彩，但既然导师是他的亲生父亲，墨昀相信只要他提交个东西上去，厄林导师就绝对会通过的。 “那师兄……”她不情愿的只能先按下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有什么研究方向吗？” 提起这个，斯塔比尼斯怔了一下，“我……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一个东西……不过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一听他好歹有个方向，墨昀立刻又打起了精神问道：“什么什么？” “是……”但斯塔比尼斯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一直在研究能够将人瞬息之间传送到万里之外的魔法阵。”

第十四章 墨昀惊讶的看着他：“……你说传送阵吗？” “啊……你那么称呼也可以……”斯塔比尼斯叹了口气，“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我父亲一直都说是我异想天开。” 的确。传送阵在每个游戏里基本上都是必备技能，可是在现实生活中，这科技跨度还是有点大。 就连二十一世纪，传送技能都还在努力点亮中，而在连电话都没有的中世纪魔法时代，不怪斯塔比尼斯研究了这么久却毫无进展，遭到他父亲的反对。 但是，这个世界既然是个魔法世界，说不定一切都有可能。 比如说幻什么影移什么形啊之类的—— 墨昀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师兄你为什么会想要研究这个？” 斯塔比尼斯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因为我曾经……试过。” “你曾经试过？？” “小时候，我学了一些剑术，就跃跃欲试的想要去冒险。当时我父亲是檀伽伯爵的法师顾问。我们住在檀伽伯爵家，然后我一个人偷偷去了城堡后面的树林，那里有一个隐秘的洞穴。当地人都觉得那大概是个熊洞什么的——可是树林里从没有熊出没过，我觉得那个洞穴大概是被熊废弃了的巢穴。所以准备去探探路。” 听到这里，墨昀啧了啧舌。见她那样，斯塔比尼斯笑了起来，“现在想想我的确胆子太大了，万一真的遇见了熊，我大概早就死了。” “但是，我却在洞里发现了很多水晶。” “水晶？” “是。一种蓝色的，在黑暗中会散发出荧光的蓝色水晶，非常漂亮。我不知不觉就被那些水晶吸引着越走越深，越走越深。然后在洞穴深处，发现了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 “……然后？” “我觉得那种水晶很漂亮，就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在地上挖了一块小水晶带回去了。我的法杖杖核就是这种蓝色水晶。” 墨昀立刻想起了斯塔比尼斯的檀木法杖，杖身上的确镶嵌着一块蓝色的水晶，不过之前她一直以为那是蓝宝石来着——话说水晶和宝石到底有什么区别？ 稍微分心想了一下这种奇怪的疑问，墨昀继续听了下去，“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是觉得那些水晶非常漂亮，所以才经常跑去看，一呆就呆上很久。” “我喜欢观察那些水晶里各种各样的絮状物，它们有些裂纹，看起来甚至就像是某种神秘的魔法阵纹路。” “我每天带着许多羊皮纸去写生，然后有一天，当我绘制完了那块巨大水晶里的纹路，回到家里，我把它放在我的枕头底下，将自己捡回来的小水晶压在上头。我当时很开心的想象着它真的是一个魔法阵，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怀疑我可能在梦中用魔力激活了它，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画着法阵的羊皮纸烧毁了，而上面的水晶也不见了。” “我执着的认为那颗水晶是被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羊皮纸烧毁一定是因为普通的羊皮纸无法承受一个魔法阵的启动。我第二天又去水晶洞里，在大水晶旁边发现了我的水晶——因为大多数水晶都是长在岩壁上的，除非人为的扣出来，不会有松动的水晶掉在地上。那个水晶我重新捡了回来，然后成了我法杖的杖核。” “但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父亲之后，他很不以为然，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说到这里，斯塔比尼斯显得有些迟疑，“我告诉了他那个山洞的位置，但他完全不相信。只是责怪我居然一个人偷偷溜进树林，然后把我禁足了。” “等我再次进入树林冒险的时候，我却再也找不到那块巨大的水晶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山洞里原本就岔路很多，所以我一直找，一直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然后没过多久，我父亲就带着我离开了那里。进入法师学院后，一般情况是不能离开的……我便一直都没有再回去过。” “唔，”见他说完了，墨昀迟疑了一下，“所以，师兄其实你这也不算……亲自体验过传送……吧？” “……你也跟我父亲一样，觉得是我想得太多？” “这个……我也不知道……”见斯塔比尼斯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墨昀便也不愿意否定的太过直接，“因为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过听起来也不像完全是巧合的样子。” 斯塔比尼斯没再说什么，他从行李里抽出了一沓羊皮纸，“这是我这些年来根据之前写生的羊皮纸上留下的纹路和记忆中的巨大水晶内部裂纹，所研究绘制的传送魔法阵……你要看吗？” 虽说有些将信将疑，但听说能够亲眼目睹，墨昀还是有些兴奋了起来：“我可以看看吗？” 斯塔比尼斯点了点头，她便接了过来，然后展开一看—— “……好美。” 魔法阵那繁复精致的线条，即便是当做单纯的装饰纹路，也十分华美。据说专门研究魔法阵的法师们，把魔法阵这门学科，称为“世上最美的科目”。 ……当然，也非常难就是了。 反正墨昀这种没有耐心又手残的人，是完全静不下心去绘制又麻烦又复杂又严谨，一根线条一点距离都不能有偏差的魔法阵的。 见她凝望着自己的研究，露出了惊叹的神色。斯塔比尼斯的神色稍微柔缓了些许：“我绘制了几千个魔法阵，但大多数毫无反应，少数一被魔力激活就会瞬间烧毁。我估计是绘制的卷轴不足以承受它所需的魔法波动……但即便是用最为高级的卷轴绘制，也无法成功……也许不是绘制物品的问题，而是我设计的魔法阵本身出了差错吧……” 魔法阵的事情，墨昀并不大懂。桃乐丝虽说这门课成绩优秀，但她其实有点死读书的感觉。 书中提起过的魔法阵，她能一丝不差的默背下来，但没有创新和举一反三的能力，像斯塔比尼斯这种自主设计研究的魔法阵，她的记忆就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因此，对于斯塔比尼斯的研究，墨昀只有一个感官：“……真美啊……” “怪不得人家都说，魔法阵大师们，一个个都是艺术家。” 斯塔比尼斯笑了笑，又提起了正题：“但这个没有办法作为毕业成果，对吧？” 一说起这个，墨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但紧接着，她便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师兄！！！” “啊？” “既然你擅长魔法阵，那你就变换一个研究方向，换成魔法阵嘛！” “……但是现在已经选好导师分好组，不能换了。” “那就——设计一个跟魔药相关的魔法阵？” 斯塔比尼斯愣了愣，“比如？” “现在的魔法阵大多是辅助系的，比如刻在重物上便能令物品变轻的魔法阵，刻在巨大的物体上便能令物体变小的魔法阵，在魔法阵的区域内不能撒谎的魔法阵，能自动吹热风的魔法阵，能从水源处自动汲水洗澡的魔法阵……” “要不师兄你做一个……能刻在魔药试管上的魔法阵……制作魔药很多时候都要看个人的经验，你就设定一个标准嘛。温度合适，魔法阵就是绿光，温度过高，魔法阵发红光，温度过低，发蓝光，然后顺便提醒下一步要做什么，最后根据成品颜色来打分，这次魔药制作是优秀，还是普通，还是一般，提出是哪个环节下次需要注意改进——全自动方便智能魔药助手魔法阵！怎么样！” “……”听见这番话，斯塔比尼斯的神色变得微妙了起来，他盯着墨昀，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 “……怎，怎么了，不行吗？” “不……我可以试试！”斯塔比尼斯看着她，语气惊叹，“不过……桃乐丝你是怎么想到的？” ……因为网游大多配备一个网游助手插件。 但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她笑了起来，“其实还好啦……大概师兄一直以来脑子里都只想着传送阵，所以完全没考虑过其他吧？” 那笑容看起来像是羞涩的小女孩被夸奖后露出的腼腆笑容。斯塔比尼斯便立刻将自己随口的发问抛到了脑后。他笑着说道：“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你露出笑容。” “诶？是吗？” “桃乐丝是个可爱的姑娘，以后也要多笑笑啊。” “才不要……好累啊。我只对我的朋友笑。” 这样孩子气的话听起来十分任性，斯塔比尼斯只当她还小不懂事。 他笑着叹了口气道：“虽然我有了方向，但要做出这么一套系统，剩下的半个月……大概会很忙碌了。” “没关系！如果师兄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随时开口！我一定帮忙！” “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斯塔比尼斯回答道：“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一辈子也看不见毕业的希望——” 能够帮上忙，墨昀也非常高兴，她便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道：“那么，师兄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这么一说，青年想了想，迟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是很想浪费时间出去吃饭，桃乐丝可以帮我带饭吗？” “没问题！！”墨昀志得意满的拍了拍胸脯应承了下来，然后发现自己最近好像发育了一点。“啊，说起来，师兄，你吃肉吗？” 斯塔比尼斯愣了一下，“为什么不吃？” “没什么——好的！饭菜就包在我身上吧！”确认了合作关系后，墨昀也开心了起来，“说起来，师兄里打算离开的时候，是准备回去那个山洞看看吗？” “是的，我本来打算第一站就去那里。” “那么，如果我们成功毕业了——就一起结伴去看看吧？”

第十五章 自从和师兄约好，每天为他送饭之后，墨昀与斯塔比尼斯的关系，便越来越亲密起来。她的毕业成果已经完成，而且就算有所不妥，没有法力的墨昀也无法更改什么了，所以她倒是十分悠闲，每天翻阅着斯塔比尼斯赠予的那两本书籍。 一周之后，她就看完了厚厚的一本《西大陆简史》，并且开始啃起了《夜海编年史》。 如今她对于这片世界，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分为两块大陆，又或者说，目前在这两块大陆上的人们所探知到的世界，只有这么两块大陆所包含的范围。 《西大陆简史》说的便是法师学院所在的这片被称为“西大陆”的陆地历史。 《夜海编年史》则说的是西大陆和东大陆两块大陆之间，这百年来所经历的变迁。 两块大陆相隔的那片海域，被称为夜海。 它讲述了围绕着那片夜海，两块陆地的人们是如何发现彼此，试探彼此，攻击彼此，仇恨彼此，最终又是如何达成了和平，最终相安无事的互通有无，进行商贸往来和政治交往的。 《西大陆简史》中说，西大陆与其说是一片大陆，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块比较广阔的海岛。 它四面环海，法师学院恰好在大陆的正中央。 而以法师学院为原点，四方最大的几位强国，北方是基加利王国，南方是萨格鲁王国——之前斯塔比尼斯决定去往的晓星之城就是这个王国的边境之城——西方是安辰王国，东方是纳尔加王国，除了这四国之外，还零星散布着一些小国，夹在各国的边境线中。 墨昀一边看着书里的介绍，一边在桃乐丝的记忆里对比着她的身世。 小姑娘对于家国大事完全不怎么理解，对于地理认知更是一塌糊涂。 墨昀发现她其实对于自己属于哪个国家非常不清楚，因为她所在的村落，曾是纳尔加王国的领土，但如今却在基加利王国的统治之下。 那是一次圣战的结果。 西大陆的传统宗教是泛神灵崇拜，认为山川河流，万物皆有灵魂，但从东大陆流传而来的一神教深刻的影响了距离东大陆最近，因而交流最为频繁的纳尔加王国。 纳尔加的王室在成为了虔诚的一神教信徒后，便开始热衷于向异教徒征伐。一百年前，当时的纳尔加国王在东大陆的教廷支持下，悍然朝着其余三国同时宣战。 东大陆比西大陆幅员广阔的多，资源充沛，人口众多，在武器锻造上的技术也十分先进，西大陆的战士们几乎无法抵挡教廷源源不断派出的大量圣骑士团。 这些圣骑士团协助纳尔加的军队作战。同时隶属异端裁判所的裁决者们精通潜入和刺杀，曾潜入过基加利王国，刺杀了当时很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主战派王子，扶持了一位体弱多病的公主上位。 岂料那位公主最终成为了西大陆第一位法师。 西大陆的战士们顽强抵抗，各国之间却依然猜疑不断，无法形成有效的合作，不断溃败。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公主以女王的身份，嫁给了萨格鲁王国的国王，她的妹妹又嫁给了安辰王国的王太子，后来成为了安辰王国的王后。 在将三国一起拧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之后，她收容了许多自东大陆逃难而来的法师——在东大陆，他们在教廷的压迫下，被称为“女巫”和“巫师”。 教廷宣称这些拥有非凡力量的人将灵魂出卖给了恶魔，是邪恶和会吸走生命的恐怖存在，一直残酷搜捕和迫害着他们。 他们憎恨教廷，也憎恨仇视他们的东大陆，于是西大陆从此成为了法师的温床。 有了法师的力量，西大陆抵抗住了东大陆强大骑士们的进攻，在漫长的拉锯战中，两片大陆最终达成了和平协议。并慢慢的修复了历史的创伤，建立起了目前来说，算得上良好的国际关系。 不过作为主动进攻方来说，停战就已经是一种落败，所以签订休战协议时，三国都从纳尔加王国的领土中占了不少土地——桃乐丝所在的村落，就是那个时候从纳尔加王国，划到基加利王国里的。 那位基加利王国的女王，同时也是法师学院的创始人之一。她在西大陆享有崇高的声望，被人称为晨曦之女。 在东西大陆的战争结束之后，她专心于法师学院的事务，将女王一位交给了自己的女儿，移居到了月湖湖畔，与自己的法师同伴们创建了法师学院。 事实上月湖村的村民，普遍认为是当时追随她而来的民众或者她的仆从后裔。 那位晨曦女王名为檀吉，檀吉·罗莱玛。 看完之后，墨昀的感想是：“……我觉得这本《西大陆简史》，到了后面几乎算是晨曦女王的传记了。” 那时她送来了斯塔比尼斯的午饭，然后待在他的宿舍里，看着他吃完饭后，开始对着镜子刮起胡子，便顺便跟他随便聊了起来。 下午他们得一起去出席每周都要去一次的导师见面会。 为了毕业研究争分夺秒的青年此刻毫无形象，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他一边为了下午的出门整理仪容，一边回答道：“一般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看完这些故事，不都会激情澎湃的说‘以后我想要成为跟晨曦女王一样优秀的女人！’吗？” “噫。”墨昀却避之不及的挥了挥手，“那太可怕了。救世主的压力可是很重的——我可担不起。她嫁给萨格鲁王国的国王时，才不过十多岁，但对方已经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史书上说晨曦女王容貌出众，人格魅力让人无法抵抗……但为了大局，不得不委屈下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她是个英雄，可是英雄往往都过得很苦逼。” 想起众多著名英雄人物死家人死恋人死兄弟的经历，墨昀撇了撇嘴：“要我说啊，我还是宁愿当个普普通通的人，然后开开心心的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斯塔比尼斯此刻刮完了胡子，他那英俊的面容总算又恢复了清爽。他转过脸来，好奇的问道：“喜欢的人？那个叫做查尔斯的小哥吗？” “诶？”墨昀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查尔斯？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你这么想？” 斯塔比尼斯在墨昀来之前就换好了衣服。在清理完了面部之后，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一条酒红色的领带，开始对着镜子打结：“因为你们似乎经常在一起。” “因为除了查尔斯之外，在学校里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啊。” “这样啊……”同样也没有什么朋友的青年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他打好了领带，将一旁的黑色长袍裹了上来，完成了最终的装扮：“我还以为毕业典礼，你已经决定要邀请他了。” 墨昀微微一愣，“……毕业典礼？” ……嗯，桃乐丝的记忆里倒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一向对这种放松娱乐的活动不大重视，怪不得一时之间墨昀完全没有印象。 因为法师学院的创始者是基加利王国的女王，这个毕业典礼带着非常浓郁的基加利王国王室的宴席风格。 参加宴席的女性需要换上华丽精致的礼服，这一点自然不必多说，还必须要带上一把扇子。根据基加利贵族女性间的“扇语”进行交流，以体现矜持优雅。 男性则要戴上面具，模糊身份，可以肆意的忽略身份差异，随意搭讪，只看感觉，不论其他。 有的甚至能够*一晚，共度一夜。 当然了——如果是“有主”的人，则可以结伴入场。如果墨昀与查尔斯真的是情侣关系，她便可以邀请他陪着她一起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 那对于一个平民来说，应当是一件非常值得兴奋的经历。 “啊……” 墨昀和斯塔比尼斯朝着教室结伴走去的时候，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没有礼服！” 她原本还以为剩下的半个月里只要等斯塔比尼斯将魔药小助手做出来就好，没想到这里还有个要费心准备的事情。 少女怀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道：“……我现在去做还来不来得及？” 斯塔比尼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大部分礼服的工期是一个月左右。不过也有一些店铺，订单不多的话，只需要半个月或者几周——那就应该还来得及。” “那么，今天下课之后，我去月湖集市问问？” “……但是，桃乐丝，你知道现在都流行什么样的礼服吗？是直筒还是蓬蓬裙？是泡泡袖还是蝴蝶袖？” “诶？还要紧追流行吗？” “那是当然的吧。”斯塔比尼斯无奈的看着她，“那可是毕业典礼啊——” “你们在说毕业典礼的事情吗？”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熟悉，其实也是因为墨昀穿越而来，就没有跟很多人打过交道。 她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还记得对方的名字：“……啊，雅博娜？” 这身材高挑，神色骄傲的女性此刻神色淡漠的站在墨昀的对面，重复了一遍，“我听见你们在说毕业典礼的事情。” 她想起阿尔瓦说过，要与桃乐丝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便在心中咬牙暗恨，表面上却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的不甘，违心的说道：“你没有礼服吗？也许我可以借给你一套。”

第十六章 墨昀并不会闲着没事就随便戳人【私聊】，所以她完全不清楚雅博娜心中的想法。但根据对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高傲性格，墨昀原以为雅博娜会是那种对她不屑一顾和难以接近的人，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帮忙。 “……谢……谢？”墨昀觉得自己似乎因为第一印象不佳，所以对雅博娜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没想到……对方好像人还不错？“真的可以吗？” “当然。”雅博娜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似乎并不习惯这样对人示好。“……我家每个月都会送来一箱衣服，但是我根本穿不了那么多，所以我想那些全新的衣服里，也许有一些能够帮得上你。” 这个解释墨昀非常自然的接受了下来，她立刻兴奋道：“啊，谢谢！” 如果能省下这么一笔开销巨大又基本上只能穿这么一次的衣服花费，墨昀就能少花点钱了。 虽说现在的资金还算充足，但她目前还没有收入，总不能坐吃山空。 更何况，她还是斯塔比尼斯的雇主，之前付给他一半的定金，总要留些钱来，付尾款才行——虽说他们现在关系好了起来，谈钱有些伤感情，可是什么事情一旦碰上钱，都会变的很麻烦。 所以墨昀觉得还不如别想着在朋友关系上贪便宜省钱。 而在路上与雅博娜搭上了话，出于礼貌，他们便不得不一起同行了。 斯塔比尼斯一下子就沉默了起来。 他在学校里是最为年长的学生，即便实力不差，见多识广，性格温和，甚至说得上非常温柔，可是多年不能毕业的事实，还是让他并不喜欢和其他学生相处。 因为对方总是会流露出打量，轻视，不屑甚至怜悯的神色——这也许是出于善意，但那对斯塔比尼斯来说，依然是一种难以容忍的羞辱。 好在雅博娜对于斯塔比尼斯并没有多大兴趣，尽管他也是一位英俊不凡，仪表翩翩的青年，可是这位贵族女子已然芳心有主。眼中除了阿尔瓦之外，大约已经看不见别人了。 他们只是简短的相互颔首示意了一下后，便井水不犯河水似得走在了墨昀的两边，一起朝着教室走去。 而女性之间一旦有了共同的话题，就不怎么会冷场——哪怕她们其实并不算熟悉。 “我记得我有一件白色的塔帕桑丝长裙——那大概会很衬你的肤色，”雅博娜问道：“你知道塔帕桑丝吗？” 墨昀诚实的摇了摇头。 “那是只有贵族才能穿的衣料。是桑树的树皮纤维漂白后，经过精细的加工，才能制作出来的贵族衣物。” “哇！”墨昀想象不出来桑树树皮制作的衣服会是什么样，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过说到贵族衣物，她好奇的问道：“那丝绸呢？” “丝绸？”雅博娜微微一愣，“……丝绸是贡品。只有王室才能使用。” “这样啊。”墨昀露出了个“好吧，那就没办法了”的表情，“我猜到丝绸会很贵，不过没想到这里是王室贡品啊……” “……你见过丝绸？” 桃乐丝是不可能接触过丝绸这种高级东西的，但墨昀……大概……见过？ 她在现代的时候买过几件号称真丝，还是真丝棉的衣服，唯一的感想就是——皱！！太特么容易皱了！！ 不过这不是能说出来的事情，她便只是看着雅博娜，摇了摇头。 但那神态却莫名显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雅博娜不由得又收起了几分轻视，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件金丝花缎的红色礼服，那件衣服很美，或许对你而言裙长有些过长，但我们可以去修改一下。” 墨昀礼貌的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她们刚好抵达教室门口的时候，雅博娜笑了笑，“也许以后我反而需要你帮忙也说不定。” 她们在教室门口分开。雅博娜径直的朝着前排走去。这次阿尔瓦比她先到了，正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低头翻阅着什么——也许是他之前买的那几本诗集吧。 墨昀看着她坐在了阿尔瓦的身边——青年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雅博娜朝着他嫣然一笑——然后她和斯塔比尼斯一起，依然坐在了最后。 斯塔比尼斯的提案之前自然是私底下就跟他父亲说明了，大约是因为的确有很大的可行性，厄林导师总算不再要求墨昀交出桃乐丝的研究成果，而默认了他们将一起组队毕业的事实。 所以她跟斯塔比尼斯出席导师见面会，只是走走过场而已——毕竟墨昀的成果已经上交通过，而斯塔比尼斯私底下能得到的辅导只多不少。 没过多久，教室里的学生就基本到齐了。 上次墨昀来的时候，几乎算是改头换面，引起了不少的注意，这次跟斯塔比尼斯这位也算是学校名人的人坐在一起，又引起了一波注意。 斯塔比尼斯在那些好奇的刺探视线中沉默的坐着，就像是墨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 当他不言不笑，垂着眉眼的时候，那气质简直就像是游吟诗人的诗集里，那些失去了爱人的骑士们一样忧郁深沉。 墨昀便也摆出了桃乐丝的活尸面瘫脸。横眉冷对千夫指，我是面瘫我自豪。 好在厄林导师很快就来了，他这次看都没看墨昀和斯塔比尼斯，就直接走上了讲台。在学生们按照惯例鞠躬行礼后，其他的学生们便按照顺序围了上去，一个一个的请教问题。 没有人注意到后排的时候，斯塔比尼斯便掏出了随身带着的草稿本，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的直接设计起了下一步的魔法阵。 墨昀闲得很无聊，便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神色专注的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 没过多久，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墨昀抬头一看，发现雅博娜正站在她的面前。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少女慢一拍的想了起来，当初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雅博娜也是这样，敲了敲她的桌子，然后问她是不是走错了教室。 只是这一次，她说的是：“我请教完老师问题了，现在去试衣服吗？” 阿尔瓦站在她的身边，见墨昀投来视线，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啊……啊。”对哦，阿尔瓦和雅博娜一向是最优先问完问题的，不过，墨昀没想过今天刚刚说借她衣服，这么快就带她去试。如此热心，反而让她有些不大自在起来。“现在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有些为难，雅博娜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着今天恰好有空——毕竟我不像桃乐丝你已经轻松了。我的毕业成果还需要修改一下，所以想着要不今天就试好衣服。不过如果你没空的话也没有关系，你方便的时候再说就好。” 这么一说也是，对方在准备毕业的百忙之中，还特地抽时间陪她试衣服，已经是很好的了，墨昀怎么可能得寸进尺说最好改日。更何况，她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其实今天又没有什么别的安排。 于是她回答道：“啊，我没什么事情，那就现在吧？麻烦你了。” 不过，在墨昀离开之前，斯塔比尼斯看着她，嘱咐道：“桃乐丝，我们晚上约好了一起吃饭，不要在外面呆的太晚，尽快回来。” 墨昀看着他愣了一下——他们什么时候约好了？ 而看出了她的懵懂，斯塔比尼斯朝着她使了个眼色。少女这才反应过来，斯塔比尼斯是在给她一个退路。 她连忙回答道：“好的。” 跟阿尔瓦和雅博娜走在一起，墨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不过雅博娜主动地挑起了话题，好让一路上不会尴尬的死寂。 她向她介绍现在最流行什么样的女装款式，抱怨在法师学院里只能穿千篇一律的长袍。虽然有些言辞依然骄傲到甚至略微有些刻薄，但大多数的言论，听起来也不过只是个略有些骄纵的普通少女。 “说起来，阿尔瓦不久前回来，就一直说你很厉害。”雅博娜突然问道，“听说你制造了一根与众不同的法杖？” 在别人口中，法杖这个特质终于能确定下来了，墨昀忍不住放心的松了口气，回答道：“说是与众不同，其实也就是比一般的法杖要长一些而已。” 这时，一直没有插话的阿尔瓦问道：“你的法杖杖核找到了吗？” “啊，找到了。”墨昀记起了当时他们在铁器铺里争执的场景，联想到他们现在走在一起的模样，她忍不住感到有些神奇。“是茶晶。” “茶晶和白蜡木？”阿尔瓦点了点头，“那也不错。” “那你呢？”墨昀随口反问道，“你手上的这本书就是当时在集市上买的？” 雅博娜不喜欢墨昀跟阿尔瓦说话，因此没等阿尔瓦回答，她就抢过了话头道：“是啊，这是最近很有名气的一位诗人，叫做亚力克西斯——阿尔瓦很欣赏他。” “哇哦。”对于诗人，前世大约是因为翻译的缘故，墨昀只能欣赏她本国的古诗词，对于外国的史诗经典，总是无法很直观的体会到那种震撼的魅力。不过她记得，那些西方的诗人也是分流派的——什么浪漫主义诗人，古典主义诗人，现代诗人…… 于是她好奇的问道：“他的诗都是什么风格的？” “我最喜欢他一首关于爱神的诗。”雅博娜一点也不想墨昀跟阿尔瓦接上话，她很快的回答道：“【爱神。你并非男人或女人，你是蜷坐在庙宇中的力量。我的红唇曾在你寒冷的供案上燃烧，因此你的血液催促我的嘴唇，爱神的黄金进入我疲倦的头发。】” 墨昀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并不意外雅博娜的选择。她试探道：“爱情至上？” 雅博娜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示意她感觉的没错。墨昀总觉得她这是间接地朝着一旁的阿尔瓦表白衷心，但青年的神色却显示他并没有同感。 雅博娜自己似乎也清楚这一点：“当然啦，阿尔瓦喜欢的是权利。” 她意有所指，“阿尔瓦最喜欢的诗叫做《本能》。” “【我的身体是个谜。 只要这脆弱的东西活着，你就会感到它的力量。 我将拯救世界，即便我疲倦或者垂头丧气。 我只需要看着，：尘世属于我。 就算我现在还没有力量，但我知道，世界的命运在我无力的手中。 那是在我指尖颤抖的权利， 那是在我衣褶里滑动的权利， 那是站在你面前的权利——” 对它来说没有深渊。】” 好的。墨昀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个爱情至上，一个利益至上。

第十七章 墨昀本打算笑一笑将这个话题带过去，没想到阿尔瓦却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喜欢的诗？” 喜欢的诗？说到这个，墨昀最熟悉的就是：“苟……” “嗯？” “……没，没什么。”墨昀及时住了口，“我没读过什么诗……不是很懂。” 她原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就此过去，却见阿尔瓦非常自然的将手中的诗集朝她递了过来，“多读诗是件非常好的事情。借给你。” “诶……？”墨昀有点懵逼的接了过来，但她都下意识已经拿在手里了，总不好意思再还回去。少女只好客气的回答道：“哦……谢谢……” 她说完这句话后，余光瞥见一旁的雅博娜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很不好看起来。 好在很快，雅博娜的房间便到了。墨昀与阿尔瓦道了一声“再见”，便被请入了房间。 虽说学生宿舍并没有什么高级低级的区别，但有钱人家的孩子总能有更多的东西，可以把自己住的地方装修的更加舒适。 雅博娜站在门口跟阿尔瓦娇缠着道别的时候，墨昀就在她的身后，用视线好奇的打量她的房间。 跟简朴空旷的桃乐丝宿舍比起来，雅博娜的房间明明是一样的空间大小，却放着柔软舒适的四柱大床，床幔的天鹅绒绣着金丝银线，缀着流苏珍珠。 石头地板上铺着地毯，白色的毛发，不知道是羊毛还是什么，踩上去柔软而温暖，就是白的几乎让人不敢下脚乱动。 角落里放着一个巨大的衣柜，墙壁前支着一面全身穿衣镜，窗户旁放着一张抽屉极多的梳妆台，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而不知道是香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整间房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啊，典型的娇小姐的闺房。那香气让人闻一闻，都感觉甜蜜动人。然而站在门口的阿尔瓦却毫无所动。 墨昀听见雅博娜娇声询问：“上次做的甜点怎么样？好吃吗？” 阿尔瓦回答道：“还不错。” 他对待她的态度其实只能说是平常，但因为他很少跟别人说话，对待别人更加冷漠疏离，于是就显得颇为柔和起来。 雅博娜显然也觉得他对自己格外不同。她雀跃道：“那今天我再给你做一点吧？晚上的夜宵？” “好。” “那晚上见，”雅博娜不舍的娇羞道：“阿尔瓦。” 阿尔瓦微微颔首，“晚上见。” 他随即便转身离开了。雅博娜又依偎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才转过身来，关上了门。 她脸上晕着恋爱中的少女特有的红晕，荡漾着满足的笑意。 大约是爱屋及乌，在经过墨昀身边的时候，雅博娜心情极好的拍了拍手，脚步轻盈的招待她说：“不用客气随便坐吧！” 墨昀环视了一圈，发现了不远处有一个绣面布墩，似乎是能坐的。她正准备过去，就瞧见雅博娜已经打开了衣柜，又叫住了她：“来来来，桃乐丝，来试试看，这件红裙子。” 墨昀便放弃了坐下。她直接走了过去，被雅博娜拉住了手腕拽了过去站好。 雅博娜将手中的红色长裙在墨昀身上比了比，说道：“金丝花缎的。看，这上面绣着的花纹是最近很流行的。” 说是最近，大概也就是几年前吧。 雅博娜这么想着，将裙子塞进墨昀的怀里，热情道：“试试吧！” 墨昀拿着裙子犹豫了一下。但看着雅博娜似乎并没有把她引到有遮蔽的角落去的打算，她想了想她们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墨昀便直接解开了长袍，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衫和朴素的纯色藏蓝长裙。 雅博娜面上不显，心里却不屑的撇了撇嘴，又生出了一种优越的满足感——这么一副穷酸的模样，在阿尔瓦面前，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阿尔瓦大约只是欣赏她的能力，那最后，她也只能成为他的属下或者臣子……也就是她的属民。 咦？她的属民？ 这么一想，雅博娜突然觉得还有一件比较好的裙子，或许也能拿出来给墨昀试试。 墨昀很快便换上了红色的长裙，不过雅博娜毕竟比她年长几岁，身形宽大了许多，衣服便显得有些松垮。她站在镜子前，将手背在身后，拉紧了有些松垮的布料，转了转身子，看了一眼镜子，就察觉的到这件长裙并不适合桃乐丝小姑娘——这件红色长裙适合美艳成熟的女性，而她的身体最近才刚刚有发育的迹象。 不过出于对裙子主人的礼貌，墨昀还是夸奖道：“这条裙子穿起来好舒服。” 雅博娜自然也看得出来气质不合，她摇了摇头，又从衣柜里扒拉出了一条墨绿色的缀着白色蕾丝边的长裙。“再试试这个？” 墨昀又试了，但效果只能算是一般。这裙子显得桃乐丝文静秀气，但出席毕业典礼，却太过平淡了。雅博娜不愿意让人觉得她为她挑选衣服不够用心，于是很快的又否决掉了。 “那么这条呢？”她立刻又找出了一条水蓝色的抹胸短裙。 这件水蓝色的短裙非常甜美，但墨昀穿在身上，看着镜子里桃乐丝的面瘫脸，却发现她们搭配出了一种非常违和和诡异的反差感。 她和雅博娜一起沉默了片刻，然后默契的开始一个继续翻衣柜，一个开始脱衣服。 “这个呢？”雅博娜又找了一条白色长裙出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塔帕桑丝长裙。” 白色是百搭的颜色。眉目温柔的女孩子穿着甜美娇媚，而眉目冷淡的女孩子，也自有一番冷艳气度。 墨昀刚一换上这条白色的蕾丝长裙，雅博娜脸上那原本热情的表情就僵了一下。 墨昀没有发现这一点，她侧过身去，将自己的长发从衣领里拨出来，然后将腰后的缎带反手系上了一个蝴蝶结。 她垂着眼眸，蓬松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略有些凌乱的半撒在她白皙清秀的面容上。露肩一字领设计的长裙完美的展露出了少女特有的纤细和纯洁感，她的脖颈，肩膀，曲线动人，如诗如画。 而当墨昀毫无所觉的抬起眼来，那浑然不觉的神色，反而带来一股难以言说的艳丽。她的眼眸原本就与常人略有不同，那蜂蜜般的眸子，在灯光下，为她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轻盈灵动的色彩。 那一抹旖旎的蜜色，甚至能够中和她那漠然僵硬的活尸脸，而带出一股尊贵冷艳之感。 这条裙子雅博娜之前也穿过，可是比起她的气质，这条裙子显得太过幼稚甜美，因而被她束之高阁。 但没想到墨昀因为年幼，那份天然的稚嫩娇美，会与这条甜美优雅的长裙如此相得益彰。 不行。 这件裙子所呈现出的效果太过完美了。雅博娜为自己准备的裙子，也是走优雅路线的紫色纱裙，她不能容忍在毕业典礼的时候，能有人与她一争高下。 “这条裙子我当初很喜欢呢。你穿着也好看。”心里打着绝对不能让她穿着这条裙子出席毕业典礼的算盘，雅博娜笑着说，“不过阿尔瓦那时候总是说像睡衣，害的我也不好意思穿出去了。要不我送给你，反正现在我也穿不了了，就给你当睡衣好了” 睡衣？ 墨昀愣了愣。 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这条长裙的，有一种小仙女的感觉——谁不喜欢小仙女的感觉？ 而且……这裙子虽然样式简约，但当睡衣穿…… 总觉得有些奢侈啊…… 不过，毕业舞会这种场合，雅博娜贵族出身，想必经验充足，既然她这么说，那大概是不适合穿出去的了。 最后雅博娜给墨昀选中了一条黑色的长裙。 墨昀穿着的时候，不会沉闷老气，略有亮点，但却也不会光芒四射，抢去雅博娜的光彩。 墨昀自己没有什么比照物，觉得衣服都好看，桃乐丝小姑娘穿什么都难看不到哪里去，但雅博娜却一直都在心里与自己穿着紫色纱裙的模样暗暗比较，最终选定了这么一件黑色蕾丝长裙，两方都皆大欢喜。 墨昀离开的时候，她还很热情的一定要她把那条白色的塔帕桑丝长裙一起带走。 那盛情难却的态度，差点让墨昀以为她们已经是相知多年的好友了。 不过……虽然以前是有点摩擦，但雅博娜这么热心的借她礼服，还帮忙挑选，墨昀觉得，她本性大概并不坏。 抱着一黑一白两条长裙，墨昀开心的先回宿舍，把新衣服和阿尔瓦的诗集仔细放好，就转身去了食堂。 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不过查尔斯会帮她提前开小灶。等她吃完额外的特殊餐，正好可以在晚饭时间去帮斯塔比尼斯带饭。 “怎么了？”而大约是她眉眼间的笑容太明显了一些，查尔斯将烤好的牛排切了一大块放进她的餐盘里的时候，好奇的问了一句。 墨昀当然也没有理由隐瞒，她兴奋的跟朋友分享道：“今天有人送了我两件特别好看的裙子！” “谁啊？” “雅博娜——就是那个长的挺好看的，总是跟一个长的很帅的金发男人走在一起的女孩子。” 查尔斯想了想，“就是那个总是显得特别高傲的那个？” “啊——大概是她……？不过我之前也觉得她看起来特别难以接近，但是其实人还挺好的诶。” “她为什么突然送你裙子？” “因为我们法师据说毕业的时候，会有一个毕业典礼——我没有礼服啦，她正好听见了，就说可以借我。” “……这么好心？” “唔，也许因为通过了毕业考核之后，大家都是法师了嘛？”墨昀自己想了个理由说道，“这个世界上法师那么少，大概大家能帮就帮一把？” “真的吗？”查尔斯却并不放心，他在食堂工作的时候，可看见过好几次那个雅博娜看着墨昀吃肉的模样，露出非常嫌恶和厌弃的表情。他实在无法轻易相信对方会突然对她这么好。“你要好好检查一下衣服才行啊——好多故事里都说借的衣服很容易出事——比如说突然肩带断了，裙子破了……之类的事情。” “噗。不会的啦！你都听了些什么故事啊？”墨昀忍俊不禁的弯起了眼睛，“而且也不会直接穿着去啊，还要送去修改一下的。雅博娜的衣服对我而言都有点大——” “你要改衣服吗？”查尔斯却愣了一下，“那你怎么不把衣服带过来？” “我今天没空去集市找裁缝铺了啦，等会儿要去给师兄送饭。” “不是啊。”查尔斯笑了起来，“桃乐丝，你不知道镇子上的裁缝店是我家开的吗？” “我母亲是厨娘，我父亲是裁缝啊。”

第十八章 “那，毕业典礼，查尔斯你想陪我参加吗？” 墨昀这么询问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会听见拒绝的答案。但是，没想到查尔斯却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道：“……斯塔比尼斯阁下已经邀请我了。我已经答应他，跟他一起出席了。”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少女的意料，她几乎一下子就愣住了。 于是墨昀吃完小灶，抱着斯塔比尼斯的晚饭，一路小跑跑回宿舍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某种荒诞但又充满了粉色气泡的奇异幻想。 “师兄！！！” 她气喘吁吁的推开了斯塔比尼斯的房门，脸颊因为一路狂奔而涨起了绯色。 她径直冲过了前来开门的青年身侧，好不容易在几乎被演算纸铺满的桌面上找到一处空缺把晚饭放上去，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了此刻站在门边，有些惊异的望着少女如此激动的冲进来的青年。 “你！” 斯塔比尼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些发愣道：“……嗯？” 但墨昀激动的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没想到啊…… 没想到啊！ 师兄平常闷不吭声的，居然突然就去邀请了查尔斯！？ 他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而且查尔斯居然就那么答应了！？ 于是她就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仔细的打量起了自己的这位师兄。 只见斯塔比尼斯这么一段时间足不出户，原本的褐色短发已经长长了些许。 那些柔顺的发丝被他随意的撩向脑后，显得随意而又有些不羁的垂落在他白皙俊美的脸颊两侧。 他英俊的面容带着些许困倦，大约是因为最近天天熬夜，而显得没什么精神，垂下眉眼时，看起来就显得更加忧郁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见了他这副有些颓败的模样，恐怕还要以为是哪位年轻的骑士，情书被心仪的贵族小姐所退回了呢。 这以上总总，都能得出一个结论—— 师兄很好！ 很帅！ 劲腰长腿！ 性格又那么温柔！ 不错！！ 她又想起了查尔斯的模样。 查尔斯今年十七岁，比二十五岁的斯塔比尼斯小了八岁。正是青春年少。 他带着青春期少年特有的清瘦纤细和清澈纯净的感觉，一双眼睛明净犹如蓝天碧海，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明亮。 “我听说，”墨昀稍微平缓了些许情绪，问道：“你邀请查尔斯参加毕业典礼？” “啊，不要误会，”斯塔比尼斯解释道：“我不是以你的名义邀请他的。我是邀请他作为我的客人，与我结伴参加。” 可他这么一说，反而让墨昀更加晕乎了。 不要误会？？不要误会什么？？ “你……”墨昀压低了声音，小心的试探道：“师兄你，是不是对查尔斯他……？” 但斯塔比尼斯却好像没有理解她真正的意思，他走到了书桌旁，打开了自己的晚饭，神色如常道：“因为你之前说……查尔斯是你的朋友吧？放心吧，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只是，如果你想要让朋友分享毕业的快乐，我来邀请，我们三个人也能在一起。我没有想要邀请的人，所以我带查尔斯正好合适。至于你。” 说到这里，他转过脸来，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桃乐丝，你是女孩子。” “你最好还是单身参加，去享受一个美妙的夜晚，不要这么快就把自己束缚在别人身边吧。” “对了，查尔斯没有礼服，桃乐丝，你等会儿要去找他的话，帮我带一件礼服过去可以吗？——那是我少年时期的衣服。” 而直到墨昀等到斯塔比尼斯吃完了晚饭，少女提着空饭盒，从自己的宿舍里取来了衣服，朝着食堂走去的时候，她才突然回过神来，明白了青年真正的意思。 ——她与查尔斯是朋友，但是，结伴参加毕业典礼，总归有些别的含义。 法师的毕业典礼，向来是诞生法师情侣甚至法师夫妻的绝佳场合。 斯塔比尼斯觉得以前桃乐丝太过孤僻，才错失了很多展示的空间。如今她容貌精致，打扮得体，性格活泼，在毕业典礼上，单身参加也许能结识很多新的朋友，而一个并非法师，又不是贵族，更不是情侣的“朋友”，可能会将许多机会拒之门外。 他显然认为这样并不妥当。 可是，斯塔比尼斯却不会强硬地要求墨昀将查尔斯拒之门外。他抢在墨昀之前主动邀请了查尔斯，给出了一个极尽委婉，却三方都毫无损失的方案。 ……那么，查尔斯为什么会答应他呢？ 因为他也觉得，作为她的朋友，他与她一起出席，反而是一种拖累吗？ 墨昀当然不会去责怪斯塔比尼斯多管闲事，也不会烦闷查尔斯的选择，他们都是以自己的方式，在重视和关切着她。 但是……她也应该能为他们做些什么的。 墨昀抵达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学生在了。查尔斯不在食堂里面，这个时候，他大概在食堂后面洗盘子。 墨昀和查尔斯的母亲打了个招呼，将空饭盒放在了柜台后，便从后门溜了出去，果然瞧见少年正坐在“水龙头”——魔法世界里叫做“水流传输魔法阵”——边上。 他身前放着两个很大的木盆，一个里面装着还没有洗干净的脏碗，另一个负责装放已经洗干净的碗。 墨昀要找的少年，此刻就坐在木盆后的小木凳上，衣领松垮。 他弯腰低头的时候，那些线条优美的轮廓曲线，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气息，干净纤瘦的令人沉醉。 他挽起了衣袖，手腕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有力。 “查尔斯！” 墨昀叫了他一声，坐在小木凳上的少年便抬起了眼睛。 夕阳西下，他背对着天际那片绚烂的晚霞，朝着站在门口的少女弯起了那双湛蓝如天际的眼眸。 “桃乐丝！” 看着那个笑容，墨昀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怀中抱着三件衣服，轻盈的跑到了少年的身边。 …… “所以说要定个主题嘛！” 三个人穿着一样主题的衣服，不管怎么看，都绝对是属于“同一拨”的。 大概是因为毕业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墨昀实在太没有事干，她决定和查尔斯一起，改造礼服。 于是少女每天除了记得给斯塔比尼斯送去一日三餐，就是在月湖集市里的裁缝铺里，跟查尔斯窝在一起，商量该如何改造这三件衣服。 斯塔比尼斯的魔药助手试验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于是他大手一挥，直接把自己的礼服全部交给墨昀折腾。而说是三个人一起商量设计主题，但斯塔比尼斯忙的没空参加会议，查尔斯又几乎是只要墨昀说的就同意。 于是最后，其实算是墨昀一个人定了下来。 主题是：公主，骑士，和执政官。 自己把自己定位为公主，多少让人感觉有点羞耻，但这是综合了斯塔比尼斯和查尔斯的礼服风格后，最为贴合他们的服饰给人感觉的主题。 斯塔比尼斯的礼服是厄林导师为他准备的，大约是因为儿子好不容易终于有了毕业的希望，这套衣服他十分用心，正是时下最流行的男装模样——白色的衬衫，胸前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如波浪缀下，内敛端庄的深红色织金马甲，到时候会紧贴着青年挺拔的脊背，勾勒出劲瘦的腰线和紧致的胸腹。 然后最外面披上典雅的深蓝色天鹅绒燕尾外套，只在领口与衣袖处绣上金色的藤蔓图案——风骚得很。 相比之下，他赠给查尔斯的少年时代的礼服，便简约了许多。 通身白色的礼服，上衣是立领衬衫，只在衣领，袖口处，镶着一圈茶色的滚边，用以强调轮廓。 立领的领口将穿着者的脖颈遮盖的严严实实，但原本应该是禁欲的装扮，却因为衣领处的一圈蕾丝花边，而带出了些许诱惑的甜美。 查尔斯试穿的时候，衣袖太长，袖口连缀着的层层叠叠的波浪似得荷叶边装饰，若以二十一世纪的刻板印象来看，多少显得有些娘气，但不可置疑的透露出了几分优雅。 贴身的长裤，白色的长靴，再加上一件同样洁白的披风。 比起法师，这身礼服穿上之后，更像是一位品德高洁的贵族骑士。 而一个是骑士，一个是执政官，剩下的那个，墨昀怎么想，都只能想到公主——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咋地？ 更何况，她总共也只有黑色和白色两条礼服，没什么挑选的余地。 比起黑色裙子，白裙子在风格上显然更适合与斯塔比尼斯以及查尔斯搭配。 而那条白裙子的风格……要么当小公主，要么当小仙女。 为了配合两位尚在地面上的男同志，墨昀决定自己暂时还是不上天当仙女了。 事实上，查尔斯第一次试穿完了那套礼服之后，对于自己要穿着这么隆重的衣服参加法师们的毕业典礼感到十分不安。 不过，好在到时候会有面具遮掩面孔，谁也不会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而在具体的设计方案还没有出现以前，墨昀就很直接的表达出了自己最需要的改变—— “把裙子截短。”这是她唯一的要求，“……长裙很容易踩到，超级麻烦！而且上厕所的时候还要费劲去撩——截到小腿处也不行啦，裙子那么长容易显得腿粗……唔，果然还是短裙比较好。” 但是短到了膝盖上面一点点之后，查尔斯就死活不肯再截短分毫了。 “没关系，”墨昀安慰他，“我们到时候做几条安全裤就好。”

第十九章 一找到了事情做，剩下的时间便过得飞快，仿佛一转眼，就到了毕业前夕。 在顺利将毕业成果提交上去，并得到了通过的讯息后，斯塔比尼斯蒙头大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终于缓过了神来。 那时候，他的头发都长的能在脑后扎起一个小辫子了。 墨昀觉得斯塔比尼斯长头发也挺好看的，那栗色的长发将他的轮廓修饰的十分柔和。可是缓过神来的青年第二天就去剪短了头发，又恢复了最初清爽利落的模样。 墨昀觉得有点可惜，斯塔比尼斯却有更加在意的事情—— 当初墨昀信誓旦旦的保证，和她一组参加毕业对战实践，绝对能够通过。 那时斯塔比尼斯是不大相信的——事实上，即便到现在，他也不知墨昀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当初他是因为放心不下即便他离开，他父亲也不肯轻易放墨昀毕业的事情，才答应了她所谓的“雇佣”，而留了下来。 但后来斯塔比尼斯找到了毕业研究的方向。他殚精竭虑的完成了最初的构想，也是因为他性格里有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头——没找到方向就算了，有了方向，他就一定要试试看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步。 事实证明，他朝前成功跨越了一大步。 现在，他们面前最后的阻碍，就只剩下了——对战实践。 “那么，师兄来跟我打一场试试吧？” 在知道了斯塔比尼斯的担忧之后，墨昀很直接的提出了要求。 因为说得再多，也没有亲眼所见更能令人信服。 考虑到斯塔比尼斯魔法战斗实践课程的d，墨昀其实也并不介意斯塔比尼斯使用长剑或者穿上铠甲。 他们悄悄的从学院里溜了出来，在月湖边上的空地上拉开了架势。 当斯塔比尼斯脱掉罩在身上的黑色长袍，抽出他一直偷偷藏在床底下的长剑时，阳光落在他柔顺的栗色短发上，微微辉映出一层淡淡的金光。而湖水波光粼粼，水光盈盈投影在他绿色的眼眸中，将他专注的面容映衬的格外醉人。 单凭这样的姿态，谁能够猜测得到眼前身姿笔挺的青年，居然是一位法师，而不是一位剑术高超的骑士？ 墨昀也提起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蛇枪。 事实上，蛇枪的长度并不方便随身携带，法师一般把法杖插在腰间，但蛇枪的高度却比墨昀现在的身高还高。她也无法背在身后，因为斜背着走在路上，很容易伤到别人。 好在游戏系统中的系统背包还能使用，她便一直存放在系统背包里。 可是这件事情，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桃乐丝的记忆里有提到过——空间魔法是世界上最为深奥的魔法，能够使用出来的魔法师不过寥寥，大多还只是传言。 所以一旦被人发现，绝对会引起轰动—— 马上就能顺利毕业了，墨昀一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能力可以算是她的杀手锏——如果哪天被人质疑了法师的资格，她就能把这一手假装空间魔法亮出来，稳固地位。 因此，墨昀甚至连查尔斯和斯塔比尼斯也没有透露。 这次比试的时候，她在自己的宿舍里将蛇枪拿了出来，然后裹上白布，提在手中，一路走了过来，没有使用背包空间。 斯塔比尼斯很久都没有使用过长剑了，他有些生疏的比划了一下，慢慢的找回了些许感觉，墨昀便将蛇枪身上缠着的“圣布”，慢慢的褪了下来。 比起之前，现在的蛇枪又多了一点变化——在枪头尾部的杖身连接处，以一大两小的间隔，镶嵌了一圈斯塔比尼斯赠送的茶晶。 然后，战斗开始了。 ……然后，战斗结束了。 墨昀：“……” 斯塔比尼斯：“……” 墨昀：“……我好像知道厄林导师说，师兄你没有什么战斗天赋的意思了。” 斯塔比尼斯刚才被她晃的失去了平衡，此刻坐在地上。听见她这么说，他无奈的笑了起来：“……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你不见的那天，他来找我的时候。”墨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然后看着高大的青年弯下腰去，捡起了刚才脱手飞出的长剑。 当他握住了长剑的时候，青年看上去，又像是一位高贵强大的忧郁骑士了。 墨昀看着斯塔比尼斯神色怅惘的提起长剑，凝望着剑身，那神色完全看不出是一位才刚刚惨败的剑客，反而像是在感叹天下无敌是多么寂寞的高手一般。 要是此刻剑身上撒点血，让他有滴血能吹一下的话，异世界的剑神形象，就几乎完美出炉了。 只是……怎么说呢。 斯塔比尼斯的确会使用剑术。他的剑术也不能说是糟糕。 可是…… 他无法在战斗中灵活的使用。 如果是和另一个人按照套路拆招，对练的话，斯塔比尼斯大约能做的非常出色，因为他学习的剑术一板一眼，姿势精准，但就是……无法应用于战斗。 ……不过其实也说不定。 墨昀思索着，因为法师一般都是站桩输出，很少会有像墨昀这样，披着法师皮却像个战士那样正面出击的。 所以斯塔比尼斯的剑术，对基本站在原地不能动的法师来说，还是具有一定威胁和杀伤力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一般也没有哪个法师会单身一人跟拿着剑的骑士单挑啊？ 大多数情况下，法师身边都环绕着许多战士，用以护卫他的安全，并在必要的时候，提供法师充裕的念咒时间。 如果和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对上的话，斯塔比尼斯的剑术…… 嗯…… “师兄，”想到这里，墨昀认真的握紧了他的双手，“你就放心的站在我身后吧！我会保护你的！” 斯塔比尼斯沉默了片刻。 他凝望着少女稚嫩的面容，视线又在她怀中的蛇枪上复杂的微一停留。最终，他似乎在心中做出了什么决定，而露出了一个笑脸：“……好。” 终于，毕业对战实践的日期到来了。 之前厄林导师透露过，这一期的毕业考核方式进行了改革，并不像以往那样，是简单地两两对战。 之前的对战实践课和毕业对战实践，都是单独对战。而两个法师的一对一，基本上就是站在原地不动看谁念的咒语更快更准。 今年既然有了改革，那就想必不会只改成四个法师两两一边，在场地上站着不动看谁念的咒语更快更准。 但谁也没想到，这次的改革，居然改动的如此之大。 月湖森林南部被征辟为了考场，进行了清理和改造。那几天远远地就能听见月湖森林里传来土地翻覆的轰鸣声，显然是擅长土系法术的法师在辛勤工作。 不断的有树木倒塌和运走，到了最后，月湖森林南部几乎被人为的改变了地理环境—— 月湖森林南部的左右两旁都是断崖山谷，将这片森林合围在了山崖谷底，因此别无出路——除非飞跃高崖。 而这里被开辟出了一片空地，到时候会插上一面旗帜。 新的考核方式，就是十多位毕业生两两结成一组，将组队情况上交给导师后，抽签决定考核顺序。然后抽到了一号和二号的学生再次抽签，决定攻守。 负责防守的学生将会直接进入这片空地，守卫这面旗帜。负责进攻的学生，则要从月湖森林外部突围进入，夺取旗帜。 一天只举行一次考核比赛，还是轮流制的——第一组和第二组在第一天对抗后，胜出的那一组将要在接下来迎战第三组。并且会交换攻守形式。 比如第一组如果在第一天以防守方的身份战胜了第二组，那么第二天，就会自动更换为进攻方，去对抗第三组。 只有作为进攻方和防守方都胜利了的队伍，才能顺利毕业。 通常来说，防守的那一方总归会省力不少。而且不用面对面的直接对抗后，法师在这枝叶繁茂的森林中，不知能够设下多少陷阱。 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所有胜出的组合，基本上都是防守一方的。 然后第二天，这些前一天防守胜出的队伍，通常都会在成为进攻方后饮恨落败。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五天过去了。 没有一组队伍达成了两场胜利，顺利毕业。 如此全军覆没的留级率，严格的几乎令墨昀咋舌，斯塔比尼斯的神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 墨昀都有些忍不住的紧张起来，有事没事便拿着自己的蛇枪舞弄，熟悉技能。斯塔比尼斯也开始复习自己学过的所有法术，在能够把咒语倒背如流之后，他还试图能念得更快一些。 到了最后，墨昀几乎都要以为他在创作rap。 而他们这一组，斯塔比尼斯负责抽签。 他抽到的数字是八。 也就是说，墨昀和斯塔比尼斯的毕业考核，是在第一场对战考核开始后的第八天。 现在是第六天了。 这次开始考核的队伍，是阿尔瓦和雅博娜。 他们以防守方顺利胜利后，在第七天以进攻方的身份顺利击破了防守方的防御，再次夺得了旗帜。成为了这六天以来，第一个通过了毕业对战考核，获得了毕业资格的队伍。 按理说他们应该可以离开考场了。考虑到阿尔瓦好歹是对战实践课第一的成绩，墨昀对于可以不跟他们交手的情况，松了很大的一口气。 但法师学院的导师们不知道为何，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故意不想让这一届的学生毕业一样，给出了胜利者继续对战下去的方案。 于是第八天。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一上场，就要以高难度的进攻模式，对战防守方的阿尔瓦和雅博娜。 之前的队伍好歹一上场就能比较轻易的拿到防守方的一胜，保一争二，但他们这次如果作为进攻方落败之后，可就直接淘汰，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墨昀气的捏紧了蛇枪：“嘿呀！好气！” 阿尔瓦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不想跟他对上。斯塔比尼斯显然也很明白他们的对手称得上是“强敌”，这让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今年好不容易能够毕业，却突然考核改革的如此严格，厄林导师比他更加着急。 厄林导师之前只听说了会改变对战实践的模式，可能会改成组队对抗，但具体的方案是由校长和学院管理团决定的。就连厄林导师，都是跟学生们一起，才知道了新的考核方式。 “我父亲说，大约是受到了一些政治方面的影响。” 厄林导师当时就去打探了一些消息，回来神色深沉的告诉了斯塔比尼斯一些幕后之事：“之前基加利王室和萨格鲁王室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当初晨曦女王入嫁萨格鲁王国，生下的女儿继承了基加利的王位，如今血缘关系纠缠不清，导致基加利王室宣称自己拥有萨格鲁王国的继承权。” “安辰王国一向与基加利结盟，萨格鲁王国被夹在其间，之前将长子送去了东大陆的圣骑士团……恐怕是要寻求东大陆的支持，与纳尔加王国结盟了。” “据说几天前，萨格鲁王国和安辰王国在靠近月湖森林的边境爆发了一场小冲突……为了维系平衡，学院院长试图推迟这一届的学生毕业，以免新生的法师力量被卷入斗争……但是萨格鲁王国不同意。”

第二十章 学院不同意新生的法师力量卷入斗争，听起来似乎是为了学生们好。但考虑到学院的创始人，这片大陆的第一位法师，就是基加利王国的女王和萨格鲁王国的王后，如今基加利王室觊觎萨格鲁王国的领土，法师学院的决定很难说没有什么政治偏向。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萨格鲁王国竭力反对法师学院延迟毕业，一定是因为这一届的法师毕业，对于被基加利和安辰两国围攻的萨格鲁来说，利大于弊。 难道这一届的法师里，大多都决定前往萨格鲁，能够成为帮助萨格鲁对抗其余两国的力量？ 之前墨昀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法师如此重要尊贵的大陆上，厄林导师能够滥用职权，究竟是导师的权力过大，还是学院里的制度监管力度不够？ 可是从毕业对战考核这件事来看，学院的高层还是拥有独断的决策权的，那么，就不是他们管不了，而是他们没空管。 那时墨昀猜测，如果整个大陆上唯一一所法师学院都制度松散到了这个地步……外面的局势可能不大安稳。 因为只有在战争时期，人们才会这样无暇顾及其他。 原来已经打战了吗？ 站在月湖森林的入口处，墨昀的视线忍不住的眺望起了遥远的天际。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看着的是哪个国家的方向，但她突然对学院外的远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悸动。 向往，期待，畏惧，迷茫，跃跃欲试，蠢蠢欲动，而又忐忑不安。 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墨昀从未亲身体验过。 她曾经在电视里看见主角在战乱中与亲人恋人流离失散，然后做梦梦见过自己和家人在逃难的人群中被慌乱的挤散。 上一刻还近在咫尺，下一秒就被人群夹裹着，冲向了不同的地方。她梦见自己和母亲惊慌失措的朝着对方用力的伸手，可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强硬的往他们身上撞去，最终她们的身影在彼此的视线中，都彻底淹没在了人群里。 从此天南海北，杳无音信，不知生死，再不能见。 那就是墨昀对于战争全部的恐慌。 因为那时候她是以平民的身份，体验着战争的残酷的。 可是如今她是法师。 特殊的职业，特殊的地位，意味着如果她踏入这个世界，或许会需要冲杀在最前线也说不定。 ——可是，虽然她的游戏职业选择了战士，却并不代表她真的做好了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斩首的准备。 “准备好了吗？”入口处的老师询问道。 而听见这话，墨昀深深的吸了口气，收敛了心神。 她握紧了手中的蛇枪，心中略微有了几分底气。 只要有枪在手，她的命运就一定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定能。 斯塔比尼斯和墨昀一起进入了月湖森林。 而他们面前有五条不同的道路，蜿蜒通向了森林内部。 “难道是要我们选择？”斯塔比尼斯皱起了眉头，“也许有一条正确的道路？” “那正确的道路能代表什么？”墨昀反问道：“可以直接进入森林尽头，拿走旗帜？” “不，”听她这么一说，斯塔比尼斯立刻自己推翻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测，“如果那样的话，防守一方和进攻一方都没有任何发挥的余地，只要祈祷对方没有选对道路就可以了——那还算什么考核。” “……那也说不定。”墨昀突然想到了什么，“学院大概不会为我们留出一条‘安全路’。但是，阿尔瓦和雅博娜却会为我们选择的。” “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在五条道路上全部布满魔法陷阱是不可能的——他们大概会选择两条道路，以供我们通过，当然，既然是他们选择的通道，想必里面满是他们留下的痕迹……” “如果是我的话……为了确保对手只能去走我所特意布置的道路，大约会把其他的道路全部堵死。” 说到这里，墨昀沉吟了一下，“师兄，帮我做个试验好不好？我走中间这条道，你走旁边这条，我想看看我能不能从两条道路的树木缝隙间穿过。” 斯塔比尼斯依言而行。他们站在两条道路的入口处，隔着一排茂密的树木，还有间隙能够看见彼此的人影，可是墨昀试图钻过树木间的缝隙时，却宛若碰上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 他们便又退了出来。 “这个大概是老师们的设置。这种考场设定……”斯塔比尼斯微微蹙起了眉头，“一旦选择了一条道路，就不能中途改道？” 这种时候，墨昀就想叹气。 她的游戏系统本来是有小地图功能的，然而必须要先行探索过后，才能开启，那些不曾亲自走过的地方，都是一片雾气。所以此刻毫无用处。 但是还好。私聊功能还能使用。 她立刻翻出帮会帮众列表，找到了阿尔瓦的名字。 【左边，还是右边？】 随着第一条讯息从私聊频道跳出，墨昀的脑海中也几乎同时响起了阿尔瓦低沉的声音。 他显然也在猜测，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会从哪一条道路进攻。 【如果不是学院禁止堵塞道路，只需要留下一条通道就够了……】 【陷阱只能布置一次，数量以魔力耗尽一次为上限，但魔力恢复后却不能补充。也许刚才在第三条道路上布置的魔法阵转移一些到第五条道路上更合适……】 学院禁止堵塞道路，同时也只允许布置一次陷阱？ 这个消息倒是让墨昀意外的一愣。 也许是因为如果允许堵塞道路，原本就能在暗处暗放冷枪，还能不停的回复魔力补充陷阱的话，防守一方的优势就太大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阿尔瓦那边似乎也并不怎么好过。 要知道，防御之所以比进攻省事，就是因为一般都是有险可守，以逸待劳。 可现在，防守一方无法兼顾五条道路，那么制胜的关键几乎就在于——猜测对方选中了哪条道路。 然而墨昀和斯塔比尼斯都对于地形全不熟悉，完全不知道每条道路到底都通向何方，阿尔瓦和雅博娜却已经有了两场战斗的经验，这点差距现在也是非常重要的制胜关键。 要知道，在战场上，地形资料是非常重要的啊！ 但现在，在没有任何技巧捷径的情况下，那大概就只能使用最笨的方法了—— 俗话说，一力破十会。俗话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计谋毫无用处。 俗话说，没有办法的时候，撸起袖子就是干。 …… 阿尔瓦很快就听见了森林之中传来了阵阵轰鸣。 他与雅博娜设置在树干上，落叶下，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魔法阵被各个引爆，炸开了团团烈焰。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阿尔瓦和雅博娜并不意外——大约是和之前的法师一样，掉头另选他途了吧。 毕竟法师的情况，没有谁比法师更清楚。并不以身体素质取胜的他们，在入学第一课就把“远离危险”“保全自己”，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 这就导致了他们作为防守方的时候，陷阱一个比一个放的欢，到成了进攻方，就一个比一个傻眼快。 而像是印证了阿尔瓦对方更换了道路的猜测，森林中沉寂了一会儿之后，第二条道路上传来了炸裂的巨响。 其实，如墨昀所想的那样，阿尔瓦和雅博娜如今的魔力还不足以覆盖整整五条道路，大约有三条道路他们从中途开始设下了层层防御，剩下的两条路则略显薄弱。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守在这两条路的尽头，早已准备好了火球术，只要看见进攻方的身影，就会毫不犹豫的释放出去。 ……这样的话，陷阱薄弱的那两条道路，反而并不是什么好的突击选择。 通过私聊功能将阿尔瓦的战略打算知悉的一清二楚的墨昀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并不是个心思活泛，多智近妖的聪明人。 所以她只能使用最笨的方法。 ——把所有的陷阱都破坏掉。 而为了防止自己被陷阱所波及，一般的魔法阵是不会刻在离魔法师自己太近的地方。 因此，墨昀仗着自己身法灵活，又有【兵贵神速】这个提升敏捷的技能，在森林中犹如一道鬼影一般，几乎只在阿尔瓦和雅博娜的视线中闪现一瞬，不等他们释放法术，就撤退消失在了森林小道的尽头。 待到五条小路都已经排雷完毕，太阳已经日渐西斜。 这是一项危险而又辛苦的工作，不过不管怎么说，墨昀发现自己月湖森林南部的地图终于消散了雾气。 与此同时，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可避免的变得满是破洞。 ……谁让法师的外袍如此宽松。 很多时候墨昀的身体已然扭转闪避开了危险，但衣袍翩飞，却屡屡中招。而墨昀现在的衣服，大多都是当初领主给桃乐丝的馈赠，除了长裙，还是长裙——谁会给未来的法师送战斗服？ 这就导致墨昀的长裙和外袍，都遭受了一样的摧残。 斯塔比尼斯对此皱紧了眉头。 探路的时候，因为他是个辅助人员而不是战斗人员，所以一直留在安全的后方，可是看着原本整洁端庄的少女冒着烈火冰刺，地裂树缠，一身褴褛的回来，那狼狈的样子，总归不雅。 尤其是，墨昀的长裙和外袍在一次树木活化中，被划去了大半布料，直接变成了短裙，露出了一大半的大腿。 这对于当世保守的风气来说，显然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斯塔比尼斯当时就抿紧了嘴唇，把自己的外袍解了下来，围在了她的腰间。 ……然后他的外袍在第四次的排雷中也光荣牺牲了。 骑士先生当机立断的就开始脱他的衬衫，吓得墨昀连忙阻止了他。 “我有衣服换！我有衣服换！你等等！！” 墨昀的确有衣服换——为了方便携带与查尔斯商量修改礼服的设计事宜，同时也怕叠放在房间里衣服会受潮，蛀虫，发皱…… 她把原本准备毕业典礼时穿的黑色礼服，一直带在系统背包里。

第二十一章 “你有衣服换？” 斯塔比尼斯皱起了眉头，并不相信—— 因为墨昀全身上下也没有一个口袋，看起来能随身携带一件衣服。 之前容姿完整的时候没有，现在全身都被烧得破破烂烂的时候，就更没有了。 这让刚才一时口快，下意识就暴露了出来的墨昀有些后悔的想，也许刚才装傻充愣的不去管衣服破损，直接混过去比较好…… 但事已至此，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个……愿意为她毫不犹豫的脱衣服的男人。 更何况，一直以来，斯塔比尼斯就表现的足够让人信任—— 他的人品，坚持，性格…… 有时候墨昀甚至觉得，他是那种只会出现在游吟诗人传唱的歌谣里的完美骑士。 恪守原则，公正严明，善良温柔，却不软弱。 这都让墨昀觉得，与其躲到一边去把衣服拿出来换上，然后出来解释自己把衣服带在哪里，还不如直接当着斯塔比尼斯的面，从空间里拿出来就好。 这么想着，她打开了背包，一如既往的——除了她自己，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她面前的背包界面。 斯塔比尼斯几乎感觉自己眼睛一眨，墨昀的手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件黑色的礼服。 ——他记得清清楚楚，墨昀就站在那里，动也没动，她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口袋可以放下这么一件衣服——所以那件黑裙子，的的确确，是突然冒出来的。 这件事情，令青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还好陷阱都排除干净了。”眼看着氛围有些不对劲起来，墨昀努力试着让气氛不要沉寂下去，“不然这条裙子毁了我，也没有更多的衣服可以换了。” “桃乐丝……”斯塔比尼斯顿了顿，却并没有被她转移开注意力——现在的重点不是衣服，而是衣服在哪里：“……你是从哪里掏出这件衣服的？” 墨昀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回答道：“我的背包里。” “什么背包？” “空间……背包吧？” 为了让斯塔比尼斯不会感觉受到了欺瞒，墨昀在时间上小小的撒了个谎，“……其实我之前没有跟你说，不是故意要隐瞒你——我只是……我也是最近才刚刚能够使用这个能力的——” 她这么说着，示范一般的又将手上的黑裙子放进了空间里。 于是少女的手上再次空无一物了。 她摊了摊双手，宛若变换了一个戏法的杂技演员。 青年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你是说，空间魔法吗？” “……好像是可以这么叫的。” 斯塔比尼斯加重了语气：“桃乐丝，你是说，你能够使用空间魔法？整个魔法学院里也没有哪个导师会空间魔法——也从没有人教授过——你是，自己摸索研究出来了空间魔法吗？” 斯塔比尼斯这么一说，她的能力就显得有点耸人听闻了。 没有经过学习，只靠看书就融会贯通出这么一个大杀器，墨昀只知道一个人——那位大牛姓黄名裳，不通武艺，然而博览群书后，创造出了名为《九阴神功》的大杀器…… 她连忙试图降低一些高度：“……不，我是……呃，我是在图书馆里，看见有书提起过——” “现在关于空间魔法的书大多都只是猜测性的，从没有人实践成功过……甚至大多是都是没有可行性的……”斯塔比尼斯看起来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你是根据那些猜测，自行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吗？” “我……我不知道？”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的大，这让墨昀有点慌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就只是，可以使用。” 听她这么一说，斯塔比尼斯有些无力的捂住了脸：“桃乐丝，你是晨曦女王转世吗？” “……我想应该不是？” “那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他的语气太过复杂，以至于一时之间让墨昀拿不准他到底是在讽刺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拜托了，告诉我吧，其实你是晨曦女王的转世，所以才十四岁就能使用最深奥复杂的精神法术和空间法术？——那会让我好受一点。” 墨昀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那稚嫩的面容看起来简直有些无助了 这样的神态让斯塔比尼斯顿了顿，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抱歉，我只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试图慢慢的平缓自己的情绪。“你知道……你才十四岁。而我……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但跟我的父亲……甚至院长比起来，我也不算什么……他们穷极一生所追寻的奥秘和孜孜不倦探索的领域……你已经如此轻松的握在手心了。” “总有一种……”斯塔比尼斯苦笑了一下，“我们都白活了的感觉——” “虽然这种情绪并不应该，不过……啊，果然还是觉得很有挫败感。十四岁……我以前从没有对‘天才’这个词，这么……深有体会过。”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也许世界上的确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魔法而生的。就像你，桃乐丝。” 这话让墨昀心虚的瞥了一眼自己游戏面板上的职业——枪兵。 不过这些夸奖说的是桃乐丝，并不是她墨昀，所以她硬着头皮接受了——桃乐丝小姑娘的确是个天赋卓绝的天才，如果她没有过劳猝死，墨昀觉得她说不定的确是天生为了魔法而生的。 “……谢谢。”她抿了抿嘴唇，下意识的背过了双手，扭住了手指，“这件事情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师兄，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可是为什么？”斯塔比尼斯不大能理解的皱起了眉头，“我敢说，如果你向学院证明你能够使用精神法术和空间法术，学院甚至可以立刻让你成为导师！” 是啊……问题就在这里…… 她就是怕太受重视了啊！ 这些技能她只能自用，万一那些法师们要跟她一起学习研究写论文做实验，她简直分分钟要自爆啊！ 墨昀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事实上……我的能力还没有稳定下来——我还在自己慢慢研究探索，所以觉得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仍然在试验阶段吗？”但从她的表现来看，斯塔比尼斯已经觉得少女似乎运用的得心应手了，可是，想起桃乐丝小姑娘之前绝对完美主义者的人设，青年轻轻的叹了口气，相信了她。“我忘了，你在魔法研究上，总是对自己要求的十分严厉又苛刻。” ……是啊，要不是这种性格，桃乐丝怎么会在已经得出了正确的研究成果后，还死撑着一定要追求最稳定的效果，最后猝死呢…… 斯塔比尼斯带着些苦涩的笑了笑，“不过，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第一个告诉的是我。” 听出了青年那语气中颇受打击的意味，墨昀其实很能理解，那种被“低龄触”所伤害到的感受。 当初她还没穿越的时候，作为一个大学毕业研究生在读的成熟女性，在网上心心念念的大大微笑着回答自己还在念初中的感觉……简直是会心一击！ 我是谁？ 我在哪？ 这是哪里？ 我在做什么？ 我还活着做什么！ 于是墨昀试着安慰一下斯塔比尼斯：“师兄……其实……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天才。” 她决定再透露一个事实：“其实我……在发现我能使用精神法术和空间法术之后……就再也无法使用别的法术了。” 斯塔比尼斯好不容易缓和了心情，听见她这么一说，顿时又愣住了。 “什么！？” “这件事情我也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过……”墨昀有些拿不准自己是不是透了太多的底，“可是……我现在其实连最普通的光照术都无法使用，也无法绘制魔法阵和制作魔法卷轴了。” “怎么会这样……？”青年担忧而困惑的皱起了眉头。 “也许精神法术和空间法术……是无法跟其他法术共存的？”墨昀试探道：“也许那些年高德劭的法师们并不是无法掌握精神法术和空间法术——也许他们碰触到了那扇门，然后得知了要交换代价，于是他们宁愿不去打开……” “而我，”她耸了耸肩膀，“太过好奇和冲动，想要看看全新不同的风景，于是选择了交换。” 斯塔比尼斯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他的表情有点游离，“你总归是碰触到了那扇门，达到了那个高度。以十四岁的年纪。单凭这一点，桃乐丝，你以后，也许会成为比晨曦女王更了不起的法师。” 墨昀笑了起来，“一个连光照术都放不出来的法神？” 斯塔比尼斯终于被她逗笑了，他伸出手来，揉乱了少女的长发。“可是所有的法师都会光照术，但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法神能够使用空间法术啊。” 终于与斯塔比尼斯谈完之后，墨昀躲进附近的树木之间，换好了衣服。 她换的速度并不急急忙忙，因为匆忙的动作代表了不安和紧张，但斯塔比尼斯让人很安心——他站在距离她起码二十步远的地方，甚至一直背对着她所在的方向。 有时候墨昀觉得自己的这位师兄有点像唐僧——也许他即便被“女儿国的国王”压在床上诱惑，还是能一身浩然正气的推开对方？ 这么想着，她有些忍俊不禁的拉直了裙摆，走了出来。 “师兄，我好啦。”

第二十二章 斯塔比尼斯这才转过身来。 然后他看着墨昀的裙摆,皱起了眉头。 ——这条黑色蕾丝裙本来是一条顺着腰胯贴身而下的鱼尾长裙，优雅而妩媚。 但考虑到墨昀这具身体如今才十四岁，实在不需要，也没有应有的曲线去凸显那种成熟的风韵，她和查尔斯就一起把裙摆毫不犹豫的剪掉了。 他们把贴身的腰胯部分裁剪开来，然后修剪成了花瓣形状,落在裙摆之上。然后将剪下来的鱼尾裙部分再剪成了三部分——这裙子按照雅博娜的身高数据制作而成,如今要改成桃乐丝的尺寸,多余出来的布料简直绰绰有余——层层续接到了腰部，变成了层层叠叠的蓬松短裙。 这样的变化,令原本并不合适的成熟优雅,立刻化作了神秘娇俏。 甚至还有多余的蕾丝布料,被查尔斯拿去做成了腕饰,此刻系在了少女纤细娇嫩的手腕上,墨色如夜,肤白如玉,黑白对比，分外明显,更显娇皎。 他还拿了一截布料想做个面纱什么的……不过现在看来,是来不及用上了。 “好看吗？” 因为并不是在原本准备穿着它场合换上了它，墨昀没办法把自己的发型也打理的精致漂亮。 她只能把一只手的腕饰当做黑色的蕾丝发带，将长发在脑后紧紧的系成了简单的马尾。 斯塔比尼斯保持着骑士风度的夸奖道：“好看。” 但他的眉头却紧皱着，盯着她正好在膝盖上面一点点的裙摆。 大约是觉得她的小腿露的太多了？ 可是要让墨昀来说，这个长度其实算是中短款，都不能说是短款，可是查尔斯和斯塔比尼斯却显然觉得这个长度已经是极限了。 换好了衣服之后，墨昀决定速战速决道：“那么，现在我们的前方已经毫无阻碍，是时候彻底击溃对方了——” “师兄你从第一条路佯攻。” 因为雅博娜守在第三条路的尽头，而阿尔瓦在第五条路的尽头。 “他们的陷阱已经被我排查完毕了，你可以让他们试试你的魔法阵——无论如何至少吸引他们中的一个前往第一条路堵截——我便从第四条路上突围进入。” 因为根据阿尔瓦的脑内讯息，第四条路是距离旗帜最近的一条。 这其实并不是一场公平的比试，因为系统所能提供的优势太过强大。 当墨昀能够直接从阿尔瓦的脑内，找到他制定好的完整计划并且发现他在担忧那些原本不该为外人所知的破绽时，比试的结果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 第一条道路上传出了些许异动，那声响听起来似乎是在准备魔法阵的声响——在魔法师的准备阶段就立刻打断他们是与法师为敌的时候，最需要遵守的铁则。 雅博娜几乎立刻就转身赶了过去，但阿尔瓦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甚至来不及去细想究竟哪里不对，就已经下意识的喊了起来：“雅博娜！回来！！” 这些天他们所面对的对手，几乎都是一些思维僵化的呆子。 这些几乎从小就被拘在学院里，从未涉世太深的准法师们，没有任何在复杂场面下对战的经验。 他们缺乏大局观，毫无谋略，对于战略布置毫无意识，只会抱着自己的法杖，不知道要如何进攻。 他们面对五条道路上的陷阱一筹莫展，几乎在稍一接触之后就立刻逃回原地，不敢再轻易靠近。 其中还有人，甚至会因为彼此之间的判断出现分歧，导致毫无配合，自然是一触即溃。 这毫无挑战性的考核，让阿尔瓦连续两次胜出，却被要求继续留在考场的时候，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感到了一丝兴奋。 因为在所有的同学之中，他之前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现在，他认为只有一个人能与他一战。 ——桃乐丝。 他甚至在期待与她相遇。 他期待她的表现，对于将要与她交手的未来跃跃欲试。 而她果然表现的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并不是说她有多么谋略出众，战略精妙。说实话，其实墨昀的应对方法也并不高明，几乎就是最愚蠢的硬抗。 可是她能抗下所有的陷阱。 她能与自己的搭档配合默契，彼此信任。 她在思考他的战略布局，并在一步步的用自己的力量——哪怕是最笨的方式去一一破解。 她从未畏惧却步。 这在某些人的口中，可能是“那些傻瓜战士们没有脑子的鲁莽”，但在另一些人口中，也可能是“那些骑士们百折不挠的英勇冲锋”。 是的。这样傻瓜式的趟雷排除陷阱的行为或许会让一些人不屑一顾，又或许会让另一些人点头称颂，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完全不是法师的方式。 法师永远都不会轻易的拉近距离。 几乎所有的法师都有一点距离强迫症——让他们主动靠近，有时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而这场考试，只有在作为防守方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法师的特性——使用浑身解数去阻止敌人的接近。 一旦他们成为了进攻方，就几乎抓瞎了一大半——事实上，也没有哪位领袖会智障到在战场上使用法师做先锋。 这就像是从没在水面上活动过的士兵，第一次被命令要去海上作战一样。 但自从在湖边见识过桃乐丝的战斗方式后，阿尔瓦就发现那个少女并不能用法师的特性去揣测——他知道自己的猜想有些疯狂，可是他就是觉得——她宛若一个能够使用魔法的骑士。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今他们面对的并不是两个法师，而是两个法师，还要加上一个强大的骑士—— 因为这森林尽头的五条道路之间相隔的并不算接近，好几个出口彼此之间相隔的甚至算得上遥远，并不能即时的互通消息，所以在考试开始前，阿尔瓦与雅博娜提前商定了计划——分开防守。 这个计划在之前两场考试的时候都证明了十分有效， 但那是在对手是绝不会轻易近身的法师的情况下—— 如果对方有一位骑士，那么作为法师，单独前去试图拦截，绝对是送死的行为。 如果雅博娜来得及询问阿尔瓦的打算，他一定会修改计划，命令她立刻返回到他的身边，然后直接护在旗帜之下。 但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阿尔瓦没有想到作为骑士，那个少女居然没有守在法师的身边——他们居然分开行动了。 当他独自赶向旗帜之畔的时候，一袭黑衣的少女从阿尔瓦的眼前如风一般的掠过。 她飞扬在空中的黑色裙摆，宛若高傲的黑天鹅张开的双翼。 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以至于最短的咒术都无法来得及念出。 少女的侧脸白皙而稚嫩，但在飒飒长风中，她已然是一位成熟的战士，而不是柔弱的孩子。 她的视线专注，带着一往无前的魄力，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不远处的旗帜，阿尔瓦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他当机立断的冲到了旗帜前，就这么挡在了冲来的少女面前。 于是她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他的影子。 少女的眼睛像是醇绵的蜂蜜，盛在水晶杯里，在阳光下透彻的映照着。 那双眼眸里如果能够盛满笑意，那该是多么醉人的甜美风景。 然而少女却有着比冬天的湖面更加清冷沉寂的神色。 以往她不修边幅的邋遢着的时候，这样的神色被人嘲讽轻蔑的称之为“活尸”，而此刻她乌发雪肤，眼眸湛湛有神，那神色就宛若冰雪女神一般，尊贵而又矜傲。 ——他为什么会觉得雅博娜赶往第一道路不妥呢？ 阿尔瓦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因为他几乎直觉性的相信，这个少女不是那种会躲藏在树林中的人。 她是个会发光的人。 在战场上，只有永远冲锋在前的最为英勇的骑士，才能被称之为“光之人”。 因为他们是军队的核心，是军队的灵魂。 他们的存在要为士兵们指明前进的方向。他们会穿着最明亮的铠甲，披着颜色最为显眼的披风，要像个会发光的人，可以让所有人都能一眼望见。 因为他就是士兵们的士气所在，就是士兵们的精神信仰，就是士兵们不可倒下的标杆。 所以……如果是她准备从第一条道路上突进而来的话，在听见异动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大大方方的，直接冲到了你的面前。 就像现在。 所以第一条道路的声响，一定只是声东击西的策略。 阿尔瓦自己都很惊奇，在被她的眼眸所注视到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居然可以一瞬间闪过这么多的东西。 ——他很清楚自己是无法阻挡她的。 可是……她会怎样将他彻底击败呢？ 法师的方式？ 还是骑士的方式？ ——是骑士的方法。 墨昀丝毫没有停步的打算，甚至丝毫没有减速的径直朝着阿尔瓦所在的方向，继续冲了过去。 尽管她心里为了阿尔瓦突然冲出来挡在了面前而心中一惊，但在桃乐丝小姑娘的面瘫脸上，所有人都只能读出铁石心肠的四个字，那就是：不为所动。

第二十三章 尘土飞扬。 墨昀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靴子没有在之前毁于阿尔瓦的陷阱。因而此刻它才能好好的待在她的脚上，为她承受与粗糙的泥石沙土所发生的激烈摩擦。 然而她的膝盖恐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此刻她单膝跪在地上，抿紧了嘴唇。 从膝盖上传来的刺痛感推测，墨昀猜想自己大概还没到血肉模糊的程度，但一定擦破了皮，肯定要出血。 不过当务之急,却还是要改变一下——现在的姿势。 墨昀并没有因为阿尔瓦挡在了面前，就准备停下抢夺旗帜的行为,但她也没有狠狠把他撞飞出去的打算。 要知道，法师都身娇腰软易推倒——啊不,不对，是清瘦纤弱不强壮——而她又并不准备卸去力气。 谁知道被这么狠狠地一撞,会不会撞出什么事来？ 她是来考试的,又不是来伤人的，万一到时候出现伤亡，算学校还是算她个人的？ 于是墨昀在冲到阿尔瓦的身前之时,一把环住了他的腰——在这种情况下，能不停下冲势又要将挡路的障碍移开的方法并没有多少。 而无论什么方法,在如今近距离的情况下,总是无法避免肢体接触。 这种时候，阿尔瓦已经无法再组织起任何有效的防御。 大约是感觉到了胜券在握，少女的脑海里还能分出一点神的想到：男孩子的腰，虽然不出意外十分清瘦纤细，但果然还是和女生并不一样啊…… 作为男性，那紧致弹性的肌肉，比起女性温软柔糯的手感，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会显得颇为结实有力。 墨昀就这么将他紧紧的搂进了怀里，一起朝着旗杆冲去。 不过根据经常要被人按住棺材板，才不会气得跳出来的牛顿先生所发现的第一二三定律，墨昀的冲力，加速度和互相作用力，导致她拔出了旗帜之后，完全没法立刻静止下来。 在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旗杆之后，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力的惯性而“泰山压顶”的将阿尔瓦当做自己的肉垫压住，墨昀咬牙扭身，以差点闪了腰的努力，试图卸去一些力气，分散一些冲力——但那只能让他们倾倒的速度稍微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而棋杆一动，天空上方就立刻绽开了鲜红的烟花，代表了进攻方的胜利。 电光火石之间，墨昀完全顾不上那红色的烟花，她猛地将旗杆再次插入了地面，然后终于找了一个借力点，重新恢复了平衡。 他们两人就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停在了原地——起码墨昀觉得，这个姿势，很是尴尬。 阿尔瓦在缓冲之后，还是跌坐在了地面上。但那力度已经算是轻柔，完全不会造成什么伤害。 如果以力度来算的话，他都不能算是摔倒的，而算是“坐”下去的。 甚至是有人扶住了他的后背，护着他“坐”下去的。 阿尔瓦安然无恙的坐在地上，仰起头来，神色辨不出喜怒的凝望着面前的少女—— 墨昀的一只手之前从他的腰际，转而护在了他的后背——其实她原本是准备护住他的后脑勺的。 因为她也没有很大的把握，能够真的收住力气，停下冲劲。 护住后脑，起码能保证万一阿尔瓦真的摔倒在地，不会伤到头部。 而她的另一只手则从他的肩头伸过，紧紧的握着了旗杆，插入了青年身后的地面，维持住了这么一个几乎将他半围在怀里的姿态。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般的，一直没有任何人说话。最后墨昀忍不住了。 她一只膝盖为了稳住身体已经跪地，传来的阵阵刺痛令少女在确定已经没有危险后，很想立刻让自己的伤口与地面分离。 她忍耐道：“……你没事吧？” 阿尔瓦：“……” 青年没有回话，可能是刚刚输了考试心情不大好，对此墨昀表示可以理解：“……那么，我放手了？” 她试探着，动作轻柔的将手抽离了青年温暖的后背，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只是磨伤了的膝盖在站直时，令少女的眉眼之间露出了一丝掩盖不住的抽痛神色。 她低低的“嘶”了一声，撑着旗杆，尽力的不让伤腿使力。 阿尔瓦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她，既没有表情，又没有声音，看的墨昀心里瘆得慌。 她装作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撑着旗杆视线四处张望，就是不跟青年对上。 好在很快，在第一条道路尽头对峙的两人，在看见了考试结束的烟花时，都同时放弃了施法，而匆匆赶了过来。 墨昀立刻松了口气，朝着大步跑来的高大青年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脸，“师兄！！” 她举了举手中的旗帜，似乎想要向他炫耀一下自己的战利品，然而失去了支撑，她不得不踉跄的在原地跳了几下。 斯塔比尼斯很快冲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扶住了她：“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墨昀朝着自己的膝盖努了努嘴，“擦破了点皮。” 斯塔比尼斯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膝盖，眉头立刻皱的死紧。他神色沉重的让墨昀还以为他们输掉了这场考试，他又没法毕业了一样。 “不是多大的事，”她反过来安慰他道：“很快就能好了，也不会影响什么的。” 他们在这边融洽的交谈，一旁的雅博娜也几乎是扑到了阿尔瓦的身边。她看见他坐在地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圈瞬间就红了。 “阿尔瓦？阿尔瓦你没事吧？你还好吗？还能站的起来吗？？” 一听这话，墨昀没忍住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欲言又止。 ……我伤的比他重，真的…… 但雅博娜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的视线紧紧的在阿尔瓦身上梭巡着，试图找出任何他不适的地方。 反而是阿尔瓦接触到了墨昀的视线，当她立刻移开眼睛后，金发的青年终于站了起来。 雅博娜瞬间松了口气，她连忙抽了抽鼻子，微微侧过头去，使劲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不让自己的仪容显得太过失态。 墨昀注意到她站在阿尔瓦的身边，转过头去掩饰的情绪时，另一只手还拉住了他宽松的长袍衣袖，显露出一种无形的依赖和眷念。 那种恋慕如此的不加掩饰，因而显得格外美好和令人想要会心一笑。 墨昀都忍不住微微柔和了眉眼，但阿尔瓦却不为所动，又或者说，是已经习以为常？ 他站定在墨昀的面前，垂下了眼眸。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还渗着血，沾着泥土草屑和砂砾的膝盖上。然后略一停顿，自下而上的望向了她的面容，最终停在了她身上那说是“盛装”也并不多么过分的礼服上。 “……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因为你们啊。”墨昀回答道：“排除陷阱的时候，把我的袍子都毁了。” 大约是因为不熟不好多问，一般人也不会往传奇般的空间魔法上去想，阿尔瓦和雅博娜都没有太过纠结墨昀参加考试怎么还带着一套备换衣服的问题。 雅博娜只是抿紧了嘴唇，对于她参加考试，却穿的如此引人注目而感到颇为不满。 而更让她生气的是，这让墨昀大出风头，仪态华丽的衣服，还是她送给她的。 阿尔瓦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朝着她点了点头，“刚才……谢谢。” 没想到居然会从一向高傲的青年口中听到这话，墨昀想要礼貌的笑一下，但是桃乐丝小姑娘的脸却又僵住了。 她只好点了点头，看起来十分平淡道：“不客气。” 这反应自然让雅博娜更加不满起来。而阿尔瓦站定在墨昀面前迟迟不打算离开的情形，又让她焦躁的咬了咬嘴唇。 她拽了拽他的衣袖，可是阿尔瓦没有理会。 他看着墨昀问道：“毕业典礼，你准备和斯塔比尼斯师兄结伴参加了吗？” 墨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她正想回答，一直站在一旁的斯塔比尼斯却突然开口，代她回答道：“桃乐丝还小。不过我想，阿尔瓦你应该已经确定和雅博娜一起参加了吧？” 他似乎对阿尔瓦很是防备，几乎算是直接把他的问题堵了回去。 斯塔比尼斯很少会有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因而这算是有些反常的举动，让墨昀忍不住有些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阿尔瓦也在看他，他大约是因为从没有被人这么无礼的对待过——而雅博娜几乎可以算是在瞪着斯塔比尼斯了。 但青年毫不动摇的扶着墨昀说道：“考试既然已经结束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继续留得太久。桃乐丝受了伤，我先带她去清理一下伤口，先告退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微微弯下了腰，墨昀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就突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在腾空的一刹那，她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揪住了斯塔比尼斯的衣领。青年被她的力气拽的猝不及防低下了头来，他忍不住有些无奈的对着她安抚的笑了笑，然后抱着她朝着森林外走去。 “你不喜欢阿尔瓦吗？” 走在刚才还显得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墨昀在如今已经是一片祥和宁静的环境中好奇的问道。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斯塔比尼斯沉稳的回答道，“是最好不要牵扯太多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虽然干涉你的交友自由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他是坏人吗？” “……不是。”斯塔比尼斯摇了摇头，“他很优秀。事实上……现在的小女生大概最喜欢的就是他那样的男人了吧？长相俊秀，贵族出身，血统尊贵，实力强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加担心……” 墨昀正在对“血统尊贵”这个单词里的血统嗤之以鼻，她随意的问道：“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喜欢上他。” “诶？？” “……但是阿尔瓦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斯塔比尼斯很认真的看着墨昀的眼眸，郑重道：“绝对不是。你明白吗？我宁愿你和查尔斯在一起。” “……查尔斯……跟阿尔瓦比，”不知道为什么，墨昀觉得有些好笑，她玩笑道：“好在哪里啊……？” “他起码是真心对你好。你跟他在一起不会有压力。”斯塔比尼斯居然真的一板一眼的分析了起来：“而且你是法师，你嫁过去，没有人敢欺负你，而且你算是下嫁，他会很看重你的。” 这简直是担心女儿婚事的老妈子一样的语气，让墨昀忍不住真的笑了起来，“你都在考虑什么啊！我才十四岁呢师兄！” “……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父亲已经在为我寻找未婚妻了。” “噫！可是我还是个宝宝！”墨昀反对道，“——不过，师兄你有未婚妻了？” “没有。” “唔？没有喜欢的吗？” “……对方都是很优秀的女性，不过，大概是我太无趣了吧。” “啊——怎么会！师兄很好啊！” 他们的身影伴着远远传来的笑语，渐渐消失在了森林小径的尽头。 阿尔瓦站在原地，突然开口道：“你看见了吗？” 雅博娜微微一愣，“什么？”

第二十四章 她的笑容。 但在对雅博娜抛出了问题之后，阿尔瓦却没有回答的打算。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的答案,然后便沉默着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站在一旁的雅博娜看着他冷淡的侧脸，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已经失去了与她交流的*。这让她有些失落的抿了抿嘴唇,心里不甘的想：他什么时候可以……再重视她一点呢？ 怀抱着这样的期望,美艳的女子跟在阿尔瓦的身后，开始慢慢的朝着森林外走去。 多年的默契让她明白,此刻阿尔瓦全身上下传来的气息,都在表明他现在只想要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和不被打扰，所以她甚至屏住了呼吸，放慢了脚步，努力确保自己不会发出任何令他不快的声音。 他大概很难受。 雅博娜努力揣测着自己此刻被排除在他世界之外的原因——每次阿尔瓦将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她靠近的时候，她都会这样寻找理由,因此这一次,她很熟练的非常迅速的就找到了借口。 ——因为阿尔瓦从没有失败过。 从小到大，他都是最优秀的。 可是这一次,却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就输给了一个只会往前没脑子乱冲的女孩子，还有一个公认的废物法师。 阿尔瓦一定很生气,但他总是习惯性的把一切都存在心里。 ……现在他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这么一想，雅博娜的内心顿时充满了柔软的怜爱之情，再也顾不上被他冷落的委屈了。 阿尔瓦想的却是刚才少女那凛然冷漠的神色。 当她战斗起来的时候，她的黑发犹如丝绸战旗一般在空中飞舞。 她的神色，举止，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在那看似柔弱瘦小的身躯之中，蕴含着一股刚烈的气质，能把该是累赘繁复，毫无防御之力的礼裙，变得犹如凛然而不可破坏的战衣一般，肆意骄傲的在空中猎猎舞动。 仿佛它被制作出来的使命，从来不是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上暗暗沉默，而就应该在血与火之间绽放出最为夺目的颜色。 她凝注着他的时候，那双澄澈如蜜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一滴从松树上沉默滑落的眼泪，没有遇上任何变故，没有任何故事，就那么化作了一块毫无感情和趣味的纯粹琥珀。 很美，但不过只是没有生命的死物。 可是当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她却笑了。 斯塔比尼斯。 想到这里，阿尔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也很清楚他长年无法毕业而一直沉寂在高塔上的房间内，很少外出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学院的导师……他大概早就被放弃了。但就算如此，那样几乎半废了的人，为什么能够走到她的身边？ 她的笑容…… 当她听见了斯塔比尼斯的声音，而将视线从他身上转开的时候。那一刹那眉眼柔缓下来的模样，宛若寒冰乍破。 而当她看见了斯塔比尼斯，那笑容灿烂仿佛天上的阳光破开了层层厚重的乌云，泼洒而下，在他的眼前闪耀了一瞬。 刚才如此威严强大宛若骑士“光之人”般的少女，在那个男人面前，一下子又变回了一个小女孩。 她朝着他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结果踉跄着单脚跳了起来的模样，哪里像个强大成熟的女性。 根本就是个想要夸奖的孩子。 阿尔瓦讨厌这种差别。 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和雅博娜一起一路寂静的走出了森林的时候，却发现本应该早已离开的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不知道为什么，仍然停留正在门口。 阿尔瓦微微一愣，听见她在说：“——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他看见那个名为桃乐丝的女孩子已经从斯塔比尼斯的怀里出来了。她站在他的身边，抿紧了嘴唇，拉着他的衣袖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握着她那长的古怪的法杖。 而他们的旗帜，已经交还给了他们面前的老师。 “当时说的就是胜利两场就可以毕业吧？阿尔瓦和雅博娜这一场输掉了就判定无法毕业的话，也就是说规则变成了必须不停地胜利？”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压抑的恼怒，“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和斯塔比尼斯接下来的几天里还要和后面的挑战者每天战斗？开什么玩笑——这种车轮战术，不说法师在经历一场战斗后需要恢复多久法力，就算是战士也不可能吃得消啊！” 但面对他们的质疑，那位陌生的老师板着脸，冷硬道：“这是学院的规定。” “我觉得这个规定并不合理。” “请遵守规定。” 墨昀还想说话，斯塔比尼斯却轻轻的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阿尔瓦走了过去，沉稳的问道：“什么规定？” “你说我们失去了毕业的资格？”雅博娜却更加直接的冷下了语气。“这位——老师？” “是的。这是……”那位老师在对上阿尔瓦的视线时，微微顿了一下：“学校决策团刚才商议出来的结果。” “哈。”雅博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十二位决策人，五位基加利法师，四位安辰法师，二位萨格鲁法师和一位纳尔加法师，想必一定能做出最‘公平’的决策，是吧？” “尤其是在当下，基加利和安辰决意联手吞并萨格鲁的时候？” “……学校决策团所做出的决策不会因为个别学生的特殊身份而受到影响。”老师硬邦邦的回答道：“学院都是为了学生未来的考虑。” “那么您呢？”雅博娜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意，“这位老师，请问您是哪国人？” “……” 针锋相对的两方瞬间就换了。雅博娜一开口，墨昀和斯塔比尼斯就被动切换到了观看模式。 比起他们，雅博娜对于内情显然知道的更多，因而发问也就更加尖利和一针见血。 虽然之前就很清楚这次毕业考试因为政治因素而会有所变动，但这种变动未免也太过露骨和明显了。那还不如直接告诉大家，这一届学院不打算发放毕业证，免得让学生们努力的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最后却被人告知那些汗水毫无用处。 尤其是……桃乐丝小姑娘。她为了毕业那么刻苦，甚至都直接猝死在了实验台上，然后你跟我说，其实我们就是做个样子，没打算放人毕业。 那她的死就几乎像是个黑色幽默。 她那些不眠不休的努力，就变成了笑话。 “无论如何，”墨昀冷眼旁观了半晌，最终看着那位老师沉声道：“我不觉得政治应该影响学校。” 尤其是法师学院这样特殊的地方。这个地方必须保持绝对中立，才能够足够安定。 可是……俗话说得好，音乐没有国界，音乐家却有国界。 法术没有国界，但法师却有。 再怎么争执下去，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也无法改变什么了。不管制度再怎么不合理，在没有更改之前，也许只能试着服从。 斯塔比尼斯之前就说过这样的观点，而墨昀这次决定先试试，如果他们真的可以坚持到最后，看那时候学院还有没有办法再来阻扰。 不知道雅博娜和阿尔瓦去如何交涉了，但墨昀和斯塔比尼斯却迎来了他们的第二次考试，第三次考试，第四次考试…… 和阿尔瓦比起来，其他的法师几乎不堪一击。但在作为防守方的时候，他们还是多多少少会给墨昀造成一些麻烦。 每天的战斗强度颇大而又令人费神，一场接着一场，一天接着一天，这完全不合理的，没有足够休息时间的安排，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恶意。 在这种情况下，越后上场的人就越是以逸待劳——如果抽签抽到了最后，简直就是中了大奖了！ 不过这种好运气也就仅仅只限于上场之前了—— 因为墨昀从未败过。 尽管在击败了最后一组学生的时候，墨昀拄着自己的蛇枪，半跪在旗帜前，休息了好半天，却依然没有力气，抬手去把它□□。但她依然取得了胜利。 斯塔比尼斯的法力在前几天就已经透支了，他恢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他使用的数量。于是最后几场战斗，几乎都是墨昀一个人赢下来的。 他沉默的从墨昀身后走了过来，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握住了旗帜，拔了出来。 看着那熟悉的烟花再次绽放，墨昀松了口气，忍不住无力的靠在了斯塔比尼斯的肩膀上。 “……这次总算可以了吧？” 斯塔比尼斯很温柔的低头看了她一眼，“嗯。” “要是学院的人还哔哔，”墨昀微微的喘着气，“我就一枪……不，一法杖戳死他们！” 他大约并没有听清她的口误，只是笑着安慰道：“不会的，都结束了。你很棒，桃乐丝。他们也会明白的。” 真的吗……？ 虽然斯塔比尼斯这么说道，但墨昀的心里，却不知为何，还是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不安。 他搀扶着她再次走出了森林。而这次等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整整五位老师。 “很抱歉，”上次那个冷硬的老师，这次再次用那种冰冷的声音对他们说话道：“你们必须暂时被分开。我们怀疑你们在这次的毕业考试中，存在作弊行为。” 墨昀：“？？？” “请交出你们的法杖，我们需要去进行鉴定。” 桃乐丝的记忆里有关于这个鉴定法术的记忆。 那是能够侦测法师最近都使用了什么法术的鉴定术——这个认知让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蛇枪。 ——因为她这柄“法杖”，绝对什么法术都测不出来！

第二十五章 “作弊？” 墨昀微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略微缓解了些许有些紧绷起来的精神。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里不透露太多的情绪,免得被人看出愤怒，心虚,和慌乱——在听说要侦测法杖的时候，她的心跳的确不受控制的急促了起来。 这种时候，桃乐丝的面瘫脸就是一层最为安全的保护色。 她那神色坚定的面容看起来毫无动摇,谁也看不出此刻墨昀的心虚。她的语气也因此显得格外拥有气势:“为什么？” “为什么？”那位老师放缓了声音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却微微带着些嘲弄的意味，“平时对战实践课的成绩将会作为毕业考试的参考,”他用一种轻慢的语气回答道,“而你们的成绩格外异常。” ……这倒的确如此。 桃乐丝的对战实践课成绩不过是c,而斯塔比尼斯就更别说了,万年不及格。如果要说怀疑的理由，倒的确有些蹊跷。 “另外,有学生举报,说你在考试中没有使用过任何魔法，桃乐丝。” 墨昀：“……” “听他们的形容,你似乎一直在使用战士的战斗方法。但这场考试,考核的是法师的力量。你有异议吗？” “你——不,您想指出什么呢？……老师？” 墨昀沉默了一会儿后，反问道：“你觉得我的战斗方式不够法师？安排这样根本不适合法师战斗方式的考核，难道学校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考验法师的存活能力？在现实生活中谁会管你怎样活到最后？既然这样的话，只要活到最后不就符合要求了吗？” 听了她这话，那位老师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并不是善意的柔软笑容，正相反，那笑容充满了不以为然和高傲的戏谑。 他伸出手来，就要直接去抓住墨昀和斯塔比尼斯手中的法杖。 这个行动当然非常粗暴和无礼。斯塔比尼斯挡在了她的身前，眉头紧皱着，低声的抗议道：“请不要这样。我们没有做出任何违反规定的事情。” 而墨昀在青年的身后，死死的盯住了那过分高傲的男人的眼眸，于是下一秒，他的身体就僵住了。 不仅如此，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因为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声音，在脑海中清晰的响起： 【法师永远也不会允许别人轻易的夺走自己的法杖。】 【不是吗？】 斯塔比尼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这是谁的声音，他愣了一瞬间，就几乎立刻转过了身去，担忧的低声轻唤道她的名字：“桃乐丝！” 尽管这种精神系法术很少有人见识和学习过，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 而墨昀刚才，似乎无差别的同时侵入了许多人的脑袋—— 更确切地说，是跟法师学院有关的所有人。 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甚至是早已毕业多年了的，远在万里之外的，身处不同阵营之中的法师，都同时听到了那两句冷冽的话语——【法师永远也不会允许别人轻易的夺走自己的法杖。】 【不是吗？】 因为墨昀这次不是在【私聊】频道与单独的人相互交谈，而是第一次，直接在【帮会】频道说话。 作为这片大陆上唯一一所法师学院，几乎所有的法师要么出自这所学校，要么就还在这所学校。 于是在游戏系统的判定中，基本上所有法师都属于【法师学院】，即便毕业离开，也依然算作这个帮会的帮派成员，于是也就都能够在【帮会频道】，接收到墨昀的讯息。 而这场覆盖了所有法师精神世界的同步入侵，在未来，被视作法神大人崭露头角时的初试啼声。无数人向往而又敬畏的，将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慎重而又惊叹的记入历史。 但以常理推测，这对于她的身体损耗一定非常之大——而少女原本就已经非常疲倦了。 斯塔比尼斯很清楚墨昀的疲惫，因而也为她的身体状况而倍感担心。 墨昀没有给予斯塔比尼斯任何回应。 因为她正死死的盯着那位老师，不肯先移开视线，弱了气势——她自认为自己很少会真的生气，但在刚才，她是真的被激怒了。 那些麻烦的破事，一次又一次的打乱她的计划，明明已经做到了最好，却还要被人莫名其妙的轻视—— 即使是普通人，被人这么直直的盯着，都会感到心里发毛，更别提桃乐丝小姑娘天然自带一张“活尸”脸。当那双眼睛不含感情的直直凝注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显得极为慑人。 而激怒一个法师，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除非你确信自己要比对方更加强大。 那位老师原本非常确定自己的力量应当凌驾于学生之上，但现在，他才惊恐的发现，也许他错了。 当气氛瞬间绷到了最为僵硬的极点之时，墨昀开口轻轻的打破了这片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死寂。 “——法师的力量是何其的珍贵和强大，当您需要拍死一只蚊子的时候，您会直接伸手，还是会奢侈的放出一个火球术呢？” 少女压低了声音，仿佛在模仿刚才眼前的男性师长那柔缓和戏谑的傲慢语气，“那些举报我不曾动用法术的人……老师您也许应该想想——他们到底配不配我使用法术，是我不曾动用法术有错，还是他们就像蚊子一样，只该被我挥挥手拍死。嗯？”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没有人想去触一个能够使用精神法术的法师霉头——尤其是，她还这么年轻，而能使用的精神法术，已经如此强大。 好在这片死寂没有僵持多久。 因为很快，自天际飞来了一只洁白的白鸽，落在了墨昀身前，那已经几乎浑身僵硬住了的男人肩膀上。 它似乎有着人的灵魂，极为通灵的朝着墨昀歪了歪头，“你就是桃乐丝？” 它口吐人言，声音是极为稚嫩甜美，宛若小女孩般的娇软。 “我叫喜乐蒂！校长想要单独见见你，可以吗？” 墨昀迟疑了一下，那只鸽子已经活泼的跳了起来，扑棱了几下雪白的双翅，发出了撒娇般的声音：“你的天赋世所罕见！虽然之前就有传言，你极有天分，但有时候，拥有天赋跟聪明强大却并不算是一回事——” 它说的大概是之前桃乐丝小姑娘那死板孤僻的性格，限制了她的发展？又像是在解释，为什么之前没有及早来与她接触，好让这次的请求见面，显得不会那么势利。 “你是天才！我想如果以你的实力却不能毕业的话，学院的毕业考核就真的要变成一场笑话了！” 它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墨昀也不好再继续强硬下去。她一向都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面对语气软糯的白鸽，她忍不住的缓和了下去，“……这么说，我和我的同伴能够毕业了？” “当然！毋庸置疑！不过校长很想见见你！你知道的——精神法术有多么罕见！而你！你是第一个在法师学院里就能够掌握如此强大和复杂晦涩的高难度法术的学生！跟我来吧！校长现在肯定愿意在校长室里立刻签署你和你同伴的毕业证书，当面发放给你呢！” 墨昀立刻心动了。 说实话，她都已经考虑直接放弃毕业考试，直接走人了。但既然对方说马上就能拿到毕业证的话……她决定再最后尝试一下。 “……我跟你去。” 但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她绝对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就走。 另外，墨昀这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之前她在哪里感觉到的一丝违和感究竟是为什么。 她忍不住的看着那只白鸽，问道：“你叫……喜乐蒂？” “嗯？”白鸽拍拍翅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开始指引她与斯塔比尼斯朝前走去。“是呀！这个名字不是很可爱吗？是主人为我起的！” “……是挺可爱的。”墨昀欲言又止。 但是……她记得这好像是个……狗类品种的名字？ 白鸽带着他们在一楼大厅的尽头，找到了校长室，这是学生很少踏足的深处，桃乐丝也从未来过，因而墨昀的记忆中毫无印象。 但斯塔比尼斯却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他轻轻的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像是鼓励，又像是安抚。然而青年自己的神色中，似乎有着心安，却又有些忧虑。 门在他们跟前自动打开了，白鸽欢快的飞了进去，那个坐在书桌后面的女性，便第一次出现在了墨昀的面前。 那是一位极其美艳的年轻女性，那一头金发，绚烂的宛若阳光，那一双眼眸，更是极其罕见的淡紫色。 她非常年轻，几乎无法从外表推测出她的年纪，她的眉眼间有着少女才有的天真娇媚，但微微一笑，眉目流转间，又溢满了成熟女性才拥有的动人风情。 “很高兴见到你，桃乐丝小姐。”她的美貌几乎第一眼就慑住了墨昀，她听见她语气柔婉，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然后看见她转过了头去，朝着斯塔比尼斯粲然一笑，“还有你，好久不见，斯塔比尼斯。” “……好久不见。芙妮雅老师。” 但他这样的回答，却让美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听你叫我老师，总感觉很奇怪啊……”

第二十六章 她的语气中无意透露出了些许过分的亲昵，但斯塔比尼斯却只是礼貌的朝她点了点头,神色淡淡的，没有其他任何回应。 芙妮雅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失望之色,但随即她便掩饰的毫无痕迹，朝着墨昀笑了起来。 “我刚才在脑海中听到的，就是你的声音,对吗？你叫桃乐丝,是吗？你听起来很生气，可不可以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她柔和下了眉眼,语气非常亲和,神色也显得格外温柔。当那双紫色的眼眸温暖的凝注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她真的非常关心你的想法，也非常重视你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她不再像是初次见面的校长,而姿态柔软的仿佛是一位亲切的大姐姐，令人信赖。 墨昀的怒气原本就已经发泄了一些出来,如今被芙妮雅柔声的关切一问,就差点都消散干净了。 她有些迟疑的问道：“……请问,您是……校长吗？” 芙妮雅顿时有些苦恼的笑了起来，“是的。我就是校长芙妮雅，看起来不像？是吗？” “啊，因为您看起来非常年轻！而且那么漂亮——我总以为校长应该是，应该是……” 芙妮雅笑着代替墨昀回答道：“应该是看起来更有权威的样子？” 墨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默认了这个想法。 芙妮雅便认真的说道：“虽然我看起来不够值得信赖，但请相信我对于每位学生的重视。所以，请告诉我你的不满吧，我会慎重考虑和进行改正的。” 她说的如此诚恳，墨昀迟疑了一下，这才试探着开口道：“……我认为学校安排的这次毕业考核非常不合理。” “嗯，那，”芙妮雅露出了一副十分认真和重视的倾听模样，“你觉得都有哪些地方不够合理呢？” “学院将考核制度设定为要赢得两场比赛……既然这样设定了，也就算了。可是有学生满足了条件之后，又突然更改为要继续战斗下去——朝令夕改，已经不够公平了。而在我和斯塔比尼斯完成了全胜条件后，却依然无法通过，甚至被质疑我们作弊，有位老师，一言不合就要直接收走我们的法杖，而且还显得特别瞧不起人——” 听到这里，芙妮雅蹙起了眉头，“是哪位老师？” 墨昀便顿了一下，回忆了起来，“一个个头不高的，黑色头发，很瘦，颧骨很高，脸颊凹陷的男人。” “我会给他一个严肃的处理的。这样轻易侮辱学生人格的教师我们并不需要。”美丽的女性认真的回答道，“那么，还有其他的吗？” 她回应的如此干脆，以至于墨昀都卡顿了一下，“……唔，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主要就是毕业考核这一块，我觉得有些太过分了。” “这样啊……”芙妮雅沉吟了一下，“你的反馈我都收到了，很抱歉我的工作不到位让你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你的实力毋庸置疑——不过，唉……” 说到这里，刚才还显得十分干练的女性轻轻的叹了口气，透露出了些许私人的情绪，“你知道，我的外貌显得不够取信于人……很多事情我的想法并没有权威……关于决策团的决策，我一个人并不能扭转太多事情……但显然，我还是可以为学生下发毕业证书的。对了——” 芙妮雅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我记得，桃乐丝小姐是基加利人？” 墨昀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因而有些犹疑的回答道：“……是的？” “我是安辰人。”芙妮雅笑了起来，“我们来自姐妹之国呢。对了，斯塔比尼斯也是安辰人，那你们之间，大概就算是兄妹之国了？” 斯塔比尼斯一直没有说话，此刻被她提及，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显得不大乐意。芙妮雅便立刻转移了话题道：“那么，如果毕业了，桃乐丝小姐有想好要去做什么吗？” “大概会回去看看吧。”墨昀有些小心谨慎的回答道，“先回我的家乡看看——然后和师兄一起到处游历。” “和师兄……”芙妮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斯塔比尼斯吗？你们约好了？” 这话让墨昀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青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斯塔比尼斯和这位过分年轻美貌的校长之间，似乎有些不大好说的关系。 那么，如果这样的话，说出他们已经约好了的事情，会不会冒犯和伤害到她……或者对斯塔比尼斯师兄不大好呢？ 但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斯塔比尼斯朝着她笑了笑。 他代替她回答道：“是的，我们已经约好了。” “那么……”芙妮雅看向了斯塔比尼斯，问道：“你还在研究那个吗？” 斯塔比尼斯安静的回答道：“我与桃乐丝约好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芙妮雅突然便沉默了起来，然后笑了。 “这么说，那就祝福你们了——”她看着桃乐丝，温声道：“三天之内，你们的毕业证书就会发放到你们的手上了。打扰你们的时间了，你们可以走了。” 听她这么说完，墨昀半信半疑的和斯塔比尼斯一起走了出去。他们经过昏暗而漫长的走廊，终于重新回到了阳光之下。 这一路上，墨昀都忍不住的在回想那位校长所说的“三天之内就能拿到毕业证书”。 这说法听起来，她的目标似乎已经唾手可得，近在咫尺了，但反而更让墨昀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少女忍不住抬起了脸，看向了斯塔比尼斯询问道：“校长说三天之内……是真的吗？不会又出什么变故吧？” 斯塔比尼斯摇了摇头：“不会的。她还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做到。”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了一股无形的信任和了解，这让墨昀稍微安心了些许之后，忍不住好奇了起来：“说起来，校长居然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我都没有想过！她看起来好温柔好和气啊。总感觉，是不是那些老师欺负她年轻，都不听她的话呢？毕业考核这个样子，感觉她好像都插不上手的样子。” “……年轻？”斯塔比尼斯突然哭笑不得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芙妮雅吗？” “对呀。”墨昀茫然的回答道：“她看起来才二十多岁——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的样子！” 斯塔比尼斯沉默了一下，似乎拿不准要不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最终他还是开口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芙妮雅今年已经六十七岁了。” “……诶？” “她们家族……似乎她的曾祖奶奶是一位半精灵。于是从此混入了精灵的血脉，比一般人的寿命要漫长许多，外表的衰老也非常迟缓，是安辰帝国非常有名的【长生家族】。而且你也看到了……”他顿了顿，“她的外貌，非常漂亮——眼睛更是非常稀少的紫色……她的头发刚才披散了下来，所以你看不见，其实她的耳朵也有些尖尖的，不过因为血脉很稀薄了，看起来只是有些尖的人类耳朵，没有精灵尖的那么夸张。” “还有，她的性格根本和温柔毫无关系，私底下脾气非常火爆。刚才那么好说话，大概只是想要拉拢你……” 谈起这一点，斯塔比尼斯显得有些无奈。 “……她只会在有价值的人面前伪装。”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墨昀听完之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师兄，感觉你知道的好多啊。你跟芙妮雅好像很熟悉……但是关系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师兄你讨厌她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刚才在校长室里……我感觉她好像有几次想要跟你说话，但是你显得特别冷淡。” “……”斯塔比尼斯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出一个秘密，“……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真好啊……” 就在墨昀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的时候，校长室内，芙妮雅姿态慵懒的走到了窗子旁边。她靠在窗棂之上，轻易的在不远处的草坪小路上，找到了那两道刚离开不久的人影。 “怎么办啊，”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刚才不知飞到了何处去的白鸽，又飞了出来，在芙妮雅的头顶盘旋了片刻，落在了她抬起的手指上。“我果然还是很喜欢斯塔。” 喜乐蒂歪了歪头，“可是，当初不是你提出分开的吗？” “唉。”芙妮雅显然并没有忘记这一点，她心虚的嘟嚷了起来，“因为，不管怎么说，斯塔都那么大的人了，总是沉迷在不可能的白日梦上，甚至连毕业都无法通过……让我根本看不到未来啊。” “但是……果然，我还是很喜欢他啊。”芙妮雅轻轻一叹，伸手揪住了心口处的黑色法师长袍，“他刚才隔了这么久，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还像是当年那样，感到了一阵心动。” 那时候，她带着行李，刚刚赶到法师学院，接任校长一职。就像所有的学生一样，她虽然也是从这所法师学院里毕业的，却几乎从没去过校长室。 她迟疑不定的站在教学楼前，正准备去找个老师问一问，就听见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请问，你是新生迷路了吗？” 那时候，斯塔比尼斯还只是一个少年。 修长清瘦的少年还不如如今的青年那样身子挺直高大，却也挺秀如抽条的杨柳一般清新秀气。 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还不曾因为太多次的失败，而染上太多的忧郁，正是清亮如三月湖面的最为明澈的时光。 眉目俊朗的少年就那样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仿若解救公主于危难之间的俊美骑士。 芙妮雅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任何人打动过了，但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几乎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握着的交接函，藏在了身后。然后露出了自己最为甜美的捕猎笑容：“……我是。” 她的美貌和笑容都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在看清她的面容之后，少年很明显的微微愣了一下。 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立刻垂下了眼眸，纤长的睫毛在他撇开的眼眸中投下了一片羞涩的阴影，他的耳尖微微涨红，显露出了孩子气的可爱之处。 那时的回忆，直到今天，也不曾褪色过丝毫。 如果她能再回到少女之时……不，哪怕再年轻三十岁，二十岁……她都愿意像是游吟诗人故事里的贵族小姐，为了心上人，脱去华服，远离城堡，不顾一切的与他私奔。 但现在，已经不行了。 她考虑的更多。 年轻的时候她也认为梦想和爱情比一切都重要，但现在，她绝不认可没有面包的虚幻精神生活。 她的笑容依然甜美，她的风情依然魅惑，她的容貌依然年轻，但只有她自己感觉得到心的苍老。 那是一种对任何事情都渐渐开始游刃有余，同时又事不关己的麻木与冷漠。 那个少女，没有遇见他最美好的时候，但是现在，也许却是最合适的时候。 她看见桃乐丝不知道为什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而似乎被她那夸张的表情给逗乐了，斯塔比尼斯罕见的露出了一个眉目间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他的大笑立刻惹恼了少女，桃乐丝追在他的身后，轻而易举的拽住了他的长袍，气恼的打了他好几下手臂。 但他仍然是在笑着的，那种纵容而又无奈的宠爱笑容，芙妮雅曾经见过很多次。 “……青春，”她忍不住抱住了自己，轻轻的感叹道：“真好啊……” 不过随即，她便看见了另一个人影，正在朝着桃乐丝和斯塔比尼斯走去。 芙妮雅很快就认了出来——那是阿尔瓦。

第二十七章 阿尔瓦·德温萨克。 萨格鲁国王的外甥,德温萨克家族的迈希恩伯爵之子——迈希恩是德温萨克家族的封地之称，他们世代在此地经营，是萨格鲁王国境内最有实力的强大贵族之一。 这一代的萨格鲁国王幼年登基,长年无嗣，引起了贵族们的恐慌。 当时他的妹妹艾尔琳娜公主嫁给了迈希恩伯爵，并且已经怀孕，在御前会议上，国王为了安抚全国的恐慌情绪，下达了政令,谕告在自己死后,将王位传与自己的妹妹与迈希恩伯爵之子。 岂料天意弄人,艾尔琳娜的孩子三番四次的流产，反而是认定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国王，老年得子，不算那些夭折的孩子,最终也有两个儿子平安的长大。 这么一来,如果按照传统，国王的两个儿子继承权,是要在后出生的阿尔瓦之前。 但国王的遗言谕令拥有更大的权威和优先性,如果按照谕令来算，作为他的妹妹与迈希恩伯爵之子，阿尔瓦甚至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于是萨格鲁王国的王位继承问题，开始变得复杂微妙起来。 萨格鲁国王曾经与妹妹艾尔琳娜感情甚笃，自小一起长大，所以当初才会选择传位于妹妹的孩子，但当自己的孩子出世之后，国王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而遗言谕令是非常神圣的旨意，一旦经过全体贵族同意通过，无法轻易更改。 国王一直闭口不谈，想要假装没有这件事情。而大家为了避免触动国王那敏感的神经，现在都默认阿尔瓦是第三顺序继承者。 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多年之后国王若是离开人世，这份遗言谕令依然能够保证阿尔瓦的继承权优先有效。 对国王而言，更糟糕的是，阿尔瓦还被发现，拥有法师的资质。 想到这里，芙妮雅微微眯了眯眼睛。 当年安辰，萨格鲁，基加利三国互为姻亲，结为联盟，抵御纳尔加与东大陆圣骑士联军，以同时身为基加利女王，萨格鲁王后的法神晨曦女王檀吉·罗莱玛为首，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自那以后，基加利和萨格鲁之间的纷争就从未停止过。 以晨曦女王为后盾，即便后期她隐居在法师学院里避世不出，却也不曾真的远离过自己的国家。 她默认，甚至指导，背后操纵着自己的女儿，一步步的吞噬萨格鲁王国的领地，利用自己萨格鲁王后的头衔，为自己的女儿——或者说，为了自己的祖国，动用一切手段——联姻，刺杀，阴谋——争取所有能够宣称的法领领地，将其划入基加利的名号之下。 萨格鲁的贵族们对于领土的流失大为不满，但摄于法神的威名，不敢明面上有所异议。 在晨曦女王终于去世之后，贵族们蠢蠢欲动，立刻占据了被划入基加利国境内的边境领土，并且推翻了晨曦女王的女儿在萨格鲁国内的统治。 他们拒绝承认晨曦女王和前任萨格鲁国王生下的女儿能够同时统治基加利和萨格鲁，并且她一直在试图将萨格鲁并入基加利，使其成为基加利的一部分。 贵族们要求她做出选择，基加利和萨格鲁，只能二选其一。 当时已经不再年轻的女王强硬拒绝了萨格鲁贵族们的要求，并将其定义为了一场叛乱，最终导致了一场内战的爆发。 那时晨曦女王在法师间还享有巨大的威望，众多法师聚集在基加利的国内，为王室效力。 萨格鲁的贵族们被从边境领土上驱逐了出去，他们推举而出的萨格鲁新任国王——前任萨格鲁国王的弟弟，与无数大贵族一起，被推上了断头台。 那年七月十一日，多位反对基加利王室势力渗透的萨格鲁贵族全部被斩首。 那一天在萨格鲁国内被视为血色之日。直到今天，依然被视为萨格鲁王国的奇耻大辱。每年的七月十一，无数的贵族和平民，都会在自己家中默默祭祀——因为基加利严禁公开纪念血色之日。 与此同时，萨格鲁的贵族们看到了法师的可怕之处，在暂时的妥协之后，他们掀起了一场狂热的追求法师的热潮。 萨格鲁的大贵族们纷纷迎娶出身贫寒的法师女性，终于慢慢改变了法师大多聚集在基加利王国的局面。 法师所诞下的孩子拥有法师资质的可能性更高，当一个贵族家族连续几代都迎娶法师，或者将女儿嫁给法师后，萨格鲁的法师数量明显增多了起来。 很快，逐渐强盛起来的萨格鲁，对待基加利王国的态度慢慢趋向了强硬。在基加利与安辰两国世代亲如姐妹的情况下，转而朝着东大陆加强了联系，并朝着百年前战败之后，就元气大伤，如今还在艰难恢复的纳尔加王国伸出了援手，加强了合作。 据说萨格鲁国王的长子在圣殿骑士团里已经成为了三团团长，而作为团长，有权利调动一团兵马，接受雇佣出征。 如今东西大陆承平已久，但圣殿骑士团的战斗力，仍然威名赫赫。他们的铁蹄所过之处，地捍山摇，令人胆寒。 这不得不引起了基加利和安辰的警惕，几天前，萨格鲁王国和安辰王国在靠近月湖森林的边境爆发的那场小型战斗，芙妮雅其实很清楚是怎么回事——萨格鲁王国所派出的兵马，那甚至并不能算是一支军队。 他们是一队侍卫。 大概是来等候阿尔瓦结束毕业考核，成功毕业之后，迎接护卫他回到萨格鲁王国去的。 阿尔瓦的身份特殊，作为法师，作为贵族，这么一队兵马前来护卫，并不出格。 而从萨格鲁王国前往法师学院，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条是向西，经过安辰王国，进入基加利的领地范围之内，前往月湖村，这条路最短。 第二条是向东，经过基加利王国，要翻越一片陡峭的山脉，路途较长，并且环境非常艰苦。 第三条则是从萨格鲁王国直接进入月湖森林，横穿进入月湖村。然而月湖森林神秘莫测，被施加了不少魔法，如果是为了抄近路，最后最大的可能就是永远迷失在其中。 于是毫无疑义，这支萨格鲁王国的兵马选择了第一条路。 他们踏入了安辰的领土。 安辰如今的南方边境守护者，芙妮雅记得是个出生显赫的贵族——非常显赫，同时也非常白痴。 他的家族将他安排到南方，就是因为安辰王国的南方边境与基加利接壤，毫无危险，只需要确认每月的出入境人员里没有混入通缉犯，和保证边境贸易正常就够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清闲，安逸，又格外有油水的位置。 然而他大概是闲得无聊，又或者在家中听到了父兄不满的抱怨萨格鲁最近的态度越发强硬，于是在萨格鲁护卫队经过时，假装没有收到对方的对接文书，带着一队骑兵就冲了上去。 不知道是想戏弄对方，吓唬一下他们呢，还是吃饱了没事干想要去挑衅一下。 据逃回去的幸存者说，那位边境护卫官说了一些非常轻蔑的话语，导致萨格鲁的护卫队十分愤怒，悍勇突围。 对方四十人的队伍减员十多人，而这位边境护卫官和他的骑士卫队几乎全军覆没。 剩下的那位幸存者，还是萨格鲁人特地留下来，大概是看他老实，想让他作为证人，证明这场冲突究竟是谁先挑起的。 但无论如何，那位白痴的的确确出身特别显赫。 骑士卫队全军覆没，南方边境守护者“战死”的消息传回去，安辰贵族震动，立马给盟友基加利国王传信，说萨格鲁王国派遣秘密部队，突袭入侵边境，居心叵测，把基加利王室吓了一跳，几乎立刻着手布置战争防御措施。 而位于三国交界处的法师学院，也几乎立刻收到了从三国传来的文书。 芙妮雅拆开基加利的战备警告信件，安辰的恼怒指责信件和萨格鲁强忍怒气的解释后，就差不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然而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安辰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们认为萨格鲁近些年来越发的膨胀了起来，不复曾经的恭敬，不如趁他们的翅膀还未完全强硬，再来一次血色之日。 以这场边境遭遇战为契机，栽赃萨格鲁王国恶意入侵，基加利王国可以与安辰联手，一起对其进行正义制裁。 法师学院决策团里的十二位导师，大多兼任两国王室甚至各大贵族的法师顾问，别说中立避世了，一个个世俗的不行，临时更改毕业考核，一方面的确是为了避免安辰和基加利的法师不够成熟，就被卷入战争夭折，另一方面也是限制来自萨格鲁王国的法师回国加入军队，增强他们的实力。 因为萨格鲁贵族们好几代与法师联姻的努力，这一届的萨格鲁法师学生几乎占据了整个毕业生的一半，其中不乏特别优秀的佼佼者——比如阿尔瓦·德温萨克。 但谁知道，最后居然会出现这么大的一个变数。 这个叫做桃乐丝的少女，是个连姓氏都没有平民。 但她却掌握了如此可怕的精神法术。这样的实力，实在让人害怕。她的未来，也几乎无法预见尽头—— 谁会去得罪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甚至可能晋入神境的法师？ 当然不行！不仅不行，必须还要努力拉拢。 要知道，一个法神，就几乎能主宰一切——当年晨曦女王在世之时，谁敢轻举妄动？谁敢忤逆她的意愿，谁又敢对她所庇佑的基加利王国有所不恭？ 那位少女来自基加利的领土。这算是一件好事——不过那块地方，之前属于纳尔加的境内，这大概又有些麻烦。 但不管怎么，芙妮雅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但别的国家的人，却也不是傻瓜。 比起校长这个身份，同学的身份天然的就更加亲切一些。 看着阿尔瓦停在了那位名叫桃乐丝的少女面前，芙妮雅轻轻一叹。 历史就犹如一个轮回，没有哪个国家可以永远强横下去，也许现在……天命注定，合该萨格鲁王室崛起了呢？

第二十八章 虽然比芙妮雅慢了一步，但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也很快的发现了阿尔瓦的身影。 那个身高挺拔,双腿修长的男人,自远处朝着他们目标极为明确，带着一种令人向往的魄力走来。 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而阿尔瓦有一种极为坚定的目光，仿佛无论何时，都非常清楚自己的方向，从不迷茫。 合身的法师长袍披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挺拔的腰背。 宽大的黑色袖口,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圈白色的衬衫衣袖，整洁端庄的映衬着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 而华美的金色袖扣，镂刻成精致的玫瑰花型，在走动间,若隐若现,含蓄的张扬着一股不可言说的矜持尊贵。 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带出一种内敛而又自制的非凡气度。 墨昀和斯塔比尼斯停下了打闹，礼貌的敛起了笑容。看着他走到了少女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桃乐丝,斯塔比尼斯。”他还是那副有些冷淡的语气和态度,打了个礼貌的招呼。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桃乐丝的错觉，他比起之前见面的时候，神色平和了许多。 只听他开门见山的问道。“校长怎么说？” “校长说三天内会给我们毕业证。你们呢？”墨昀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她脸上还带着刚才和斯塔比尼斯打闹时残留下来的笑意，回答道，“你和雅博娜怎么样？” “还没有消息。” “哦……”墨昀顿时敛起了笑容，免得刺激到他。 不过因为桃乐丝的面瘫缘故，她看起来只是从笑闹中，正常的恢复到了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于是便显得像是毫不关心。 阿尔瓦就和她这么面无表情的相对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这么说，刚才我在脑海中听到的声音，果然是你？” 墨昀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是的。” “我记得你……是基加利国的人。” 这个问题刚才芙妮雅也问过，墨昀有点不解的回答道：“……是的？” “但是那个地方，之前曾是纳尔加的土地，语言，风俗，习惯……恐怕都和基加利其他地方并不一样吧？” “唔……”墨昀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桃乐丝的记忆，然后回答道：“抱歉，因为我小时候没去过其他的地方，所以不是很清楚。” 眼见着从这方面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阿尔瓦也不再纠缠。 他干脆的转移了话题道：“那么，关于毕业后的职业，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吗？” 墨昀歪了歪头，实话实说道：“那倒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来我的家族，作为我们家族的法师顾问。” 他如此直接坦白的邀请，一下子让墨昀有些回不过神的愣住了。“……咦？” 而见她没有立刻拒绝，阿尔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金色的橡树胸针，认真道：“我的姓氏，是德温萨克。来自萨格鲁王国的迈希恩领地，是迈希恩伯爵卡斯瓦尔之子。这是我们德温萨克家族的族徽，橡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代表我的家族与你结识？” 荣幸这个词让墨昀有些受宠若惊的吓了一跳，她微微瞪大了眼睛，“……说什么荣幸……呃……法师顾问啊……” 墨昀倒也知道这个，据说是法师毕业后最流行和最好的工作之一，而阿尔瓦报了那么一大串东西，其实她都没大听懂和记住，不过听起来就显得很厉害的样子。看他和雅博娜那副高傲的模样，想必绝不是一般的贵族。 这样的话，待遇应该很好，但她也有着自己的顾虑。 她忍不住求助的看向了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斯塔比尼斯，询问道：“法师顾问，一般都要做什么？” 斯塔比尼斯回答了她，他低声道：“通常来说，法师顾问最重要的工作是为雇主调配需要的魔法药水，制作魔法卷轴，为城堡设计魔法阵并维护和修破损的魔法阵，回答雇主关于魔法的问题，保卫雇主不受其他魔法师的法术干扰。” 一听完，墨昀就很清楚这份工作她恐怕是胜任不了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只能有些为难的回绝道：“……抱歉，我大概不能接受这份工作。” “已经有人邀请你了吗？”阿尔瓦倒也没有生气，他很平和的反问道，“还是你并不愿意离开故乡？” “唔……那倒不是。你是第一个来邀请我的人，谢谢你。”墨昀很诚恳的感谢道，“不过我觉得作为法师顾问，我的能力还并不足够。我之前已经和师兄约好，毕业之后结伴去游历一番了，也许我会先去磨砺一下自己的能力，再考虑别的吧。” “是吗……”阿尔瓦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又开始默不作声的斯塔比尼斯，沉吟了一下，“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比起接受别人的雇佣，你更倾向于自己建筑一座法师塔？单独在领地里生活？” 墨昀想了想，“……大概是。” “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也尊重你的决定。但是不管怎么样，德温萨克家族都欢迎你。” 这么说着，阿尔瓦凝视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直都显得淡漠疏离的青年，突然缓和下了眉眼，原本格外冷冽俊美的五官，却没有让人感觉柔和亲切，反而让人更加紧张了起来——因为当他露出了笑容的时候，那张笑颜就像是丘比特射出了弓箭的讯号，又狠又准的刺入了少女的芳心。 墨昀突然很怀疑，雅博娜那么对他死心塌地，是不是就是因为见过他的笑。 他将那枚金橡树胸针放在了墨昀的手中，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迈希恩永远欢迎你来做客。” 一直到阿尔瓦已经转身离开了很久之后，墨昀都有点回不过神来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师兄。” 斯塔比尼斯的语气显然也有点受到了冲击：“……嗯？” “我刚才是不是……眼睛花了？” “我觉得应该……没有。” “妈呀……你说他平时为什么不笑啊！？” “……大概是……”斯塔比尼斯沉默了一会儿，“不想靠脸，而想靠才华吃饭吧……” 墨昀心情复杂的收起了那枚看起来就颇为昂贵精致的金橡树，和斯塔比尼斯一起结伴前往了食堂—— 经过之前的奋战，校长室的面谈，阿尔瓦的邀请，现在墨昀简直饿的恨不得把自己吃下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许多学生，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入神的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墨昀和斯塔比尼斯的经过—— “你也听见了！？” “别问了，据说已经确定整个学院的人都听见了。” “怎么会这样——好可怕！” “我从没有真的遇见过精神法术……听说老师们的脑子也被入侵了——如果校长也听到了那个声音的话，这个施法者该有多厉害啊……” “你说是不是晨曦女王转世回来了？” “怎么可能！话说这个施法者是谁啊……那时候的声音听起来好生气。” “听说是一位毕业生……” “阿尔瓦？雅博娜？毕业生里最厉害的不就是这两位吗？” “那声音听起来是女性诶，是雅博娜吧？” “不是，不是他们……好像是另一个，据说那个人的法杖特别古怪，战斗方式也和别人不一样，然后被人举报说考试作弊，所以才生气的。” “哇，厉害了，这个举报的人厉害了，举报一个能使用大范围精神法术的法师——他脑子坏掉了？” “哈哈哈哈哈，精神法术能让人家在你脑子里说话，肯定也能知道你都做了什么——那举报的人现在肯定吓死了，到时候肯定要被报复死了。” “诶还没说那个毕业生到底是谁呢？” “好像是叫做桃乐丝——是个很小的女孩子，今年好像才十四岁。” “十四岁！？！？！？” “……突然觉得自己活到这么大好没有意义。” “我……我也是……” 从一旁经过的墨昀：“……” 从一旁经过的斯塔比尼斯：“……唉。” “师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的学弟们太脆弱了。” 看着墨昀露出了迷茫不解的模样，斯塔比尼斯笑了起来，“二十五岁了，我都没说什么，他们才多大，就觉得没有意义了。” 人生气的时候，和平静的时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此刻听到自己冲动之下所做的事情引起了这么大范围的骚动，墨昀有些不大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 但斯塔比尼斯却说：“其实我觉得你做的挺好的。” 他笑着道：“能做得到，为什么不做呢。” 他们在食堂后院里见到了查尔斯。 那时候，少年正在洗碗，一见到他们，他就像是已经急坏了一样，立刻把抹布一甩，亟不可待的冲了上来，不停的问道： “是你吗！桃乐丝？那个声音！？” “是我，是我，你别激动——你别激动——” “我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后来发现我妈妈也听到了，她吓坏了。” “诶？她没事吧？” “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而已！”查尔斯兴奋道：“后来我觉得那个声音莫名的熟悉，很像桃乐丝你说话的语气，就一直不确定是不是你——怎么了？谁要拿走你的法杖？” 墨昀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还没有说话，斯塔比尼斯便温和的回答道：“我来回答你吧，查尔斯。桃乐丝很累了，先让她吃点东西。” “啊！”查尔斯这才反应了过来一般，连忙去端来了一些吃的。“差点忘了，我妈妈准备了好多吃的……原本是准备今天给你们庆功的——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能通过——桃乐丝那么厉害！对吧！” 墨昀坐在一旁，笑了笑。 她舀起一勺土豆泥，咽下去之后，从胃里涌起的一股温暖，让她终于忍不住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她听着一旁斯塔比尼斯一一回答查尔斯那些好奇的问题，一边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三四盘肉。 在斯塔比尼斯把他们之前的经历差不多都述说清楚了之后，查尔斯还意犹未尽的显得一脸兴奋，好像刚才那些事情，他都亲身参与了一般的激动。 “啊，但是，”突然，少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迟疑了起来，“……这样的话，桃乐丝和斯塔比尼斯……你们很快就会要毕业离开这里了吧……？” “你们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走？” 墨昀正想说“可以啊”，斯塔比尼斯却打断了她。 显然，查尔斯的这句话，并没有那么单纯。 斯塔比尼斯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一起结伴旅行，还是说……作为法师的随从跟随着法师一起……？”

第二十九章 要说结伴旅行和作为随从跟随的最大区别，大概就是结伴旅行的话,各花各的钱,而作为随从，则所有的开销都需要由法师支付。 虽然大部分的法师都会豢养一些机灵听话的仆人，但刚刚毕业的法师们暂时还没有这种需求。 因为他们还没有稳定的收入，可以确定自己负担得起这笔开销。就算已经收到了工作邀请，能不能顺利抵达，也是一件说不大好的事情。 墨昀尚且不清楚这不同的选择都代表着什么，因为她来自一个对于等级阶层并不分明的时代。 她所生活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贵族,也没有所谓的平民，即便是拥有一定特权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宣称别人比自己低贱。毕竟她的民族在很久之前，就有一句话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但斯塔比尼斯和查尔斯对于这些事情显然都很敏感。查尔斯脸上原本对斯塔比尼斯展露出的亲热稍微消退了些许,“……可以结伴吗？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得到了回答，斯塔比尼斯笑了笑。 他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因而回答道：“当然可以。” 然后将另一半的选择交给了墨昀。 墨昀当然不会回答不好,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场微妙的阶级冲突,只是兴奋地说道：“可以啊！我们可以从安辰过去！先去找师兄你说过的那个地方——然后从萨格鲁那边,再折往我家？这条路线能把整个大陆上的国家都差不多走一遍诶。” 但斯塔比尼斯一听就知道她并没有考虑太多。 这样的想法和规划非常浪漫，可这条线路所花费的时长，恐怕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 他摇了摇头笑道：“那等你到家的时候，恐怕已经是一年以后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去你家比较好，我所说的那个地方……并不着急。” 查尔斯忍不住好奇道：“什么地方？” “是师兄小时候住的地方。”墨昀回答道：“他说那里有一个山洞很特殊——所以我想要去看看。” “斯塔比尼斯阁下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查尔斯笑了笑，“你们约好去彼此小时候的出生地做客吗？关系还真好。” 斯塔比尼斯察觉到了他的语气有些微妙，他试着不让他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因而问道：“查尔斯呢？你出生在哪里？” “我就出生在月湖村。”查尔斯耸了耸肩膀，想让自己显得并不那么在意，“都说月湖村是追随着晨曦女王而来的随从所建立起来的——也许我的家族就是一个随从家族吧？反正我的父亲和母亲，家里都是世代从事厨娘和裁缝的。” 说到这里，墨昀想起了什么，突然“啊”了一声，喊道：“查尔斯！” 少年被她冷不丁叫了一声，愣了一下，“怎么了？” “那件黑色的礼服……我穿坏了……”墨昀沮丧的把当时不得不换上那件还未改造完全的礼服的事情告诉了他，“啊，好可惜啊，我本来很期待你说要给我做的面纱。黑色的面纱想一想都觉得又神秘，又帅气！要是能穿上一套的话，肯定很好看的！” “没关系啊。”查尔斯听完之后，比起可惜，反而更觉得很有趣的笑了起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给你做很多很多款式不同的面纱——” “好啊好啊！”墨昀跃跃欲试起来：“说起来我觉得查尔斯你修改衣服的设计超级棒啊！感觉又厉害又有灵气，以后肯定是个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 “服装设计师？”这个称号让查尔斯略有些困惑的歪了歪头，虽然不是很清楚那是什么，但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大约是一个夸奖，所以他笑着回答道：“谢谢。” “那么，”眼见着之前的微小僵硬不露痕迹的掩盖了过去，斯塔比尼斯插话道：“既然已经通过了毕业考核，也已经快要准备好了毕业礼服——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学习一下跳舞和扇语？” 事实上，墨昀几乎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于是在等待毕业证下发的三天里，墨昀和查尔斯一起跟着斯塔比尼斯，在食堂后面，排排坐在楼梯上，乖乖的听他讲课。 扇子挡在脸侧代表什么，扇子移开代表什么，收起扇子代表什么，缓慢摆动代表什么，急促摇晃代表什么，用扇子轻敲额头代表什么，轻敲眉心代表什么，轻敲鼻尖又代表什么？ 总之听完讲解之后，墨昀和查尔斯都一脸呆滞。 斯塔比尼斯：“……我知道你们没有懂。” 墨昀连忙解释：“不，不，我们懂了，我们都懂。我们，我们只是……没记住……” 这个回答让斯塔比尼斯哭笑不得的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他拍了拍手，对墨昀说道：“这样吧，假如你是阿尔瓦，查尔斯是另一个女性，我是雅博娜，你注意看我的扇子不同表现。” 他说着，从墨昀的手中接过了扇子，然后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湖水一般的绿色眼眸，凝望着她。然后慢慢移开，柔缓优雅的在脸畔轻轻扇动。 “这个是什么意思？”斯塔比尼斯循循善诱道。 墨昀和查尔斯“呃”了半晌，最终少年不确定的回答道：“……我很想你？” “很接近了。” 墨昀迟疑道：“我爱你？” “差不多。”斯塔比尼斯笑了起来，“就是‘我喜欢你’‘我对你有好感’，也有‘我对你一见钟情’的意思。” 他补充道：“查尔斯说的我想你，是这个动作。” 青年说着合上了扇子，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墨昀立刻拍起手来，莫名兴奋的起哄。“好棒！好棒！” “这下就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墨昀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跃跃欲试的跑了下去，拿过了斯塔比尼斯手中的扇子，招呼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我演示一下！” 青年从善如流的与她交换了位置，坐在了查尔斯的身边，他们看着少女站在原地，拉了拉长袍和裙子，低下头去，努力的放松表情。 但是说来奇怪，平常的时候她可以很自然的对着自己的朋友们露出笑容，可一旦刻意的想要做出表情，墨昀就会感觉到自己的肌肉瞬间紧张起来，变得僵硬不动。 “嗯……”斯塔比尼斯神色复杂的看完了墨昀的演示，欲言又止。 一旁的查尔斯毕竟年轻，他没憋住的评价道：“桃乐丝，你刚才板着脸用扇子点点胸口的样子，不像是‘我想你’，像是在说‘走，不服出去打一架’。” 已经很努力的在抽动肌肉，想要露出笑容的墨昀气道：“……我现在就想打你。” 看着少女气恼的扑了过来，少年大笑着跳了起来，绕着斯塔比尼斯开始逃跑。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天之后，他们还是差不多记住了所有的扇语。 虽然墨昀到了最后自暴自弃的干脆放弃了表情，全程面无表情的做完了“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思念着你”“我下次想早点见你”“你太讨厌”“我爱的是别人”等等本该是缠绵悱恻的动作。 而说来奇怪，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一直跟查尔斯一起窝在食堂后面，也有不想被人发现和引人注目的意思，但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了，除了第一天墨昀听到了许多人议论纷纷，后来的几天，几乎没有人讨论精神魔法的事情。 不仅没有人来找墨昀，相反，他们还在努力的避开她。 偶尔在路上碰见其他的学生，凡是认出了墨昀的人，一定都是一脸敬畏和略带慌张，匆匆点头致意后，就仿佛躲避瘟疫一样，立刻离开。 “……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怕我。”墨昀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概是害怕自己的大脑被人窥视吧。”斯塔比尼斯稍微一想，就差不多想到了理由，“精神法术的记载很少，大部分人都觉得精通精神法术的魔法师，可以随意的窥探人心，控制人的意识。” 墨昀微微一愣，“那么……师兄，你不害怕吗？” 斯塔比尼斯笑了笑，“擅自窥视别人的意识是一件非常粗鲁的事情，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相信你懂得如何尊重别人——总而言之，我相信你。” 三天后，他们的毕业证书如期发放。与此同时，那些虽然只获得了一场胜利，但表现不错的学生，据说参考了平时的对战实践课成绩，也给予了毕业——既然这些只赢了一次的学生都通过了考核，阿尔瓦和雅博娜当然也同样取得了毕业生的资格。 两天后，这一届大约十几人的毕业生，将要参与属于他们的毕业典礼晚会，然后收拾东西，各奔西东。 那天晚上赴宴之前，查尔斯找来了月湖村里双手最灵巧的少女，为墨昀编织长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了一顶花环，在斯塔比尼斯施加了让花朵和绿叶长生不败的魔法后，它们的花瓣上甚至还凝结着几滴露珠。 在长发编好之后，那顶花环宛若公主加冕的王冠一般，被查尔斯温柔的戴在了她的头上。 墨昀笑着微微屈膝，在他面前低头接受了这场“加冕”。 这所有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如此新鲜，因为这是她两辈子加在一起，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 要知道她的学生生涯里，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毕业晚会传统，她活到二十多岁，都没穿过一次晚礼服，如此的盛装打扮过。 而她的扇子是斯塔比尼斯赠与的。据说是他的母亲曾经使用过的物品。法师的东西若是用心保存，很难在上面看见时间的痕迹。 那把白色的蕾丝扇面，在扇尾处缀着一枚清澈的茶晶——这是斯塔比尼斯自己的小小改造。 他小声的告诉墨昀，如果想要自己的表情显得不是来找人打架一般充满了冷艳高傲的挑衅感，她最好一晚上都用扇子挡住自己的面容，只露出那双醇绵的眼眸，用来缓和一下整体的僵硬。 墨昀也很无奈。她也很想嫣然一笑，笑若春花，一笑倾城啊！ 但是她现在有些怀疑，如果自己放下扇子，被人认出是精神法师桃乐丝的话，没准整个宴会上的人，都会瞬间跑掉。 而在入场前，斯塔比尼斯和查尔斯一起戴上了掩饰身份的面具。 查尔斯的身体僵硬的不行，作为会场中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平民，他比墨昀还要紧张。 但她站在他们中间，挽着他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少女用扇子挡住了自己的半张面容，三人一起走进了宴会的会场。

第三十章 法师学院一向以朴素简洁的建筑理念扬名大陆,不过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本只不过是个空旷一些的大堂在被用心的装饰了起来后,也变得可以说是隆重华丽了。 一推开门,墨昀就感觉自己恍若进入了一个梦一般的异界。只见整个空间都被各色鲜花所占领了。整个天花板上笼罩着一层梦幻的粉色云团,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如烟如雾的旖旎气息。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无数紧密簇拥在一起的华美花串。 那些深浅不一的紫色粉色的花穗宛若流苏,又像是珠帘,一直垂到人们的眼前。不少地方，还需要高大的少年们为身侧的少女绅士的抬手撩起,才能让她们顺利通过。 而在大堂正中间，支着一道墨昀之前在西式婚礼上经常看见的拱门。那拱门上面缠绕着茂盛的藤蔓,舒展着绿叶,簇拥着大朵大朵的蔷薇。两边延伸出的栅栏上也裹满了怒放的花朵，将大厅分为了两部分。 在靠近大门的这边,就是交谈区，而另一边，则已经有好几对伴侣,正在翩翩起舞。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陌生,刺激，危险，而又看起来火热和浪漫的世界。 墨昀挽着查尔斯的手臂，他们两人的神色和眼眸中都闪烁着同样的惊奇。 相比起来，斯塔比尼斯就沉稳多了。他走在墨昀身边靠前一些的地方，为他们撩起从天花板上倒悬下的丛丛花串。 她兴奋的张望着身边的一切，发现这虽然说是毕业生的典礼，但参与者远远不止那十几位毕业生。许多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也趁机参与了进来，享受一场在娱乐方式极缺的学院里的罕见狂欢。 无数身着华服的男男女女，笑语晏晏的在花穗的掩映之中，放心大胆的与心上人欢声交谈着。 那又浪漫，又能帮忙掩饰身份，隔绝外人探视的设计，显然很受欢迎。在角落里花串最为繁茂的地方，墨昀甚至眼尖的看见已经有一对男女抱在了一起。 天空中不时有花瓣簌簌落下，那个青年宽阔的肩膀和女子优雅的裙摆上，几乎已经落满了花瓣。但他们毫不在意，依然投入的热吻着彼此。 花枝挡住了他们的面容，完美的守住了它所该守住的秘密——谁也不知道这一晚的疯狂，会发生在谁与谁之间。 只是即便如此的遮掩身份上的差异，墨昀还是很快就发现，虽然男孩子几乎都带着面具，女孩子们也大多用扇子遮掩着面容，但有些人身姿笔挺，举止从容，一看就是贵族出身，明显会更受青睐。 少女在扇子下惊叹的深吸了口一口气，再慢慢吐出，稍微缓和了些许自己的心情，却又莫名的觉得自己变得更紧张了。 斯塔比尼斯顺着她之前凝望着角落忍不住凝望了许久的目光，自然也发现了那里的火热情景。他拍了拍她的头，笑着道：“别在意。” 他轻声的告诫道：“你也可以。如果看上了喜欢的人，就去大胆找他，别害怕。” “当然啦，”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要保护好自己。” 话虽然这么说，但墨昀和查尔斯还是紧紧的依偎在一起，不敢轻易分开。在这样充斥着荷尔蒙的场地里，总感觉单独行动，实在让人虚的厉害。 虽然斯塔比尼斯鼓励他们分开走走，去搭讪中意的人，但在最初的兴奋和期待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紧张和不安。 他们紧紧的跟在斯塔比尼斯身边。就像是小鸡跟在母鸡尾巴后头一样。 墨昀感觉有点怂了起来，她心虚的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摇起了扇子，为自己扇起了风。 见她这样，斯塔比尼斯失笑道：“桃乐丝，你这样让那些男孩子很难办啊。” 墨昀茫然的看向了他，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这在扇语里是‘我是单身，请来找我’的意思。但你又一直挽着查尔斯不放……你没有发现很多男孩子都在盯着你，不知道该不该过来吗？” 墨昀立刻停住了扇风。她有些尴尬的窘迫道：“……我忘了……” “别这么害怕。就当是交个朋友也可以。”斯塔比尼斯笑道：“你可以去邀请对方跳舞，有教养的男人是不会拒绝女士邀请的第一支舞的，那是一件非常粗鲁的事情……跳完舞后，你可以再决定是离开，还是继续交谈。” 他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向查尔斯和墨昀示范一样，一位高挑的女性自斯塔比尼斯身后走了过来。 “嗨。” 她语带笑意，轻轻地拍了怕他的手臂。 只见这位女性身穿着一件缀满了蝴蝶结与蕾丝的浅粉色大摆礼裙，金色的长发挽在脑后，头戴一顶宽檐大帽，缀着羽毛与百合，斜压往下，遮住了她的半张面容。 她手握一把羽毛绒扇，矜持的遮住唇鼻，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美丽眼眸。华丽优雅的令人惊叹。 “阁下，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斯塔比尼斯迟疑了一下，“呃，我……” “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拒绝女性的舞是非常不礼貌和伤人的哦？” “这……”他苦笑了起来。“不过……” 他显然并不放心墨昀和查尔斯。但是一见这场面，墨昀和查尔斯都纷纷表示自己不愿意成为累赘的摇手劝道：“我们没关系的！师兄你去吧！” 斯塔比尼斯最终还是被人拉走了，虽然他频频回首，宛若一个把自己女儿送到幼儿园里，不得不离开上班，却依依不舍，放心不下的爸爸。 ——然而刚才，他还极为积极的鼓励查尔斯和墨昀从他身边离开。 这矛盾的心情和表现，大概连他本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但在发现查尔斯和墨昀乖乖的站在拱门那里看着他的时候，斯塔比尼斯显然安心了许多。 “你还真是爱照顾人啊。”与他起舞的女性似乎对他颇为熟稔的，用一种叙旧的语气搭话道：“不能放着无助的人不管……是吧？” 听见这话，斯塔比尼斯从拱门那里收回了视线。他看着面前的女性，轻轻的叹了口气，“芙妮雅，如果你被人认出来的话……” “才不会呢。”眼见被认了出来，那之前用帽檐和绒扇遮挡面容的女子，此刻袒露出了整张脸来，对着斯塔比尼斯露出了美艳的笑意：“整个学校里，就没有几个学生见过我。而且我可不会随便对学生下手。” 斯塔比尼斯：“……” “当然啦，你不算。”芙妮雅心情很好的笑着道，“但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反正我马上也不会再担任校长了。” “什么？” “我啊，原本是想，要不在法师学院里陪你到老好了，谁想到你居然毕业了呢？” “……” “噗，开玩笑的。我只是……要结婚了，斯塔。” 斯塔比尼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从芙妮雅的面容上，感觉到了她在等着他的回应，并且蕴含着某种期待。可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后，也只能询问：“……你爱他吗？” 芙妮雅温柔的弯起了眼睛，很难说是感到了释然，还是感到了失望。 “只有你会关心这个。斯塔。你总是很温柔，总是觉得因为爱，人们才应该在一起，你总是觉得，夹杂着利益的东西都是肮脏的。” 她怜爱的抚摸着他的面容，“你总是觉得世界应该是黑白分明的。” 这大概也是当初她决定离开的理由之一。 他在象牙塔里，所见到的世界太过肤浅，所思考的问题也太过单纯，然而这样的思维对于芙妮雅来说，太过幼稚了。 “我并没有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但斯塔比尼斯却反驳道：“人性都很复杂，但即便如此，我也认为有些东西是不能妥协的。” 这话让芙妮雅定定的凝望着他，凝望了很久。 恰好这时，一曲终了。 她放开了搭在青年肩膀上的手，安静道：“……我大概不会再见到比你更好的人了，斯塔。” “可惜时间不对……真遗憾啊。” 斯塔比尼斯什么也没说。而直到此刻，芙妮雅才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再也没有重新连接上的可能了。 她移开了视线，很好的藏起了这个发现，然后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哎呀，你护在翅膀下的小鸡仔有人惦记啦。” 青年愣了一愣，转头便朝着之前墨昀所站立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位黑发青年，正站在她的身边，似乎正向她邀舞。 墨昀微微瞪大了眼睛，打开扇子挡住了面容，她有点慌乱，但面瘫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只是显得有些惊讶。 “那个男孩子很优秀啊，要是拒绝的话就太可惜啦。”芙妮雅以一种经验丰富的态度点评道，“不过，她似乎不能丢下身边的那个少年呢——那个孩子，不是法师吧？” “……嗯。” “我就说，我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学生。”芙妮雅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们不该把他带过来。” 他们朝着场边走去，那位黑发少年最终还是被拒绝了，他有些悻悻的离去，墨昀看起来显得有些不安。斯塔比尼斯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提醒她：“……桃乐丝，你忘记‘我不是单身，请不要对我献殷勤’的扇语了吗？” “啊！”而一看见他，少女就安心了下来。她沮丧道：“我一慌就忘记了……” “这有什么，别在意呀。”芙妮雅跟在斯塔比尼斯的身后，也一起走了过来。她笑着安慰道：“真正的绅士能够体谅女性的难处，不会生气的。” 她这次没有了迷惑性的扇子遮挡，墨昀瞪大了眼睛，终于认出了她是谁。 芙妮雅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巧笑倩兮的建议道：“桃乐丝，你的第一支舞还没有交出来吗？等会儿所有的毕业生都要一起跳舞，你确定现在不要多练习一下？” 而说完之后，她眉目流转，落在了一旁的查尔斯身上，娇俏的歪了歪头，“哎呀，这位可爱的小哥哥，你愿意来跟我跳一支舞吗？” 查尔斯非常无措的被她轻柔而坚定的拉走了。墨昀这才惊讶的看着斯塔比尼斯道：“那是校长吗？” “……嗯。” 墨昀顿时八卦的兴奋了起来：“她来特地找你吗？” 斯塔比尼斯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她要结婚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只知道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却并不清楚都发生了什么的墨昀迟疑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转移话题道：“那师兄，我们去跳舞吧！” 斯塔比尼斯微微一愣，然后看着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来，做出了男方邀请的绅士姿势，朝着他伸出了手。 “可以啊。”这场景让青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他将手放进她伸出的掌心里，却告诫道：“但你注意不要总是踩到我，可以吗桃乐丝？” 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舞蹈技术有些不稳定的少女顿时心虚了起来，她回答道：“我……我尽量……” 她发誓道：“如果这次还踩到了三次以上，等会儿毕业生集体舞我就不参加了！” “不行。”但斯塔比尼斯无情的拒绝了这个耍赖的标准，“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少了一个舞伴。” 少女立刻不嫌事大的提议道：“你可以跟查尔斯上去。” 这话让斯塔比尼斯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说：“我心里有把扇子在翻来覆去。” 墨昀迟钝的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把扇子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扇语意思是：你讨厌。 她下意识的脑补了斯塔比尼斯一本正经的说“你讨厌”的画面，顿时忍不住喷笑了出来，差点笑倒在斯塔比尼斯的怀里。 青年原本绷着表情，但伸手抄住了少女的腰肢免得她摔倒的时候，也终于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

第三十一章 看着斯塔比尼斯和墨昀一起步入舞池，芙妮雅垂下眼眸，将视线投注在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她看的出他紧张而又局促,身体绷的极为僵硬,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眸。 芙妮雅挑了挑眉毛,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在社会地位和家庭背景上的弱势与卑微。她和气的搭话道：“你是斯塔的朋友？” 查尔斯下意识的便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是桃乐丝的朋友？” “……嗯。” 芙妮雅好奇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查尔斯犹豫了一下，“有一天……桃乐丝饿得很厉害，我帮忙准备了食物给她……她很感激,就这么认识了。” 帮忙准备食物？ 眼前的少年既然不是法师,那么从这个线索，芙妮雅几乎很快就锁定住了他真正的身份了。 “……那孩子,还真是很感恩呢。” 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芙妮雅在心里不以为然的这么想着，继续问道，“是你自己说,想要来参加毕业典礼的么？” “……咦。” 他这个反应，莫非是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吗？ 芙妮雅忍不住有些想笑道：“你不是法师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食堂厨娘的儿子？” “……不是法师，就不能参加毕业典礼了么。” “当然不是。”芙妮雅和气的回答道：“你大可以来,但我不认为这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 查尔斯抬起了脸来，终于看向了她的眼眸。他湛蓝色的眼眸里隐忍着怒气道，“因为我不配吗？” “不，我不会说那么粗鲁的词。”芙妮雅安静的回望着他的视线，“但是麻雀何必闯入狮鹫的领地？你该和与你一个世界的人待在一起。” 她扫过他身上比起他的身份华贵了太多的礼服，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是谁借给你的衣服？斯塔么？” “如果你买不起自己的礼服，就说明你不该去参加宴会。你的虚荣不会让你的明天过得更好，比起这个，我认为你更应该留在家里帮你母亲准备好明天的食材。” “查尔斯！”然而就在这时，墨昀与斯塔比尼斯一起跳着舞转到了他们周围。少女完全不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她兴高采烈的呼唤着自己好友的名字，少年抬起头来，有些慌乱的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墨昀仔细的凝望着他的眼眸，笑着道：“我刚才跟师兄练习了一下，只踩了他一脚哦！你呢？你没有踩到校长吧？” 查尔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校长？” 芙妮雅微笑着“嗯哼”了一声，感觉到少年原本就近乎机械的随着她起舞的身体，此刻几乎完全失去了继续活动的动力。 他已经快要完全静止的站在原地了，而就在这时，墨昀松开了斯塔比尼斯的手，拉起了他，交换了舞伴。 被斯塔比尼斯拉走的瞬间，芙妮雅还愣了一下。但看着青年垂下了眼眸，环住了她的腰，她便立刻忍不住的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然而芙妮雅的笑容艳丽，斯塔比尼斯却只是蹙起了眉头的问道：“你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吧？” “我可不认为我说的话是多余的。”芙妮雅撇了撇嘴，心里暗暗埋怨他的不解风情，丝毫不让道：“难道你不知道他根本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希望你刚才对他说的话，语气会比这句话要委婉一些。” 芙妮雅挑了挑眉毛，“你知道我是个耿直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斯塔比尼斯无可奈何的，只能重重的，忧虑的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不是墨昀想要过来的话，他并不打算再靠近芙妮雅。但是她一直都很放心不下查尔斯，总是在舞池中频频确定他的位置。在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的时候，几乎立刻就将他一起拽了过去。 “因为是我们邀请他来的，所以一定要照顾好他才行啊！” 少女的理由非常充分，但芙妮雅的话他也无法反驳：“法师本来就不该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墨昀觉得在毕业典礼的时候，不邀请自己的朋友非常伤人。所以她试图和查尔斯一起分享这份快乐，斯塔比尼斯可以理解。 但他认为查尔斯如果足够理智，就应该做出感谢，然后拒绝才是。 可是他没有。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的将可能造成的伤害，降低到最少——他在墨昀之前邀请他，尽力不会让她跟他在外人眼中绑在一起。他借给他自己年少时的礼服，教导他礼仪…… 只希望在法师之中，他能不被发现异类的身份。不会受到排挤，不会受到斥责，不会受到伤害—— 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太过勉强了。 …… “你怎么了？” 墨昀牵住了查尔斯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她低低的凑近了他的脸颊，轻轻的问道。 “你累了吗？” 查尔斯这才微微颤了颤睫毛道：“……有一点。” “要是累了的话，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眼见着少年消沉的点了点头，墨昀便拉着他的手腕，一起离开了舞池。 他们在黑暗的烛光照耀下离开了大堂所在的教学楼，然后朝着教学楼与食堂间的空地走去。一路上晚风习习，倒也凉爽怡人。而道路两旁悬浮着法术造成的光球照明，却还是有些昏暗。 墨昀抬头看着天空，然后忍不住的拉了拉查尔斯的手，兴奋的指向了天空，“看！好多星星！” 查尔斯抬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问道：“每天的天空不都是这样的吗？” “唔……但是我之前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星星的天空了！感觉好感动啊。看那边——那个是银河吗？” 少年兴致缺缺的抬头瞥了一眼，“大概是吧。” 他问道：“你就这么陪我出来没有关系吗？法师的毕业典礼，你应该要多呆一会儿才好吧？” “我对毕业典礼没什么特殊的兴趣和执念……反正拿到毕业证就好了。而且毕业是件高兴的事情，所以才会想要和别人分享吧？比起那些根本都不知道名字的人，我其实更想就和你，师兄三个人庆祝就够了。”墨昀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如果查尔斯不开心的话，那我们就不回去了吧。” “……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兴致？” “没有啊。其实那个毕业典礼除了装饰的的确很美之外，很无聊啊。我就只能跳舞，没什么意思。” 查尔斯这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我也觉得……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墨昀好奇道：“查尔斯以为是什么样子的？” “嗯……大概以为会是一群法师相互释放法术庆祝吧？火系的跳火圈，水系的做冰雕，土系的捏泥人……之类的？” 跳火圈这个想象让墨昀笑弯了眼睛，而看着她的笑颜，查尔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的问道：“桃乐丝，你为什么，会把我当做朋友呢？” 然而那个少女，却露出了极为困惑的神色来，“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因为我们合得来呀。因为你做的饭很好吃，你的人也很好，还会做衣服——我觉得你很厉害啊！” “可是你是贵族。”查尔斯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几乎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异，会有多大。“当你回到家乡的时候，就会被自己的领主授予头衔了。到了那时候，你就会变成一位贵族。你可以有宠爱的奴隶，可靠的下臣——但没有一个贵族，会说，我有一个母亲是厨娘，父亲是裁缝的朋友。” 这背后涉及到了某个很麻烦的现实结论，墨昀暂时还不想碰触。她试着用开玩笑的方式安抚他道：“那我们做第一个，不是很酷吗？” “……根本不酷。”查尔斯却抿紧了嘴唇，“人们会说你傻，也会说你脑子坏掉了，贵族们会觉得你简直不知所谓，丢脸而令他们蒙羞，至于我——我会更惨。” 墨昀沉默了一会儿，发现果然不能就这样简单的蒙混过去：“可是我不觉得我们有问题啊。” “……诶？” “我不觉得，如果变成了那个样子，是我们的错啊。” “错的是他们才对。是那些守着等级观念，认为人分三四五等的人才对。我知道在很东边很东边的地方，有个非常富饶广大的大陆，那里只要有才干，奴隶也能成为宰相，在街边卖草鞋的男人也能变成皇帝，就算是舞姬的弟弟，主人家的马夫，也能成为大将军——” 她居然说出了这种话来。 如此的固执，坚定，冥顽不明，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 而她形容的那个地方，查尔斯简直无法想象。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该怎么形容才好了。他觉得她说的轻巧，对于法师，社会总是宽容许多，而她根本不理解他的处境，于是感到生气而愤怒。 但他又为了她的坚持，为了她丝毫不会介意他的身份而感到心情柔软。 “……就算你这么想，但全世界的人都那样的话，难道你要去对抗整个世界吗？” 而少女看着他，歪了歪头，笑了起来，“好啊。如果这个世界不对的话，那我们就去对抗整个世界吧。” 这话让查尔斯又惊诧，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不是啊——你听，”墨昀继续笑着说道：“如果这个世界是错误的，腐朽的，我会将它击碎在我的脚下，哪怕要与世界为敌——这样不是感觉很帅气嘛？” “才不会！！听起来简直太傻了好不好！” “什么呀！”墨昀立刻不满的嚷了起来：“要是现在加个很热血的背景音乐，响起来什么核爆神曲，拔剑神曲，然后我的表情再对着摄像机用力一点的话！这个镜头一定会有一片弹幕刷‘好燃’‘超级燃啊啊啊’‘愿我有生之年得见您……’之类的话好不好！！” “那都是什么啊！！” 那解释起来实在有些麻烦，所以墨昀顿了顿，决定直接跳入主题：“算了，那不重要啦——重要的是，那查尔斯想怎么办呢？你想要我顺服这个世界的潜规则，作为一个人上人，把你当做人下人的远离吗？” “你难道不讨厌那些，因为你不是法师，因为你的父亲和母亲只是普通的村民，就瞧不起你的人吗？” “……那当然很讨厌啊！” “所以为什么，”墨昀柔缓了语气，轻轻的问道：“要因为我不是那种讨厌的人，而对我生气呢……？”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变成那种讨厌的人呢……？” 墨昀和查尔斯在空地上谈论了很久，算算时间，大约快到毕业生集体舞的时候了，但墨昀心中也只能对着师兄默默的说上一句抱歉。 而等到他们重新返回大堂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参与者退场离开了。但不知道怎么的，整个礼堂里都弥漫着一股莫名兴奋和躁动地气息。 就在墨昀和查尔斯一起寻找着斯塔比尼斯的踪迹时，芙妮雅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而朝着他们用力的招了招手。 “桃乐丝！桃乐丝！” 一见是她，查尔斯抗拒的站定在了原地，不愿过去。墨昀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自己马上回来，这才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她礼貌的打了个招呼道：“校长。” 而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芙妮雅笑的更欢了。她刚才大约喝了一点酒，此刻脸色微醺道：“你刚才去哪里啦？” “我出去逛了逛……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你错过了一个很精彩的环节——”她大笑了起来，“但是如果你没有错过的话，我大概也看不到了！” 看着墨昀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这外貌年轻娇俏的长辈乐不可支：“刚才集体舞后，所有的毕业生匿名投票，选出最受欢迎的男学生和女学生——男学生是阿尔瓦·德温萨克——当然了，我是觉得斯塔最棒，但是嘛，在学生里这个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女学生是谁？你猜？” 看着芙妮雅那挑逗的媚眼，墨昀迟疑道：“……雅博娜？” “噗！怎么可能！有你在，谁敢投别人？还想不想要自己的脑子啦？” 这话让墨昀忍不住的嘴角一抽：……我又不是吃脑子的僵尸！！ 却只听芙妮雅继续笑的花枝乱颤的说了下去：“按惯例来说呢，选出来的男生和女生是要合跳最后一支舞的，可是到处都找不到你的人影。然后……” 她笑的快要说不下去了，“然后我，我说，既然这样的话，让桃乐丝的男伴来代替她跳舞好了。” 墨昀：“……？？？” “哈哈哈哈！你没看见……你没看见最后被起哄上台的时候，斯塔的脸都青了——他还是跳女步——噗哈哈哈哈哈！我结婚之前能看见这个场景，真是值了！！”

第三十二章 近些天来连绵大雨，小路泥泞,很不好走,直接导致了冬妮娅的旅馆生意日渐惨淡。 这丰满的少女气恼的挽着袖子，在空无一人格外萧条的旅馆大厅里,搬着陈旧的木凳,放在了同样陈旧的木桌上,试图将手中的木板钉上去,好遮盖屋顶上的一小处裂缝,不让雨水再渗透进来。 这些天已经足够潮湿了,没有客人，冬妮娅又舍不得生火，已经有好几间房间里的被褥发潮,甚至起霉了。 这让刚刚才接手了家里的旅馆没多久,还想努力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少女有些憋气。 “请问——” 就在这时，冬妮娅却突然听见了门口传来了陌生的声音,“这里可以住店吗？” 她大喜的撩起裙摆，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忙不迭的应声道：“有的有的！” 然而一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什么模样后,少女的心便在刚才的惊喜中僵了一瞬。 ——是法师。 只见门口站着两男一女,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中间的女性。 她最为年幼，却穿着只有从法师学院里毕业了的法师，才能穿上的白色法袍—— 据说法师学徒在学院里的时候，穿着的都是黑袍，而毕业之后，则会拥有可以穿上白袍的资格，若是声望很高，则可以穿上红袍。至于法神，据说会换上紫袍——但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紫袍法师的出现了。 这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若已经是一名正式法师，那就实在太过令人惊讶了。 冬妮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位少女法师一头黑色的长发，宛若乌木，乌压压的垂散下来，衬托着她的皮肤越发白皙，一看就是很少出门的模样，非常符合法师给人的印象。 但最让冬妮娅印象深刻的，却还是那双眼睛。 少女的表情冷淡漠然，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看就不好相处。可是那双眼睛眉目流转之间，却非常温暖而又明亮，格外令人感到矛盾。 于是当她说话，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冬妮娅就总是忍不住的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最终她不停的警告自己要是惹怒了法师有多可怕，这才终于勉强转开了视线。 冬妮娅第二个观察的人，是站在少女左侧的男性。 他看起来最为年长沉稳，大约二十四五岁，容色沉静英俊，冬妮娅猜测，他大约是个负责护卫的骑士。他身上也披着和法师很类似的白色长袍，可是因为他的气质实在是太过骑士了，少女顿了顿，怀疑那大概只是恰好同色的骑士披风。 而站在少女右侧的少年，则年轻许多。他俊秀清英，让冬妮娅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但他没有穿着法师的长袍，看起来也并不像习武的骑士，冬妮娅猜测，也许他是那位法师的随从。 外面那么大的雨，那么泥泞的路，但三人身上没有半点水气，衣服上也没有溅上任何泥渍，很显然，是法师们使用了特殊的魔法。 冬妮娅硬着头皮道：“欢迎。” 然后她便听见法师少女显得有些疲惫，却很坚持的开口道：“我们可以先看看房间么？” 啊啊啊…… 冬妮娅在心中顿时就哀嚎了起来。 果然！ 一般住宿的若是那些战士和雇佣兵的话，一般是不会介意环境的，但法师却不同——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法师对于环境都非常敏感，对于洁净度的要求非常之高，高到了一般的小旅馆根本承受不起的地步。 据说曾经有一个旅馆因为环境不好，住了一晚上的法师被不知名的的小虫子咬了一身又红又肿又痒的包，被愤怒的法师直接用火球烧了个一干二净。 “很抱歉，因为最近雨下的太多了，有些房间可能非常潮湿……”冬妮娅紧张的先实话实说道，“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去检查房间情况，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允许我先上去看看吗？” “你的旅店，你都不清楚房间状况吗？”法师少女似乎有些感到她不可信任，语气中带着些失望和疲倦。 “这个嘛，”冬妮娅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因为父母之前去世了，所以我接手了旅馆。之前忙着处理葬礼的事情，很久没有打扫了，最近才刚刚整理完重新开业，可是又碰上了大雨。我们家旅馆有些日子了，有些房间就潮的很厉害，我虽然把那些发霉发潮的被子床单都拿去洗了，但是雨越来越大，每天都有新的房间受潮，我也不知道今天又潮了多少……我又只有一个人，说实话，之前换下来的被子都还在后院，我都没来得及去洗呢。” “桃乐丝，”就在这时，那位年长的男性说话了，“我们已经问过五家旅馆了，如果不在这里歇息的话，可能就要在野外过夜了哦？” “但是那些旅馆真的都好脏，而且还有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法师少女叹了口气道，“我不在乎房间有多小，多简陋，或者怎么样……但是睡觉和上厕所的地方！绝对！绝对不可以退让！” “可是要求别的地方跟法师学院一样有抽水马桶太勉强了啊。”斯塔比尼斯哭笑不得道。 “那也不能距离那么远啊！”法师少女气恼道，“房间里没有厕所的话，如果半夜起来，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雨去后院的茅坑里上厕所——还没有灯！要是我不小心摔进茅坑里淹死了怎么办嘛。” “噗。” “查尔斯你居然笑！我还不是担心你！” 听见这话，名为查尔斯的少年却露出了“真是如此吗？”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毛的提醒道：“……桃乐丝，是你把路边捡来的野菜丢进做饭的锅里我才开始拉肚子的。” 法师少女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声音：“……我不是故意丢下去的啦……我以为是你不小心忘在那里的野菜嘛……” 少年这才笑了起来，“既然这样的话，先问问厕所的问题好了。” 冬妮娅还没有见过这样关系随意的法师和随从，一时间居然有些看呆了，此刻听见他的问话，她连忙回答道：“啊我们旅馆是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马桶的！而且单独会有一个隔间，防止气味飘出来！” 那个倒是无所谓，因为斯塔比尼斯能够施法把气味全部消除干净，对于法师来说，环境卫生很大程度上自己都能够再净化一遍，因此对于那些连法术都无能为力的环境，就会格外气恼。 “既然这样的话，请去查看一下房间吧。”斯塔比尼斯朝着冬妮娅笑了一笑，“我们在下面等你就好。” 骑士先生对于女性的温柔善意，让冬妮娅微微涨红了脸，她提起裙摆行了一个不大标准的淑女礼，便跑去楼上查看房间了。 她真心实意的希望那位骑士先生能够在这里住下。她愿意非常用心的为他整理床铺，并在第二天为他和他的同伴制作一餐非常丰盛美味的早饭。 她很快的查完了所有的房间，并发现有足够的房间可以安置这三位客人。她一直很用心的维护旅馆的卫生，因为她自己也是个喜欢干净的人。冬妮娅可以很自豪的说，自家的旅馆要比方圆百里的所有旅馆都要干净舒适。 而当她急不可耐的准备将这件事情告诉骑士先生的时候，却在楼梯上发现那位披着白色披风的骑士先生——从腰间抽出了法杖。 咦？法杖？ 咦？？ 那位法师少女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跟那位少年一起，表情平淡的看着他默默的念起了咒语。 没过多久，那块被冬妮娅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木板，便慢慢浮了起来，抵住了屋顶上那块渗水的裂缝。紧接着，那几枚小铁钉，也一起漂浮了起来，稳稳地钻入了木板的四角，牢牢地固定在了天花板上。 做完了这一切，斯塔比尼斯垂下了视线，看见了怔怔的站在了楼梯上的少女。 他笑了笑，“虽然这样可以防护一时，不过如果有空的话，还是找人彻底翻修一下屋顶比较好。” “啊……啊！”冬妮娅猛地回过了神来，“谢，谢谢……” 她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道：“请问，你……您是……您也是法师吗？” “噗。” 那位一直都显得神色僵硬的少女，此刻突然笑了起来。 当她露出了笑容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终于和那双温暖明亮的眼眸极其相配了。 “师兄！这一路上就没有人成功的认出你是法师诶？” 斯塔比尼斯无奈道：“……桃乐丝。” “我就说，师兄你看起来太像是骑士了啦。” “……那是我的错吗。” “大家都这么说的话，肯定是你的问题了嘛！”墨昀笑着站了起来，看向了冬妮娅道：“请问，房间怎么样了呢？” 冬妮娅回答道：“啊，有三间房是可以……” 但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两人从门口闯了进来。 他们手中提着武器，做着佣兵的打扮。其中一个大块头，皮肤深褐色的，头发短的几乎贴着头皮，一双石青色的眼睛，大约两米多高，手中握着一对巨斧，看起来格外骇人。 另一个则是位黑发的女性。穿着刺客和盗贼格外青睐的贴身软甲，手握匕首，身姿敏捷，看起来精于刺杀。 战士和刺客。 这绝对是法师近距离的噩梦。 斯塔比尼斯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握紧了法杖，沉下了脸来，而墨昀立刻挡在了他与查尔斯的身前，提起了蛇枪。 冬妮娅却认出了来人，惊叫着跑了下来，“爱丽丝？桑斯？你们怎么来了？” 那个大块头木讷，而迟钝的回复道：“接到了，委托。跟，法师，有关。”

第三十三章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墨昀的白袍之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脸,“终于,堵到了，一个。” 这话说的简直骇人听闻。墨昀差一点就要先下手为强，一点寒芒先至的刺穿他的咽喉了。好在那位黑发刺客及时发声道：“闭嘴吧桑斯。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这位年轻的女士大约刚刚二十出头,一头黑发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当她有点恼怒的拨开头发时,墨昀才看清她是个皮肤白皙，眼睛呈现出一种幽深的深蓝色的漂亮姑娘。 “先介绍一下,我们没有恶意——不准备截杀也不准备打劫更不是你们敌对家族雇来要你们性命的——唔法师一般被杀的理由就是这些了吧？还有别的么——算了,总之我们没有想要跟你们战斗的意思！” 大雨似乎让这个姑娘显得有些焦躁,大约是全身黏糊糊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再次开口：“我是爱丽丝·芙拉。这位是桑斯·芙拉。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们也不是夫妻。我们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姓氏是随便乱起的,一起用了——你们别看桑斯看起来吓人,其实他没有恶意，只是长得丑没办法……所以可不可以让我把话说完？” 她显得有些紧张和急迫，而看起来的确没有准备进攻的意愿。于是墨昀迟疑了一下，觉得似乎可以让对方把话说完。 见她没有一个大火球轰过来，爱丽丝显然松了口气：“真是感谢上苍——是这样的，我们是附近城镇上的雇佣兵，最近接了一个比较麻烦的任务。” “有个村落的墓地最近频频被盗，他们委托我们找个法师前去帮忙。说实话我们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有的法师根本不让我们近身，也根本不听我们说话，还有的直接一上来就放火球——啧要不是没有刺杀任务我早就潜行过去一刀一个了！” 爱丽丝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显然积怨已深，因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些什么。 她露出了一个“要不要这样”的恼怒神色，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到了脑后，墨昀眼尖的发现，她的发尾有些枯燥，仿佛被火燎过一样——也许是……真的被烧过……？ “可是墓地被盗，为什么要找法师？”墨昀将信将疑的问道，“难道是要法师使用追踪法术吗？” 爱丽丝愣了愣，好像不明白法师为什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是盗墓人啊。” 她似乎觉得说出这个名字，所有的法师就应该理解了。 于是墨昀使劲翻了翻桃乐丝的记忆，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关的地方——“你是说灵媒？” “好吧，你们法师喜欢那么叫。”爱丽丝耸了耸肩膀，“我们一般都叫做盗墓人。” 灵媒。 那些拥有通灵之力，据说能与死人魂魄沟通的人。 这种超凡力量曾经有过争论——即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到底算不算法师？ 最后结论是不算。 所以很多拥有通灵天赋的孩子不会被接入法师学院，他们在田野间自己游荡着摸索自己的能力如何使用，最后大多在灵魂的牵引下来到了墓地之中。 为了实验或者训练，他们大多从死人的身上获取道具和素材，因而臭名昭著，为人所厌恶。 毕竟谁也不希望一觉醒来，自家亲戚的墓室被人挖开，头盖骨或者什么地方缺了一块被人拿去当做材料。 而如果要墨昀来分类，所谓的“盗墓人”，“灵媒”，也就是一般来说的“亡灵法师”。 不过这个世界，亡灵法师不被法师承认为“法师”就是了——估计法师也嫌弃他们太过阴晦。 但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找法师来处理的关键。 因为这些“灵媒”虽然没有法师的名号，却拥有着与法师一样的超凡力量。 和正统法师一般分为金木水火土空间精神几系不同，亡灵法师会的法术往往并不一致，全靠缘分，十分杂乱，但大部分都擅长催眠，入梦，占卜，预言，附身，诅咒——非常邪乎，邪乎的一般法师也不会轻易靠近。 墨昀他们现在在基加利的国土境内，快要接近与安辰的边境了。两国交界处一向和平，很少有灵媒出没，但之前爆发了一场小型战役，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便有灵魂牵引到了某位灵媒，将他或她带了过来。 “其实一般来说，如果那些盗墓人挖一两个墓穴，大部分村民也只能忍了——”爱丽丝坐了下来，冬妮娅显然与她关系不错，连忙为她倒了一杯热水，还去拿了一条毛巾，搭在了她湿漉漉的头发上——至于桑斯，他就只能直接坐在地上了。 “但这次那个盗墓人太过分了——整整一个村庄的墓穴，全被挖了。” 墨昀拿不定主意。 她好歹来自一个无神论居多的国土，对于这种事情，总有种敬而远之的心态。可是与此同时，她还从没见过鬼魂，也没见过真的能跟鬼魂沟通的人。 在她长大的地方，灵魂究竟存不存在，还没有定论，而会说自己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一般都会被直接打成骗子，而且大多数也的确都是骗子——可是在这个世界，灵魂据说是真实存在的。 她便忍不住有些好奇和蠢蠢欲动起来。 但就在墨昀决定去看看的时候，她又突然想起来，如果真的去了，到时候需要法师上场的地方，只能是斯塔比尼斯出力—— 而她的这位师兄……平常施法十分正常，但如果要用法术和人战斗的话…… 那是绝对不行的。 想到这里，墨昀便只能婉拒道：“抱歉，我们还要赶路。” 然而这时，斯塔比尼斯却说：“不，我们可以去看看。” 墨昀顿时瞪大了眼睛，转过了头去，惊讶道：“师兄？！” “桃乐丝，骑士应该帮助任何向其求助的人。”斯塔比尼斯却笑了笑，很快就拿刚才墨昀取笑他的话来对她解释道，“而且……也许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既然如此，事情便敲定了下来。 他们在旅馆里休息了一晚，然后第二天，在雨势稍微变小了的时候，墨昀和斯塔比尼斯吃完了冬妮娅精心准备的早饭，离开了旅馆，前往了芙拉村——查尔斯因为没有特殊能力，墨昀和斯塔比尼斯都担心他跟着会出什么事情，便留在了旅馆里。 而从名字就看得出来，这个村落和两位佣兵的关系——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们是在这个村落里长大的孤儿，长大后离开了村子，前往镇子里成为了雇佣兵。 这次故乡有难，他们说什么也要回来帮忙，于是在那条经常有法师经过的道路上蹲了好几天，才终于蹲到了桃乐丝他们。 爱丽丝的手指非常灵巧，她的手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一直在转着自己的匕首。 那把又薄又细的匕首在她的指尖翻来覆去，犹如玩具一般，不会伤到她一根汗毛，但在前往芙拉村的路上，墨昀亲眼看着她随手一掷，便径直刺穿了一只停在路边树上的乌鸦的心脏。 “乌鸦是那些盗墓人的眼目。” 墨昀看着爱丽丝朝着那只乌鸦落下的地方走去，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她嫌弃的从腰间扯出一块布，擦拭了一下污血，便又习惯性的转起了自己的武器。“那些家伙肯定知道村民委托我们去寻找法师了。” 桑斯口齿不清的含糊道：“那，那，怎么，办？” 爱丽丝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脸来，看向了墨昀道：“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白袍法师——想必一定很厉害吧？” 墨昀沉默了片刻，最终道：“说实话，负责战斗的是我师兄。” 爱丽丝和桑斯便一起朝着斯塔比尼斯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女性刺客便立刻皱起了眉头：“一个骑士？” 斯塔比尼斯：“……” “……不，”墨昀解释道：“他是个法师。” 说起来，其实骑士对于灵媒也并不是没有用处的。灵媒就算可以操控鬼魂，也和法师一样，是凡人之躯，只要一剑刺入心脏，他们一样会死。 只不过在那之前，骑士可能会被鬼魂干扰，完全找不到灵媒的藏身之处——也就是通俗说的，鬼打墙。 而且骑士在明，灵媒在暗，对方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远距离下几个诅咒，还没照面，骑士就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法师就不同了。虽然没有特别的破解办法，但法师在诅咒方面似乎天然存在一定的抗体，如果下诅咒的灵媒和被诅咒的法师一样强大或者比他弱小，那么诅咒基本不会生效。 就算灵媒比法师强大，诅咒生效了，法师也有自己的驱散疾病等法术，直接驱散诅咒。 而法师比较怕的灵媒法术，大概就只有一个——操纵骷髅。 因为一旦被近身，法师就很难再组织起有效反击。 总的来说，这种法系职业，越远越浪，越近越怂，都很怕被对手近身，一旦近身，就只有被吊打的份。 而在听说了墨昀的解释后，爱丽丝沉默不语的又打量了一会儿斯塔比尼斯，最终只能艰难的吐出一句：“……抱歉，我没看出来。” 斯塔比尼斯反而还宽慰她道：“没关系……没看出来的人很多。” “这样的话也不错！”听他这么一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爱丽丝神色一振，“既然如此，那些盗墓人想必也想不到你居然是一位法师！” “如果他们放松了警惕的话，想必驱赶他们的难度也降低了很多！” 听了这话，墨昀却突然有点方的喊了起来道：“……不，不要立flag！”

第三十四章 “flag？”爱丽丝疑惑的看向了墨昀。<“什么是flag？” “……那是一种非常邪门的诅咒。”墨昀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急促的解释道,“会让事情朝着发言者的期望背道而驰！如果说‘难度一定会降低很多’的话，最后可能会变得特别麻烦。如果说‘一定发现不了’的话，最后可能一定会被发现……是诸如此类，非常麻烦的诅咒。” 这话让爱丽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她看着少女法师脸上那一抹不似作伪的心悸之色，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诅咒。” 斯塔比尼斯也显得有些意外,因为他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桃乐丝，你对于‘灵媒’这么了解？” 墨昀只能回答道：“……略懂,只是略懂一些。” 而不知道是不是爱丽丝的flag起了作用，他们进入村子后，径直的被带到了墓地，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除了十几个被挖开的空空如也的墓穴,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远远地有村民看见了墨昀身上的白袍,又看到了跟在她身边的爱丽丝和桑斯，便猜到了她就是被佣兵们请来的法师。 他们不敢太过靠近,却又不愿意错过一场热闹，便远远地缀在后头,时不时窃窃私语的讨论起什么。 “那个白袍法师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太小了吧……” “她身边那个骑士也披着白袍……那个骑士长得真好看……” “你们说这次那个盗墓人能被赶走吗？” “不知道……可是这个法师看起来太年幼了……” “不一定啊,她有骑士护卫，说不定是个贵族呀？” “哈……？可是如果是贵族小姐，护队只有一个骑士，那也大概不怎么受宠吧？” “天哪！如果一个法师女儿都不受重视，她的家族肯定很大啊！” 墨昀绷着脸，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她站在斯塔比尼斯的身边，看着这位“骑士”抽出了法杖，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慢慢的念完了追踪和定位的咒语，但是一无所获。 “没有陌生的气息。”青年法师皱起了眉头，下了如此定论。“墓地旁的气息都是村落里的人留下的——整个墓地和村子里都流淌着同样的气息，没有陌生和外来者的痕迹。那个灵媒可能知道掩盖踪迹的法术。” 灵媒一般是各自摸索的野路子，很少有体系传承的，因而能够学会掩盖踪迹的法术，说明对方实力不弱。怪不得敢做出一口气连挖十几个墓穴的“壮举”。 听了这话，爱丽丝颇感棘手的微微抽了一口冷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flag诅咒？” 她皱起了眉头，抿住了嘴唇，不安问道：“那怎么办？” 然后她便发现，那位骑士一般的法师，理所当然的将目光落在了那位白袍少女身上。 “我对法术其实并不算精通。”斯塔比尼斯带着满满的自信笑道：“但是桃乐丝却是天才，她一定有办法。” 墨昀：“……？！” 猝不及防被坑了一把……不，被推出来的少女愣了一下。但她的面瘫脸对于情绪表达非常迟缓，还没等露出惊讶的神色，墨昀就已经能够控制住表情，将那份惊愕重新收敛了回去，照常保持住了一张面瘫脸。 她沉吟了半晌，“……我的确有一个办法，也许能找到对方在哪。不过……” “不过什么？”爱丽丝的语气略微有些急切道，“需要什么材料？或者需要什么帮助吗？” “唔，材料倒不需要什么。”墨昀顿了顿，“但能不能帮我把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聚集起来？”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 不过法师的某些做派，常人本来就很难理解。爱丽丝和桑斯并没有犹豫什么，便很干脆的点头答应了。 他们展现出了佣兵雷厉风行的一面，立刻开始一户户人家去叩门召集。 斯塔比尼斯和墨昀则继续站在墓地边，等待所有村民聚集到他们面前。 青年有些疑惑道：“桃乐丝，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墨昀很难解释自己想做什么，她只能说，“我只是有个想法，但不一定能够成功……让我试试看吧，师兄。” 没过多久，许许多多衣衫陈旧脏破的村民，便带着慌张和畏惧的神色，慢慢的围拢而来。 他们中有些人原本就在附近围观，但此刻被法师召唤到近前，都不免露出了揣揣的神色。妇人们紧张的将孩子抱在怀中，丈夫们不安的与妻子依偎在一起，他们大多面容削瘦，肤色略深，一看就经常在太阳下工作，泛着粗糙的红。他们头发大多有些凌乱，神色间带着对于贵族的畏惧和敬慕。 爱丽丝和桑斯确定他们都站好之后，转身回到了墨昀的身边。为了以防万一，思考了片刻，墨昀拿出了自己的蛇枪。 普通人很难能意识到空间魔法的厉害之处，因为在他们眼中，法师做出什么神奇的事情都不稀奇。在这远离了其他法师的地方，墨昀觉得自己的空间大约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的了。 而其他人只见她抬手一挥，手中就凭空出现了一把杖身极长的“法杖”，下意识的都惊呼了起来。围观而来的群众显然都被法师少女小露的一手奇妙技艺，给弄得振奋了起来，不少人都露出了新奇的笑意。 就在这时，墨昀提着蛇枪开口道：“我现在试着去找出那位灵媒——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盗墓者。不过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情——当我给出了指令之后，你们要在心中不停的默念‘桃乐丝’这个名字。可以吗？” 所有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显然不知道这个古怪的要求究竟是为什么。 “桃乐丝是我的名字。”但墨昀并不准备解释。她环视了一圈人群，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的话语多增了一份严肃的权威，“有谁不会读这个名字的吗？跟着我念一遍——‘桃乐丝’。” 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迟疑的，稀稀拉拉的一起念了一遍：“桃乐丝。” 墨昀笑了。 “好。那么现在开始，你们可以不停地默念了。”她下达了指令，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的，看向了身边的斯塔比尼斯，还有那两位佣兵。“师兄你也要念。爱丽丝小姐和桑斯先生也是。” 但佣兵显然比普通村民要来的好奇心更重。爱丽丝问道：“这是……为什么？” “你可以看做是一种仪式。”墨昀解释道：“能让我更专注。” 爱丽丝抿起了嘴唇，显然有些半信半疑。 不过当墨昀打开了系统，在聊天频道切换到了【附近】的时候，她看见爱丽丝有好好的在默念她的名字。 是的，【附近】。 游戏系统中的通讯系统，一般都有世界，附近，门派，帮派，队伍，团队，私聊等等分频道。 在世界频道发话，所可能造成的影响，如今还太过骇人听闻了。 而门派功能，则因为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墨昀一个人穿越而来，现在基本废掉了。 帮派属于【法师学院】，之前使用过一次，然后学校对待她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但如今寻找灵媒，显然也没有什么用——除非墨昀在里面问一句“谁知道怎么探知灵媒的位置？在线等，很急！”，看会不会有人回复她。 ……不过这个功能轻易使用太多次的话，墨昀怀疑所有的法师迟早有一天会集体炸毛然后准备联手做掉她。 ——毕竟没有人能允许自己的脑子居然可以被一个人随意入侵。 【队伍】和【团队】功能这时候也派不上用场。【私聊】就更别说了。想要【私聊】一个人，你首先必须得知道对方的名字才行。 所以墨昀想要试试【附近】这个功能。 人在脑海中被人发问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做出最本真的反应来排斥和应对。如果那个灵媒在村落里，却又不在这些被聚集起来的村民之中，他或者她就不会听见墨昀对这些村民说，要默念她名字的要求。于是在突然以为有人入侵了自己的意识的情况下，他绝对来不及将自己的思维伪装起来。 那样的话，墨昀就能抓住对方的名字。 一旦知道了名字，她就可以不停的私聊对方，慢慢把对方诳出来了。 而如果对方不在，墨昀便准备在四周多走走，看有没有什么能够供人藏身的地方——比如他们过来的时候，经过的那一片森林，墨昀就觉得颇为可疑，很能藏人。 此刻【附近】频道里被无数人发送着“桃乐丝”三个字刷着屏。那些原本显示玩家id的地方，如今显示着村民们的名字。 那些名字对于墨昀来说非常陌生，唯一熟悉的几个名字，就是斯塔比尼斯，爱丽丝以及桑斯。 眼见他们都在根据她的命令默念着桃乐丝的名字，墨昀在【附近】频道里慎重的默想出了一句话：【找到你了，盗墓人。】 然后她按下了发送。 【找到你了，盗墓人。】这句话，夹杂在一片【桃乐丝】中十分显眼和突兀，而所有刷着【桃乐丝】的人，都同时在脑海中听见了墨昀的声音：“找到你了，盗墓人。” 他们并不知道所有人都能听见这句话，于是下意识的就以为墨昀是在单独对他们说话。 频道内的队形倏忽就凌乱了起来，不少人都本能的做出了回应： 【什么？】 【啊？我不是盗墓人啊？】 【你是谁？——啊你是法师阁下！】 【咦，我吗！？】 【谁在说话？我可不是什么盗墓人！】 墨昀凝神注视着游戏系统的聊天区域，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村民这样破坏了队形的行为，很容易让她眼花错过真正有价值的讯息。墨昀刚准备大喊一声：“继续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不要分心想别的事情！”，就突然看见其中有一个人的发言出现了异样：【她知道是我？！】 ……那个灵媒，不是外来者，而是这个村落里的人？ 这个发现，让墨昀微微一愣。 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斯塔比尼斯的搜寻魔法无法找到踪迹——因为村子里的人生活作息都在这片土地上，在墓地留下自己的气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现在的人们不比以后，可以随便离开故土，很多人基本上一辈子，也就一直生活在出生的这片地方上。因此如果有外人出现，那一定是一件非常值得注意的事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村里发生了盗墓事件，要么就是来了一个善于隐匿的狡猾灵媒，要么就是——对方原本就是村里的人，因此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停！” 墨昀立即抬起手来，比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附近】频道中的刷屏速度霎时便慢了下来。她迅速的往上翻去，终于找到了那个说“她知道是我？！”的名字。 墨昀的视线看起来非常冷静的在面前的人群中梭巡，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的问道：“谁是贝萝拉·图奇？”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骚动，没过一会儿，一位少女脸色苍白的被指认了出来。 她的身形纤瘦，大约只有十五六岁。一头棕色的卷发，蓬松凌乱，长长的刘海几乎快要遮住眼睛。 “你就是贝萝拉·图奇？” 墨昀站定在她的面前，发现眼前的少女看起来紧张的好像快要昏过去了。她的眼珠在刘海下惊慌失措的游离不定，走近了才能发现，那是一双祖母绿色的漂亮眼眸。 斯塔比尼斯大步走了过来，他停在了墨昀的身后，不解道：“……这是？” 爱丽丝和桑斯也赶了过来，四周的人们都困惑而又紧张的望着墨昀，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贝萝拉的名字，又为什么会突然将她指认。 “是你？”墨昀安静的凝望着她，当面对质道：“盗墓人，就是你吧？” 肤色白皙的少女，脸庞瞬间就涨的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一般红。 “不……不是……我……我只是……我只是……”一被人当面指认出来，少女就突然崩溃了，她抱紧了自己，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因为他需要……他说他需要……！”

第三十五章 路德维希是一名骑士。他来自萨格鲁王国三大伯爵领之一,德温萨克家族的迈希恩伯爵领地。是迈希恩伯爵封地中的一位小贵族之子。 依照贵族们的制度,低级贵族家的孩子若是儿子众多，那么便可以挑选没有继承权的儿子，在年幼之时送去大贵族家中，从骑士侍从做起，待到成年之后，才可获得骑士名号，从此归入大贵族的麾下宣誓效忠，成为其军事力量的一份子。 若是能碰上战事攒下军功,未尝不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赤手空拳的建立功业。 路德维希就是这么一个低级贵族家的幼子。虽然幼子一向最为受宠，但他的母亲乃是父亲的第二位妻子,生下他时，父亲年纪已大,宠爱他宠了没几年,便撒手西去。 而他的异母长兄早已成年,继承家业后哪里有闲心养育一个并不亲近的半大孩子？便直接将他打发去了迈希恩伯爵的庄园里，成了一位骑士侍从。 他今年二十二岁,这是第一次离开迈希恩领地,为了去法师学院里迎接那位伯爵之子顺利归家。 这本来并不是一件危险的差事，正好相反，是一件能够在少主人面前混个脸熟，拉近关系的大好时机。 路德维希能够得到这个机会，也是因为他长相俊秀，深得伯爵夫人喜爱，所被刻意提拔进入队伍的。 然而没想到，在即将抵达法师学院之时，在安辰王国与萨格鲁王国的边境之处，他们却遭到了安辰南方边境守护官的突然袭击。 他年轻气盛，冲锋最前，在激愤之下连斩五人，自己也不幸战死，埋骨荒地。 可是他还不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路德维希发现自己又能看见东西了。他迷茫惘然的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蹒跚而进，想要回归故土。 可是他的灵魂最远只能抵达不远处的一座小村庄，就再也不能再远离分毫了。 这也许是因为他的尸骨无人收殓，所以他无法远离自己的身躯太远。 就在路德维希痛苦惆怅的之时，他遇见了贝萝拉。 这个少女拥有能够看见亡灵的天赋。但她一直抗拒着这样的力量。因而小心翼翼隐瞒的极好，整个村子里，也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一个灵媒。 贝萝拉家的房子非常靠近村子边缘地带，那正好是路德维希所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一次又一次的试图走过她家院墙，但一次又一次的被不可抗拒的无形力量，拽回到她家大门前方。 贝萝拉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她原本睡得非常香甜。然后突然被院子里养的土狗狂吠所吵醒。 她从睡梦中惊醒。听见窗外伴着狗叫，还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她屏住了呼吸，抱住了被子，不敢再睡下，却又不敢推窗去看。然而没过一会儿，窗外的脚步声消失了，渐渐的，狗也安静了下来。 直到这时，贝萝拉才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打开了窗户。 只见月色如霜，洒落在昏暗的大地上。一位黑色短发蓬松柔顺如鸦羽的俊美骑士，正拄着寒光闪烁的长剑，跪倒在地。 他身着铠甲，显得身形格外高大，背后披着红色的披风，沾满了血污尘土，破碎褴褛，带着血与火的肃杀气息。 听见了声响，他抬起了那双黑色的眼眸，望了过来。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肤色白皙如冷玉，眉毛如墨在深邃的眉骨上英挺划过、是一张五官英俊至极的面容。 贝萝拉从没有见过这样英俊的男人。 当那男人的眼中突然落下了一滴眼泪的时候，她就觉得的整颗心都仿佛被烫了一下。 “我，我挖的都是无主之墓。”贝萝拉哭泣着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第一个墓是查理大叔的，以前有一个灵魂告诉过我招魂的方式，我本想试着招魂问问他同不同意，但是查理大叔的魂魄已经不在了……所以我才挖的。” “那些尚且有灵魂居住的墓穴，我都没有动。” 听她说完了这一切，墨昀试着总结道：“你是说，你招来了那些墓主的魂魄询问过他们的意见，只挖没有灵魂居住的墓穴？” “是的……墓穴是死人的居所……人死之后，灵魂如果无所牵挂，就会重归于天地之间，若是心有执念，才会恋眷不去。”贝萝拉咬了咬嘴唇，“如果灵魂已经不在的话，墓穴里留下的一堆白骨，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我，我想着这样不会伤害到别人，就拿来用了……” 话虽如此，但她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是站不住脚的。 就好比后世的遗体捐献，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能够帮助他人的高尚好事，反正人死之后□□啊，器官之类的，也用不上了，既然能帮助其他人活下去，活的更好，那又有什么不行呢？ 但对活人而言——那些死者家属的理智就算明白这是一件好事，情感上也可能并不接受。 你说这些墓穴已经没有灵魂居住了，但对于那些死者家属来说，不管有没有灵魂居住——反正他们也看不见——这总归是寄托哀思之所，你说挖就挖，总归不大地道。 可是这事要怎么办？ 盗墓人找到了，如果是按照一般的处理方式，偷盗的东西，总要物归原主。 但如果是亡灵法师的话…… 好像没听说过盗墓人还尸骨的……而且盗走了这么久，八成早就已经用上了，还不回来了。 刚才当众指认出了贝萝拉后，墨昀，斯塔比尼斯和爱丽丝将她单独带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屋子里问话，桑斯守在门口，不许村民进来。 实在是因为屋外群情激奋，已经到了要烧死这个盗墓人的地步了。 虽然挖墓这个行为的确不好，可是要把人活活烧死，未免也有些…… 墨昀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继续问道：“那你把那些骨头，都拿到什么地方去了？” “森林里有一个山洞……我把路德维希阁下藏在了那里……我之前本来挖了一处墓穴就想收手，可是普通的尸骨承受不起路德维希阁下的灵魂，没过几日就会崩裂粉碎……我才不得不挖了这么多……” 得。都崩裂粉碎了，想还也还不回来了。 墨昀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她顿了顿，只能问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而听她这么一问，贝萝拉凄凉一笑，“盗墓人的名声有多不堪，我从小在乡野长大，听得够多了。就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抗拒自己的天赋和力量，把身边时常发生的一些灵异现象视而不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如今暴露了，那也没有什么办法——如果他们要烧死我的话，那就烧死我吧。” 虽说挖墓这件事情，不管有什么理由，总归是这个少女不对，可是要墨昀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烧死吧，她又觉得心情很古怪，很接受不了—— 是她找出了贝萝拉的，如果她被愤怒的村民们活活烧死，那她岂不像是逼死了她的帮凶？？ 墨昀只好看向了身旁的斯塔比尼斯，带着些求助意味道：“师兄，你怎么看？” 斯塔比尼斯皱着眉头，回答道：“烧死未免太过残忍。” 墨昀便斟酌着说：“要不把她交给官员，按照法律处理？” “官员？你是说领主吗？”斯塔比尼斯摇了摇头，“对待盗墓者，领主也不外乎是烧死，丢入河中溺死，活埋入土被人用石头砸死这三种刑罚。” 墨昀：“……” 这么野蛮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爱丽丝也显得有些烦躁，“这都什么事啊——安辰王国那帮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杀了一伙萨格鲁人，这事跟我们基加利可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就弄得我们基加利人为了一个萨格鲁人成了盗墓人要被烧死了呢。” 之前爱丽丝和桑斯原以为挖墓者是外来者，心中并无多少感情，但结果却发现是自己村落里的人。 他们以前也曾经和贝萝拉打过一些交道，虽说感情并不深厚，但总归有那么一份交情在。 更何况，这个少女并没有害人之意，也并非邪恶狠毒之辈……不管怎么说，都罪不至死。 可是要如何处置她呢？村民们私设死刑自然不行，但问题是现在也没有什么靠谱的官府法律啊——如果有墨昀他们这些法师作保，倒也的确可以救下这个少女，但问题是，挖墓如果一点惩罚都没有，未免也不公平。 看来只能去问问那些村民，除了烧死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惩罚可以选择了。 但就在这时，屋外却响起了一阵惊呼喧哗。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声音嘶砾的马嘶声，贝萝拉的神色倏忽一变，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泛起了一抹激动的红晕。 她猛地站了起来，转向了门口道：“他来了！——路德维希阁下来了！” 爱丽丝手中匕首一甩，便极为利落的从指间稳稳握在了手中，她眉头紧蹙道：“肯定是那个幽灵也听到了我们在找法师的风声，之前我们经过森林的时候，说不定那只乌鸦就是他派过来的。如今乌鸦久不复命，他大约察觉到出了事情。” 她瞥了贝萝拉一眼，轻哼了一声：“对方没有丢下你直接逃跑，反而出面来救你，说明你最起码没有付错真心。” 贝萝拉抿紧了嘴唇，低声道：“……路德维希阁下是真正的骑士！他是战死的英灵，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的！” 她蓦地又转过身来，看向了墨昀，恳求道：“法师小姐，这件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您神通广大，求您不要伤害路德维希阁下。” 墨昀却不能给她任何保证。 万一真的来者不善，动上了刀兵，刀剑无眼，她要是因为这个承诺，一时心软结果被对手捅了个透心凉，未免不大划算。 想到这里，墨昀迟疑了一会儿之后，打开了房门。 只见桑斯站在门口，让他守着门，他就真的是“守着门”，完全没有帮那些吓坏了的父老乡亲们挡一挡的意识。 那些村民们便只能“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一窝蜂往桑斯身旁挤。就算挤不到他身后，也要挤在他的咯吱窝下。 房门一开，差点就把墨昀前路堵得严严实实。 不过好在一看见法师打开了门，人群迅速的分开了一条道路，以供他们通过。 “法师小姐出来了！！” “太好了，法师小姐那么厉害，这个骨头骑士肯定不是对手！” “啊，可是我听说法师跟骑士一对一没有什么优势……” “说什么胡话！法师小姐身边不是也有一位骑士吗！” 斯塔比尼斯：“……” 他们终于看见了贝萝拉口中的路德维希阁下，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今太阳还没有下山，在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一双黑色的眼眸里已经泛起了点点绿光，若是时日一长，大约会有两团绿色的幽幽磷火，在眼眶中闪烁。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他的容貌极好。 ——他骑在一匹只剩骨架的马上，腰背挺直，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出身良好。 ……等等，哪里来的马？ 只听人群中顿时有一人爆发出了一阵哭喊，“玛莎！我的宝贝玛莎啊！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墨昀正惊讶间，就听见爱丽丝侧头过来解释道：“……就是那个人家里的马墓被挖了。” ……原来贝萝拉这位盗墓人不仅只挖人的墓穴！？ 大约察觉到了墨昀的想法，她身边的少女亡灵法师心虚的绞着麻布衣角，低声道：“因，因为路德维希阁下……是，是骑兵……” 第三十六章 正版在~~看看，法师的特权就是这样，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没过多久，就吃上了沙拉，烤土豆，热腾腾的的白面面包，喝上了牛奶的墨昀，在心中复杂的感叹。 虽说饿得久了的人不能一下吃的太多，但有系统在，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很快，负面状态中的重度饥饿和虚弱，就不见了踪影。 墨昀满足的长长的吁了口气，最基本的温饱解决了之后，她抓着自己好几天没洗头的油腻长发，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明明能活成一朵清丽的百合花，怎么就朝着油腻的大蝙蝠路子上走的这么头也不回呢…… 朝着厨娘和查尔斯少年道过谢后，趁着别人还没下课，墨昀跑回宿舍拿了一套新衣服，就跑去了澡堂。 其实桃乐丝不是没有新衣服，但大约是自小出身贫寒，这些领主送来的新衣服，她都舍不得穿，每次只是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摸一摸，就又放回了箱子里。 在学院规定的校服——一身黑色长袍里面，她穿着的衣服一直都是已经小了很多，不合身又破旧，打了很多补丁的麻布衣服。 如果不是学校发下来的长袍有着防尘避水的高级功能，桃乐丝小姑娘的形象大约比现在的活尸模样还要糟糕一百倍。 其实领主送的衣服也并不多么贵重，只是普通的棉布衣服而已，又不是丝绸，但对于小时候只能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的少女来说，大约已经算得上特别贵重了吧。 唉，感觉虽然是个天才少女，可是小姑娘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啊…… 把自己按在莲蓬头下冲刷了好半天后，墨昀这才心满意足的换上了新的衣服——澡堂里的镜子中，顿时便映出了一个整洁清爽的身影。 虽然还有些瘦弱，但桃乐丝的五官颇为精致——这算是人种特性，五官立体深邃的话，一般很难难看到哪里去——只是她的皮肤还有些苍白，没有血色，唇色也是淡淡的，显得有些病气。 而一头黑色的长发洗干净了之后，蓬松的披在身后，完全露出了一张秀气的小脸。 她有着一双蜂蜜色的眼眸，望着人的时候，眼神像是某种美酒一般醇厚绵柔，眼珠明亮剔透，别有一番令人心动神摇的风情。只是大约是桃乐丝小姑娘的面瘫后遗症，如果墨昀不刻意的露出表情，整个人就会显得非常冷漠。 但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并不妨碍镜子中的美人展示出自己精致的五官，秀气的下巴，纤细的脖子，精致的锁骨，然后上半身便□□干净净的白色棉布上衣裹在了其间。 那件白色衬衣是现在最流行的样式——不过，对墨昀来说，大概就是中世纪复古风了吧。下身一条酒红色的棉布长裙，腰肢被紧束着，显得柔韧纤瘦。若是丰满一点，衬起女性柔美的身形，这幅打扮一定很有知性优雅的气质，然而大概是一直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桃乐丝……十四岁了，胸部还没用任何起伏，仿佛还没有开始发育一样。 连带着她的身材也显得扁平，毫无曲线起伏。 如果把黑色的袍子一披，遮住裙子，那张小脸冷冷淡淡的，没准会被人当做是长相秀丽阴柔的可爱男孩子。 好吧，身体的事情慢慢来，脸这么好看已经很不错了！将来养一养，绝对是个大美人。 这么想着，墨昀看着镜子中的小姑娘，默默的起誓——小美人，我会努力照顾好你所留下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导师，你的学业……不会让你为之付出了生命的努力一朝付之东流。 我会守护你的梦想，保护你的荣耀，还有你的骄傲。 你心心念念所想要得到的法师称号，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拿到手中—— 当然，除了这个高尚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些比较世俗的原因，就不用说出来了，比如说，如今自来水技术在全大陆，也只有贵族和法师才能使用。 这也是法师的一个好处了，试想，如果她是个战士的话…… 自来水都没有！洗澡没有莲蓬头淋浴！要自己去打水烧水！还不一定洗的干净！这能忍？！ 法师这个职业特权和便利太多了，无论如何，墨昀也不准备轻易就放弃。 好在桃乐丝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去学那些入门级的知识——在基础课堂上，老师们可是需要学生释放魔法，不停练习的，到时候发现墨昀一个闪光术都放不出来，那就乐子大了。 托桃乐丝天赋很高，又如此刻苦的福，她虽然年仅十四岁，却已经是个高级学徒了。除了每周有几堂必须要上的课程，其余的自由时间，都可以自主进行研究和摸索。 就因为如此，墨昀才有些许的底气伪装下来——假如她穿到桃乐丝刚刚进入魔法学院那会，每周的魔法练习课她都糊弄不过去，还不如直接走人算了。 在用法师学院澡堂子里靠着法术发电的热吹风，把长发吹干净之后，以战士之身装成法师的这种念头，就变得更加的坚定了起来。 而当她走出澡堂的时候，学生们已经下课了。墨昀有些心虚的逆着人群，朝着宿舍走去。 一路上所见到的同学没有比她更小的，大多在十五六岁到二十一二岁左右徘徊，间或有几个二十三岁以上的，都很少。 桃乐丝的记忆告诉墨昀，这所学院的制度是这样的—— 每三年学校都会组成一个游学团，去大陆上的各个地方游走，就是为了寻找拥有天赋的孩子，然后接回学校。因为有些孩子发现的早，有些孩子发现的晚，所以入校年龄并不确定。 学校是三年制，第一年的课程是魔法基础入门，伴有大量的魔法练习，还有魔药炼制，绘制卷轴，魔法阵画图基础。因为有些有天赋的孩子，比如桃乐丝，出身贫民，不会读写，所以还有额外的语言课。 第二年则是进阶，魔药中级课程，卷轴绘制，魔法阵使用实践，初级对战课程。并且会按照对战课程的成绩进行分班——风之班，木之班，石之班。 墨昀心里觉得风大概是世界将来任你肆意的意思，木的话，若是努力，也能秀之于林，石，大概就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滴水穿石了。 分了班，第三年则是最终阶段：魔药研究，卷轴制作，魔法阵制作，对战实践。 而从第三年开始，每月都会举行一次战斗考试，第一名至二十名算是a等，二十一到四十名则是b等，四十一到五十名则是c等，五十名之后全部算作d等。 四门课中如果有一门为d，则必须重修，只有成绩三a，剩下的那一门课程成绩不为d的学生，才能进入毕业流程——从魔药，卷轴和魔法阵中选择一个方向，然后自主研究，提交成果。如果导师通过，则能进入结业考试——使用魔法，通过一次对战，就可以成为正式的法师了。 按照记忆中的说法，桃乐丝的对战实践课成绩很差，勉勉强强的挤入了c等，但在其他课程上，都是非常优秀的a。 她如今已经进入了毕业流程，选择的研究方向是一种新型魔法药水，效用大概是能够短时间的屏蔽人类的痛苦。 ……墨昀觉得，有点像是麻沸散那种麻醉药剂，要是运用到医学方面的话，应该大有可为。 她差不多已经做成了，一旦把成品提交给导师，通过结业测试之后，她就能够毕业，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 这也意味着墨昀不用伪装太久！等拿到了法师头衔，一离开这个法师学院，她还不是想当战士就当战士！ 不过，桃乐丝是十二岁的时候进入学校的，如今十四岁便已经完成了三年的教育，卡在自主研究这一关，卡到了过劳猝死，可想而知还有不知道多少学生卡在了这里，迟迟无法毕业。 法师学徒大多都是二十岁左右毕业，在自主研究项目卡到二十三岁已经是极限了。如果二十三岁以上还无法顺利毕业，那压力很大。桃乐丝记得好几个前辈都受不了这种毕业压力而自杀了。 而学院里，现在年纪最大的一个学生已经二十五岁了。但他已经很少出现，大概是因为感觉羞耻。 这个二十五岁的前辈，还是桃乐丝导师的儿子。据说曾经也是个天赋出众的孩子，但是小时候骄纵过了头，曾经放浪过好一阵子，结果在魔法学习上落后了很大一截。导师亲自对他进行辅导，还动用关系把他放在了教学质量最好的风之班听课学习，考试的时候却在石之班考试。 虽然在大人眼中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够了，但这样与众不同的优待，反而给那位前辈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产生了厌学的情绪，一到考试的时候就紧张的一句咒语都念不出来，更别提毕业了。 那位前辈叫什么来着—— 因为名字太长，墨昀找的有点费力——啊，找到了，他叫斯塔比尼斯。 这在古文中，代表着稳定的意思。 斯塔比尼斯·库拉·厄林。 中间名库拉，在古文中代表着责任。 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厄林导师对于自己唯一一个儿子所抱有的期待。 顺带一提，桃乐丝小姑娘是风之班的。 ……唔，等等，今天下午，是不是有厄林导师的魔药课！？ 可是为什么啊？就因为她吃肉吃得多了？ 查尔斯的母亲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孩子不可能会招惹上法师，如果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法师报复了的话，也只可能是因为最近跟他走得很近的墨昀了。但她不敢流露出责备的意思，只是哭着说：“那些人要我来找您，说他们会在月湖边等您过去。” 月湖村之所以叫做月湖村，那当然是因为附近有一个湖泊，名叫月湖。 第三十七章 “这就是……你们接受了委托后不仅没有报酬,反而还倒贴了钱出去的原因？” 听完了整个故事，查尔斯哭笑不得。 当时,在墨昀使用了聊天功能探知了几个人的想法后，她就大概的明白了这件事情最终应该怎么解决——说到最后,还是要靠钱。 这其中的逻辑道理实在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总之村民们的想法是,按照贵族们的规矩，交付赎金,算是买了那些被偷到的尸骨，他们得了实在的好处，比烧死少女和看着他们被领主释放都好的多。 而贝萝拉根本没有钱，最后就变成墨昀要救她的话,她得出钱。 原本委托法师前来抓捕盗墓人的酬金是村民们一起集资出的，最终就变成了酬金和赎金两相抵消,墨昀还支付了一笔“村民精神损失费和尸骨购买费”。 布雷狄冷冷的瞥了一眼与查尔斯交谈着一脸苦笑的墨昀,出声道：“你想要带人走,谁能拦得住你？偏要给钱,装做好人。想当好人,免不了就要当个傻瓜。” 墨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你跟来做什么！” “有天赋的灵媒何其稀少，”布雷狄从墨昀的脸上转回了视线，“贝萝拉很有天赋，我是跟着她，又不是跟着你。” 他说着，便朝着贝萝拉道：“所以你记住，当好人是没有下场的。你若是软了，别人就能蹬鼻子上脸的踩着你上去。人都很贱，你尊重他，他就会自以为是自己真的了不起，看你是个亡灵法师，就会丢石头砸你，嘲笑你，呵斥你，鄙视你——你想过那样的生活么？所以你必须要狠。挖墓有什么了不起？若是被人抓住，你认错服输，就给了对方烧死你的胆量，你冷笑着说挖了就挖了，你能怎么样？我不仅会挖墓，我还会让活人生不如死。别人反而不敢动你，你懂了么？” 贝萝拉：“……呃……” 墨昀听不下去了。她跑到了贝萝拉的身边，坐在了少女和布雷狄的中间，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这个三观不正的亡灵法师……不要教坏小孩子！” 布雷狄却漠然道：“你多大？” 墨昀一时语塞：“……14。” “贝萝拉已经16了。你在叫谁小孩子？” 墨昀：“……” 眼见着墨昀跑去隔开了布雷狄与贝萝拉，斯塔比尼斯只好接着她的话，向查尔斯解释这些多出来的人员是怎么回事：“爱丽丝和桑斯你也见过了……他们觉得委托了我们这个任务，结果还让我们贴了钱，有些过意不去，说佣兵没有这样的规矩，决定跟着我们，免费当做我们的向导和护卫，也算是补偿。” “贝萝拉和她身边的那位叫做路德维希的亡灵骑士，以及屋外的那匹骨马，就是我们这次找到的盗墓人和她盗墓后的骨头……嗯，因为路德维希的家乡在萨格鲁，所以暂时顺路。他说一到家中，就会把钱还给我们。” “至于那位叫做布雷狄的灵媒……他身边环绕着的黑气，其实是一位女士的灵魂。”而介绍完了其他，终于轮到了布雷狄本身的时候，斯塔比尼斯顿了一下，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比较好：“……他……” 他并不习惯说人坏话，但又实在很难找到中性的词语去形容布雷狄。布雷狄自己显然也很清楚。他朝着查尔斯扬唇冷笑道：“总之你离我远一点就好。别来惹我。” 查尔斯和斯塔比尼斯对视了一眼，青年法师朝着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 旅馆的主人冬妮娅一开始也被这位浑身黑气缭绕，阴气逼人的亡灵法师吓了一跳，后来又看见了贝萝拉身边的路德维希以及一匹骨马，瞪大了眼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好在她很快的就回过了神来，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说了一句：“我去给你们多清理一些房间出来。”，就立刻跑去了楼上。算是非常明智的明哲保身之法。 而那头，布雷狄又开始对着贝萝拉上课。“你为什么会想到用尸骨重组亡灵的骨架？” “我……我之前遇见过一个鬼魂，他，他跟我说的……” “那是制造骷髅兵的办法。骷髅兵必须抹去神志和意识，才能被普通尸骨所支撑起来。你所救的这个骑士显然执念未除，不管多少尸骨都撑不住那份重量。” “那，那怎么办？” “跟我一样，把他豢养起来就好。”布雷狄微微歪了歪头，他身旁的黑雾就瞬间又凝化出了那位美貌少妇的身影。说也奇怪，那女人乍一出现，和斯塔比尼斯，查尔斯同坐一桌的桑斯便立刻目不转睛的望了过去。 “这是零。”布雷狄介绍道。 那少妇抽噎了几声，算作了回答。 “零嫁给了一个一米六的男人，结果因为身高太高被丈夫嫌弃。有一天回家撞破了那个男人偷情的现场，没过多久就被自己丈夫毒死了。”布雷狄冷淡道：“所以她心情怨结，执念不消，化作了冤魂。几年前被我遇见，于是就被我收走。” 一直默默啜泣的女鬼顿时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提我的伤心事！！” 布雷狄：“闭嘴。” 他伸手一弹，哀哭起来的零霎时又化作一片黑雾，没有了人形，哭声便也一同隐去了。 他继续对着贝萝拉道：“这个方法轻松便捷，你要不要学。” 贝萝拉看的惊奇不已，她有些心动，却又有些胆小。少女迟疑的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墨昀，见她没有出声反对，这才小声问道：“有，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呵。”布雷狄低低一笑。但因为他战斗力太猛，只是这么一笑，就吓得少女浑身一抖，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开什么嘲讽嘴炮，只是正常的解释道：“对于亡灵法师来说，无非就是血祭的时候需要一些鲜血罢了。不过对于灵魂来说，他们从此再不能轻易离开你左右片刻。” 听见这话，路德维希猛地扭过了头去，盯着布雷狄的眼眸泛起了愤怒的绿光，“我是已经宣誓效忠了的骑士！不可能再侍奉他人！” 布雷狄瞥了他一眼，“你现在的骨架最多再支撑一日。要么贝萝拉再去为你挖墓重组一次，要么你就此困在此地，要么就按照我的方式被她豢养，随你选择。” 他说着，目光似笑非笑的落在了墨昀的身上：“想必这位法师小姐，一定不会允许你们在她眼皮子底下继续挖墓吧？” 墨昀：“……” 这时，零幽幽的又从布雷狄的肩膀后冒出了一个头：“……欺负新生的魂灵，这样好吗……” 布雷狄没理她，她便撑着他的肩膀，从他的头顶朝着贝萝拉和路德维希弯下了腰，探过了身子。 “不用担心，”她的声音很温和，虽然带着幽灵特有的空茫之色，但看得出来她还活着的时候，性格一定颇为温婉。 “这不是什么主仆的豢养，只是个依附跟随的方法，对于灵魂是没有害处的。正相反，会对亡灵法师有些影响，因为灵魂是阴体，人体的精气会被吸走，如果不是特别强大的亡灵法师，稍不注意，或许会被灵魂吸干精气哦。” 零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们看布雷狄，眼下发青，皮肤苍白，脾气暴躁，语言尖刻，这都是因为内分泌失调……” 布雷狄黑着脸道：“你这么大一个个子，负担这么重，怎么不见你反省一下你自己？” “我已经很努力的不吸收你肝脏部分的精气了，布雷狄。”零委屈道：“最起码你没有肾亏啊！” “噗。” 在贝萝拉还有些懵懂的不知道肾亏的含义之时，墨昀没忍住笑了出来。 事实上大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零的那句话，除了贝萝拉还一无所知外，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憋笑的神色。 布雷狄冷冷的望着墨昀道：“很好笑？” 墨昀便立刻敛起了笑意，正经道：“如果这个方法真的方便无害，你好好教给贝萝拉，我不会阻拦。但你不要再对着她说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布雷狄冷哼一声：“是我的思想奇怪，还是你的思想奇怪？作为一个法师，我不认为你有任何保护平民的必要，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墨昀道：“你说话这么愤世嫉俗，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她原以为布雷狄会说：“我乐意。”，那样她就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说：“我也乐意。” 然而没想到，亡灵法师却皱起了眉头，露出了莫名的神色：“我说话愤世嫉俗？” “……你自己意识不到吗？” “我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在平静的说话么。” “……不，你是很冷漠的在很刻薄的说话。” “你说我刻薄？”布雷狄的眉头皱的越紧，“我哪里刻薄？” 零幽幽道：“哪里都有……” 当天晚上，因为人数太多，查尔斯去了厨房帮忙，和冬妮娅一起做出了晚饭。 吃过晚饭，墨昀对于爱丽丝的匕首很感兴趣，近距离的观看了好一会儿她的指尖刀舞，差点因为想要试手而割到手指。 斯塔比尼斯和路德维希一起坐在门口，看着门外的星空，谈论着骑士的生活。查尔斯和冬妮娅收拾完了桌子，去了后厨洗碗。 然后冬妮娅上去整理其他的客房，查尔斯拿着炭条，坐到了墨昀的身边，加入了佣兵们的谈话之中。 他拿着手中的黑炭，在桌子上随意的勾画出了几人的形象，引起了爱丽丝和墨昀的极大兴趣。 布雷狄在一旁教完贝萝拉如何将灵魂收归自身的方法后，夜已经深了。几乎所有人都回到了房间，他便也带着零一起走上了楼梯，推门进入了为他准备的房间之中。 零在房间里盘旋了一阵，忍不住发出了悠长的感叹：“……啊，好久都没有在人类的屋子里待过了……我明明已经是个幽灵，都已经受够在野外过夜了，布雷狄你身为人类，居然还能忍受那么久？” “习惯就好。”布雷狄冷淡道，“一开始你的哭声那么魔音穿脑，后来我不也习惯了吗。” “后来我就没有哭得那么惨了！而且你一开始也没有忍耐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一样啊！” “那说明你蠢没看出来。” “……” “你不蠢怎么会一米九的个子嫁给一个一米六的男人，撞破偷情只会哭最后还蠢得被杀？你在体型上不就应该已经赢了么？” “……你好刻薄哦，布雷狄。”零被噎的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这样要怎么取得她的芳心啊？” “谁说我要取得她的芳心。” “可是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是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毫无规律，却在这里碰见了她，这说明那个占卜没有说错，这是命运的注定啊。” “……” “那个灵媒婆婆为你占卜过结果，说你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特殊的女人。她会住进你的心里……啊，”零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那个占卜只说她会住进你的心里，却没有说你会住进她的心里，这么说，布雷狄你很可能是单相思啊！” “吵死了。”亡灵法师没好气的弹指驱散了凝聚成人形的女鬼，迫使她散成了一团黑雾。“还让不让人睡觉？” 第三十八章 于是第二天上路的时候,原本只有墨昀,斯塔比尼斯,查尔斯三个人的小队，人数足足翻了一倍有余—— 佣兵刺客爱丽丝,战士桑斯，暂时算是刚迈入亡灵法师之道的学徒贝萝拉,一心想要回归故乡再见母亲一面的亡灵骑士路德维希，还有一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实力高深莫测的亡灵法师布雷狄，与他豢养的灵魂,零。 布雷狄说了他是为了贝萝拉而来，而作为法师,墨昀和斯塔比尼斯都很清楚一个拥有天赋的孩子如果无人教导，自行探索自己的天赋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最后很有可能误入歧途,最终害人害己—— 虽说布雷狄的言行多少有些偏激，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什么教书育人的好老师模样，但亡灵法师如今是整个大陆的边缘人物，有人指导就已经非常不错了,实在没有资格嫌东嫌西,因此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也就默认了他的跟随。 起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如果他说了什么太过误人子弟的话，他们也有机会纠正过来。 贝萝拉为此却一直感到非常紧张不安。 她察觉的到这位以强硬的姿态成为了她老师的男人，并不受欢迎——这当然也很正常，因为他的性格非常难以相处。 墨昀，斯塔比尼斯和查尔斯虽然不至于排斥他，但也并不亲近。 爱丽丝和桑斯还记得布雷狄第一次出场时，那神出鬼没的身法，因而敬而远之。 而路德维希是受到了正统骑士教育的贵族，对于亡灵法师，自然非常厌弃——或者说，他唯一能够容忍的亡灵法师，只有贝萝拉一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比起不好相处，性格古怪的亡灵法师，贝萝拉自然更亲近墨昀，也更想站在路德维希的立场上和他所厌弃的一切划清界限。 但她无法拒绝自己的天赋。 自从为了路德维希而使用了灵魂所传授的亡灵法术之后，她就像是打开了体内的某个开关，变得比以往更加敏感。 这是施法者的共性，为了和空气中的各种元素产生联系，所有法师都是非常敏感的人。以前贝萝拉还可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抗拒自己的天赋，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必须有一个领路人，引导自己该如何继续走下去，因为她已经无法回头，并且对环境敏感的快要发疯。 以前她对四周的敏感度，还只处于“偶尔隐约能够感觉自己身边有人存在”的地步，但现在，她只是随便往四周扫上一眼，就能时不时瞧见一些还保持着死亡之时的惨状，茫然滞留在原地的鬼魂。 这些死在野外的人多半无人收尸，不少是被强盗劫道所害，因而死状甚惨，不乏缺胳膊少腿的存在，在自己死亡之处的周围随意游荡。 布雷狄虽然性格孤僻，却的的确确的教会了她如何控制自己可以看见幽魂的“冥眼”，好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打开关闭，不受外界影响打扰。 与此同时，还有令孤魂野鬼不得随意靠近的咒术，在鬼魂的视线之中隐瞒自己存在的方法，如何分辨鬼魂与人类的办法，还有操纵灵魂的理论…… 除此之外，贝萝拉还开始跟着布雷狄学习草药学。 说是草药学，其实基本上都是毒草药有关的知识。 法师似乎都不会落下魔药技能，不管是法师，还是不被法师承认的亡灵法师——法师的魔药一般倾向于强化人体，消除疲乏，缓解痛苦一类的辅助系，而亡灵法师，则擅长炼制毒草药。 因为能够和灵魂沟通，他们大可以在一株草药旁召唤出一堆鬼魂，然后一一询问有没有吃了这药死的，如果有，还能进一步详细询问对方当时吃的时候的味道口感，以及毒发之时的痛苦形容。 这就精确多了，不像普通医师，为了寻找药草，亲自试吃，不小心中毒找不到解药，那就一命呜呼了。 可以说这种危险的活，普通人只有一条命可以去试，亡灵法师却能站在无数条命堆积出来的经验上，直接收获成果。 只是越是死人多的方向，一般就越是危险，而越是精通这种和伤人害命有关的东西，亡灵法师在别人眼中，就越是显得诡异和神秘。 在从布雷狄那学到了三种毒草药配方，全是“剧毒无解”之后，贝萝拉终于忍不住的询问道：“为什么都没有解药呢？” 布雷狄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望了她一眼，“因为吃了这药的人都死了。” ……那倒的确如此。亡灵法师的毒草药知识都来自于吃了毒草药死了的灵魂，而他们既然死了，自然也不能知道解药是什么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也就不会死了。 但这天墨昀恰好经过，她知道这些天来贝萝拉正在学习毒草药，听见她和布雷狄的问答，便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听说过的一个说法：“据说毒草附近，一定会有能解毒的药草。” 有人说这跟自然界的生态平衡有关，也有人说这种说法只是一个猜测，并不绝对。不过墨昀没有穿越前，知道世界上最毒的植物是毒箭木，而毒箭木唯一的解药，大多生长于毒箭木周围。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证据。 但如何在杂草之中找到那唯一的解药，如果没有尝百草的神农那般的大毅力和勇气，那些中了毒后意外找到了解毒方法的人，需要的大概就是天大的运气了。 墨昀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布雷狄很明显并没有放在心上，贝萝拉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毒草药附近，必有解药？” 自那天之后，她就不再只是满足于学习布雷狄教授的配方，而像是做起了解密游戏一般，每找到一株毒草，就开始在附近搜索其他看起来像是解药的不知名野草。 附近的亡灵偶尔也能帮上一些忙，他们长久滞留此地，有些时候会看见野兽误食毒草后的自救行为，给予指点——但这并不是毫无报酬的。 这些灵魂需要亡灵法师的帮助。 这个世界上，虽然灵魂的确存在，但所谓的人死之后上天堂地狱，都是东大陆的一神教理论。 西大陆的传统宗教是泛神灵崇拜，认为山川河流，万物皆有灵魂，人死之后，灵魂消散于天地，重归自然。若干年后，也许能够重新聚合，化作新的灵魂，进入新的躯壳，重新诞生。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心有执念，还有愿望没有完成的人，在死后会凝聚住灵魂不散，化作亡灵。 大多数入土为安的亡灵，执念一般是照顾后人，比如芙拉村那些去世许久，但灵魂仍然居住在墓穴之中的人。他们往往就是为了照看自己的子孙后代，而选择滞留人间。 这些墓穴贝萝拉都没有去碰。 可这些散落在荒郊野外的亡灵，执念大多数都是想要重回故土。 这年头的道路治安非常糟糕，许多人死在路上，也许亲朋好友与他失去联系好几十年，都不知道他到底失踪去了哪里。 而灵魂又无法离开尸骨所在的地方太远，如果没有亡灵法师帮忙，他们恐怕就要被困在这陌生荒芜之地，不知道要困上多久。 这也是招魂法术很少失败的原因，因为比起亡灵法师想要联系上亡灵的希望，亡灵们更想和亡灵法师建立联系，无论是想要对方向亲人代为转达自己的意思，还是想要向亡灵法师求助，很多情况下，亡灵们基本上对亡灵法师有求必应。 墨昀很配合贝萝拉的行动，不管怎么说，队伍里如果有个药师出现，总归比待着两个只会下“剧毒无解”的毒草药的亡灵法师强得多。 不知不觉，他们一行人就慢慢偏离了大道——但这年头的大道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大道。本来就坑坑洼洼的黄泥小道因为前几天连绵阴雨，蓄着不少积水，泥巴软烂。 爱丽丝和桑斯干脆就带着他们从森林里走小道捷径，那是只有熟悉地形的佣兵们才会知道的道路，因为这种小道的存在，这世界上专门给外地人领路的向导也算是一份收入稳定的职业。 当他们穿越这片森林，抵达下一个村镇的时候，贝萝拉已经学会了七种毒草药配方，并找到了三种理论上的解药。 说是理论上的解药，也就是说，虽然亡灵们都说动物是吃这个解毒的，但年轻的亡灵法师少女还没有在人类身上临床试验过。 路德维希提议道：“不如使用动物试试？” 但贝萝拉犹豫了一下，用力的摇了摇头。 布雷狄便捂着嘴唇沉吟道：“我有几个对头，看不顺眼很久了，不如你把解药给我，我去试着毒翻他们，再灌下去解药看有没有用。” 贝萝拉愣了一下：“万，万一没用呢？” “那还不好？”布雷狄精神一震，“那他们就死了啊。” “……那，那要是有效呢？” “哦，那就证明你找到了正确的解药。然后我再灌一瓶毒草药下去，人也死了，药也验了，一举两得，是不是很完美？” 贝萝拉：“……” 墨昀：“……你走。” 在这样的纠结之中，他们慢慢走到了这个名叫艾菲镇的镇子入口。在入口处，分别站着两位卫兵，一一审核行人的身份。 这可是管辖着芙拉村的领主所居住的村镇，也是离开了法师学院后，他们所遇到的最繁华的村镇，也是他们看见的第一个有卫兵把守的村镇。 墨昀有些好奇的打量那两位士兵的装束穿着，还有容貌长相，殊不知对方心里更受震动。 一个白袍法师不稀奇，这里乃是法师学院的学生离开学院的必经通道之一，时不时就会出现白袍法师经过……但…… 怎么还会有一个亡灵法师？？ 第三十九章 远远地，城门处的卫兵和准备入城出城的平民,都看见了这走来的一行人。一看清那队伍里都有些什么人之后,原本围在城门处的平民一霎之间,便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远远地站在道路两旁，惊奇不已的围观了起来。 只见走在最前方的少女穿着白袍,看起来年岁尚小，一头黑发浓密,在脑后随意的扎成了马尾。一双蜂蜜色的眼睛极具风情,在阳光下,几乎就像是金色的双眸一样，令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她很明显是一位白袍法师，身边跟着一位刺客打扮的女子，以及一位俊秀的平民少年,大约是雇用的护卫之一和她的随从。 但法师的存在，并不是这些平民这么避之不及的理由。 他们之所以如此害怕,是因为她身后的四个人中,有两位极其诡异的存在。 一个浑身泛着黑气,神色阴沉的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可怕诡异的亡灵法师，不过，另一个看起来像是他的“造物”的存在——一具带着骨马的僵尸——才是让人最害怕的地方。 其中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站在他们两人之间，但看起来毫无惧怕之色，让人钦佩又不解。 而一位仪容英俊的白袍骑士则站在那牵着马的僵尸另一边，与他交谈着什么。 那僵尸肤色青黑，骑士打扮，即便五官俊美至极，却也令人心里发毛。更别提他手中还牵着一匹骇人听闻的马匹尸骨。 那骨马屈膝摇首，一如活物，那亡灵骑士也正说着话，神色平静自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如今的样子，有多令人毛骨悚然。 事实上，亡灵法师大家偶尔都能瞧见几个。虽说敬而远之，但也不至于那么害怕，可亡灵生物——却没有人见过。 一直都有传说，邪恶的亡灵法师会进入墓地偷盗死人的尸体和骨头，用骨头制作成骷髅兵，把尸体转化为僵尸，可事实上，故事只是故事。 从没有人见过哪位亡灵法师真的做了这种事，甚至亡灵法师们自己也说，僵尸，骷髅兵什么的，从来都只是吓小孩的恐怖故事，就算他们真的能做到，也不会有人真的去做，因为那是禁忌。 可现在！！！ 就真的有一具僵尸！！ 这才是让所有人都立刻退避三舍的理由。 就连守门的卫兵，都霎时吓白了脸。看得出来如果不是职责所限，他们大概也很想立刻就跑。 与亡灵法师和令人惊愕的僵尸相比，这队伍最后站着的那位佣兵打扮的战士，反而没有人注意了。 那战士格外高大，神色却显得有些愚笨。不知为何，他的视线总是盯着那位亡灵法师身上的黑雾，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平时大家都不免会被他那高大的身材所震慑，但现在几乎没有人把视线浪费在他的身上。 “请止步！！法师阁下！！” 虽然并不是很想跟法师打交道，尤其还是这么一队看起来就成分复杂的要命的队伍，但职责所在，两位卫兵不得不硬起头皮，将手中的长矛交叉起来，拦在了墨昀和斯塔比尼斯的面前。 他们很努力的试图让法师明白，他们并没有想要故意冒犯的意思：“请稍事等待，我们必须要去通报领主一声。” 墨昀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路德维希却好像很明白贵族间的这些小心思。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亡灵法师不得入城，但大多数城市的士兵都会直接驱逐那些不曾受到贵族邀请，不请自来的灵媒。 贵族有需要灵媒的时候，会自己出动马车去请，但若是没有受到邀约，城内出现灵媒，则被视为一件不吉利的坏事。 他大约知道自己的存在令这些士兵心存忌惮，于是掏出了一枚戒指，交给了贝萝拉道：“递给那个卫兵，要他告诉领主，迈希恩伯爵麾下第一骑士分队斯卡兰里爵士来访。” 贝萝拉连忙照做，那两个卫兵脸上的诧异之色却更深了——一个贵族僵尸！？？！ …… 领主的府邸庄园，被整座城市拥抱在最深处的怀抱里，卫兵凭着两条腿一路狂奔，横穿了整个城市，好不容易抵达领主府的时候，早就气喘吁吁的快要说不上话来了。 “——报，报告领主，城门口来了一位，一位白袍法师——” 领主府邸大门口负责通报讯息和接待来访者的侍卫长皱起了眉头，这位领主府大管家的儿子颇有几分“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倨傲。他冷淡道：“领主大人正在见客，只不过一位白袍法师而已，有什么好急成这样的？” “还有，还有，一个……一个亡灵法师……”看门的卫兵艰难的继续道。 “法师怎么跟亡灵法师混在一起了？”侍卫长不解的问了一句，但依然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你就说领主有令，亡灵法师不许入城。” “那个，那个亡灵法师……带，带着一个僵尸！” 侍卫长这才悚然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但他转念一想，便立刻敏感的以为自己察觉到了卫兵想要通报领主的理由，立刻喝令道：“转化僵尸就说明他挖掘了墓穴，使用了禁术！还不直接把他抓起来！？” “不……不……那个僵尸——他，他是个贵族！”士兵终于快要说完了，他深深的喘了口气，正准备拿出戒指，说完路德维希要他转告给领主的话，侍卫长却怒目圆睁，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 “居然有亡灵法师偷挖贵族陵墓？！一二两队，随我一起去城门拿下他！你！”他使劲拍了拍前来报信的卫兵，命令道：“你做得很好！现在，快去通知弓箭手上城门准备齐射！” “咦？不是……”守门的卫兵被噎了一下，等他重新能说出话来的时候，侍卫长已经一把将他拨开，风风火火的带着人朝着城门口冲了过去。 他急忙想要去追赶侍卫长阻止他，可是队末的侍卫们却粗暴的将他往后一推，不满道：“……干什么？侍卫长要你去通知弓箭队你没听见啊！别跟着来添乱！” 完了。 守门的卫兵手里捏着戒指，站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该如何补救——他径直的冲入了领主大厅之中，却见堂上领主果然正在接待客人—— 卫兵记得，那是前几天刚到艾菲镇落脚的某位贵族小姐。他并不知道她的家族背景，但从领主大人对她如此热情就可以看出，身份一定不低。 她一头浅灰色的长发，被精心打理出了优雅的卷度，蓝色的眼珠就像是两块剔透动人的蓝宝石，明媚生辉。 更重要的是，这位名为阿尔加莉亚·缇丝的女性，不仅是一位贵族，还是一位法师。 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她至少也有二十多岁了，可是却有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和十多岁的少女也没有任何分别——唯一能证明她成熟之处的，大概就只有那丰满的胸部了。 领主瞧见他突然闯入，原本和阿尔加莉亚相谈甚欢的的神色霎时一变，他忍不住怒气勃发，却又为了风度强自忍耐道：“什么事！” 卫兵不敢再多加耽搁，连忙顺了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尽可能快速的说了出来，“——现在侍卫长阁下带着两队人马去城门处了，请，请领主阁下安排。” 领主大怒：“你这个蠢货！” 他大步上前，一把抢过卫兵跪在地上呈上的戒指，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上面的徽记，便低低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的领地距离边境不远，萨格鲁王国的一支骑兵在边境处被安辰袭击的事情，他也非常清楚。但基加利王国和安辰王国的王室虽然一向亲密，却不代表底下的领主们也相互合得来。 所谓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领主的家族，其实和萨格鲁那边的贵族通婚较多。那队骑兵经过他的领土时，他还提供了不少物资支持。 此刻他自然认得出来，这戒指上的徽记是真是假。 一个贵族被转化成了僵尸？？看样子，他似乎是自愿的…… 涉及到贵族，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和对方见上一面。 可是算了算时间，领主重重的叹了口气，“现在派人去追杰克，也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杰克便是侍卫长的名字。他是领主老管家的儿子，自幼在领主身边长大，几乎被他看做半个子侄。但也因此养成了身是平民，心是贵族的傲气。 他平日里眼高手低，又不愿继承父亲的管家一职，认为那是伺候人的低贱活计，领主便让他成为了侍卫长。 侍卫长负责拱卫领主的警卫部队，职责重大，可是每日却十分枯燥，只是巡逻站岗。杰克便又嫌弃枯燥，觉得不能展示自己的本领。 如今碰上了一个涉及亡灵法师和贵族的大案子，他便话都不听完，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也就是俗话说的——迫不及待想要去搞点事情证明一下自己了。 领主只好吩咐道：“等我的命令传到，该打的早就开始打起来了——快去！把克劳迪娅小姐叫过来——不，不用过来，让她直接去城门处理这件事情！” 克劳迪娅·雅顿。是领主所聘请的法师顾问，一旦领地上发生了和法师有关的纠纷，就是法师顾问该出场的时候了。 卫兵曾经见过那位高贵的小姐一面，是个非常美丽，也非常高傲的人。 但就在这时，阿尔加莉亚却也站了起来，问道：“你说那个亡灵法师，四周都环绕着黑雾？他是不是皮肤特别苍白，灰色的眼眸，大概二十多岁？” “……这，那亡灵法师的眼睛是不是灰色，我没有仔细观察，不过的确特别苍白，但很年轻，不超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没错了……那就应该是他——布雷狄！你这家伙，终于又被我给逮住了！！”阿尔加莉亚咬牙切齿，心想：难不成他也是追踪那家伙的踪迹来的？！ 一念及此，她火气更大：“我也去城门看看！法师的事情，就让我们法师来解决！” 第四十章 领主大人的警卫部队风风火火的带着欲建新功的热情与冲劲，朝着城门赶去。= 许久都没见过这种情形的平民们，自然被勾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一些正好闲的无事之人,便跟在后头,想要瞧瞧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见城门处已经堵塞了一大群人,准备出城的也不敢出了，想要入城的也不敢入了,两边的人群隔着城门,都盯着门口处的那一行旅队。不敢轻举妄动。 无数的视线,都在墨昀和布雷狄身上打转——他们一个作为白袍法师,一个作为亡灵法师，最是引人瞩目。 人群中窃窃私语着： “法师怎么跟盗墓人在一起啊？” “那个盗墓人的四周为什么有一股黑气？” “那说明这亡灵法师很厉害啊！”有人似乎见多识广道:“有的盗墓人会抓来灵魂缠在自己身上，用咒法控制对方保护自己！就像法师雇佣卫兵一样！” “哇，还可以这样？” “嘘！你们看那黑雾……我听人说,普通的灵魂是白色的,只有恶灵才会是黑色呢！” “噫——这个亡灵法师操控恶灵？好邪恶啊！” “他身边站着一个僵尸？” “天哪好恶心！大地女神盖亚在上,这些打扰亡魂安息的家伙为什么还能行走在阳光下？” “那个僵尸好像是一个骑士。” “胡说八道什么！骑士老爷可是贵族！” “等着瞧吧,如果这个亡灵法师操纵了贵族的尸骨，领主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没准我们这次多留几天,能去刑场看看怎么绞死亡灵法师呢。” 听到这里,布雷狄翻了个白眼。眼见着天空中落下的雨丝越来越密，他将自己黑色长袍后面带着的兜帽戴在了头上，挡住了自己的半张面孔。 那些人喋喋不休，自以为声音很低的讨论，他听得一句不落。但这些话他早就听得多了，懒得理会，便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掏了掏耳朵。 零却很是生气。她漂浮在他的身周，听见过分的诅咒毒骂，便鼓动身形，黑气暴涨，偶尔旋转如风，雾气升腾，做炸裂状威吓恫吓。 布雷狄皱起了眉头，不满的呵斥道：“你累不累？不要浪费我的精力！” 零便在他肩后凝出下巴和嘴唇，好能开口发声：“你又装听不见！人的意识可是能够影响命运的！骂的人多了，真的会形成诅咒啊！” “省省吧，就那群人？”布雷狄不屑道：“就算是一万个那种白痴天天咒骂我，那种诅咒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零生气的还要说话，布雷狄却打断了她道：“喂，那个傻大个一直在盯着你。” 他说的是桑斯。 零其实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她一直都装作不觉。此刻被戳穿，便只是不大想提起的闷闷道：“……哦。” 布雷狄却不肯轻易放过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 “你不是想找个身高二米的人么？他符合啊。” “呸！” “你的择偶标准不就是身高二米，要比你更厉害？” “他比我厉害么！！” 布雷狄耸了耸肩膀，“你们可以去试试啊。” “我不管你了！” 零气的糊了布雷狄一脸黑雾，不再现形。 而亡灵法师与自己豢养的灵魂在黑雾中交谈，声音极低，旁人根本听不见半点，因此谁也没有注意。 爱丽丝戴上了刺客兜帽，桑斯倒是毫不在意的风吹雨淋着。刚才零不停的变化着，他便一直盯着布雷狄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 墨昀站的有些累了，于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揪过斯塔比尼斯的白色长袍，将自己裹了进去，挡住了那些围观的视线。 她蹲在斯塔比尼斯的脚边，看着查尔斯拿着一截枯木树枝，当做画笔，在潮湿泥泞的泥巴路上划拉着画画，便用蛇枪将斯塔比尼斯的另一边袍摆撑到了查尔斯的头上，为他挡住些许绵绵细雨。 查尔斯抬头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自己拽住了。于是青年法师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脚边一左一右的蹲着两个小猫一样的少年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 路德维希也有披风，他用手拽起搭在了贝萝拉的头顶，自己倒是毫不介意最近的连绵细雨好不容易有了渐停的意思，却又好像快要慢慢大了起来。 平民少女感知到了他的行为，羞涩的涨红了脸，不敢抬头去看的低下了头。 这样的情形对于法师来说实在是怠慢，墨昀和斯塔比尼斯都好脾气的没说什么，那剩下来看守城门的卫兵却十分不安，可是作为一个守门人，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能跟法师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从城内传出了一阵纷至沓来的凌乱脚步声。 “那个偷盗贵族尸骨的亡灵法师在哪里？！” 为首一人高声喝道。 墨昀和查尔斯一瞧有事发生，都从画在泥巴上的画作上抬起了眼睛。 少年连忙站了起来，墨昀慢了一步，就瞧见一群卫兵打扮的人一下子堵在了他们面前。 杰克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黑雾缠身的布雷狄，和他身旁那个高大诡异的亡灵骑士，以及令人无法忽视的马匹骸骨。他原本还听说有个白袍法师在，但粗粗一瞧，只瞧见了一个男人身披白袍，可看他那模样，分明更像骑士，哪里像个法师嘛！ 这守门士兵莫不是看见一个披着白布的人，就以为是法师了？ 这么一想，他头脑发热，抬手一挥，一队士兵便十分迅速的将墨昀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墨昀这时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她身形尚小，又是一身白衣，躲在斯塔比尼斯的袍子里面，一时不查没有被人发现，其实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而她一站出来，杰克的神色，就突然变得很是尴尬。 因为他终于知道，守门卫兵所指的白袍法师，究竟是哪位了。 “这是要做什么？” 墨昀盯着杰克——他一看就是为首之人——面无表情的问道。 其实作为一个自认为脾气不错的人，墨昀猜测大概是哪里有了误会，毕竟这个世界上，敢对法师出手的人普通人，还真是不多。无奈她的表情天生面瘫，在心里发虚的警卫部队眼里，就显得格外森冷严厉起来。 “法，法师阁下。”乍一见一位白袍法师居然被自己带人围在了中间，杰克连忙匆匆弯腰行了一个礼。他发热的脑子突然就冷静了不少，于是倏忽冒出一头冷汗来，“是这样的，我们得知这里有个亡灵法师，挖掘贵族坟墓转化僵尸亵渎尸体……” “……谁说的？” “是，是有一个士兵拿着贵族的戒指前去通报……” “……你确定他说的是，”墨昀一字一顿的对质道：“有一个亡灵法师，挖掘贵族坟墓，将其转化为了僵尸？” 杰克忙不迭的想要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便连忙点了点头，可是仔细一回想当时的情形，那卫兵似乎的确有着说话未尽的神色，这让杰克又有些不大确定起来。 而一不确定，他脑门上的冷汗顿时就更多了。 这时，布雷狄便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抬手摘下了刚才为了挡雨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年轻苍白的脸。 他那双灰色的眼眸紧紧的盯住了杰克，仿佛穿透了他一般的，虽然看着他，却更像是透过他，在看着他身后的什么地方。 “你，你想干什么！”杰克有些色厉内荏的握住了腰间的长剑，可是他的身子却在往后仰，一副明显想要朝后退却的姿态。 “你喜欢喝酒吗？” 布雷狄突然问道。 “……什么？” “你很焦虑。我感受的出来。”布雷狄没有看他，他凝视着这个侍卫长的胸口，眯了眯眼睛，“孤独……觉得没有人能理解你……大家都认为你是靠着父亲才当上了头领。你很急切——想要做些什么，树立权威……但是没有机会。” 说到这里，亡灵法师顿住了，“别再去那个酒馆。也别再跟那个男人打交道。如果你不想最后酗酒成瘾，滥赌成性的话。” 杰克好像愣住了。一群人都惊愕的看着他，不知道布雷狄都在说些什么。可是，杰克好像知道他说的都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即便在反问，也像是在确认而不是在质疑：“……什么，什么男人？” “那个个子矮小的，大概只在我肩膀，总是佝偻着腰，深色头发，眼睛像是老鼠一样的男人。”布雷狄神色冷淡却笃定的在自己的肩膀处比划了一下，“他很嫉恨你。他不是你的朋友，接近你只是为了让你堕落——你不该跟着他去赌钱的。他很会煽动你——你不是他的对手，他让你越来越焦虑……你会倒大霉的。” 他显然说出了只有杰克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年轻的侍卫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但他想说些什么，布雷狄却突然转向了他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 “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一股悲伤的能量。” 他突然走近了那个男人，紧紧的盯住了他的眼睛，像是钉住了他的灵魂：“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个女人的影像——红色的头发，很美，皮肤像是牛奶，很明亮的绿色眼睛……她在哭泣。你让她哭了？为什么？” 这个高大健壮的警卫员无措的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知道……” 但布雷狄好像已经感知到了更多的东西，不再需要他的解释了：“……愚蠢。你是个愚蠢的男人。她很爱你——她很受欢迎——别信那些说可以随意爬上她的床的流言，那都是因为嫉恨而胡编乱造的……她一直在等你去找她。别当个蠢货。” “真，真的吗？” 布雷狄却已经不再理会他了。 他的视线转移到了下一个人的身上，他眯起了眼睛，审视了片刻，似乎觉得有些有趣般的轻笑了一声：“是你传出了那样的流言。” 他笃定道：“你爱着那个红色头发的姑娘，但她却爱着你身边的这个男人。所以你到处散播你得到了她的谣言。” 布雷狄话音刚落，之前的那个警卫队员便惊愕的转过了头来，看向了自己身旁，自己一直当做兄弟，朋友看待的同袍，“雷杰！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我……我不知道……很抱歉——诺尔！那次我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开来，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个混蛋！！”性格暴烈的诺尔几乎气红了眼睛，当下便一把揪住了雷杰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竟敢污蔑她！！” “那你呢！！你又算什么！！”被这么粗暴的一勒，雷杰顿时也消散了被揭穿的那点羞愧，大吼了起来：“说爱她，结果因为一些流言就再也不去找她！你还不是不信她和嫌弃她！！” 但这时，布雷狄的目光却已然又转向了下一个人。 下一个警卫队队员立刻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就想要往后退。但亡灵法师安静的看着他，并没有想要逼近的意思。 他只是语气沉静的说道：“你身后站着一个鬼魂。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偏灰的蓝色。她有句话想告诉你。” 这人似乎立马就想起了布雷狄所说的是谁，而霎时僵在了原地。 “玛利亚……！” 布雷狄歪了歪脑袋，对这个名字不置可否。 “她说她不怪你。能够跟你结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从没有后悔过。她难产而死不是你的错，希望你能戒掉酗酒的毛病。你的思念束缚了她，她希望你能放下悲痛，让她自由。” 眼见着他三言两语就让这支小队的首领失魂落魄，两个人大打出手，一个人痛哭流涕，周围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墨昀瞪大了眼睛，低喃道：“……挑，挑战通灵者现场版？” 第41章 从克劳迪娅那边暂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算算时间, 那位大小姐大约正在享受自己的下午茶, 一时半会大概没有那么快动起来。 为了体现自己对此事的重视，领主亨利只好眉头紧皱着，当机立断跟在阿尔加莉亚身后, 一起朝着城门处匆匆赶去。 然而他们幻想中剑拔弩张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正相反——亨利赶到城门口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警卫部队和一大群平民混在一起, 一个个乖顺的宛若绵羊一般垂下了武器，排着长队站在一个浑身冒着黑雾的男人面前, 神态小心翼翼而又分外恳切，充满了期待。 一个披着白袍的法师少女好奇的站在那位亡灵法师的身边, 兴趣盎然的聆听着他对前来询问者说的每一句话，时不时露出惊叹的神色。 ……真是和乐融融。 而几个已经问完了问题的警卫队队员原本正在一旁围成一圈，低声的交谈着自己感受到的神奇，此刻突然见到了亲临城门口的领主，大多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连忙聚集在了他的面前，列队站好。 领主皱起了眉头, 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阿尔加莉亚却并没有理会这么多，她径直朝着布雷狄走了过去。 “布雷狄！”她娇声喝道。 这声音让零在青年的背后凝聚出一张脸来，她在布雷狄的耳边看着来人牙疼般的抽了口气，又迅速的化作了一片雾气。 这样的反应，显示零显然是认识这位女子的。但布雷狄置若罔闻，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不理会。墨昀却不能不理。 作为在法师学院外遇见的第一个正式法师，她分出了不少精力，打量起了对方。 只见女子身披一身浅粉色的长袍，那长袍上泛着独特的法术光泽，防水避尘，彰显了她的法师身份。 法师间关于长袍的颜色规定，其实十分松散——只有法神能穿紫，只有**师能穿红，毕业的法师大多穿白，学徒只能穿黑色——也就是说当你毕业之后，除了紫色和红色，其他颜色的长袍都可以随便穿。 一般的法师都会选择可以昭示自己派系的颜色。 比如擅长水系法术的法师一般穿蓝色系长袍，火系法师一般穿橘色长袍，土系法师一般穿黄色长袍，木系则是绿色。 这是当今最大的几**术派系，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小众派系，或因为刚刚创建不久，或因为学习困难，或因为拥有这种派系特质天赋的人极少，人数不多。 眼前的女子，很显然就出自这样的一个小众派系—— 粉色的长袍，说明她出身号称最接近精神系魔法的幻术系。 根据法师间的规定，路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必须要登门拜访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法师，当面问好——因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片大陆上的所有法师，都出自同门，自然情谊不同。 而抵达这座城市之前，爱丽丝就已经为墨昀和斯塔比尼斯介绍过了艾菲镇的情况，这座城镇上只有一位法师，名为克劳迪娅·雅顿，是领主的法师顾问。 原本打算入城之后再去拜访，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可是…… 墨昀迟疑的想到，爱丽丝说，克劳迪娅的袍子，应该是水系的蓝色啊？ 就在她拿不准应该怎么称呼对方的时候，斯塔比尼斯走了过来。 他原本站在一旁，和身为骑士的路德维希似乎一见如故，因此交谈甚欢，但瞧见有法师出现，他也走了过来，依照法师间的礼节问好。 “阿尔加莉亚，好久不见。” 跟墨昀不同的是，作为留级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斯塔比尼斯并不需要称呼对方“师姐”，因为很多人没准当年，都是他的同学。 “……斯塔比尼斯师兄？”果然，这位女性曾与他同时在法师学院求过学——甚至一开始还比他低几届——她此刻看着他身上的白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居然毕业了！？！？” 对于她那不可置信的反应，斯塔比尼斯哭笑不得：“这个嘛……是啊。” “……我听说今年法师学院毕业考试改革了。”阿尔加莉亚神色复杂的说道：“现在改的这么松了？？妈个鸡我当年毕业毕的那么艰难！生气！” 斯塔比尼斯笑着回答道：“正好相反。不仅没有放水，今年学院还准备筑起堤坝严防死守——不过，阿尔加莉亚你也应该听到过那个声音吧？” “声音？”阿尔加莉亚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个——【法师永远也不会允许别人轻易的夺走自己的法杖。】的声音？” 说到这里，她蓦地兴奋了起来：“听说所有的法师都听见了！这几天我朋友全在讨论这件事情，写信来问我有没有听到，听说每个法师都把自己的朋友圈问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几乎所有法师都听见了那个声音——简直牛叉大发了好吗！” 但她话锋一转，语气飞快的从激动变成了后怕：“还好我毕业的时候没有遇见这么牛叉的人，不然我的毕业资格可就悬了！说起来那个人是谁啊？师兄？她毕业后去向如何？也走这条路吗？” “唔——我只是想说，今年学院不仅没有放水，还严防死守，所以我也是靠着抱这位天才的大腿，才终于毕业了的。”说到这里，斯塔比尼斯笑了起来，拍了拍墨昀的肩膀，将她带到了身边，“来，向你介绍，带我脱离苦海的小师妹——桃乐丝。” 听完这话，阿尔加莉亚盯着墨昀看了三秒，神色在“我日一个低龄大触”“这么多年我是活到狗身上了吧”间来回切换，最终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捧住了墨昀的手，恳切道：“师妹，你还缺腿部挂件吗？从法师学院里刚毕业没三四年，纯洁善良，温柔体贴，学过几年幻术的那一种？” 墨昀当然听得出她在开玩笑，一方面觉得这位女性的确很有意思，另一方面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在斯塔比尼斯并不想在寒暄见面上浪费太多时间，于是他直接问道：“艾菲镇的法师顾问不是克劳迪娅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恰巧经过。”阿尔加莉亚回答道：“最近几天在这里拜访克劳迪娅学姐，她收留我居住在她的府邸里。刚才受到领主的邀请，前往厅堂做客，正好碰见一个守城卫兵跑过来禀告，我就过来看看。” 就在这时，领主终于从越来越多归队的警卫部队那里了解了是什么一回事，听说没有发生冲突，亨利大大的松了口气，连忙朝着墨昀的方向赶了过来。 “这位白袍法师阁下！”他身后带着一对警卫部队，趋步走来，朝着墨昀弯腰致意：“真是非常抱歉，实在是招待不周——在下为此地领主，亨利·罗尔特。恳请您进入城镇，赏脸居住在我的府邸之中，接受我的招待。我必将尽心尽力，我知道受到这样的折辱就算是普通人也无法承受，何况是尊贵的法师。您的心中无论翻涌着怎样的怒火，我都愿意承担。为了缓解您的愤怒，补偿您所收到的屈辱，罗尔特家族愿赠予您无数的皮毛，香料，琥珀，珍珠，水晶，宝石，金币……” 听完之后墨昀心想：……当个法师可真好啊。 对于现在没有收入，只能坐吃山空的墨昀来说——傻子才不要！ 而在布雷狄展示出了一手出神入化的通灵技巧，以及路德维希证实了贵族身份后，作为亡灵法师和亡灵骑士，两人也获得了入城的资格，畅通无阻的走进了镇中。 直到墨昀一行人都被迎入了领主府邸的正厅里坐下，那位法师顾问，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个事实让亨利领主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很显然，虽然他是雇主，但因为法师的超凡身份，就算对方偷懒耍滑迟到早退拿钱不做事，他也完全没有办法。 不仅如此，他还得供着她。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邀请她成为法师顾问的！ 艾菲镇地处偏僻，土地也不算肥沃富饶，所以，虽然每年毕业季都会遇见许多白袍法师，但他们都是入城路过，不会停留。像克劳迪娅这样强大的法师，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镇子里。 更别说她还是血统尊贵的雅顿家大小姐。 雅顿家族与王室共祖，算是旁支。曾经出过一位国王，两位王后，可以说是冠冕繁茂。这样的大小姐，平常亨利是不可能见得到的，所以当时他才会想着，收留这位大小姐，不仅有了一个强大的法师顾问，还能与帝都的雅顿家族搭上些关系。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结果没想到，这位大小姐是逃婚而出，家族里的人知道她是法师，倒也不担心她会碰到什么危险不测，反而干脆利落的切断了她的经济来源。 于是这位大小姐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全都得由亨利负责—— 艾菲领原本就不富裕，哪里还供养得起一位如此生活奢侈精细的贵族小姐。 苦不堪言的领主好几次都想咬咬牙解除契约算了，可当初签订的合同是一年为期，期限未到就解除契约的话，不仅会得罪法师，甚至在雅顿家族那也讨不了好。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只能苦笑着将这些事情继续压在心里头，开始尽心的招待起墨昀一行人。 他仔细的询问了路德维希的事情，也不禁一阵惊讶叹息。而看他们一路走来，想必劳累不已，领主非常体贴的没有多留他们，很快便安排好了房间，准备送他们前去休息。 就在这时，杰克领着一位身披铠甲的骑士，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 “大人，从安辰边境赶来的信使有急事禀报。” 一般的通传，来访者都需要在屋外等待。这种直接进入正厅禀报的消息，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战报。 那异域的骑士神色肃杀道：“迈希恩大公之子阿尔瓦·德温萨克昨日率骑兵卫队自法师学院驰归萨格鲁，经过安辰边境时突然犯境。根据安辰基加利两国签订的一体盟约，当一国受袭，视为两国同时被袭，艾菲理当出兵援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 晴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6 00:02:02 白毛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7 09:41:13 云涧栈上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8 06:30:36 白毛控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19 21:14:10 第42章 战争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尽管在法师学院里的时候, 几大国家间的暗潮涌动就已经影响到了许多人的方方面面, 但来自后世, 习惯了国家间对军事暴力极其克制，最多抗议谴责，经济制裁的墨昀, 却没想过有一天战争会爆发在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 按理说领主已经送客，墨昀他们不好再停留在大厅里继续听下去, 然而听见了阿尔瓦的名字，路德维希就立刻站在了原地, 再无丝毫离开之意—— 他之前便是去迎接阿尔瓦的骑兵卫队一员，结果在边境遭到安辰境边军的袭击战死, 此刻听见自己效忠的少主做出了这样惩罚报复式的回击，他自然要听个明白。 亨利领主知道他的来历，因此默许了他们的滞留。 而路德维希是阿尔瓦那方的战士，如今和安辰方的传令骑士同处一堂，亨利难以同时糊弄两边, 就不得不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复。 他看着面前的传令骑士，虽然脸上也有惊愕之色, 却并不显得如何惊慌。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顿了顿，“之前安辰在边境处袭击的骑兵卫队，就是准备去迎接这位阿尔瓦的骑兵卫队？” “对法师出手的时候，难道你们就想不到被报复的后果？” 路德维希冷冷不语，等着看那传令骑士如何回答：“这件事是前任边境护卫官的愚蠢个人行为！但他也已经战死！德温萨克之子的部队经过时, 我们立刻放行，他却滞留不去，索要巨额赔偿！一言不合，便直接开战——这难道是高贵的贵族所应作为之事吗？” 听完这么一番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毫无逻辑胡搅蛮缠的辩解，路德维希嗤笑了一声，转过了头去，懒得再理。 贝萝拉担心的抬头看他，骑士朝着她安抚的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那么你们的法师顾问呢？”亨利继续问道。“德温萨克之子乃是法师，按照惯例，和法师发生冲突，必先委派另一名法师前往交涉——他不过才刚刚毕业，安辰的法师不管怎么说，辈分声望都比他更大才是，若是前辈出言制止，难道他还一意孤行？” 说到这里，安辰的骑士恨恨地咬了咬牙，“……那德温萨克之子，说他并非是以法师身份做下如此之事的。他说他是萨格鲁王国迈希恩伯爵之子，代表着德温萨克家族的尊贵和骄傲，前来洗刷被人肆无忌惮的冒犯之耻。” 这也是那些贵族法师们的老套路了。 有好处的时候就顶着法师的名头，没好处的时候就不承认法师的身份，从权谋心术里磨练长大的贵族们一个个把这套手法练习的极为娴熟，属于那种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只能干瞪眼的气死人之术。 路德维希那毫无血色的青蓝色的脸上，似乎在为自己的少主叫好一般，露出了一丝隐秘的微笑。 亨利却不解道：“既然他不承认法师的身份，那想必也不会动用法术的力量，他的随身卫队应当不足百人，你们的边境军呢？” “他是不动用法师的力量……可是……”安辰的骑士咬牙切齿的垂下了头，“他身边有一个女法师，叫雅博娜，风系法术非常厉害，掀起了好几次暴风。第一次我们的法师顾问调停之后，她不再出手，但第二天就有一批刚毕业的白袍法师赶到加入战局，火系，风系，水系，土系……再调停，调停后立马又有一批新的白袍法师赶到——这种手段，简直卑劣无耻！” 他说的恨意满满，但墨昀和路德维希却听得快要笑出来了。 路德维希当然是完全站在阿尔瓦那一方的，安辰人越是恶心，他就越是高兴。 墨昀则是单纯的觉得阿尔瓦的这种策略，很有意思，有种耍着人玩的恶作剧的感觉。 这一届萨格鲁的毕业生最多，想必都以他为首，故意分开了好几队。毕竟安辰边境的顾问法师大多都是前辈，调停不能不听，于是他就干脆调停一批再来一批，调停一批再来一批，玩起了人海战术。 安辰骑士沉痛道：“如今阿尔瓦一行人从安辰边境朝着萨格鲁推进，艾菲镇是打算坐视不理，置两国盟约于不顾，眼看着德温萨克之子剪开【女神的丝带】？” 说起【女神的丝带】，就不得不说整个大陆的整体形状，宛若一位长发女性，手上托举着一只苍鹰的侧面半身像。 若是将不同国家标出不同的颜色，那么安辰就像是一条被披在肩颈处的丝巾，兜着女神的后半部分蓬松长发。 安辰的边境线则像是头巾的丝带，隔绝了头部和上身，也就是切开了萨格鲁和基加利，系在女神的脖颈。 萨格鲁在安辰上方，国境形状是女性的侧面和头部。 基加利在安辰下方，是她的上半身，而纳尔加的国境形状便是那只苍鹰。 苍鹰头部隔着一片内海，与萨格鲁的女神侧脸相对。 安辰整个国家别名【女神的披肩】，而那片延伸出来，各自与萨格鲁，基加利接壤的横放锥形三角边境区域，就被称为【女神的丝带】。 法师学院虽然号称独立，但基本上默认处于基加利的领土，基加利和萨格鲁之间并不接壤，萨格鲁的法师若是想要回国，总要绕一大圈，抵达大陆的最东方，在女神的咽喉处北上进入萨格鲁国境。 那不仅麻烦，还有些屈辱。 很显然，这些年安辰和基加利联手制约萨格鲁，制约到了现在，萨格鲁的年轻一辈们已经不愿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墨昀宛若局外人一般的分析着这一切，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任何一国的国人，因而完全没有任何代入的感觉。安辰骑士的愤怒，不甘，屈辱，悲愤，路德维希的骄傲，期待，跃跃欲试，自豪，向往，亨利的苦恼，不安，焦躁…… 她都只是看着，感觉着，却不会亲身体验到。 这种超然的姿态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够减少许多烦恼，不会沾染太多麻烦。 这种无关的国家之间相互博弈试探，为了各自利益勾心斗角的战争，墨昀没有什么参合的意思，只要不把她卷进去就好。 不过，等等…… 墨昀突然想了起来，斯塔比尼斯好像是……安辰人。 她连忙扭头去看他，却见他果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斯塔比尼斯没有任何插嘴的意思，反而是阿尔加莉亚突然开口道：“布雷狄，你不也是安辰人吗？” 布雷狄依然保持着眼眸微阖，神游天外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 阿尔加莉亚气的咬了咬牙，却只能闷哼一声。 墨昀奇妙的发现，这位幻术法师对这位亡灵法师，似乎有着一种莫名的执念。 刚见面的时候她的言行表情略有些夸张，大约是想要在无视了她的亡灵法师面前引起他的注意。 后来也是，当他们一起进入大厅以后，她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布雷狄的身上。 她跟布雷狄显然早就认识，可是布雷狄却一直对她视若无睹……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而就在这时，一个金色短发的美艳女性慵懒的打着哈欠，身上裹着宽松柔软的浅蓝色长袍，露出了半个肩膀，风情万种却又娇憨可爱的走了进来。 “哈——”她拉长了声音，完全无视了这多出来的许多陌生人。她懒洋洋的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了下去，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悠然自若。 “怎么啦？人家正休息的好好的呢，突然把人家叫过来——好烦哦。” 她的声音娇软还带着勾人的鼻音，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撒娇，一下子就把刚才僵持冷硬的大厅氛围，软化成了糖果一般柔软甜蜜。 见到她，阿尔加莉亚颔首致意道：“克劳迪娅师姐。” “嗯？”艾菲镇的法师顾问眼神迷离的转过了头去，朝着她笑了笑，“小甜心，下午好呀。” 她又看向了对面墨昀一行人，目光非常不感兴趣的从女性身上一掠而过，然后突然视线一停，眼神一亮，专注的盯上了斯塔比尼斯，“哎呀，斯塔比尼斯，几年不见你越发俊俏了嘛？怎么？你是来找我的吗？” 斯塔比尼斯愣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敢确认似得，迟疑道：“克劳……迪娅？” “嗯哼？”美艳动人的女性站了起来，眉眼带着旖旎的笑容，朝着斯塔比尼斯走了过来。 墨昀这才发现，她的法师长袍似乎经过特殊修改，两边开叉开的极高，走动间若隐若现，可以看见一双洁白修长的大长腿。 “没想到斯塔你居然毕业了呢——”她的声音突然越发的甜腻了起来，白皙如玉的手指带着勾引意味的，轻柔的在斯塔比尼斯的胸前拂过，“好久不见了，要不要去我房间里说说话呀……” 站在斯塔比尼斯的身边，正面对上了这么一波强大的女子力，墨昀感觉整个人都被冲的有些不大好了。 连她都有些心荡神摇，就更别说那些男性。 斯塔比尼斯也显得有些惊愣无措，试图朝后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克劳迪娅？” 查尔斯就更别说了，他脸涨得通红，好像在围观一场少儿不宜的艳事一般—— 虽然克劳迪娅只不过是面对面的和斯塔比尼斯谈话而已，但这位女性有一种奇妙的魅力，那含糊暧昧的吐词咬字，婉转悠扬的勾人语调，妩媚诱惑的含情媚眼，硬生生的把刚才还带着沙场肃杀之气的大厅，扭转成了不可言说的色气气氛。 这不是水系法师，这分明是魅惑系的精神法师吧！？ 墨昀观察了一圈，发现在场没有受到影响的，似乎就只有已经死去了的路德维希——就连那个安辰骑士和领主亨利，此刻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克劳迪娅那走动间，从裙摆中时隐时现的雪白长腿—— 还有布雷狄。 他原本对阿尔加莉亚看都不看一眼，此刻却盯着克劳迪娅，似乎很感兴趣。可要说他的目光里有些别的什么感情的话，墨昀却又觉得不像。 他盯着她，反而像是看见了什么颇为有趣的事情一样，眉眼间露出了一丝凉薄的笑意。 而察觉到布雷狄的视线后，墨昀发现对面的阿尔加莉亚好像快要气炸了。 但不管男士们如何表现，墨昀都得先打个招呼才行。 她顿了顿，找到了一个可以插话的间隙，问好道：“克劳迪娅学姐。我是桃乐丝。” “嗯？”克劳迪娅眼波柔媚的转了过来，好脾气，却也可以说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你好呀，小可爱。” 阿尔加莉亚见状也立刻跟了进来道：“克劳迪娅师姐，是这样的！” 她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的叙述完毕后，就想要把她从布雷狄的面前拉走：“现在没有我们什么事，我们继续去喝下午茶吧！你不是说今天会继续帮我占卜的嘛？” “占卜？”这时候，布雷狄终于出声了。 他看向了阿尔加莉亚，神色似笑非笑，“你还在寻找那个魅魔？” 魅魔？ 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让墨昀立刻记在了心里。 而听见他对自己说话，阿尔加莉亚的表情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但她又努力装作自己并不在意道：“是啊，怎么了！” “你想借助水系法师的水镜勘测术？” “我是自己一路追踪到这里来的！”大约是怕自己的实力被布雷狄看轻，阿尔加莉亚刻意强调了“自己”这一点，“然后克劳迪娅学姐听说之后，好心的想要帮忙，才帮我占卜的。” 这话让布雷狄又看了克劳迪娅一眼。他突然说了一句以他平常的性格绝不会说出的恭维话：“……那您还真是善良。” 克劳迪娅看了他一眼，也笑了。“哪里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段时间在准备考试，现在仍然在继续准备考试，所以更新只能说尽力而为啦…… 谢谢小天使们~ 1983036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0 06:04:58 三日月和库洛洛的小心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3-20 09:26:51 第43章 阿尔加莉亚和克劳迪娅的出现, 充分的向墨昀展示了这世间法师的物种多样性。之前在法师学院里的时候, 她还以为法师都是那么…… 古板？冷淡？骄傲？ 总觉得一个个毕业之后, 都完全放飞了天性似得。 只是听见墨昀这样的说法，斯塔比尼斯摇了摇头。 他也显得很是迷茫道：“克劳迪娅……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 克劳迪娅·雅顿。 在当年的法师学院里，是出了名的冷艳高傲, 乃是一朵艳名远播的高岭之花。 几年不见……怎么突然风格就变化这么大！？ 提起这个问题，领主亨利也只能苦笑。 克劳迪娅刚刚抵达这座城镇的时候, 性格神色还很是高傲。说她冷若冰霜，艳若桃李, 不是开玩笑的。 但后来得知家族切断了她经济来源的消息后，她大发雷霆, 怒不可遏的骑马疾驰出镇，发泄怒气。回来的时候，就变了这么一副模样。 在领主看来，她大约是怒极攻心，于是放纵叛逆到底, 才会转变的这么彻底。 这个理由让斯塔比尼斯还是有所迟疑，显然并不能完全说服他。可是当年他与作为校园风云人物的克劳迪娅并不熟悉, 因此也无法断言她的本性。 出了安辰边境告急求援这档子事后，墨昀感觉斯塔比尼斯和路德维希恐怕都想去找阿尔瓦。她并不是很想参合进去，但是她不可能让斯塔比尼斯一个人过去。 在领主府邸暂时落下脚后，一行人便自行分散出门，购买各自所需的物品。 爱丽丝和桑斯去佣兵聚集的地方交接任务，顺便收集情报补充武器干粮和药物去了。 查尔斯在家乡的时候, 父母都不支持他练习绘画，于是一出门，他就拿着这些年自己存下来的零花钱去了画材店。 路德维希带着贝萝拉前去购买铠甲和武器，还在女性服装店里为少女添置新衣。 为了防止亡灵骑士引发平民恐慌，领主特地派了自己的得力老管家跟在他们的身边，顺带帮忙付账。 斯塔比尼斯去了这边境处的马市，作为一个拥有着骑士之心的法师，他完全不管自己现在就已经让人认不出是个法师，更别提如果他还骑上马了。 最终留在领主府里的，就只剩下墨昀和布雷狄。 一个人闲着无事，而布雷狄的身上笼罩着很多的谜团，墨昀决定去找他谈谈。 这个亡灵法师突兀的出现，一开口就是惊人之语，后来在城门处又显得实力深不可测，墨昀实在感觉非常好奇。 而且他说贝萝拉的天赋难得，执意留下教导，说不定以后还要一起相处好些日子，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墨昀都觉得还是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比较好。 她找到布雷狄的时候，亡灵法师正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默然的整理着自己的施法材料和道具。 与法师的施法道具一般都是法杖不同，亡灵法师的施法道具多种多样——蜡烛，镜子，玻璃杯，匕首…… 还有那些材料——牙齿，头发，鲜血，草药，羽毛…… 墨昀甚至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头骨。 ……不像动物的。 而往常一直环绕在他身边的黑雾不见了踪影，但墨昀发现布雷狄碎发遮掩下的耳朵上，带着一颗黑色的耳钉。 里面似乎有黑雾在慢慢涌动，可能是零的休息之所。 “什么事？”见墨昀的目光频频注视那个头骨，布雷狄丝毫没有避讳和收起来的意思，他轻哼了一声，对于她在意的表现显得有些不悦。 ……在这种方面，与其说他性格古怪孤僻，倒不如说是有些敏感。 墨昀试图和他好好相处，然而一时半会桃乐丝的面容却还是很难自如的露出微笑。她只能僵着脸扯了扯嘴角，客气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墨昀的视线在那些稀奇古怪的材料上一一略过，然后用轻松的语气问道：“你好像认识阿尔加莉亚？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布雷狄嗤笑了一声。他垂下眼眸，对待客人极其冷淡，专注的将自己手上的一截断发仔细梳理整齐，然后系上白色的亚麻布带，整理完毕，放到了一旁。 一般人受到这样的冷遇，大约就能感觉得到他那完全没有沟通意愿的想法，而直接离开了。 但墨昀却并不怎么介意。 他的不友好和冷漠完全在墨昀的意料之中。因为他就是那种和“好说话”“友善”“和气”“温柔”这类品质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若是很好说话的立马就告诉了她来龙去脉，她反而会觉得他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因为没有任何期待，所以被这样对待，墨昀也并没有落差。 她继续问道：“那魅魔是什么东西？” 但布雷狄觉得自己暗示送客的意愿都如此明显了，她还赖着不走，实在烦人。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亡灵法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没好气的反问道：“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给无知小女孩讲睡前故事的人？” 十四岁外表的魔法师顿时被这句话噎了一下。 墨昀的灵魂十分成熟，因此经常会把自己当做斯塔比尼斯和布雷狄的同龄人，然而她却也无法否认自己如今的外表格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萝莉。 她顿时也有些不悦道：“这么刻薄，你是斯内普么？” 布雷狄愣了一下，抬起了头来，“斯内普是谁？” 墨昀没想到他居然会对这个感兴趣，她有点想以牙还牙的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这样的话，谈话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她只好撇了撇嘴，解释道：“是个很刻薄，很毒舌的男人。因为头发油腻性格不讨喜还穿着黑袍子，特别偏心，惹人讨厌，出身贫穷，性格古怪孤僻，被人叫做头发油腻的大蝙蝠。” 这话让布雷狄立刻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也很清楚自己并不讨人喜欢，不过被人说和这样的人相像，谁也不会感到开心的。 但墨昀下一句话却是：“虽然是这样，不过他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 布雷狄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问道：“有多了不起？” 他开口询问，就算打开了话匣子，总算走出了交流的第一步。于是墨昀便认真回忆了一下那个故事，斟酌着概括道：“斯内普的母亲是一位亡灵法师。但他的父亲却是一个普通人。因为爱情，他的母亲隐瞒了亡灵法师的身份，嫁给了他的父亲，可惜后来她的身份暴露，他的父亲憎恶他母亲亡灵法师的身份，开始酗酒，对他的母亲动辄拳打脚踢……因为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斯内普非常孤僻。他发现自己拥有和母亲一样的天赋，明白了自己是个异类，可是身边却没有同伴，因此时常感到非常孤独。” 这样的身世和心情，令布雷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手中不禁放下了原本准备重新整理的材料。 见他投入了心神，墨昀继续说道：“这时，他遇见了自己一生中最爱的女人。那个女孩子像是一道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他发现那个女孩子跟他一样，拥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天赋。但是女孩出身很好，她的父母恩爱，对她也十分疼爱，跟只能穿不合身的旧衣服，显得十分邋遢的他完全不一样。可是女孩心地善良，并不介意，与他成为了好朋友。” 听到这里，布雷狄皱起了眉头，显然觉得这又成了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而且墨昀提到了身份差距，他便立刻将女孩理解为了法师。 只有法师，才会在发现了天赋后，得到家人的支持和热捧。如果是亡灵法师的话……只能像那个叫做斯内普的男孩一样，被人厌弃。 墨昀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继续道：“后来他们一起求学，遇见了四个法师，那四个法师瞧不起斯内普，斯内普也很讨厌他们。他们彼此敌视，互相视为死敌。斯内普被狠狠地羞辱过，沉迷于危险而强大的黑魔法中，女孩一直在那四个法师面前维护他，并努力劝说他不要触碰那些危险的东西，可是斯内普并没有听从她的话。他们最终决裂了。” 布雷狄原以为这是个说亡灵法师的一生挚爱之类的故事，结果突然听见最像是故事女主角的存在居然和主人公决裂了。 他扬了扬眉头，却哪里知道，斯内普可不是故事的主角。 而在根据这个世界的情况作出了一定的改编后，墨昀总算尽量简短的说完了这位人称黑色蝙蝠的法师那幼年灰暗孤僻冷漠，少年苦涩误入歧途，青年醒悟痛失所爱，中年痛悔度日的苦逼人生。 明面上对长得和自己死敌一样的孩子肆意喷洒毒液，背地里又为了他身上那一半所爱之人的血液，处处保护，作为双面间谍，竭力周折，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那双和挚爱之人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 何等苦逼！苦逼！苦逼！ 然而听完之后，布雷狄沉默了半晌，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这是哪里的故事？我去过很多地方，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个问题墨昀没办法解释。不过，她却能把这个当做自己反击的机会，于是少女扬了扬眉毛道：“因为这只是无知小女孩的睡前故事而已。” 布雷狄：“……” 他不爽的“啧”了一声，然后大约是出于等价交换的意思，终于回答了墨昀一开始的问题。“阿尔加莉亚……我跟她是几年前认识的。她在她的故乡非常出名，是个放荡的女人。” 放荡？ 这个形容让墨昀有些意外。 “她本身还没有结婚，却有很多情人，因此让她的父亲非常恼火。但她是个法师，就算是她的父亲也管不了她。” “那阵子有一位亡灵法师被抓住绞死在了她的家族领地上，作为法师，亡灵法师的遗物被交给了她处理。她妄动了一张绘着陌生法阵的图纸，召唤出了魅魔。” “跟恶魔有关的法术，对于法师来说是禁忌，但亡灵法师们却并不忌讳。魅魔在很多人眼里是下流污秽的生物，但对亡灵法师来说却是补充精力的好帮手。跟法师借助空气中的元素施法不同，我们这些灵媒需要消耗的更多是自身的力量，因此经常会有强大的灵媒与魅魔签订契约，由魅魔搜集其他人的精气，用以补足自己的损耗。” 墨昀点了点头，“补魔嘛，我懂。” 亡灵法师不知道她懂了什么，他冷冷道：“很多人以为魅魔的目标只是男性，但事实上魅魔的男女性别可以自由转换。它能迷惑它想要迷惑的所有人，只是比起女性，男性更适合成为它们的目标。” “阿尔加莉亚召唤出了魅魔，但她不懂灵媒之间流传的豢养方法，也不知道该如何签订契约。一头无主的恶魔就这样被她放了出来，同时卷走了她这些年搜罗来的无数法术。” “你也知道，阿尔加莉亚是幻术系的法师。这一类别的法师在学校里能学到的东西不多，毕业之后需要到处拜访那些隐居的强**师，继续深入学习才行。” “那些拜访后得到的指导，甚至是法师们的心得笔记，非常珍贵。被魅魔卷走了之后，她就一直在追踪对方的下落。” “至于我——不过是在她追捕魅魔的途中，偶尔遇见的。” “亡灵法师对于恶魔比较熟悉，所以也更加敏感。无主的恶魔让我非常好奇，所以我把那只魅魔扣了下来。” “我前脚收了那只魅魔，后脚阿尔加莉亚便赶到了。她对于恶魔的执着态度让我感到十分好奇，因为法师一般都对恶魔敬而远之。我猜测一定有什么隐秘的缘故，于是在她身边呆了一会儿，说可以帮忙。然后我知道了魅魔身上藏着大量法师笔记的事情。便跟她做了一个交易。” 说到这里，布雷狄似乎对自己非常满意的笑了起来，“她交出所有的笔记，我还她自由。” 不过，如果阿尔加莉亚知道笔记已经在布雷狄手里的话，她就不可能放弃他转而继续去追踪魅魔了，所以…… 墨昀沉默了半晌：“……阿尔加莉亚不知道法师笔记已经在你手里了？” 布雷狄理所当然道：“当然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她？” 这次亡灵法师的语气更加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知道你跟魅魔有联系吗？” “知道吧。”布雷狄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的回答道：“她向我求爱过。我说我爱上了魅魔，然后就离开了。” 第44章 所以总结下来就是, 阿尔加莉亚召唤出了魅魔，却被魅魔偷走了重要的法术笔记逃走，魅魔被布雷狄撞上扣了下来，阿尔加莉亚的宝物被布雷狄截胡，但她却不知道，喜欢上了刻意接近的布雷狄，而最后, 当她向布雷狄表白后, 布雷狄却说自己喜欢上了魅魔。 ——或者说，阿尔加莉亚觉得他被魅魔所迷惑了。 这一出我爱你你爱她她却是我追逐的一生之敌这样狗血泼天的三角恋, 让墨昀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缓了一会儿后，她才感觉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在停下来捋了捋思绪，沉默了一会儿后, 墨昀终于好奇问道：“那你, 知道那只魅魔去了哪里吗？” “我知道。”布雷狄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但我不会说，也不可能告诉你。” 哼，很了不起咯？ 对于这种故作玄虚的做派, 墨昀一点也不想让他太过得意。 于是她敛起了脸上的表情，不露出一丝好奇的点了点头, 完全不想流露出自己有任何失落的意思。 好在桃乐丝的身体非常擅长面无表情, 外人本来就很难看出她的表情有什么变化。 墨昀保持礼貌道：“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但就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布雷狄却突然道：“不知道为什么, 你身上弥散着一股死人的气息。” 她的脚步霎时就顿住了。 “活人的气息是流动的，有热度的，温暖的，但你身上……从刚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你的确是活人没有错，但是，你身上的能量间却夹杂着些许已经冷却的，宛若灰烬般的，不会再有任何反应和活动的能量。”布雷狄微微蹙起了眉头，露出了些许不解的神色，“就好像是有一个死人附在了你的身上一样。” “……” 墨昀转过了身来，她看着布雷狄，像是想要知道他究竟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布雷狄对上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灰蒙蒙的，带着冷冷的色调，恍若阴霾不散，又像是乌云压顶的天空那样晦涩沉霭。 “你在害怕我了？”他语气淡淡的，带着些淡淡的嘲弄和不以为然。 墨昀一时间没有说话。 乍一听见布雷狄说的那句话，她心里的确有些惊疑不定。 说她身上有死人的能量——这的确没错。因为她是穿越而来，在她穿越来之前，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的的确确是已经猝死了的。 可是……亡灵法师能够感应到这一点？ 在穿越前，她追了那么多季通灵之战，隔着屏幕的时候，她并不觉得那些大神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也许世界上的确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难以被普通人所理解。可是当她身边的人说某个神婆很灵验的时候，她仍然是个怀疑论者，对此嗤之以鼻，认定对方一定是骗子无疑。 此刻，情形也有点相似。 尽管这个世界连魔法都存在，可是当有人看起来能窥探到自身的秘密之时，墨昀还是第一时间感到了怀疑。 也许灵媒的确可以看到某些画面，不过墨昀一样也可以。像是她的游戏系统自带的私聊功能…… 就在墨昀迟疑的思考要不要对着布雷狄开一波私聊看看他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亡灵法师已经撑着下巴，注视着从表情完全看不出情绪的少女，语气凉凉道：“你的脸上，死气最多。” “乍一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人诅咒，马上就要死去了。但是这些天我发现，诅咒是死气越来越浓，而你身上的死气却是变得越来越淡……” “……” 见墨昀一声不吭，布雷狄耸了耸肩，好像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于是也不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也许原本有人对你下了诅咒，但你已经强大到了不受影响并且可以自行驱散的地步吧。不过，你的脸缺少表情，大约是死气的影响——虽然最后驱散干净了就会恢复正常，不过如果你想要早一些消除影响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 “……帮忙？” 布雷狄迅速补充道：“当然，不是免费的。” 而根据墨昀前世的经验，这种驱邪专业人士只有上节目才会免费算命，平常那些大神都只接待有权有势的人，毕竟就算所用材料不算珍贵，但技术无价。 于是在盘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余额后，墨昀最终半信半疑的僵着脸离开了。 “谢谢……我再想想。” 等她离去，零从布雷狄的耳环里皱着眉头凝出了实体：“你干嘛要说收费？驱魔仪式明明很简单的啊！” 对于零的这种语气，布雷狄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我乐意。” 听他这么说，零气道：“你这个人的性格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你也知道她可能就是预言里的那个人对吧？不然也不会一见面看见她一身死气，就放不下的跟着她走到这里啊。” 对于这样的说法，布雷狄不屑的冷笑一声：“呵。” “冷哼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没法反驳我。” “……啧。” “嘴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心里还是很好奇吧？那也没有办法，不管是谁被预言会单相思，都会很在意的吧。尤其是布雷狄你，又刻薄又孤僻，肯定更不服气。但人啊，有时候越是不屑的想——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就越是忍不住的会靠近对方，想要证明自己绝对不会变——但往往就是这样，踏入了命运的轨道哦。” “……零。” “什么？” “吵死了。再啰嗦小心我把你关进羊头骨里。” 零闻言大怒：“我还不是为你好！！！” 她说完之后，气冲冲的回到了他的耳坠里，却余怒未消的在耳坠中掀起一股又一股的黑雾，翻滚不休，气势汹汹，像在无声的怒吼。 不过，既然没有声音，布雷狄就完全无视，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 他终于将自己的材料一一整理完毕，正准备重新收好的时候，却在看见一块晶莹剔透的冰蓝色水晶时，微微一顿。 那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 他这一生受到他人善意对待和感到温暖的时刻极少，因而这块水晶他一直带在身上，不曾远离。 那时候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灵媒，不知道该如何正确运用自己的力量与天赋，于是只能凭借本能与深渊和死亡嬉戏。 那时候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做了许多事情，其中很多行为让他自己现在回忆，都忍不住一阵心悸和后怕，不敢重复。 也许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也许是越来越深切的明白了黑暗与死亡的可怕，他自己的力量又有多么渺小，布雷狄这些年来越来越少出手。 他不止一次的想，他能活到现在，实在是运气太好，命太大。 而若不是遇到了送给他这块水晶的女人，他就算活了下去，也恐怕早就堕入黑暗，沦为邪恶的黑魔法师了。 他记得当时他为了获得更多关于魔法的知识，潜入了很多法师的墓园之中挖墓开坟，偷盗那些被他们带入墓地之中的珍贵手稿和研究日记。 如果幸运的话，有些法师还会将自己的法术心得记录下来。 那时候他对死亡是多么的无知和缺少敬畏啊，那时候的他，又是多么的偏激和不顾一切。 可是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时的愚昧无知，胆大妄为，如今的他也就不是现在的他了。 这么一想，倒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地方。 布雷狄就凭着这样的方法，一路成长了起来，从一开始在几大领地的法师联手通缉下狼狈逃命，到最后怡然不惧，可以潇洒离开，全身而退。 当然，在被追杀的途中，他也有好几次曾经重伤垂危，险些丧命。遇见这块水晶的前主人，就是其中最严重的的那一次。 但她救了他。 她已经很年迈了，六十多岁的女人，白发苍苍，独自一人居住在贫民窟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而正是因为她居住的地方如此隐蔽难寻，他那时才会朝着那个方向逃跑，用来躲避法师们的追踪。 她没有告诉他他叫什么，只让他叫她婆婆。她为他疗伤，为他做饭，为他整理他盗窃而来的手稿，然后告诉他，法师的经验，并不一定完全适合灵媒。 她也是一位灵媒。 当然啦，布雷狄那时候想，如果不是同类，又有谁会去救一位“可怕的”，“邪恶的”，“肮脏的”，亡灵法师？ 不过与擅长和坟墓，诅咒，以及亡灵打交道的布雷狄不同，婆婆是一位萨满。 她借助各式各样的道具与世间万物沟通交流，比起诅咒，她更擅长祝福，比起与亡灵沟通，她更注重感受一个人的内心，比起着眼现在，深入探索魔法，她的天赋让她的双眼迷离，能够看见更远处的未来—— 她拥有极其罕见的预知能力。 所以她对布雷狄说：“你不该死在这里。你还有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你还有要见的人没有见到。你的命中之人在未来等着你，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然而就算同为灵媒，灵媒彼此之间也经常抱着怀疑和排斥的态度，布雷狄那时疑心所谓的预言，不过是个老糊涂的老太婆胡说八道的呓语罢了。 他不屑一顾的嗤之以鼻，但婆婆并不在意。 她的脾气很好，非常包容，亲切和蔼，善良温柔的甚至不像是被世人唾弃的亡灵法师。 她说：“她会是个特殊的非凡之人……她会住进你的心里……是的，我看见了爱情的花火，你的生命将因此变得不同——你要记住，布雷狄，那个女孩的面容我看不清楚，模糊的好像有两张脸重叠在一起一样难以辨认，但她的眼睛，我敢说你只要看见就一定能够知道她就是我所说的人——” “就像蜂蜜一样。” “她的眼睛，就像蜂蜜那样金黄澄澈。” 想到名为桃乐丝的少女，那双蜂蜜一样的眼眸，布雷狄沉默的顿了一下，伸手将那块水晶收了起来。 而到了晚上，领主准备了丰盛的晚宴，这样他同时招待如此多的法师和贵族，就不会显得失礼。 然而在外游逛的人们都一一返回，一直待在领主府里的克劳迪娅和阿尔加莉亚，却迟迟都没有出现。 领主派出自己的管家前去询问，然而没过一会儿，那位老管家便脸色苍白的匆匆赶了回来，手中握着一块碎布。 “老爷。”他冷汗直冒的弯下腰来，俯在领主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阿尔加莉亚法师阁下，被克劳迪娅法师阁下……绑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过得好快啊，怎么就这么久了呢……【沉思】 第45章 听见这话, 克劳迪娅，阿尔加莉亚的名字所代表的的含义，飞快的在领主脑海中盘旋了出来—— 法师，贵族——强大的力量，强横的家族势力——一旦在他的领地中出事，他绝对难以逃过两个法师贵族家族的雷霆之怒…… 正因为这两个标志如此重要和耀眼，他一时之间竟然不能理解两个人名间出现的那个动词——“绑架”是什么意思。 领主呆滞的僵住了身体, 全身心的力气全部涌入了脑袋中奋力思考, 却反而有些过犹不及的将自己的脑子冲的一片混乱。 只见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管家, 语气飘忽的问道：“绑架了？什么叫做……绑架了？” 见自己的主人如此模样，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竭力想要保持一位贵族管家的体面和冷静。 但事关法师, 还是出身不凡的贵族法师, 情况的棘手和麻烦，还是让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克劳迪娅阁下的桌子上找到了一张留言，不，不过那张留言被魔法定在了桌子上, 我无法带过来。” 事关两位贵族法师，领主饭也顾不上吃, 就苍白着脸匆匆奔了出去。主人家已经离席, 墨昀和斯塔比尼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起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斯塔比尼斯正直的想要去查看事情的始末, 而墨昀更多的是想去凑凑热闹。 他们一站起来，很快，查尔斯，贝萝拉，路德维希，爱丽丝，桑斯也站了起来，一起走了出去。 而布雷狄最后才懒洋洋的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远远缀在末尾。 领主府比起普通平民所居住的屋子来说大了不少，但也并没有广阔到哪里去，很快，一群人便跟在领主身后，挤在了克劳迪娅之前所居住的屋子外面。 贵族法师所居住的屋子并不算大，但却布置的极尽奢华舒适。 那四柱大床，柔纱床幔，不知垫了多少层的柔软天鹅绒床垫，洁白如云的棉被，让整张床就像是一团洁白的云一般。 还没有触碰，仅仅只是看着那松软的外形，就想让人陷进去沉迷不起。 地上铺着图案繁复华丽的手织毛毯，脱了鞋子踩在上面，柔软舒适，一位手织大家制作一张这样的毛毯起码要花费三到五年的时光，价格可想而知有多高昂。 而在紫檀木制作而成的圆桌上，正摆放着一套白腻如玉的瓷质茶器。两杯茶杯一左一右的放在圆桌两侧，显然之前有两人分别坐在这里对饮红茶。 但现在，两人都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一张羊皮纸，被茶壶压在桌上。 领主伸手便想要将羊皮纸从茶壶下拽出来，然而他一拽之下，看似不过轻轻压住的羊皮纸，却纹丝不动。 领主微微一愣，伸手就要去移开茶壶，却只见茶壶也一动不动，仿佛与空间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他不死心的又拽了拽羊皮纸，最终不得不一筹莫展的承认了管家的话——似乎有魔法在捉弄他们这些毫无超凡力量的凡人。 领主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只好就着被钉在圆桌上的羊皮纸，凝神去看上面的内容： 尊敬的领主先生：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你把你的金库掏空了一大半供养与我，我再拿走剩下的全部，这就当做你从我手中赎回性命的价码，请你不要生气，也不用愤怒，毕竟生命无价，不是吗？ 我原本打算等到今年的税收收上来以后，再多获得一些金钱财富，可惜这个名为阿尔加莉亚的丫头又追了上来。她不是个敏锐的人，但也不是个傻瓜，一两天，三四天我还可以应付，但我实在不愿意收敛我的天性，那太难受了。 我想我必须要走了。这可真令人丧气啊。 她阻断了我的财路，打乱了我原本惬意而又舒适的生活，这怎么能不让人生气呢？领主先生，你想一想这件事情有多令人气恼，就会理解我的举动了吧？ 我很不耐烦她了。我要杀了她。 看在你将你所有的财富都贡献给我的份上，我会带着她去到一个离你的领地远远的地方，这样她的尸体想必就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 如何，我是不是很贴心呢？ 祝你好运。 而在右下角原本该是写信人落款的地方，却没有克劳迪娅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羊蹄般的黑色蹄印，像是蘸了墨水之后按在了那里，当做了姓名。 “羊蹄印。”而这个看起来有些搞笑，甚至有些萌萌哒的标志，却让领主大人露出了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打着颤道：“羊蹄印！” 看他如此恐慌的模样，墨昀立刻抬头看向了斯塔比尼斯。她现在已经非常习惯有所疑惑的时候，就去向他寻求答案了。 通常情况下，斯塔比尼斯都能给予解释：“羊蹄印是恶魔的标志和象征。”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无论东西大陆的哪一个国家，勾结，收留，蓄养恶魔者，平民绞死，贵族砍头。” “我没有！！”领主一听这话，原本就已经非常苍白的脸，就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转过身来，盯着斯塔比尼斯，露出了恳求和恐惧的神色，好像他下一秒就会变出一把大砍刀，化身刽子手对他行刑。“我没有勾结恶魔！我没有收留她！我也没有供养她！我没有——！我不知道她是恶魔——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到中年的领主，鬓发上已经有了丝丝白发，中世纪的人总是比墨昀记忆中的人群更容易衰老，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甚至有了四五十岁。这让他显得有些苍老，当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悲愤而失声痛哭起来的时候，场面看起来就令人感到更加可怜了。 但仅凭信上的留言，却无法证明领主是有意识的与恶魔接触，还是如他自己所说的，是被恶魔的伪装所迷惑。 斯塔比尼斯只能遵循法规道，“事关两位魔法师的失踪，我必须将恶魔的消息上报给学院。” 而魔法学院一旦得知这个消息，领主就算能够逃过一死，也要狠狠的脱层皮——凡是与恶魔有关的事情，那都是重罪，就算他是贵族，可以用金钱赎罪，但他现在所有的财产都被恶魔卷跑了，若是拿不出足够的钱财，最终就算不死，也差不多是个□□一生的下场。 一念及此，他顿时痛哭流涕的瘫倒在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然而，克劳迪娅，性情大变，布雷狄的反常……来到领地后所有经历中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突然在墨昀脑海中串成了一线。 她转身看向人群，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亡灵法师的身影。 墨昀穿过查尔斯和贝萝拉，朝着布雷狄走去。而作为护卫法师的佣兵，爱丽丝和桑斯兵分两路—— 爱丽丝继续守护在斯塔比尼斯的身侧，而桑斯则转过身去，跟在了墨昀身后，朝着布雷狄走去。 这样的分工，恐怕也跟他一直盯着布雷狄的耳钉有关——这个大个子，似乎喜欢上了布雷狄的护身幽灵——零。 “这个恶魔，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曾经接触过的那个魅魔？”墨昀低声的问他。“她是不是就是克劳迪娅？” 布雷狄自阴影中抬眼看了她一眼，语带嘲弄：“她既然是恶魔，又怎么可能是克劳迪娅？” 墨昀也不跟他计较这种抠字眼的事情，“她伪装成了克劳迪娅？” 布雷狄这才缓缓道：“没错。” 墨昀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原本下意识的想问，你为什么不早说？后来却又想到，他肯定会回答，他为什么要说？ 的确……亡灵法师并没有告知他们的义务。 这么一想，在他隐瞒这件事情上，反而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墨昀换了个话题道：“……你觉得，领主是故意勾结恶魔，还是被欺骗了？” 布雷狄却做好了被她兴师问罪的准备，满嘴的嘲讽正要顺着她的责问反驳回去，却见法师只是微微吸了口气，就直接跳过了知情不报这件事情，反而让准备好了怎么争锋相对的布雷狄噎了一下。 他卡了片刻，才回答道：“伪装成克劳迪娅的恶魔是魅魔，人类男性勾结魅魔只会为了一件事情——上床。但这个领主却把对方当做法师一样供着，还给她法师顾问的职位，不管怎么看都不像知道对方是恶魔的样子。” 墨昀却突然在他的话语中发现了一个漏洞，忍不住也抠起了字眼，当做之前被他嘲讽的小报复道：“你不也是人类男性？你不也勾结过魅魔？你也是为了上床？” 布雷狄：“……” 墨昀又忍不住好奇道：“跟魅魔上床是不是很爽？” 布雷狄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会被很爽的吸干。只有傻子才会去找魅魔追求欢愉——如果要快感，还不如去找吸血鬼。一样的极致愉悦，吸血鬼只要你一杯血，安全又方便的多。” 墨昀眨了眨眼睛，却完全没抓住布雷狄想说的重点道：“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布雷狄：“……” 墨昀却没有在这个梗上纠缠太久，她伸手握住了布雷狄的袖口，将他从角落里扯了出来，“你来一下。” 黑发灰眸的青年微微一愣，却默不作声的跟着她一起穿过了人群，走到了最前头。 现在领主大人正死死的抓着斯塔比尼斯的手腕，嘶声哀求他不要上报，斯塔比尼斯也是一脸为难，他咬了咬牙道：“那失踪的克劳迪娅和阿尔加莉亚怎么办？” “我找到了一个恶魔专家。”墨昀这时插口道，她又拽了拽衣袖，将身后的布雷狄拽到了自己的身旁，看着他问道：“你说克劳迪娅和阿尔加莉亚还能找回来吗？” 领主和斯塔比尼斯的视线顿时一起落在了布雷狄的身上。 灵媒似乎很厌恶被人注视，他皱起了眉头，放出了零，让她化作黑雾，又将自己笼罩了起来后，这才说话：“恶魔身上的硫磺会让法师的追踪法术失效，一般的恶魔会将自己的猎物杀死，然后吃掉。但魅魔比较特殊——他们对于人类的血肉不感兴趣，反而热衷于采补。克劳迪娅也许还活着，但大概被藏在了什么地方，阿尔加莉亚……虽然她说要杀死她，不过魅魔一向喜欢玩弄猎物，想必也不会那么快就杀死她。所以她们可能都还活着。” 听说阿尔加莉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墨昀松了口气，却又迟疑了一下道：“等等，你说采补……？” 布雷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跟你说过，魅魔可以自由转换性别？也有魅魔热衷于化作男性，与女□□合为生的存在。” “那，那……”想到克劳迪娅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墨昀和斯塔比尼斯的神色一下都变得有些微妙。 墨昀抬起头来，直直的望着布雷狄的眼眸，说道：“你能找到她们吧？” “你说过你们亡灵法师擅长和恶魔打交道，如果法师的追踪法术不起作用，你们灵媒应该有别的追踪方法，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唯金钱与美食不可辜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8 19:22:45 顾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8 21:06:26 唯金钱与美食不可辜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3-29 19:10:20 唯金钱与美食不可辜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03 14:10:42 1983036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4-12 21:50:32 11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05 10:53:38 第46章 那又怎样？ 看着眼前的少女那认真的表情, 布雷狄原本已经到了嘴边抬杠的话，硬生生的又收了回去。喜欢就上.。 “……我需要报酬。”他改口道。 而听说他能找到那只恶魔，领主忙不迭的开口道：“一半！只要能够追回那只可恶的恶魔，我把我一半的财富都给你！” “不必。”布雷狄却冷冷的拒绝了，“若是付出没有回报，灵媒的力量会被大幅度的削弱，但若是获得的报酬远远超过了付出, 会触怒神灵。” 不管是信仰泛神灵还是一神教, 触怒神灵都是一件极为犯忌的事情，于是领主霎时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了。 而布雷狄看着墨昀, 嘴角微微一勾，“之前领主大人你不是说要赔偿法师小姐一大笔钱以酬城门失礼之罪吗？那么给我一半给她的赔偿的分量报酬吧。” 墨昀微微吓了一跳，一开始还以为他把自己的赔偿要走。但布雷狄似乎就是为了吓她这么一下, 瞧见她的眉宇间动摇了一下, 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一切都谈妥了之后，布雷狄转身朝着贝萝拉招了招手，“过来看着我怎么做的。” 他们两人，虽然并没有正式的拜过师收过徒, 但贝萝拉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只是有些紧张，却是不知不觉中已经接受了他。 如今她称呼布雷狄的时候, 也已经习惯性的开口叫他“老师”了。 此刻听他召唤, 贝萝拉从自己的死灵骑士身边离开，朝着布雷狄小跑过去，乖乖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布雷狄就在原地蹲了下去, 他从自己的长袍之中不知哪里掏出了一张黑色的麻布，摊在了地毯上。 黑色的布面上用白色的颜料画着繁复奇诡的图案花纹，隐藏着旁人不曾明了的神奇意愿。 在黑布四角都压上了一只白色的蜡烛后，灵媒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了的领主，淡淡道：“拿一张地图来。” “地图？”领主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才反应过来一般，连忙朝着一旁的管家焦急的吼道：“快！快！把地图拿过来！快！！” 待到一大把年纪的管家一头大汗的将地图取来，布雷狄就将地图摊在了黑色的麻布之上。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隔着纸张，描绘着压在下方的黑麻布上的图纹，然后双手在四角蜡烛上，就那么轻轻一拨烛芯，也不见有什么道具辅助，烛芯上便凭空燃起了火焰。 单凭这一手来说，就比墨昀前世在通灵节目上见过的大神们厉害多了。 毕竟那些大神们再怎么能够沟通阴阳，都没有凭空点火的灵能。 墨昀心中想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眼睛却一瞬不瞬的望着布雷狄的动作。 只见他依次抚摸过四根蜡烛燃烧的烛焰，轻柔而熟稔的仿佛在与家养的宠物嬉戏。 他的动作舒缓而肯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仪式感。 他时不时让烛焰在掌心舔舐，时不时在地图上悬空探索，没过一会儿，就停住了动作。 灵媒闭上了眼睛，显然看见了什么，而阻断眼前的情景，能让他将远方看得更清楚。 他低低道：“……红色的砖房……很旧了，所以变成了灰红色……很多巷子交错在一起，隐秘……复杂……在巷子的深处……很多工人，穿不起衣服，光着身子坐在墙角下大笑着说话……有谁抬起头来，朝着二楼的窗户笑着喊了一句什么……窗户边上出现了一个女人……” “她穿着衣服，但是几乎露出了整个胸部，有些年纪了……大约三四十岁……她笑着坐在了窗台上，将一条腿抬了起来，裙子沿着大腿滑了下去，露出了整条腿……她裙子里面什么都没穿的跨坐在了窗台上，然后动了动腰……三四个男人立刻站了起来，朝着二楼走去……” 布雷狄显然又看见了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但他闭口不说的睁开了眼睛，神色中露出了一丝厌恶，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不悦的肮脏场景。 他沉默不语的点了点城内地图的右下角，圈出了他所感应到的魅魔所在，而那里是城中最混乱的贫民区。 作为本地雇佣兵，对于这座城镇，爱丽丝和桑斯也许比领主本人更加清楚每一处角落。此刻她看着布雷狄指出的地方，想到他刚才的形容，皱起了眉头：“暗娼吗？” 她习惯性的又玩起了匕首，犹如转笔一样，她的匕首在她的指尖旋转如飞，几乎转出了残影。 雇佣兵显然对于这种底层场景非常熟稔，她抿了抿嘴唇道：“……那可不大好办了。” 因为布雷狄就算看见了暗娼的住处，但贫民窟里到处都是这种破败陈旧的红砖房，而且那里巷子极多，纵横交错，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分分钟迷失方向。 “那个魅魔不是说，会带着阿尔加莉亚远离我的领地吗？”而两位出身尊贵的法师居然被恶魔带入了那样的肮脏之处，依据恶魔的恶劣，甚至可能将她们卖给了娼妓之所，这样的事情让领主原以为不会再糟糕的情形，霎时变得更加令人绝望了。 他突然觉得，也许魅魔直接杀了她们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直接杀了，她们身后的家族大约也会冷冷的宣告他的死亡，但若是被人知道她们居然被折辱至此，她们身后的家族那滔天怒火，很有可能会从给他一个痛快，升级为凌迟也不解恨。 布雷狄嘲讽道：“你居然相信恶魔的话？” 而爱丽丝作为平民，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了给贵族老爷一个同情的眼神的机会。 “……别担心。”这时候，墨昀突然开口了，“她们暂时没事。” 墨昀很讨厌这种事情——这种女孩子受到强迫的事情。 前世的时候，这就是她的一大雷点，凡是小说，电视剧里出现这样的剧情，她都绝对跳过不看，甚至可能直接弃掉。 因为这种伤害实在太大了，不仅仅是对人的身体，还有心灵。墨昀受不了自己身边的人遇到这种事情，也受不了知道有人遇到这种事情，那会让她也感同身受般的痛苦到无法呼吸。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都能幸福开心的生活下去，这种情绪说来天真可笑，但傻白甜又有什么不好呢。 在布雷狄探索地图的时候，墨昀害怕影响到他，她不知布雷狄的力量是如何运转的，所以没有使用系统。 等他收手之后，她才立刻打开了私聊系统。 她先输入了阿尔加莉亚的名字，呼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回应，想到她如果被魅魔掳走，此刻也许还在昏迷之中，墨昀便切换到了克劳迪娅的频道。 【私聊】桃乐丝：克劳迪娅师姐？ 【私聊】桃乐丝：克劳迪娅师姐？你能听见吗？ 【私聊】桃乐丝：我是刚刚毕业的白袍法师桃乐丝，我和我的同伴现在在领主的府邸上，有一位同伴被伪装成你的魅魔掳走了，我们才知道你也已经下落不明很久。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还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桃乐丝才听到了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回应了她： 【私聊】克劳迪娅：桃乐丝？……法师永不应该失去法杖的桃乐丝么？ ……没想到连被魅魔抓走的法师也能听见她在【帮会】频道上吼得一嗓子吗…… 【私聊】桃乐丝：……是的。请问，师姐你还好吗？ 【私聊】克劳迪娅：不是很好。 这句话，女性的声音显得冷清还有些虚弱。她说的很直接，“恶魔给我喂了她的血。” 而恶魔之所以被东西两块大陆都深恶痛绝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它们的血。 恶魔的血拥有禁魔的力量，少量服食会导致法师体内法力混乱，无法与外界元素沟通，进一步致使法术失效。 而无法使用法术的法师，就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更可怕的是，如果长期服用恶魔之血，或者饮入大量的恶魔之血，法师可能会直接丧失施法能力，沦为废人。 这是对法师来说，会生不如死的剧毒。 而对法师有害的东西，教会应当大力扶持才是，但教会的人不知为何也会受到影响。他们声称恶魔会蛊惑人心，诱人堕落。 于是在恶魔这件事情上，法师和教会第一次达成了一致。 如今克劳迪娅显然被恶魔之血所禁锢着，无法使用法术，难以逃出生天，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现在联系上了对方，总会有办法的。 墨昀便放柔了声音安抚道：“没关系，克劳迪娅师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你。” 而对面突然沉默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你是不是还想问我有没有被侮辱？” “没有。那只魅魔对女性没有什么兴趣，她将我锁在这里，每次来都化作暗娼吸取那些男人们的精气，根本顾不上我。” 无论如何，这个消息令墨昀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去直面他人身上发生过的太过沉重的苦痛，那只能让她徒劳不安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私聊】桃乐丝：那师姐，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你能提供给我们具体的方位吗？ 【私聊】克劳迪娅：……我不知道。 好吧……考虑到克劳迪娅身为贵族小姐，当然没有涉足过贫民窟这种地方，被掳到那里，自然也不清楚其中情形。 【私聊】桃乐丝：那……从窗户之类的地方，有什么能看见的标志性建筑吗？ 一时半会克劳迪娅都没有给予回应，可能在努力的试图找出标志性的建筑，过了一会儿，她才不确定的回答道：“从窗户望出去，能在右边看见领主府邸在山上的高耸屋顶。” 然而两边都只能确定大概的位置，至于确切的具体位置，两边都一筹莫展。 正在这时，克劳迪娅突然道：“它来了。它怀里抱着一个人，这就是你的同伴？” “啊，是的，她叫做阿尔加莉亚，是一位……” “是一位幻术系魔法师吧。我看见她的粉色长袍了。” “她看起来怎么样？” “像是睡着了。”克劳迪娅自嘲道：“当初我被她掳过来的时候，也许看起来也是这么一副睡着了样子吧。” …… “小美人！” 贫民窟，暗娼馆里，魅魔身披斗篷，脚步轻盈的抱着粉色长袍的少女，推门而入。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呢？” 她……不，此刻该叫他了。 因为他的声音已然不是领主府中的娇软女声，而化作了清亮朗朗的青年声线。 他将怀中的浅灰色卷发少女丢到床上，抬手摘下了斗篷。 坐在窗边，脸色略有些苍白的美丽女性冷冷的看着他，却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苍白，削瘦，清秀，英挺，眉眼间却略显阴沉的脸。 若是墨昀在此，一定能看出来，魅魔竟然幻化成了布雷狄的样子。但克劳迪娅却扬了扬眉毛，语中带刺道：“这副模样可不讨女孩子喜欢。” 魅魔嘿嘿一笑，指了指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阿尔加莉亚道：“对她好用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从成都浪回来了~~不过没准还要继续学习，唉【叹气】 第47章 而在领主府邸中, 一行人待在魅魔之前所在的房间里, 从墨昀那得到了这些情报后，理所当然的, 领主开始询问道：“那，如何才能不引起魅魔警觉的进入贫民窟内，找到被囚禁的两位法师？” 斯塔比尼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像是开始走神的墨昀, 猜想她大概仍然在用精神魔法和克劳迪娅沟通。 他便不准备打扰她, 先行开口，准备抛砖引玉的建议道：“如果要不引起警觉的话, 伪装成寻找暗娼的嫖客如何？” 但他是现场唯二的法师，在墨昀没有说话的前提下，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为听从他的话语。 于是一听说这个办法, 大家都开始切实的思考起可行性来——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投向了在场的所有男性们。 领主和管家？直接跳过。 路德维希？亡灵骑士凑什么热闹！过！ 斯塔比尼斯？气质太正直, 不行。 查尔斯？年纪还小太青涩，不行。 布雷狄？ ……魅魔认识他不说, 他的气质也太过阴沉了, 说不定会直接被人打出来。 那么……最为合适的, 莫过于作为佣兵的桑斯了。 雇佣兵算是比较底层的职业, 如果混不出头的话，平日里找些贫民窟里的暗娼，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问题就是，桑斯的体型有些……引人注目, 而且，魅魔也曾经见过他。 一时之间，大家又陷入了困境，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墨昀终于抬起了头来，开口道：“我有办法知道她们的方位了。” ——只要组队的话，在小地图上就能看见作为队友的蓝色圆点，从而得知她们的方位。 不过考虑到阿尔加莉亚还在昏迷，墨昀先试探着与克劳迪娅组建了队伍。 一开始，墨昀还有些迟疑，因为游戏中组队是会发送一个组队申请的，而这种申请会以对话框的形式出现在玩家面前。 墨昀的私聊功能，她对外宣传是精神魔法，但如果有对话框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她要怎么解释才好？ 可是眼下救人要紧，墨昀也只好迟疑片刻，还是咬牙点下了组队按钮。 克劳迪娅：“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方形！” 墨昀：“师姐别慌！这是为了在我们之间建立联系，从而让我能够探知到你的具体位置……你看见上面有两个选项了吗？一个是同意，一个是不同意。” 克劳迪娅的语气却仍然有些惊慌失措：“我……我看见了两个选项……但是，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是同意，哪个是不同意……？这些复杂的像是图画一样的方块图形都是什么意思？” 墨昀一愣，然后立刻回过了神来——就算看见了对话框，她的金手指也不会露陷，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看不懂汉字啊！！ 她连忙收拾起自己那松了口气的愉悦心情，语气严肃道：“那些，是关于精神魔法的古代魔文——是一种拥有五千年历史的神秘图文……我也是翻了很多古籍，才终于破译了其中一二。总之，师姐你选择只有两个古代魔文的那个选项，我们就能建立起单独的密切联系了。” 克劳迪娅却迟疑了起来。“你，你要跟我的精神链接吗？” 她语气不安却又不想让墨昀察觉到她的不信任，反而欲盖弥彰道：“……建立起精神通道后，我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我的大脑是不是……以后就对你无所遁形？” 就算不是法师，普通人也对和别人精神相连，抱有极大的戒心。 谁没有秘密？谁又没有绝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记忆？ 墨昀连忙保证道：“不会的。师姐，我什么也看不到。除非你主动跟我说话——如果你信不过的话，我会马上找到你的所在地，把你救出来，救出来后，我就立刻切断链接，这样可以吗？” 克劳迪娅久久没有回应。但显然，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容不下太多讨价还价，在沉默了片刻后，原本高傲的法师咬了咬牙，终于同意了。 墨昀眼前的游戏界面左边一闪，就出现了一列十分熟悉的队伍栏。上面出现了两个头像，墨昀的头像，游戏id变成了【桃乐丝】，职业是代表着战士的红缨枪，不过一个剪影，克劳迪娅先入为主的认成法杖也不无不可，但墨昀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细节设计代表着什么意思。 因为克劳迪娅的头像是问号，职业和血条也全是问号。 毕竟对系统来说，她是个不在游戏中的角色，恐怕就是个bug。 但好在既然进入了队伍，小地图上仍然忠实的…… 妈个鸡！没开地图！！ 墨昀看向了因为她的前一句话，而面露喜色的众人，补充道：“……不过，我要先走一遍平民窟。” 眼见着所有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墨昀一脸“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的表情，径直看向了领主：“……要混入贫民窟的话，我恐怕得换一身衣服。” 还好之前桃乐丝小姑娘穿的衣服，她都还留着，因为衣服不多，墨昀全部都收在了行李箱里，此刻正好拿出来再利用一下。 “贝萝拉也去。” 然而看着一脸纯良的法师少女，布雷狄突然不放心道。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少女顿时一脸懵逼的望了过来。 “诶……诶？” 墨昀也愣了一下，“这个，没必要吧？贝萝拉……” 她没有什么战斗力啊？ 但布雷狄却道：“跟贫民窟那些毫无廉耻的肮脏的宛如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人打交道，也是我们亡灵法师必须学会的能力。这次是个难得机会，贝萝拉应该好好历练一番。” 贝萝拉看起来委屈的快哭出来了：“可是我……我不……” 布雷狄却用那双冷酷至极的灰色眼眸，紧紧的盯着她，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道：“放心吧，作为指导者，我会跟你一起去。” 贝萝拉：“……” 委屈。说不出话。 “那么我……” 而路德维希刚一开口，就看见所有人几乎都在对他摇头。 自知自己有多招人注意的亡灵骑士只好闷闷不乐的退下了。 最终决定一起出发的，就是墨昀，贝萝拉，布雷狄，还有爱丽丝。 作为佣兵，她几乎去过城镇的每个角落，对贫民窟不算了如指掌，却也算是熟悉。 她带路，墨昀探索，贝萝拉和布雷狄策应，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完地图，找到目标所在。 墨昀很快的换好了衣服。 而桃乐丝小姑娘的粗麻布衣穿在身上，已经短的局促的露出了一截手臂和小腿。 墨昀乐观的把它们当成了九分袖和中裙，并不怎么在意的拍了拍那些在不起眼的地方细心修补的补丁，觉得这身装扮混进贫民窟里应该非常完美。 贝萝拉原本就是乡村少女，家境贫寒，简朴的衣物也不算违和。 倒是布雷狄，还没有人见过他脱下黑色斗篷后的样子。 领主的衣服自然不够朴素，还是管家连忙出去借了一套平民服饰，布雷狄这才有更换的衣物。 当他脱下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袍后，青年穿着灰绿色的亚麻布上衣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绿色原本就代表生机，虽然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孤僻冷漠，但看起来整个人都莫名清爽了许多。 临出发前，斯塔比尼斯和查尔斯围在墨昀身边，显得非常担心。只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战斗力完全不行，留下来说不定才是最大的帮助。 路德维希从自己的铠甲上不知道扳了一个什么东西下来，他交给了贝萝拉，大约是什么能够瞬间将他召唤出来的媒介物，为了在少女遇到危险时，他可以及时出现保护她。 贝萝拉的脸红扑扑的，将那个媒介紧紧的握在了手心里。 而布雷狄站在她旁边，对于这种儿女情长，非常不给面子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显得很不耐烦。 不远处的爱丽丝看了看被美少年和美青年包围着的墨昀，又看了看被美骑士——虽然是亡灵——关心着的贝萝拉，非常不情愿的发现，自己可能和那个让人讨厌的亡灵法师一个级别——都是一只可怜的单身狗。 ……不，不，她还是有同伴的。 爱丽丝垂死挣扎的想到。 ……虽然她的同伴不仅傻而且还长得很抽象，单从颜值上就被人甩了十八条街，但不管怎么说，他好歹也是个人啊！ 这么想着，爱丽丝期待的看向了桑斯，却见自己的同伴正一脸失魂落魄的，凝望着布雷狄——的耳钉里的那团黑雾。 爱丽丝：“……你就不能关心关心和你并肩作战了这么久的我吗！？” 气恼的离开了自己的同伴，爱丽丝一脸不爽的将墨昀一行人，带入了贫民窟中。 贫民窟里的人大多都是麻木不得志的最底层人民，因此女佣兵的那一脸恼怒，反而正是常态。 这里充满了无数的垃圾——不管是普通意义上的垃圾，还是说像垃圾一样人，像垃圾一样的情绪，像垃圾一样的感情——都是组成这里的主要成分。 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其中，墨昀界面右上角的小地图，也在渐渐褪去迷雾，展现出四周街道交错纵横的小巷，以及——那一点蓝色圆点。 只是，他们这群漫无目的，在小巷中随意乱逛的人，尽管想要尽力低调，却还是引起了贫民窟中，一些人的注意——说到底，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在贫民窟里晃来晃去？ 一定有问题！ 于是等墨昀从小地图上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看，才发现四面八方不知道多少衣衫褴褛的人，都朝着他们投来了不怀好意的视线。 那些人大多面黄肌瘦，可是麻木的神色之中隐藏着冷酷狡诈。他们的视线闪烁阴险，偶尔交换着令人不悦和感到危险的暧昧眼神。 布雷狄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身边站着那么多的鬼魂，也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的凶手。” 而墨昀已经打开了背包界面，准备随时装备上自己放在背包中的蛇枪。 她不动声色的估算起敌人的人数，然后朝着布雷狄低声问道：“你能搞定几个？” 尽管亡灵法师据说在攻击力方面比一般法师要凶残很多，但考虑到法师们普遍的近战能力低下，墨昀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布雷狄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还要准备走多久才行？” 墨昀确定了一眼小地图道：“现在就可以了。我已经知道她们在哪里了。” 而听她这么一说，布雷狄的语气一瞬间便变得跃跃欲试起来：“那就是说，现在制造出一点小动静，也无所谓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动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8 01:12:29 唯金钱与美食不可辜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18 21:13:08 第48章 只见布雷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装着不知名绿色溶液的药瓶。 他瞄准了隐隐约约被四周的人拱卫在中心的头领模样的男人, 朝着他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 然后将瓶子里的绿色溶液干脆利落的倒了下去。 那人大怒之下，立时站了起来, 他一动，四周的同伴也霎时一起站了起来。 十几个人围在布雷狄，墨昀，爱丽丝和贝萝拉四个人身边, 看起来实在是实力对比悬殊, 但布雷狄却怡然不惧的冷笑了一声。 他退后了一步，将空了的瓶子丢到了一边, 然后又从长袍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瓶子。 ——不对，那不是黑色的瓶子, 那是瓶子里装满了某种黑色的东西，才显得从外面看去, 仿佛是个纯黑的药瓶。 握着那充满了不祥意味的黑色药瓶，布雷狄咧嘴一笑, 露出了令人瘆得慌的笑容, 然后, 他拔开了瓶盖。 宛若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一般, 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飞虫蜂拥而出，宛若黑色的阴云黑雾，追逐着那绿色的溶液而去。 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转瞬间就在被倒了满头满脸的男人身上沾满了厚厚一层。 男人顿时发出了惨烈的尖叫。 他摔倒在地, 嚎叫着揉搓拍打着自己的脸庞，想要将那些身形如此微小，却将他撕咬的剧痛难忍的毒虫打掉。 然而那都于事无补，他甚至因为双手蹭到了脸上的绿色溶液，而迅速被毒虫们视为了新的目标，开始啃噬的满身是血。 一时间，周围的人尽皆骇然。 布雷狄却慢悠悠的又从长袍中，拿出了一瓶装满了绿色溶液的瓶子，对着剩下的人微笑。 那微笑犹如恶魔一般，转瞬间，围在他们身边的人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只剩下地上被毒虫缠身的人哀嚎痛苦，痛极的滚来滚去。 贝萝拉的脸色已经完全苍白了起来。她畏惧的看向自己的老师，下意识的离他又远了些许。 爱丽丝皱紧了眉头，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依然护卫在墨昀身侧，拼尽全力没让自己抛下护卫对象远远避开。 墨昀的脸色也有些不适道：“……他会怎么样？” 布雷狄收起了假笑，冷冷道：“会被咬光血肉，直到露出骨头。” 不等墨昀说话，他又道：“难道你想让我放过他？你以为贫民窟里会有什么淳朴善良的好人？信不信我们但凡力量稍弱，他们就能谋财害命，顺便将女人拐卖贩售？” “……那你干脆给他个痛快不行吗？” “不行。”布雷狄的神色宛若一个沉迷□□的疯狂抖s，“单纯的死亡根本不足以让他们畏惧，只有生不如死的痛苦，才会让他们明白招惹一位亡灵法师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我会把这件蠢事所会造成的后果，深深的刻印在他们的骨髓里。” 就在这时，地上的人哀嚎声慢慢的小了下去，那些黑色小虫餍足之后，纷纷振翅朝着之前那丢到一边的，盛装着绿色溶液的瓶子里飞去。 他们追随着那绿色溶液，不过一会儿，就密密麻麻的全部重新挤回了瓶子里。 而那个被黑虫噬咬的人，已经是双手面容一片血肉模糊。 他倒在地上呜咽□□，满身血污，可见那毒虫之狠辣。 布雷狄盯着墨昀道：“我没有让骨虫将他啃咬致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这么一说，那毒辣的手段，倒显得好像已经很是宽容大度，网开一面的样子，这让墨昀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她看着布雷狄叹了口气，最终一言不发的朝着小地图上的蓝点赶去。 但这种态度，却让布雷狄来了脾气，他冷冷的“哼”了一声，显得非常不满。 “我们快到了。”墨昀在队伍频道里对克劳迪娅通讯道：“我们已经非常接近了。魅魔在做什么？” “……他把阿尔加莉亚带进房间里了。”克劳迪娅的语气一言难尽，“我闻到了魅魔在床上运动时才会散发出的硫磺气味。” “……” “是的，你没有想错，他大概正在跟阿尔加莉亚滚床单。” “……” “我阻止过了——我真的试图阻止过！但是魅魔根本不听我的！径直把阿尔加莉亚单独带进了房间里，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到了！！” 就在这时，墨昀终于发现自己的蓝色圆点和队友的重合到了一点。她快步赶上二楼，越过无数扇后面住着暗娼的房门，径直来到了小地图上显示出来的，克劳迪娅所在的那一扇。 这年代的薄弱木门还经不起一脚用力的力气，墨昀毫不迟疑的一脚踹开，果然在门后发现了一脸惊喜的克劳迪娅。 坐在窗边的贵族少女不可置信却又狂喜不已的站了起来，她的头发略微有些凌乱，但气色还算红润，只是眼睛下方有些乌青，这些时日，显得都没有睡好。 与此同时，大约是听见了外面的响动，另一所房间里传出了破窗而出的声音，还伴随着阿尔加莉亚的怒吼：“你给我站住！！！” 墨昀连忙循声赶了过去。 只是站在门外的时候，想起之前克劳迪娅说魅魔对阿尔加莉亚可能做了的事情，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阿尔加莉亚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房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了，阿尔加莉亚衣衫整齐的出现在大家面前，跟常人被掳走的模样不同，少女显得格外气愤：“可恶啊！！一睁眼看见布雷狄的脸，好不容易把他推倒了，正准备扒衣服呢！怎么就跳窗跑了呢！气死人了！” 布雷狄：“……” “师姐，”墨昀小心道：“那魅魔没对你做什么吧？” “魅魔？什么魅魔？”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少女好像还没想起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唔，我记得……我是在跟克劳迪娅师姐喝茶来着……然后师姐帮我染香占卜……不知怎么的我好困，就睡着了……在梦里我看见布雷狄抱着我，我对他又亲又摸，他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冷冷的不理我，还对我笑！但我一直都没有力气……刚才好不容易才把他按在床上的！” 布雷狄：“你还是脑子清醒一点再说话吧，白痴。” 眼神还有些飘忽的阿尔加莉亚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墨昀身后的布雷狄身上。她顿时露出了喜色道：“布雷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来，我们再去床上——” 亡灵法师不知道对她撒了一把什么，只见他冷冷的抬手撒出一把白色粉末后，少女便立刻软软的倒了下去。 贝萝拉：“……” 墨昀：“……” 克劳迪娅：“……” 眼见着气氛一时沉静，布雷狄转头看向了贝萝拉，用师长的语气教导道：“学会了么？亡灵法师必备的几种防身药粉？” 贝萝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很快忐忑的疯狂摇了摇头。 布雷狄倒也并不生气，他点了点头道：“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不过事后，当得知自己被魅魔掳走之后，阿尔加莉亚的反应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魅魔？！你说我差一点推倒了的是魅魔？哪只魅魔？我一直追踪的那只魅魔？那只魅魔不是女的吗？？” 布雷狄冷冷道：“魅魔可以转换成男性，不过更常以女性身份现世而已。” 一听这话，童颜□□的少女立时便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狠狠地扼腕叹息道：“可恶啊！亏大了！真是亏得太大了！听说魅魔的床上技术全世界最棒啊！尤其是——他还顶着布雷狄的脸！” 布雷狄顿时阴森森的作势又要从长袍里掏些什么，见此情景，阿尔加莉亚立刻神色一肃：“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 可是她转动着眼珠的狡黠模样，证明她分明起了别的什么心思。 墨昀怀疑，阿尔加莉亚以后如果还要继续追着魅魔跑的话，原因除了笔记之外，恐怕还多了一些别的什么…… 正版的克劳迪娅对她这样的反应显得非常厌恶，她冷艳的皱起了眉头，表露出了和斯塔比尼斯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高傲：“放荡！” 阿尔加莉亚转头看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之前她与假克劳迪娅相处融洽，一口一个克劳迪娅师姐叫的格外亲热，但对上真正的克劳迪娅时，却意外的彼此都看不顺眼。 一个嫌弃对方太过放荡，一个嫌弃对方太过假正经。 而魅魔给克劳迪娅灌输的血液并没有达到摧毁施法能力的地步，休养了几天之后，她终于完全恢复了健康。 冷艳的法师对别人都不假辞色，但对于墨昀却非常客气。 “请允许我称呼您为‘灵魂之锁’。” 墨昀还没反应过来，斯塔比尼斯已经笑了。 “这么快就有外号了，桃乐丝，很厉害啊。” 就如同墨昀前世的文人墨客，如果有人写出了一句非常出名的诗句，时人就会以诗句化作诗人外号一样。当初秦观写“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就被苏轼称为“山抹微云君”。 如今，墨昀因为组队聊天功能，被克劳迪娅称为：“灵魂之锁桃乐丝”。 唔…… 虽然说，锁链的确有链接的意思，不过……组队功能变成灵魂之锁这么一个…… 听起来格外牛逼，还略带中二的名字，还是让她感到有些违和的好笑。 不过墨昀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灵魂之锁桃乐丝，听起来简直帅气。 而据斯塔比尼斯说，一个有绰号的法师，档次会比没有绰号的法师高上许多。 因为那说明一个法师在某一方面，有着常人难以企及之处。 他还说克劳迪娅的人脉很广，有她传扬的话，很快墨昀就会声名鹊起，闻名贵族。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大贵族愿意聘请她，成为法师顾问。 然后，斯塔比尼斯迟疑了片刻，朝着墨昀问道：“……桃乐丝，如今我们和路德维希他们顺路前往萨格鲁，但在经过安辰边境时，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会与阿尔瓦碰上。路德维希肯定是站在阿尔瓦那边的，但我却是安辰人……也许我们会产生分歧。” 墨昀愣了一愣，嗅到了某种分裂的预兆。 她顿了顿，有些难过的回答道：“……一定要牵扯进战争里吗？” “不，倒也不用那么悲观，我只不过去看一看而已。”见她有些低落，斯塔比尼斯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说不定，最后能够和平解决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师兄就这么立下了一个flag【远目】 第49章 魅魔又溜之大吉了, 但除了原本就一直在追捕他的阿尔加莉亚，其他人暂时都没有精力继续耗费在恶魔身上。 在救出了克劳迪娅之后, 不论是路德维希, 还是斯塔比尼斯, 都急切的想要前往三国交界处的战场。 墨昀作为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人，自小听从父母的话, 连人多的地方都绝不去瞎凑热闹，对于真正的中世纪战场就更是敬而远之。但她却无法违逆师兄的意愿, 只好在领主府修整一晚后，准备继续赶路。 魅魔卷走了领主府的大部分金钱, 而且狡猾的藏在了别处，当他逃跑后, 就连魔法师们也束手无策。领主听闻这个噩耗，当时就差点晕过去。 他颤颤巍巍的, 苍白着脸, 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么一大笔钱，墨昀表示可以理解……毕竟，领主的钱追不回来，之前说好的给她的补偿，就全部没有了啊！！ 说好的皮毛, 香料, 琥珀，珍珠，水晶, 宝石和金币呢？？ 但在损失更大的领主面前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显然太过失礼，墨昀忍住心痛，反过来宽慰了领主好几句。但对方似乎已经心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克劳迪娅站在一旁，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她当然不是因为魅魔伪装成自己卷走了领主的钱而感到有所歉疚。领主这种级别的小贵族，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她尴尬，只是因为墨昀救了她，按照贵族大小姐的阔绰排场，她应该给她一大笔钱表示感谢才是。 可是和家族断绝了经济往来后，克劳迪娅大小姐身上并没有多少钱财了。 拿不出奖赏赠予自己的救命恩人——特别是，对方还是身份贵重的法师，并且天赋卓绝，实力强大，前途光明—— 这让克劳迪娅觉得十分丢脸。她只好从别的方面努力补偿，比如说声誉，威望，名气之类的事情。 有她的人脉和宣传，克劳迪娅相信，灵魂之锁这个名号，一定能够传扬四方。 当然，她只会告诉别人，墨昀拥有能够联系双方的神奇精神法术，却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被魅魔所囚禁过的。 克劳迪娅很清楚人心险恶。 但凡听说她与魅魔这种几乎一提起就只能想到床笫之私的恶魔扯上联系，那么一定会有人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以为她被做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那些对于她身为魔法师羡慕嫉妒恨，垂涎她的美色却又高攀不起的纨绔子弟。 那些人自己无能好色，便最喜欢编排别人。尤其是女人。 克劳迪娅也想过，要不要拜托桃乐丝隐瞒这件事情。但她很清楚，她被魅魔所囚禁的事情，领主府的人恐怕知道的也不少，想要完全封锁消息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如果她低声下气，底气不足的去要求他们不要乱讲，说不定还会暴露出自己的弱势，让人以为拿住了她的把柄。还不如什么都不说，显得毫不在乎。 骄傲的贵族少女抿紧了嘴唇，不能忍受那些什么都不如她的平民们对她露出异样的神色，便真的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在桃乐丝他们启程后不久，也单独离开了。 阿尔加莉亚追踪魅魔而去，不知道因为什么，她看起来要比之前更有干劲了。 “她很会自己调整状态，让自己总是处于一个愉悦的时期，永远不会允许自己低落或者沮丧太久。”布雷狄这么评价道，“从这个方面来说，我觉得她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墨昀迟疑了一下，才说：“她好像喜欢你。” “与其说她喜欢我，”布雷狄很冷静的回答道：“倒不如说，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喜欢着一个人’的状态而已。” 墨昀觉得这家伙，说话总是显得跟别人不大一样。 而之后的路程就顺利了很多。 一路上的领主们在得知他们的目的地后，都纷纷敞开大门，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在边界处发生的纷争已经被这些领主们定义为了“法师之间的战斗”。 作为普通人，他们在旁观望，绝不轻易参合。所以对于这队有着两个法师的队伍，自然各种放行。其迫不及待的程度都让墨昀产生了一种他们是在送瘟神的感觉。 而对于布雷狄和路德维希这么两位特别明显的跟亡灵有关的法师和造物，贵族们也充分发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就是全没事的敷衍态度，看墨昀他们没有停留太久的意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了没看见。 在赶了三四天路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前线。 是的，前线。 他们看见前方已经建起了哨卡，安辰的骑士们神色凝重而紧张的拦住了道路，驱散平民。在看见墨昀那身明显的法师装扮时，他们的表情一下子就绷紧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失去对法师应有的尊重。 “不知道，法师阁下要往哪里去？” 墨昀看向了斯塔比尼斯，只见他对着两位骑士用一句安辰方言说了一句什么，他们的神色霎时便松缓了下来。 “安辰的法师阁下！”他们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欢迎您回家！” 斯塔比尼斯也露出了笑容：“我听说了边境发生的战争，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了？” “敌人筑起了营地。”两位骑士露出了气愤和无奈的神情，“他们看起来准备长期战斗下去！他们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女神的咽喉】已经被他们占领了！” 显然之前安辰的求援骑士把这场袭击当做一场报复式的突击并不准确，从眼前的情形来看，阿尔瓦和他麾下的法师们，已经建起了营地，看起来做出了准备“收复失地”，又或者是“侵吞安辰国土”的打算。 在对面有许多法师生力军的情况下，安辰的处境尤为不妙。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躲在基加利王国的背后，背靠大树好乘凉。 国内上至贵族王室，下至平民百姓，都安逸而不思进取。 军纪涣散，军备松弛，法师大多各自为政，只顾自己享乐，毫不关心国事。 于是现在安辰边境军基本上算是被阿尔瓦带着一群刚毕业的白袍法师按在地上打。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一位白袍法师，愿意留下帮忙，全军上下自然求之不得。 要知道，其他毕业的安辰法师知道这件事情后，愿意为国而战的没有几个。他们大多是贵族子弟，只想早早的回家享受生活，谁愿意吃苦？更何况，对手还是阿尔瓦。 与阿尔瓦一届的白袍法师们都知道他有多么强大。 大家心想，安辰被袭击，基加利作为姐妹之国，绝不会坐视不理，如今基加利隐约是大陆之主，国力最强，只要基加利一发话，一出兵，还用他们累死累活的战斗吗？萨格鲁绝对不敢和基加利作对，到时候肯定会立刻撤兵的。 于是大多数安辰法师都不顾挽留，径直走人了。 听见领着他们去见指挥官的军官在路上一路诉苦，墨昀面无表情，心中却对安辰在这场战争中的赢面有了把握—— 肯定赢不了。 斯塔比尼斯显然也听出了安辰军的士气有多低落，他抿紧了嘴唇，蹙起了眉头。 他很清楚，就算他留下来，不说他并不擅长用魔法战斗，就算擅长，一个法师的加入也改变不了战局。 更何况—— 路德维希不可能愿意留下。 他强自忍耐到了指挥官接见了斯塔比尼斯后，便提出了要离开的要求。 指挥官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这位亡灵骑士和布雷狄这位亡灵法师都是跟着斯塔比尼斯一起来帮忙的，虽然亡灵法师声名狼藉，可战场之上，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指挥官都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让普通士兵接受灵媒的加入，结果对方却冷不防的提出，他要到对面的萨格鲁去。 他只能有些迷糊的迟疑道：“你……您……唔，这位骑士阁下，难道是准备去冲阵吗？” 路德维希冷静的回答道：“我是萨格鲁的骑士。” 一时场面非常尴尬。布雷狄却仿佛觉得颇为有趣，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狭促笑容，哼笑了一声。 事实上，墨昀之前一直有些担心，路德维希跟着一起进入安辰的军营，最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但此刻她才有些惊讶的发现，虽然指挥官的脸色十分难看，可他仍然准许了路德维希的离开。 她还是太不了解这个异世界了。在这个类似中世纪的西方世界里，贵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骑士精神和封建契约在王室之下纵横交错，再加上凌驾于凡人武装之上的法师力量，很多时候，就会发生一些在地球人看来莫名其妙和难以理解的传统—— 就比如说，如果是在地球上，孤身进入敌营，就算不会被杀也一定会被囚禁起来。可是路德维希——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也能凭借贵族的身份被俘虏，然后让家族交出一笔赎金将他赎回，而此刻，作为亡灵骑士，则没有凡人敢于挡住他的去路。 因为亡灵已经不会再次死去了，但人却是会死的。 而如果按照地球上的战争思维，既然有这样超绝的实力，又已经深入敌营，那怎么也应该大展身手一番，在安辰军营里大开杀戒，为己方削弱敌方越多的力量越好。 但在这个世界，就算开战了也一定要遵守骑士精神，开战前双方的队伍要列好之后才能正式开始，如果有一方队列没有列好就进行进攻，指挥官会被视为没有骑士精神而被鄙视。 如果威望差一点，手下的士兵可能都不会听命。 而阿尔瓦手下的法师便很机智的钻了空子——安辰的骑兵列队时，他们就开始吟唱魔法，时间简直绰绰有余，等骑兵们排好队列之后，魔法就正好铺天盖地的兜头砸下。 安辰的指挥官曾经非常气愤的给对面的阿尔瓦写信，谴责了他违背骑士精神的做法，他认为，按照传统，法师们应该在骑兵排列整齐之后，才能开始吟唱咒语。 但阿尔瓦一本正经的回复，法师的吟唱就如同骑兵的列队一样，都是处于正式开战前的准备阶段。当骑兵列队完毕，法师也吟唱完毕，骑兵准备冲锋进攻，法师释放魔法——每一步都非常对等，非常符合骑士精神。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说周一好呀的，现在只能说……周二好啦！ 第50章 法师在哪里都能受到优待。墨昀一行人在军营里, 享受到的都是与指挥官同等的待遇。 她与斯塔比尼斯单独一个帐篷，布雷狄也是。而刚安置下来, 斯塔比尼斯就与指挥官一起去商讨军情了, 墨昀便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到处溜达。 结果在半路碰见了布雷狄。 路德维希带走了贝萝拉, 那个少女在离去前带着忐忑和对未来的期待，朝着墨昀小心翼翼的告别, 墨昀笑着祝福了她，但却很惊讶的发现布雷狄居然留了下来。 她原以为他会跟着徒弟一起离开, 不过后来想想，阿尔加莉亚似乎说过, 他和斯塔比尼斯一样，都是安辰人。 亡灵法师的手中提着水罐, 看起来似乎刚刚打水回来。他们狭路相逢，墨昀一时间感觉有些尴尬。 “嗨, ”她有些没话找话的打了个招呼：“他们没有给你打水吗？” 她的房间里, 不用她开口，自有骑士帮她打满了水。只是虽然都是单独一个帐篷，看似待遇一样，但人们对于亡灵法师的鄙夷和排斥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在将布雷狄带到了这个偏僻的帐篷里后, 就再也没有人靠近过了。 布雷狄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遇, 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他看着墨昀的脸，对于她毫无所觉的模样，感觉非常看不顺眼。 “蠢货。” 他低声的嘟嚷了一句。 眼见着亡灵法师冷漠的径直回了帐篷, 吃了个瘪的少女撇了撇嘴，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心想她还是去别的地方逛逛好了。 但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布雷狄却已经放好了水罐，又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喂。”他叫住了她，询问道：“你在干嘛？” “到处走走。”墨昀随口回答道——事实上，她也没有撒谎。 但布雷狄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他走到了她面前，灰色的眼眸带着些让人不自在的洞穿力，盯着她道：“你最近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你在对我用灵媒的视线吗。”墨昀有点别扭道，“听说灵媒能够看见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 “你以为天眼是可以随便开的？”布雷狄皱起了眉头，又露出了不耐烦的样子，“我吃饱了没事干耗费精力去看你的过去和未来？” 他语气这么恶劣，但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墨昀放下了心来。但她也没兴趣继续听他没好气的冷嘲热讽了，于是在点了点头后，少女转身就要走。 可是布雷狄却不知道为什么跟了上来。 他追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啊。”他们变成了一起并肩往走前的状态。墨昀一开始不大想跟他说话，所以有些敷衍道，“我哪里看起来不高兴了？” 布雷狄看了她一眼。他对于人们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得到可以倾诉的信任。 所以他不再绕圈子，而是直接的指出道：“你最近很少说话。” “因为一直在赶路的关系吧。”墨昀淡淡道，“感觉有点累。” 但敏锐的亡灵法师才不会被这种鬼话糊弄，他很清楚问题的关键在哪里：“是因为你的师兄想要留下来吗？” “……” “那么你呢？”他接着问道：“你准备帮助他吗？” “……” “这么说，你不想帮助他。” “我不是不想帮助他。”墨昀终于开口了。她皱紧了眉头，说出了真话：“……但是我不想参合进战争里。” 说到底——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战争对自和平年代穿越而来的少女来说，非常遥远，也非常严肃，因此，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她根本没有帮助任何一方的意愿。 安辰和萨格鲁，按照墨昀的理解，其实就是两国都野心勃勃的想要扩张力量，所以导致的必然纠纷。 阿尔瓦说自己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反抗安辰的压迫，是为了荣誉和尊严而战。 而安辰说阿尔瓦入侵了他们的国土，要为了正义和忠诚而战。 但那些国土十几年前都可能是萨格鲁的领地，所以对方到底是正义的光复，还是邪恶的入侵呢？谁能说得清楚？ 作为一个穿越者，墨昀暂且保持着绝对中立的态度。 如果斯塔比尼斯想要留下，她愿意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但让她上阵杀敌的话……那就算了。 她没有厮杀的理由，也没有为之而战的目标，所以不可能毫不犹豫的去杀死敌人。 因为那些人或许是安辰人的敌人，但不是墨昀的敌人。 他们毫无交集，对她来说，不过是些陌生人。 所以为什么要去承担起他们的仇恨，为什么要沾染上他们的鲜血，为什么要让他们的家人为他们哭泣，又为什么要承担起她根本没有理由承担的罪孽？ 她只想找个地方，建造起自己的小木屋，然后平静而闲适的待在自己的小窝里，过着悠闲平淡的美好生活。 “那你呢？”说完之后，墨昀反问道，“你要留下来帮助安辰？” “我？”布雷狄却好像有些奇怪她怎么会这么觉得，“我为什么帮忙？” “……你不是安辰人吗？” “我是出生在安辰没错。但那又怎么样？我也差点很多次都死在安辰。”布雷狄冷淡道，“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只要能有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就很好了。我们没有家。既然没有家，这块大陆上的所有地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墨昀看着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感想说出来——她觉得他有点可怜，不过总觉得脾气古怪的亡灵法师不会高兴她的怜悯。 好在这时，布雷狄又自己开口道：“那你准备离开吗？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墨昀苦恼的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跟师兄说。” “哼。”亡灵法师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所谓的面子。”他嘲讽道，“直接去跟他说，你不愿意留下不就可以了吗？真是……” 他习惯性的想要刻薄的评价虚伪，但最后硬生生的忍住了。 不过，就算他没说出来，墨昀显然也猜到了。 “你这个人。”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只是不想让师兄失望。他是我的朋友——朋友是很重要的。” “哼。”布雷狄心情糟糕道：“反正我没有朋友。” 就你这个古怪的性格，谁会跟你做朋友啊！ 墨昀在心中忍不住的吐槽。 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军营旁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的看见许多骑士侍从正在紧张的巡逻。可是这样的行为非但没有让人感觉到秩序井然，反而让整座军营里都弥漫着一股人心惶惶的焦虑。 因为这些骑士都很清楚，他们的对手不仅有骑士，还有法师。 一旦法师拥有足够的时间不被打扰，那么与法师作对的士兵，就只有一个死字。 仿佛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墨昀的心情也一下有些沉重了起来。 ……这些人现在都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可是很快，他们就会死在战场上。 她能救他们吗？ 如果她出手的话，她能救下他们吗？ 但那样的话，对面的士兵难道就不是一样的人了吗？ “要走的话就赶紧走吧。”布雷狄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他说，“你太容易心软了。” 墨昀没有说话。 “你以为战争是单纯的厮杀吗？”布雷狄冷静的说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你如果参合进来，就卷入了这些国家的政治斗争里，没有那么单纯的。那就像是一个泥沼，到时候身不由己，就很难再干干净净的爬出来了。这些事情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 “……你在关心我？”墨昀突然有些讶异的看向了亡灵法师，意想不到的笑了笑：“谢谢你，布雷狄。我知道。” 这些事情，如果是十四岁的桃乐丝，大概是想不明白的——一个从小生活在乡村里，所知天地就仅限于自己村落里的小女孩，又在法师学院里封闭着长大，对于这些事情，什么都不懂非常正常。 但墨昀却不是这样的小女孩。来自异世界的她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精通的事情，却起码占了一个“所知甚杂”的“杂”字。 所有现代人，大概都当得起这样的评价——“见多识广，博而不精，杂而不纯”。 在现代这不算什么特殊的事情，说不准还要被长辈骂一句“不学无术，一事无成”，但在这落后的异世界，这些知识储备，却能算得上是非常“博学”了——睿智就不一定了。 而还没等亡灵法师恼羞成怒的刻薄反击，墨昀就立刻转移了话题道：“那你呢？既然你不准备留下帮忙，那你准备去哪里？” 布雷狄犹豫了一下。 “去看着贝萝拉。”他低沉道：“我们的同类太少了。作为她的前辈和师长，我必须要引导她，教导她，并且保护她。” “所以你要去萨格鲁那边啊。”墨昀感叹了一声，“但是贝萝拉一定会帮路德维希的吧？” “就她那点能力？”布雷狄嗤笑了一声，又像是在对墨昀解释，他不会去帮助萨格鲁的补充道：“我会看着她，但只要不是她碰上危险，我不会出手。” 墨昀却没有察觉到这点，她只是呆了片刻后，突然疑惑道：“那你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跟着贝萝拉一起走？” 既然你又不准备帮助安辰，又准备去保护贝萝拉的话？ 布雷狄：“……关你什么事！” 亡灵法师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墨昀莫名其妙的又一个人在山坡上看了好一会儿风景，终于也觉得无趣的准备回帐篷了。 她想等斯塔比尼斯回来的时候找他谈一谈，可是直到晚上，他也没有从指挥官那里回来。墨昀没有办法，只好吃过晚饭，去找查尔斯爱丽丝他们聊了聊天。 爱丽丝显得有些担忧，他们是雇佣兵没有错，但并不是雇佣军。一字之差，但工作性质可是天差地别。 他们显然也不想参合进战争中，而且还在输面这么大的一方，又没有什么好处——再说，什么好处都没有命重要啊。 但查尔斯却有些兴奋。 这个少年犹如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充满了对骑士和建立功勋的向往与憧憬。在游吟诗人的诗歌中，建功立业，赢得战争是那么容易，让他不能理解在荣誉和功勋的背面，有多么残酷和血腥。 在察觉到了墨昀也同样对战争有着排斥的情绪后，爱丽丝再三表示，她和桑斯愿意一直跟着她，保护她。 其实是一个战士的墨昀表示：……好吧。 眼瞅着斯塔比尼斯和指挥官怕不是要彻夜长谈，聊了会天后，墨昀只能先回去休息了。但她睡到了半夜，却突然被一阵嘈杂声猛然惊醒，她迅速的恢复了清醒，立刻从空间背包里将蛇枪握在了手里。 她掀开被子刚一下地，就有人猛地掀开了帘子，墨昀下意识的就给自己开始加buff——【热血沸腾】【兵贵神速】和【料敌先机】，提高伤害敏捷和命中，准备战斗。 但在增益技能的光效下，她看清了来人的脸—— “布雷狄？” 亡灵法师神色冷峻道：“萨格鲁的骑兵夜袭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文背景是架空，所以糅合了很多不同设定哈~ 有些是欧洲中世纪的，也有些是中国古代或者其他世界的规则。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塑造一个人物会有很多原型，张家的长相李家的性格赵家的经历这样。 关于上一章提到的战争方式，中国春秋时期一直到中期，因为兵力不多，所以都是用车队“两方均作正面之冲突，战术之变化不大”，“后渐有佯退，伪装，诱敌，埋伏，奇袭各种诡变之战术。至孙武，范蠡等出，战阵极奇诡变化之能事，开以后战国时代奇诡战术之先河”。另外我之前看一个纪录片，讲英法百年战争的，大概说法国用老战术，骑士冲锋，但是英国用了一个新战术，利用长弓手远射，然后法国在这种战术下大败，这个纪录片旁白说英国当时这个战术违反了骑士精神之类的…… 就当做这个世界的战争意识还非常落后好啦~ 对了，女主不会加入战争。她要独自去流浪冒险成为法神！ 第51章 阿尔瓦没有骑马——因为这种时候若是骑着马, 那反而是一种累赘——他全身上下都罩着一个隐身术。那是家族法师在他离开家族，前往法师学院之前交给他的附魔宝具。 隐身法术极为复杂, 镂刻在宝石上的铭文也极其复杂, 报废率极高, 因而成品极为珍贵。阿尔瓦将这枚珍贵的魔法宝石握在手中，手心里因为紧张, 而渗出了汗水。 但他并非是因为手中的宝石价值连城而紧张，他紧张的是, 他此行的目的。 阿尔瓦知道墨昀正在安辰大营之中，因为路德维希在入夜前就从安辰这边抵达了萨格鲁的军营。他顾虑到自己如今亡灵骑士模样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敌视纠纷, 便将自己的信物交给了贝萝拉，让她前去沟通。 一位骑士化作了亡灵骑士归来, 这件事情必须上报给指挥官。这个消息让阿尔瓦也很惊异，他连忙召见了路德维希, 对他的忠心表达了一番嘉奖和感动, 也因此得到了墨昀一行人此刻正在安辰大营中的消息。 阿尔瓦已经将安辰大营视作囊中之物了，如今萨格鲁一方的优势几乎可算全方面碾压，安辰想要翻盘绝非易事，他们不是没有这个机会，但一个斯塔比尼斯却远远不够。 ……只有桃乐丝, 只有那个少女, 令他忌惮。 现世唯一的一位精神系法师，再加上不久前她的雏凤初啼就声震整个法师界，这两点, 足以令想要与她作对的人在心中稍微比对一番实力，就干脆利落的宣布放弃了。 据说精神系法师能随意操控意识，左右他人几乎如同亡灵法师役使灵魂一样轻易随便。 ……要是得罪了她，那可是位能同时入侵所有法师大脑的精神系法师，实力强大恐怖如斯，一旦反击，说不定从此受制于人，形如傀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阿尔瓦的手下没有人能胜任这个任务，就连雅博娜都不行——他必须亲自出手。 在她出手之前，杀死她。 听路德维希所说，她还救下了克劳迪娅，被称为“灵魂之锁”。 克劳迪娅的名字，阿尔瓦也听说过，是少有的被能他视为对手的天才。 然而，灵魂之锁——顾名思义，桃乐丝竟然能够绑定一个人的灵魂！还是一位如此强大的法师。 那岂不是说，以阿尔瓦的法力和精神力，也未必能够抵抗桃乐丝的精神入侵？ 若是他都无法抵抗，更何况是他手下比他更弱的其他人？ 这样绝对的力量，已经足够左右一场战役的局势。 而她既然能够左右一次局势，就能左右每一次的局势。 若是她直接控制住了阿尔瓦…… 想到那个可能，萨格鲁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而如果阿尔瓦真的被控制了，他们也不用再抵抗什么了。 ——事实上，阿尔瓦不是没有想过拉拢桃乐丝，他在法师学院里的时候，就多次做出了友好的姿态。 但那时桃乐丝的实力已经众所周知，声名鹊起不过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花费再多的力气，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微末之时就与她相处颇好的斯塔比尼斯。 一旦她决定加入安辰那方，这对阿尔瓦来说后患无穷，还不如早早的就寻机将她杀死。 拿定了主意，阿尔瓦抿紧了嘴唇。 他绝非没有决断的犹疑之人，尽管他对桃乐丝颇为欣赏，甚至有些好感——可比起他的野心和未来的计划，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这年头，几乎没有人会使用夜袭战术，因而安辰方毫无准备和经验，崩溃不过是时间问题，甚至还可能会炸营。 阿尔瓦的计划是趁着混乱多杀一些是一些，等确定对方已经毫无反抗能力之时，则高喊劝降，放下武器者不杀。 就算是法师，也必须要看得清敌人才能释放法术。阿尔瓦赌的就是桃乐丝就算能够操控精神，也无法在一片黑暗中分辨敌我。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萨格鲁一方会作为战胜方入场，心安理得的清点战利品，那时，就算桃乐丝和斯塔比尼斯不愿意，也无力回天了。 因为战场之上已经分出了胜负，安辰一旦认输，他们就不能出手。 这是贵族之间的传统，否则以后谁还敢劝降？没有了投降不杀这条路，岂不是要死战到底，白白丢掉无数性命？所以投降后绝不异动，接受投降后绝不杀俘，是贵族间必须遵守的绝对铁则。 所以，阿尔瓦会隐身到那一刻。他会默默的靠近桃乐丝，然后宛若一位刺客，一击致命。 这会是他打破的第一条规则。 即便是野心胆大如阿尔瓦，他也禁不住对挑战贵族间的铁则，感到了一丝紧张。 是的。这是他要打破的第一条规则。 虽然一路走来，他看似无所顾忌，奇招频出，不守规则。 但无论是突然对安辰边境开战，又或者是法师车轮战，他都能找出可以应付的理由—— 就算是这次夜袭，也不算触犯禁忌，虽然这年头大家的战术差不多都是把骑兵排开对阵冲锋，历史上根本没有夜晚冲阵的记录——因为这年头的人在晚上看不清路，想要奇袭，往往要考虑会不会连敌人边都摸不着，自己反而被坑的要死。 然而有了法师的加盟，一切都不是问题。 毕竟历史上最为诡谲莫测，战术奇异的战争，都是投入了极多法师的战争——就比如一百年前的那场圣战。 所以夜袭这件事情，你可以说卑鄙，但也不算伤了贵族间的体统。 可是在投降之后，还刺杀一位法师的行为就大不一样了。 阿尔瓦垂眸凝思，却发现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不能为我所用，反而将要加害于我，只能尽早除去。 他隐匿在安辰大营的角落中，谨慎仔细的潜伏不动。却冷眼旁观着纷乱不休的军营。 黑暗中有谁碰倒了营火，又或者是萨格鲁的骑兵带来的火把烧起了粮草，军营中并非是一片黑暗，然而那昏暗的光明，却让安辰人茫然惊慌，更加不知所措。 火光四起，到处都是安辰人在逃跑奔命。但这些人，骑士丢下了铠甲长剑，甚至不敢上马杀敌，因为这样的局势中，上马的目标极大，很容易被敌人集中火力干掉。 于是他们只带着自己的侍从宛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惊叫长啸，引起更多的骚乱不安，然后被萨格鲁骑兵轻而易举的斩于马下。 尸体，鲜血，惨叫，哀嚎，火光。 阿尔瓦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所造成的这一切。 他并不是变态，面对这样的惨状，他不可能感到愉悦和满足，但却也没有什么歉疚。 他有一个目标，一个一定要达到的目标。 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就必须全部让道。 让你们死的不是我。 阿尔瓦心中冷静的想到，如果你们的指挥官不是这么无能，一早就抛下你们逃跑，如果你们不是这么懦弱，连上马奋战，拼出一条血路逃生都不敢—— 让你们死的是你们的长官。是你们自己。 你们之所以会死在这里，就是因为你们软弱的毫无价值。 ——是的，安辰的指挥官逃跑了。 在安辰炸营的时候，指挥官就应当尽快出现收复散兵恢复局势，组织反击。但指挥官的帐篷到现在依然黑沉一片，仿佛无人居住——他早就悄悄逃跑了。 局势已定。 阿尔瓦心中这么想到，一切都按照计划如期进行，接下来，该到劝降的时候了。 但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炸响了一句话—— 【世界】：所有人给我立刻停下！！！！ 世界频道，就意味着，全世界的每个人，甚至每个智慧生物的脑海中，都会出现这句话。 好在夜深露重，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不然一定会掀起巨大的波澜。 可即便是异世界，也有着不少彻夜修仙的人存在—— 趁着夜色准备入室偷窃的盗贼突然听见这个声音，霎时僵在原地，还以为神明显灵。 最喜欢在夜晚出没的灵媒们不少挖墓挖到一半，突然被吓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彻夜不休，举办宴会品酒跳舞的贵族们个个呛得不轻，在角落里勾搭成奸，脱了裤子就准备提枪上阵的男男女女们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的望着天空，还以为婚姻之神终于看不下去人们的放浪形骸。 再加上无数观星，熬药，冥想，绘制魔法卷轴的法师们——观星的还以为自己窥破了天机引起上天示警，熬药的手一抖好险没炸了坩埚，冥想的差点走火入魔，绘制魔法卷轴的更是不得了，一条线条被吓得稍微一弯，整张卷轴立时报废，偏偏还没处说理，气的吐血。 西大陆被这条消息炸得人仰马翻，东大陆却也没能因为远隔大海而幸免遇难。 开什么玩笑，系统说是世界频道，那就是世界频道！ 教廷立刻疯狂开会，声称无数人都听到了神谕。 然而没想到好几百年都没降临一条神谕，这一天仅仅只过了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又得到了第二条神谕： 【世界】：尻！发错频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墨昀说，我只是想发个附近，手一抖点错了频道…… 第52章 “……不少信徒都觉得《桃乐丝福音书》比起其他圣徒的福音书来说, 虽然语句短而少，书籍简而薄, 却极不易懂。仅仅是第一和第二条神谕, 学者们便用了两卷书的篇幅, 提出了近五十条不可忽视的问题。《桃乐丝福音书》的难题之多，可见一斑。 本书尝试为这些难题提出合理的解释, 现在，我们开始解析桃乐丝圣徒所传达的第一句神谕——” 【所有人给我立刻停下！！！！】 “这一节福音书原文有九个字。这九个字意义重大, 是全本福音书的基础，骨干。我们要留意下列各点： 1.“所有”指“整个、全部、一点也不剩下”。它是神绝对的旨意, 绝对的开始。神在告诫我们，凡是神谕响起的地方, 都理应归由神国，信仰上帝, 回归上帝的怀抱。 2.“所有”和“人”连在一起, 暗示以往人们常常以为，“人”仅仅只指人类。但桃乐丝圣徒的神谕让我们明白，世间凡是所有拥有智慧，能够听懂神之谕旨的生物，皆可被称之为‘人’。因为他们都能听见神的神谕, 正说明神的光辉也照耀在他们的身上。这是对“人”的新解释, 为进一步的解读《神经》，提出了新的方向。桃乐丝圣徒所传达的神的旨意，仅仅只是这一点, 就比黄金更为珍贵。” 因为上帝创造天地万物，并不仅仅只是东大陆人类的主宰。 3.“给我”，让人想起她乃是全本福音书的主角，她代为传达神的旨意，因此“我”在此，也可指代“神”。论到“我”这词，可注意下列各点： “我”在桃乐丝圣徒出生并生活的西大陆的语言中，单复同形，有学者建议把这名词看做“显赫的复数”，表明“神明的权能”，但接受此说法的学者并不多。 4.“立刻停下”，则重点点出了上帝的权能和掌管，以及警告。 至于警告了什么？我们就需要开始研究第二句神谕： 【尻！发错频道了！】 尻字代表什么，至今学者们依然议论不断，但公认的说法是，这可能是一个咒语。它象征着精神的认识和力量，是神对人们发出的警告。 “发错”和“频道”，可解释为，“啊，我大地上的信徒啊，你们走错了轨道！” 所以两句神谕的原意应当是：【我所创造的天地万物啊，立刻停下你们的行为！啊，你们可知，你们已经走错了道路！】” ——摘自《桃乐丝福音书注释·卷一》 “……在法师学院的毕业考试上，桃乐丝法神发出了第一道声音，那时，她的精神力就已经能够影响到所有的法师。后来，她与同伴结伴一路北上，在回归家乡的路上，仅仅几周的时间，桃乐丝法神在精神法术上的造诣就不断精进到了可以绑定另一法师的精神的地步。事实上，很多法师都认为精神与灵魂是不可分割的，因此不少人在听闻“灵魂之锁”这个称号之后，感到心惊胆战。是的，精神系法师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能让人的精神与灵魂，从此皆不由自己控制…… 而如果以毕业考试上的第一道声音作为法神崭露头角的起点，那么灵魂之锁这个称号的广泛传播，已经令她在法神之路上迈出了万众瞩目的第一步。无数法师绞尽脑汁苦求不得的扬名天下，桃乐丝法神在年仅十四岁的年纪，就已经天下皆知。不得不说，精神系法师也许在这方面得天独厚—— 但让她在毕业后不足一月，就足以令她拥有穿上红袍——要知道，最年轻的红袍法师也超过了四十岁——的资格的事件，还是在安辰与萨格鲁边境战场处的那一声响彻世界的怒吼。 虽然事后桃乐丝法神自己说明，那是她的魔力还不稳定，所导致魔力溢散的意外事故。她原本只想把施法范围圈定在战场之上，可是这件乌龙反而令人意识到了她的魔法水平已经到了何等可怖的地步……” ——摘自《法神之路》 “……西大陆的人们后来将六月十八日定为了愉悦日。因为法神桃乐丝在那一天和整个世界开了一个大玩笑，直到今日，东大陆的教会仍然深陷在这个玩笑之中不可自拔。 在这一天人们以各种方式互相欺骗和捉弄，往往在玩笑的最后才揭穿并宣告捉弄对象为“愚人”。玩笑的性质极少包含实质恶意，但个别玩笑由于开得过大而引起人们的恐慌，产生较大规模反响及衍生成为谣言和都市传说。所以一般来说，人们会加以避免如灾难之事的玩笑。虽然按照历史学家们的考据，桃乐丝法神发出了那个世纪玩笑的时间，应当在六月十七日的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摘自《西大陆风俗史》 桃乐丝并不清楚后世都对这件事情说了些什么，但就算是在游戏里，突然发错频道，也会不可避免的慌乱一会儿，更何况是在现实世界里？ 世界频道——那可是世界频道啊！ 不过，看着眼前被连续两条突然在脑海中炸响的消息给炸平静了的战场，桃乐丝决定先维持住这里的和平。 “我是桃乐丝。”她这次仔仔细细的看清楚了频道，于是在【附近】频道里，开始发言——她毕竟没有扩音法术，要让整个军营里的人都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实在有些困难。与其拉着嗓子喊，还不如继续使用聊天频道。 “如你们所见，我在与你们的大脑直接沟通，因为我可能是当世唯一的一位精神系法师。” “我讨厌战争，我讨厌暴力，所以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和平解决的方案。谁是你们的指挥官？” 阿尔瓦随手牵住了一匹受惊走失的无主马匹，翻身而上，解除了隐身术。 此刻，他就假装自己针对桃乐丝的刺杀计划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一样，沉着脸慢慢骑马，缓步踱出了人群。 “是我。”阿尔瓦说，“我就是萨格鲁的指挥官。” 尽管心中清楚此时示好大约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但他仍然微微柔缓了眉眼，翻身下马，朝着桃乐丝轻轻颔首道：“好久不见，桃乐丝。” 雅博娜与其他几位骑士和法师也随之紧跟在阿尔瓦身后出现。 雅博娜翻身下马，担忧的站在了阿尔瓦的身后。 不过，桃乐丝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松了口气，心想只要能面对面的商量就好。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能谈就别动手啊！ 就算要动手——也别把她卷进去啊！！ 战争无非就是三种根源——**，怒火，还有权势，然而这三点都跟桃乐丝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对打战没有兴趣，对被打更没有兴趣。 “师兄，”而出了夜袭这么一档子事，桃乐丝看起来就显得更加心灰意冷了。她转过脸去，与斯塔比尼斯说话时，虽然努力克制，却还是流露出了几丝对战争的厌烦之意。“你去跟阿尔瓦谈谈吧。” “桃乐丝，”斯塔比尼斯却凝视着她略显消沉不耐的脸，摇了摇头，“现在，恐怕只有你才有资格代表安辰与萨格鲁的使者势均力敌的谈判了。” “我？”桃乐丝微微一愣，“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只有你可以。”斯塔比尼斯却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她。 那坚决的语气让少女微微一愣，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了四周的人群—— 那些残余的安辰败兵们面庞上毫无士气，惶然如丧家之犬，但仰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了求生的渴望和希冀。而那些萨格鲁的士兵们也忌惮的注视着她，并且只注视着她——因为整个安辰势力中，只有她才令他们忌惮。只有她才是他们停下攻击的理由。 无论她愿不愿意，桃乐丝已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上了代理人的位置。 除非她就此甩手离开，不管不顾，将这些安辰人全部送到萨格鲁的屠刀之下。 ……可是就算她出面又能怎样呢？她无法平息那些决意要发动战争的人们的**，此刻救下的士兵们，说不定也迟早会死在另一场稍后而至的战争中。 不过……能够活得更长一些，也好啊。 这么想着，桃乐丝轻轻的叹了口气，应承了下来。 “……阿尔瓦，”她顿了顿，看向了不远处依然一片漆黑的大营，对于安辰指挥官弃阵逃跑的行为表示了无语，“我们去主帐里谈谈好了。” 爱丽丝和桑斯很快的将大营里的烛火点亮，并在帐篷前点起了火把，充以照明。 而帐篷外两拨人马分庭对峙——但说是分庭对峙，其实安辰一方的骑士在萨格鲁的骑士瞪视下，连头都不敢抬起——只除了两个例外——斯塔比尼斯和布雷狄。 他们站在最前方，看着帐篷，眉头紧蹙，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而另一边，站在前方的是雅博娜，她也焦躁的环抱着双臂，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臂。 因为阿尔瓦提出了单独一人赴会，桃乐丝愣了一愣后，为了公平并且不输气势，也选择了孤身一人。 安辰这方担忧桃乐丝经验不足，被人欺哄，而萨格鲁那方担忧桃乐丝魔法强横，阿尔瓦的安全实在无法保障。 不过，帐篷内的气氛，却比帐篷外要松缓许多。 说到底，桃乐丝与阿尔瓦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因此她心里毫无负担，权当闲聊了。 “阿尔瓦，”大半夜的被吵醒，少女其实有些犯困。她外在的表现，就是语气缺少起伏，轻柔缓和，却有气无力，表情面瘫冷淡，眼神毫无波动。 在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副冷漠傲慢的模样。“你发动的是什么样的战争？” 阿尔瓦打起全副精神，一字一顿道：“是为了尊严而复仇的正义战争。” 这句话让桃乐丝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却轻笑了一声，“这世界上只有两种战争，正义的和非正义的。也许对你们这些贵族来说，为了尊严，为了复仇而发起战争，是理所当然符合道义的。但对我来说，为了一己私欲所挑起的战争，都是非正义的。” 这种圣母发言，阿尔瓦听得够多了，他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样的战争是正义的战争？” 他原以为桃乐丝会和别人一样，道貌岸然，却又天真傻气的回答，所有的战争都是非正义的。 然而少女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却回答道：“想一想。” 她突然以一场战争的发起人的语气，对阿尔瓦说话。 仿佛他是她手下的大将，又或者一个深得信任的参谋：“我们最终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最终是要发起一场战争，可是这战争，不是为了我们的一己私欲的。这世界上只有两种战争，正义的和非正义的。我们是受压迫者，是受苦难者。如果我们不举起正义战争的旗帜，人类的大多数就要继续备受摧残，所以我们毫无疑义，是正义的战争。” 桃乐丝前世所在的国家，就是经历过这样的一场红色解放战争，而重新屹立在了世界之林。 阿尔瓦却意想不到的愣住了。因为桃乐丝的话语中，显然并不局限在国家之别上。她开口就是“人类的大多数”，张口闭口间，似乎只有解放人类的战争，才会值得她出手插足。这种贵族间的勾心斗角，国家间的**争霸，于她而言，无异于脏污泥沼，看上一眼都觉得厌恶，更别提踏足其间。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些许，因为作为这场战争的发起人，他无疑得到了桃乐丝无意干涉的讯息，然而作为法师，他却又感到了一阵沉重。 桃乐丝的实力已经远远的将他甩在了身后，而更为难得的是，她既有成神之实力，亦有成神之心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就统一用桃乐丝这个称呼啦！你看，桃乐丝比墨昀多一个字，以后字数就更多啦！【不】 阿尔瓦：桃乐丝！实力强劲！胸怀天下！ 桃乐丝：不，我没有，我不是……你说我一个华夏人，怎么就突然变成为了解放人类而战的法神了！这是不是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谢谢小天使们~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7 06:34:30 微妍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7 09:11:08 久小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7 18:16:06 唯金钱与美食不可辜负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5-27 22:08:09 成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7 14:26:4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8 00:32:41 第53章 在短暂的停息了纷争之后, 桃乐丝终于离开了。 她原本想要和自己的同伴们一起漫游整个大陆，甚至都想好了, 如果能来个环球旅游, 那就更加美滋滋。但因为战争的突然爆发，桃乐丝身边如今只剩下了爱丽丝, 桑斯以及查尔斯。 在桃乐丝展示出了惊人的实力之后，两位雇佣兵似乎起了追随到底的念头——毕竟这年头，雇佣兵是很难有什么出路的。 年轻的时候仗着身强力壮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到了年纪大了，赚的钱都未必足够好好养老。 如果能够攀附上什么大人物，被收为守卫的话，总比无依无靠的在雇佣兵这条路上一条路走到黑要好得多。 桑斯是跟着爱丽丝的, 他几乎不会自己思考，所以爱丽丝也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打算, 只是恶狠狠地告诫他, 以后做事的时候要更加沉默和谨慎。 毕竟，成为法师的护卫不简单。而要成为一位一怒天下惊的法师的护卫, 那就更不简单了——要可靠，要沉稳, 要多做事, 要少说话，要守口如瓶，还要非常尽心…… 要知道，这位**师可是精神系法师！她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 动动念头，就能把你心里想的，脑子里转的事情，都看个一清二楚！所以说，还是趁早把那些杂念都清除干净，一心一意的忠心耿耿的跟着就好。 法师阁下现在都没有让他们离开，爱丽丝觉得，这件事简直大有可为。 不过这些改变，桃乐丝目前还没有察觉出来。事实上，她也没有闲得无聊就去看人家心里在想什么的恶趣味。尤其是，她现在发现，聊天系统发送信息的决定性因素，并非那个【发送】键。 一开始她都需用意志去点击【发送】键，来将自己输入对话框里的话语发送出去，但后来她发现，如果她的表达意念颇为强大的话，聊天框里具现化的意念文字，会直接发出去。 而那些没有聊天系统的人，之所以没有【发送】键，也能与她交流，就是这个原因——只要某个念头足够清晰，那么【发送】键就不是必要的。 也就是说，在与别人使用聊天系统交流的时候，别人固然可能会泄露自己最真实的秘密，但桃乐丝也可能发送她不想发出去的话。 不过她的一大优势就在于她的情绪会先具现化在输入框里，还没发送出去之前，她可以选择删掉。 但如果一时太过激动没来得及检查删除，或者眼花选错了频道的话——就会像这次的世界喊话一样，闹出巨大的乌龙。 介于此，桃乐丝使用这个能力就更慎重了。 而在与斯塔比尼斯分开之后，她的情绪一直不高。 桃乐丝看得出来，斯塔比尼斯与她一样反感战争，但是为了自己的祖国，他不能就此离开。 桃乐丝同情并且理解他，斯塔比尼斯也没有强行将桃乐丝留下的意思。 在分别前，他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愿你如飞鸟一样翱翔天际，不受束缚，只有快乐相随。” 那诚恳，体谅的话语，几乎让桃乐丝忍不住留下来帮助他了，可是斯塔比尼斯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他了解桃乐丝，在外人看来，她的能力强大到惊世骇俗，几乎可以轻易左右战争的局势，若是使用世界范围的精神操控，一人便足以镇守一国。 可是斯塔比尼斯记得她跟他说过，大约是因为能够使用空间系法术和精神系法术的缘故，她无法再使用其他任何法术——连一个照明术都放不出来。 而桃乐丝引以为凭的两系法术，她的空间系法术只能收容几十种东西——桃乐丝只告诉了他包裹容量只有几十格，但没说每格存放的东西不限大小死活并且可以叠加到九十九——并且精神系法术也只限于可以与人交流，最多是不限范围，但也有一些制约，而没有操控他人思想的本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算留下，也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到实力到底如何。倒还不如远远离去，令人摸不清虚实，反而更有威慑感。 再加上她自己也不愿意卷入这样的纷争，既然这样，斯塔比尼斯又何必一定要把她留下？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桃乐丝。”年长的青年像是兄长那样，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如果能带着我的份一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桃乐丝决定朝着之前斯塔比尼斯曾经说过的那个，布满蓝色水晶的洞穴出发。 他告诉她说，那个洞穴在檀伽伯爵的领地上。 从名字上可以得知，檀伽是基加利风格的名字。但他的领土，却在萨格鲁的国境之内。 这样看来多少显得有些奇怪，不过，当初基加利女王嫁入了萨格鲁，身边带着许多领土被纳尔加人侵占，而失去了领地的贵族。后来女王吞并了许多萨格鲁的边境领地，分封给了他们。这就是基加利贵族融入——或者侵入萨格鲁的第一步。 即便后来从纳尔加人手中夺回了那些被抢去的领土，但还有不少基加利贵族，就这么留在了萨格鲁的领地内。 所以，在萨格鲁的领土上，有个基加利贵族在那当伯爵，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远远地绕开了战场后，爱丽丝负责对着斯塔比尼斯绘制出来的地图确定方向和路线。 查看地图，这可是雇佣兵们最擅长的技能之一了。而让桃乐丝松了口气的是，之后接连几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要知道，现在没了斯塔比尼斯那位精通各种辅助法术的魔法师，如果天气还跟前几天一样阴雨连绵，那他们可没办法在泥泞不堪的小道上前进。 别的不说，到时候爱丽丝和桑斯要桃乐丝为他们的鞋子加个防水咒怎么办？！ 她还不打算告诉太多人，其实她只会“空间法术”和“精神法术”。防水咒？那是什么？不存在的！ 她又不傻，非要平白无故的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但她不知道，魔法师的地位尊崇，根本就不存在敢于随便要求魔法师施法的人。 就算真的有，那也肯定不会是希望成为法师随从的雇佣兵。 托好天气的福，桃乐丝一行人一路上都十分顺利，就算偶尔碰上关卡，靠着桃乐丝那一身法师白皮，都毫无阻拦的通过了。 三天之后，桃乐丝和查尔斯两位根本分不清方向的路痴，就跟着两位精干的雇佣兵一起，循着地图，踏入了檀伽伯爵的领土。 对于自家大公的儿子带人在安辰边境跟安辰人死磕这件事情，萨格鲁境内的反应出乎意料显得十分平淡。 当然，边境都是些小贵族，他们要密切注意那些大贵族的风向，才好做出自己的反应，免得冒冒失失卷进去就死无葬身之地，因而大多边境贵族此时都处于观望状态，真正被阿尔瓦搅得风起云涌的，是萨格鲁的帝都。 一帮人喊着趁此良机，不如跟着阿尔瓦一起把安辰狠揍一顿，毕竟最近被安辰仗着基加利的力量，欺负的实在太惨。另一帮人则死活不肯，咬死了阿尔瓦冲动，幼稚，为萨格鲁带来了滔天巨祸，必须让他马上滚回家族领地，如果有必要的话，推出来交给安辰处置，让他们消气。 帝都吵得不可开交，国王头疼欲裂，这都不关桃乐丝的事情。 根据法师间的礼仪，她朝着檀伽伯爵领地上的法师顾问，递交了拜访申请。 想起之前见过的几位法师前辈，一个比一个特立独行的性格，桃乐丝衷心希望，这次能见到一个正常的正经人。 她成功了！！ 檀伽伯爵在斯塔比尼斯的父亲之后的法师顾问是一位看起来成熟温和的中年男性，清癯不凡，只是和桃乐丝见面的时候，有点如坐针毡的样子。 他先用长辈一般的语气温和的慰问了一下她的长途跋涉，然后就露出了非常为难的神色，看着桃乐丝，好像很想立刻离她远远地，又不敢如此冒犯。 在礼貌性的尬聊了好一会儿之后，桃乐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位法师前辈，似乎有点……怕她？ “他肯定怕你一言不合就控制他的精神。”查尔斯听完了桃乐丝的话后，理所当然的回答道，“现在恐怕没有法师不知道你的名字了吧？” 那倒的确如此——世界频道喊完话之后，肯定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声音，但之前她在【帮派】频道对所有法师都吼过一嗓子，法师们肯定能够猜到到底是谁的。 而且桃乐丝发现，好像很多人都对精神系法术有着奇怪的脑补——比如说，他们总觉得她可以随时侵入他们的大脑，控制他们的意志。 于是不少法师，都在心里对桃乐丝打上了一个戳——【高深莫测，敬而远之】。 想明白了这一点，桃乐丝也无可奈何，好在她只是打算暂住一晚，明天便去城堡附近的树林里寻找斯塔比尼斯说过的洞穴。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接受一餐伯爵大人亲自接待的晚宴——毕竟她现在可不是什么无名的魔法师，而是大名鼎鼎的“灵魂之锁”了。 据说斯塔比尼斯的父亲厄林导师侍奉过的檀伽伯爵已经过世了，如今的法师服侍的乃是上一任檀伽伯爵的长子——也是他的独子——伽因·檀伽。 年纪与查尔斯相仿的少年不言不语的被侍从引进的时候，他的美貌就如同金子一样，照亮了整个餐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我是幽灵小叶子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6-18 21:20:14 我是幽灵小叶子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6-18 21:20:34 mimi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6-19 21:54:58 苹果乌龟小腹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2 22:23:27 时刻准备饿着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4 14:13:31 唱晚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4 17:43:35 苹果乌龟小腹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4 20:36:35 第54章 伽因·檀伽有着一头卷曲的乌黑短发。他眉目深邃, 俊秀英美，那双眼睛极具异域风情, 明亮如星。望着人的时候, 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在清亮的眼眸中投下阴影，让他在面无表情时, 神色竟然显的秾艳妩媚。 但只要他微微弯起眼眸，那些艳媚之气就会立刻消散——因为他的笑容如此舒朗，眉眼间便带上了一缕孩子气的天真纯净，惹人喜爱。 “尊敬的‘灵魂之锁’，您远道而来，实在令我倍感荣幸，不胜惶恐。”伽因矜贵一笑, 声音清亮温和，不失热情, 却也并不显得谄媚。 桃乐丝当即便心生好感, 回以了一个微笑。她回答道：“我师兄斯塔比尼斯时常跟我提起过这里。他说他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度过了自己宝贵的童年，因此我很想来看看我的师兄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打官腔打的也是丝毫不差, 一点也没有泄露出自己来这里的真实目的与想法。 伽因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歪了歪头, 笑了起来, 率先释放出了更多的善意道：“斯塔比尼斯阁下吗——小时候我经常跟在他后头跑来跑去，我们还说以后要一起成立一个骑士团，那时候他整天跟着骑士们一起挥舞长剑，我却更加喜欢弓箭。不过, 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待在这里的缘故？我倒是不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反倒是斯塔比尼斯……”说到这里，他有些失落道：“想必他一定跟在厄林阁下身边，见到了很多我没有见到的风景，现在大概在很愉快的四处冒险了吧？” “唔……”伽因想象中的斯塔比尼斯似乎过的非常洒脱快活，但想起真实的他留级多年好不容易终于毕业，却因为个人性格无法丢下同胞不管，刚出学校就被战争牵绊住了脚步的苦逼历程，桃乐丝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伽因不解道：“有什么不对吗？灵魂之锁阁下？” “啊，不，你叫我桃乐丝就好。”一直被人使用尊称，桃乐丝很不习惯，她挥了挥手道，“斯塔比尼斯啊……他其实一直跟着厄林导师在魔法学院中修行，厄林导师对他要求非常严格，不允许他随意外出……这次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认可，离开了学校，原本是准备与我一起四处冒险的，不过，不知道伽因阁下知不知道萨格鲁和安辰在边境处的冲突？我们经过那里时，师兄他留下了。” 她将留级这个词委婉的换了个别的说法，不过，同为法师学院出身的法师顾问显然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露出了些许不以为然的神色。这位法师顾问是土系法师，名为瑞塔·拉其普——这也是个基加利名字，拉其普甚至还是个基加利贵族的姓氏，一个历史悠久的骑士家族。 看来在檀伽领土上，不会因为安辰和萨格鲁的冲突导致法师顾问辞职什么的了。 但伽因本身虽然是基加利人，他却从小就在萨格鲁长大。这其中的纠葛牵涉说起来太过复杂，而且刚一见面就谈论这种政治倾向未免太过交浅言深，于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将这场战争轻轻带过。 “那么，灵……不，桃乐丝阁下，你是为了那个水晶洞穴而来的吗？” “咦？”桃乐丝愣了一下，“你也知道那个洞穴吗？” 伽因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真的像是黑夜中的夜明珠那样，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令人惊艳的移不开眼睛。 他说：“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檀伽领土唯一的继承人。其他的孩子都不敢靠近我，小时候整个领土上只有斯塔比尼斯会带着我玩，他把我当做他的弟弟一样，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那时候他除了告诉他父亲水晶会转移，就只告诉了我。不过，法师们似乎都对未知的东西……非常谨慎。厄林阁下知道这件事后，严禁他再随意进出树林，至于我——我也去找了几次，但瑞塔阁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也非常严厉的要求我放弃寻找。”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法师顾问。 瑞塔毫不退步的严肃道：“阁下！面对未知的神秘力量，永远都是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如果它真的有不明力量，不管现在看起来多么无害，都决不能掉以轻心！法师学院的校训我一刻也不敢忘记，桃乐丝阁下，你说对吗？” “啊？” 瑞塔的表情愣了一下，“桃乐丝阁下，难道你忘记我们法师学院的校训了吗？” 桃乐丝懵懵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回答道：“眠，眠龙勿扰？” “不是！”瑞塔显得有些无语，但他不确定大名鼎鼎的灵魂之锁阁下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是‘永远心怀敬畏’！” “哦哦哦，”桃乐丝翻了翻原主的记忆，连忙附和，“是是是。” “噗。”大约是觉得桃乐丝接触起来，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遥远和不可触碰，她看起来脾气很好，有些动作和神态还会冒着傻气——当然，这些傻气放在她那张才十四岁的稚嫩面容上，显得格外可爱和令人亲近。 伽因便忍不住笑的弯起了眼睛。“那，如果是桃乐丝阁下要去探测的话，瑞塔阁下也没有话说吧？这可是当今最强大的法师……之一了吧？” 瑞塔抿紧了嘴唇，“如果是桃乐丝阁下这样强大的存在，自然拥有探索未知神秘的资格——但你不行。阁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来与桃乐丝阁下见面前偷偷藏好了弓，你是不是打算在我面前装作与桃乐丝阁下告别，然后偷偷把藏起来的弓拿出来，跟在桃乐丝阁下身后？” 伽因原本还笑容灿烂的脸一下子垮掉了。他露出了不高兴的神色，“那些仆人什么都告诉你！” “因为你的父亲临死前亲自将你交付给我！”听起来，这还是个临终托孤的故事。只见瑞塔仿佛伽因的父亲一般，苦口婆心道：“阁下，你看斯塔比尼斯，就算当初多么憧憬成为一名冒险者，最终不也顺从他自己的命运，成为了一名法师么？你也是！你注定是这檀伽的主人，是尊贵的檀伽伯爵！你的命运就是如你父亲一般，打理家业，管理好领地上的平民，让檀伽家族更加强大富饶，然后迎娶一位同样出身高贵的淑女，生下孩子，令这家族的血脉一代代的传下去啊！” 伽因绷着脸，年轻气盛的少年显然很不愿意听这样的话，也不愿意顺从这样一眼便可望见尽头的轨道温顺的走下去——已经被人规划好的人生有什么意义？难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活该被这些枷锁困在囚笼，而不能展翅飞向天空？ 但桃乐丝没把那些争吵放在心里，说到底，这算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也没有资格插手管。于是她就盯着伽因的脸，默默欣赏这秀色可餐的长相。 这少年的容姿的确出色，因为不高兴而神色冷酷时，显得如此冷峻而英挺，充满了高岭之花般的冷艳高傲。 好在虽然与自己的法师顾问小小的争吵了一番，不过伽因并没有失礼冷落桃乐丝。 在气氛还算融洽的吃完了晚饭后，伽因愿意提供她和她雇用的那些雇佣兵干粮和水，供应她们明天前去探索洞穴。 因为前一天的晚宴只邀请了桃乐丝一人，爱丽丝和桑斯，以及查尔斯的晚饭都是由仆人送到房间里面的，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伽因。 桑斯还好，他毫无反应，查尔斯和爱丽丝却好像被他的长相给狠狠震慑了一下。 查尔斯抿了抿嘴唇，避开了他，爱丽丝却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俗话说的好，哪个少女不怀春。但伽因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也许是因为他早就习惯这种视线了，也许是因为他正兴奋于可以亲自带队的经历中——在经过强力交涉后，瑞塔终于同意让伽因带上他的爱弓，亲自领着桃乐丝一行人前往树林中的洞穴。 对从没有离开过自己领土的伯爵来说，这也许是他生命中最接近冒险的一次行为了。 他一边带路，一边语气雀跃的与桃乐丝说话：“那时候斯塔比尼斯来了好几次，不过，山洞好找，山洞里的水晶却很难找。里面很多岔路，而且非常黑，有些时候地面看起来毫无异常，可是人要是走上去，却会猝不及防的塌陷——” 伽因如数家珍的告诉桃乐丝这些经验，他说：“我信任了瑞塔之后，把洞穴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又是个土系法师，有一次，他带着我一起去探索洞穴……不过，当我们差点踏上那块将会塌陷的土地上时，瑞塔拦住了我。他说大地在跟他示警。然后随便捡了一块泥块丢上去，我们前面就塌陷了好大一块。然后瑞塔就不愿意再前进了——他是个很谨慎的人。” 说到这里，伽因孩子气的撇了撇嘴，不过，因为他长得好看，即便是这么一个动作，也显得格外帅气洒脱。“要我说，有时候谨慎的简直过了头，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肯踏足洞穴，也不许我再进来了。虽说谨慎很好，但这样，是不是有点胆小呢？” “他毕竟要为你的安全负责呀。”桃乐丝两边都不得罪道。 “也是。”伽因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骄纵之人，他叹了口气道，“我在想，要不要快点结婚呢？” 这话一出，走在他后头的爱丽丝没忍住抬起眼来，直直的盯住了他的后脑勺——查尔斯被留在了城堡里，他毕竟没有战斗力。此刻阵型是桑斯仗着人高马大皮糙肉厚，走在最前头开路，中间是桃乐丝和伽因，爱丽丝为了以防万一断后——不过，伽因若是作为弓箭手，走在最后也可以，但爱丽丝存着走在后头，就可以光明正大看他的心思，让他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尽管只能看见背影，偶尔才会瞥见些许侧脸，爱丽丝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满。 桃乐丝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快点结婚，就能快点生孩子，最好第一胎就是个儿子——这样，我有了继承人之后，就自由多了！瑞塔就不会整天缠着我说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檀伽领土怎么办了——” 这不过只是少年人的异想天开而已，桃乐丝笑了笑，没有当真，“哪有那么简单。” “说的也是。”伽因也很清楚自己不过只是在发泄怨气，他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扯下了路旁不知名的植物叶子，又随手丢掉道：“……责任真是可怕的东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路痴同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6 18:37:45 路痴同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6 18:38:09 路痴同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6 18:38:21 路痴同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6 18:38:27 第55章 当伽因带着桃乐丝抵达洞穴的时候, 那个被讹传为“熊洞”的洞穴，从外表看起来倒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站在洞口朝里望去, 没有什么恶魔低语, 也没有什么阴风阵阵，甚至连作为一个熊洞可能有的腥气都没有——只能见到洞穴尽头, 一片渗人的黑暗。 “现在就进去吗？”伽因轻声的问了一句。 桃乐丝没有多想，下意识的回答道：“进去吧。” 于是在洞口处，伽因从身后背着的布包里取出了一把用亚麻布裹着的火把，还有两块打火石，点起了火。 这让桃乐丝微微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根本没考虑过进洞应该都需要哪些装备——但这也不能怪她，她前世不过一个宅女, 别提野外历险了，好几天都懒得出门一次, 哪有什么经验？ 而入洞的时候, 桑斯遇到了些麻烦——他如果要进入洞穴的话，必须弯腰低头, 这种姿势根本不能在洞穴里待太久，就更别提徒步深入了。 于是他被安排在洞口处接应。爱丽丝摸出了匕首, 自告奋勇的走在了最前方开路。 其实伽因很想说这外围的路他跟瑞塔都探得差不多了, 不必这么小心，但想想小心也没错，便将火把朝着爱丽丝的方向微微递过去了一点，方便她的视线和行动。 这无意中的亲近与优待, 让爱丽丝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静，却忍不住涨红了脸。好在在火光的照耀下，谁也看不见她羞红了脸。这也让桃乐丝松了口气——她还有些担心伽因要是要求她来一个光照术怎么办呢。 那她就只能一脸严肃的告诫他，一个伯爵怎么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还是快去好好做你伯爵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 但走了没一会儿后，洞外的光线就再也无法照射进来了。而火把所带来的明亮，也只能照亮周围一点点的距离。这让大家探路和前进的速度一下子都变得非常缓慢。 而若是再深入一点，火把就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必须得要魔法师使用光照术才行。 不过很多魔法师都不喜欢照顾普通人，为了不让桃乐丝觉得自己碍事累赘，伽因才自己带了火把——他之前跟瑞塔来的时候，全程都靠瑞塔的光照术，根本没有自己举过火。 而桃乐丝见伽因点起了火把，就觉得他思虑周全，准备周道，应该不用自己使用什么法术了。而伽因却理所当然的认为桃乐丝法力无边，到了火把不能继续的地方，自然能够使用光照术照亮前路。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相安无事走了下去。 随着越来越深入洞穴，桃乐丝却有些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她好像，有了黑暗视觉？ 为了验证这一点，她故意背过伽因，看向了火把照耀不到的地方，然后发现，她所能见到的范围，远比火光照耀之处更远！ 当然，她的视野也有些昏暗，虽然比火把照耀看的更清楚，却也不能跟白天光线充足的情况相比。 桃乐丝怀疑，这样的视觉，恐怕也是游戏系统的效果。 虽然她玩的游戏没有什么黑暗视觉一说，但在游戏中有白天夜晚之分，而真实世界里，一到夜晚，没有灯光，就算有月亮星星，大多时候也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游戏里为了玩家游戏方便，是不可能完全真实的，所以即便没有光源，在夜晚时分，玩家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只是比较昏暗而已。 也就是说，游戏不会让玩家出现完全看不清场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如果黑屏了，那一般都是卡死了。 这在游戏里习以为常，司空见惯的基础设定，在带着系统穿越之后，似乎就变成了【黑暗视觉】这种莫名其妙的天赋。 恰好在这时，伽因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说：“桃乐丝阁下，再走下去就太黑了，就算有火把，亮度也不够。” 桃乐丝隐约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她转头看向了他，“嗯”了一声，却没搭话。 果然，下一秒伽因就道：“不知道桃乐丝阁下可不可以使用一个光照术……” “伽因阁下，”一听这话，桃乐丝就只能试图把他支开了，而有了【黑暗视觉】之后，她甚至不需要任何照明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瑞塔阁下的意思是，让你把我们送到洞穴门口就好，没有说让你进来呀？” 但他都带着她们走到了这里，这时候说这话，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伽因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是，这里到我跟瑞塔上次来的那处地方，还有好一段距离。从这里过去，还有好几条岔路——我跟瑞塔探索了很久，才从好几条弯弯绕绕的死路里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如果走错的话，说不定要在这里面迷路好几天。” 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存在还有意义和价值。可是桃乐丝却不想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无法释放光照术这种基础法术的事情，因此她咬了咬嘴唇，只能死鸭子嘴硬道：“我会自己找过去的。” 她顿了顿，说道：“我不需要火把，因为我的眼睛能够看穿黑暗。接下来，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能够看穿黑暗？ 这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的能力让伽因有些不甘，他不愿意就这样被否定自己的价值：“但是——” 可是桃乐丝却不想跟他正面起冲突，因为这事并不是他的错，凭心而论，反而的确像是她无理找茬。如果继续争论下去，没准就要吵起来了。 桃乐丝只好直接打断他，对着爱丽丝说道：“爱丽丝，你护送伽因伯爵出去吧。” 爱丽丝微微一愣，她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伸手拉住了伽因的手腕。 少年的手腕纤细温热，肌肤又细腻紧致，那炙热的体温，几乎让爱丽丝感觉自己快要被烫伤一样的蜷缩起了五指，握得更紧——他们之间的身份几乎天差地别，若是在寻常时候，爱丽丝绝不可能可以这样握住一位贵族的手腕——尤其是，他还那么好看。 一想到这点，女性雇佣兵的内心一角，似乎也被火焰所燎伤了一般，又是烧的疼痛，却又因为莫名的激情而微微颤栗。 但伽因并不清楚，他下意识的就想要立刻甩开她，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突然被人束缚住，年轻气盛的少年贵族更是如此。他恼怒的瞪向了爱丽丝，厉声呵斥道：“你干什么！！还不放开我！” 虽然一般的贵族都是身娇腰软易推倒的羸弱，但长年练习骑射的伽因却显然不算在列。这年头拉弓射箭是需要极大臂力的事情，他虽然不过只是少年，力气却比爱丽丝大上不少——爱丽丝毕竟是以敏捷为特点的职业。 在甩开了爱丽丝之后，伽因咬紧了牙关，一赌气就直接朝着洞穴深处冲了进去。 桃乐丝连忙大惊失色的跟了上去，要知道，这个洞穴看起来不知道有多深，如果他冲的太里面，氧气不足的话，火把熄灭，他也会立刻困死。而且据他所说，这个洞穴里不仅岔路极多，还有许多地面看似正常，实则踏上去便会塌陷的天然陷阱，虽然目前还没有资料显示有野兽怪物出没，但一脚踩空摔个骨折也容易弄成个半身不遂啊！ 而且伽因带走了火把，离开了火把照明，又没有黑暗视觉的爱丽丝一下子就单独陷入了黑暗之中。好在桃乐丝匆忙之间还记得给她扔了个【兵贵神速】的buff，提高了敏捷，并且自带金色光效，足以暂时当做照明的光源了。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爱丽丝显然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桃乐丝远远地嘱咐她道：“爱丽丝，去洞口等我！” 然后她就跟在伽因的身后，一起冲入了黑暗。 “伽因阁下——！” “伽因——！！” “伯爵——” “喂！！！” 好在这洞穴里的氧气似乎一直都挺充足的，伽因手中的火把一直不曾熄灭过——但他难道没考虑过回程的时候燃料还够不够？难不成全寄希望于她这个法师的照明术上？ 一想到这里，桃乐丝就一阵头疼。 眼见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十四岁的宅女小姑娘当然不可能跑得赢十七八岁，锻炼有素的少年——桃乐丝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游戏系统是个和西幻背景格格不入的东方武侠，也没什么不好。因为，东方武侠背景的网游，往往都有一个特殊的技能——轻功。 其中轻功还分大轻功和小轻功，大轻功在洞穴里没必要用。施展不开不说，还很容易一头撞上石洞洞顶，尤其是桃乐丝玩的这个职业，大轻功在游戏里正名叫做冲霄，人送外号窜天猴——一听就知道是个往天上使劲窜的。 而小轻功也分许多不同技能，其中加快速度向前奔跑的，叫做【追风步】。 落花踏尽迎山雨，长风万里独伴行。 用【追风步】追了几步之后，伽因的身影便已经近在眼前了，桃乐丝伸长了手准备拽住他的衣服，然而猝不及防，伽因的身形猛地往下一矮，整个人都差点从桃乐丝的眼前直接消失。 她连忙扑了过去，心慌之下好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还差点被惯力连带着一起滑下去—— 原来他一阵瞎跑，不知道跑到了哪条路上，正好踩上了一片塌陷之处。如果桃乐丝没拉住他，此刻恐怕早就摔下去，运气好摔个骨折，运气不好就直接摔成一滩肉泥了。 第56章 现在的局面变得有些麻烦。 伽因的一只手被桃乐丝拉住了, 而另一只手紧握着的火把，因为刚才的变故, 已经熄灭。 这就导致在伯爵看来, 自己已经陡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除了能够感受到手腕上来自另一个人的抓力，他就像是沉入了深渊一般, 分不清上下左右，看不清东西南北，无比慌张。 “别怕！”桃乐丝察觉到了他下意识的挣扎，连忙出声安抚他。“我在这。” “没有火了！”大约是自己的小命攥在桃乐丝手上，伽因咬了咬牙，语气倒是不敢显得太过冒犯，但他心里却又有点生气——不就是一个光照术的事情吗！ 灵魂之锁那么厉害, 怎么就不能多带他一个？如果不是桃乐丝要赶他走，他怎么会一时冲动拿着火把就往里冲, 结果吊在这里？ 想到这里, 伽因听见桃乐丝在黑暗之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叹气的。光照术是最简单不过的基础法术了, 不管什么派系的法师都能够熟练运用，灵魂之锁如此强大, 为什么却会如此为难？ 下一刻, 一道粉色的光芒就突然在他身上炸开了。 伽因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就发现全身不住地环绕飘落着粉色的花瓣，那些花瓣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为他照亮了眼前的黑暗。他抬头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桃乐丝脸上那复杂的神情。 不过此刻，先爬上去才是要紧事。 这点臂力要求对于伽因来说不算难事。一旦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他很快便从塌陷的边缘爬了上去。 直到终于安全的踩在了坚固的地面上，伽因才有心思去思考，刚才在脑海中响起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世界】：桃乐丝向伽因·檀伽送出一朵相思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愿我如星君如月，只愿君心似我心。 过了好半晌，伽因才喃喃的问道：“……那是什么？” 桃乐丝很想回复他，系统公告。但是她忍住了。 “没什么。”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板起了脸，进入了面瘫模式，同时完全屏蔽了聊天系统——不用去看也知道现在全世界肯定又要炸锅一次。 但她也不想啊——她又能怎么办嘛！游戏背包里哪有照明道具啊！她又死活放不出光照术，单靠她自身的力气，绝对不可能把这么一个大小伙子拖上来，甚至再坚持一会儿，她可能连拉都拉不住他了。 事到临头，唯一能给他照明的，也就这么一个特效道具了——相思花。 那是穿越前，游戏情人节活动剩下来的任务物品——特效就是选中一个人送出去后，对方全身会环绕着花瓣飞舞，持续六个小时。 当然，那不是普通的花瓣飞舞，是带着粉色光效的花瓣飞舞，这么一来，虽然光亮远远不如光照术，但花哨方面倒是远远超过，而且，也足够伽因看清四周的环境了。 但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情人节任务物品，使用一次是会全服通告表白的…… 没得选，也逃不掉…… 这也是不到最后关头，桃乐丝实在不想用的原因——游戏世界里你不抬头看公告就行了，这个世界全是直接在人家脑袋里滚屏播放消息啊…… 而且，他们出门时还刚过正午——这个时间点，全世界恐怕大部分人，都正清醒着。 也就是说，这次不像上次在战场上那样，正是深夜，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没有接收到直接传送到脑子里的消息。 啊……这种“昭告天下”式的表白，为什么真正实施起来会感觉这么羞耻……这么二呢…… 而且她根本就没想表白！没有想表白！表什么白！她才十四岁，她还只是个宝宝！ 可是伽因这次却乖巧了很多。之前的那些怒气，被这一团粉色的光芒给砸的消散了一大半。他安静的跟在桃乐丝的身后，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却在忍耐了许久之后，还是没忍住的问道：“山上有树木，树木有树枝，跟我喜欢你，你却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桃乐丝尽量以平常心回答道：“……没关系。” 这系统通告消息居然还自带诗句文言文翻译…… 她正这么想着，就突然听见身后的少年迟疑的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啊？” “……并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说，”伽因低声的嘟嚷道，“‘心悦君兮君不知’，还有什么‘只愿君心似我心’？” “那是，那是副作用！”桃乐丝只好这么说道，“……你也知道，整片大陆上，目前为止也就只有我能够使用精神系法术吧？而不同法术之间，有个兼容性——比如同为水系的法术之间兼容性很大，可以一起学习，一起掌握，而水系与火系法术之前的兼容性就很小，很难一起使用。我的精神系法术与其他的法术兼容性更小，小到连光照术这样的法术都不能兼容，所以我……” “所以你之前一直不愿意用光照术，是因为你用不出来？” 虽然的确是这样没有错，但桃乐丝不能就这样简单的承认。 她回答道：“我在试着改进光照术。” “改进？” “嗯……对，改进。”桃乐丝面瘫着脸，严肃道：“……只是现在还没有改进完美，就变成你现在看见的这种效果了——和精神系法术糅合在了一起——一个半残次品。” 伽因凝眸看她，也不知道信了没有。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道：“那为什么是那样的一句话？” “……当时在图书馆里，不记得在哪本书上见到那句话，觉得很喜欢，就拿来放进法术里了。” 瞧着桃乐丝那因为面瘫而显得十分冷淡平淡的脸，伽因沉默了一会儿，“那你以后，如果放光照术，都会是这样？” “……我以后都不会再放光照术了。”桃乐丝用牙疼般的声音，这么低声回答道。 ——而且，她也只有那么一朵相思花，再要也没有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无话沉默着闷头往前走。斯塔比尼斯当初年纪不大，走不到太深的地方，也不曾提起过地面塌陷，很可能正确的道路离入口处并不远——他们或许是走过了头。 可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了一会儿之后，桃乐丝就心感不妙的停下了脚步。 刚才追着伽因一路跑来，她没来得及记住自己到底走的是哪条道路，此刻她却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她好像走错了路。 而她一停住，跟在她身后的伽因便好似明白了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停下，然后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 明明他的年纪比她要大，但在队伍中，大家都以强者为尊。 桃乐丝也没耽误很久时间确认这件事情，她苦恼的望了望前方和后方简直毫无差别的甬道，看向了伽因承认道：“……我好像迷路了。” 伽因这才说话道：“那我们就是一起迷路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一时之间没人开口，也没人想好要怎么办。 “对不起。”这时，伽因才垂下了头，低声道歉，“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处啦。”桃乐丝将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只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 但一说起这件事情，又只能一阵沉默。 “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桃乐丝叹了口气，卸下了背后背着的蛇枪，握在了手中。她将枪尖抵在了岩壁上，说道：“……继续再往前走走看？我划下记号，这样也好有个标识。” 他们便又往里走了一会儿，却仍然看不见尽头。虽然伽因身旁有相思花的光效作为光源照明，桃乐丝也有着黑暗视觉，但长时间处于这样一个封闭昏暗的环境里，还是禁不住的让人感觉心浮气躁，压抑烦躁起来。 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某种昆虫爬行靠近的声音。 桃乐丝下意识的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把伽因挡在了身后，“后退！” 虽说许多弓箭手近战能力跟开了挂一样，但伽因现在并不算在列——如果他死了之后成为了英灵也许还可以考虑，但现在，他还是立刻拉开距离比较好。 这种时候，桃乐丝就有点后悔自己选了个近战职业了。游戏里不管怪物多恶心都没事，毕竟隔着一层屏幕呢，但现实世界里要她贴面打怪的话……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虚…… 不过作为一个在游戏里身经百战的战士，桃乐丝还是做好了一切战前准备。 各种buff带着五光十色的绚烂光效在自己与伽因身上炸开之后，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对手，慢慢的从黑暗中露出了头角—— 一只巨大的，蜘蛛。 这种明显变异过的怪物，真正出现在面前时，那种冲击力，实在无可比拟。 那巨大化的体型，导致螯肢上密密麻麻的绒毛清晰可见，犹如尖针一般，令人胆寒。而六对腹肢随着它前进的步伐，极有节奏规律的舞动着，让人全身发麻。但最为可怖和恶心的，还是它的口器。 那一瞬间，桃乐丝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那是猎物遇见致命的狩猎者时，为了自我保护而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僵死状态。 可是下一秒，就有一只利箭从身后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射向了巨型蜘蛛的腹部。 伽因一把将桃乐丝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沉声道：“你快走！” 对于战士来说，弓箭手无疑是需要自己掩护的远程脆皮，但对弓箭手来说，魔法师显然是比他还要脆皮的脆皮。而且，还是读条又长，必须有人掩护，不然秒死的可怜脆皮。 而他这么一拽，终于将桃乐丝从恐惧中拽回了神来。她猛地握紧了手中的蛇枪，咬了咬牙，决定速战速决的解决掉这个怪物，不能让自己恶心太久。 既然队友已经进入了战斗模式，那么她也只能跟他一起，进入刷boss的状态了。 她自伽因的身旁势若猛虎一般，带着百兽之王的汹汹气势，直冲而去。手中蛇枪一扫，猛击在巨蛛胸腹，竟然直接将它整个从地上掀了起来，扫飞了出去。 伽因被一向羸弱的法师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给震慑得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桃乐丝提枪朝着被打飞到黑暗处的巨蛛跑去，他才回过神来，连忙抽箭搭弓，眯了眯眼睛，找到了怪物的轮廓，一箭射出。 虽说配合还有些生涩，搭档的默契也基本没有，可是没过两下，那只庞大的怪物便倒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只是死了之后，它那蜷缩起来的螯肢，仍然在微微抽搐，看的桃乐丝头皮发麻，连忙拽着伽因匆匆离去。 ——这怪物是从里面出来的，那就绝对不是他们返回的方向。 但让人焦急的是，这地底下，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22:30:06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30 07:58:16 阿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30 15:34:16 第57章 这些怪物似乎是被伽因身上的光源所吸引了过来。他们一路挑翻了四五只这么大的巨蛛后, 伽因的手臂已经再也没有力气, 无法拉开弓弦了。而桃乐丝看了看自己的血条, 血条没少多少，体力条倒是也快见底了。 继续这样闷头乱转不是办法，他们挑了个暂且安全的地方，默默休息, 只求尽快恢复一些体力。 伽因的脸色因为情势不妙而有些难看，但桃乐丝盘腿坐在地上，打坐回复的时候, 嘴角却突然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她居然忘记自己有小地图啊！！ 洞穴地图以前从没来过, 所以小地图上也是一片迷雾，桃乐丝进入洞穴前还瞄了一眼, 就没有在意了。后来环境黑暗了下去, 小地图在视角右上方，更加不起眼, 慢慢的就被忽略了。然后伽因突然跑走，她连忙去追，又碰上地面塌陷，巨蛛突现, 一路专心的逃跑, 桃乐丝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技能栏和状态栏上。 直到此刻安静下来打坐回复时，她才看见，右上角的小地图, 迷雾已经消散了不少——虽然她还没有把这片区域的地图全部开发完毕，但顺着地图找到他们进来时的那条出路，却是没有问题的。 桃乐丝猛地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和伽因避免了在这黑暗洞穴里迷路到死的命运。 她连忙点开地图仔细查看，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道路前方一片黑暗，这说明他们又走错了路，拐到了另一条陌生的从未走过的道路上。 可是，桃乐丝却发现，在小地图上的迷雾之中，前方隐约露出了一点蓝色的幽光。 既然已经不愁找不到出路，她便又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好奇之心，起身招呼了伽因一声，朝前走去。 伽因恢复的没有她那么快，却已经习惯性的跟了上来。 这期间桃乐丝不住地观察小地图，只见迷雾渐渐褪去，最终，在小地图上露出了一株水晶标志。与此同时，他们前方也豁然开朗，发现自己走入了一方空阔的平地，而在空地上，四处都是破壁而出的蓝色水晶，正在散发着幽幽蓝光。 “找，”伽因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找到了！” 他去看桃乐丝的表情，却见一直都显得十分淡然的面瘫少女，望着眼前那巨大的蓝色水晶，神色中也露出了些许怔然。 这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峰回路转，实在是冒险故事中最为激励人心的转折了。伽因兴奋不已，感觉自己一路的奋战，此刻都得到了回报，有了意义。 按照斯塔比尼斯的说法，这些水晶是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的，因此伽因新奇的凑近了那株最大的蓝色水晶，好奇不已的将手放在了上面。 冰凉，坚硬。 很美。可是，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特别大以外。 如同孩子们探险并不计较最后能找到什么一样，伽因也不在乎最后找到的东西有多珍贵。 珍贵的其实是寻找的过程。 就算他要找的不过只是一块石头，他也乐意离开城堡，外出冒险。只要最后他找到了，那么不管路上遇到了多少艰难险阻，这趟旅行也是完美的。 因此，他抚摸着巨大的水晶，显得非常开心。 这时，桃乐丝也跟了过来，将手一起放了上去。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同时放在剔透的晶壁上，指尖边缘都因为透过了光，显得有些神异起来。 伽因看着环绕着自己缭绕不散的粉色花瓣，忍不住看向了一旁身材娇小的少女。 这一路结伴，并肩作战的走下来，一开始认为灵魂之锁深不可测，强大无双的印象，已经改变了。 她的确很强，可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言出法随，毁天灭地般的可怕。比起法师，她更像是个战士——也因此让人感觉分外可靠，一下子就让伽因感觉拉近了距离。 虽然这样形容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有点可笑，但他一次次的在她身后，被她掩护着，保护着。看着她的背影毫无畏惧的冲在战斗的最前线，那种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足以撼动人心。 这也是近战职业往往是一队之长的原因。因为战斗的时候，没有比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更为鼓舞人心，凝聚士气，令人钦佩的了。 就算大家都很清楚法师的力量甚至可以扭转乾坤，也总归是少了点什么。 此时，伽因已经不把桃乐丝当做“远道而来的神秘强**师”了，虽然并不清楚他们现在能不能算是朋友，可他觉得，战友总归是能说得上的吧？ 此刻，她那双蜂蜜色的眼眸里映照着蓝色水晶透出来的莹莹幽光，整个人带上了一种幽幻的美感——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不过伽因看不见而已。 “我们可以回去了。”他语气愉快的说道。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另一条路—— 他们刚才进来的那条路在水晶后方，此刻在水晶的另一端，还有一个洞口。 这水晶洞里只有这么两个进出的地方，那么只要沿着那条路出去，想必就能沿着斯塔比尼斯当年发现的道路，回到地面。 “……啊。”桃乐丝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应了一声。 因为当她靠近这块蓝色水晶的时候，系统出现了交互键。 也就是说——这块水晶对系统来说，算是特殊物品，可以与玩家互动。 而当桃乐丝将手放在晶壁上时，她的眼前就陡然出现了一个读条—— 【正在与地脉之力同步……】 她就一脸懵逼的等它读完了条。 【学得新技能！】 一个名为【御风神行】的技能就这么陡然亮起，然后自动落在了她的技能栏中。 而所谓的【御风神行】，就是俗称的，大地图传送功能。 虽说东方武侠背景弄这么个瞬息万里的技能实在不合常理，但常理总要在游戏性下让步的——你总不能让玩家跟在现实中一样，一个地图一个地图跑着去吧？ 但是考虑到与背景的融合性，游戏中还是要尽力解释一下我们的确是个武侠游戏不是仙侠玄幻。 于是官方对这个技能的解释是“习武精深之人，任督二脉皆通。上接天清之灵，下通地脉之气。缩地成寸，神行千里，不在话下”。 好一个不在话下！就算到了异世界，也不在话下！ 这游戏简直超神了啊！ 不过大地图可以通过【御风神行】传送，但小地图内，玩家一般都是通过驿站的车夫，船夫抵达目的地。而在这个世界，桃乐丝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因为异世界的地图，系统没有办法划分出不同大地图的范围，那也许就说明，桃乐丝可以用这个技能，没有限制的到处传送。 只要有媒介的话—— 游戏里，传送的npc虽然都是人形，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堆作为媒介的数据，那么在异世界，用什么当做媒介？或者说，用什么当做“车夫”和“船夫”呢？ 桃乐丝理所当然的把目光，移到了大水晶旁的那些小水晶身上。 她收回了放在大水晶身上的手，转身蹲在了一丛小水晶旁，开始试图用蛇枪敲下一块或者整块撬起。 伽因好奇的走了过来，蹲在了她的身旁，看着她动作道：“你要带回去当纪念品吗？” 桃乐丝只说：“我想要一块。” 伽因便从后腰上掏出了防身的匕首，跟着她一起挖了起来。 他们齐心协力，没过多久，就从结晶体上抠下来一块比较小的晶石块。 桃乐丝连忙将那块小水晶捡起来，交给伽因道：“伽因，你到那个洞口去。我去我们来的那个洞口，我有件事情想要试一下。” 伽因茫然不解的拿着那块小水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法师都经常这么莫名其妙神神秘秘的，这么一来，桃乐丝又有点像是那些神经质的法师们了。 他捧着水晶，走到了他们准备出去的洞口前站住，当他转过身来站定时，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已经完全被中心的巨大水晶给挡住了。 伽因看不见桃乐丝的身影，甚至也听不见她的声音，这让弓箭手心里突然感觉很没底气的慌张了起来。 “桃乐丝！” 他高声叫了她一声。 而另一头也很快传来了熟悉的回话，“什么事？” 伽因霎时放心了，他松了口气道：“没事！” 桃乐丝：“……” 她站在了大水晶的另一端，然后使用了【御风神行】这个技能。 霎时，大地图就在她面前打开了。 但因为世界差异，这与其说是大地图，倒不如说是放大了的小地图。 桃乐丝看见一丛丛水晶都在小地图上放着光，她找了许久，才找到最为微弱的那一点蓝光所在——那想必就是伽因握着的那块小水晶了。 她选中了那块传送媒介。然后眼前霎时一黑，又突然一亮。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瞧见伽因正站在她面前，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正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桃乐丝？？你是怎么——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而桃乐丝自己也一脸梦游般的神色。她颇感不可思议的转身回望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突然想到，如果有媒介的地方都能传送过去，这除了是传送技能外，她记得还有一位大大利用这种原理，创造出了一门独家秘术—— 飞x神之术啊！ 作者有话要说：　　飞x神之术的发明者超级帅的！ 第58章 握着那枚小水晶, 伽因望着桃乐丝的眼神又忍不住的带上了些许敬畏。 灵魂之锁以强大到骇人听闻的精神系法术闻名天下, 但如今, 他却知道了原来她还掌握着同样独一无二的空间系法术。 “为什么之前从没有听人说过？”伽因压抑住心中的惊讶欢喜，与桃乐丝一起朝着地面走去。“这个能力比起灵魂之锁，也毫不失色啊！” 桃乐丝看了一眼【御风神行】那漫长的cd时间，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只说：“还没有开发完全。” 但见伽因那一副好像自己也得到了强大新能力的高兴样子，桃乐丝又补充道：“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咦？” “我只跟斯塔比尼斯师兄说过我会空间法术, 然后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桃乐丝想了想, 记得她好像只主动跟这两人说过。 “真的吗！？”伽因果然被告知了“秘密”的信任所鼓舞了起来, 他原本就长得极好，此刻露出笑容, 简直熠熠生辉, “啊，不过, 这对你来说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吗？” 他连忙压低了声音，试图做出一副非常沉稳可靠的模样，眼巴巴的望着桃乐丝，再三保证, “我绝对不跟任何人说！” “其实也没有那么机密, ”桃乐丝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因为面瘫脸的关系，笑起来的时候，那笑意总是很浅, 又很快就消失了，所以反而显得特别难得，犹如昙花一般，为了那盛开的一瞬，宁愿苦等一晚。“只要不要到处去说就好。” “唔。”伽因却没有接话，他只是看着她又恢复了平静的秀美小脸，似乎有些疑惑的轻轻道，“你为什么不多笑笑呢？你笑起来很好看。” 桃乐丝有点惊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笑了起来，“没有你好看。” 伽因愣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一时噎住了好一会儿，然后不好意思的撇过了头去。 他们没走多久，就顺利的看见了出口处放出的光芒。桃乐丝和伽因都松了口气，然后小跑着赶完了最后一段路程。 在见到洞外久违的阳光，以及守在洞口不远处的桑斯和爱丽丝之后，桃乐丝和伽因都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们回来啦！”桃乐丝深吸了口气，开心的宣布道。 但爱丽丝却盯着伽因身上依然在飘落不停的粉色花瓣，抿紧了嘴唇。 她努力调整心情，看向了桃乐丝道：“……发生了什么吗？” 作为经验丰富的佣兵，她一下子就看出了桃乐丝与伽因身上战斗过的痕迹——并且伽因的箭囊此刻几乎全部空掉了。 “碰上了洞穴生物。”桃乐丝回答道。“超级大的蜘蛛——还好它们似乎只在洞穴深处活动，没有追出来。” 她一边这么回答着，一边看着桑斯弯下腰来，好奇的伸出手指，去碰伽因身旁纷纷扬扬的特效花瓣，而理所当然的，他什么也没接到。 伽因似乎有些窘迫的朝后侧了侧身子，想要避开桑斯的这种行为。 爱丽丝便又问道：“这是……幻术吗？” “算是……光照术的一种吧。”桃乐丝不是很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那个全世界通告表白的事情，在地底下因为别的事情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此刻再翻上来，多少显得有些尴尬。 伽因的表情也有些别扭了起来，他道，“我们先回去修整一番。我得把地底的事情告诉瑞塔——虽然洞穴生物没有追上来，但我作为领主必须要尽量保证它们不会造成其他危害。” 按照伽因的想法，他准备带着瑞塔进入洞穴，然后让他把那些洞穴生物出入的甬道全部堵死，只留下唯一的一条通往蓝水晶的道路。不过，考虑到那些交错纵横的甬道可能就是洞穴生物挖掘出来的行动通道，即便使用土系法术堵上一时，它们也还会继续挖开，这算得上一个长期工程了。 而伽因和桃乐丝回到城堡的途中，爱丽丝似乎心事重重，格外沉默。桃乐丝感觉得到她走在最后，时不时地便会将视线在自己和伽因身上来回打转。 ……她大约很疑惑在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事实上，爱丽丝的确非常好奇，她好奇的简直快要疯掉了—— 明明一起进入洞穴时，桃乐丝和伽因一点都不熟！他那么客气的叫她“阁下”，她还惹他生了气，现在却一转眼便亲亲密密的走在一起，时不时低声交谈着些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事情。 那让爱丽丝心里感到酸涩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她只能不停地去想，他们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好像只要想明白了过程，就能有一个理由，可以让她不那么难受。 按照游吟诗人传唱的爱情故事套路，冒险者们在同生共死之后突然爆发情愫互诉衷肠，一般是以下这几种情况： 比如说，男主受到袭击，重伤昏迷，高烧不醒啊，女主就要悉心照料，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不得不含羞宽衣，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 再比如说，在生死关头，男主把女主护在怀中，或者女主为男主舍身相救，度过危机后，两人便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虽然桃乐丝只有十四岁，但在平民中，十四岁也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而伽因虽然是个贵族，还是个封地不小的贵族。但桃乐丝还是个强大无比的法师，即便嫁给贵族，也绝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甚至凭她灵魂之锁的威名，就算嫁给一国王室，那都可以用“下嫁”一词来形容。 因为谁都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法师少女，拥有世所罕见，并且少有人可以匹敌的世界范围内的精神入侵能力。 她也许是自晨曦女王之后，第二位最有可能问鼎法神之位的天才。 能得到法神的青睐，甚至娶一位法神为妻？那得是撞了什么大运！ 晨曦女王嫁人时还不是法神，后来都几乎是让自己的丈夫以国为聘，差点吞并了整个萨格鲁。 可想而知，法神不是那么好娶的。 而且，两位法神都是女性，这让多少男性法师无语凝噎问苍天——如果真的有魔法女神，也许她真的更加偏爱女性。 想到这里，爱丽丝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就算伽因没有跟桃乐丝在一起，也是绝对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的——她不过只是一个佣兵，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佣兵。 嫁给他当正妻？那简直是痴心妄想，可若是当情人呢？ 爱丽丝凝望着伽因那言笑晏晏的俊美侧脸，却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尊严。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 到了这时候，爱丽丝倒是彻底想通了——还是趁早断绝那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吧。 王子永远也不会跟真正的灰姑娘在一起。 等桃乐丝和伽因一起走出树林的时候，爱丽丝的气息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又变回了原本干练沉静的佣兵。 而瑞塔似乎一直站在塔楼上远眺树林里的情景，此刻瞧见桃乐丝和伽因的身影，他连忙转身奔下塔楼，终于在城堡大门口和伽因，桃乐丝碰上了头。 他看见伽因身上仍未消散的粉色落花时，嘴角一抽，然后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桃乐丝心知他肯定也听见了之前的表白通告，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硬着头皮，厚着脸皮与伽因一起留了下来——因为，她有些事情，必须得到檀伽领土的支持。 首先，她不可能放弃传送技能，那么她就必须要将水晶洞里的水晶尽可能多的散布出去，不然她就只能在水晶洞里传送了。而这一点，不取得檀伽，或者说伽因的支持，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更何况，她用蛇枪撬水晶的方法效率实在太低了。如果能得到瑞塔的帮助，使用土系法术，在地底直接利用土层撞击，然后靠着大地的挤压力将水晶体拗断的话，效率能高上不少。 其次，这么多水晶不可能一次带走太多，那么她就势必要暂时把这里当做自己的落脚点。为了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如果可以的话，桃乐丝想让伽因聘请自己，成为檀伽领土的第二个法师顾问。 虽然他已经有一个法师顾问了——不过又没有规定，说贵族只能聘请一个法师的嘛！大不了她不要工资好啦。 “你们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这时候，瑞塔解释起了自己一直等在塔楼上的事情，“——但是我必须坐镇城堡，以免领地上的平民们心生不安，所以就没有去树林里等你们出来——虽然你们去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 说到这里，瑞塔气恼的瞪了伽因一眼——说好的就是带个路，背着弓带着箭就是打算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打个猎——屁！他就知道不该信他！ 带着带着就亲自下场了！看箭囊几乎射完的样子，显然还不止战斗了一场！ 不仅如此，还被灵魂之锁昭告天下的表白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伽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你死去的父亲交代啊！”瑞塔痛心疾首。“还有……”他瞅了一眼桃乐丝，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你，你……你有没有跟桃乐丝阁下说过，你未婚妻的事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瑞塔：好愁啊，好怕我家少主利用美色拐骗了初出茅庐单纯懵懂的法神大大啊。 谢谢小天使啦~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2 11:20:24 第59章 事实上, 瑞塔怕的不是伽因没有告诉桃乐丝未婚妻的事情, 因为正常来说，这有点欺骗感情的嫌疑——但他怕的反而是伽因真的决意隐瞒。 因为这未婚妻的事情, 与其说是婚约, 倒不如说是一种诅咒。 这件事情要从当初檀吉女王率领许多被纳尔加帝国侵占了领土的贵族，前往萨格鲁的时候说起了。他们在月湖码头，准备坐船穿过内海，抵达萨格鲁。 但内海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定居下了一群人鱼。 他们似乎是在迁徙途中, 被教廷的海军无意中驱逐了过来的。他们将檀吉女王的船队团团围住，声称要掀起风浪，将船只淹没。 檀吉女王无可奈何，只好询问他们究竟想要什么。那人鱼族的女王要求十个活祭品, 并且看中了伽因的爷爷，要求他永远随她长居海底。 檀吉女王迫于形势, 不得不答应了人鱼女王的所有要求。但短短十年之后, 她便从当初那柔弱无力的多病公主, 变成了叱咤大陆的法神。 弱势的基尔加王国不断翻盘, 原先强势的教廷和纳尔加王国却节节败退。这时, 在海底生活了十年的伽因的爷爷终于忍受不了海底枯燥寂寞的生活，在某一天抓住机会逃上了岸。 他前去觐见檀吉女王, 檀吉女王立刻将他庇佑在了羽翼之下，她将当初被人鱼女王所逼迫的事情视为奇耻大辱，因此立刻将萨格鲁边境的一大片肥沃平原封给伽因的爷爷, 当做檀伽家族的封地，作为补偿。 可是人鱼女王却在萨格鲁和基尔加的海边掀起滔天巨浪，指责伽因的爷爷抛弃妻子，“我将诅咒你！” 檀吉女王决定亲自前往海边，平定海乱，一雪前耻。 最终人鱼族被法神所击退，在退入大海前，人鱼女王怒不可遏的对着檀吉吼道，“你必将长眠深海！灵魂永不得安息——！而我那薄情的丈夫——！他若是与其他女人结合，他的后代中必有一人，要跟随海的孩子，重回大海的怀抱！” 伽因的爷爷非常惊慌，檀吉女王便立刻找来了一位灵媒，为他解除诅咒。 那灵媒说这是极为厉害的诅咒，将要绵延七代，她最多只能将诅咒减轻到绵延三代。只要檀伽家族三代中没有人响应诅咒，这个诅咒就会自动消失，否则每一代都会有人被水夺去性命。 后来伽因的爷爷终老于城堡，与后来迎娶的妻子一起入土为安，伽因的父亲也与自己的妻子一起走过了悠长的岁月，两代人过去了，伽因便正好就是那诅咒关键的第三代。 从小他父母就严禁他靠近水边，更加不能靠近海水。因为这，临终前，伽因的父亲抓着自己的老友瑞塔的手，再三嘱咐，绝不可以让伽因离开城堡，离开土地的守护。 所以，若是桃乐丝喜欢伽因的话，有了准法神的保护，想必她一定会出手消灭，那个随时准备将伽因拖入海中的“海的女儿”吧？ 谁知道，听完了这个故事，桃乐丝却瞪大了眼睛，重点不对的神游道：“……哇，你居然和人鱼有婚约。” “是诅咒。”伽因脸色严肃道，“我再重申一遍，是诅咒。” 而在晚饭过后，他身上的粉色花瓣特效终于消失了。伽因抬手转身看了半晌，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我都快习惯了，突然没有了，还感觉有点失落……” 桃乐丝：“……” 小小的开了个玩笑之后，桃乐丝捧着脸，很认真的说明道：“不过，说真的，我没有对付人鱼的把握。” 因为游戏系统虽然有各种在常人眼里非常逆天的功能，可是一下水就几乎全废。 如果人鱼上了岸，她还有点信心，可如果要水战的话……桃乐丝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就几乎废了一半。 不过有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大轻功在，逃跑倒是绝对没有问题。 “瑞塔现在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伽因耸了耸肩膀，作为当事人，他本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反正之前他也是这么过来的。“没准他还在怀疑是不是我用美色引诱了你，好让你帮我消灭海洋之子呢。” 当初人鱼女王的诅咒是“海的孩子”，流传下来，人们便相信，如果伽因的爷爷生下了儿子，“海的孩子”就是“海的女儿”，若是生下了女儿，“海的孩子”就是“海洋之子”。 海的孩子会像人鱼女王那样，将檀伽家族的后代拖入水中，结为夫妻。 瑞塔习惯性的将诅咒称之为伽因与海的女儿的婚约，这样说起来好听一些。但伽因却不肯承认，他执拗的认为，“万一人鱼女王就生了个儿子呢？” 好像海的孩子，只要是海洋之子，他就能躲过被拖下水的命运一样。 也许是寄希望于同为男性，对方可以对他不感兴趣吧。 “唔，但是，这件事情我会记在心里的。”桃乐丝保证道，“我不能让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为你做吧？” 听她这么说，伽因却笑了，“你在说什么傻话。以你的能力，我能聘请你成为我的法师顾问，是我占了便宜才对。” 但在旁人眼里或许是这样，桃乐丝自己却很清楚，她恐怕并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那么……明天，我们和瑞塔一起前往洞穴，先挖掘出一部分水晶体来，我带着去找斯塔比尼斯师兄一趟。” 桃乐丝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在斯塔比尼斯的身上放个传送点，这样他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她就可以立刻赶过去了——更何况，研究蓝色水晶，一直以来都是他的梦想。找到了之后，于情于理，桃乐丝也应该去告诉他一声。 “可以。”而伽因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充分给予了她极大的自由与优待。 他甚至拒绝了桃乐丝提出的可以不要工资的申明，还按照红袍法师的薪水标准，给她确立了每个月的收入——那是一笔颇为充裕的金钱。 现如今，桃乐丝甚至比一些小贵族都要富裕多了。 这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受不起，只好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在那个诅咒下保住伽因。 “斯塔比尼斯师兄应当还在边境处，我很担心他……而且，我之前在那边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亡灵法师，不知道他对于诅咒有没有什么研究……”桃乐丝这么计划道：“如果他还在的话，我去找找他，问问有没有什么解除诅咒的办法吧？” 伽因倒是看得很开。当初檀吉女王找来的解咒人肯定实力强大，不然也不会进入法神的法眼。但最后，她也只不过是把绵延七代的诅咒减轻到了三代，对于完全解除，伽因已经不是很期待了——毕竟有时候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大不了他一辈子都不靠近水边就行了。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伽因便带着瑞塔，与桃乐丝一起前往了洞穴。 有了小地图带路，这次在桃乐丝的带领，以及瑞塔的光照术下，一行人非常顺利的就找到了巨大的蓝色水晶。 瑞塔跪在地上，双手按在地上，口中念完了冗长而复杂的咒语后，便见他的手下的地面突然暴起，像是有一条长龙自地下穿梭而过，行经之处，土地纷纷爆裂，不少水晶体便在这样的爆裂中，与碎石泥块一起，溅射在地面上。 桃乐丝连忙一个个捡了起来，直接往包裹里塞，然后发现这么多水晶还不能都凑一个格子，因为它们名称不同：【小型水晶体】，【中型水晶体】，【大型水晶体】。 最终她包裹里就多了35个【小型水晶体】，17个【中型水晶体】，8个【大型水晶体】。 而桃乐丝那使那么多水晶体瞬息消失的“魔法”，也让瑞塔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竟然是空间精神双系法师！？” 此后，在桃乐丝带领他们前往堵住洞穴通道的甬道时，瑞塔就一直很沉默，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还有什么，比十四岁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精神系法神更让人绝望？ 那就是十四岁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精神系和空间系双系法神了。 离开洞穴时，瑞塔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声。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桃乐丝和伽因都从那声叹息中，听出了他的不甘：“怎么会有人如此得到上天的偏爱？？” 但桃乐丝很清楚，她真的没有那么厉害。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纸老虎，每个人都盲目的用自己的经验去定义她，去形容她，去把她描摹成一个庞然大物。可事实上，她真的没有那种改变乾坤，可以令天地翻覆的力量。 ……而若是有一天，有人不信邪的前来挑战，那么她纸老虎的形象一旦暴露，现在大家有多么赞颂她，这些赞颂就会引起多大的反噬。 怎么感觉自己正走在被人捧杀的道路上？ 对此，桃乐丝感觉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而在离开檀伽领土，返回萨格鲁和安辰边境的时候，桃乐丝将爱丽丝与桑斯留在了伽因的城堡——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法术无能，她觉得最保险的方法，还是一个人上路的好。 第60章 没有了旁人在身侧, 桃乐丝感觉自己毫无束缚, 毫无压力了。在离开了檀伽城堡之后，确定四下无人——主要是没有熟人后, 她快跑几步, 就是一个大轻功甩了出来。 想当初大轻功可是一管气力值能横越整个大地图的，虽然不清楚游戏里的大地图与这异世界的真实距离相比有什么变化，但在耗光体力值甩完两套大轻功，落地打坐休息，再继续甩大轻功, 这么甩了五六次后，桃乐丝就已经看见了熟悉的边境景色。 比起她离开之时，这片土地上，后来显然又爆发了好几次战役。 只见四周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荒土, 显得更加荒凉寂静，甚至还能看见火系法术肆虐后留下的焦黑痕迹, 以及土系法术留下的横沟断壁。 而几日不见, 安辰的指挥部又被打退了好几公里——萨格鲁像是生怕离开的桃乐丝又反悔一般, 她一走就立刻火力全开, 能推进多少就推进了多少。 后来, 敌我双方都听见了那全世界表白的精神系法术，还以为桃乐丝年纪轻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决定在心上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能力，来了个“霸道法神爱上我”“我要全世界都知道我的爱”“爱我你怕了吗”。 而贵族对于贵族阶级的姓氏非常熟稔，即便不认识伽因, 听见了檀伽这一姓氏，也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萨格鲁的伯爵。 不过，却是个基加利人。 但贵族的领地在哪，他们的利益就在哪。而屁股总是跟着利益走的。因此，檀伽伯爵毫无疑问，是属于萨格鲁的人。 一时间萨格鲁的士气大振，又势如破竹的推进了好几公里。若不是斯塔比尼斯殚精竭虑的稳住了后阵不溃乱，又费尽心力的利用魔法卷轴建筑起了魔法护壁，将指挥部强化成为了一座魔法堡垒，只怕安辰指挥部早就被打散了。 ——这凭借一人之力迫使萨格鲁大军停下步伐的能力，令阿尔瓦也深感佩服。 “果然不能以为安辰无人啊。”他轻轻感叹，“但一只狮子就算保护着一群绵羊，碰上狼群入侵，顾得了羊群这头，也顾不了羊群那头。” “传令下去，放弃进攻安辰边境指挥所，全军绕过魔法壁垒，直接突入安辰腹地！” 他的目的并不是攻占安辰的领土，阿尔瓦很清楚这点，既然斯塔比尼斯将边境指挥所变成了被乌龟壳包着的硬骨头，那么他也没必要一定打下来。 分出一部分士兵将其围困住，确保这些安辰军队不会在他们进入安辰后，出来在后方制造麻烦就够了。 而此刻，安辰指挥部里的士兵们躲在斯塔比尼斯的魔法屏障内，终于感到了安全和放松。 他们毫无战意，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最近最受关注的热点话题—— “伽因·檀伽——我听说过他，据说是个以英俊貌美出名的贵族少年！” “怪不得能迷住法神啊！听说法神阁下出身不好。不过只是一个偏僻乡村的农民家女儿，在法师学院里呆了那么久，恐怕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还不是法神呢！” “这不是明摆着将来一定会发生的事嘛？提前叫叫也无所谓了。” “可是，我听说檀伽家族有一个诅咒？” “‘人鱼之约’？那个不是传说吗？难道是真的？” “谁知道……不过如果是真的，这人鱼族是有多倒霉啊，上一代人鱼女王被檀吉法神击退了，这次恐怕又要对上一个法神。” “哈哈哈哈哈哈！难不成法神是为了跟人鱼族抢男人才出现的？” 战争期间是非常压抑和苦闷的，休战之时，闲暇无聊，一群人便嘻嘻哈哈的讨论着这最近几天最大的新闻—— 这年头通讯并不算发达，就算是贵族，娱乐活动也少得可怜，不是比武，就是打猎。有这么一个涉及到法神，又是全天下精神广播，又是非常劲爆的情感八卦，不管跟身边的谁都能聊起来的话题，便迅速成为了近期的超级热点。 而就在他们开着玩笑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天空，然后立时变了脸色，大声喊了起来：“——喂！！你们看天上！” 只见天边闪耀着一团金光，拖曳着长长的流光，朝着安辰驻地飞来—— 有人惊叫道：“难不成是萨格鲁的火系法师发过来的火球术？！” 但很快便有人骂道：“你家火球术是金色的？能飞这么高？！” “那，难不成是流星？？” 等那金光又近了一些后，这些安辰人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在空中飞舞！ 那人的面容被金光掩映着看不分明，却能瞧见她身子娇小，一袭黑色长袍——新衣服由檀伽伯爵友情提供，以舒适，耐脏，低调，帅气为标准，被桃乐丝挑中穿在了身上—— 可出场方式如此酷炫，就算是黑袍也掩盖不住她的光辉。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桃乐丝临到近前，在半空一个翻滚，猛地一挥手中蛇枪——啊不，法杖，挥出一道晚霞般金中带赤的火光，卸去冲劲后，就是一个千斤坠，干脆利落，准确无误的落定在了安辰营地的门口。 隔着一道魔法屏障，营地里的安辰人们几乎都看傻了眼。 还有这种操作！？ 等到桃乐丝迈步过来，却被魔法屏障挡了一下，而抬起头来，看向了这个将整个安辰营地都覆盖住了的透明罩子时，才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是，是桃乐丝阁下！！” “法神阁下回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骑士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自己还在发愣的骑士侍从，大声喝骂道：“还不快去通知指挥官斯塔比尼斯大人！！” 还有人看见桃乐丝抬起手来，放在了防护罩上，担心桃乐丝脾气一上来直接捏爆这个竟然把她挡在了门外的防护罩，立刻喊了起来道：“法神阁下！！那是斯塔比尼斯大人为了保护营地设立的！！！别捏爆了！！！” 她脾气有这么大么？？ 桃乐丝有点无奈又好笑的放下了手。 事实上，她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这个防护罩远处看起来是完全透明，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正因为如此，之前桃乐丝才那样自然的直接往营地门口走。 可直到有人撞上，这防护罩才会荡出层层涟漪，显露出一层玻璃罩子般的模样。 ……而且，这些人对她有一种奇妙的错误认知，好像她随手一捏就能破除万法…… 事实上，桃乐丝本来不打算如此高调的出场。 刚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防止被捧杀，就这么飞过来，似乎有点显得太过坑爹。 她原本是打算在距离安辰营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降落的，然而，就算是游戏老手，偶尔也会有那么几次，失手摔死啊，失手飞过头啊，失手撞上山啊，失手掉进坑里，失手卡死的状态…… ——她就属于不小心飞过了头的那种。 看似面瘫着脸，淡定的站在营地外等斯塔比尼斯出来的少女，心中长叹了口气。 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啊！ 斯塔比尼斯很快就出来了。 在出来时，大约听去通报的人说桃乐丝是飞过来，他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还怕是敌方的法师伪装过来诈营。 但在看见桃乐丝后，那点惊讶便瞬间变成了惊喜。 “桃乐丝！！你怎么回来了？” 桃乐丝对他毫不吃力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因为我给你带了礼物！” 斯塔比尼斯便站在原地，开始了漫长的读条，为她开门。 桃乐丝等着等着，等到站着有些疲倦的抱着蛇枪——不，法杖，蹲了下去等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等了一会儿后，屏障终于开了一道小口子。 桃乐丝立马抓住机会闪了进来，她刚一进来，身后的屏障便又合上了。 斯塔比尼斯松了口气，对着她笑道，“什么礼物？” 桃乐丝便将一个【小型水晶体】从空间包裹里取了出来，握在了手里，再慢慢地举到斯塔比尼斯的面前，慢慢摊了开来。 斯塔比尼斯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找到了！” 桃乐丝也很高兴道：“是呀！” “那伽因答应你的表白了吗！” 桃乐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要回答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哈？” “我都已经知道了。”斯塔比尼斯认真道，“……或者说，恐怕现在没人不知道这件事情了。” 他笑着道，“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勇气！这么浪漫啊！” 桃乐丝：“……不，那个是误会……” “哦？”斯塔比尼斯笑了笑，还以为她是害羞，不愿意谈论这件事情。他便“善解人意”的领着她往自己的帐篷走去，语气轻快愉悦的转移了话题道：“那么，伽因现在怎么样？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但我跟随我父亲离开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唔，”桃乐丝有点拿不准现在是应该解释一下，还是顺着斯塔比尼斯的话题，自然而然把之前的那个话题揭过去，最终她回答道：“……伽因很好，他也一直记得你。” “是吗？”斯塔比尼斯显得有些惊喜，然后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怀念道：“我离开的时候，我记得他还追在我后面哭，一直追到我上了马车，才被他父亲抱住。我们那时候还说长大以后，要一起组建一个佣兵小队，去全世界游历。” “唉，总之，”斯塔比尼斯拍了拍桃乐丝的肩膀，意有所指道：“他是个好孩子，应该配得上你的喜欢——所以他答应你了吗？” 桃乐丝：“……” 第61章 虽然桃乐丝努力的解释那只是误会, 斯塔比尼斯却只是含笑不语, 看起来并不相信。她只好搬出了当初糊弄伽因的理由，告诉斯塔比尼斯, 说那是改进光照术时不小心与精神系法术糅合在一起的失败品所导致的副作用—— 这还顺便统一了口供, 以后就算斯塔比尼斯和伽因当面谈论起桃乐丝来，也不会在这方面露馅。 不过，比起误用了未完成的改进法术导致表白的情话昭告天下，不管怎么想，都是天赋惊人的未来法神, 情窦初开，懵懂羞涩的表白更加符合逻辑。 但看着桃乐丝快要炸毛的样子，斯塔比尼斯终于停止了逗弄和玩笑。 “你只是特意来送给我水晶的吗？”他笑着问。 “不是。”见他终于不再提起伽因，桃乐丝微微的松了口气, 立马接住了话题回答道：“我已经知道如何运用这些水晶了！” 斯塔比尼斯这才瞪大了眼睛，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你——已经研究出来这些水晶中的絮状物如何组成魔法阵了？” “……那倒没有。”桃乐丝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毕竟她只能通过系统传送, 算的是知其然, 而不知其所以然。关于传送的结构, 原理，她全然不知。而在斯塔比尼斯热切的追问之前, 桃乐丝便对他说道：“师兄，你拿着这颗水晶石，站在这里别动。” 说完, 她就转身跑出了帐篷，在外头一群骑士的围观下，一直走到了将近营门口的地方。 虽然围观的人有点多，但考虑到作为指挥官，斯塔比尼斯也没有多大的私人空间，而以后要将蓝色水晶散布四方，这个能力肯定隐瞒不住。桃乐丝便干脆的发动了技能【御风神行】。 她站在原地，很淡定的在地图上选中了附近唯一一颗蓝色水晶传送点，点了下去。 随着她眼前倏忽一黑，再次眼前一亮之时，斯塔比尼斯已经近在眼前，看着她的突然出现，露出了震惊之色。 “再来一次！” 他激动的要求道，“桃乐丝，再来一次！” 桃乐丝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传送不能毫无间隔的连续传送。” 眼见着研究了多年的事物有了重大的突破，斯塔比尼斯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他以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精神的渴望眼神，注视着桃乐丝，热切问道：“要等待多久？每次等待的时间是相等的吗？传送的感觉如何？是否感觉身体被空间所挤压？耗费的魔力如何？” 桃乐丝根据自身的情况，一一回答道：“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才能进行下一次传送，每次等待的时间是相等的。传送的感觉……没什么感觉……就眼前一黑，一亮，到了。身体也没有什么挤压的感受……耗费的魔力嘛……” 她瞄了一眼自己血条下方的体力条。 作为一个连魔力都没有的战士，她怎么知道会耗费多少魔力嘛！ 而且，游戏中【御风神行】这个技能，并不需要花费内力和体力，只要你cd时间够了，技能重置成功，你就可以随便使用。 “我——我要跟你一起去檀伽！”斯塔比尼斯激动道，“有你在的话，我一定能够研究成功！我的研究不是没有意义的——它真的可以传送！我知道！我就知道我没有错！” 可是就在这时，一位骑士慌张的跑了进来道：“指挥官大人！！从萨格鲁的阵营方向来了一位亡灵法师！！就是那个，身边经常飘着一团黑雾，驭使着二米多女鬼的那个！” 斯塔比尼斯脸上那热忱的神色霎时僵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默默的收起了刚才兴奋不已的神色，露出了沉静严肃的样子，想起了如今的现实，情况并不容许他甩手离开。 “布雷狄吗？我知道了。” “布雷狄加入战斗了吗？”等到那骑士退下，桃乐丝才有些惊讶的开口。 她记得在她离开前，那男人曾经说过，他不会帮助任何一方。他留下来，只是为了照顾贝萝拉——因为他们的同类已经太少太少。 “没有。”而斯塔比尼斯朝她摇了摇头，“他只是经常在战场上到处游荡，然后跟着贝萝拉一起住在萨格鲁那边。有人知道他是安辰人，骂他是叛徒。但没人敢在他面前当面这么说。” “虽然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可是大家都很畏惧他。私底下，大家都悄悄地说，他在让自己豢养的女鬼——就是零，吸收死去的士兵灵魂，壮大自己。还有人说他在挑选身强力壮的骑士，选中之后，就会将其迷惑带走，炼制出如路德维希那样的亡灵骑士。没有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人敢招惹他，据说他的诅咒非常厉害。” 桃乐丝忍不住道：“……可这大部分都是瞎说吧？” 斯塔比尼斯叹了口气，“大部分都是没有证据的臆测。但是，你知道，人们觉得对亡灵法师来说，主观判断就已经足够判定他们罪该万死了。” 桃乐丝微微皱起了眉头，而斯塔比尼斯笑了笑，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走，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他们走出来时，就看见安辰的骑士们如今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意。 他们缩在斯塔比尼斯的魔术屏障内，看着那裹在黑雾中的黑衣人站在了屏障之外，神色忌惮，却不敢拿起武器，唯恐被他记住，遭到诅咒。 甚至没有人敢开口喝问一声，对方为何而来。 ……万一是看上了哪个骑士，准备带走杀掉做成亡灵骑士的呢？！ 这么一想，大家就更加胆寒起来。 “布雷狄，你有什么事吗？”斯塔比尼斯瞧见这群猪队友，眉头就没松开过。但他忍住了怒气，没说什么。只是径直走到了门口，隔着一层屏障，询问道。“你如今算是萨格鲁阵营的人，单枪匹马前来我这原本就颇为不妥……” “我不是来找你的。”布雷狄的语气一如既往，冷硬的能够噎死人。他的视线前方，黑雾散去，露出了那双阴沉沉的灰色眼眸，“桃乐丝呢？” 桃乐丝从斯塔比尼斯的身后站了出来，她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大白天的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金光，也仍然是很显眼的。”布雷狄凉薄的挑起唇角，熟练地嘲讽道，“虽然我看起来很像瞎子，但我不瞎。” “……好吧。”桃乐丝见怪不怪的耸了耸肩膀，“反正我也打算等会去找你的。” 布雷狄这才愣了一下，“你有准备来找我？” “对呀。” “……骗子。我不相信。” “？？？”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那你找我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桃乐丝道，“我有个朋友，他们家族据说被诅咒了……” 她话还没说完，布雷狄就突然冷笑了一声：“呵。” 亡灵法师冷冷道：“你那个朋友，就是被人鱼诅咒了的伽因·檀伽吧？” “唔……”桃乐丝感觉到了布雷狄的排斥与莫名的怒气，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承认，可是，这也根本瞒不住啊！ 她只好好奇的问道，“你也知道伽因的事情？” “如果我是你的话，”布雷狄阴阳怪气道，“就会问，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伽因·檀伽？” “山上有树木，树木有树枝，而我喜欢你，你却不知道。希望我像是星星，而你就是我围绕着的月亮，只希望你的心里，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如此美妙的诗句，被布雷狄那尖刻的声音给弄得让人一听就想起鸡皮疙瘩，“真是好诗，好诗。” 他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少女，心中就充满了怒气。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对方一定要喜欢自己。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被人喜欢，如果有人喜欢他，要么就是眼睛瞎了，要么就是像阿尔加莉亚一样，可能脑子有点问题。 然而他原本也没打算喜欢任何人。 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突然被人说，你以后会有一个命中注定的女人！她会住进你的心里！于是你为了躲避预言，你为了嘲弄命运，在全大陆漫无目的的游荡，自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开上天的安排，却猝不及防的遇见了一个和预言中一模一样的人。 这样也就算了——零的那句话却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散—— “预言只说她会住进你的心里，没有说你会住进她的心里。你可能是单相思啊！” 单相思…… 这一定是命运最大的恶意—— 你本来准备不招谁不惹谁的单身一辈子，突然，它告诉你，你会遇见一个命中注定的人。但是，你最终还是会单身一辈子，只是你要爱着一个爱着别人的人，单身一辈子—— 这难道不操蛋吗！？ 不久前，当布雷狄听见桃乐丝全世界发送的那句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只愿君心似我心”这句话，暗合了预言中“她会住进你心里”的那部分，也就是说，至此，那位灵媒婆婆为他作出的预言，已经完全实现了。 而他以后，就要苦逼的爱着一个小屁孩，这个小屁孩还爱着别人的打一辈子光棍！？ 这就是命运为他安排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加莉亚：……？？？？你才脑子有问题！！ 第62章 亡灵法师这种人, 他们经常与灵魂，诅咒, 某种不可知的神秘力量打交道，所以很多人，都宣称自己拥有占卜未来的能力。但就连同为灵媒的自己人，也经常搞不清自己的同类们宣称的预知能力到底靠不靠谱。 布雷狄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有所畏惧的人，事实上, 他的确不畏惧任何“人”, 但他深深地畏惧着命运。 正是因为这种敬畏，布雷狄才会四处游历, 试图逃开命运。这看起来是对命运的反抗, 是对命运的漠视。但这种反抗的前提总是因为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压迫。 如果布雷狄真的对预言毫不在意，他可能丝毫不为所动，因为根本就不相信命运能够被提前决定，所以他也绝对不会想要试着逃避他认为根本不可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心怀侥幸，不肯认命, 希望自己能够逃离预言，但在预言一一实现之后，他就反而比其他人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命运。 …… 桃乐丝将水晶石留在了斯塔比尼斯的身边。 看起来，那块石头又激起了他无比热烈的研究热情。见他兴致如此之高，桃乐丝放心的离开了安辰指挥所, 准备和布雷狄单独谈谈。 “贝萝拉最近还好吗？” 按照聊天惯例，一开始的问题总要在外围多扯扯，用来套套近乎, 顺便平息一下布雷狄的怒火——虽然那怒火在桃乐丝看来，非常令她茫然。 “还可以。”布雷狄的语气十分生硬冷淡，却还是回答了她。“只是她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骑士，作为一个平民兼灵媒，有点不安和害怕也是正常的——甚至连路德维希都很焦躁。虽然许多人都曾是他的战友，不过活人和亡灵生物终归隔着一层天堑。每个人都在背后对他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他的战友们不再信任他，因为亡灵生物一般都无法违抗操控他的亡灵法师——那些蠢货都觉得路德维希的操控者是我。而显然，我看起来就像是在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值得信任’这几个字。” “那个叫做阿尔瓦的主帅倒很厉害，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对亡灵法师和亡灵生物态度最平和的人……” 说到这里，考虑到桃乐丝，他生硬的补充了一点：“之一。” 而就在桃乐丝惊讶于布雷狄居然会夸人的时候，他非常熟练地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道：“可怕的男人。对他来说，这世上恐怕只有对他有价值的人和对他没有价值的人。” 桃乐丝心想：果然，这才正常。如果哪一天布雷狄居然对哪一个人有了正面评价，她一定会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在布雷狄的心里，她又能得到怎样的评价？ 但桃乐丝没有开口询问，也不准备开口询问。好奇心害死猫，她很怕到时候布雷狄耿直的实话实说，然后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话来。 考虑到真话总是时常让人生气，桃乐丝觉得还是不要拿自己和他的友谊做这样危险的赌注了。 万一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呢？？ “说起来，”这么想着，扯完了贝萝拉，桃乐丝终于慢慢地，慢慢地，将话题又引到了诅咒上：“布雷狄你到处游历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吧？” “差不多。” “你去过檀伽领地吗……？”她不知道布雷狄为什么这么讨厌伽因，只好猜测他该不会是四处游历的时候，在檀伽领地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但布雷狄很肯定的说：“没去过。” 那你为什么对伽因那么大怨气啊！？ 桃乐丝顿时不能理解了。 她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你，讨厌贵族？” 该不会和武侠小说里的什么神医一样，有那么几条规矩，比如说【不为贵族服务】之类的原则吧？ 布雷狄瞥了她一眼，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的回答道：“只要给钱给的足够多，我不介意对方是贵族还是平民。” 听到他这么有“原则”，桃乐丝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丝他松口的希望，她顿时眼前一亮道：“那伽因……” “只有他不行。” “……” 桃乐丝一下子抿住了嘴唇。 她原以为她和布雷狄能够算是朋友，尽管清楚他并不是个温柔的人，但被这么强硬的拒绝，总归也是心里不快的。 见桃乐丝露出了这样的神色，布雷狄只好不情愿的解释道：“……不是我对他有什么意见。”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在自己心里无声的冷笑了一声，然后才继续道：“只是最优秀的解咒灵媒，本身必定就是个精于诅咒的人。只有了解一个诅咒该如何布下，如何运行的人，才会知道如何解除。” “……如果是人类的诅咒，我或许还可以去看看。但人鱼的诅咒——人鱼的诅咒与人类的诅咒大相庭径，以往的经验根本不能套用，可以说我对这个诅咒的了解程度，跟你也差不多，只是个完全的门外汉而已。”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就好像同样是中文，但两种不同的方言可能也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当初法神檀吉女王请来的顶级解咒人，也只能延缓和稀释诅咒的威力，而无法解除。 桃乐丝的脸色稍微松缓了些许，显然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但这样，伽因的诅咒岂不是毫无办法了？ “你喜欢他？” 看见桃乐丝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布雷狄的语气古怪道。 桃乐丝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的回答道：“没有。我们是朋友。” “你发誓？” “我发誓！” 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布雷狄心中的担忧略微的缓和了些许，然后就听见桃乐丝不以为然道：“我才十四岁呢。” 她完全意识不到这件事情对于布雷狄有着别样的意义！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那根本无法令他安心。 他阴沉着脸道，“这种事情有时候跟年龄无关。” “那倒也是，”桃乐丝同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什么人，我会告诉你们的。” 她笑着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少女的那个笑容十分罕见，因为平时她总是惯性的摆出一副平静冷淡的面瘫脸。 不过桃乐丝如今并不是不能露出表情，只是有时候觉得没什么必要特意露出表情，就维持着一张面瘫脸，省时省力。 而看着她的笑脸，布雷狄终于道：“那么，我可以给他下另一个诅咒。” 桃乐丝：“……？？？” “用诅咒克制诅咒，这也是一种方法。”谈论起自己的职业业务，布雷狄的语气顿时非常专业化起来，“就是……” 桃乐丝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就是，假如说，有人诅咒你十八岁那年会被纺锤针刺死，那么另一个诅咒你不会死，但会长眠到一个人用真爱之吻唤醒你，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解咒？” 她用的是童话睡美人的例子，布雷狄却听得十分古怪，“差不多是这个原理——但哪个白痴会把解约要求设定为‘真爱之吻’这么虚无的条件？” “唔，那不重要啦！”桃乐丝小手一挥，“那只是一个确保男主出现能与女主恋爱的傻白甜设定而已，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她好奇的追问道：“你准备给伽因加个什么新诅咒？” “还不确定。”布雷狄道，“我要先去看看，人鱼的诅咒还有多少力量。” “这样啊……”桃乐丝沉吟了一会儿，“那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檀伽的领土吗？” 布雷狄沉默了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桃乐丝立刻试探着道：“不行吗……？因为贝萝拉？” “路德维希对阿尔瓦还有利用价值，贝萝拉留在萨格鲁营地里，暂时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布雷狄皱着眉头道：“但是，我最近在战场附近找到了许多新的痕迹——也许有新的灵媒到来了。” “战争总会制造出许多尸体。有些尸体会被战友带回去，但有些尸体，因为各种原因，可能无人收殓。这些无主的尸体，一向都是亡灵法师们趋之若鹜的东西。有太多研究需要用到尸体了……还有许多材料，之所以稀缺，也是因为大多都是人体的器官——心脏、肝脏、肺、肾、断手、头发、指甲……人的身体作为施法材料，几乎全身都是宝贝。” 说道最后，布雷狄的神色之中带上了些许嘲讽之色。 而桃乐丝听着听着，就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全身上下都是宝。” “不过，很多战士的灵魂都没有安息，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人瓜分，未免令亡灵感到愤怒。” “所以你最近在战场上游荡，”桃乐丝想到这件事情，恍然大悟道：“是为了巡逻，保护尸体吗？” “哈？”布雷狄却露出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的表情，“不啊，我当然是抢先去把自己缺少的东西补全啊！” “……但你不是说，那些战士的灵魂都还在吗……” “哦，”布雷狄理所当然道，“我让零把他们全部都吃掉了。” “？？？” 看着她似乎真的相信了，布雷狄身周的黑雾终于按捺不住的凝化出了人形。 零慌张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布雷狄是在让他们安息！啊，我的意思是——布雷狄是和那些亡灵做了交易！他会尽量完成他们未完成的愿望，得到同意后才拿走他们的身体的！跟那些来偷来抢的灵媒不一样的！” 布雷狄却一脸无谓的冷淡道：“在平常人眼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就算得到了那些亡灵的同意，但在他们的亲人眼里，让他们的尸体都无法完整无缺的入土为安的亡灵法师每一个都该千刀万剐。” 他冷冷一笑，“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只需要得到他们本人的同意就行了。有本事来咬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角色的三观不代表作者立场哈~ 黑桃ace-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3 02:16:23 11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4 04:47:24 一久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5 00:27:42 黑桃ace-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6 00:19:36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6 08:00:12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6 08:00:42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6 08:00:58 第63章 布雷狄一副没有指望谁能理解, 也不在乎是否有人理解的无所谓模样，让桃乐丝感到了一阵气恼, 又感到一阵无奈。 现在想想，他也应该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是怎么揣测他的，因为他刚才承认的“罪状”，都是之前斯塔比尼斯告诉过桃乐丝的流言。 “布雷狄。”看着他那毫不申辩，只是带着嘲讽的笑容将这些毫无根据的流言照单全收, 然后故意承认, 看着对方将信将疑的惶恐畏惧，和自以为完全猜对的傲慢慌张, 而借此嘲弄别人愚蠢的态度。桃乐丝忍不住感到了一阵担忧。 这样下去, 哪天布雷狄被以讹传讹成毁天灭地的邪恶法师被人消灭了，说不定都有可能！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辩解！说不定会想着“辩解也没有人会相信”，于是冷笑一声说：“没错就是我。都是我干的。” 可是在那之前，她觉得自己也许需要先道个歉，“对不起……我刚才差一点点就真的相信了。” 布雷狄看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一点波澜涌起。 他很清楚自己的外表有多不讨喜，而性格比外貌更加不招人喜欢。他拒绝所有人的靠近，从不解释自己的一切行为，被人误会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展示给别人看的, 就是这么一副孤僻阴暗的坏人样子啊。 可是她却在对他道歉。 布雷狄有些出神的听她继续说道：“我一边在心里想，布雷狄应该不会没有底线到那个地步啊，他看起来那么高傲……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想, 可是布雷狄那么高傲，所以好像也不屑会撒谎，亡灵法师的认知也许和普通人不大一样，对他们来说，也许早就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了……” 说到这里，桃乐丝小小的提出了个人的想法：“我觉得所有的误解，都是来自不够了解。如果我更加了解布雷狄你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你什么事情会做，什么事情不会做，什么事情会怎么做了！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误会你了。” 布雷狄却问道：“你为什么想要理解我？” “因为，”说到这里，桃乐丝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了他，试探着道：“我觉得我们……可以算是朋友？” 听见这话，一向面带嘲讽的亡灵法师，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什么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念头。”他断然拒绝，转身就朝着前面走去。不知为何，他脚步极快，似乎准备将桃乐丝就此甩开。“我不需要朋友。” 这样的发展，让零很无措的在桃乐丝面前飘荡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得不朝着布雷狄追了上去。 “可是，”桃乐丝却也没有放弃的跟了上去，“朋友不是需要才会有的吧？朋友难道不是自然而然就能建立起联系的人吗？” 布雷狄冷冷道：“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建立起过什么联系。” “但是——朋友本来就是很难界定什么时候才算正式确定关系的吧？尤其是日久相处的那种——又不是之前互看不顺眼然后不经意一起打了个巨人或者我从巨龙手里救下你之类有标志**件发生的关系——那不是一种自然而然通过日常相处和对话，增进感情，然后双方心照不宣，心有默契形成的吗？” 桃乐丝觉得自己的解释好像不是很能完全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她继续努力道：“我不知道布雷狄你是怎么想的——可是如果我要向别人介绍你的话，都会说你是个很厉害的亡灵法师——我觉得能和你成为朋友的话，一定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的。” “你只是想要利用我去解除别人的诅咒而已。”布雷狄却很冷酷的回答道。“所谓的朋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 “如果这么想的话，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关系，都不过是互相利用吧？”桃乐丝抿住了嘴唇，“如果我只是需要一个亡灵法师来利用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亡灵法师呢！可是他们都不是你啊！” “因为我跟你相处，知道了你虽然嘴巴很坏，性格有时候也非常让人火大——但是，你做的一些事情，在传统意义上来说虽然不被接受，但你仍然有着你自己的底线——有底线的人就很骄傲啊！我觉得对自己有这种骄傲的人，都不会很坏的！而且，你还很有责任感——你一出场就是为了救下贝萝拉来的吧？后来，又留下来教导她如何使用自己的天赋，如何成为一个灵媒，而不走弯路，不入歧途，不落邪道……作为前辈来说，爱护后辈，并且因为担心她现在还实力不济，容易夭折，而留下来保护她——从这点来说，我觉得你说不定本性非常温柔——” “胡说八道！” 零原本正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眼神放光，结果猝不及防被布雷狄强行召唤了回去，散成一团黑雾，将他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不过，在布雷狄的面容被遮盖之前，他那苍白的皮肤非常明显能够被人看见，涌上了因为羞耻而充血的绯红。 他气势汹汹却毫无底气的强行打断了桃乐丝的话语，转身黑袍在空中猛地扬起，飞快的离开了。 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戳中了对方的软处，不宜再追上去，不然可能会导致亡灵法师恼羞成怒，桃乐丝站在原处，只好高声朝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遥遥喊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布雷狄！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啊！！” 布雷狄理所当然的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亡灵法师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转瞬就没了人影。 桃乐丝只好哭笑不得的在心里又加上了一条新的理解——说不定，布雷狄其实还极度容易害羞。 不过，要怎么样才能让布雷狄跟着她一起去看看伽因呢？ 难不成，要先解决那些新来捡尸体的亡灵法师们？ 但他们就如同秃鹫，跟随着尸体而来，除非将所有的尸体处理干净，否则是不可能能够根治的。 就在桃乐丝决定明天再来找布雷狄谈谈的时候，她转过身去，却发现不远处，一个大概**岁的年幼小男孩，正牵着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小女孩的手，直直的盯着她看。 他们的头发凌乱纠结，满是污渍，呈现出杂乱的模样，还沾着不少草屑和碎叶。 他们的皮肤也满是泥土尘埃，衣衫褴褛不堪，光着脚站在荒地上，只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眸，明亮的仿佛翡翠。 桃乐丝被这一大一小两张面无表情的脸给盯得有些发憷，她不自觉的想要掏出自己的蛇枪来。就在这时，大约看出了她的警惕，那个男孩先开口了。 “大人……我叫麦克，这是我的妹妹瑞秋。”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涩哑，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成熟的声线了，只是吐字有些不清，仍显稚嫩。“我和妹妹偶然路过，听见了您与您朋友的对话……我们不是故意的……但是……请问，您也是亡灵法师吗？” 桃乐丝听他说话很有条理，不像神志不清，会疯癫伤人的样子，便先放下了三分心来，但还是把蛇枪握在手上道：“不是。我是……” 她瞄了一眼手中的蛇枪，厚着脸皮道：“我是法师。” 那两个孩子顿时露出了吃惊的样子。 “十四岁的法师！请问，您是灵魂之锁桃乐丝阁下吗？” 桃乐丝好奇的歪了歪头，“……你们知道我？” “我们听见过您的两次发声！”麦克眼睛发亮道，“但我们一直不知道您的姓名——后来我听见那些亡灵法师讨论您的时候，称呼您为灵魂之锁桃乐丝！” “我，我听见您刚才说，只要是个好人，就算对方是亡灵法师，您也愿意和他成为朋友，对吗？”麦克的眼睛里涌上了一股热切和恳求，他将身旁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推了出来，对桃乐丝道：“阁下，求求你，救救我妹妹吧——她是个很乖，很好的孩子的！我们的母亲因为是亡灵法师，而被父亲抛弃了。自从她被村里的人逼死投河之后，村里的人都说我的妹妹遗传了她的能力——父亲也总是打她。我只好偷偷的带着她逃了出来……” 他很急切的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而他的妹妹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盯着桃乐丝。 同样都是绿色的眼眸，麦克的眼睛明显温暖许多，而瑞秋的眼眸却显得非常锐利，仿佛可以看透别人的灵魂。 “……异世界的来客。”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让桃乐丝悚然一惊，心中猛地一跳。但托那张面瘫脸的福，桃乐丝看起来只是很平静的转头看向了瑞秋，毫无失态之色。 事实上，比起法师这种超自然职业，桃乐丝如今觉得——亡灵法师特么的才是更不科学的存在啊！ 她不置可否的看着小姑娘，想要知道她还能看出什么来。瑞秋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死了。” 她看起来无比茫然道：“你又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梨子与爱丽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6 15:29:3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7 02:25:09 第64章 若不是桃乐丝穿越之前, 好歹是追了几季精英辈出的《通x之战》的资深老司机，现在只怕要被小姑娘骇的六神无主了。 不过, 因为见识过灵媒之战中几位佼佼者的表现，后来又跟在布雷狄的身边，对这个世界的亡灵法师有所了解。如今她已经可以非常淡定的看着瑞秋，一副“请继续你的表演”的模样。 “你能看见一个人的所有过去和未来吗？”桃乐丝安静的问道：“还是只有几个画面和一些零乱的片段？” 瑞秋好像第一次被人这样询问，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以往只要她说出这种话来, 对方总是会吓一跳, 然后露出惊异畏惧的模样，避之不及。 可是这一次, 对方看起来却好像根本不以为意, 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厉害之处。 瑞秋愣愣道：“只有一些画面……” 桃乐丝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不管多么天赋异禀，小孩子能看到的东西也应当有限。 她道：“不管在哪里，拥有预知能力的人很少，也很珍贵, 但正因为如此，你们才应当比寻常人更加谨慎才对。没有前因后果，也不知道来龙去脉，随口说出的片段，有时候可能会严重误导别人的判断。” “我知道很多厉害的灵媒, 他们也不敢用如此主观的语气做出判断，而只是尽量客观的描述他们所见到的场景，而不加任何自己的判断, 最多只是猜测——”桃乐丝微微一笑，看着瑞秋道：“学会谨慎的控制你的天赋。但不要滥用它。” 说完之后，她便准备转身离去。 事实上，虽然一开始吓了一跳，可很快桃乐丝就意识到，那并不算自己的底牌被人揭穿了。 异世界的来客是个很宽泛的范围，在地球托那么多穿越小说的福，人们的第一反应大多都是灵魂夺舍。可在这个世界，却是有着许多异位面空间的。 据说，精灵，人鱼，恶魔这些种族，都是从异位面空间因为某种原因抵达了这片大陆，然后繁衍生根。 人类都有一种思维惯性，这个世界的土著不可能听说异世界来客，就立刻联想到“啊这个人是地球穿越过来的！”，按照习惯，他们猜测的范围应当是“难不成是恶魔附身了？！”。 可桃乐丝如今稳稳的抓住了法师的身份不放，甚至还被称为未来的法神，十四岁的绝顶天才少女，前途不可限量。 一个亡灵法师宣称她是恶魔？ 考虑到亡灵法师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可能对方更容易被当做妖言惑众的烧死…… 这当然很残酷，可这就是最可能发生的事实。 与此同时，就算这个灵媒能够看见桃乐丝的视野中，那些游戏面板的存在，她也绝不可能能够理解什么叫做网络游戏。 这就是不同世界的思维局限。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必要太过担心。除非她的能力是读心术。 可桃乐丝刚走几步，瑞秋就跟了上来。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有些讶异的说道：“我现在真的没有条件照顾你们，也没有办法收留你们……安辰不是个好去处，你们不如去萨格鲁那边找一个名叫布雷狄的亡灵法师吧？” 桃乐丝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卖了一波队友。布雷狄看起来对于灵媒苗子颇为照顾，但也很难说愿不愿意多带两个孩子。 “我们离开了家之后，”瑞秋却说道：“我一直占卜。妈妈教给我的东西很少，她只教过我一点简单地占卜。我们便一直遵循占卜得出来的结果，一路走到了这里。我想找到我的同类，因为我不想再被人逃避，被人厌恶，我想要被平和的目光注视着，就好像我很平常，很普通，根本没什么不同。占卜结果给了我一个同类众多的方向——他们聚集在这里，为了新鲜的尸体。” “然后我发现，即便在我的同类之中，预言也是让人讨厌的。” 桃乐丝心想，这不是废话，谁愿意活得好好的，正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然后一个人上去就对你说，“我看见你怎么死的了。”？ 这根本不是能力问题，这是情商问题啊喂！ “哥哥一直想要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可以教导我，收留我……可是一直没有人愿意接受我。愿意接受我的人，要么不怀好意，要么在我说出了他的秘密后，就立刻变了脸色。” ……所以说，这不还是情商问题吗！ 人家的秘密不管怎么说都是**吧！又没有打算告诉你，擅自看见本来就很糟糕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隐瞒下来也算是基本的社交礼貌吧？直接说出来怎么能怪人家变了脸色啊喂！ 最终，瑞秋小姑娘红着眼睛，委屈的总结道：“没有人能够完全的接受我。” 桃乐丝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很多灵媒也许更需要先去补补礼貌课程…… 可她也不愿意武断的回绝这么两个看起来已经快要走投无路的孩子，最终桃乐丝回答道：“我要跟我的朋友商量一下……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可以吗？” 像是看见了一丝希望，麦克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拉着妹妹的手，朝着桃乐丝使劲的点了点头。 这么约好之后，桃乐丝有些心神不宁的回到了安辰指挥营，她去找斯塔比尼斯的时候，他正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的绘制一张新的魔法阵，那是个极为精细的活计，桃乐丝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还是别打扰他的好。 考虑了一下明天都要做哪些事情，桃乐丝安稳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找了个山坡，正好能瞄见萨格鲁大营的那种，从空间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弓。 这个职业在游戏里的武器设置就是一枪一弓，但是十四个技能里，能使用弓这个武器的技能，只有一个—— 【破甲箭】，射程2０米。 而在现实中，还可以在箭上做点手脚，桃乐丝将出门前写好的纸条叠好，然后插在了箭头上。 那上面写着： 布雷狄： 昨天分手的地方见。等你。 桃乐丝。 反正弓箭系统都自带，不需要她再费心找铁匠制作。一切准备就绪后，桃乐丝拉弓射箭，眯起眼睛，瞄着萨格鲁的阵营大门，就一箭射了出去。 【破甲箭】带着系统技能特有的金色光效和火光特效破空而去，气势汹汹，势若流虹，擦着守门卫兵的耳朵，就猛地钉入了大门之中。 眼见着守门的卫兵大惊失色将那只羽箭费力的拔了下来，展开纸条看了一眼，便匆忙跑进了军营里通报，桃乐丝站在山坡上，忍不住感到一阵雀跃。 以箭传信！这种百发百中神箭手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桃乐丝甚至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她没准可以八百里开外一箭干掉敌人的神枪手。 ……如果这年头有部队配备了枪手的话。 她这么想着，就看见布雷狄匆匆的从萨格鲁军营里走了出来——那一身黑气，绝对不会错认。 桃乐丝便连忙转身朝着约好的地方赶去。 要是布雷狄到了她还没到，说不准那位亡灵法师又要发脾气了。 朝着目的地赶去的时候，桃乐丝习惯性就甩了一个大轻功，第二阶段就落了地，正好落在了昨天和布雷狄分开，然后又遇到了两个小灵媒的地方。 布雷狄还没到，桃乐丝便看了一眼刚才使用过的技能——【破甲箭】。 这么一个瞬发技能，cd时间8秒，几乎是cd时间最短的技能之一，还能打出敌人僵直，可以说非常好用了。 然而她却并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杀敌…… 蛇枪她还能扭成法杖，弓箭实在没得扭……难道要说是新型的m型弹射法杖吗！？ 有得必有失的郁闷，让桃乐丝有些不甘的握着弓箭，等到cd时间过去，又朝着天上无辜飞过的几只小鸟射出了几箭。但她如今射面积大的，静止不动的东西还行，射这种灵活小巧的活物，却有些困难了。 三箭全部落空之后，桃乐丝终于舍得将弓箭收了起来，并等到了布雷狄。 “你不是有精神系法术吗！！”一见面，布雷狄就显得很不高兴道：“为什么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动静很大么……”桃乐丝有些不是很懂，“我不是怕你不高兴嘛。大家都觉得精神系法术是入侵对方的大脑……虽然从某方面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唔……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喜欢吧？” 布雷狄冷冷的注视着她，“你不知道那是骑士约会情人时传书的方法？” 看着桃乐丝瞬间懵逼的脸，确信她的确不是故意逗弄他之后，布雷狄终于不再追究了。 他生硬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唔，就是想问问伽因的事情——看你怎么样方便去看看？” “还有，”桃乐丝说，“昨天你走之后，我遇见了两个小孩子。” 她大概的讲述了一下麦克和瑞秋的故事，在此期间布雷狄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年幼的兄妹两人那凄惨的身世对于灵媒来说好像根本不值一提，毕竟，如果这个世界也有选秀活动，那么随便挑一个灵媒上去，都能获得比惨冠军。 作为社会的边缘人物，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界，长年与黑暗打交道，不被世俗所容，更不被人们接受。 哪个灵媒没有悲惨的过去和灰暗的经历？ 布雷狄不置可否道：“你想怎么样？” 桃乐丝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觉得他们那么小……如果能够帮助他们的话，我希望我能帮帮他们。可是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这种能力。” 布雷狄盯着她，像是要看出她到底是真心这么认为，还是只是虚伪的谦虚。 看了一会儿后，他嘲讽着笑了：“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评估自己的能力的。有时候不自信的让人发笑，有时候又不自觉的高调的要命。” “是吗？”桃乐丝呆了一会儿，“可能是……思维差异？” “不过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教育孩子——而且他们是灵媒，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教导灵媒。我是想，如果你跟我一起去檀伽的话，也许我们路上可以带上他们？” 布雷狄的语气古怪道：“我们？” “如果你同意的话，”桃乐丝认真道：“那就是我们。” 第65章 这一次, 布雷狄留了下来。 他和桃乐丝一起等到了那两位比约好的时间提前了许多抵达的孩子。 而在看见桃乐丝和布雷狄居然比他们还要早的时候，麦克脸上显然露出了惊慌之色, “我，我们来晚了吗？” “啊，没有。”他们来的时候，桃乐丝正举着弓，四处寻找目标。听见他们的声音, 她顺势转过身来, 收起了弓箭。“只是我们上午就来了。” 她如今的箭术射静止不动的物品毫无挑战性，在射裂了好几块大石头之后, 桃乐丝就开始想要找找附近有没有些什么活物。偶尔天空中会飞过几只大鸟, 她却完全无法发挥出射静物时例不虚发的能力。挫折感一多，桃乐丝对弓箭的兴趣也就慢慢地淡了下来。 布雷狄之前一直倚在一旁的一棵树干上，看着桃乐丝新奇的把玩着弓箭，像是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不过，尽管她那一手“神射”可以很轻易的唬住不解内情的外人, 布雷狄看了这么一会儿，却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桃乐丝接触弓箭的时间并不长。 ——既然如此，那活物以外，例无虚发的特性, 说不准是因为魔法。 这弓箭，大概是一件魔法武器。 世上的魔法武器很少，因为附魔实在是一项复杂而又讲究绝对精准的工艺, 甚至比魔法阵的绘制还要繁复——因为大多数魔法阵只需要在平整的羊皮纸上绘制出来，可附魔却要纹刻无数魔法铭文，刻印在不同的武器表面。 也许是桃乐丝练习附魔时的习作。 布雷狄这么猜测。 毕竟，一位未来的法神有几件魔法武器，又有什么奇怪的？ 他这么想着，倒是丝毫没有觉得桃乐丝拿着弓箭有什么奇怪。而见到了目标人物，他站直了身体，将视线落在了桃乐丝重点提起过的，拥有预知能力的小女孩——瑞秋身上。 而瑞秋也正怔怔的凝望着他。可她张了张口，又想起了昨天桃乐丝说过的话—— 只有片段的未来。没有前因后果，没有来龙去脉，也许她的话语，会给人造成极大的误解。 作为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她必须要更加慎重和谨慎才行。 于是瑞秋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跟在麦克的身后，朝着桃乐丝走了过去。 “灵魂之锁阁下下午好！” 麦克笨拙的讨好着桃乐丝与布雷狄道，“前辈好！” 布雷狄抱着手臂，看着他冷淡道，“你也是亡灵法师？你的能力偏向哪一类型？” “我，我感觉是，是感知……” “感知？”布雷狄好像不屑一顾的嗤笑了一声，“如果只有这点能力，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自称自己是亡灵法师。” 桃乐丝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并不是嘲笑或者讥讽麦克的弱小，而似乎是在说，“只有这种微弱的能力，不如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那一定能活的更好”。 但一般人大概是不能体会到这深层的含义的。 考虑到布雷狄说话一向不大好听，桃乐丝拉了拉他的手臂，示意他注意一点。 布雷狄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再纠缠麦克，径直的望向了瑞秋道：“你能够预知未来？” 瑞秋盯着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布雷狄安静道：“那么你能看见我是怎么死的吗？” “说实话，”他看起来面无表情，神色严肃，让人完全弄不清他是真的想要知道，还是在考察瑞秋的能力。“我一直想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去。” 瑞秋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桃乐丝，想着她说，不要自己推断出结论告知别人，而要尽可能客观的描述自己所见到的场景就好。 于是她稚嫩的开口道：“我，我看见……似乎是黎明或者黄昏的时候——因为光线有些暗淡……不够明亮……你一个人躺在海边……” 布雷狄神色如常的听完，毫无反应，甚至还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孤独至死。不错，我也想象不出比这个更合适的场面了。” “不是一个人。”瑞秋却道，“桃乐丝阁下在您身边。” 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悲伤，“我只能看见未来，却无法听见未来的声音，您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表情非常温柔，桃乐丝阁下抱着您，哭得非常伤心。” 这下布雷狄和桃乐丝顿时一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桃乐丝说：“……你有没有觉得不要去询问未来的事情比较好？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好像一切都注定了的事情。” 布雷狄冷冷道：“也许就是你杀了我。” 桃乐丝笑了起来。她觉得布雷狄是在开玩笑。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杀死他，永远也不可能。因为他已经是她的朋友。 但他们显然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不应该再在“未来”这个话题上花费太多精力了。 布雷狄看着瑞秋，严厉道：“你要学会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永远，不要再轻易透露你所看到的未来。甚至于你要学会隐藏这个天赋，绝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你能看见未来。” “好的。”瑞秋乖乖地回答道，“老师。” 布雷狄：“……我没有答应要当你的老师。” “您会成为一个学院的老师！有很多很多学生，我也会有很多很多同学和朋友！”瑞秋眼睛发亮的说道：“这也是我看见的未来之一——有一所学校！除了法师学院之外，又一间魔法学校！您是其中的一个老师！我看见你在跟很多人上课，而我就坐在听课的人之中！” “桃乐丝阁下似乎是校长！因为在学校的门口，刻着学校的名字——学校的名字叫做桃乐丝天赋少年学校！” “……这个未来听起来不错啊。”桃乐丝沉思了起来，“不过桃乐丝天赋少年学校这个名字为什么感觉有点挫呢……要我说，干脆直接叫x学院好了嘛。神秘又帅气！” “未来不是一层不变的。”布雷狄沉静道，“你现在做出的任何改变，都能改变未来的走向。如果你真的决定去建立一个学校，那么叫做x学院也不无不可。” “啊，那还是算了……”桃乐丝认真想了想，却很快就放弃了，“我现在还是先顾好我自己吧，建立学院什么的——那么大的工程，想一想都觉得好麻烦啊。” 听他们根本不承认这个“未来”，瑞秋原本明亮的双眸又渐渐失望了下去。 桃乐丝朝她笑了笑道：“不过，你们还是可以暂时跟我们一起走的。我们要去檀伽伯爵的领土，在路上，这位资深亡灵法师会教给你们很多东西——你们叫他布雷狄老师也没什么不可以。” 瑞秋和麦克连忙生怕她反悔，下一秒就立刻大声喊道：“布雷狄老师！” 布雷狄白了桃乐丝一眼，却没有反驳。他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先跟我来。我们明天出发去檀伽。” 桃乐丝也要回去与斯塔比尼斯告别。 如今安辰指挥所处于萨格鲁的包围之中，但萨格鲁的军人却不敢限制桃乐丝的活动范围，因此她这几天才来去自如。 而斯塔比尼斯处于魔法屏障里，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明面上是指挥官，可那些贵族出身的骑士们却宁愿被安全无虞，只是没有自由的包围，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突围出去。 斯塔比尼斯也毫无办法，干脆便潜心研究起了桃乐丝带来的蓝色水晶。 桃乐丝很担心他那研究的劲头会影响水晶的传送之力，便又给了他一块备用的。 一块用来给斯塔比尼斯试验，一块用来给桃乐丝传送定位。这下就两全其美了。 桃乐丝也询问过，斯塔比尼斯愿不愿意与她一起去檀伽。 但他虽然如今困在这里，无法再为安辰做些什么，却也不愿意就此离她而去。 桃乐丝便再三叮嘱，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心里努力的呼唤她。 桃乐丝发现，她在这个世界私聊过的人，对方似乎都会被她拖入私聊频道里。就好像在游戏里，你和一个人私聊之后，如果不切换频道，就会一直处于私聊状态，并且私聊对象也不会改变一样。 由于土著人没有游戏系统，所以频道切换都是被动的由桃乐丝决定，而无法自己更改的。只要桃乐丝与斯塔比尼斯私聊之后，没有强制切换到世界频道或者别的什么频道，那么斯塔比尼斯就会一直处于和她私聊的状态。 所以，如果他在心里强烈的表达出了沟通的意愿，他是能够发送私信过来的。 而在知道了桃乐丝准备离去后，斯塔比尼斯送给了她两匹马。 他原本打算教她骑马，但桃乐丝却是有【乘骑】技能的。 翻身上马，策马疾驰，动作几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斯塔比尼斯惊讶的感叹桃乐丝在骑术方面简直和她在法术方面的天赋一样令人惊叹。 考虑到这两方面的“天赋异禀”都来自同一个系统，桃乐丝也无法反驳。 而布雷狄不会骑马，但他更狠，直接让零化作黑雾，从马匹的口鼻眼中涌入了马的身体。 等到那匹高头骏马的灵活双眼全部变成死气沉沉的一片漆黑之后，它已经从一匹燥烈乱动的禽兽，变得通识人性一般乖巧温顺。 ……桃乐丝怀疑这匹马已经被零附身了。如今是零套了匹马的壳子，驮着布雷狄赶路。 至于麦克和瑞秋，桃乐丝负责带着瑞秋，这对拥有【双人乘骑】技能的少女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布雷狄则负责麦克。 但小男孩似乎被双眸全黑，毫无生气的马匹那异常的状态给吓的快哭出来了。 按理说他不应该如此胆小，但正因为他带着妹妹见识过了许多亡灵法师，如今才更加感到可怕——因为布雷狄使用的这个方法，就是吞噬灵魂。 他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也会被那黑雾卷住裹起，然后失去魂魄，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事实上，人们对于亡灵法师的传言，很多都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一定根据的——就比如说，布雷狄驭使的零，的确是一只厉鬼。 她的确是能够吞噬他人魂魄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liii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7 22:01:42 11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8 14:47:0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8 23:20:04 111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09 01:22:28 第66章 虽然回去的路上, 不能一个人自由自在尽情甩开大轻功赶路了，但有马骑, 总比用双腿好得多。 ——但在连续骑了好几个小时的马后，桃乐丝决定收回这句话。 在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快要坐瘪之后，她沉着脸跳下了马背，觉得自己如果不想以后变成合不拢的罗圈腿，那还是得离马远一点。 而她一停下, 零也跟着停了下来。坐在她身上的布雷狄甚至连缰绳都不用握, 就那么稳如泰山的望了过来道：“怎么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理应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而奋斗的, 对吧？”桃乐丝眉头微蹙的凝视着道路的正前方，语气严肃。 布雷狄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他皱起了眉头，回答道：“是吧。” “那么，在有能力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的情况下, 却要强自忍耐着让自己痛苦，是不是显得有些傻逼？” 布雷狄点了点头道：“既然能过得更舒服，谁会故意让自己痛苦？” “是啊，你说得对。”桃乐丝便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策一般，凝重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放弃骑马吧, 我觉得我带你们能比马快。” 布雷狄：“……” “……而且我的屁股真的要坐瘪了。我感觉我要没有屁股了。” 布雷狄的嘴角微微一抽道：“所以你要怎么跟马比带人？” “其实我……”桃乐丝慢吞吞道：“可以带人飞。” 在麦克和布雷狄惊疑不定的注视下，桃乐丝让瑞秋站在原地，然后自己朝后退了好几十步。 估算了一下起跑的距离足够以后, 桃乐丝猛地朝瑞秋的方向跑了起来。 她纵身一跃，凌空飞起，经过瑞秋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朝着上方猛地一甩，就将小女孩伴随着高声的尖叫，甩上了天空。 而桃乐丝也已身在半空，可瑞秋却开始朝着地面猛然下坠——就在这时，明明虚空之中无处借力，桃乐丝的身上却不知道怎么的，猛然爆出一团金光带着赤焰，让她恍若炮弹一般以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轨道朝着天空冲去，正好接住了下落的瑞秋，然后猛地一抛，又将她抛远了—— 这两人就以这样甩出去，冲出去接住，然后继续甩出去，再冲出去接住的简单粗暴办法，瞬间便在布雷狄和麦克的视线之中，急速远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仿佛已然消失在了茫茫云海。 只留下瑞秋还带着哭腔的尖叫声，余音未散，仿佛还在他们耳边萦绕。 这就是【双人轻功】。 【双人轻功】的一大秘诀就是，不要想着怕摔死队友，越担心越容易失手，你要想着“摔死了又怎样”，抱着在战术上重视队友，战略上蔑视队友的心态，才更有可能一路顺畅。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最终桃乐丝终于将瑞秋平安的接住落地，停在了檀伽城堡的门口。 刚一落地，第一次经历这样刺激的赶路方式的小姑娘，一张小脸惨白，当时就站立不住的瘫倒在地，狂吐不止。 其实想一想，对于普通人来说，大轻功那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蛇形走位，动不动就一炮冲天的轨迹，其实跟连续做了十次八次海盗船，过山车差不多。 如果不是桃乐丝在游戏里早已经习惯了轻功视角，让她离地那么高，往下一看恐怕都要恐高的手脚发凉，直接摔落下去。 这么一想，她有些歉疚的想要拍拍瑞秋的后背，帮她顺气，却见她的手一伸过去，瑞秋就浑身一颤，然后言语之中，颇为早熟的小姑娘，就这么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伽因听见声响冲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桃乐丝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她很想哄小孩子别哭了，可她对小孩子一向不怎么拿手，实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一见伽因出来，霎时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桃乐丝弯腰对着瑞秋道：“你别怕，我很快就把你哥哥也带过来。” 谁知听她这么一说，大概是想到自己哥哥也要经历自己刚才经历过的折磨，瑞秋顿时更加悲痛了。她尖叫一声，哭声更大。 伽因对她如此撕心裂肺的大哭模样感到十分惊愕，他忍不住看着桃乐丝道：“你做了什么啊……” 桃乐丝硬着头皮解释道：“我真的没做什么——这孩子是我从安辰边境带回来的，暂时在你这里放一下——我后面还有两个人要去接一下，先走一步啊伽因！” 伽因：“等等啊喂！！她怎么哭得这么惨？你这看起来像是把她拐卖过来的啊！” 可桃乐丝已经一个大轻功抡了起来，瞬息之间便已经冲上云霄，不见了踪影。 这时，瑞塔慢了伽因一步，也赶了出来。 他正好瞧见桃乐丝炮仗一样升空的画面，顿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语气无比赞叹道：“……不愧是法神阁下，连飞行法术也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气势不凡啊！” 如今他早已经成为了未来法神桃乐丝的脑残粉，伽因已然见怪不怪。他看着桃乐丝甩手不管，丢在自家门口嚎哭不止的小女孩，只能无奈的蹲了下去，笨拙的哄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啊？别哭了好不好啊？” 瑞秋红肿着眼睛，抽噎不止，却总算慢慢的缓过了神来。 她看着面前的俊美少年，突然愣愣的在他的面前，画了一个三叉戟的形状，呆呆道：“你身上有个这样的符号……这是人鱼的符号……你是人鱼吗？” 伽因顿时惊讶道：“你是灵媒？” 他原以为桃乐丝只是收养了几个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孩子，却没想到她居然丢下了一个幼年灵媒？ 而见到他那吃惊的表情，瑞秋顿时回过了神来。 她现在已经不是在同类众多的环境之中了，普通人对于灵媒，都是极为厌恶的——可是，眼前这人既然是桃乐丝阁下的朋友，那么，对于灵媒，态度应当也不会太过恶劣吧？ 就在小女孩忐忑的缩起了手指，怯怯不安的垂下头的时候，她听见那个容貌英俊如水中仙子的儿子的少年，低声对他身边的法师顾问困惑的询问道：“这不会就是桃乐丝找来给我解除诅咒的灵媒吧？” “——当然不是了！她才多大啊！” 当桃乐丝第二次将麦克送过来的时候，她非常惊讶伽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麦克的表现也没比瑞秋好上多少，脸色苍白，涕泗横流，好几次差点都以为自己要从高空摔死，踏上地面之时，简直痛哭流涕，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以后再也不想离开土地了。 瑞塔若有所思道：“若是伽因阁下你也能这么想就好了……不如让桃乐丝阁下带你也飞一次试试吧？” 伽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严词拒绝道：“谢谢，我不。” 而桃乐丝也有些累了，她长长的吁了口气道：“还有一个人在等我——那就是我为你找来的灵媒了。不过我这么来回往返真的有点累，最后一次间隔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毕竟我也要休息一下……如果等不及的话，你们可以先吃饭。但是记得给我们留菜啊！！” 伽因正想说你可以在城堡里恢复体力再走，但桃乐丝却不好意思丢下布雷狄一个人在那里等得太久，当她再次飞到布雷狄的面前时，原本计算出来应该足够使用的体力值却提前耗空，桃乐丝差点直接摔倒在他的脚下。 她踉跄了一下看了一眼状态栏，发现自己现在多了好几个状态，全是负面状态。 【过度劳累】：你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体力值恢复速度减少百分之八十。 【中度饥饿】：你必须吃点什么。全属性减少5%。 【中度疲倦】：你想要猝死吗？快休息休息！全属性减少5%。 【体力透支】：连续十次耗空体力值，少年啊，你的名字叫作死。所有负面状态将持续六个小时，不可被驱散。 好吧…… 看来，虽然有了游戏系统，但现实中不可能永远不知疲倦，而现实中的疲倦状态，也会反应到系统中来啊。 桃乐丝只好服从系统的指示，宣告桃乐丝航班今晚暂且结束飞行，唯一的旅客布雷狄只能明天乘坐最早的一班航班起飞了。 但她还没说话，布雷狄便已经看着她的脸色，淡淡道：“你确定你不用休息休息？” “……必须要休息了。不然我可能就要猝死在这里。”桃乐丝捂着脑袋，颇感头疼的站直了身体道，“而且我们今天可能到不了目的地了……” 布雷狄凉凉道：“飞不起来了？” “好像是……有点透支了……”桃乐丝长长的叹了口气，“至少六个小时后才能恢复……我们今天大概要在野外过夜了？” “这么说，”布雷狄突然站直了身体，他灰色的眼眸盯着她道，“就你和我？” “不是啊，”桃乐丝却没有在意他那莫名的紧张。她上前牵住了自己的那匹马，还记得这是斯塔比尼斯送给她的，不好弄丢。“不是还有零吗？” 她沮丧的垮下了肩膀道：“唉，我还没住过野外呢，希望不要有虫子，蛇，还有野兽什么的出现啊……布雷狄，你经常到处游历，野营经验是不是很多啊？都没有虫子咬你吗？” “零会化作黑雾裹住我。”布雷狄道：“所有靠近我的生灵，只要有灵魂，都会被她吞噬掉。不管是虫蚁毒蛇，还是野兽猛禽，都不可能跨过她的防线。” “零这么厉害？！”桃乐丝惊讶的低呼了一声，然后露出了放心的神色，“既然如此，有零在我就放心了，我最怕虫子咬了！” 布雷狄却微微一愣，说道：“你们法师不是也有自己的防护屏障？” ……没有！不存在！根本没有这种操作！ 根本无法释放防护屏障的伪法师桃乐丝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她心中忐忑，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所以零不能一起包住我吗？” “……所以你要跟我一起睡？” 一听这事好像不是不行，桃乐丝立刻回答道：“可以啊！” 她心想，反正有零在，又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好顾忌的——再说，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有发育好不好！布雷狄又不是变态！ 比起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身陷蚊蚁毒虫的噩梦，有什么比安全无忧更为重要？！就当是睡在青旅和布雷狄拼床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零的功能多样化。 啦啦啦啦~~为了照顾不同需要的读者，开了两个新群~ 剧情讨论交流二群：598735428 安静潜水默默看着三群：637076902 可以根据不同的需要加不同的群玩耍啦~ 第67章 桃乐丝跟着布雷狄远离了道路, 他经验充足，很快便选定了一块看起来颇为平坦, 适宜睡觉的空地。 零从那匹骏马的体内逸散了出来, 却见她一离开, 那匹高头大马便突然昂首长嘶, 显得非常惊慌畏惧，四蹄奔腾，想要挣脱系在树上的缰绳逃跑。 它的突然躁动吓了桃乐丝一跳。她瞪大了眼睛道：“它……它还活着？” 布雷狄扫了一眼, 回答道：“零喜欢马, 她舍不得杀死它们。” 然后，他又看向了正缓缓渗入草地之中的黑雾, 补充道：“与此同时，她很讨厌虫子。” 最终，一团黑雾压在了草地上，慢慢形成了一个上圆下方，看起来像是个饭团形状的模样。然后这个黑色饭团，在他们面前散开出了一个门的形状, 无声的表示他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布雷狄犹豫了一下，桃乐丝却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径直走了进去。 她看着球内的空间，惊讶的啧啧称奇。 她感觉脚下踩着的黑雾有一种硬中带软的奇怪特质, 蹲下去摸了摸，明明就是一层黑气，却凝实的仿佛像是木制地板上又铺了一层地毯。而桃乐丝朝下看去, 还能清晰的看见黑雾下的土地与野草，旁边是树林，抬头便是天空，仿佛住进了一个黑色的玻璃房。 “里面看得见外面，但外面看不见里面。”桃乐丝已经进去了，布雷狄也不好再在外面站上太久。不然不仅显得太过奇怪，还莫名的心虚。 而在他进入之后，那个供他们出入的裂口便缓缓闭合了起来。于是两人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玻璃球里。 大约是怕她不安，布雷狄生硬的解释道：“你要是想出去，跟零说一声，她会再给你开门。” 桃乐丝却完全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她感觉十分新奇的在内部走来走去，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感觉非常神奇，“零好厉害啊！” 布雷狄却道：“不需要这么夸她，到时候她又该骄傲了。她还差得远呢。现在不过只能撑开这么一点点地方——” 桃乐丝便好奇道：“那你还想要她撑开多少啊？” “布雷狄年轻的时候，曾经想要让我能覆盖整个大陆呢！”零的声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他那时候愤世嫉俗的不得了，要我覆盖住一座城市，将里面的人的灵魂直接吞噬干净。还好后来他长大了，自己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幼稚的不行，现在就把我当野外住宿处用了！” “零，闭嘴。”布雷狄蹲在了地上，他一边尽可能的远离桃乐丝，在角落里点起了蜡烛用作照明，一边冷冷道，“谢谢。” “我还不是怕你们尴尬……”零小声的嘟嚷了一句，“那你们现在就睡还是等会再睡？我给你们看着蜡烛。” 说着她就突然惨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布雷狄你个混蛋你又用白色的蜡烛！！！烛泪烫到我我不会痛吗！？！？” “闭嘴！黑色蜡烛已经没有了！” “谁让你在边境呆那么久都没去补充材料！！白色蜡烛是驱魔用的啊啊啊啊啊！！！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我是个厉鬼？！？！” “别嚎了！才四支蜡烛能有什么伤害？放在平时连你的黑雾都驱不散。” “你也知道是平时啊！！！现在我可是要一动不动的站在这给你们当房子诶！？我要一直不能动的被它烫诶？烛泪掉下去我会痛啊！！” “闭嘴吧。”布雷狄不耐烦的呵斥了一声，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布条，垫在了蜡烛下面，防止烛泪直接掉落在地板上，接触到零的黑雾。 桃乐丝已经躺了下去。她躺在地上，侧过头去看着布雷狄嘴巴上说的严酷狠厉，动作上却明显照顾到了方方面面，于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心满意足的又转过了头去，看向了天空。 她双手放在小腹处，只觉得这种体验真是奇妙不已——除了感觉天空加了一层黑色滤镜，有点看不分明之外。 渐渐的，桃乐丝感觉有些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的又看了一眼布雷狄，却见他仍窝在角落里，好像还在摆弄蜡烛的事情，于是出于友情的关心，她有些忍不住的带着倦意问了一句：“布雷狄？你还不睡吗？” 布雷狄的动作顿时停住了，“你要睡了么？” “嗯……感觉今天好累啊，躺下来就特别困……要不你就别点蜡烛了，直接睡吧……？”桃乐丝越说越困，几乎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赶了一天的路，你应该也很累了吧……” 她说完这句话，话语末尾声音就已经轻的快要听不见了。 桃乐丝翻了个身，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已经觉得困意快要将她的意识淹没了，她的身体发自内心的都在说她需要立刻入睡。于是少女不再准备勉强自己的说道：“我不行了——布雷狄，我先睡了啊……晚安！” 布雷狄愣了半晌，然后低低的回复了一句：“……晚安。” “哦！真好诶！她对你说晚安！”零立马小声的在布雷狄耳旁说道，“所以你可以把蜡烛收起了吗？布雷狄？” 蜡烛本来就是为了照明用的，但此刻既然客人决定直接睡觉，那么直接熄灯也没什么不好。 待布雷狄走到桃乐丝身边躺下后，零立马扑灭了那几只让她非常难受的驱魔白蜡烛，空间内顿时一片黑暗。 她制造出来的空间并不大，因为要稳固维持一个固定形态很长时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往她都只会制造一个只能容纳布雷狄一人躺下的空间，如今也是第一次制造两个人的房间，因此她不敢托大，小心翼翼的扩充了一些，却不敢一下子扩得太大，害怕半途维持不住，崩溃丢脸。 于是此刻，布雷狄几乎就躺在了桃乐丝的身边。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却连长长的呼出来都不敢，因为这空间里太安静了，安静的他生怕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会吵到身旁已经熟睡的少女。 布雷狄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却又觉得十分别扭。他便又忍不住翻了回来，正对着桃乐丝。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见少女恬淡的睡颜，可是布雷狄的听觉却因此变得更加敏锐。 他能听见少女那恬静绵长的呼吸声，甚至隐约能够感觉到身旁传来的些许温度。 她居然睡得着！ 布雷狄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她居然能睡得这么快！这么放心！这么毫无负担！ 也许是因为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休息，布雷狄翻来覆去了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真的睡着。 而快到黎明的时候，桃乐丝似乎迷迷糊糊的从深度睡眠进入了浅度睡眠，做起了梦来。 她的手突然搭了过来，一下子就打在了他的腹部。布雷狄猛地一惊，原本就只是有些昏沉困意的脑子霎时就清醒了过来，然后桃乐丝便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突然皱起了眉头，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 她的手在他的腹部上乱摸乱按了一会儿，嘴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嗯……到哪里去了……明明在这里的……”，一边开始往布雷狄的胸口探去，“我的公交卡呢……” 公交卡是什么？？？ 布雷狄不明所以，却只能在桃乐丝无意识的捏了一把他的胸部后，气恼的抓住了她的手腕，按在了一旁。 说来奇怪，握着她的手后，布雷狄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竟然慢慢的全部消失不见了。 他的心里渐渐的静了下来，然后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终于陷入了沉睡。 不管怎么说，好歹抓紧时间在黎明到天亮之前，稍微睡了一会儿。 待到天光大亮，布雷狄睁开眼睛之时，却见桃乐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他非常之近了。 他们相对侧躺在一起，他还拉着她的手，几乎像是把她的手牵在了怀里。 布雷狄全身僵硬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松了口气，发现桃乐丝还没有醒—— 他悄悄的，毁尸灭迹般的松开了她的手，尽量毫无声息的爬了起来，离开了“零之青旅”。 他将捆在树上的马匹解下了缰绳，为了努力恢复清醒，使劲的将自己的脸狠狠揉搓了一把，直到那苍白的皮肤带上了不正常的嫣红。然后才带着它们前去附近的溪流小河饮水。 待他回来的时候，桃乐丝才总算醒来了。 她正站在“零之青旅”外头，头发略微有些凌乱蓬松的眯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布雷狄，早上好呀。” 看见他时，桃乐丝的声音还有些含糊。她揉了揉眼睛，嘴巴里不自觉发着小女孩刚起床时，经常会发出的含糊不清的各种低吟。 “唔……今天太阳好好啊。希望不要太热了……嗯……” 布雷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她的问候，而是直接说道：“要洗脸的话，那边有一条小溪。” “好……”桃乐丝乖乖的应了。她跑了过去，然后没过一会儿，便一脸湿漉漉的跑了回来，显得精神了许多，大概恢复了清醒。 她朝着布雷狄笑道：“布雷狄，你起得好早啊！” “……还好。” “我今天早上起来发现你不在，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我把你挤走了——我的睡相还好吗？没有乱动吧？” “……没有。” “那就好——我今天早上做了一个梦。希望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桃乐丝苦恼的想了一会儿，问道：“我没有说梦话，也没有打呼，也没有磨牙吧？” 布雷狄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没有说梦话，但是你打呼还磨牙！” 第68章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 “真的？” 她见布雷狄一副笃定的样子，忍不住心虚的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怪不得我觉得后槽牙有点酸……昨天磨牙了吗……” 她又突然凑近了布雷狄, 仔细去看他的脸, 想要看清楚他有没有因为她的缘故出现黑眼圈——亡灵法师的皮肤那么苍白, 如果出现了黑眼圈, 应当非常明显。 桃乐丝果然在他的眼睛下发现了些许青黑的痕迹，于是立刻相信了：“声音很大吗？布雷狄？感觉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真是对不起呀。但是我也控制不了嘛……” 桃乐丝穿越之前, 在大学住宿的时候, 也经常被舍友说晚上打呼还磨牙，于是她都尽量等舍友们都睡着了才最后一个入睡, 因此对自己会打呼和磨牙的事情毫不怀疑，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很是无奈。 但见她这么轻易地便相信了他的话，布雷狄抿住了嘴唇，撇开了视线，“……啧, 没有。你没有打呼，也没有磨牙。” “啊……？”桃乐丝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到底有没有？” 布雷狄却不再回答她了。好在桃乐丝知道他脾气古怪，倒也不以为意。 他们吃过了干粮, 桃乐丝看了看自己的状态，六个小时已过，除了还有一个【轻度饥饿】的负面状态, 其余的状态都已经消失了。 她站起来跳了跳，觉得状态应该不会影响她使用【双人轻功】一路顺利飞到檀伽，便看向了布雷狄道：“我们走吧？” 布雷狄点了点头，他做了一个手势，零便分成了两团，涌入了两匹马的体内。这样，他们率先离去后，就由零将这两匹马送到檀伽。 桃乐丝这两天来不知多少次真心实意的感叹了：“……我真的觉得零太厉害了。” 布雷狄却凉薄道：“她还不能带人飞。” “你要求太苛刻了啦！”桃乐丝这么说着，开始朝后退去，拉开起跑距离。 在观看过瑞秋与麦克的亲身示范后，布雷狄对于桃乐丝带人起飞的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了，因此他站在原地，显得非常平静。 然后便见少女在不远处专注着凝视着他，然后疾跑而来，朝着他伸出了手。 ——即便知道她只是把他当做了路标一样的标志，可她那定定的，认真的，凝望着他的模样，还是让布雷狄感到一阵异样。 当她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时，那温热的触感与柔软的肌肤，让布雷狄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今天早晨，他握着她的手按在怀中的情景。 她恬淡的睡颜甜美而宁静，与她现在面无表情的淡然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对比，一时之间竟然让他恍惚了一下。 然后他就被甩了起来，飞向了半空。 比起那两个一下子就吓哭了的孩子，布雷狄只是心中下意识的吃了一惊，就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桃乐丝会接住他的。 他心中这么想着，也这么相信着。 ——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 他甚至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下比往日离他更近了的天空，享受起了那将他的黑色长袍吹拂的猎猎作响的大风。 一旦调整好了心态，布雷狄甚至觉得，桃乐丝这种带着人在空中双人飞翔的法术，自有一套固定的节奏。在适应了节奏以后，他恍惚中竟然有一种仿佛在天空中双人共舞的韵律。 共舞吗…… 布雷狄没有参加过那些贵族们的聚会，也不会跳舞，可是，每当桃乐丝在空中朝他奔来，接住下落的他的时候，他心中都隐约的涌起一股期待和愉悦。 当他们抵达目的地后，亡灵法师站在地面上，抬头望着无垠的苍穹，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原来飞翔是这个感觉。” “是吧？是不是很棒？”而一听他的语气显得颇有兴致，桃乐丝顿时感觉自己能够被人理解了。 要知道，不管是【轻功】，还是【双人轻功】，那都是游戏精心设计策划出来，给玩家装逼，耍帅，炫美，刷逼格，赚人气的娱乐技能。而且赶路的时候也的确非常方便，却把两个小孩子吓得嚎啕大哭，仿佛成了某种酷刑，好像她故意吓人一样恶劣，实在让桃乐丝有些尴尬。 “这个技能……法术，其实没有那么恐怖的——”桃乐丝无奈道，“但是伽因好像被麦克和瑞秋吓到了，死活都不肯接受。” 一听见这个名字，布雷迪原本放松柔缓的脸色霎时又绷了起来。 “怎么，你准备带他一起飞？” “是啊——”桃乐丝诚实的回答道：“因为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布雷狄却皱起了眉头：“……你还真是亲近他。” “唔，我毕竟也是他的法师顾问之一嘛。” 他们在檀伽城堡前没说几句话，伽因和瑞塔就立刻赶出来了。 他们一个年轻俊美，身形高挑英武，一身锦衣华服，眉眼之中带着淡淡的贵气与骄傲，而一个年迈清瘦，一身土系法师的标志性黄色法袍，神情内敛。 一看就能猜出他们各自的身份地位，几乎不会认错。 布雷狄冷眼看着，心中便已经知道，那伽因·檀伽大概便是这美貌的少年。 ——布雷狄游历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有着他所见过的人中，最为明丽的一张脸。 但是一个男人长得这么精致又有什么用？ 他心中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伽因和瑞塔似乎派遣了卫兵在塔楼上远眺，在发现桃乐丝和布雷狄的踪迹后，就立刻有人赶去通报了。 而一见到桃乐丝，伽因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抱怨道：“你这个人！昨天说会晚点过来，还要我们给你们留菜，我就以为你只是会晚一点而已——！结果你放我鸽子！” “啊，”桃乐丝瞪大了眼睛，不好意思道：“你等了很久吗？” 瑞塔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道：“昨天我估计法神阁下应该不会过来了，就去劝伯爵阁下回去休息——不过他还是等到了荒鸣之时。” 荒鸣之时…… 桃乐丝算了算，那差不多是晚上凌晨一点将近凌晨三点的时间了。 这个世界的人一般都休息的很早，除了拥有法师顾问的贵族可以使用法师的光照术在夜间照明，其他平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如今就算是贵族，娱乐方式也极度缺乏，晚上除了开宴会，别的也没什么可做的。 伽因又不是那种热爱彻夜聚会的贵族，因此一般也睡得很早。这么一想，桃乐丝便忍不住有些歉疚道：“抱歉，我也是过去之后才发现没有力气回来了。” 这异世界又没有手机可以电话，微x，qx联系，她的私聊功能在桃乐丝发现别人认为她会入侵大脑之后，尽量也减少了使用。这种看起来像是精神操控系的技能毕竟很容易引起旁人的畏惧和反感，但不论是布雷狄还是伽因，似乎都不介意——或者说，这片大陆上原本就有着“法师强者为尊”的情节。 对他们而言，被法神入侵大脑算什么？强者入侵你的大脑跟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 果然，伽因不满道：“你明明可以用精神系法术通知我一声的吧？” ……我不用精神系法术还不是想要尊重你们的**！！ 桃乐丝长叹了口气，决定以后她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吧，人家既然都不在意了，她自己约束个什么劲啊。 “我下次注意——我下次一定注意。要是以后再有什么突发状况，一定用精神系法术通知你，可以吗？” 伽因这才稍微消了些气，“那两个孩子我安排他们住下了……不过好像受到了惊吓，还吹了太久的风，晚上发烧了。” 桃乐丝：“……？？？” 她是高估了轻功技能的杀伤力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土著体质的脆弱……？ 还是说，12岁以下的儿童，果然都应该禁止乘坐过山车么……？ “不过也没有大碍，”见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伽因继续道：“瑞塔已经调配出药水给他们喝过了，睡上一天，明天应当就能好起来。” “真的吗？”桃乐丝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果然，有个法师，生活才能好过许多啊。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生产水平极为落后，因此法师这种超凡能力者才会地位如此尊崇——想想看，当平民们生病了只能绝望的放血疗伤，听天由命的时候，法师却能调配出药到病除的药剂。 这其中的差别，也许就是一条生命的鸿沟。 与此同时，他们还能同时兼顾电灯泡，洗碗机，空调，吹风机，抽水马桶，洗碗机，自动切菜机器人，榨汁机等一系列家用电器的功能……并兼职土地建设工程师，厨子，炼金术师，魔法卷轴供应商人。 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利器，怪不得一年能拿那么多薪水！ “对了，”想到这里，桃乐丝找到了机会，介绍道：“还没跟你们互相介绍——这是伽因，伽因·檀伽，檀伽领地的领主，也是檀伽伯爵，是我的朋友。这是布雷狄……唔，我也不知道他的姓氏啦，不过他也是我的朋友。总之……” 桃乐丝在伽因和布雷狄之间相互比划了一下，最后总结道：“布雷狄，你看什么时候方便看看伽因的诅咒？” 布雷狄扫了伽因一眼，对他眉眼间那明亮轻快的神色下意识感到了厌烦。 他冷冷道：“先去看看那两个孩子的情况再说。” 伽因好像被他那冰冷的语气冻了一下，他朝着桃乐丝使了个眼色，好像在说“你确定你们是朋友？他看起来跟你好像完全不熟啊”。 桃乐丝很淡定的回答道：“布雷狄只是比较内向怕生。” 瑞塔的嘴角一抽，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形容亡灵法师的孤僻冷漠为内向怕生。 出于法师的本能，他并不喜欢这个叫做布雷狄的亡灵法师，可是桃乐丝法神既然说他是她的朋友，瑞塔便也不好失礼。 伽因却很快就不在意布雷狄了，因为从小他受到的教育就是亡灵法师都是一群邪恶古怪的人，最好不要靠近。可如今为了身上的诅咒，他是不得不靠近一下了。 而这个灵媒邪不邪恶不知道，但古怪却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么一想，倒也不需要特别在意。他径直的对着桃乐丝问道：“那你吃过东西了没有？我还帮你留着菜——昨天查尔斯特地为你烤了肉，结果你又没来。” “啊！”他不说还好，伽因一说，桃乐丝就猛地想了起来，这几天她吃的都是寡淡粗糙的干粮，已经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吃过烤肉了。 想起肉类的芬芳和鲜嫩的滋味，桃乐丝就感觉自己【轻度饥饿】的负面状态，一下子蹦到了【中度饥饿】。 她喃喃道：“……我好像每次快要饿死的时候，都是被查尔斯拯救的。” 布雷狄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语气很差的问道：“你被查尔斯救过很多次！？” 那个预言里指的人……难道不是伽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 19071975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0 08:56:30 三千个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06:17:54 19071975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2 10:48:00 19071975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7-12 10:48:0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2 23:03:38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3 07:14:22 第69章 在看完了那两个喝了药后正在昏睡的小孩子, 布雷狄确认他们的确没有大碍之后，在桃乐丝的坚持下, 一行人先行去了厨房。樂文小說| 反正厨房离餐厅很近, 而餐厅的餐桌旁座椅很多, 用作会议室, 也并无不可。 查尔斯听说桃乐丝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迎了出来。布雷狄之前曾与他，爱丽丝, 桑斯, 同行过一段路，但接触不多, 事实上，他原本一直以为这个少年只是个单纯的随从，因为他总是在默默的做着一些后勤工作——比如整理行李，记录行程，做饭洗碗。 但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简单。 桃乐丝对他, 似乎颇为重视。 查尔斯为桃乐丝将烤肉端了出来，她在一旁大快朵颐，布雷狄和伽因便在一旁检测诅咒。 灵媒伸出了他苍白冰凉的手，示意伽因放上去。 可是, 就算没有零化作黑雾在他身边萦绕，布雷狄看起来也实在太冷漠严峻，不像个值得信赖的好人了。 伽因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将他带来的桃乐丝，于是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摊开手放了上去。 而灵媒可以通过接触对方的身体，读取到很多信息。布雷狄表情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开始探测关于桃乐丝的一切。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进入洞穴的冒险，她拉住掉下塌陷地面的他，他们并肩作战—— 他用弓箭！！ 在意识到这个重要的讯息之时，布雷狄猛地张开了眼睛，吓了伽因一跳。 他还以为自己身上的诅咒如此厉害，以至于对方的表情显得格外冷峻。 “你会使用弓箭。”布雷狄低沉道。 “是？”伽因犹疑着回答道：“这对诅咒……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影响。 但布雷狄却想到，桃乐丝是在从檀伽回来之后，才突然多出了一把弓，学会了射箭的。 “是你教桃乐丝射箭的么？” 伽因却茫然道：“桃乐丝会射箭？” 布雷狄定定的望着他，仔细观察了片刻，在察觉到他并没有说谎后，便淡定的又垂下了眼睛，放开了手，“没事了。” 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像是在去掉从伽因手上沾染到的信息，然后语气平淡的说道：“你的诅咒没有办法解除。因为它已经是个‘死结’了。” “‘死结’？”伽因微微一愣，听出了不妙的讯息，“那是什么？” “就是施咒者已经死了。”布雷狄说出了自己感应到的东西，“她用生命闭合了这个诅咒。除非有另外一个人以生命的代价为你解除诅咒——但一般人的性命恐怕也不能保证可以成功。你得找个和下咒人一样强大，或者比她更强的人——恕我直言，如果传言没错，这个诅咒的下咒人是人鱼女王吧？”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莫名的透出了一股嘲讽之气。“除非你能找到精灵王室或者恶魔领主为你献出生命试试，不然这个诅咒解不开。” 听见这句话，伽因抿住了嘴唇。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诅咒没有那么好解除，可是在听见这样的结论后，他也不免感觉丧气灰心。 桃乐丝已经差不多吃饱了，她放下刀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之前我们商量的那个办法呢？下一个新的诅咒那个？” “没有用。”布雷狄摇了摇头，“变成‘死结’的诅咒，已经不是这种小伎俩可以动摇的了。” 但看着桃乐丝那隐约露出了失望神色的模样，亡灵法师微微一顿，又忍不住道：“不过，还有一个方法。” 他补充道：“不能破坏这个诅咒，但是可以转移它。” 转移。 比起如今解除诅咒的难度，这个方式对于贵族来说，就简捷方便多了。只要随便找来一位贫民，甚至一位乞丐，给他们一笔钱，他们就能把命都卖给你。 作为平民的查尔斯第一时间对这个方案表露出了反感的的态度，他皱起了眉头，看了桃乐丝一眼，却见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伽因，等待他做出决定。 伽因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儿，瑞塔才犹豫了一下，看向他低声道：“地牢里还有几个犯人……” “不必了。”可是伽因淡淡的拒绝道，“何必转移到别人身上牵连无辜？他们受到这个诅咒，也许躲避不及，会代我而死。但我的父亲，祖父，一样身负诅咒，最后不是一样善终？大不了我跟他们一样，这辈子都待在城堡里，哪里也不去就好了。还是说，你们觉得有个人替我死了，我就能够高高兴兴的拿起弓箭，到处快乐的游历么？” 听他这么说，桃乐丝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知道，自己交了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你可以把诅咒转移到我的身上。”桃乐丝说。 一时间，大家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朝着她看了过去。 “我只是觉得……”被那么多人用“你认真的吗”的惊愕神色看着，桃乐丝忍不住有些尴尬的说道，“我可能比伽因更有……防御力一些？” 毕竟有游戏系统在，就算被直接拖入海里，她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只要可以挣脱，甩开大轻功起飞逃跑妥妥的。但如果是人类的话……可能就直接被抢入深海窒息而亡了。 而如果人鱼上岸动手的话，那就更简单了。在陆地上一对一，桃乐丝不仅能逃跑，也许还能有反击之力。 比起某一天突然得知自己的朋友出了意外，桃乐丝心想，还不如让自己来面对危险。 起码，她会比伽因更有把握。 反正，作为玩家来说，他们在游戏里看都不看瞎接的任务放在现实里，作死的也不算少了。 如果把这件事情转化成游戏的描述方式，那么桃乐丝的选择其实就非常简单了—— 【你的朋友正受到人鱼的诅咒困扰，为了保护他，你准备将诅咒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亲自击败人鱼，终结诅咒。】 【是否接受任务？】 【是。】 【任务进行中：海洋的诅咒。】 【击败海洋之子：0/1】 “而且——”看见大家还是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样子，桃乐丝觉得自己得坚定一下他们对她实力的信心，“……你们不是都说，我以后是要成为法神的人吗？” “是啊！如果是桃乐丝阁下的话——”瑞塔激动的叫了起来：“人鱼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啊！” 听她这么一说，伽因抿紧了嘴唇，他望向桃乐丝的眼神凝重而复杂。 布雷狄却显得格外冷漠。 …… 与此同时，在靠近檀伽的海域之中，自昏暗的海底，渐渐传来阵阵悠扬曼妙的奇异旋律。 但这令人陶醉的绵绵歌声，却让海底的鱼群海兽们惶恐的避之不及。 只听无数的声音，彼此交汇迎合，宛若一张细密的巨网，笼罩震慑住了整片海域。 这空灵幽怨的声音在海底令人震撼的回响，几乎像是大海本身在哭泣流泪般的凄美壮丽。 那些声音齐声唱道：“走吧，我的同胞们，我们走吧， 让我们回到深海！ 海王的家族曾经发誓，战士们的鲜血不会白流， 但如今我亲爱的同胞们，跟我来， 让我们回到大海！ 不要灰心，不要丧气，人鱼族的战士们骄傲骁勇， 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回来！” 只见一道道矫健优美的身影自阳光照射不到的深海之中，朝着海面摆动着巨大的鱼尾，向上升起。 他们渐渐在阳光中显露出那优雅修长的苗条轮廓。 这数以百计的人鱼，正在齐声高唱着人鱼一族最为耻辱的历史。 “檀伽！檀伽！ 他离去的那天！仿佛就在昨日！ 他的皮肤比珍珠还要白皙， 他的心肠却比冰雪还要冷漠！ 那天他在叹息，向女王柔声欺哄：‘今天是我父母的生日，我已在这海底待了十年。我能否今年浮上海面，去与我的父母相聚一次？’ 女王说：‘去吧，我的爱人。去与你的亲人相聚，但不要太晚回来。’ 他微笑着，浮上海岸。 就再不回来！” “人间的聚会怎么这样漫长？ 檀伽！檀伽！他欺骗了女王！ 女王带着孩子们浮上海面， 发现他就站在风雨剥蚀的墓前。 女王说：‘檀伽！快过来。别让我们独居海底，跟我们一起回到海里去，我的爱人！’ 但他没有听见，也没有看到。 他的目光专注在墓碑之上！ 无论女王如何呼唤，无论孩子们如何哭嚎。 檀伽！檀伽！ 他如此冷酷！” “他曾是我们最亲爱的人， 他怎能不回！？ 檀伽！檀伽！ 他必须承担人鱼的怒火！ 他必须受到人鱼的惩罚！ 他必须感受人鱼的痛苦！” “我们会让他在梦中惊醒！ 我们会让他不得安宁！ 我们会将他的后裔抢走，扼死在深海之中！哈哈大笑！ 大海啊！这儿曾经来过一位人类男子！ 女王倾心爱他！可他不守信义！” “走吧，我的同胞们，我们走吧， 让我们回到深海！ 海王的家族曾经发誓，战士们的鲜血不会白流， 不要灰心，不要丧气，人鱼族的战士们骄傲骁勇， 如今就是我们重回战场的时候！ 抢走那冷酷之人的后裔！ 我们要为死去的女王献上祭礼！” 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出场是不是很酷炫【摸着下巴沉思】 第70章 人鱼袭来的时候，正是黎明。檀伽领土上的人们几乎都沉睡在梦乡之中, 毫无警惕。 这么多年, 人鱼从未在檀伽露出踪迹, 即便知道檀伽家族都身负人鱼的诅咒, 可是伽因的爷爷与父亲皆是善终入土, 这都让人对于人鱼的诅咒维持在一个有所忌惮，却又不会妨碍日常生活的水准。 更何况，既然是诅咒, 大家都觉得会在阴暗的地方, 以某种不可违逆的神秘力量实现——而不会是, 通过局部战争强硬的完成。 不然的话, 那还叫什么诅咒啊！那就只是为了报复, 所以单纯的咒骂了一通罢了。 可是，人鱼的诅咒是的确存在的, 但就如最开始将绵延七代的诅咒压减到三代的解咒师所说的一样——无论是什么诅咒，都必须要有一个触发的媒介。 只要远离水, 只要靠近水的时候加倍小心, 能够一辈子不触发诅咒，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圆满了。 但人鱼们似乎也从诅咒历经两代人却毫无反应这一点上, 察觉到了这无解的诅咒, 被人抓住了可以逃避开的弱点。再加上这个诅咒如今已经到了三代中最后一代人身上, 如果他也像他的父辈那样，缩在檀伽城堡里躲上一辈子，那么人鱼女王以性命发出的强大诅咒, 不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人鱼的寿命比人类长上很多，在临终之前，人鱼女王都没能等到诅咒应验，为她带来她爱了半辈子，恨了半辈子的人或者他的后裔。 她终于不想再等下去了。 “如果我死之前诅咒无法为我发泄仇恨，那么起码在我死后，我要让那不守信义的男人子嗣的血，撒在我的坟前！” 于是人鱼军团们时隔多年，终于再一次的浮上了海面。 这次再也没有檀吉女王那样的法神挡在他们的面前了—— 而瑞塔是第一个自睡梦中猛然惊醒的。 他在檀伽担任了许多年的法师顾问，在此期间，他在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布置了大量的警报防御魔法阵——这些魔法阵多年来从未被外来入侵触发过，但这一晚，他房内的触发警报却猛地一起炸响，差点没将他直接吓到猝死。 瑞塔被吓的从床上直接弹了起来，脑子还晕乎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抄起床头的监控水晶球看了一眼魔法阵的情况，在发现滔天海水直接越过魔法阵中突起的高墙直接淹没过来的时候，第一次反应就是抓起外袍，朝着伽因的房间冲了过去。 但事后想想，也许那个时候，他更应该优先叫醒桃乐丝才对。 桃乐丝是被从窗外冲入的大水直接冲醒的。 她一脸懵逼的睁开眼睛的时候，鼻子里呛着水，猛地咳嗽了好几声，才浮在几乎和四柱大床平齐的水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愣了好久。 看着窗外紧接着朝着檀伽城堡拍来的第二层巨浪，恍惚中她还以为自己做梦梦见了什么末世灾难片。 怎么……怎么回事？！？！ 桃乐丝浮在水里，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房门就在外面以暴力被击破了。 一团熟悉的黑雾冲过已经被击碎的房门，涌了进来。 零一把卷住了桃乐丝，就将她从往着缺口处急速涌去的水流中抢了出来。 零将桃乐丝一把甩进了等在门外不远处的布雷狄怀里，却好像还在房间内寻找着什么，没有跟着离开。 但灵媒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等零回来的意思，在接住了桃乐丝后，他二话不说，立刻将她抱起就走。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发展给弄得完全晕眩了。她张了张口，想要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布雷狄却误会了她想说的话，而直接回答道：“你的法杖零会找到带过来的。” ——原来零把她卷出来之后还在找的东西就是她的法杖。 显然，所有人都很清楚，法杖对一个法师的重要性—— 但一听这话，桃乐丝连忙说道：“不用了！我的法杖在我身上！” 布雷狄便眉头紧皱着，略带疑惑的低头看了一眼她一身睡裙，身上毫无外物的模样，见状，桃乐丝立刻从空间背包里拿出了蛇枪——还好她的东西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向都是直接放在空间背包里，不然遇上这种突发状况，那还的确非常棘手。 “空间法术吗？”布雷狄语气复杂的感叹了一句。之后便通过灵媒与灵魂的特殊联系，直接将零召回了身边。 这种时候，也不能解释什么了，桃乐丝焦急的直接问道：“到底发了什么事？” “人鱼突袭了檀伽。”布雷狄简明扼要的回答道，“人鱼军团在海岸边役使海浪，水淹了檀伽。” “？！”这袭击来的如此突然，袭击的手段也是如此的简单粗暴，桃乐丝猛地一愣，连忙问道：“伽因呢？！” 布雷狄沉默了起来。 见他那阴郁的表情，桃乐丝的心猛地一沉，“……伽因……怎么了？” “……被瑞塔带去地下避难室了。我们也正往那里赶去。” “他没事吗？” “没有，瑞塔第一时间把他保护起来了。” “既然这样！”桃乐丝气的忍不住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你刚才为什么一副好像伽因死了一样的表情还不说话啊！！” “……他既然没死我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我的脸色一直都是这样！！这么难看还真是对不起啊！！！” “好吧！！你的脸色可能是我心理作用，对不起啦！！但是别人不管死没死都请说清楚啊！！！” 对吼了几句之后，双方心里的压力似乎都发泄了出来，之前那紧张的沉重感，一时都减轻了许多。 而布雷狄带着桃乐丝一起匆匆奔入地窖的时候，身后的洪水宛若有着意识一般，穷追不舍，但零却能如她在野外化作黑色小屋一般，凝结成一种厚实而坚韧的固态状态，化作一堵坚墙，堵在城堡的甬道之间。 但最后水从越来越多的地方涌入，零就算可以分化成不同的几分，也终于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好在这时，瑞塔已经在地窖里为他们打开了通向避难所的门。 作为土系法师，只要成功念出了咒语，只要开辟出一个能够让他安然念完咒语的安全屋，那么在土地之中，他就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冲入地窖内部的避难所后，桃乐丝一眼就看见了伽因。他还穿着睡衣，脸上带着后怕的苍白与愤怒，手中却紧紧的握着自己心爱的弓箭，背后背着满满一袋羽箭。 可是敌人远在海边，纵然他神箭无双，也无法对眼前的海水造成任何伤害和影响——而他的箭，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射到海边那么远。 于是理所当然的，此刻他显得心情非常糟糕，而爱丽丝默默的站在他身边不远处，手中因为要预防进入战斗状态，而似乎在做着热身准备一般，将匕首在指尖几乎玩出了残影。 桑斯则负责将查尔斯带了过来，这一路上，他还仗着身高体健，手长肩宽，带上了不少慌张哭泣，晕头转向的侍女和厨娘。 查尔斯此刻靠在他的身边，显得有些惊魂未定，却又隐约露出了激动和兴奋地神色。 除此之外，负责守卫城堡的骑士们也大部分都幸存了下来——这些骑士毕竟都有着职业素养，在察觉到入侵者必须由法师出面应对后，第一反应就是先去伽因身边护卫领主，然后便一起护送他，进入了地窖。 而在瞧见布雷狄和桃乐丝最后抵达之后，瑞塔环视了一圈，确定了一下伤亡，松了口气。 他站了起来，以极为令人信服的语气，沉稳道：“……人鱼族虽然能役使海浪，但绝不可能维持太久。最多一两天，他们就必须退走。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天亮之后他们就离开了——就算他们没有离开，只要有我在，我也可以在地下为我们开凿出一条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绝不会有事的。” 侍女们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信赖与安心神色，骑士们的神色却仍显得有些严峻。 其中伽因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弓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瑞塔的说话。 布雷狄说：“有蠢货想要做傻事了。” 桃乐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就见伽因猛地站了起来。“我要出去。” 一时间，满地窖的人都愣了一下。而布雷狄一副“我就知道”的嘲讽表情，嗤笑了一声。 伽因听见了这个声音。他转过脸来，认真的看向了他，严肃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非常愚蠢。明明躲在这里就可以逃过一劫了，却还要白白出去送死。” “被人打到家门口，只能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狼狈逃窜，匆匆躲起来……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反击都做不到，这未免也太让人感到愤怒和不甘了……没错，我的确有着这样的想法，我也的确如此感到了愤怒和不甘，并且无比的渴求复仇和报复。” “——但是我不是为了出去朝着海水射上几枝无关痛痒的箭泄愤而出去的。我也没有抱着与其这么窝囊的躲到最后，不如像个男人一样冲出去与敌人厮杀致死这么幼稚的念头。” “我很清楚……在面对这种局势的时候，躲避和蛰伏是必要的战略，硬拼才是蠢到家了的做法。” “我也很清楚，我的身份很重要——我是檀伽的伯爵，所以大家都非常用心的护卫我。” 说到这里，伽因沉默了片刻。 在瑞塔一副“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出去啊！”的不解和担忧气愤的神色中，他才终于又继续说道：“……但是啊，正是因为我是檀伽的领主——当因我而起的洪水在我的领土上肆虐的时候，作为领主，怎么可以坐视不理啊？” “我们可以躲在地窖里，但那些平民要怎么办？” “每天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勤勤恳恳，努力耕种生活的人，又做错了什么？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束了一天的辛劳，一如既往的沉入了梦乡，却连期待第二天如期醒来都做不到了。” “在我躲在这里的时候，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卷走，被溺死了呢……也许我现在出去的话，还有很多人，还有很多人可以继续活下来的……” “我不想死……我当然也不想死。可是，如果因为我不想死，就要死去那么多人的话……” “……那么，我倒宁愿不如我自己死了吧。” 一时间，地窖里的人都愣住了。 空气寂静的可怕，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想要承担起，对伯爵的死亡的责任。 等了片刻之后，桃乐丝从布雷狄的身边站了起来。 她说：“——你不会死的。” 少女清亮的声音划破了这沉寂的氛围，只听她的语气平静而又淡然，而看着她那平淡的模样，人们的心中就不自觉得感到了安定。 那份冷静与淡然，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好像只要她存在，就没有什么问题值得慌张。 “说实话，我没有见过战争，我也讨厌战争，所以远离了战争。因为战争就意味着牺牲……我讨厌牺牲，更讨厌无谓的牺牲……因为我只想要我身边的人，都好好的活着，开开心心的在一起……我讨厌直面鲜血。” “根据某个文豪的说法，我大概不能算是真的勇士。”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倒是还能够做到哦？” 她朝着伽因走去，看着愣在了原地的少年，桃乐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她仰起脸来，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眼神道：“把你的诅咒转移给我，伽因。” 第71章 “布雷狄，”桃乐丝紧接着又问道, “转移诅咒需要多久？” “你真的要……”布雷狄的语气中很明显的透露出了并不赞同的恼怒情绪, 不过, 因为知道朋友们是在关心和担忧她的安全, 桃乐丝能够理解。 “不要担心我。”她认真的说道, “我也是很怕死的——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我才不会因为耍帅就说出这种话——那未免也太蠢了吧？因为我确定把诅咒转移给我，然后我出去引走人鱼, 才是让檀伽平民不会继续被殃及无辜, 又能比伽因存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大的选项。” “真的, ”桃乐丝凝视着布雷狄的眼神, 一字一顿道：“相信我。” 布雷狄沉声道：“你保证你不会死？” 桃乐丝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觉得以她的大轻功，说不定能直接横穿海峡也说不定。打不过, 跑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点了点道：“我保证。” 看着桃乐丝那绝不会让步的眼神与气势，布雷狄最终退让了：“……好。”他恨恨道：“那就如你所愿！” 转移诅咒的过程有些繁琐, 好在却并不复杂, 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布雷狄便脸色铁青的宣布道：“可以了。” 这仪式的简易程度, 让伽因和桃乐丝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心中略有些犹疑, 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成功。但考虑到布雷狄在专业上一向靠谱，这也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事情，桃乐丝决定相信他——正如他相信了她一样。 松开了与伽因相握的手, 桃乐丝将蛇枪紧握在手中，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避难所。 说实话，离开时同伴们那凝重的仿佛目送烈士远去一般的眼神，实在让桃乐丝有些不大自在。当她一个人站在地窖中时，虽然四周一片沉寂，却也让她自在了许多。 站定在地窖门前时，已经有海水从门缝下渗透了进来，说实话，打开门后被大水瞬间淹没失去氧气，的确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如果不是有系统在，桃乐丝绝对不敢逞英雄——但即便有了系统，这也是一件让人感到颇为沉重和畏惧的事情。 可是，想到如果她没有这份能力，不能代替伽因承担起这份诅咒的话，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会是伽因了——那个从小在檀伽领土上长大，从未去过其他任何地方的少年，心中又该是怎样的恐惧与悲伤呢？ 还好……还好她现在可以代替他站在这里。还好，她不用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而看着自己的朋友在自己面前去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可以让一个人免受死亡的折磨，也一定可以……让更多人活下去。 瑞塔说过，因为檀伽领主的特殊情况，檀伽领地上的平民当初都在家中挖出了地窖，用以躲过洪水。那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应对人鱼来袭的紧急措施，他们躲在里面，然后安静等待领主的法师顾问用土系法术将他们从地下救走就好。 但如果人鱼一直不曾退去的话，即便瑞塔是极为出色和强大的土系法师，也很难维持这么多人生存的空间。 所以——必须要尽快让人鱼军团撤走。 引开他们就好，或者自己当做诱饵送上门去也好——无论怎样，只要能让他们离开就好。 想着这一点，桃乐丝抿紧了嘴唇，突然又生出了无穷的勇气。 她冲开了地窖的大门，就瞬间被冲入的洪水卷起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那冲击几乎让桃乐丝以后自己狠狠地撞上了一块铁板，不过好在她努力屏住了呼吸，并放心的看见了面前出现了游戏中，在水下时会出现的代表氧气消耗的读条—— 只要在氧气耗光前浮出水面，就可以回复满条，而只要读条没有读完，桃乐丝在水下就不会担心缺氧。 其实在穿越之前，桃乐丝并不会游泳。她在水里憋气能憋个两分钟都算是超常发挥了，游泳池里一旦离开浅水区就必须要带上游泳圈——而有了系统之后，那长长的读条让她万分安心，因为她知道这些氧气，足够她在水中，从檀伽城堡游出去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有了游戏系统的帮助，根本就不会游泳的桃乐丝此刻却几乎本能一般的朝前游去，不仅姿势娴熟优美，还游得非常之快。 …… “感应到了！！” 海岸边，人鱼战士们簇拥着最为年迈的长老，看着他手中的珍珠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不由得一起激动的叫了起来，“诅咒之人已经身处海水之中了！快！将他束缚住，带入大海！” “……咦，他又消失了！怎么回事！” “他又被水包围了！” “嗯？……他又不在水里了？” 正在人鱼们因为这诡异的情况而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桃乐丝已经从檀伽城堡里游了出来。 说实话，在浑浊昏暗的水底待的久了，猛一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重新看见澄澈的蓝天，那种感觉，真是一种无以言表的感动。 桃乐丝深吸了一口气，迅速的浮上了水面，然后纵身一跃，便在水面上疾步向前，凌波渡水起来。 这种时候，人鱼们的珍珠就感应不到桃乐丝的方位了，而一旦她内力值用光，无法再使用轻功落入水中，珍珠就立刻又发出光芒，示意诅咒之人已经身在海水之中。 如此反复了两三遍之后，人鱼们就再也不用迷茫了，因为，他们要找的人，已经自己找上了门来。 【当前】桃乐丝：退去潮水！人鱼们！留下被无辜殃及的平民，否则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你们要找的人。 “这个法术？！” “是精神系法术！这是那个人类之中最近声名鹊起的据说最有可能成为第二位法神的法师！” “桃乐丝？是桃乐丝吗？？”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桃乐丝是诅咒者？” “不是吧……诅咒者应该是檀伽伯爵啊？” 一时间，人鱼军团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最终长老发话道：“只要交出檀伽伯爵，我们立刻撤走！” 可是他们身处海水之中，哪有人能够听得见？ 长老犹豫了片刻，浮上了海面，他不知道该如何与桃乐丝对话，只好对着天空大喊道：“只要交出檀伽伯爵！人鱼军团立刻撤走！！” 人鱼们擅长操控声波，这种放大声音的技巧使用的简直炉火纯青，直接响彻了整片檀伽领土。但与桃乐丝的聊天系统直接连接在人们意识中不同，人鱼的声音终归只是单纯的大声而已——桃乐丝很怀疑，躲在地窖里的平民和伽因他们到底能不能听见。 而人鱼之前没有宣战，就默不作声的突袭而来，打的就是把檀伽淹个寸草不生的算盘。他们要将对檀伽的愤怒，迁怒于檀伽领地中的人民身上，人鱼们相信，这样才会让对方更加痛苦。 可是如今又一位准法神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多年前被檀吉女王击退的记忆还残留在人鱼军团的脑海之中，出于对法神的畏惧，人鱼们不得不主动退让了一步，表示只要诅咒之人，其余无辜之人他们可以放过。 这种时候，如果可以的话，桃乐丝一个轻功飞来，翩然而落，立于水上，该是一个多么装逼的场景，然而可惜的是，没有一个技能能让她静止不动的站在水上…… 桃乐丝在聊天频道发言时，为了脱离这一望无际的海水，不被人鱼们抓住，目前正在天空中一刻不停的甩着大轻功，飞来飞去——但这样的情况肯定不能长久，因为轻功所需的内力条终有耗光的时候，而如今桃乐丝举目望去，一片汪洋，连给她落脚打坐的礁石都没有一块。 眼瞧见人鱼长老冒了头，桃乐丝一个千斤坠，就直直的砸了下去。等人鱼军团们下意识的拿出了三叉戟将她团团围住之时，她漂浮在水里，面无表情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现在可以撤走海水了吗——？” “你就是——你就是檀伽伯爵——？”长老望着她，一想到那令整个人鱼族都感到愤怒羞耻的诅咒，终于有了可以扬眉吐气的一天，不禁激动的手都哆嗦了起来。 桃乐丝却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样以后算起账来，谁也不能说她承认过自己就是檀伽伯爵，从而欺骗了人鱼。 只见长老却没有思考那么多，他双手捧起了一颗巨大的珍珠，朝着桃乐丝递去。 却见一靠近她的时候，珍珠就立刻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芒。 长老立刻喊了起来道：“没错！没错！是你！女王的‘遗珠’对你有着诅咒反应！！你就是身负诅咒的檀伽家族第三代！很好！很好！我们要杀了你，让你的鲜血染红女王的‘遗珠’！” 但紧接着，那珍珠的血红色光芒，一下子变成了幽幽的粉色。 长老那高昂激愤的声音，便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脸都憋青了。 四周的人鱼军团看着那粉色的珍珠，一时也都露出了诡异微妙的神色。 长老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你是女的！？” 桃乐丝：“……”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虽然这年头留长发的男人的确也不少，而且之前也说过，桃乐丝现在年纪还小，不仅胸部没有发育，脸庞看起来也稚嫩清秀，加上人种特点，很多小男孩这时候都有点雌雄莫辩的精致——所以不怪桃乐丝长得像男孩子，而是这年头，很多男孩子长得太女气！ “我是女孩子，”桃乐丝平静道：“有什么不对吗？” 长老道：“如果是男性后裔，就必须当场格杀，让他的鲜血滋润女王的‘遗珠’！但如果是女性后裔……那你就必须要跟我们前往深海，选择一位人鱼嫁给他！做他的妻子！永远不许回陆地！” 一听这差别待遇，桃乐丝立刻默默的盘算了一下。 她心想，反正最后她都是要跑的，这种结局似乎比另一种要好一点——毕竟当场格杀的话，她在水中实在发挥不出什么实力，只能靠着对话拖延时间，回复内力值，好等会儿甩开大轻功逃跑。 但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的话，她能做的准备也更加充足了。 因此，桃乐丝很干脆的抛开了节操，回答道：“只要你们让我这个人类可以活在水下的话……” “……我可以考虑选一个长得最好看的人鱼。” 第72章 人鱼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桃乐丝从没有在现实世界中见过。说不好奇,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将自己层层围住的人鱼战士们, 然后发现其实人鱼一族也不是个个都长相姣好的, 颜值跟人类一样, 也有高有低, 参差错落。而且，被人鱼们用气泡裹住之后，她被押往了海洋深处。 大概是因为破坏气泡, 会瞬间被海水淹没并且被水压扼死, 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想着逃跑, 因此人鱼们没有额外用水流捆住桃乐丝的双手双脚, 这倒是让她感觉松了口气。 不过, 虽然知道气泡会暂时保护她，可那一层薄薄的透明屏障, 看起来却几乎吹弹可破，令人胆战心惊, 心中畏惧。 而且随着他们越沉越深, 周围的海域慢慢的失去了阳光，变得越来越暗, 越来越深…… 这要是来个有深海恐惧症的人没准就要直接吓死了啊！！桃乐丝自认为自己没有那种病症, 都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不禁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手脚僵硬的想到——还好，还好是她，还好不是伽因…… 然后, 桃乐丝便打开了聊天框，准备对自己的朋友们报个平安，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被那一片虚无的黑暗所影响。 【私聊】桃乐丝：布雷狄，我接触到人鱼了，他们不准备杀我。 ……但是准备强娶我。 可是报喜不报忧，这就不用都说出来了。 而布雷狄回复的很快。 【私聊】布雷狄：你现在在哪？ 【私聊】桃乐丝：……唔，不知道，反正四周都是海，我也分不清方向。不过我会尽快回去的。 她没有说谎，只是，现在布雷狄和伽因肯定以为她已经使用飞翔法术，也就是轻功自空中引走了人鱼逃走了。 桃乐丝又去找伽因道：【伽因，海水退走了吗？】 【私聊】伽因：退走了！桃乐丝你怎么样？！你逃走了吗！？ 这个问题让桃乐丝犹豫了一下。她知道，如果如实告知的话，伽因绝对会非常自责，说不定会直接冲下来想要救她出去。 可是……桃乐丝认为自己还有很多底牌，只要找到机会，逃出去的可能性说不定不算太小。 而若是伽因落在人鱼手中，看他们的阵势，普通人类一旦落水，那恐怕就真的很难再逃走了。 这么想着，桃乐丝不想让他们担心的回复道：【我没事。】 她不好找伽因抱怨这海底的可怕，却又觉得再不找人倾诉一下这深海的压力，她的精神实在受不了，这么想着，桃乐丝迅速切换到了另一个私聊对象。 她盯着聊天系统，想着斯塔比尼斯的名字，输入了一句话，却又犹豫了一下，没有发送出去。 【私聊】桃乐丝：师兄？你在吗？ ……师兄现在大概还被困在安辰边境……就算告诉了他，好像也只能让他白白担心啊…… 而就这么一愣神的时候，包裹着桃乐丝，给予她在深海之中自由呼吸并且干燥清爽不惧水压的气泡突然猛地晃动了一下，就算是桃乐丝，在一片黑暗的水底突然碰见这种屏障几欲破裂的情况，也没忍住吓得苍白了脸。 ——人鱼军团似乎正带着她，穿过了一层水流涌动剧烈的地带。 这让桃乐丝瞬间就把私聊频道抛到了脑后，她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绷紧了身体。 不过，她的气泡看似脆弱，却竟然完好无损，坚韧无比的抗住了那澎湃狂躁的洋流，带着她来到了人鱼的国度—— 在穿过那黎明一般黑暗的水域后，海底发出了莹莹的蓝色光芒。 桃乐丝浮在气泡里，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巨大，壮美，剔透的蓝色水晶，心中震撼。 ……这里的传送水晶……不，地脉水晶，比檀伽洞穴里的还要多！还要大！！ 而人鱼们在阳光无法照射的海底，显然是靠着地脉水晶发出的蓝色光芒发展出了聚集地，甚至形成了国家制度的文明。 桃乐丝不由得在想——水里能不能使用传送功能啊！！！ 就在这时，有人回复了桃乐丝的私聊。 【私聊】阿尔瓦：桃乐丝……？ 她盯着那个名字愣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的，把发给斯塔比尼斯的私聊，发给了阿尔瓦。 这么说起来，没有穿越前，桃乐丝在键盘上操作游戏的时候，有时候手一快，也不知道按到了什么键，私聊的时候私聊对象会从当前选中的人物跳到前一个私聊的人选上。 阿尔瓦的名字，大概是毕业考核的时候，桃乐丝通过聊天系统窃听他的战术计划时，和斯塔比尼斯的名字靠在了一起。 【私聊】桃乐丝：抱歉……发错了。 【私聊】阿尔瓦：……这种时候该怎么回复比较好？ 他这句回复，很明显并不是想对桃乐丝说的话，而是在凝神思考如何处理的时候，不小心发送了过来。 桃乐丝顿时有点尴尬，有种侵犯了他人**的感觉。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随便可以听取她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高兴的。 【私聊】桃乐丝：阿尔瓦！ 她只好粗暴的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稍微收敛一下那些纷扰复杂的考量。 【私聊】桃乐丝：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私聊】阿尔瓦：……什么问题？ 【私聊】桃乐丝：你对人鱼了解吗？如果有一天……你被人鱼抓走了，会怎么办？ 她已经脱离了最黑暗的海域，经历过那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的存在都仿佛虚无起来的地方之后，身旁那些被蓝光所照亮的人鱼军团，都让桃乐丝感到了一阵亲切和安心。 这样与世隔绝的环境，伽因的爷爷居然没有得斯德哥尔摩，反而隐忍了十年终于逃跑成功……这份毅力也太厉害了…… 桃乐丝开始思考，如果要逃跑的话，她的氧气条到底够不够她窜出海面…… 而且，游戏中没有水里有传送点的情况，她的传送技能目前也还是灰色的。 啊，事情似乎变得有些麻烦起来了。 不过，总归有机会的……总会有机会的…… 她这么想着，阿尔瓦在那边已经回复了过来：“这个问题是因为伽因·檀伽么？” 桃乐丝犹豫了片刻，回答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消息……不过我想大概还没有，不久之前我在檀伽城堡做客，遭到了人鱼的夜袭……”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阿尔瓦也曾经夜袭过她，少女顿时没忍住道：“我怎么总是遇见夜袭？” 阿尔瓦：“……” “总之……人鱼淹没了檀伽。” 阿尔瓦很有上位者的统治精神，第一反应就是：“有多少人员伤亡？” “我不知道。”桃乐丝叹了口气，“不过，伽因说人鱼已经退水了，他们应该正在统计这次的损失……” “那么……你说被人鱼抓走是……” 桃乐丝长叹了一口气道：“我被人鱼抓走了。” 她道：“你想要成为萨格鲁之王吧？看在檀伽好歹也是萨格鲁领土的份上，不如帮我想想我能怎么逃出去吧？”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在阿尔瓦的心里，这却是一个交换条件—— 如果他能救出桃乐丝，那么桃乐丝就会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登上王位。 阿尔瓦的脑子飞快的运转了起来，而那些思绪一窝蜂的全部朝着桃乐丝涌了过来，到了最后不知道他都想到了什么手段，以至于居然出现了乱码。 桃乐丝连忙关掉了聊天频道。 就在这时，人鱼军团带着桃乐丝落地了。 桃乐丝怅惘的发现，她在海底，似乎要一直带着这么个气泡罩子才能有氧气，才能像在陆地上一样行走。 一旦逃跑的意图被发现，人鱼长老直接解除了气泡的话，她能不能活下来可能就得看天命了。 大轻功的确是能瞬间甩开距离没错，不过，那也得等她浮上水面才行啊…… 可这么深的海底，她浮上去之前，就能被人鱼拖住脚踝直接再给拽下去。 事到如今，还是没能想出一个可行的逃跑计划，桃乐丝左右看了看，惆怅的叹了口气，“你们骗我……你们这群骗子人鱼……说好的给我一条最好看的人鱼呢？” 人鱼长老大约是没见过这样的人类，他那年迈的面容上，每一根皱纹似乎都在微微抽搐扭曲，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最终他才铁青着脸，粗声粗气道：“你想的美！女王的继承者只能娶我们人鱼族最美的少女！” “女王的继承者？”桃乐丝还记得她现在要让人鱼们误认为她是檀伽家族的人：“……哦，所以最好看的人鱼就是你们新的王了？但是我也不会选他啊……女王的孩子要算起来，是这一代檀伽伯爵的父亲辈份诶……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三代以内可是禁止通婚的。” “我们人鱼才没有你们人类那么无聊，靠着无关紧要的血缘关系联系彼此。”听她这么一说，长老嫌恶的冷哼一声，“只要是人鱼，就同为大海的孩子，就是兄弟姐妹。女王的继承人不是女王的孩子，但他是下一任海之意志的继承者。” 听说人鱼是这个传承习俗，桃乐丝微微一愣。 所以那个诅咒，【他的后代中必有一人，要跟随海的孩子，重回大海的怀抱！】里提到过的那个海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海洋之子海洋之女的概念？而是“老娘这辈子就算不能把你拽回来，下一任人鱼之王也会继承我的意愿跟你不死不休！”？ 不过人鱼之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也算是海洋之子吧……？ 这么想着，桃乐丝忍不住的问了一句：“这一任的人鱼之王是男……雄……公……嗯……” 她心里默默算了算：男鱼，雄鱼，公鱼……好像都不大对啊……不过雄鱼听起来好像最顺口，那应该就是这个吧…… “这一任人鱼之王是雄鱼？” 人鱼长老没好气道：“你可以用人类的性别称呼我们！我们的新王是一位男性！” “我还不是想尊重一下你们的物种……”桃乐丝鼓起了嘴巴，却打探消息道：“那如果是女王怎么办？” “如果是女王，就会立刻杀了你。” 所以是看性别决定是死还是无期徒刑啊？！ 她忍不住想起了伽因那天真的想法——如果海的孩子是海洋之子，也许对他就没有兴趣了…… 不……他就会直接杀了你的……傻伽因…… 这时，人鱼军团慢慢的散开了。他们是全民皆兵制，而在这次完美的完成了抓捕任务后，其余的战士们回归家庭，变成了平民。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队，跟在人鱼长老的身后，继续押送着桃乐丝。 他们经过了一条条围绕着自地底突刺而出的蓝色水晶开拓出来的通道，朝着一座巨大的，几乎是一座蓝水晶山峰一样的地方游了过去—— 这些人鱼，似乎在这座山一样大的蓝色水晶里，建造出了王的宫殿。 桃乐丝心中不无遗憾的想，如果她的传送技能能用……这么大的传送水晶，简直就是老天爷帮她作弊逃跑啊！ 可是…… 少女看了一眼几乎全灰的技能栏，忧郁的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人鱼小队包围着她，通过一个在水晶晶壁上开凿出的洞口，游了进去。 只见一条甬道直直的通向了山体内部，而在水晶甬道的半途，人鱼长老停下了脚步。 人鱼小队将桃乐丝拦在了他们中间，看着长老独自一人朝前游去，然后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泛起了一阵水波，便不见了踪影。 ……魔法屏障？ 就在桃乐丝一愣神的时候，人鱼长老又出来了——他大约是率先进去通报了一声，如今带着王的命令回来了：“吾王要召见俘虏。” 第73章 而桃乐丝走入那层水波屏障后, 她还没有见到人鱼之王, 视线就被第一次见到的雌性人鱼吸引了视线。 人鱼军团里都是雄性人鱼, 他们的尾巴就像传说中的一样，鳞片发亮, 五颜六色，莹润有光。之前桃乐丝理所当然的以为，人鱼族应当都是如此，可是……人鱼之王的宫殿之中，这些上半身纤细美丽的少女们，尾巴却是千篇一律的蓝色鳞片。就像雌性孔雀都是白色羽毛一样。 大约是遵循了动物界中雄性需要吸引雌性的特性，就像雄孔雀比雌孔雀的尾羽更加绚丽, 雄鸟一般也比雌鸟要羽毛华美一样, 人鱼似乎……也是如此。 抱着——这么说雄性人鱼的鱼尾会更好看——的念头, 桃乐丝不禁好奇起了这位人鱼之王的尾巴，会是什么样子。 她跟在长老的身后, 朝着正殿走去时, 许多人鱼少女都聚集在不远处, 悄悄地好奇打量她，尤其是她的双腿——桃乐丝甚至都能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 人鱼以歌喉美妙闻名天下, 其中雌性人鱼的声音就更是轻灵动听，“看，军团把檀伽伯爵抓住啦！” “那就是人类呀——那两条腿，好纤细啊，真的不会折断吗？还是我们的鱼尾更有力。” “人类都是这么娇小的吗？她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 “她身上真的没有一点鳞片？！好神奇啊！人类都光秃秃的, 女王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人类呢？” “因为檀伽伯爵的脸好看呀！傻孩子！” 这个原因十分□□，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能够反驳。 桃乐丝突然觉得，这些语气娇娇，显得娇憨可人的雌性人鱼，要比那些健壮粗鲁的雄性人鱼可爱多了。 而终于，她在一块巨大的贝壳前，见到了新任人鱼之王，也就是海王。 贝壳张开着嵌在一片美丽的红色珊瑚丛中，兼具美丽与尊贵的气质，颇有威仪，又壮丽华美。 里面白色的肉类物质柔软而白嫩，当做软垫一般，让那位人鱼之王懒散的斜倚在了上面。 长老们说，海王是他们最美的人鱼，如今见了真人，桃乐丝觉得他并没有撒谎，也没有夸大其词。 那俊美的青年有着一种几乎魔力般的魅力，宛若漩涡一般，吸引着旁人的所有注意。 他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肤色略深，极具野性。长眉压在清峻的眉骨之上，沉沉的在眼窝上压出一片迷离深邃的阴影。 而那双红色的眼睛，充满着慑人的魄力，几乎像是鲜血染红的红宝石一样明艳。 他的贝壳王座堆砌在无数巨大的海兽尸骨组成的地基上，这些白骨森森的骨头在珊瑚丛中组成了颇具艺术感的树枝一般的支架，其间点缀着无数浑圆巨大，价值连城的莹润珍珠，十分贵气，给人一种极大的心理压力。 海王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桃乐丝，咧嘴一笑的神色带着高傲的邪气。 如果他是人类，那么桃乐丝估计他的身高至少也在一米八以上——他的身形修长健壮，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名副其实的人鱼线性感无比，腰肢窄瘦，与宽肩形成了鲜明对比，极为诱惑，荷尔蒙简直爆炸的一塌糊涂。 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他那条强健的，巨大的鱼尾—— 竟然是珍珠一样的莹润玉色。 这是一条极为罕见的白色鱼尾，在四周以魔法制造出来的魔法阳光下，犹如云母一般，每一片鳞片上都折射出了七色的波纹光彩。 这可以说是一条纯白无瑕的白色鱼尾，也可以说是一条酷炫无比光彩照人的七色鱼尾！！ 桃乐丝盯着那条强壮的鱼尾，忍不住的想——人鱼女王的鱼尾，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么……肥硕的？ 要是剁下来的话，不知道能做成多少盘酸菜鱼，生鱼片，红烧鱼，炸鱼块，炸鱼排，糖醋鱼……也不知道吃起来口感如何……是不是鲜嫩多汁？口感劲道？ 她直直的盯着海王的鱼尾发愣，却也没有引起旁人的不满。人鱼们以尾巴为尊，鱼尾越是漂亮，就越是受人尊敬。 因此海王不仅不生气，反而还矜傲的缓缓摆动了一下自己那比寻常人鱼更长更大的扇形鱼尾，炫耀显摆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长老没有在意这些小动作，他只是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道，“吾王，这就是我们军团在檀伽所捕获的身负诅咒之人。” “哦？你就是当年檀伽伯爵的后裔？”海王抿起嘴唇，邪魅一笑道，“看起来连骨头都不够给本王的小可爱塞牙缝的——你叫什么名字？” 桃乐丝正要开口，长老却已经代替她回答了：“吾王，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一代的檀伽伯爵应当是叫做伽因·檀伽的。” 桃乐丝：“……” “伽因·檀伽？”海王不置可否的重复了一遍，也没有再向桃乐丝确认，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如人鱼女王那样，对于檀伽怀有那么深切的愤恨，也不像那些人鱼军团的士兵一样，将伽因的爷爷逃跑这件事情，视作人鱼族的奇耻大辱。 他的态度显得格外平淡，以至于只像是公事公办般的道：“作为上一任女王的继承者，为了以示对她的尊敬，本王会与你通报姓名，因为你是她所选中的伴侣的后裔，虽然你并不是她的后裔——本王名为奥瑞斯。” “奥瑞斯阁下。”桃乐丝谨慎的弯了弯腰，朝他礼貌的行了一礼。 不过这点简单的示好，显然没有任何用处。 奥瑞斯懒散的倚在贝壳之中，淡淡道：“既然你是女性，那么按照女王的遗愿，你必须要长留在海洋之中，作为人鱼的妻子，结束你的一生。” “——另外，本王听说，你似乎想要挑选一条最美丽的人鱼当做你的丈夫？” 他的语气平静而冷淡，桃乐丝却立刻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她立刻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长老——肯定是他说出来的！ 她只是开玩笑的随便提一提而已，因为这个要求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实现——她可是身负女王怀着深重恨意所缔结的诅咒之人，不把她弄死就很好了，哪还容得下她对人鱼们挑三拣四？ “我只是想尽可能的过得好一点。”桃乐丝谨慎的回答道，“……当然，除非你们故意想要折磨我，那我也无可奈何。” 见她还算收敛，奥瑞斯笑了。 他一笑，连海水似乎都变的荡漾了起来，“你很识时务，很好。要知道，本王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要面对一个狂傲的无礼之徒，正准备给你点教训看看——不过，既然你很清楚你自己不过是一个俘虏，根本没有提条件的资格，那么本王也可以省些力气，不需要教你懂规矩了。” “至于你的丈夫……” 奥瑞斯沉吟了一下，大概是在思索合适的人选，就在他正要开始乱点鸳鸯谱的时候，宫殿后方的某个地方，却突然传出了一阵巨大的震动，海底像是突然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一片泥沙在海水中翻涌而起，清澈的海域里霎时混沌一片，仿佛瞬间置身于雾霾之中。 而在地震嫌弃的泥沙淹没视线之前，桃乐丝隐隐约约瞧见了那宫殿后方骚动暴发的地方，在渐渐扩散的泥沙中，有几只巨大的触手在胡乱挥舞。 在四周能见度迅速低到几乎没有的情况下，桃乐丝听见奥瑞斯大怒道：“我的小可爱怎么了！？” ……看来那只长着无数触手的巨型海兽，大约就是海王的宠物小可爱了。 桃乐丝正在犹豫要不要趁此机会逃跑，却又很清楚她是没法穿越这么深的海域的。这么踌躇之时，突然有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来，拽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来！” 那声音低哑而颇有磁性，带着一种几乎能蛊惑人心的奇异魅力，桃乐丝一晃神，就已经被他拉着跑了出去。 桃乐丝根本分辨不清方向，可对方却似乎对这里极为娴熟一般，方向极为明确，毫无迟疑。 没过多久，长老似乎就发现桃乐丝已经不在原地了，他顿时怒吼了起来道：“该死的！是那个杂种！” 他高声喝骂道，“他救走了俘虏！他救走了那个俘虏！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而随着长老的声音远远传开，人鱼守卫们手持三叉戟从各个地方涌了过来——可惜海水中全是泥沙，根本看不清楚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侍卫们只能听见长老跳脚怒吼的声音，却连自己的目标在哪里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桃乐丝就听见了之前入口处聚集在一起八卦的女性声音——她们慌乱而惊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道：“是阿伽殿下吗？是阿伽殿下吗？” 阿伽殿下？ 殿下是什么意思？王室之人？现任海王的儿子？兄弟？还是前任女王的……孩子？ 而那些雌性人鱼的声音，也证明了他们距离宫殿入口处已经非常接近了。 很快，阿伽便带着桃乐丝冲出了屏障，然后又冲出了宫殿。 在宫殿的尽头，两位人鱼侍卫听见响动，恪尽职守的转身望了过来，瞧见阿伽从里面带着桃乐丝出现，立刻大惊失色的举起了手中的三叉戟，做出了进攻的姿态。 但阿伽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是低哑的吼了一句：“让开！” 那两位人鱼侍卫手持三叉戟的双手便猛地一顿，眼神瞬间涣散了一下，退了开来，让出了道路。 ……他的声音一定有问题！！ 桃乐丝惊疑不定的被他拽着从两位眼神空茫，依然没有回过神来的人鱼侍卫身旁冲了过去，在人鱼们尚未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这位阿伽殿下已经拉着桃乐丝，朝着人鱼聚集区的边缘地区飞快的游了过去，然后转瞬之间，就将人鱼们统统抛在了身后，进入了一片荒凉，萧索，只有一具具巨大的海兽尸骨，白骨森森的混杂在一起的地域之中，才终于停下。 “这里是海兽墓地。”那疑似叫做阿伽的人松开了手，一边低沉着对桃乐丝解释，一边转过了身来。 桃乐丝这才看清他的脸，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条人鱼，长得和伽因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天就准备更新的！可是！我更完另一篇文后，就被迪迦奥特曼那迷人的小细腰给缠住了无法脱身，嗷！ 第74章 不过仔细一看, 却还是能轻易看出分别。 阿伽与伽因的眉眼虽然极为相似, 但他看起来比伽因成熟许多，而且根据人鱼们重视鱼尾的特性，桃乐丝入乡随俗的低头瞥了一眼他的尾巴。 她原本只是随意一瞥, 却在看清之后, 微微愣了一下。 在见过了那么多漂亮绚丽的鱼尾——尤其是海王那肥硕, 不，健美的七彩珍珠白鱼尾后, 桃乐丝并不觉得阿伽的鱼尾能超过海王，但她原本以为, 所有的人鱼, 都会有一条鳞片闪闪的鱼尾的。 阿伽的尾巴也很强壮，但……他没有鳞片。 其他人鱼的尾巴都带着漂亮的色彩，而阿伽的尾巴, 却像是鲸鱼, 鲨鱼, 海豚那样, 皮肤呈现出一种朴素低调的灰蓝色。两相比较, 便有点寒酸的感觉。 怪不得人鱼长老听起来那么讨厌他——在以鱼尾为尊的人鱼族里, 这样的尾巴，实在太过异类了。 可是——桃乐丝却很喜欢他的尾巴！ 海王的尾巴固然美丽, 但对桃乐丝来说，却总有一种“非正常”的异样感。而阿伽的尾巴……却让她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海洋生物——鲸鱼。 在看过一部外国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后，她就深深的喜欢上了这大海的霸主。 它们那么巨大, 却又那么优雅，那在大海之中悠扬回荡的歌声，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迷人魅力。 桃乐丝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去海边，可以亲眼观赏鲸鱼——但直到她穿越前，她都一直没能如愿。 不过，这样的尾巴对于人鱼来说，恐怕是一种畸形。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桃乐丝立即将视线从阿伽的尾巴上移了开去。可她刚抬起头来，对方就突然朝着她的脸颊伸出了手来。 这让桃乐丝骇了一跳，她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朝后退了一步，躲避了过去。 阿伽似乎并不意外，他安静的解释道：“我只是要给予你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的能力。” 桃乐丝却没有就此放下防备。虽然听说了这话之后，她略微放松了些许戒备紧绷的身体，但望着他的眼神却仍然带着些许怀疑。 阿伽望着她那双眼睛，却一时怔住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 “……海底很少有这样的颜色。”阿伽沉默的放下了手来，“我也只见过那么一次。” 那金色的，如同阳光一样的颜色。 他想起了自己年幼的时候，曾被母亲带着，一起升上过海面的经历。那时阳光明媚，撒在大海上，带着烧灼般的热气，金光闪耀。 那时父亲离开了海底很久都没有音讯，母亲怕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亲自前往寻找。 那是他唯一一次离开深海，见到大海之外的世界。 海上的世界那么明亮，明亮的几乎让他感到害怕，而空气中的氧气浓郁的让他头脑目眩，他哭喊着想要快些回到海里，因为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大海之外的地方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可是，当母亲终于沉默着将他带回他心心念念的深海，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阿伽才慢慢明白，父亲对于大陆的向往，大概就如同年幼的他对海洋的眷念吧。 而人鱼是没有生日的，可是父亲每年都会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遗传自自己的黑色长发，语气温柔的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阿伽那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所以他摇了摇头，只是仰起脸来问他说：“父亲，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我吗？”那时父亲沉默了很久，然后抬头望向了昏暗的海洋上方，露出了忧郁的神色，“……我想要阳光。” “是阳光一样的金色啊。”此时，阿伽凝视着桃乐丝的眼睛，回忆起了很多往事。“父亲他……后来找了一位有着阳光一样眼眸的妻子吗？” 他认为桃乐丝的黑发无疑是遗传自他父亲的血脉，那么那双眼睛，想必是遗传自另外一方的特点。 “他完成了自己的愿望呢。”阿伽安静的说完，突然轻轻的笑了一下。“他后来……过得开心吗？” 而在阿伽凝视着桃乐丝的时候，桃乐丝也凝视着他的眼眸。 虽然五官极为相似，但阿伽的眼睛也与伽因不同。 伽因是黑色眼眸，他却有着一双绿松石般的苍青色双眼。 听见他的问话，桃乐丝迟疑道：“他……？” 阿伽顿了一下，“我的父亲，你的爷爷。” 桃乐丝张了张口，有点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澄清她其实并不是檀伽家族的人。 但是在这深海之中……如果对方是因为这点血缘联系才救下她的话，她说明白这一点，会不会显得有些犯傻？ 犹豫了一会儿，桃乐丝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她只是含糊的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他已经去世很久了。” “是吗……”桃乐丝并不算是说谎，却玩了些许文字游戏。阿伽没有怀疑，他沉默了片刻，垂下了眼眸，“也是。我早该想到的……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 “你……”见他好像对伽因的爷爷颇有孺慕之情，桃乐丝迟疑的看着他，不确定的试探道：“你……准备救我出去吗？” 大约是察觉到了桃乐丝心中的那点戒备，阿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按人类的辈分来说，我是你的大伯。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 大，大伯…… 看着那张乍一眼看过去，与伽因完全像是双胞胎兄弟一般的脸，桃乐丝完全无法感觉到辈分的区别。 而且，阿伽和伽因是靠着伽因爷爷的血脉联系在一起的，他们长得如此一样，只能说明——他们大约都长得像伽因的爷爷。 ……好厉害的基因啊，那位老檀伽伯爵…… 前世的时候，桃乐丝有个同学，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和他父亲站在一起，完全一模一样。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有时候是正常会出现的情况，但每次见到，桃乐丝都觉得十分神奇。 和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爷爷长得一模一样是什么体验？好想去知x上提个问啊…… “可是……”看见阿伽转过身子，朝前慢慢游去，桃乐丝在气泡中避开了水的阻力，踩在海底地面上，宛若在陆地上行走一般，连忙跟了上去。“……我听说，女王……不喜欢檀伽……” “嗯……母亲是很生气。”阿伽并不否认这一点，“可是，生气又有什么用处呢？只是让自己痛苦，又将这痛苦转嫁给其他无辜的人身上了。这样的话，沦陷在这样的感情中，就再也无法解脱了。” 他看起来并不是在说假话，可是如此豁达的态度，又让桃乐丝感到犹疑。 “那么……”最终她迟疑了一会儿，将阿伽设定为了私聊对象，在看了一会儿他现在都在想些什么后，桃乐丝心中的警惕霎时减少了许多。“那么——你要怎么赐予我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的能力？” 她的戒备减少了不少，这点阿伽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减少了那么多的警惕，但双方能够越过隔阂，真诚的交流，总归是一件好事。 他停了下来，然后伸出手去按在了桃乐丝的肩膀上。在水中，他凑了过去，轻而易举的便穿过了笼罩着人类少女的气泡薄膜，然后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 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鱼的亲吻能赋予落海之人永远不会被淹死的设定？！ “就，就这样就可以了吗？”直到阿伽直起身子，离开了她的气泡，桃乐丝还有点发懵。 阿伽“嗯”了一声，神色淡然的继续朝前游去——对于人鱼来说，亲吻似乎并没有别样的含义。 桃乐丝只好压下心中那些奇怪的情绪，努力振作起来，跟了上去。 她跟在阿伽身后，跟着他一直来到了海兽墓地的深处。 这里有一座小木屋。 在海底有一座人类居住的小木屋，是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考虑到大海之中最近只有那么一位人类来过，桃乐丝毫不意外的听见阿伽说：“这是我父亲当年住的地方。” 她有些惊讶道：“他……住在墓地里吗？” “因为他喜欢这里的海水。”阿伽停在了门前，朝着头顶望了过去，“这里是繁星鱼活动的区域。它们靠死去的海兽尸体为生，有时候有海兽的尸体落下，抬头看去，就能见到它们如夜空中的繁星一样，闪烁着明亮的光，聚拢过来。我父亲为它们起名为繁星鱼，因为它们身上的光就像是满天繁星银河。有时候，若是很多群繁星鱼聚在一起，甚至宛若水中的太阳。我父亲很喜欢这样的景色，我母亲拗不过他，最终为他在这里建了一座小屋。” 所以说……算是海洋里的萤火虫？ 而介绍完了小木屋后，阿伽这才开门进入其中。“母亲死后，我便一个人离开了人鱼聚集地，住在了这里。” “为什么……”桃乐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离开呢？” 阿伽看了她一眼，心平气和道：“你之前不是看见了我的尾巴么？” “那个是……因为和人类混血的缘故？” “好像是吧。”阿伽沉默了一下，“人类毕竟……全身都没有鳞片……” “唔……” “是不是有点恶心？” “咦？”桃乐丝瞪大了眼睛，连忙摇头，“不会啊！我不觉得恶心啊！” “是吗？也许是因为人类比较习惯没有鳞片的东西？”阿伽冷静的思索了起来，“——不过，人鱼们都觉得我是有缺陷的畸形。母亲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必须用贝壳和珍珠特质的假鳞片贴在尾巴上……但是母亲去世之后……我就觉得，那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是习惯没有鳞片的东西啦。”桃乐丝却这么回答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尾巴好像鲸鱼的尾巴啊。” 她说：“我很喜欢鲸鱼，我觉得它们那么巨大，但是那么优雅——就好像海洋中的舞者一样，又像是游吟诗人，声音悠扬如歌。” 阿伽的声音有着奇妙的能力，所以他对别人的声音，也十分敏感。 桃乐丝的声音显得十分诚恳，这说明她没有撒谎。 只听她继续道：“没有鳞片有什么呢，摸起来硬硬的，说不定还会硌手。”这么说着，桃乐丝盯着他的鱼尾，忍不住手心有些发痒道：“……我一直都想着，有一天要是可以去海边看鲸鱼，要是运气好的话，可以摸一摸它们就好了。我可以摸一下吗——？” 阿伽微微一愣，“唔？嗯？” 但他还没说话，桃乐丝已经盯着他的尾巴，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少女伸出手去，在他健壮，体温略低的尾巴上，轻轻的摸了一把。 阿伽立刻就僵硬了。 哇……鲸鱼的尾巴！！！就是这种触感吗！！！ 我摸到了！！！ 桃乐丝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兴奋地惊喜神色，而阿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了尾巴受到刺激时，下意识想要一尾巴将对方拍飞出去的冲动。 他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自己的侄女，尾巴是人鱼的敏感部位……又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刚刚才融洽了一点的氛围变得尴尬起来。 阿伽想起了他刚才的亲吻—— 对人鱼来说，那并不是人鱼的亲昵方式，所以他们非常无谓淡然。而对人类来说——抚摸尾巴似乎也并不会带上特定的含义。 不同种族之间的思维差异，有时候果然非常让人头疼不已。 好在最终还是桃乐丝自己察觉到了阿伽的尾巴，似乎绷得很紧。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人鱼的尾巴都是如此强健和富有肌肉的，所以摸起来会有些发硬。但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她碰到了哪里，阿伽突然颤了一下。桃乐丝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她抬起头来，看着阿伽涨红了脸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道：“那个……人鱼的尾巴，是不是不能随便碰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列举了那么多鱼，但人鱼的尾巴让作者最垂涎的菜还是铁板鲈鱼！超好吃！ 第75章 阿伽甩了甩尾巴, 抿着嘴唇, 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桃乐丝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似乎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她应该装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自然的放开手的！这样两人都可以不用直面这种尴尬，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今她却不小心戳破了这一层薄膜, 小屋中霎时一片沉寂。 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也不是办法, 最终桃乐丝决定厚着脸皮，强行扭转话题道：“……说起来，如果你准备救我出去……其他的人鱼要是追上岸报复怎么办？” 阿伽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回答道：“……我可以教你驱散人鱼，让他们不敢靠岸的方法。” “什么方法？” “你知不知道……当初人鱼为什么会离开原本的栖息地，往内海迁徙？” 桃乐丝想了想当初看的历史书, 回答道：“据说是被东大陆的教廷西征军所驱赶？” 阿伽却笑了笑, “人类的船队只能在海面上航行, 怎么可能影响到居住在深海之下的我们？” 桃乐丝心想：我也不知道呀，所以都推测西征军点亮了什么特殊技能树嘛。 只听阿伽继续说道：“当初人鱼族举族迁徙, 是因为原来的栖息地中来了一群巨龙。” 桃乐丝一愣：“巨龙？” “对，巨龙。” 看着她好像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的懵逼的脸，阿伽忍不住微微柔和了神色, 心想, 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 “巨龙如今已经很少见了，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很少出现在人类聚集的地方。在荒无人烟的海岛，森林, 荒漠之中，依然存在着许多巨龙。他们仍是食物链顶端的霸主——”说到这里，阿伽的神色已然严肃了起来，“我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但听我母亲提过，巨龙出现后，对于人鱼来说简直是一场末日般的灾难。” “可是我不明白。”桃乐丝疑惑道，“就算巨龙很厉害，它们也只是陆空两栖动物吧？既然无法沉入深海，那么……难道不该跟人类的船队一样，无法对人鱼造成影响吗？” 说到这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啊，难道说，是巨龙把人鱼们的食物都抢掉了么？” “并非如此……”桃乐丝的猜测很有道理，阿伽却摇了摇头，“巨龙本身是无法伤害到人鱼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但他们的排泄物却可以。” 桃乐丝：“……嗯？” 她恍惚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什……什么东西？” 但阿伽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排泄物。” “巨龙的尿液对人鱼来说是剧毒物质。生活在含有巨龙尿液的海域中，会导致鱼瘟。” “鱼……鱼瘟？” “是一种，会让人鱼大量脱发，皮肤溃烂，无法呼吸，身体病变，鳞片脱落，四肢萎缩……的可怕病症。”阿伽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这样，人鱼才不得不举族迁徙……我不曾亲眼见过，但时隔多年，我母亲提起那件事情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依然是心有余悸的——那一定是一场非常可怕的灾难。” 桃乐丝似乎猜到了什么，过了好半晌，她才犹豫着开口道：“那么……你说的，驱散人鱼的方法，该不会是……去找巨龙的尿液……？” 阿伽安静的看着她。 桃乐丝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总不能让我去找一头巨龙在檀伽海域里尿尿吧！？” “……你可以在巨龙尿尿的时候用东西接住。” “……我总不能给它做个尿布兜住那么多尿然后带回去挤出来吧！？” 阿伽显然也觉得这个方法有些强人所难，他为难道：“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不然就算我救了你这一次，你也无法阻止人鱼再如同这一次一样，水淹檀伽。” 他说的也有道理。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她回去之后，瑞塔在海岸边构建起一百个防御魔法阵，人鱼也完全可以在海里以逸待劳的等到它们全部失效。 犹豫了片刻之后，桃乐丝先联系上了布雷狄和伽因。 “我逃出来了！”她简明扼要的安抚了他们的担忧，然后说道，“我还知道了一个可以一劳永逸，让人鱼永远不敢再来的方法……” 她将这个方法一说出来，布雷狄和伽因的反应都是“可以啊”。 他们都觉得桃乐丝能够使用空间法术，这种物质转移，实在是小菜一碟，但是，桃乐丝却很清楚，她的背包空间可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在巨龙尿尿的时候藏在他身后打开空间，等他尿完收拢空间打包带走的状态。 她的背包空间只能存放有固体形态的东西。 比如说“一根法杖”，“一块石头”，“一株药草”，“一件衣服”，“一本书”，“一份论文”之类的，就算是液体，那也是需要容器的，比如说“一碗汤”，“一瓶药水”，“一壶酒”，“一杯茶”。 要想把巨龙的尿液运过来……她首先得去找个巨大的容器，好让龙尿有一个合适的量词，比如说“一份龙尿”，“一袋龙尿”，“一大碗龙尿”之类的…… ……可是，哪有这种奇怪的容器啊！？ 普通的杯子，水壶，在日常生活中就算再怎么大，一旦要接住龙尿带回来稀释到海洋之中，那都是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在说明了自己的空间无法直接运送液体后，伽因陷入了困境之中，他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起容器方面的问题，而布雷狄想的方向则跟他完全相反——他没有思考容器，而是着眼于巨龙本身。 “也许我们可以去找一具巨龙的尸骸。”他说，“那种没死多久的，膀胱里还有尿液残留的尸骸。我用亡灵法术操控他自己飞过来，然后把尿液排尽。” 桃乐丝将这个想法简略了一下，转告给了阿伽，但遗憾的是，根据人鱼们掌握的资料，在人鱼栖息的海域里盘踞着一群海岛的巨龙们寿命漫长，人鱼们最近见过的去世巨龙，也已经是百年之前，它的骸骨都已经风干的差不多了。 “但也说不定。”阿伽沉思道，“这么些年，说不定会出现一两具新鲜的尸体？” “那么，”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私聊频道中，伽因的语气陡然兴奋了起来，“桃乐丝你要回来了么？瑞塔已经在海边画好了防御法阵，就算人鱼再度攻来，也能挡住起码一个月的时间了！” 桃乐丝看了阿伽一眼，回复道：“唔……你大伯可能会送我过去。你觉得你方便和他碰面么？他好像以为我是你的妹妹……” 伽因一愣：“我大伯？” “对……就是你爷爷和人鱼女王的孩子。他……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告诉我想要驱散人鱼，可以用巨龙的尿液。” 说到这里，桃乐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着阿伽问道：“那巨龙的尿液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吗？” 阿伽一愣。 “你救了我之后，还能在人鱼族里待下去吗？”桃乐丝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如果巨龙的尿液也对你有影响的话……你也不能再靠近岸边了？那我们以后想要再见，不是很难了？” “我不知道……”阿伽犹疑道，“我没有接触过巨龙的尿液……但是，我小时候，人鱼族中曾经有一些被巨龙尿液污染得病的人鱼，他们都是在迁徙前感染上了鱼瘟，但在到了新的栖息地后才发起病来的人鱼……他们被隔离在最边缘的地带，没有人鱼愿意靠近，因为据说他们身上的鱼瘟具有很强的传染性。”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有一次无意中迷路走了进去，却并没有什么影响。族里的祭司说，也许人类的血脉让我不像人鱼那样，会受到鱼瘟的影响……但我也并不确定。” 而伽因那边也已经传来了回复：“我不介意啊——只要他对我没有敌意的话——他人怎么样？” 桃乐丝立马回复道：“挺好的！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 “那我无所谓。” “那么，”桃乐丝盘算了起来，“现在的计划就是，我和布雷狄马上赶去人鱼之前的栖息地寻找巨龙的尿液，如果人鱼再次进攻檀伽，瑞塔的魔法阵威力足够么？” “足够了。”伽因叹了口气，“原本海边就有很多魔法阵，从我爷爷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提防人鱼的进攻，结果这次猝不及防的，完全没来得及触发。瑞塔为此非常恼火和憋屈，一直在生自己的气。” “现在全部都运转起来了吗？” “全部都运转起来了。”伽因回答道，“全天运行，如果没有额外消耗，大概能够支撑三个月左右——不过如果人鱼族全力进攻的话，那大概只能支撑一个月左右。” “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打算吧。”桃乐丝道，“也就是说，我和布雷狄，大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去寻找龙岛，然后取得尿液再返回……” 虽然对最关键的一步——如何运送尿液还没有想法，但大的方向却已经足够明晰了。 与伽因，布雷狄敲定了后续事宜后，桃乐丝看着阿伽，只想尽快回到岸上去，“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阿伽看了她一眼，转身游进了屋子深处，在桃乐丝好奇的视线中，他很快拿着一捆海草搓成的绳子游了出来。 “用这个把你固定在我身上，绑好了我们就能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大佬的地雷！ 露娜吃掉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3 22:27:4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4 16:39:09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07:34:27 阿靡such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13:52:31 盛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08:38:34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09:10:07 一颗圆圆的光头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7-17 20:16:25 猫鱼薄荷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11:01:57 19071975扔了1个□□投掷时间:2017-08-11 19:19:53 第76章 被阿伽带着在海底朝前游去的感觉, 让桃乐丝觉得有点像是坐着人鱼黄包车。 那是种十分新奇的体验，她毫无防护的在如此之深的海下，却自由自在, 毫无不适。而腰间一根不知名的坚韧海草搓成的绳索紧紧的捆在腰间, 另一头牢牢的系在阿伽的腰上，他就在前头游，拖着桃乐丝在后头。 还好是在水里，桃乐丝忍不住思维发散的这么想着, 如果是在陆地上, 再多来几条人鱼捆着她往不同的方向游, 那就是一种叫做“五马分尸”——不, “五鱼分尸”的酷刑了。 如今的时间有些紧张，海王一定已经派出了海兽前来追捕, 不过出发前阿伽已经让桃乐丝带上了好几瓶不明物质，在他们游过的路上倾泻到海里。 询问过后，桃乐丝才得知那是阿伽从海兽墓地里的那些刚死不久的强大海兽身上搜集起来的尸液。 那一瞬间, 她觉得眼前的青年瞬间就从性转版的无害善良小美人鱼公主, 变成了那种索离群居, 等着别人前来求助, 然后冷着脸压着嗓子, 阴森森的要求对方要么用容貌，要么用声音，来跟他以物换物的海底巫师。 据阿伽所说，这种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强大海兽尸液, 不仅能够震慑一般的海兽，并且可以驱散同类。 但海王若是追不上他们两个，一定会朝着檀伽泄愤，对人鱼族来说，檀伽领土显然算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庙。 但桃乐丝和阿伽也不怕，只要在檀伽的防护罩破碎之前取得巨龙的……排泄液体，这些破事就能彻底结束了。 ——只要她能够成功的取到巨龙的尿的话…… 一切都取决于此了。 深海之中不知昼夜，待的久了，甚至渐渐的都失去了方向感和时间感，桃乐丝不知道阿伽带着她游了多久，好几次她都恍惚听见身后的黑暗之中传来了某些奇异的嘶吼，禁不住胆战心惊，却又不敢回头，生怕转头看去，就能瞧见一只巨大的海兽正狰狞的跟在身后，朝着她张开血盆大口。 “阿伽！”但在发现这种恐慌是无法靠自我安慰驱散后，桃乐丝终于忍不住的开口喊住了阿伽。 她等着阿伽从前方优雅的转过身来，掉头游到了她的身边，以眼神疑惑的望着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才会确定之前那寒毛直竖的危机感，不过只是她神经过敏，紧张过头的错觉。 但她却实在不想再离阿伽太远了。虽然之前就很害怕，但因为怕丢脸，桃乐丝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不过在这昏暗的海底，他是她唯一能够信任和依靠的人。虽然十分难以启齿，可对黑暗感到黑怕，并不是一件应该感到可耻的事情。 桃乐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再坚持那无谓的自尊，坦言自己需要帮助道：“我不要再一个人落在后面了。” 阿伽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为什么？” 桃乐丝便小声的解释道：“我感觉我的深海恐惧症要犯了……在电脑屏幕前看图片的时候，我本来只是轻度患者，但现在……我感觉我快要变成重症患者了！” 阿伽却完全不能理解，他困惑的瞪大了眼睛，疑惑的反问道：“电脑屏幕是什么……还有，什么是深海恐惧症？” 对于一辈子都生活在深海之中的人鱼来说，深海恐惧症就像是活在大陆上的人类不能理解人鱼为什么会有大陆恐惧症一样：“那是什么？深海有什么好恐惧的？” “那你第一次浮上海面的时候，还不是被海面上的世界给吓到了！” 这倒也是。 看着桃乐丝苍白的面容，就如同之前的亲吻与抚摸尾巴一样，阿伽再一次的将“深海恐惧症”与“大陆恐惧症”算作了种群差异。 他伸出手来，指间带着一层薄膜的修长大手便稳稳的握住了桃乐丝的手腕。 “这样呢？可以吗？” 桃乐丝歪了歪头，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理由，便没有说话的默认了下来。 阿伽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即便在她终于太过疲倦而忍不住闭上眼睛，在海底睡着了之后，也一直没有放开。 直到他们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阿伽才连忙将她推了起来。 “我们到了。桃乐丝？醒一醒！” “我们……到……了？” 第一次在海里睡着了的少女还在回味那种随波漂浮的奇妙感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已经不是那黝黑一片的环境了。 浅海区的海水映照着阳光和蓝天白云，清澈湛蓝的如同一块璀璨晶莹的蓝色宝石。对于之前一直待在压抑昏暗的海底的人类少女来说，这几乎是能让人感动到落泪的明丽。 桃乐丝一时之间被这透澈明亮的风景给迷的惊住了，直到她透过海面，突然瞧见一道巨大的身影自天际划过，从一座小岛，飞到了另一座小岛上的时候，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那身影一纵即逝，桃乐丝刚刚发现，它就已经落下失去了踪影。她疑心那可能就是巨龙的影子，却又并无证据。 不过，阿伽既然说是有“一群”巨龙，那么想必不会很少见巨龙在天空中翱翔的画面。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两只黑影飞上了天空，这次桃乐丝终于看清了，那的的确确，就是两条巨龙。 对于之前从没见过巨龙，生活的世界里也从没有过这种幻想物种的少女来说，现实一点的做法是把它们看成某种曾经真的生活在地球上的恐龙——比如说翼龙。 但也有人说它们是长了翅膀的蜥蜴。 不过无论哪种，都可以有效地帮助人们迅速的回过神来，稳定住自己的平常心，不至于感到太过惊悸。 “这真是……”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冲着巨龙过来的，可真的见到之后，桃乐丝还是感到了一阵不可思议。 她脸上浮现出一种猎奇的激动和见证了幻想奇迹的兴奋，却在冷静之后，又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因为见到了实物之后，她就更想不出要怎样才能运送巨龙的排泄液体了。 桃乐丝犹豫了一下，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岛屿，忍不住朝着阿伽询问道：“我们可以上岸吗？” “我不建议这样做。”阿伽低声的回答道：“巨龙的领土意识非常强，海洋不是他们的领域，所以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也最多只会驱赶我们，那时候我带着你潜入水下，谁也没有办法。可你如果上了岸，被发现之后，是会被他们杀死的。” “被发现之后立刻跳进水里，让你带着我潜入水下也不行吗？” “那……巨龙如果感觉自己被冒犯了权威，大概就会去找海王要求我们人鱼交出犯人了……” “咦……巨龙会说话？”桃乐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他们只是某种……发育的比较奇特的……动物？” “幼龙的本性更加贴近普通的野生动物，但活到了成年的巨龙能通人性。”阿伽温和的解释道：“这群巨龙是以家族为单位在这里定居的，刚才出来的几只巨龙看起来年纪不大，他们的母亲却应该有两百岁以上了。我母亲说过，那时那只巨龙家长以人鱼语向她下达了最后通牒，告知她她们将在这里住下，要求我的母亲尽快率领族人离开。” “那……巨龙的父亲呢？” 阿伽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疑惑：“你们法师没有学过吗？巨龙是母系氏族。每年发情期它们会汇聚在‘龙岛’之上，然后在发情期结束后，母龙与公龙就此分别，不会共同生活。十年之中，几十头巨龙里有一只母龙能够怀孕，那都已经算是运气极好的情况了。怀孕的母龙会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当做巢穴，产下龙蛋，然后不再发情的拉扯幼龙长大。” 一不小心成了一个伸手党，桃乐丝默默的反省了一下。 这些常识原本的学霸桃乐丝其实都看过相关的书籍，但她总是在翻阅记忆之前就先下意识的直接提问。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脑子如果不用的话，感觉会退化的。 “那么，岛上大概有多少龙？” 她立刻翻阅了一下脑子里关于巨龙的资料，然后惊讶的发现阿伽刚才说“几十只巨龙”，几乎就是现在全世界仅存的全部巨龙数量。 这简直已经算是极度珍稀濒危物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科研人员像照顾熊猫一样努力让他们繁衍生息，不至于灭绝。 ……不过熊猫虽然是熊，但看起来好歹还很萌，卖卖萌就成了国宝了，巨龙的话…… 可能吐个火一个国家就能被烧毁一半了吧…… 而听见桃乐丝的询问，阿伽犹豫了一下，他毕竟也不曾真的见过，而是从母亲那听来的，于是并不能够太过确定。 “应该……不超过三只。” “三只吗……” 既然总数量都没有破百，桃乐丝就感觉岛上的巨龙数量应该也不会很多。 她尚不清楚一只龙的战斗力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但看着陆地，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见自己的技能栏重新亮起来了。 上了岸后，靠着游戏技能，三只巨龙听起来似乎并不算很多……也许……她可以用轻功加技能，试试潜行并且硬扛下所有可能的伤害找到那只通人性的母龙，跟她商量一下……借个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能要立个flag了…… 我准备保持日更！！ 第77章 不过暴露在巨龙的视线中之前, 桃乐丝借着阿伽的控水之力，躲过了一只正趴在海滩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的巨龙。从无人……不，无龙注意的险峻悬崖之后登上了小岛, 然后迅速的藏身进入了茂密的丛林里。 她先看了一眼自己的技能栏, 在发现那一个个原本灰暗的图标成功的重新亮起之后，就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一般，心下大定。随即，她便谨慎的从空间背包里摸出了一块传送水晶, 插在了一片不引人注意的灌木丛里。 无论如何, 先点亮一个传送复活点再说…… 另外, 桃乐丝和布雷狄约好了一起行动, 但一来阿伽不清楚如何用人类的方位指定方向和路线，二来布雷狄单独上路, 可能抵达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所以他就待在檀伽，等待桃乐丝成功抵达之后，传送过去, 把他带过来。 因为桃乐丝发现, 她的游戏系统原本服务的毕竟是一个交互性很多的游戏, 有些功能似乎可以暂时的, 不完全的分享给别人。 比如说之前的组队功能, 这个世界的人也是可以看见组队面板的，比如之前被魅魔软禁的女魔法师，他们只是看不懂上面复杂的中文字体而已。 所以传送…… …… 等等。 传送技能……可以带人吗？ 正准备传送去檀伽接布雷狄过来的桃乐丝突然懵逼了，她后跳一步打断了神行读条, 陷入了沉思之中。 仔细想想，组队是因为需要双方同意，对方才能看见组队面板的。但传送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啊，只需要玩家自己安排，还从没听过可以被其他人影响的。 而且传送功能能共享吗？要是能共享，布雷狄就得先共享地图功能，打开地图，找到传送水晶…… 可是地图功能和传送功能都没有交互性啊？ 突然意识到之前安排的十分完美的计划出现了重大纰漏，桃乐丝不得不立刻打开了私聊频道，连接上了布雷狄。 桃乐丝：“……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布雷狄：“？” 桃乐丝：“我好像……没办法……带你传送过来……” 布雷狄：“……” 桃乐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之前一直觉得可以……刚才突然才想起来……好像应该不行……” 布雷狄：“你可以把使用蓝色水晶进行传送的魔法阵式和咒语告诉我，我试试看我能不能破解出来自己过去。” 桃乐丝：“……”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她哪有什么魔法阵式啊！ 伪·魔法师·真·战士·桃乐丝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而她这边半晌没有回音，那边的布雷狄就已经冷笑了起来：“怎么，你信不过我？” “不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给你。”桃乐丝头疼不已，最终实话实话的叹了口气：“因为我就只是和蓝色水晶里蕴含的大地地脉之力共鸣了而已。而且别人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危险我也不知道，师兄已经在研究蓝色水晶的传送能力了，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好像已经绘制出了一个魔法阵的雏形，但不知道现在已经研究到了哪一步……不过，想必是还没有成熟的。所以……我没法给你，也不敢给你什么。” 布雷狄：“……” 桃乐丝有点担心布雷狄觉得自己防着他故意不肯泄露传送法术，因而无比真挚的起誓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发誓！我对着蓝天，对着大海，对着彩虹向你发誓！！” 布雷狄：“……我知道了。” 桃乐丝却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已经释怀了，她有些犹豫道：“那现在怎么办？” 布雷狄叹了口气：“……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桃乐丝沉吟了片刻，最终回答道：“那么我……先一个人去试试跟那位龙岛之主沟通一下吧。” “现在看来，好像也只能如此了。但是桃乐丝，没有人跟巨龙打过交道。也没有和巨龙战斗过……所有人都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绝对不要去招惹龙。”布雷狄顿了顿，最终硬邦邦的道：“……无论如何，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需要我去帮你收尸，现在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去准备好转化成不死生物的魔法材料。” “……” 桃乐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是布雷狄在诅咒自己，还是在安慰自己。亡灵法师的脑回路有时候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她只能哭笑不得道：“我……会小心的。” 结束了通讯，一旁的伽因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桃乐丝说什么了？” 他们都时常会接到桃乐丝的私聊，因此对于旁人进入私聊时的状态都十分熟悉。刚才伽因，瑞塔和布雷狄正在一起商量檀伽护防的事情，布雷狄突然一愣，陷入了沉默，并用手势打了个“先不要说话”的讯息后，伽因和瑞塔就明白，肯定是桃乐丝发消息过来了。 “她说她估算错误，”布雷狄抿了抿嘴唇，如实转告道：“不能过来带我传送过去了。” 伽因立刻皱紧了眉头，“那怎么办？她要一个人面对巨龙吗？” “而且……”布雷狄却没有停下，他慢慢地道：“她说她不知道怎么使用传送魔法，只是与大地产生了共鸣……她不知道魔法阵式，不知道咒语，只是与蓝色水晶中的地脉之力产生了共鸣，就自然而然的可以使用出来。” 伽因不是法师，他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瑞塔听后却浑身一震，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怎么了？”见他们如此反应，伽因有些迷茫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瑞塔苦笑着解释道：“其实说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魔法师，是如何发现自己能够使用魔法的呢？就是因为这种共鸣的能力啊……但一般人的共鸣都很小，也许可以让水杯里的水结冰或沸腾，让种子在大地上快速的发芽……却从未听过有人的共鸣可以强大到瞬息万里……这种与魔法共鸣的如此强烈的体质……实在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服啊。这样的天才……如果她不能成为法神，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成为法神？” 布雷狄也垂下了眼眸，“若是她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巨龙，那么我去了也许只是给她添乱。而若是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巨龙，那么加上一个我，恐怕也毫无帮助……说到底，这次也许真的只能靠她一个人了。” 一时之间，三个人顿时都沉默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瑞塔突然一怔，接收到了一条新的讯息—— 【帮会】：桃乐丝在龙之岛被巨龙残忍的杀害了。 所有在法师学院里上学的，或者曾经上过学的法师们，在时隔多日后又冷不丁的收到这么一条信息，瞬间就又炸了锅。 但布雷狄并不是法师学院出身，因此并不属于【法师学院】这个帮会，伽因就更别提了。于是只有瑞塔一个人，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苍白了脸色。 见他突然一头冷汗，摇摇欲坠，伽因连忙扶住了他，惊讶道：“怎么了？” “你们……你们没有收到吗？那个信息？” 布雷狄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什么信息？” “就是有个声音——桃乐丝平常发信息过来的那种声音，直接在你脑袋里响起的那种声音——它刚才在我脑子里说……”瑞塔颤抖着道：“桃乐丝在龙之岛被巨龙残忍的杀害了！” 好像预感到了这条消息会引起多大的骚乱，下一秒，帮派频道里就又传来了一条无奈的消息。 【帮会】桃乐丝：……我没事，别担心。 【帮会】瑞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时情急，竟然也在【帮会】频道上发了言，进入了所有法师的脑海之中。 事实上，其他法师本来也可以在这个频道以回应桃乐丝的方向交流。但大家都对精神法术“入侵”了自己的大脑这件事情感到十分警惕，所以下意识的都选择了死死防护，绝不肯轻易被人窥探，也就造成了【帮会】频道常年只有桃乐丝一个人使用。 但如今，居然又有一个人的讯息出现了！ 他的名字，也奇妙的直接传入了所有法师的意识之中。 【帮会】摩尼尔：“……瑞塔？” 【帮会】瑞塔：“啊……摩尼尔老师？！” 有了一个领头羊后，不少法师都迟疑着，也加入了进来。 不少同为这名为摩尼尔法师的弟子，纷纷发言朝着老师问好。于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法师们，顿时新奇不已的在频道里闹腾了起来。 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一旦桃乐丝不再发言，这种似乎将所有法师的意志都囊括到了一起的法术，就会渐渐失效。 就在法师们已经无法再发出消息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了一条讯息。 【帮会】：桃乐丝在龙之岛被巨龙残忍的杀害了。 【帮会】瑞塔：“你到底怎么样了！？！？桃乐丝！？！？” 【帮会】桃乐丝：“我没事，我没事——我发誓我还可以再续一次！” …… 龙之岛。 倒在地上，肚子被龙爪划出一个大洞，内脏肠子流了一地的桃乐丝凄凉的想——她也想关掉帮会死亡喊话啊！可这游戏自带的喊话必须得下个插件才能关闭—— 她现在到哪里去下个插件啊！？ 而且，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死亡喊话？ 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作为头号“绝对不能惹”的危险生物，巨龙的确十分凶猛。她一出丛林，就迅速的被两只幼龙当做了入侵的猎物，进行了围捕。 在不熟悉巨龙的能力和攻击模式之前，桃乐丝就像是个孤身进入了团体副本艰难开荒的人，只能用死亡作为垫脚石，一点一点的换取经验。 第一次死亡的时候，她也非常恐惧，以为眼前一黑，就再也不会醒来。 但当她发现世界只是变成了黑白两色，并且在面前浮现出了一个复活时间倒计框后，桃乐丝就冷静了下来。 ……这个游戏，好像连复活这么不科学的设定，都保存下来了…… 但无论如何，死亡都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桃乐丝并不准备滥用这个设定，她每一次都小心翼翼的出击，冷静的观察两头巨龙的动作，然后闪避或者反击，绝不白白浪费自己的每一次复活。 当她第三次迎来死亡的时候，她已经大致明白了两只幼龙彼此配合狩猎的动作和模式，而就在她第四次原地复活的时候，自岛屿深处，突然传出了一声悠长的龙吼。 两只正准备再次扑上来的幼龙，立刻乖乖地停下来动作，看向了龙吼发出的方向——那应当就是这龙岛的主人，两只幼龙的母亲。 “人类！”那龙吼喝止了两头幼龙之后，竟然转换成了人类的语言：“你竟然拥有不死之身？” 第78章 ……要是回答, “是”，会有什么后果？ 桃乐丝总感觉会有些不妙的样子。 在她还是墨昀的时候，曾被人评价过, 是个体质很好的人——体质很好的人, 并不是说她特别健康，说的是她就算受了伤，也总会很快的愈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感觉自己总会给人一种“就算受了伤也没有关系”的感觉。 都说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桃乐丝并不想给人一种“她多死几次也根本没关系”的感觉。 因此, 少女谨慎的回答道：“……不是。” “不是？” 可活了好几百年, 通灵人性的巨龙却没有那么好糊弄。 自不远处的洞穴之中, 忽然响起了一阵龙吟。两只幼龙的身形在桃乐丝看来，原本已经颇为巨大, 然而当母龙走出了洞穴时，桃乐丝才发觉幼龙有多么幼小。 那只母龙的鳞片在阳光下犹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闪烁着金属一般的光泽, 呈现出一种墨绿的色泽。 她的身形巨大, 站在小岛之上, 就像是一座山峰。而她跨出的每一步, 都会引起大地震颤, 像是有千万匹骏马一起在大地上奔腾不休。 “你在欺骗我？”它嘶哑着声音，低声说话，却仍如天边的巨雷轰轰。 桃乐丝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看见它的眼睛。 实话实说, 这母龙是桃乐丝所见过的最为巨大壮美的生物。但那种体型的巨大差异，也令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此刻，这庞大的巨兽正垂着头，紧紧的盯着她。它那金黄色的眼眸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完美诠释了何为“铜铃大眼”，而那纺锤状的竖瞳，就像是蛇的眼眸一样，阴森冰冷，看起来毫无感情。 若是意志稍微脆弱一些的人，此刻恐怕早已经崩溃了。但看着迪迦奥x曼那种身高五千多厘米，体重好几吨的巨人打怪兽长大的桃乐丝表示，虽然现场看着的确非常震撼，但她还能保持镇定的回答道：“我没有……” 桃乐丝还在试图沟通，却突然察觉到了这母龙的脖颈一动——在刚才与幼龙的周旋之中，桃乐丝已经察觉到了这是它们下一秒即将吐息的征兆。 她下意识就一个后滚翻拉远了距离，瞬间又三个侧滚翻不带歇气的滚出了龙息的范围。 传说中的巨龙都喷火，但不知道是这只绿龙的种族特长还是传说有误，它喷的却是一种极具腐蚀性的灰色雾气。 桃乐丝第一次死亡，就是因为毫无经验，没来得及逃出龙息的喷洒范围。 ……那可真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全身都被严重腐蚀的死法啊。 “咦。” 母龙对于桃乐丝如此干脆利落的将龙息闪避了过去感到十分惊异，它转过身子，看着桃乐丝翻滚出去之后，停在了原地，并没有追击。而见它停下了动作，似乎可以交流，少女正准备说话，两只幼龙却已经扑了过来。 桃乐丝无可奈何，只好先行逃命，争取先保住性命再说。 而母龙站在一旁，居然就此观察了起来。 战斗中的桃乐丝不怕它观察，见它停在原处，没有跟着它的两个孩子一起冲上来，少女猛地松了口气。 若是三只巨龙一起上，那她估计很快就能迎来第四波死亡宣告了。 眼见着母龙暂且不需要特别注意，桃乐丝便死死的将注意力锁定在了两只幼龙身上。 他们虽然时而会扑棱翅膀，展开双翼升上天空，却过不了多久就会降落在地。桃乐丝推测他们大概正处于还在学习飞行的阶段，似乎更加习惯行走。 于是趁着它们飞天的时候，少女就疯狂的使用【破甲箭】，硬生生把一个战士玩成了射手。 而在这无人的龙岛，这蒙尘的武技，终于发挥出了它应有的威力——瞬发，cd时间极短，可以打出敌人僵直。 动物一般都是腹部最为柔软，而两只幼龙在天上的时候，就正好是腹部朝下，简直是自己立起了一个靶子找射。 这也是桃乐丝对他们来说最有威慑力的一个技能，没过多久，两只幼龙就哀嚎和怒吼交织在一起的落在地上，怎么都不肯再起飞了。 但在陆地上，它们也绝非是笨重呆蠢的生物，巨龙们身姿灵活矫健，腹部也被隐藏了起来。于是这时它们的弱点，就在于关节。 当一只巨龙朝着桃乐丝张口咬下，看似凶险万分的时候，少女却正在等待它曲肢弯腰的那一瞬。 她冷静至极的仿佛根本不是在生死关头一般，一个追风步迅速进入疾跑模式，起跳滞空，在空中快速向前突进，三段大轻功身形飘忽却又轻灵到简直违反地心引力，几乎眨眼之间，便动作华丽优雅却又干脆利落的翻身落在了幼龙的背后。 这已经是近身到不能再近身的地步了——而让一个近身职业近身到了如此地步，不被一套连招带走简直对不起游戏技能策划—— 但桃乐丝毕竟没有打算屠龙。 她是来求尿的，并不打算轻易结仇，但话都没说出口就死了三次，换谁谁不窝火？更何况，战斗可能是世上最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了，当战意正浓的时候，谁都难免头脑发热。 此刻桃乐丝残存的理智在说——不能杀不能杀，但涌上头的热血，却在记忆中找出了另一句话—— 某位老爷说得好，我不杀人，但我可以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打断。 蛇枪如龙，带出血红金霞般的炫目特效，朝着幼龙的羽翼关节处猛然刺去。那一瞬间，那柄蛇枪几乎耀眼的像是从天上的诸神手中接过的神杖。 龙翼被打断的幼龙惨嚎一声，重伤再也无法起飞。他宛若一座大山倾覆般的侧翻在地，哀鸣不已。另一头幼龙却丝毫没有停下关心兄弟的打算，只是怒吼一声，继续朝着桃乐丝冲了过来。 但它似乎从兄弟的遭遇上吸取了经验，和少女绕着圈子，极其灵活，丝毫不给对方也跳上自己后背的机会。而为了避免进入他的龙息范围，桃乐丝在地上不停翻滚。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在檀伽城堡里睡觉时穿的睡衣，后来被人鱼掳走，到现在一直没有换过。 而死过几次之后，那原本白净柔软的睡衣，此刻早已经烂成了满是泥土的破布条。这倒也附和死亡之后装备掉耐久度的设定—— 好在这具身体是个平胸，就算烂成条了也不用担心。 说到这里，桃乐丝不禁感谢起了这具一开始因为营养不良，所以迟迟不曾发育的身体。 哇，在这个没有钢圈内衣的世界里，一个战士如果是个□□，翻滚跳跃的时候，你能想象两颗球疯狂跳动三百六十度转体的痛苦吗！？ 上辈子的墨昀是c罩杯，体育课跑个步都很难受——那还是在穿着内衣的情况下。 虽然平胸总是被嘲笑，但桃乐丝从不觉得这是什么缺陷。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丽，只要是女孩子，就都很可爱。 在战斗中的时候，那就更是——□□战士看起来很美，然而平胸才是真绝色！！ 而迟迟找不到冲上龙背的机会，桃乐丝当机立断的拉远了距离，摸出了弓箭。 在母龙眼中，那巨大的弓箭完全就是凭空出现在少女手中的。 【破甲箭】、【破甲箭】、【破甲箭】…… 只见羽箭如虹，带着血色金霞的特效破空而出。虽然在地面上不如幼龙在天空中那样好射，但激射在鳞甲上的痛感，也足够让幼龙愤怒的仰天长吼。 当它的视线一离开桃乐丝，少女便抓住机会，猛地冲了上去，翻身上背。 但就在她准备如法炮制断掉第二对羽翼的时候，母龙似乎终于看够了。 “人类！说出你的目的！” 听见这话，桃乐丝手中的蛇枪霎时便停在了刺入龙翼关节之前。 但察觉到身下的幼龙仍在奋力挣扎，少女粗暴的用蛇枪枪尾狠狠地捅了一下它的头顶。 察觉到它吃痛之后，终于消停了些许，少女才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似乎变得粗暴了起来。 不过，好不容易才骑上龙背，桃乐丝完全没有就此放过身下的幼龙的意思。为了防止出现之前那种一言不合母龙就吐息的情况，她将幼龙当做了某种谈判的筹码，才朝着母龙高喊道：“我没有恶意！” 但听见这话的时候，母龙冷冷的瞥了一眼自己不远处倒在地上仍在哀嚎的另一个孩子。 ——但桃乐丝毫无愧疚之意。谁叫这两只熊幼龙听不进人话？桃乐丝还死了三次呢！她要是没有系统，这时候早就尸体都不新鲜了！ 不过，既然母龙终于愿意再次交谈，桃乐丝便立刻开门见山的报出了来意：“我来，只是想请你去一片特定的海域里排泄一次！” “……” “……也可能需要两次？如果……那个……尿液不够的话？” 这话让母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它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桃乐丝，像是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出一点愚弄的意思。但少女的神色，始终都显得非常认真，于是过了好一会儿，母龙才冷冷道：“你在开玩笑吗？” “我是很认真的在请求你。”桃乐丝恳切道：“我们真的非常需要你的排泄液体！真的！” “是吗。”母龙突然悠悠的抬起了龙首，看向了天空，“原来真的有这种人吗？明明拥有不死之身，拥有威能几乎只有神才配拥有的神之法杖，不仅魔法瞬发，战斗技巧也非常精妙……即便以万为记年单位，你恐怕也能排在前几位，的确是万年不出的天才。但你付出所有的这一切，却只是为了我的尿液？所谓的变态，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类，对吧？” 桃乐丝：“……虽然我非常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还是请让我郑重的解释一下。” 她意简言赅的说明了自己需要龙的排泄物，用以驱逐人鱼。母龙却在得知了真正的原因之后，眯了眯眼睛，没有回应。 在确定了这个强大到几乎超出了巨龙想象的人类是为了旁人来求助于自己，母龙的眼眸里划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 它不动声色的来到了自己受伤的幼龙身边，矜傲道：“那么我的孩子的伤势怎么算？” 桃乐丝道：“你想怎么算？” 它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没有忍住露出了贪婪的神色道：“我要你把你不死的秘密告诉我！”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说桃乐丝没有，就算她有——嗯……她要是真的有不死之身那么强大的能力，估计这时候都不需要来求助巨龙了吧…… 她只能实话实说：“……我给不了你。” 一听这话，母龙霎时便翻脸漠然道：“那我凭什么帮你！” 那蛮横的语气，让桃乐丝的火气忍不住慢慢地燃起，她压着怒火，忍耐道：“那么我死了三次又怎么算？” “是你先行闯入了我们的领地！”母龙却冷冷道：“而且你是不死之身！我的孩子却只有一条生命！” 她言语中果然透露出了一种“你死上几次又能怎样”的理所当然，桃乐丝只觉得心中的小火苗正在越烧越旺，而忍不住的反击道：“据我所知，人鱼栖息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只不过是一座无人的小岛，并没有主人。另外，既然你问我是不是不死之身，那就说明你见过我死而复生的模样——也就是说，你早就在关注我们了。你的孩子还不懂人话，无法交流，我不怪它们，那你一开始有制止你的孩子吗？没有。你的孩子还没有死，但你至少要对我的一次死亡负责吧？” 母龙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对着巨龙正面怼的人类——在它那漫长的生命中，不要说人类了，就算是精灵，与巨龙说话的时候，都是万分小心客气的，根本不敢稍微透露出一丝不满，以免引起巨龙的愤怒。 眼前的人类虽然强大的超乎想象，可她难道不是有求于自己的“英雄”吗？她难道不该为了那些弱小的如蝼蚁一般的同族，忍气吞声吗？ 它不禁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却又随即感到了剧烈的愤怒：“你以为你很厉害！那么又何必来求取于我！？你自己一个人去驱逐人鱼啊，看看你能救下多少人！” 这话让少女之前尚未消散的战意，在这一瞬间，猛地又冲入了脑海。 热血上头的少女毫不畏惧的瞪着它，针锋相对道：“你来啊！既然你想互相伤害，那么檀伽的无辜民众如果被人鱼所害，我发誓我会屠尽这世上的每一条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昨天哒！算昨天哒！口口的地方是巨。乳。【晋江的屏蔽词啊……唉】 其他的龙：……？？？我们做错了啥？？ 桃乐丝：……没事，我就是说说气话。 第79章 龙是一种单凭体型, 就已经足够令人畏惧的生物。如果在野外突然碰见一条巨龙在面前降落, 并且虎视眈眈的盯着你，那么大部分的人可能都会直接绝望的放弃抵抗，好死的更有尊严。 不过, 如果将他看成游戏中的一个野外boss，并且是个有着即死弱点的野外boss, 那么它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了不起。 谁没在游戏里屠过几条龙啊, 墨昀在另一个游戏里还当过龙裔学过龙吼追着巨龙打呢…… 总之，只要你熟悉了它的招数，动作, 洞悉了它的弱点，就可以自己摸索出一套靠谱的攻略——厉害点的玩家大概死个几次就行, 如果是菜一点的，可能要死到怀疑人生也说不定…… 不过，不管怎么说, 一般人做不到, 是因为没有人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他们的生命, 是只有一次的。 但桃乐丝却可以。 一旦能够复活, 那么打出无伤灭巨龙的成就，也不过只是个时间问题。 “桃乐丝……真的在与巨龙搏斗吗？” 已经从安辰边境推入到了安辰腹地的萨格鲁魔法大军中, 雅博娜正皱着眉头，犹疑不定的询问着阿尔瓦。 他们都刚刚从法师学院毕业不久，自然能在【帮会频道】中, 看见桃乐丝的死亡宣言。 ——甚至是接二连三的死亡宣言。 可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上那么多次？ 雅博娜甚至觉得，这是桃乐丝在开一个哗众取宠的玩笑，或者就只是在干脆的炫耀她的能力。 阿尔瓦沉吟着，他也在思考着同样的事情，因此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桃乐丝之前曾经使用过这个能力，连接上了我的意识。”过了半晌，他才终于开口道，“那时候，她被人鱼带往了海底，困在其间，向我求助。” “人鱼和……巨龙……”雅博娜微微一愣，“它们不是天敌吗？怎么会搅在一起？” 如今大部分人类都并不知道巨龙的尿液对于人鱼来说是剧毒，但他们却能够观察得到，巨龙所在的地方，人鱼要么远远地退避三舍，要么就是正在退避三舍的路上。 “也许正因为是天敌，桃乐丝才会从面对人鱼变成了面对巨龙吧。”阿尔瓦按照一般逻辑，推测出了一个可能，“桃乐丝的强大已经毋庸赘言，虽然看起来水似乎是她的一大弱点，不过巨龙都是栖息在陆地之上的。也许是人鱼与她达成了协议，她帮人鱼驱散巨龙，人鱼从此将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因为是阿尔瓦说的话，雅博娜立刻便认为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她的另一个疑问却仍未消散道：“那她真的死了吗？” 【帮会】：桃乐丝在龙之岛被巨龙残忍的杀害了。 就在此时，又有一条新的死亡讯息发了出来。 这让雅博娜皱紧了眉头，难以理解道：“她已经‘死’了多少次了？这也太奇怪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死上十多次？？” “你难道不知道，桃乐丝据说不仅精通精神系魔法，还精通空间系魔法？空间的魔法若是往尽头追溯，也许就是时间……”阿尔瓦却没有她那样排斥，他反而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一般，一个人低低呢喃道：“我曾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魔神非常狡猾，每一次被天神围剿的时候，总是将自己的时间凝固在战争开始之前。这样，就算他死在了神的手下，身体也会立刻回溯到凝固之时，那时候他还没有经历战争，仍然健康完好——他就是这样，靠着操纵时间，一次次的复活，几乎长生不死。” “但是……”雅博娜咬住了嘴唇，她不想否定阿尔瓦，却又无法接受这样荒唐的事情，“但是，那个故事，只不过是一首童谣……” “你又怎么知道，那些流散下来的童谣，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不会是史诗中的片段？”阿尔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过，若是桃乐丝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一旦她加入安辰与基加利那方，对我们的压制就太大了。可是看起来还好，她如今似乎正站在檀伽那一方。” 雅博娜低声道：“她看起来似乎不想参合进来。” “现在不想，但以后呢？”阿尔瓦却不以为然，“未来必将有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到时候，就算她想要置身事外，也没有那么容易独善其身。” 【私聊】桃乐丝：“阿尔瓦！！！” 他正算计着桃乐丝的未来，突然却接到了算计对象的讯息，就算是阿尔瓦，都不禁下意识被骇的身体一僵。 【私聊】阿尔瓦：“……桃乐丝？” 【私聊】桃乐丝：“是我，我遇到了点麻烦……我想了想，好像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桃乐丝的强大早已经深入人心，这样在众人心中几乎只差半只脚便可步上法神之位的强者，居然说要他帮一个忙？ 无论是什么，阿尔瓦都必须先答应下来。 毕竟能让未来的法神欠下人情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太多。 【私聊】阿尔瓦：“什么事？” 【私聊】桃乐丝：“是这样的……我之前跟三只巨龙打了一架，有一只被我断了翅膀，有一只被我骑在身下了……还有一只现在正在后面疯狂的追我……” 【私聊】阿尔瓦：“……所以你真的死了那么多次？” 【私聊】桃乐丝：“啊……差不多！” 【私聊】阿尔瓦：“……你……” 他下意识的便想要知道，桃乐丝是如何做到死而复生的，可是理智告诉他，那一定是非常**的秘密。为了维护一个良好的关系，这青年抿紧了嘴唇，改口道：“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私聊】桃乐丝：“你那里不是聚集了很多魔法师么？我现在将巨龙引过去，你让那些法师尽快准备好威力最大最强的魔法，等看见巨龙的时候，就一起把它打下来控制住，可以吗？” 【私聊】阿尔瓦：“你要把龙带过来？？” 是啊…… 趴在幼龙背后，强硬的抓着它头顶的两只幼角当做方向盘，把它硬拗向自己想要去的方向的桃乐丝咬着牙，顶着高空刮来的巨风，努力的闪避着身后母龙暴怒的追击。 一旦幼龙准备降落或者放慢速度，又或者母龙即将赶上，阿伽便会在海中操纵海水，朝着它们的眼睛喷射而去。 他并不是海洋之王，但在海中却强大的不愧为海的儿子。不仅操纵海水如臂指使，那魅惑人心的声音，甚至能够影响幼龙。 之前当桃乐丝与母龙在龙之岛上对峙之时，她便知道僵持下去，绝对是自己处于劣势。 也许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可以无限复活，可那又有什么意义？这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于是桃乐丝私聊了阿伽，询问他，他的声音最远可以影响多远，对于巨龙是否有效。 阿伽第一次接触到可以直接在脑海之中响起的声音，并以这样的方式对话，他就如同那些所有第一次感受到对话频道的人类一样，惊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而人鱼的歌声可以传达多远，如今并没有专业的科研团队进行过测量，不过根据人鱼们朴素的经验，阿伽在龙岛边的礁石上歌唱的话，整个龙之岛都毫无疑问处于影响范围之内。 阿伽的声音似乎比一般的人鱼更加具有魔力，当他根据桃乐丝的指示，对幼龙集中注意，下达了“起飞”的讯号之后，这天空大陆的未来霸者那清澈的眼眸霎时便混乱了一阵。 才出生几十年的幼龙显然无法抵过已经百岁的人鱼，在母龙愤怒不甘的怒吼之中，幼龙双目茫然的拍动翅膀，带着桃乐丝一起飞向了天空。 但这还不够—— 杀死两只龙，桃乐丝也许可以做到，可若是需要它们的尿液，那无论如何都必须保证它们先活着才行。 要制服两只龙谈何容易？至少她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 桃乐丝估摸着，这怎么也该是个团队任务，没准还是个大型副本。 但檀伽那边虽然有一个瑞塔，一个布雷狄，却还远远不够—— 那么……哪里有足够的力量？ 桃乐丝几乎理所当然的，便想起了安辰与萨格鲁边境那旷日持久，如今还硝烟未停的战争。 阿尔瓦聚集了那么多的法师在麾下，那些法师们大多都是法师学院里的精英学生，而能够被带上战场，也足以证明他们精通的并非是毫无杀伤力的辅助和后勤方向——那都是一个个精锐战力啊！ 虽然论单体战斗力只可能是给巨龙送菜，可一百多个魔法师，若是给足他们吟诵咒语的时间，那么一百多个大型杀伤魔法的威力，却绝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说桃乐丝屠龙是能抓住机会将蛇枪捅入巨龙的脖颈或者脑袋，那么这些法师屠龙的方式可能就是把它们轰杀至渣。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么多的法师，想要制服巨龙而不是轰杀它们，也完全能够做到。 【私聊】桃乐丝：“拜托了！！除了你之外，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够帮忙了！” 【私聊】阿尔瓦：“你要屠龙吗？” 【私聊】桃乐丝：“啊不，如果要屠龙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就够了——麻烦你们千万不要杀死这两只龙，一切以压制为主——非常感谢！！如果可以成功，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绝对不会推辞的！” 阿尔瓦等的就是这句话，可真的等到了，他却立刻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多久之后抵达？” 作者有话要说：　　啊，flag果然不能随便立啊……最近几天事情一下子多了好多，我看看能不能尽力补回来，嗷呜！ 第80章 那一天, 大多数追随阿尔瓦进攻安辰的魔法师事后回忆起来, 都觉得是非常玄幻的一天。 当时，在听到最新下达的作战任务之后，大部分的法师都显得十分懵逼。 “作战目标：巨龙？这是什么新的暗号密语吗？” “前线的部队也调回来了？搞什么！！我们很快就可以击破安辰帝都的防护魔法阵了啊！” “啊, 可能这就是停战的借口？给安辰帝都的那群老头子们好好想想要给多少钱才能议和？” 但好在法师们虽然大多骄傲散漫，议论纷争, 但军队之中, 却仍然设置了各级尉官。这由阿尔瓦直辖的魔法军团运作起来效率极高，很快便自上而下，通达清楚了详细的任务情形。 “开玩笑吧……会有巨龙过来……” “桃乐丝那么厉害, 怎么还要寻求我们的帮助？” “你没听人家说啊，她想制服巨龙, 但不想杀了它。” “那她想干嘛？收复巨龙当宠物？就为了给她找个宠物，前线一片大好形势，说丢就丢了？” “你是不是傻, 本来阿尔瓦也没打算真的打进去啊！真的占领帝都你来管安辰啊？现在找个理由撤退不是正好。” “听说桃乐丝只差半步就能踏入法神之境了——哇, 不知道现在她变成什么样了？” “再怎么变也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呗！” “早知道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多跟她说说话了。” “谁知道她在学校里平日里一声不吭，不显山不露水的, 毕业之后玩的这么猛？” “那倒也是——毕业之后才过了多久了, 她的名字现在恐怕都没有人不知道了！” “嘘——少废话了。土系，木系, 水系和风系的法师都过来！” “喂，我们火系的呢？” “你们有什么用？一边待着去！烤龙肉的时候再叫你们！” 待到土系法师居中发力，木系法师外围策应, 水系和风系法师分散协助的阵型排好之后，阿尔瓦亲自到场指挥。 只见成百的土系法师和木系法师身披黄色与绿色的法袍，环绕着一大片土地，首尾相接，站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随着他们一起垂下眼眸，眼观鼻鼻观心的专心吟诵咒语，每个人的身上都开始散发出金黄与青翠的明光。这是他们溢出的法力，正在与世间蕴含的土系元素与木系元素激烈共鸣。这共鸣也卷的空气一阵激荡，在飞扬的气流之中，每个人的法袍皆是大袖飘扬，衣摆翩飞，在一片辉光之中，端庄肃穆，却又飘逸绝伦，宛若一位位开天立世的神祇。 他们要将面前的大地化为一片陷身其中就再也无法挣脱的泥沙，也要在此召唤出世间最为坚韧和有力的缚锁，这将是世上最为可怕，也最为难缠的囚笼。 而这一次的施法范围，是前所未有的宽广，他们的施法对象，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尽管事前有无数的抱怨与嘀咕，但一旦开始，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法力毫无保留的输入其中。无论如何，魔法本身就是一件值得严肃认真对待的事情。 无数的呢喃在空气中产生共鸣，一模一样的音节慢慢汇合成同一个节奏，受这样强大的魔力影响，整个大地似乎都在开始颤动。 眼见着土系法师和木系法师那边一切正常，阿尔瓦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转过脸去，看向了风系法师与水系法师们所在的方向。 与站成了一个圆圈的土木系法师不同，风系法师和水系法师们相互搭伴，沿着海岸线以五人一个小队的分组散开分布。 当土系法师们开始吟诵咒语之后，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风系与水系法师的身上也不甘示弱的开始激荡起青蓝两色的光芒，很快，便与内陆之中的金色光辉交相辉映。 于是在土地震颤之后，大海之上原本平静的海波也慢慢地被水和风的魔法元素给搅和的狂躁激荡了起来。 法师都是骄傲的天之骄子，谁也不愿意服软认输，即便知道自己与法神的距离还非常遥远，但桃乐丝既然难得有事拜托，这些法师们就不肯让她觉得自己是毫无作用的弱鸡。 一定要让她惊叹的完成任务！ 当海岸边的魔法光辉声势渐大，仿佛要照亮整个天空的时候，即使身处安辰帝都的人，也都能瞧见远处那壮丽震撼的光芒，几乎射穿了云层一般，照亮了整片天空。 这是在为了巨龙严阵以待，又何尝不是在给安辰炫耀武力，示之以威？ 吟诵的咒语渐渐过半，终于，天际远远地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从海天交际的一线之中，朝着海岸线这边一头冲来。 而虽然说是一大一小，但那“小”的身影比起一般人类的身形，也已经可以说是小山一样巨大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见巨龙，就算是阿尔瓦，都不禁呼吸微微一滞。 但好在吟诵咒语一旦开始，除非死亡，就绝不能主动停止已经成为了法师们的一种本能，而在场的法师皆是阿尔瓦从法师学院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因此倒也没有出现咒语中断的掉链子行为。 幼龙已经发狂，只知道盲目的朝前飞去，但母龙虽然狂怒，却还有着清醒的理智。它瞧见海岸边一群蓄势待发的法师，就心知不妙的准备旋身折返，就在此时，桃乐丝在【帮会】频道里喊道：“风！” 她没用【附近】频道，因为那样母龙显然也会知道他们的计划，而与法师沟通，最方便的就是【帮会】了。 海岸线旁的风系法师早已喊出了最后一个音节，此刻听见她的话语，霎时狂风大作，无数道龙卷风凭空出现在海面之上，朝着巨龙的方向气势磅礴的逼近。与此同时，海面上也出现了无数汹涌的漩涡，不许巨龙降低高度，以免靠近内陆之时威胁到法师们的安全。 这些法师单独拎出来，一个个都不值一提，可一旦念完了咒语，一个个都几乎是能撼天动地的强者。 于是与这大自然的宏伟相比，巨龙又显得十分渺小了。 被龙卷风所迫，母龙不得不改变方向，只得跟在桃乐丝的身后，顺着唯一一条安全的道路，朝着内陆飞去，期望到时候再伺机逃跑。 但没有那么简单，木系法师们操纵着一条条破土而出，粗长坚韧的藤蔓枝条，宛若触手一般挡在了巨龙面前。若是它想强行突围，这些藤蔓就会变成长鞭，狠狠地抽在它的身上，抽的它吃痛不已，放声嘶鸣。 就在它被抽的晕头转向之际，无数的藤蔓迅速变成了缚锁，死死地捆住了它的双翼，身躯，尾巴，还有双足，猛地往下一拖，就这么甩进了土系法师们苦心创造出来的泥沙巨坑之中，霎时便埋了个一干二净。 而就在此时，桃乐丝也从幼龙身上一跃而下，落在了阿尔瓦的身边，看着一条藤蔓甩来圈住了幼龙的脖颈，一起摔进了沙坑里。 两条巨龙都已落网之后，土系法师们迅速停止了咒语，泥沼一般的沙地便立刻开始凝固，重新凝结成硬实的大地。 桃乐丝看着两只只能露出半只羽翼，一截脖颈的巨龙，突然觉得它们就像是被灌了水泥准备丢进大海的模样…… 但此刻她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去欣赏这一杰作，桃乐丝腿一软，就这么毫无形象的坐倒在地，长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趴在龙背上横跨了一个海峡的事情，听起来十分帅气，但真的经历过才会明白，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她的脸几乎要被迎面刮来的巨风抽打的麻木僵硬，眼睛都睁不开，头发也凌乱的不像话。 再加上她那几乎已经变成了破布条一般的睡衣，她此刻站在衣冠楚楚的阿尔瓦身边，几乎像是个刚从森林里跳出来的野人。 好在大部分的法师们都在凝神观察被自己制服的巨龙，暂且还没有人将视线转移到桃乐丝的身上。 阿尔瓦当机立断的解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了桃乐丝的身上。 他蹲下身子，低声询问道：“你还好吗？桃乐丝？” 就像是桃乐丝如果不刻意的露出表情，就会显得十分面瘫一样，阿尔瓦的神色也总是显得淡淡的，因而当他压低了声音说话时，就会显得格外认真和严肃，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顺从，不敢反抗。 也总会给人一种“这是个正经人”的印象。 桃乐丝长长的舒了口气，想要站起来，却实在是手脚都没有力气了。 她只能继续瘫坐在地上，摇了摇头，“我……我很累……” 见她一直瘫倒在地实在不大像话，阿尔瓦一弯腰便扶住了她的腰部，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下方，就这么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却不是害羞或是别的什么，而是她的衣服真的很脏……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一定很不好闻，说不定也许会像是个发馊的垃圾桶。 而阿尔瓦看起来却一直是一个非常讲究，非常娇生惯养的人，这多少让桃乐丝感觉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带你先去休息一下。”像是察觉到了桃乐丝的视线，阿尔瓦垂下视线朝着她点了点头，“你看起来太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脸正气，几乎让人觉得若是多动一些别的心思，都是自己肮脏龌龊。 桃乐丝看着看着，在他的眉眼间，实在找不到一丝勉强的神色，便也忍不住感到了一丝安心。 她也的确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因此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窝在阿尔瓦的臂弯里，沉沉的熟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事情有点多，然后最近又发烧了……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健康的，没想到说发烧就发烧了……之前头晕脑胀在床上挺尸了好几天，不过有精力了的话会尽量更新哒~ 第81章 桃乐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只知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 几乎整个人都是晕眩的。 她懵然的坐起身子，过了好半晌，才终于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之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侧耳倾听了一下, 没有听见任何混乱声响——没有巨龙怒吼，人们恐慌的跑动声, 尖叫声，怒吼声…… 这让桃乐丝松了口气，在得出一切都好的结论后，她随即又重重地摔回到了柔软的床上。 那张床就像是一团洁白的云朵，身陷其中，让人感到那么的舒服，安宁，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那令人感到安宁的触感, 将情绪中的焦躁, 不安，全部都温柔的拂去。慢慢地，慢慢地, 越来越多的记忆复苏，过了一会儿, 桃乐丝才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低头去瞧自己的衣服，然后发现身上仍是一堆破布，没有人趁她失去意识的时候为她擦拭身体, 更换衣物。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因为那种行为就算是出于女性之手，也未免会让人感到有些尴尬。 不过，这样不作任何处理的后果，就是自她身上留下的污迹，在白色的床单上，显得那么刺眼。 桃乐丝连忙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她不好意思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原本纯白无瑕的被褥上蹭上的泥泞尘土，心里略微感到有些尴尬。 而听见声响，屋外立刻有人礼貌的叩响了房门。 “是桃乐丝阁下醒了吗？请问我现在方便进去吗？” 桃乐丝立刻回答道：“啊，可以。” 军营之中显然是不会有女仆存在的，所以推门而入的这位少女，穿着水系法师才会穿的蓝色法袍。 她的笑容亲切温和，一头金色的长发编成了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十分娇俏可人。 “我是丽莎。后勤组的水系魔法师。”她得体的自我介绍完后，便继续道：“不知道桃乐丝阁下现在需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吗？因为在睡梦中擅自在阁下的身上有所动作实在太过失礼，所以阁下身上的衣物我们动都没有动过。” 许多魔法师都会在身上设置一些保命的东西，可能是把衣服制作成魔法卷轴，在背面绘制法阵，也有可能就直接当做纹身，纹在身上，这都是一位法师绝不会轻易透露也绝不会允许旁人知道的秘密。因此绝不擅动一位法师的东西，算得上是全大陆公认的准则。否则可能恩义不成反而结仇。 桃乐丝倒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情，她此刻最迫切的需求，可能就是好好的洗个澡，然后再换身衣服了。 于是少女立刻点了点头，随即又不大好意思的看向了身后的床榻，有些尴尬道：“对了，这张床被我弄的这么脏……实在是不好意思。” “啊，没关系。”丽莎毫不在意的笑道：“能被法神大人睡过，那绝对是那张床的荣幸。” 眼见着她似乎的确毫不在意，桃乐丝松了口气，忍不住放松了许多。虽然对“法神大人”这样的赞许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但她还是充满期待的跟在丽莎的身后，来到了沐浴专用的淋浴间。 对于魔法师来说，淋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技术，只需要几个简单地水系魔法加上几张魔法卷轴或者魔法阵，即便在沙漠里，法师们也能舒舒服服的洗上干干净净的淋浴澡。 但对于那些不通魔法的平民来说，想要如此便捷的保持身体洁净，却绝对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所以说……法师的福利好啊。 不仅有淋浴，还有炼金出品的沐浴乳，洗发露，事后还有吹风机，完全够得上现代人的生活水准了。而这些，全部都是魔法师才有资格使用的东西，一般人就算是富可敌国，也绝没有权力配置。 这有些像是古代中国商人不可穿丝绸之类的等级划分规定。不过，规定是规定，但私底下有没有严格遵守，那就是民不举官不纠的事情了。有些贵族聘请法师顾问，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这套法师垄断的便利设施。 这也是桃乐丝当初为什么要伪装成法师的重要原因之一—— 为了更好的生活！ ……虽然不知道怎么的，一不留神装的人家开始叫法神……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而在舒舒服服的洗完了澡后，桃乐丝只感觉身上都轻了两三分。她清爽松快的吹干头发，让它恢复成了蓬松柔顺的模样后，换上了一件干净舒适的亚麻长裙。 这件长裙是桃乐丝穿越过后，还从没有穿过的颜色——一件冰蓝色的长裙。 而选择这件衣服的人，似乎也有仔细考虑过她的身材并不够凹凸有致，所以款式的点缀十分恰当——比如衣领处层层叠叠的荷叶边，可爱活泼，又修饰了那太过平坦的胸部。 在腰间贴身收合的设计，原本应该柔润的贴着腰线沿着胯部垂下，体现出女性美妙的线条，但考虑到桃乐丝还未发育成熟，那裙摆做成了略微有些蓬蓬的样式，凸显了她的细腰，却又不会暴露她过于干瘪的臀部。 总之，它让穿着自己的少女得体端庄，像是一位温柔优美的淑女，而不会像是一位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孩子。 其中的用心仔细，桃乐丝充分的感受到了，她不禁对这样的妥帖照顾，感到十分感谢。 而吹着头发的时候，桃乐丝就用私聊频道联系上了檀伽领地的朋友。她正要简明扼要的说明一下情况，布雷狄，伽因却都已经从瑞塔那里听说了来龙去脉，而查尔斯自己本身也在法师学院这个帮会里，更是掌握第一手资讯。 这反而让桃乐丝愣了一下，立刻去翻找【帮派】频道，果然在里面找到了瑞塔的发言。 在桃乐丝说完“风！”后不久，瑞塔便出言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便是一大群人爆炸式的冲出来踊跃发言，显然都是参与了制服巨龙这一行动的萨格鲁魔法军团的法师。 这样的大型行动本来就无法掩饰，传播出去也只是时间早晚，因此阿尔瓦似乎并未下达保密条令，此刻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立刻在【帮派】频道激起了极为热烈的讨论，也完全还原出了当时的大概经过。 在桃乐丝昏睡不醒的时候，瑞塔显然就已经转告给伽因，布雷狄了。 于是他们关心的重点，一致都是她的身体问题。 因为魔法军团的法师们大多都沉浸在制服了巨龙的兴奋之中，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桃乐丝就已经不见了。 阿尔瓦的官方说法是她在休息，但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却没有人清楚。 伽因担心桃乐丝是否身受重伤，而布雷狄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前往萨格鲁魔法军团的驻扎地了。 桃乐丝忍不住开玩笑道：“你准备来把我转化成不死生物吗？” 布雷狄冷冷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我准备把你转化成巫妖。” “巫妖？？” “是啊，你看贝萝拉，不就把路德维希从骑士转化成亡灵骑士了么。你生前既然是法师，死后大概就能成为巫妖了。” “那假话呢？？” “哦，我去看看贝萝拉现在死了没有。” “……” 桃乐丝只能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暂时还是无法搞懂亡灵法师们的脑回路。 她没有当真，随即便又联系上了阿伽，相比其他人，无法从其他频道获知任何消息的阿伽显然肯定更为担忧。 “阿伽？你现在在哪里？” “桃乐丝？你醒了吗？我在海里远远看见你倒了下去……你受伤了吗？” “我没有受伤，别担心，我只是太累了，所以直接睡过去了——你还在附近吗？” “我还在附近的海域里，不敢离你太远，但也不敢轻易上岸……” “没事没事，不上岸是对的。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不过……” 她同时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伽因，瑞塔，布雷狄，以及阿伽道：“龙到手了……现在，该怎么得到龙尿啊？” 但一时半会，还是没有人想出任何解决方法。 桃乐丝便决定先出去瞧瞧巨龙的现状，还要跟阿尔瓦道个谢。 她吹干了长发，走出去的时候，丽莎仍然在门外耐心的等待着。她大约就是桃乐丝的向导了，在桃乐丝随口问了一句阿尔瓦的去向时，她微笑着道：“阿尔瓦阁下现在应该还在海岸边。虽然巨龙现在被制服了，但是却不能就此松懈，所有的土系法师都三班轮换着维持局面，兹事体大，阿尔瓦阁下亲自指挥，已经一夜都没有合过眼睛了。” 她这么一说，听得桃乐丝十分愧疚，因为这原本就是她带来的□□烦。她连忙跟在丽莎的身后，匆匆赶去海岸边，果然瞧见了阿尔瓦的身影。 相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显得瘦削了很多，眼神也越发的明亮锐利，叫人不敢直视。但好在他的头发也长长了些许，多少柔和了那冷峻的五官轮廓，以及那双看过来时，偶尔会显得过于咄咄逼人的眼睛。 “桃乐丝，”瞧见桃乐丝的时候，阿尔瓦转过身来，恪守礼仪的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在她的面容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礼貌道：“你今天看起来非常漂亮。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桃乐丝笑着回答道：“龙……怎么样了？” 阿尔瓦便朝着海岸上那几个凭空出现的沙丘望了过去，桃乐丝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然后微微一愣，察觉到那几个沙丘的位置，就是当初巨龙被击落的地方。 “我让土系法师们在原地筑起了囚笼，并深深的锁住了它们的四肢。里面还有木系法师用藤蔓当做镣铐，紧紧缠缚着他们的身体……不过不知道桃乐丝你有什么打算，这样下去最多只能坚持三四日，绝非长久之计。” 一说起这件事情，桃乐丝也不禁露出了苦恼的神色，“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如今的困境，“是这样的，我需要巨龙的尿液，用以驱散围攻檀伽的人鱼，但是……放了巨龙，它显然不会听话，而我又不能杀了它……它也清楚我需要它来保卫檀伽，不会轻易杀死它们，于是它们也就不会受我要挟了……虽然现在将它们困住了，可是后续要怎么办，我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但阿尔瓦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却道：“为什么一定要巨龙的尿液？” “为了驱散人鱼啊？” “不，我的意思是，”阿尔瓦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你何必一定要得到巨龙的尿液？人鱼们现在既然在攻打檀伽，他们就不会知道你和巨龙间的具体情形。你只需要让他们相信，你制服了巨龙，不久便能带着巨龙的尿液回去，那么，人鱼既然如此畏惧巨龙，就算没有真的尿液，他们也绝不敢再停留。” 桃乐丝微微一愣，就仿佛是在黑暗中艰辛跋涉的人，终于看见了一点火光的兴奋了起来。可她仍有一些疑问无法想通道：“但是——但是那些人鱼如果发现我根本没有巨龙尿液，就会卷土重来的？” 阿尔瓦看着她，几乎已经完全断定了这位少女虽然说不上愚笨，却对谋略一无所知。 他极有耐心的回答道：“那么就与人鱼谈判。要他们付出与自己生命等价的代价，换取你答应放他们一马，不会使用巨龙来对付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为什么我们感觉好像哪里不大对…… 第82章 这世上的大多数计谋, 其实说到底, 核心无非就是“脸厚心黑”这四个字。 不过说起来简单，但要真的做到，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码让桃乐丝在知道自己目前还无法得到巨龙尿液的情况下, 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去跟人鱼们谈判, 她就觉得自己肯定会很没有底气，心虚气短的无法让人觉得自己一定握有底牌。 阿尔瓦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当他提出愿意帮忙的时候，桃乐丝已经有一种，人情债欠多了就虱子多了不怕痒的感觉了。 因为无论怎么想，也好像没有比阿尔瓦更加合适的人选，桃乐丝咬了咬嘴唇，最终并没有犹豫多久，就几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将这件事情托付给了阿尔瓦。 尽管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谦逊的说檀伽原本就是萨格鲁的领土, 对他而言保护檀伽也是一种义务, 但桃乐丝还没有天真到那个份上，觉得他这么说了，就真的可以把他的帮忙视作理所当然。 而根据阿尔瓦的计策, 首先要做的事情，自然就是联系上人鱼一方, 提出谈判的要求。若是能让他们立刻停下对檀伽的围攻，那就更加完美了。在听完这个要求之后，桃乐丝第一个想起的, 就是阿伽。 他也是人鱼，比起人类，简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他为了救出桃乐丝，几乎算是背叛了人鱼一族，如果孤身前往，也不知道这个异世界有没有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约定俗成…… 但桃乐丝还是先联系上了阿伽，与阿尔瓦一起在一处颇为偏僻安静的海岸边，与他见面。 阿尔瓦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活着的，会正常沟通，而不是开口就唱歌企图把一船人类全部蛊惑淹死的人鱼，尽管他掩饰的很好，可桃乐丝还是从阿尔瓦几乎目不转睛盯着阿伽的视线中，看出了那浓郁的好奇与兴趣。 阿伽显得有些警惕，他靠在接近桃乐丝的那一方，绿松石般苍青的眼眸里满是冰冷的敌意。 这么说来，他对桃乐丝一开始就那么亲近，果然还是因为看在是亲戚的份上。 “阿伽，这是阿尔瓦。”桃乐丝不得不努力消除阿伽对于其他人类的排斥，她介绍道：“是他帮我制服了巨龙的，我们……” 虽然觉得她和阿尔瓦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熟稔到能被称为朋友，但在欠了那么大的人情之后还疏远的说“只是同学”什么的，又好像有些伤人。 桃乐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介绍道：“他是我的朋友。他有办法解决人鱼和人类的争端，不过我们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桃乐丝的朋友这个身份，的确让阿伽看着阿尔瓦的时候，不再是一副好像他若是有所动作，他就立马要把他拽下水淹死的态度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这位人鱼仍然显得十分有距离感，只与桃乐丝对话道：“什么办法？” 桃乐丝正要说话，阿尔瓦却抢先一步打断道：“桃乐丝已经完全制服了巨龙，但她不想再让檀伽与人鱼的仇恨更上一层了。上一辈的事情已经过去，人鱼要报复也应该报复够了，为什么不能让那些往日的仇恨告一段落，双方一起开启一段新的未来？所以她想要在决定将巨龙的尿液放入檀伽海域前，问问人鱼，是不是一定要和檀伽不死不休？若是事到如今仍未有和解的可能，那么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 这一席话听的桃乐丝都呆住了，她原本想将阿尔瓦的计划向阿伽全盘托出，但听到最后，她好像明白了他的思路——因为谁也不敢保证阿伽也如阿尔瓦这样，可以脸厚心黑到撒谎也面不改色，万一他得知真相，也跟桃乐丝一样心虚气短呢？ 更何况，真实的情况其实是要坑上人鱼一把，若是实话告诉阿伽，总归有些顾虑。 她不得不承认阿尔瓦的考虑很有道理，但这样对阿伽隐瞒，却也让她感到格外不安。 ——啊，她果然还是不适合权术计谋这种事情…… 虽说为了大局为重，要欺骗对手，有时候甚至要欺骗自己人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可以责备的地方，可看着阿伽那信任的神态，桃乐丝还是觉得…… 她沉默不语的看着阿伽在听完阿尔瓦的话后，陷入了沉思，最终他回答道：“好，我去。” 桃乐丝忍不住道：“可是你把我放跑了，这次自己回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想……应该不会的。”感受到她的担忧，阿伽朝着她笑了起来，“现任的海王奥瑞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知道算不算朋友，但姑且可以说是熟人吧。我们之间的交情并不算深厚，但至少他不会想要除掉我。他其实对我母亲的仇恨不以为然，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派遣部下攻打檀伽大部分也是因为这是上一任海王的执念，不好一上位就抛开不管而已。” “而且，我也觉得已经够了。”说到这里，阿伽轻轻的叹了口气，“这种让人两败俱伤的仇恨，早就该让它终止了。” 说完之后，他简直比桃乐丝还要急切的转身离去了。看着他几乎眨眼间便消失在海浪中的背影，桃乐丝突然道：“我感觉很不好。” 阿尔瓦似乎很能理解这种感受，他回答道：“因为欺骗？” “……嗯。” “就算是为了最好的结果，就算是为了保护檀伽的人民？” “那种大道理我当然也懂。但是欺骗……果然就是欺骗吧。” 这话让阿尔瓦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是啊，所以这就是像我这种人为什么不会有朋友的原因。” “为了这种必要的谎言而感到歉疚，这种情绪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细腻了。有时候，为了某个目标，这种多余的歉疚是必须舍弃掉的。”说到这里，阿尔瓦望向了遥远的天际线，他的视线像是在注视着比天际线更加遥远的地方，脸上的微笑也渐渐消失，又显露出他平常那平静而冷峻的神色来。 桃乐丝看着他的侧面，回想着他这一路的行为，心知他绝对所图甚大。 王者吗…… 想要成为王者，野心勃勃的往上爬，其实并不算是错误。只是那注定是一条很孤独，很艰难，甚至可能很扭曲的道路。而王者之路之所以为人诟病，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常常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登上顶峰的。 在这种世界里，这种行为尤其如此——随意的发动战争，随意的夺取别人的性命，也随意的让自己的跟随者交出自己的性命，但说到底，却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桃乐丝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如此狂热的憧憬着这条道路上的风景，她想起墨昀的世界里，那些形容王者的话语，而忍不住说出了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一句道：“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这突然蹦出来的话语让阿尔瓦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他回过头来看向桃乐丝，有些哑然道：“我在你的眼里，已经是这种人了？” “啊，不是，”桃乐丝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了这句话。这句话说至亲亦可杀，从某方面来说，也就是指‘不择手段’吧？一般来说，对于欺骗感到歉疚，是因为在意对方的感受，若是舍弃了歉疚，也就意味着同时舍弃了对对方的尊重……说到底就是，不要把人当人，而是当做棋子，他们的喜怒哀乐，都不用在乎，因为这样才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他们舍弃出去，当做自己的垫脚石，踩着他们走向最高点。但是，反过来说，想要走到最高点的人，必须舍弃掉这种同感心，因为如果关心对方的喜怒哀乐，就无法轻易地做出舍弃的决定，而会在原地优柔寡断，那么自己就无法前进了。” “有些人或许天生就是如此，有些人却可能要强自压抑舍弃掉这样珍贵的感情，这么一想，也挺可悲的不是吗？” 阿尔瓦没有说话。而见他垂下了眼眸没有回应，桃乐丝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一点。尽管对他的很多做法都无法赞同，但他毕竟帮了她很多。可是她只是说明自己的想法，却弄得好像在对他说教一样。 桃乐丝不确定的说道：“我这么觉得，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会显得很傲慢吗？” “……不。” “啊，是吗？”眼见着阿尔瓦的兴致不高，桃乐丝连忙试图活跃气氛，她开玩笑的笑道：“我还以为你肯定在心里骂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觉得别人可悲啊’之类的——” 阿尔瓦却没有接她的梗，他慢慢地道：“我只是以为你并不懂这些事情。” “嗯？” “虽然并没有恶意，但你毕竟出身贫民，进入学院之后，也从未展示过这方面的思想。毕业后的行为，总感觉更像是战士那种一言不合就出手，而不是法师那样深思熟虑的模式……我以为，你是不明白这些事情的。”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看来，你却很清楚。” “理论上的事情，很多人都很清楚吧。可是做起来，也只有很少数的人才能做到啊。” 桃乐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在墨昀那个时代，就算是帝王论策都能轻易看到。但她却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这方面的知识理论，大多都是贵族之间世代相传，严禁泄露的。 在桃乐丝看来很浅显的事情，但在文化垄断的异世界，也是非常睿智的结论——因为墨昀从未特地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如果能被她知道，那就一定是流传甚广。而流传甚广的东西，自有它流传甚广的理由。 可能是很深刻，可能是很有道理，可能是先贤大哲的智慧结晶，也有可能是觉得很帅—— “对于你这样的天才来说，这种事情是‘很多人都应该知道’的水平吗？”阿尔瓦缓缓道：“但我原以为，大概不会有人能够理解我。” 桃乐丝第一反应就是：“雅博娜呢？” 阿尔瓦淡淡道：“她只是盲目的跟随着我而已。” “可是，那就说明她真的很喜欢你吧。” “虽然按照贵族的传统，贵族间的结合大多只是各取所需，不过桃乐丝你，大概可以理解，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婚姻关系，对吧？” “……唔。” “对我也是。因为对安辰的战争，你对我的意见也一直很大，对吧？” “……虽然站在你的立场上，一定有一大堆一大堆的理由，但对我来说，战争总归是一件太过残酷的事情……” 阿尔瓦凝视着她那张并不大想在本人面前承认自己不是很喜欢他的为难神色，忍不住微微一笑，“你知道萨格鲁的现任国王是我的舅舅吧？” “知道，怎么了？” “他和纳尔加国联系密切，而两个儿子，长子前往了西大陆，加入了圣殿骑士团，如今已经成为了圣殿骑士团第三团团长。而次子一直在帝都，长久经营下，拥有多少贵族的支持，难以估算。” “可是我的势力，绝不输他们任何一人，我也绝不会甘心俯首，让出王位。等到我的舅舅去世，萨格鲁必有一场内战。为了抵御我的魔法军团，二王子必定要借助兄长的力量，那时，就给了圣殿骑士团名正言顺再度登陆东大陆的理由。而牵一发动全身，纳尔加王国与我舅舅，还有东大陆联系甚深，若是想要趁机重振国势，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纳尔加一动，基加利绝不会放任它趁机做大，也许最后会变成新一次的东西混战也说不定……到了那时，你要怎么办？” 第83章 “你……”桃乐丝看着他, 几乎不可思议的问道：“很清楚的预知到了这样的未来吗？” “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的话, 这样的未来几乎可以说是定数。”阿尔瓦淡淡道：“而我觉得那对我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并没有打算退让的想法。” “即便是把整个大陆都卷入战火？” “不，把整个大陆都卷入战火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些和我相似之人的野心。如果只有我一个人, 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的。” 桃乐丝抿起了嘴唇, 大约明白他的意思。这大概就是墨昀曾经在历史课上学过的——虽然他可能算是“导火线”，却不算是“根本原因”。 阿尔瓦便看着她，又问了一遍道：“到了那时, 你要怎么办？” 他一再的追问这种必须直面的讨厌问题，不禁让桃乐丝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她沉默不语着看向遥远的天际，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 要是问她怎么想的，她当然还是跟当初在安辰边境一样, 能躲得越远越好。 但她这个穿越者可以作为“绝对中立”的无国籍人士远离纷争，她的朋友们却各有各的立场——别的不说, 就说斯塔比尼斯……他能够放下安辰吗？ 桃乐丝现在也算是比较了解阿尔瓦了, 他如果只是单纯地询问桃乐丝的打算，绝不会如此的直接和穷追不舍。他必定有个后续方案，能够提出一定见解——如果桃乐丝决定向他咨询的话。 而她无奈的发现，这种时候好像也只能听听阿尔瓦的想法了。因为除了他以外, 她身边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就这个未来趋势, 为她分析局面。 桃乐丝叹了口气，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阿尔瓦？” 阿尔瓦也很干脆，他丝毫没有故弄玄虚的直接道：“说到底, 其实也就只有两个办法。” 他说话的语气有一种非常有说服力的坚定，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听下去，并觉得会被他带领到正确的方向上。 他好像永远能够看穿眼前的迷雾，永远明确的知道自己的方向，永远毫不迟疑的在向前笔直的前进。 那种姿态，便是一种让人忍不住跟随和服从的魅力。 桃乐丝下意识的分析了一遍阿尔瓦的独特之处，一边有些怔愣的问道：“什么？” 阿尔瓦已经很习惯别人的视线了，他对于桃乐丝的凝视打量毫不在意的回答道：“要么从现在开始选择一个势力坚定不移的加入，要么从现在开始坚定不移的拒绝加入所有势力。” 桃乐丝只是不喜欢思考太多，却不是傻瓜。听了这话，她凝视着阿尔瓦那平静的神色，突然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想要的，其实是要我选择后一个选项吧？” 见自己的意图被看穿，阿尔瓦也不以为意。 他一起微微笑了起来。 他没有把桃乐丝当做那些无法沟通交流的部下——那些人无法明白他的想法，那么就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够了。而桃乐丝显然可以理解他的逻辑，并且能够轻易地明白他的思维。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世家出身的雅博娜有时候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跟上他长远的目光，可是平民出身的桃乐丝却可以。 ……难道天才在各个方面，都会远超常人吗？ 而对自己有所帮助，有实力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可能凌驾于他之上的人，阿尔瓦并不吝惜自己的笑容和好意。 这说起来似乎有些势利，不过他要完成的事业和目标，并不能允许他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的确如此。”阿尔瓦坦率的承认道：“因为我不认为你会选择加入我这一方——鉴于我们之间有很多观念无法达成一致，你选择斯塔比尼斯的可能性更大。如果你选择加入安辰，对我来说会是个巨大的打击。” 桃乐丝苦笑道：“……我觉得我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那么你就太低估你自己了。”她说的是实话，阿尔瓦却突然严肃了起来，他认真道：“你的天赋世所罕见，精神系和空间系的法术如此高深奥妙，那么多法师穷尽一生也无法摸到门槛，而你却已经运用自如。” “也许你自己现在还没有察觉到，但对于我们来说，你已经是个正走在传奇路上的人。很多年后，也许几百年后，几千年后，人们依然会记得你的名字，你的事迹会变成游吟诗人口中的歌谣传唱，人们会把你视为神祇……如果没有意外，桃乐丝，你成为法神也许不需要多久时间了——那是多么惊人的成就？十四岁从法师学院毕业的绝世天才，毕业一年就已经名震天下，法神之位几乎唾手可得……百年之前的檀吉女王作为第一位法神，几乎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整片大陆的局势。” 说到这里，阿尔瓦微微抿紧了嘴唇，略显不甘的垂下了眼眸，看向了自己的手掌，“我原以为再过几年，我也可以达到那样的成就……但你，桃乐丝，你的成就恐怕以后再也无人能够超越了——你将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法神。你说你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但事实上，可以说你决定加入哪一方，胜利的天平就会朝着哪一方最大限度的倾斜。” 桃乐丝干笑了几声，不再继续争辩。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所谓的空间法术和精神系法术都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后，继续问道：“你不怕我听了你的话后，真的加入安辰？” 而阿尔瓦平静的回答道：“你原本就是倾向于斯塔比尼斯的，如果真的决定选择一个势力加入，除了他外不做他想。那么我说不说，你加入安辰的后果都不会改变。” 他那无论任何时候，都仪态端庄，沉稳斯文的态度，让桃乐丝忍不住有些好奇——阿尔瓦在什么时候才会露出惊慌失措的失态模样？ 却听他继续说道：“但你选择了询问我。那就说明你并不想卷入其中。连斯塔比尼斯都不能让你加入一个阵营，那么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所以我实话实说，也许反而会得到一个不错的答复，对吗？” 他心思缜密又思虑周全，桃乐丝并没有什么想跟这样大脑每分每秒都飞速运转的人斗心眼的打算，她无奈的笑了一下，回答道：“对。” 她果然还是更希望可以开开心心，轻轻松松，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拒绝麻烦——尤其是战争这样沉重的麻烦。 转着这样的念头，桃乐丝望着远处的海面，慢慢露出了怅惘的神色，然后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有一天整个大陆真的卷入了战火，那么我会决定离开这片大陆。” 这话让阿尔瓦愣了一下。 他好像没有想过这个答案，因为一位法神只要表露态度，那么哪怕她的法师塔矗立在军队行进的必经之路上，指挥官也绝对会远远避开，不敢打扰。 因而阿尔瓦有些惊讶的问道：“离开……？你要去哪里？” “是啊……去哪里呢——”桃乐丝眯起了眼睛，继续眺望起了远方的海平线。她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情，而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之前那些巨龙呆的岛屿不错，也许以后我会选择住在岛上，远离人群吧。” “一个人？” “唔……一个人吗……？一个人也可以啊。不过……”桃乐丝想着自己的朋友们——爱丽丝和桑斯的工作有些特殊，他们会愿意跟着她一起住在海岛上吗？查尔斯也是，他的家人还在大陆腹地呢，他会跟着她一起渡海吗？伽因在檀伽有自己的家族领土，不可能放弃，布雷狄和斯塔比尼斯呢……？ 想到这里，桃乐丝突然又想起了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在安辰边境遇见的年幼孩子，瑞秋和麦克——因为具有亡灵法师的通灵天赋，不被大陆上的人们所接纳，目前正跟着布雷狄一起，待在檀伽领土上。 “……也许我可以……” 也许可以什么，桃乐丝并没有说出来，因为那并没有必要透露给阿尔瓦知道，但她却陷入了沉思。 因为她忽然想建立一个收容所。 这个世界对待亡灵法师十分严酷，但像瑞秋麦克这样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不是他们主动寻求了这样的力量，而是与生俱来——这难道要算是原罪吗？可是力量真的有邪恶与正义之分吗？还是全要看使用者的用法？ 只要有人能够正确的引导他们，教育他们，他们是可以健康而又快乐的长大的吧？ 瑞秋不是也说过，在预言之中，她看见桃乐丝死了又活，看见了她建立了一所魔法学校，叫做桃乐丝天赋少年学院什么的，而她在里面交了很多朋友吗？ 那时候桃乐丝觉得建立学校实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并对这个预言不以为然——其实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打算建立一个正式的学校，不过暂时收容瑞秋和麦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桃乐丝天赋少年学院这个名字真的太土了！如果要她起的话——那还不如叫迦勒底洋气一些呢。 ……当然，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这个想法是否切实可行，若是可行的话，现在开始应该要做些什么准备？ 还有…… 桃乐丝突然想到，关于她死了又活的事情，瑞秋如果只能看见未来，那么那时她看见的就不会是桃乐丝猝死，墨昀活过来的事情——她看见的，难不成就是这一次在龙之岛上的反复复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真是太难为她了，因为桃乐丝好几次死的都非常限制级，是那种在电影里会因为过于暴力血腥的镜头，而导致影片分级变成“未成年人禁止单独观看”的场景。 但，她死了又活，还有了收容小孩教育的念头——并且，这个收容所说不定以后会变成一个学校的雏形…… 那么当时瑞秋的三个预言，就只还剩下一个没有实现了—— 布雷狄的死。 这个事实让桃乐丝心中一突，好像这句话变成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了她的胸口。 不过少女面无表情的僵着脸，谁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在沉默了一阵之后，桃乐丝忽然道：“阿尔瓦。” “嗯？” “如果我避居海上，你可以借我几个法师去建个房子什么的么？” 阿尔瓦：“……可以。” “谢谢。”桃乐丝轻轻的笑了笑。她将那些愁绪暂且全部压在了心底，因为现在多说也毫无益处。 少女转过脸来，朝着他礼貌的点了点头道：“那么，我现在想去见见贝萝拉——她和路德维希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跟朋友约好去上海，本来打算带电脑去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电脑没能带走也更新不了啦，现在回来惹！ 第84章 阿尔瓦顿了一顿, 才回答道：“……他们并不在这里。小说　章节更新最快” 瞧见桃乐丝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路德维希一直很想见他的母亲, 我便让他带着贝萝拉一起离开军团，直接返回萨格鲁了。” “但他是你的骑士……尽管怀着对故乡的执念被贝萝拉‘复活’，可是听说你在这里作战, 他并没有多少犹豫的就投奔了你。”桃乐丝反问道, “虽然我并不懂行军作战，但一个不畏死亡的亡灵骑士能在战争中发挥很大的作用吧？你却让他直接离开？” 阿尔瓦沉默了片刻，这才又叹了口气道：“正因为他是亡灵骑士。” 他认真的看着桃乐丝道：“亡灵法师在战争中的杀伤力的确远超常人, 但正因为如此，谁也不该使用！否则人间必将沦为地狱！如果安辰认为我方动用了亡灵法师转换战死的战士，他们也必定会去寻觅其他的亡灵法师为其效力。如果最后所有的势力都让亡灵法师加入战局，那么所有战死的士兵都不得安宁。他们会被一次次的复活转换, 毫无尊严的沦为骷髅僵尸——” 这么一听，亡灵法师在这中世纪的战场上, 倒有点像是后世的核武器——拥有核武器的国家要比寻常国家更有底气, 但谁也不会轻易动用，因为一旦开战，那将是两败俱伤，甚至可能毁灭世界的浩劫。 可是亡灵骑士并不是毫无感情的核武器, 除了已经死亡之外, 那位亡灵骑士的感情与普通人类相差无几。 这么一想，桃乐丝忍不住感到心下恻然：“……那路德维希，岂不是很可怜？” 亡灵生物是被世间所排斥的, 而他的君主已经否定了他战斗的资格，那么他唯一的容身之所，就只有他心心念念的故乡。 可是……他的家真的可以接受一位亡灵吗？ 就算他的父母仍然爱他，但他故乡的其他人呢？以后许多许多年，他又能做些什么？只能无所事事的虚度时光，无聊到发疯吗？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阿尔瓦似乎也在思索着同样的事情。过了半晌，桃乐丝听见他低声道：“也许那时候，他就该彻底的死去更好……” 少女下意识的就想要反驳，无论如何，当然还是活着更好，但联想起路德维希的情况，她却又觉得自己的话语会显得太过轻率。 也许，生死原本就该是一件顺应自然，不该随意干涉的事情？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感觉心情比想起预言之前更加沉重了。 “你完全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桃乐丝忍不住有些迁怒的不满道，“和你聊完天后完全放松不了。” “是吗？”阿尔瓦显得有些惊讶，“那真是抱歉，从没有人把我当做聊天的对象，也许你弄错了我的用途。” 他说这话时，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一时间竟然让桃乐丝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在平实陈述，还是在开着冷幽默的玩笑。 …… 就这样，桃乐丝又在海岸边的萨格鲁魔法军团驻地里住了一夜，这一天一夜里两只巨龙高亢的吼叫惹得不远处安辰帝都里的权贵们不敢安眠，彻夜点着灯火。 终于，在阿伽重新出现的时候，安辰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被围困的窘境，送出了议和协议。 在桃乐丝的认知中，除了反侵略自卫的战争外，其余的战争似乎都是为了扩土开疆。可是阿尔瓦却丝毫没有把自己一路打下来的安辰领土收为己用的想法——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吞并的能力。 而这种攻入他国领土，得到议和协议，收到一大笔钱后退兵的行为，似乎也是这个世界的正常战争模式的一种。 当然，这笔钱的金额必须能够弥补进攻方在战争中遭受的所有损失，还要剩余很多才行——那就是一笔巨大的天文数字了。 从这方面来说，桃乐丝感觉阿尔瓦发动的这场战争，实在很像一种碰瓷打劫的业务——我打进你家来，然后让你付钱让我走。 无论如何，阿尔瓦开始着手处理与安辰议和使者的谈判，虽然很忙，但每天他仍会抽出一点时间，前来为桃乐丝出谋划策。从这一点上来说，桃乐丝即便不喜欢他，也实在不能不承他的情。 而阿伽带来的是个好消息。 虽然他的去而复返令人鱼内部响起了一阵要对他实施惩罚和彻底驱逐的声音，但因为巨龙对人鱼族的杀伤力非常巨大，所以听完了他带来的消息，人鱼们顿时就完全强硬不起来了。 他们开始激烈的争吵，一方建议立刻停止对檀伽的进攻，而另一方头脑发昏的认为檀伽是唯一的筹码，必须继续进攻，用来要挟桃乐丝不许使用巨龙的尿液。 但海王和长老们显然还是清醒的，在先终止了对檀伽的进攻后，海王决定亲自跟着阿伽一起，前来与桃乐丝会面。 他提出了要求，就是不接受任何代理人，而必须与桃乐丝直接面对面的谈判。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并没有跟着阿伽一起靠近海岸，而是在海岸边的一处礁洞里暂时落脚。那个地方只有在退潮的时候，才会露出海面。 虽然距离不近，却也足够听见海岸这边传来的阵阵龙吼，绝非虚构的了。 而带完话后，阿伽送给了桃乐丝一颗珍珠，据说这是海王的信物，只要带着这颗珍珠，前去会面之时，就不会受到护卫海王的海兽攻击。 不过桃乐丝接过珍珠与阿伽告别之后，必须回去和阿尔瓦商量一下，才能确定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应该做些什么注意些什么，然后决定如何与海王会面。 面对这种谈判场合，她实在是个新人小白，不得不向经验丰富的资深人士多听多学。 而听完了情况，阿尔瓦朝着桃乐丝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听他的语气，好像她不管有什么条件，他都能成功谈下一样。 而桃乐丝迟疑了片刻，回答道：“希望他们可以停止进攻檀伽，并且将以往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也不能再进犯？” 阿尔瓦淡淡道：“凭借着两条巨龙的威胁，这很简单。但人鱼是很记仇的生物，就算你签订了一百年的和平协议，它们也会在第一百零一年卷土重来。除非你能永生，不然无法保证人鱼真的‘一笔勾销’。” 他说的也有道理，但桃乐丝心中又有所犹疑，因为阿伽曾经说过，现任海王对人类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仇恨。 可是，如果能有以防万一的方法，那当然更好。因此少女犹豫着问道：“那怎么办？” 阿尔瓦凝视着她，几乎像是师长在教导学生一样谆谆善诱道：“很简单，用利益将人鱼和自己紧紧捆绑在一起。当攻击你就是在损害人鱼自己的利益时，它们就绝不会再有报复的念头了。” “可是……”桃乐丝茫然道：“我有什么利益？” 说到利益一体，托墨昀所在的世界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趋势的福，桃乐丝的第一反应就是商业贸易。 不过人鱼在海洋里自给自足，似乎完全没有什么要跟人类打交道的地方。 阿尔瓦却笑道：“如果人鱼真的对人类社会没有任何需求，就不会频繁的打劫人类船队了。” 他敛起笑容道：“除了用人类作为祭品，人鱼还收集大量的金银珠宝——从这方面来说，他们和巨龙的爱好十分相似。但与巨龙不同的是，人鱼们会把这些金银珠宝加工处理，变成一种特殊的保养品，涂抹在尾巴上。人鱼们相信这些用金子，宝石，水晶做成的东西，可以为尾巴增添光彩。另外，他们也非常喜欢镜子。” 桃乐丝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什么：“对人鱼走奢侈品路线？” 阿尔瓦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词汇，却感觉颇为贴切的点了点头，“也许可以和他们约定交易市场，免去商船总会被人鱼打劫的危险。互惠互利。” 但比起互惠互利，人鱼们毫无成本的直接抢劫显然更加简洁方便。 阿尔瓦如此热衷于接近人鱼，让桃乐丝歪了歪头，感觉自己又发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打算吸收人鱼成为你军团水军的打算？或者你准备保障你自己的商船不会被人鱼攻击？” 阿尔瓦微微一笑，倒也毫不遮掩：“如果能够成功，那当然最好不过。” 但最后做出决定的，仍然还是桃乐丝。比起阿尔瓦试图将人鱼拉拢进入自己的利益共同体，桃乐丝想的还是目前双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安好最好。 她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我还是决定诚心诚意的和海王沟通，让双方一起放下仇恨最好。” 阿尔瓦却十分现实道：“谈判的时候，双方谁不是诚心诚意的想要达成一致？但究竟对哪方有利，又能有利到什么程度，那才是谈论中最重要的。一开始就暴露出自己的底线，只会让对方拿捏住你的弱点，得寸进尺而已。” 他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可是思考那么多，桃乐丝只觉得无比麻烦和烦躁。 她突然感觉那么多西幻小说里，战士都是一根筋的没头脑设定，并不是没有缘由的了——也许是因为战斗方式影响了思维方式，战士们似乎都很讨厌拐弯抹角的事物。 能够干脆利落，直来直往的解决问题，就不喜欢再多费心力，斤斤计较。 但脑子太久不用，就真的可能会退化成傻瓜。桃乐丝按捺住怕麻烦的性子和急于解决的急躁，认真的思考了阿尔瓦的建议，在第二天来到了海边，召唤来了阿伽，与他一起再次进入了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说国庆中秋快乐好像有点太晚了23333但还是要说节日快乐~~ 第85章 为了这次再次下海——这么说感觉有点怪怪的——桃乐丝可以说是做足了万全准备。 因为在海里技能栏再度全灰, 所以她随身携带了许多阿尔瓦赞助提供的魔法卷轴, 足以防身并给她制造逃跑的机会。 而她虽然得到了人鱼之吻，可以在水中呼吸自如, 不用担心淹死窒息, 但游泳技能却不是一个吻就可以完美传授的。 海洋毕竟还是和陆地大不相同，人类在陆地上走路都需要从小练起, 何况是在大海之中畅游？因此桃乐丝进入大海后没扑腾多久，就跟千斤坠一样直直的沉了下去。 所幸海岸线附近的海水并不算很深，也不算太过黑暗，阳光仍然足够穿透海面，射入海底，照亮那一片美丽的风景——清澈的湛蓝海洋, 绚丽多姿的珊瑚礁丛，无名的小鱼四处游曳……感觉就如同一次惬意的潜水活动——虽然是无法自主上升的那一种。 好在桃乐丝的身边还有阿伽在，这位“潜水教练”拽住了她的手臂, 将少女拉了起来, 一起带着朝前游去，这才免于沉底的尴尬。 不然的话，桃乐丝大概就只能等自己沉到底后，从海底靠着双腿走过去了。 而被拉起来后，阿伽看着她那略显不好意思的神色, 却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取笑的意思，“你跟父亲一样。” 桃乐丝有些没反应过来道：“什么？” “你跟父亲一样, 在海里总是不大自在。母亲很多次都试图让父亲学会像人鱼一样游泳，他有母亲的吻，只要多加练习，一定可以做到。但父亲如果离开陆地，就总是非常僵硬。”托大海的浮力，阿伽拉着她，倒也不显得如何吃力。他一边带着她往前游，一边语气充满了怀念的温和叙述当年的事情：“后来父亲说，不要勉强了，他们家没有一个人会游泳，是天生的旱鸭子家族。这么看来，你也许继承了父亲的旱鸭子血脉。” 桃乐丝：“——也不至于到旱鸭子那个份上吧！我只是在海里还不大习惯，我在游泳池的浅水区里还是可以不用游泳圈的！” 听她这么一说，阿伽好奇的问道：“游泳池是什么？” 而人鱼的速度极快，没过多久，桃乐丝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一处礁石洞—— 那本应该是和别处一样平平无奇的礁石洞，但如今它却从内部闪耀出一股金碧辉煌的光芒——一看就是海王最有可能下榻的地方。 当然，洞口还站着两位手持三叉戟的人鱼护卫，更加明显的表明了洞内之人的身份。 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下海王那浮夸的气质实在是太过有辨识度，嘴上回答道：“就是人类建造一个池子，在里面灌满了水，然后游泳的地方。” 但人鱼显然不大能理解：“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如果要游泳的话，到海里直接来游不就好了？” “唔，”桃乐丝只能说：“对人类来说，没有任何防护的海洋还是有些太过危险了啦。” “危险吗？”阿伽微微皱起了眉头，“对我来说，我倒是觉得大陆更加危险。” 这就涉及到了双方认知的世界观不同的问题，要说起来的话，那就实在太过麻烦了。这就好像你永远也不可能靠告诉深海恐惧症的患者“大海其实很安全”来消除对方的恐惧一样。 好在阿伽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他就这样拉着她一起进入了礁石洞里，门口的两个护卫并未阻拦，只是在他们经过之时，纷纷对他们怒目而视。桃乐丝只做不知，视而不见，阿伽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毫不在意。 而不知道是不是桃乐丝的身上带着那颗珍珠的关系，她这一路，都完全没有瞧见半只“护卫海王”的海兽踪影。 而一进洞穴，桃乐丝便忍不住吃了一惊。 算来人鱼们来此落脚的时间不过一两天，却将一个空洞荒芜的礁石洞在短短几日内，装点得富丽堂皇，这实在不得不令人叹服。 其中最主要的改变，就是四周的石壁上，都涂抹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特殊涂料。这些釉质令原本朴实无华的石头，顿时闪烁出一种明丽的光辉。仔细看去，还能瞧见那透明的莹润涂料中闪耀着珠光金粉，十分华贵。 除此之外，两旁的岩壁上还穿凿出了无数小洞，用来置放无数无光自明的夜明珠。 有了这些布置，怪不得会从洞口处，由内而外的散发出珠光宝气。 桃乐丝经过之时，心中忍不住十分惊叹。她仔细去瞧那些涂在石壁上的涂料，心中却在想——这唇釉一般的质地，加上珠光金粉，如果能再偏粉一些，做出来的口红，怕不是就是最火爆的“人鱼姬”色号了？而且恐怕还是最最正宗的，人鱼亲手制作的“人鱼姬”了。 她脑海中发散性的想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很快便发现这“临时行宫”因为时间仓促，内部构造其实并没有改变太多，大多都是因地制宜的妆点打扮。 但唯一一处与她曾到访过的人鱼王宫一样的地方，就是甬道尽头的一道水波屏障。那大概就是海王住所的必备防护魔法。 阿伽依旧拉着她的手，就在桃乐丝开口想问要不要她在这里等一等，先让他进去通报一声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直接带着她一起游了进去。 海王奥瑞斯，就这样再一次的出现在了桃乐丝的视线之中。 他的美貌与魄力，充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第一时间便让桃乐丝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 她控制不住的朝着他投去了视线——好像只要有他存在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时间都必定会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 这是为什么呢？ 在对上那双绯色的眼眸时，桃乐丝突然分析起了这个问题。 其实按理来说，阿伽与伽因的长相一样，都已经算是绝色的美人，单轮外貌，并不输奥瑞斯什么，但他却另有一种魔性的吸引力。 桃乐丝仔细想了想之后，发现问题可能出在他那条格外壮硕肥美，又格外明艳璀璨的鱼尾上—— 那鱼尾反射着他四周的魔法阳光，简直自带打光，还是聚光灯效果的灯光。而人自然会被发光的东西率先吸引注意力，所以他那么吸引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么一想，海王还真是个心机boy。 海·心机boy·王正靠在他的王座上，面沉似水，冷冷的注视着桃乐丝。他浓密卷曲的黑色长发落在白皙俊美的脸颊旁，在深邃的五官上投影下将那张英俊的面容衬托的更加立体的阴影。 而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猩红双眸，也因为阴影显得更加幽深和摄人心魄。 桃乐丝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不悦。如果换作她被人拿捏住整个族群的弱点要挟，她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大概是在x哩x哩上弹幕看多了，在如此沉重严肃的气氛之中，她就越是忍不住的想起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比如奥瑞斯此刻坐在珊瑚丛中的冷峻模样，在桃乐丝看来，却也很像是因为王宫里的大贝壳没有带出来，而在闹脾气。 没有了贝壳里那柔软的软肉垫在身下，也许这个暂时的珊瑚王座还是太过冷硬，有些硌人？ 这么一想，桃乐丝便立刻摆脱了空气中海王刻意营造出来的冷凝气氛的影响，反而朝着王座之上的人鱼之王，慢慢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其实也不算很久不见的好久不见。奥瑞斯阁下。” 眼见她如此轻松，奥瑞斯不禁眯起了眼睛，低沉着声音道：“的确不能算是好久不见，伽因阁下。” 桃乐丝微微一愣，然后才想起来，海王和阿伽似乎还都认为她就是这一代的檀伽伯爵——伽因·檀伽。 现在到了该说明身份的时候了吗？ 如今她已经摆脱了困境，而且达成协议之后，她的身份也注定不可能再隐瞒太久。 想到这里，桃乐丝微微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说明这个问题：“事实上……” 她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阿伽，“我并不是檀伽家族的人。” 奥瑞斯没有说话，他冷淡的凝视着她，然后看向了阿伽。在瞧见那张并不输给自己的英挺面容上流露出了惊讶之色后，他的薄唇忍不住掀起了一抹略带幸灾乐祸的嘲笑。 说实话，他对阿伽并没有什么太多厌恶之情，但却也并不亲近——事实上，他不亲近任何人鱼。 换句话可以说——他从不曾把任何人鱼放在眼里过——甚至包括前任海王。 而没什么“太多”厌恶之情的阿伽，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让他有些讨厌的人鱼。 很多人鱼私下都觉得，他对阿伽冷淡，是因为阿伽是前任海王的儿子，是所谓的“殿下”，在他母亲在世时，奥瑞斯曾多次向他行礼，而如今尊卑颠倒，难免尴尬。 但奥瑞斯自己其实并无所谓，那时他不过是条普通的人鱼战士，对于海王的子女行礼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而如今他身为海王，那就按照海王的身份来，一切自有条例，有什么好尴尬的。 他觉得很多人鱼的思维都很奇怪，他们重视的东西，在他看来都并无所谓——比如对尾巴的执念，比如对人类的仇恨，还有热衷于打劫人类商船，用人类祭海的“传统”。 在他小的时候，他曾问过长辈，为什么要用人类祭海，然而长辈们没有一个能够回答他。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人鱼都不记得为什么要用人类祭海了，但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规律，于是后人们也就当做“传统”，一直贯彻延续。 这种行为，在奥瑞斯看来，简直傻的惊人。从小时候那次询问以后，他在心里就一直觉得，除了他以外的人鱼，全是傻瓜。 而人鱼之中流行的鱼尾护理药膏，奥瑞斯从没涂过一次，他的鱼尾能长成这样，其实从没有特意打理过，全靠天生。但所有人鱼都默认他私底下疯狂囤积药膏，甚至每天用药膏泡鱼尾。 奥瑞斯知道了之后，也全没放在心上，随旁人怎么去说，他也懒得在意。 他也并不在意阿伽是与人类的混血，有一条异类的尾巴，却有一张如此昳丽的，与他不分上下的面容。 他只讨厌阿伽那总是一副平淡漠然的表情。 前任海王在世时，他就总是深居简出，很少出现在人前，一直待在王宫里。而在前任海王去世后，他搬出王宫，就一直都是那种什么都不在意，清心寡欲似得平静面容。 不管是骂他杂种，还是叫他殿下，他都好像全不在意，他的视线望来的时候，就好像其余人鱼在他眼里，全都不值一提，不管他们怎么评价他，他都毫不关心。 就连他望着奥瑞斯的时候，即便他在对他行礼，奥瑞斯也感觉他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们两个或许是同一种人，一样的高傲。 只是奥瑞斯的高傲摆在明面上，一望便知，阿伽的高傲却深敛于心。 因此同性相斥，让奥瑞斯怎么想都心气不顺——向来只有他瞧不起别人的份，然而居然有人也看他不起？ 那么，他难道和那些他觉得都是傻瓜的人鱼，是一个等级的么？？ 所以只要能瞧见阿伽吃瘪，奥瑞斯就感觉心情舒畅，极为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昨天就打算更新的，可是感觉有些不大满意，就一直修改呀修改，然后今天早上小黑屋居然打不开了，差点吓哭，重启了好几次电脑，终于好了！本来想昨天说一句国庆中秋快乐的！虽然是最后一天，但，但也在假期里嘛！只能今天补一句惹_(:зゝ∠)_ 第86章 奥瑞斯迅速的进入了看戏模式, 他坐在王座上, 靠在扶手上撑着脸颊，饶有兴趣的看着阿伽皱起了眉头, 朝着桃乐丝不解问道：“你在说什么？” 看着他苍青色的美丽眼眸, 桃乐丝咬了咬嘴唇，垂下了眼眸道：“我叫桃乐丝。是一名法师。我是伽因的朋友……人鱼袭来的那天晚上, 我将伽因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被人鱼错认抓走了。所以我，并不是伽因·檀伽，你也不是我的大伯。” 阿伽没有说话，他怔愣的看着她，身体却先一步下意识的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你不是……檀伽家族的人？” 但笑话看一点也就够了, 奥瑞斯并不打算耽误正事，在这里浪费时间，于是这时, 他扬眉开口道：“所以你给予了这个不是檀伽家族的人‘人鱼之吻’吗？阿伽？” 阿伽没有说话, 他只是直直的盯着桃乐丝，“……” 桃乐丝有点不安的在阿伽逼人的视线下移开了眼睛，看向了海王，忐忑道：“‘人鱼之吻’，不会还有什么别的说法吧……？” “没有什么别的说法。”奥瑞斯有些幸灾乐祸的解释道, “只是‘人鱼之吻’每个人鱼只有一次，而且只能对人类使用，所以一般都是人鱼赠予自己人类伴侣的礼物。而失去了‘人鱼之吻’的人鱼, 是不可能再在人鱼中找到伴侣的。” 他缓缓地摆动着自己那条莹润的白色鱼尾，显得格外惬意，“他之前以为你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那自然没有什么关系，但如今嘛——谁知你却是个毫不相关的人类。” 但奥瑞斯的这种态度，却让桃乐丝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跟阿尔瓦在一起待的久了，她现在在很多时候都有一种非常奇特的直觉：“——你早就知道？” “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伽因·檀伽。你之前只是在试探我。” 奥瑞斯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笑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桃乐丝肯定道：“直觉。” “我有听说过人类女人的第六感非常准确的说法，不过，这还真是个赖皮的理由。但本王只不过是想要知道你的诚意而已。如果你连名字都还要继续隐瞒下去的话，那么这场谈判恐怕也很难做到开诚布公，顺利进行了。”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檀伽？”可是桃乐丝很怀疑人鱼这种从水里进攻的方式，能不能与岸上的人类有所交流。 而奥瑞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猜？” “……你这样也显得很没诚意。” “那么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答案。” “什么问题？” “——你是怎么，一个人制服了三头巨龙的？” “很简单。”桃乐丝道，“只要你会三种技能就可以。” “只要三种？”奥瑞斯微微一愣道：“哪三种？” “瞎几把乱滚。瞎几把乱砍。以及读档重来**。” “……那都是什么技能？” 看着海王那迷惑的神色，桃乐丝认真道：“瞎几把乱滚，是一种可以百分百闪避掉所有攻击的技能。瞎几把乱砍，是一种可以百分百命中敌人弱点的技能。” 听完这话，奥瑞斯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既可以百分百的闪避，又可以百分百的命中，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技能存在，那么同时学会的人不就已经相当于无敌于天下了么？” “那也不是。”桃乐丝摇了摇头道：“就算学会了这两个技能，也不能肯定自己可以应付所有战斗。所以最重要的，其实还是读档重来。” “那么，”奥瑞斯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叫做读档重来？” “就比如说，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然后我将这一刻记录保存下来，然后我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因为一些可能的意外而死亡了，这时，我就可以选择回到我保存下来的这一刻，再次站在你的面前。” 听到这里，奥瑞斯的神色霎时凝重了起来，“——你是说，时光倒流？” “……唔，”桃乐丝微微一顿：“似乎也可以这么说……？” 尽管阿尔瓦告诉她，谈判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展示自信和底气，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各种吹牛，对方有多相信，谈判成功的几率就有多大。但吹到现在，也差不多已经快要到达她的极限了，再继续吹下去，那就要突破她羞耻的底线了。 桃乐丝便抽空瞥了一眼阿伽，却见阿伽正在一旁，默不作声，并不出言打扰，却一直在直直的凝注着她。 他们的视线对上了，桃乐丝反而被吓了一跳。她连忙又转过了脸去，看向了奥瑞斯。 “原来如此。”而奥瑞斯正在垂眸沉思，但没过多久，便已经自行得出了结论，“……这就是候补法神所拥有的实力吗？” 听了这句话，一直安静不语的阿伽忽然开口道：“法神？” “是啊。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位小姑娘可是人不可貌相——”奥瑞斯微笑道：“虽然长得瘦瘦小小，却是人类中的绝世天才，据说已经半步踏上了法神的王座。” 桃乐丝：“……” 她看着阿伽的表情，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也解释不清，便张了张嘴，换了个话题：“——所以说，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法神的事情的？” 奥瑞斯倒也没有耍赖，他十分坦率道：“从你戴着的那颗珍珠。” 桃乐丝微微一愣：“珍珠？” 奥瑞斯自得一笑道：“阿伽跟你说的，应该是它可以让你免受海兽的攻击吧？当然——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那也是它的功能之一，不过，它还有其他很多功能，比如说……” “比如说，”桃乐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窃听？” “也可以不用说的那么难听——一般来说，本王叫做，情报搜集。” 在双方都开诚布公之后，谈判却一下子僵住了。 桃乐丝开始拼命回忆拿到珍珠之后，她和阿尔瓦都说了什么可能会泄底的话语，但好在让她松了口气的是，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太机密的事情。 “事实上，”像是看出了她僵硬的脸色之后的不满，奥瑞斯慢慢的说道：“本王也考虑过，要不要向你隐瞒这件事情。可是，因为你说了那句话，本王才最终决定相信你。” “我……说了那句话？” “你忘了吗？”奥瑞斯稍稍的提高了些许声音，“你的同伴让你争取更多的利益，但你说，你还是决定要诚心诚意的和本王沟通。你要与本王一起放下仇恨——对吗？” 他绯红色的眼眸，极为严肃和认真的凝视着桃乐丝道：“本王姑且对你说出的这句话表示了信任，但你该不会在此刻想要反悔吧？” “……那倒没有。” “那就很好。”奥瑞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实话，本王也非常厌恶你来我往，拉拉扯扯，一点都不干脆利落的扯皮——如果能够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所有问题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说起来，这位海王在登基之前，也是一位战士来着。 两位战士迅速的达成了共识，而能有简单的方法，他们就懒得把事情再弄得太过复杂。 奥瑞斯：“你别让巨龙靠近人鱼的栖息地？” 桃乐丝：“你保证人鱼以后都绝不会再对檀伽下手？” 奥瑞斯：“成交。” 但是，尽管讨厌麻烦，可如此简单迅速的达成了协议，还是让桃乐丝有点发懵。 她突然觉得是不是哪里有诈，而迟疑了起来。 为了给自己的思考拖延时间，在说出成交之前，她只能先用一些问题代替回答道：“……不过，我想问一下，人鱼为什么要杀死人类献祭？献祭什么？” 奥瑞斯很快的回答道：“这是传统。” “什么传统？” “就是传统。” “所以是什么传统啊？” “……”海王沉默了半晌，然后耸了耸肩膀，“本王也不知道。” “那么，以后可以不要抢劫人类商船和杀死人类献祭了吗？” 奥瑞斯却摇了摇头，“不行。人鱼们需要人类的金银珠宝，而献祭是传统——这两样我都无法对你做出保证。”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献祭什么诶！” “是献祭给龙的。”这时，阿伽又开口了。 奥瑞斯和桃乐丝忍不住一起看了过去，只见这位半人半人鱼的混血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淡淡的解释道：“人鱼不在巨龙的食谱上，但人类却在。很久之前，人鱼们为了躲避巨龙，为了延缓它们前进的脚步，就会去抓捕人类献祭给巨龙，将它进食的时候作为人鱼迁徙逃命的宝贵时间。” 奥瑞斯：“……你怎么知道？” “人鱼没有文字，也就无法记录历史，但人类有。”阿伽平静道：“我父亲曾经对我说过这件事情，人类的史书上有过关于人鱼为什么要抓捕人类的原因记录，不过那是檀伽的家族藏书，非常珍贵。” 家族藏书一般都不会对外人敞开，难怪作为学霸，桃乐丝小姑娘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类似的知识。 “不过现在的巨龙已经非常稀少了，人鱼们已经不需要再向它献祭人类来争取转移的时间。所以我觉得，陛下你可以答应……桃乐丝阁下的提议。” 听见阿伽这么建议，奥瑞斯皱紧了眉头，看着桃乐丝道：“就不能你让巨龙远离人鱼，我让人鱼远离檀伽，然后其他事情上继续各凭本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87章 “让巨龙远离人鱼我可无法保证。”桃乐丝实话实说道, “我只能保证我不会向人鱼倾倒巨龙的尿液。” 但奥瑞斯似乎将她的话语视作了一种威胁。他顿了顿, 主动退让了一步道：“……或者，我们可以放过你的人。” 桃乐丝微微一愣道：“比如说……？” “比如说, 你可以与我约定一个信物或者别的什么, 只要拥有你的信物，那么本王就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这样听起来倒是不错, 事实上，感觉有点太不错了——因为阿尔瓦所想要达成的目标，无非也就是如此。 “如果这样的话……”桃乐丝迟疑道，“那真的挺不错的。”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轻易，完全没有半点困难, 却让桃乐丝感到有些心里没底。 她原以为谈判会是双方据理力争斤斤计较纠缠不清的，在来之前，她甚至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但这次的谈判完全超乎了桃乐丝的预料。 作为海王, 奥瑞斯似乎……跟她一样，是个谈判新手。 他虽然长的很聪明，像是阿尔瓦那样心机深沉，但接触起来，却是出乎意料的好懂。 但仔细一想人鱼的制度, 这样的海王又似乎并不奇怪了。 阿尔瓦是从小在计谋中泡大的，而人鱼成为王，却只需要一条漂亮的尾巴。这样的王能带来怎样的统治, 那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人鱼在大海之中又是毫无疑问的食物链顶端，大概从不需要谈判。而他们的弱点是巨龙，可巨龙又岂是可以随意操控用来对付他们的？ 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能力——或者说，只有桃乐丝做到了。 从这点来说，她的地位就与一般的谈判者绝不一样，只是她如今仍然没有多少作为世界顶端的强者的自觉。 在旁人眼中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在自己眼里，她只是一个艰难伪装成法师的战士——为了淋浴和冲水马桶！ 桃乐丝提议道：“那么……要写个契约吗？” “我们人鱼没有文字。”奥瑞斯道，“人鱼只有声音，但只要声音就够了。” 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阿伽，吩咐道：“你是人鱼之中声音最为强而有力的，就由你来担任‘见证者’，如何？” 阿伽垂下眼眸，“我的荣幸。” 奥瑞斯又看向了桃乐丝的双腿，微妙的露出了一丝嫌弃的神色，“人鱼订立契约的时候，是要鱼尾交缠的。但你嘛……唉，算了，你站过来。” ……人鱼还真是什么地方都要靠鱼尾啊…… 但既然是人鱼的习俗，桃乐丝也只好乖乖的站了过去。 奥瑞斯那漂亮绚丽的珍珠白鱼尾闪烁着七彩光芒，就这样将她的双腿缠绕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条鱼尾看起来那么肥硕，可是做出这样的姿势时，却也半点不显困难，格外的柔韧灵活。 站在海王的尾巴里，桃乐丝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与他猩红色的眼眸直直相望。 阿伽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的语气变得幽深而空洞，毫无感情，却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和反抗的力量。 ……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黑巫师了…… “人鱼之王，海洋之子，奥瑞斯、人类之女，法师之神，桃乐丝，双方在此定下誓约——” “从今往后，人鱼将完全遗忘檀伽，且将永远不复想起。” “从今往后，桃乐丝不得操控巨龙，为人鱼带来灾厄。” “从今往后，大海将铭记桃乐丝的信物，为持她信物之人开辟通道，绝不阻拦。直到人类之女寿尽死去。” “以声为证，通晓海底。” 阿伽话音刚落，奥瑞斯便从王座旁边拿起了一个海螺——桃乐丝原本还以为那只是个装饰，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因为海王将它放在了唇边，然后无声的吹响了它。 ——说是无声，是因为桃乐丝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奥瑞斯向她解释道，“这个海螺的声音人类听不见，不过你放心，刚才的契约已经一字不漏的以海王的名义通传海底了。” 桃乐丝有点惊异道：“靠这个海螺通传吗？” 奥瑞斯松开了自己的尾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不然你要让本王一条鱼一条鱼的喊过去吗？你是法师吧，难道没有察觉到刚才的魔法波动？” “……我只是再确认一下而已。” 桃乐丝半信半疑的看向了一旁的阿伽，而阿伽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因为相信阿伽绝不会骗她。 奥瑞斯挥了挥手，阿伽便又上前，准备带她出去。可是来的时候他毫无芥蒂的握着她的手腕，此刻却停在她的面前，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是个这么敏感纤细的人鱼？”奥瑞斯揶揄的笑了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原本也无法在人鱼里找到伴侣啊，阿伽。” 阿伽抿了抿嘴唇，没有理会他，却终于又拉住了桃乐丝的手腕，带着她一起游出了礁石洞。 一路上桃乐丝都欲言又止，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终于，当她再次靠近岸边的时候，瞧见阿伽准备就此离去，桃乐丝连忙拽住了他，说道：“伽因想要见见你，你想去见见他吗？” “……” “我发誓你绝对不会失望的——伽因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你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不想去见见他吗？” “……” “那你要去哪里？你要回到人鱼里去吗？” 阿伽沉默了半晌，却摇了摇头。 “我已经被放逐了。”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放逐？” “无论如何，我都背弃了现任海王的命令带走了你，作为惩罚，人鱼驱逐了我。” “……那么，你以后就要一个人在海里……了？” 但人鱼与人类相似，是群居动物。并且单独的个体，在很多时候都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因为合作，因为相互帮助，才能在世界之上立足。 桃乐丝忍不住担忧道：“那太危险了！” “没关系。”阿伽淡淡的回答道：“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我还有我的声音。” “我知道你的声音似乎很有力量——但是，但是……”桃乐丝犹豫了片刻，“还是不行——我不能就让你这样走了，我不能放心。” “虽然很谢谢你的担心。”阿伽笑了笑，“但我注定是属于海洋，而你注定是属于陆地的。尽管你并不是檀伽家族之人，但我并不后悔给予你‘人鱼之吻’，因为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坏人。你是伽因的朋友，甚至愿意为他承担诅咒……那么我这些天对你的帮助就都是值得的。可是现在，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他甚至抬起头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显得那么温柔又亲切，“再见，桃乐丝。” 但桃乐丝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第一次感到如此不舍。“……可是你走了之后，大海那么大……也许我们再也不能再见了……” 如果是在陆地之上，她的轻功哪里都可以赶去。但是海洋，却是她唯一感到自己无力的地方。 阿伽顿了顿。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又咽了下去，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跟伽因应该关系很好吧？” “嗯？还不错，怎么了？” “只是还不错吗？”听见桃乐丝这么说，阿伽的声音突然冷淡了些许，流露出了些许不满，“桃乐丝——你以为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我只是之前不知道，你就是桃乐丝——但你难道不是曾经在全世界向伽因表白过吗？” “……” 啊那个见鬼的世界公告！！ 桃乐丝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可是，既然是【世界】频道，那么人鱼们也能收到，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突然感到了一阵胃疼，连忙解释道：“……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跟伽因只是朋友而已！你听我解释！” 阿伽疑惑道：“你们不是恋人？” “……不是。” “那你还愿意为他背负诅咒——你要知道，你可能会因此而死？” “……我只是觉得，我可能不会死。” “难道……伽因拒绝了你？” “……” “可是你为他付出了这么多，想必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不……那个，我……”桃乐丝一时之间几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我们只是朋友——就只是朋友。那个世界消息只是个……法术的副作用。对，只是个副作用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证明这一点，桃乐丝打开背包，终于又找到了一朵【相思花】，她往阿伽的身上一拍，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世界】：桃乐丝向阿伽·檀伽送出一朵相思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愿我如星君如月，只愿君心似我心。 “看！”她指着阿伽身上开始冒出的粉色特效解释道，“就是这个法术！这个……这个能让人身边飘花瓣的法术！” 可阿伽还没说话，布雷狄的怒吼先响了起来。 【私聊】布雷狄：桃乐丝！！！！！！！！！ 作者有话要说：　　布雷狄：怎么又来一个！ 伽因：……嗯？檀伽？檀伽？？ 第88章 尽管理论上来说, 桃乐丝在与别人建立起了“私聊”的联系后, 对方有可能在联系消失之前，反过来联系她。 但她还是第一次, 接收到别人情绪如此强烈的发送过来的私聊。 虽然不知道布雷狄为什么如此生气, 但她犹豫了一秒，决定当做没有收到——事实上, 没有游戏系统的人，如果没有得到她的回复，一般也不会知道自己“私聊”上了桃乐丝。 她觉得现在还是阿伽的反应更为优先。 因为阿伽跟其他人类朋友不同，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人鱼，更因为他的性格。 阿伽的性格不能说是凉薄，但如果跟人鱼一族没有关系, 跟檀伽家族也没有关系，那么他对桃乐丝，大概就会非常冷淡了。 桃乐丝觉得, 这次分离之后, 也许她就算私聊他，他也绝不会再有所回复了。 也许是因为她来自一个非常依赖电话与网络的时代，已经习惯了相隔千里，却还能轻易地联系，于是很难接受这种一旦分离就可能永远无法相见的设定。 更何况……阿伽已经被放逐了。她实在放心不下。 然而这时, 阿伽却摊开了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掌。他看向了在自己身周纷纷扬扬，不停落下的粉色花瓣光点，似乎想要看看能不能接住片缕一样, 抬起了头。过了半晌，他才收回目光，望着桃乐丝皱着眉头道：“我听人说，有些人类非常随便……” “唔？”桃乐丝困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表达怎样的意思。 但阿伽却不再说下去了。 他凝望着她稚幼的脸，突然放缓了神色，温和道：“桃乐丝，你以后可不能成为这样的人类啊。 ” “……我不会的。可是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 “那你还会……理我吗？”桃乐丝有些不能确定的迟疑道，“如果我找你，你还会回应我吗？” “……” “你可以去檀伽附近的海域里居住啊，伽因一定会欢迎你的。” “我……” “而且那样的话，我们还能常常见面！” “……”阿伽看着眼前这个执拗坚持的人类少女，过了半晌，似乎终于无可奈何的软化了些许，“好吧……” 他说，“如果你找我，我会回应你的。” “那你会去檀伽吗？” 可这时，已经有人发现桃乐丝和阿伽了。 远远有人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语气焦急的大喊道：“——是桃乐丝阁下吗？？我们需要帮助！巨龙们挣脱束缚飞走了！” 这个消息让桃乐丝大吃一惊，她猛地转过头去，看向了萨格鲁魔法军团驻地的方向，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次回来之时，的确过于安静，完全没有听见巨龙时断时续的怒吼和悲鸣。 她看清了跑来的法师正是之前那位接待她的水系法师，丽莎，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法师军团的法师们……虽然三班轮换，可是还是抵不住每天这么大强度的法力输出……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两只巨龙在法师换班的时候，瞄准法师们力竭之时，挣脱束缚飞走了。”丽莎神色焦急道：“它们朝着西方飞走了，沿途到处喷火，安辰的帝都正好在他们的离去的道路上，此刻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阿尔瓦率领大家前去救援安辰了，而我在这里一直等您回来。” 这种事实在事不宜迟，桃乐丝立刻便准备跟着丽莎一起离开，而在她回过头来准备与阿伽暂时分别之时，年长的人鱼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抱了抱她。 在松开她的时候，阿伽在桃乐丝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小心那个叫做阿尔瓦的人类。不要离他太近。” 阿尔瓦似乎很难讨得别人喜欢。 在这一点上，桃乐丝觉得自己十分清楚为什么大家都不愿与他亲近。 但是，这些天的点点滴滴，让她觉得，也许他其实也没有那么的……不好相处。 因此，她朝着阿伽露出了笑容，感谢他的关心，便离开了大海，跟在丽莎的身后，朝着萨格鲁的魔法军团驻地跑去。 阿伽凝视着她的背影，慢慢的沉入了海洋之中，消失不见。 待到桃乐丝跟着丽莎抵达了驻地的时候，已经有人备好了马，她们骑上马继续疾驰，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了仍然在燃烧中的城市——安辰的帝都，星珀。 萨格鲁的魔法师们还只浇灭了靠近城门处的火焰，但这个庞大的城市却至少有一半的地方，仍然被熊熊的烈火所包围。 到处都是烟尘，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哭喊无措的人们。 桃乐丝在城楼上看见了阿尔瓦，他眉头紧皱着，神色冷峻。瞧见她的身影，那紧紧蹙起的眉头，才总算略微缓和了些许。 “桃乐丝！”他看着朝着自己跑来的少女，露出了歉意的神色，“抱歉，我没能为你好好困住那两头龙。” “这也不是你的错。”桃乐丝实事求是道：“现在……该怎么办？” 阿尔瓦神色严峻的摇了摇头，“只能尽力灭火而已，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虽然法力强大，可是却并不是水系法师，我们大概也只能在一旁看着了。” 桃乐丝想，能不能拜托阿伽？可是这里离海边已经很远了，阿伽纵使能操纵海水，这么远的距离，也很难不失控，到时候恐怕火灾刚完，又被水淹。 可束手无策的站在一旁的滋味却很不好受，桃乐丝咬了咬牙道：“我虽然不会水系法术，但至少可以去拿个桶装水灭火吧？” 阿尔瓦却沉默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介意你这时出现在安辰人的面前。” 桃乐丝微微一愣，“为什么？” “因为……安辰人里似乎流传着一种说法……是你没有压制好巨龙，没有管理好他们，他们才会失控逃走的……所以……这都是你的错。” 桃乐丝怔住了。 “我当然知道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但是……那些平民又懂什么呢？有些人已经将你称呼为恶龙魔女了……” “……” “桃乐丝？” “……” “别想太多……”见她好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模样，阿尔瓦安慰道：“你一路赶来大概也很累了。我带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专业的水系法师们就好。那些流言你完全不用理会。” 可是，阿尔瓦这么一说，却让桃乐丝真的忍不住想到——是她的错吗？难道说，真的是她的错吗？ 如果不是她寻求阿尔瓦的帮助，把巨龙带到这里，他们现在也不会失控，将星珀城变成一片火海了。 在跟着阿尔瓦走下城头的时候，桃乐丝的心底都沉甸甸的。 也许，她真的应该为这些灾难，负起责任？ 可是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悲惨的命运啊，她怎么负担得起？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星珀城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沿路上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用异样的眼神审视着她，批判着她，拷问着她。 而随后的日子里，巨龙们离去的路途中，他们所有造成的损害都统计了出来。 尽管阿尔瓦告诉桃乐丝那并不是她的错，她完全可以不用理会，但桃乐丝仍然觉得那些后果，都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食不下咽，寝食难安。 她是不是有错？ 她是不是应该为此负责？ 她是不是所有问题的源头？ 她是不是应该接受那些幸存者的诅咒和辱骂？ 在少女心情压抑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帐篷里好几天后，她的门帘突然被强硬的掀开了。 桃乐丝抬起头来，惊讶的看见布雷狄一张脸臭的可以，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门口。 “布雷狄？”她惊叫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到底在干嘛？”他一进来，便冷冷的说道，“人鱼撤走之后，为什么还一直不回来？” 听见他说起这事，桃乐丝便虚弱的低下了头：“我……我现在还不能走。” 布雷狄皱起了眉头，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星珀……还有很多地方……还在受灾……”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是我把巨龙带过来的啊……” 布雷狄这才愣了一下。他看着桃乐丝垂下了眼眸，发现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不安，如此没有底气的模样。 他干脆道：“又不是你放走它们的。” “但是……如果我的动作快一点——尽早的跟人鱼达成协议，魔法军团也许就不会撑不住了……” 布雷狄却皱起了眉头：“谁跟你说的？那个阿尔瓦？” “……嗯。” 看着她那完全被人耍的团团转的可怜模样，亡灵法师只觉得之前的一腔怒气，都猛地变成了一股无奈。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还真是个傻瓜啊。” 桃乐丝迷茫不解的抬起了头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你，每个人都知道巨龙挣脱束缚之后，绝对会进行报复，那么，在发现自己快要无法制服巨龙的时候，为了避免现在的场面出现——为了避免出现巨大的损失，最正常的反应是什么？” 桃乐丝愣了愣，不确定的回答道：“……杀了他？” “没错。”布雷狄蹲在了她的面前，直直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灵魂深处一般，笃定道：“但他没有下令。是吧？” “……也，也许阿尔瓦那时候不在？” “这么危险的生物，会触发这么严重后果的事情，他不在？”布雷狄嗤笑了一声，“那他的责任就更大了！” 桃乐丝眨了眨眼睛，有些懵然：“你是说……阿尔瓦是……故意的吗？” “我再问你，”布雷狄定定道，“巨龙肆虐的地方，都在哪里？” “西方……” “也就是说，从星珀城开始，它们一路都在破坏安辰的城镇，然后飞离了大陆。那么安辰被这样的大肆破坏，谁能得到最多的利益？” “可是……”桃乐丝的眼睛慢慢的睁大了，“阿尔瓦之前……已经跟安辰签订和平协议了呀？” “这有什么冲突的地方么。”布雷狄却冷冷道，“安辰被巨龙肆虐，又不是被他的军队肆虐，正相反，他还率领他的军队积极救援……一甩手，黑锅全扣在你头上。你这个傻子更蠢，居然也直接觉得就是自己的责任？” 可说完之后，看着桃乐丝那不可置信的面容，他却又忍不住微微柔和下了表情，摸了摸她的头，“……你知道吗，我见过很多阿尔瓦那种人，也许我也是那种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可以利用。所以我也见过很多像你这种被他们耍的团团转的人。” “你知道吗，我一直比较喜欢你这种人，因为你们真的非常好骗。你们永远只会先反省自己，永远先揽下所有的错误。” “而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渣，永远不会为自己做下的事情感到羞耻。就算不道德，就算不正确，我们也绝不会反省。你知道为什么吗？” 桃乐丝愣愣的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信奉的不是道德，而是力量。”布雷狄的眼眸深沉的凝注着桃乐丝清澈的，蜂蜜一般的眼眸，“你被我们踩下去了，被我们用阴谋打倒了，被我们狠狠地伤害了，我们也觉得那只是你自己太弱，太蠢，而绝不是我们的问题。如果你倒下去了，那就是你自己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布雷狄才是！神队友啊！另外我才发现之前八十六章打错变成八十八章了…… 第89章 桃乐丝垂下眼眸, 听完了布雷狄的话, 她很容易就能思考得出阿尔瓦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因为利益。 利用巨龙, 不仅可以把桃乐丝拖下水转移视线——作为准法神, 她的存在感可比阿尔瓦强上太多——借刀杀人, 将计就计，摧毁大半个安辰，还能反过来卖好, 壮大自己, 现在就开始为将来的大陆之战积蓄一切能用得上的势力和声望。 而一旦桃乐丝与巨龙脱不了干系——事实上，就算解释清楚她并不是为了阿尔瓦带来巨龙, 而是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檀伽伯爵与人鱼谈判，那也于事无补。 因为檀伽也是属于萨格鲁的领地。就算她没有那个想法, 但最后还是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那么事情的起因在人们心中，就并不重要了——她会天然的被人当做是倾向萨格鲁的立场。 那么，就算她想要加入安辰或者基加利那一方, 对方也绝不敢对她太过信任。 至于会不会担心激怒她？ 桃乐丝心情沉重的想，也许阿尔瓦觉得, 她并不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微妙关窍，又或者觉得，她的报复并不会有多可怕。 法神的怒火——这样的形容听起来仿佛雷霆之怒一般令人震撼，可仔细一想，法神又能做些什么？ 摧毁他的军队？但那些士兵又有多么无辜？ 直接杀死他？但让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 难道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仔细一想，桃乐丝突然发现，自己就算生气伤心和他绝交，似乎也真的的确没有任何可怕和令人畏惧之处。 她不禁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怪不得刺猬要长刺，猫要有爪子，否则就会像马，再怎么强健有力，也只能被人骑。” 布雷狄不懂异世界关于“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俗语，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她，问道：“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我……现在觉得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桃乐丝苦笑了一声，低落道：“我……那么信任他。我原以为信任是不能被随意辜负的，没想到世界上会有人对别人的信任毫不在意。”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所以是怪我经历的太少吗？” 可刚刚还说话一针见血的亡灵法师，此刻却又话锋一转道：“经历太少的人，多半都会比较幸福。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我觉得，也许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轻易地相信一个人了——或者说，我已经不知道到底谁才值得信任，谁不可信任了。” “这很正常。”布雷狄好像对于她的心情十分了解，因而习以为常的平淡道，“每个人都是这样，感到了痛苦之后，就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于是桃乐丝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呢？” 对话突然从她的身上转折到了亡灵法师这边，布雷狄不禁愣了一下。“什么？” “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永远也不会懂那种感受。那么如此熟悉的布雷狄，你又曾经经历过什么呢……？” “……” “你的很多言行举止，我以前曾经都无法认可。可是，没有深入的了解过你，也完全不知道你的想法和感受，那样的判断就只不过是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粗暴评判而已。现在想想，以前的我也许太过天真和自以为是了。” “……” 而眼见着布雷狄一直沉默不语，桃乐丝有些不安的垂下了眼眸，“……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询问？” “……没什么，只是我都差不多全部忘记了。”布雷狄抿起了嘴唇，“就算你这么问，我也想不起来。” 眼见着自己似乎令他重新回忆起了那些绝不能用快乐来形容的过往，桃乐丝立刻转移了话题：“好吧……那么，我觉得我应该离开这里了。” 布雷狄道：“到檀伽去？” 桃乐丝却摇了摇头：“……不，我想离开这片大陆。” 即便是亡灵法师，也被她的这个决定给弄得愣了一下，“离开这片大陆？” “嗯……我想……我想去海上找一个小岛……之前那个巨龙盘踞的小岛似乎不错，但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你想要远离人类？” “……不，那倒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觉得……阿尔瓦跟我说过，也许再过几年，大陆上就要爆发战争了。我不想被卷入期间。我想要过我想要的生活——我不想再被卷入痛苦和麻烦之中了，而且，我也希望我可以使更多的人找到一个容身之处——比如那些有灵媒天赋的孩子。” “……只要你愿意的话，那样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是，单凭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些的。我也不可能知道该如何教导那些未来的亡灵法师，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你要想清楚。”但这次，布雷狄沉默了更长的时间。“你本来是可以在众望所归之下，成为新一代法神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就像是东大陆的教皇一样——几乎是声望，权势的巅峰。这次的事情或许会稍微影响到你的名声，但是只要你继续表露出强大的实力，那么它其实也影响不了你什么，反而可以成为刺猬的“刺”，猫的“爪”，让你显得更有威严和力量，让人不敢冒犯。” “因为没有多少法师在乎平民的伤亡，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拥有强大的力量，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但如果你和亡灵法师厮混在一起，却是法师们所难以容忍之事。在别人眼里……就基本等同于堕落了。一个堕落的法师，无论如何强大，也是绝不可能被承认为法神的。” “那又怎样？”听完了他的话，桃乐丝却并不在乎，“我本来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成为所谓的法神。” “……但是，你又真的了解我吗？”眼见着名望没能让她有所动摇，布雷狄凝视着她，又低沉的问道，“我跟阿尔瓦是一类人。我能理解他的每一个想法，每个举动，在你不知道的过去里，我也许曾像他一样，让许多人感到痛苦绝望。你恨他吗？如果你恨他的所作所为——那你也许就应该也恨我。” “……我不知道。”而听他这么一说，桃乐丝露出了怔然的神色，她凝望着布雷狄，突然有些难过道：“你会像他一样伤害我吗？” “你在询问一个杀人犯会不会像杀死别人一样杀死你？”布雷狄道：“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回答？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欺骗你？又或者现在伪装起来，骗取你的信任，然后以后更加凶狠的摧毁你的一切？” “我不明白为什么信任一个人会变得像是一场豪赌。”桃乐丝疲倦道：“但分辨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实在是太累了，我也许天生就分辨不出谎言。我决定信任你。也许我很轻率，所以如果以后被你背叛，那也许是我活该。可是我始终觉得，错误不应该是付出信任那一方的，责怪他轻率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谴责背叛信任的那一方？——你会让我失望吗？布雷狄？” “我说过了。你这是在询问一个杀人犯会不会杀死你。而评估一个人是不是杀人犯从而决定要不要逃离他，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你是杀人犯吗？” 布雷狄笃定道：“我是。” 这个回答似乎令桃乐丝受到了打击。她咬住了嘴唇，沉默了下去。 布雷狄却接着道：“可是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那我会告诉你——我是杀人犯，可我不会杀死你。我可以满口谎言，但我不会欺骗你。我漠视生命，但我绝不会伤害你。我自私，冷漠，而又无情，可是我不会背叛你。” 桃乐丝微微一愣，“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布雷狄平静的看着她，“这只是我这种人给自己找的一点乐子。大概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傻到什么地步。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觉得那样可能会比较有趣而已。” 但桃乐丝看起来显得更迷糊了：“是，是吗？” “而且，你知道我这种人，因为底线很低，所以你做了什么都没关系。不管是杀人放火，撒谎构陷，我都可以接受，我都可以理解，我都可以包容——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跟你是一丘之貉。我不会理会所谓的信义道德，不会理会所谓的正确错误，我永远只会站在你这一边。” “……可是这样的我，你真的想要吗？”布雷狄认真地看着她，“像我这样宛若沼泽池里腐烂的污泥一般的人，其实非常可怕吧。要我说——你其实应该立刻远离我才对。” “但我不觉得你是沼泽池里腐烂的污泥啊。”桃乐丝的声音忍不住温柔了起来，“……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傻。我也可以理解阿尔瓦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是对阴谋诡计一无所知，所以发觉世界阴暗的一面就无法接受的天真孩子——也许我还是有点天真，但我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童话世界。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年幼的外表，以及刚刚离开学院那座象牙塔的经历给人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桃乐丝看向了那此刻静静的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门帘，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不能再继续这么缩在这里了。我要……去见见阿尔瓦。” 她又看向了布雷狄，觉得十分神奇。因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觉得布雷狄如此体贴和善解人意。 “……谢谢你。”桃乐丝顿了顿，随即又真心实意的肯定道：“……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能陪着我。” 第90章 和布雷狄一起再次见到阿尔瓦的时候, 桃乐丝的心情十分复杂。 说实话，听完布雷狄的话虽然好过了很多，但那其实也不过是倾向于她的另一种“可能”。也就是说, 谁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阿尔瓦真的故意利用了桃乐丝, 而她也不可能就这样, 真的心安理得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倒阿尔瓦的头上。 说到证据，桃乐丝也想过要不要使用私聊频道, 但对方却好像早早的就想到了这一点——因为私聊频道里, 没有任何属于阿尔瓦的想法出现。 看着他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迎了过来, 心里却完全没有任何担忧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布雷狄的话，桃乐丝在想，难道他一直都在防备她的“精神系法术”？ 如果他一直都在防备着她的“聊天频道”，那么岂不是在面对着她的时候, 都在一直谨慎的注意要随时封闭自己的脑子？ 这么一想，那还真是一件非常困难又非常让人心力交瘁的事情。而且, 让桃乐丝觉得有点可笑。 在他表面上看起来尽心尽力的为她出谋划策的时候，心底却死死的将她严防在外？ ——而更让人觉得心情复杂的是, 桃乐丝完全无法从他的表情上看出这一点。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终于出来了。”可是阿尔瓦似乎没有从桃乐丝的面瘫脸上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在对待别人的时候，总是威严而冷峻的，因此面对桃乐丝的时候, 哪怕只是语气温和了一点点，也能格外明显的感受到些许不同之处。 桃乐丝原以为那是友好的信号，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实在弄不清楚那到底算是什么了。又或者对于阿尔瓦来说，这样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虚情假意，才是他们生活的日常？ 这样的感觉实在令桃乐丝感到有些腻味。 她听见阿尔瓦问道：“你感觉好点了吗？” 桃乐丝不想回答这样虚无的寒暄，便没有接话。她另起了一个话头道：“……情况怎么样了？” “差不多已经稳定下来了。” “……真的吗？” 几天之内就恢复了稳定？对于生产水平相对低下的大时代背景来说，这样的救灾抢险效率高的简直有些异常。 桃乐丝忍不住有些怀疑，差不多到底是有多差不多，稳定又到底是稳定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想了想，她却又实在没有什么经验提出质疑，“那……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 “没关系的。”阿尔瓦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安慰道，“全部都交给我就好。” 但桃乐丝如今再也无法相信这样的言论了，她凝视着他那张看起来毫无破绽的面容，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感觉他的眉眼显得格外阴森，令人害怕。 这时，布雷狄才站在桃乐丝的身边开口道：“既然这里没有帮得上忙得地方，我和桃乐丝就不打算继续留下来添乱了。” 阿尔瓦这才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关于亡灵法师的到来，他自然知道这个消息。因为不管怎么说，桃乐丝都在他的驻地里，布雷狄进入驻地去找她的行为，尽管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而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了一路的岗哨，但在亡灵法师解除隐藏后还不能得到消息，就实在太小看他了。 此时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显得很不赞同：“你要跟桃乐丝一起离开？” 布雷狄冷淡道：“我本来就是来找她的。” 阿尔瓦却没再理他，他皱紧了眉头，看向了桃乐丝道：“桃乐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跟亡灵法师走得太近为好。” 只听这一句话，谁也不能认为他说的不对。可越是如此，桃乐丝就感到越是心烦意乱，她强自忍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于是直接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布雷狄没有跟上去，阿尔瓦却好像还有话要说。但他的视线明明落在了桃乐丝的背影上，布雷狄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却立刻敏捷的闪避了过去——只见布雷狄上前一步，突然伸出手去，想要趁他不备拽下几缕头发。 但阿尔瓦的反应也非常迅速，就好像是原本就在一直防备着他一样，猛地退后了一步，以至于布雷狄的手只能徒劳的从他耳边挥过。 “聪明的反应。”一击不成，看着阿尔瓦那恢复了冷峻的模样，布雷狄皮笑肉不笑的收起了自己的手，“看来你一直都觉得自己会在某一天被人害死，平时应该没少练习如何闪避吧？” 阿尔瓦冷冷的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之中，透露出了一股无形的轻蔑。 但就在这时，一缕黑烟不知从哪里自他的后背蹿上了他的肩头，如同一把利刃一样，剪下了一簇金发，然后便裹着那截发丝，蜂拥涌入了布雷狄的耳钉之中。 这突然的变故，令阿尔瓦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被亡灵法师拿到头发，血液，指甲中的任何一样，都是大大的不妙……对吧？” 这次换布雷狄笑了起来。 “桃乐丝那个傻丫头——没有证据，她就不会定你的罪。但我不一样。”苍白阴沉的亡灵法师看着阿尔瓦那如临大敌的神色，笑容渐渐转冷，“我看你不爽，就要诅咒你。” “你猜我会诅咒你什么呢？”布雷狄压低了声音，戏谑道：“永远都无法再使用法术？还是每使用一次法术，都痛不欲生？又或者是此生无后？啊，我想想——我也可以诅咒你突然死亡。”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动作来的好。”可即便被人夺去了头发，阿尔瓦仍然显得非常镇定——起码表面上并不显得如何慌乱，如果忽略他额头上诚实渗出的冷汗。 阿尔瓦咬着牙与布雷狄对峙道，“你会连累桃乐丝。” “连累？我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小把戏——桃乐丝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就离我远去，但却会变成你们手中的把柄。是不是？那个未来的法神——她不仅操控巨龙毁灭城镇，还指示跟随她的亡灵法师诅咒他人……听起来真是糟糕啊。”布雷狄悠然道，“但我啊，最讨厌被人利用。尤其是被你这种人利用。你想要把我的存在当做针对桃乐丝的枪……可惜我对桃乐丝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个蠢丫头对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是单纯看不爽你那自以为是的样子罢了。诅咒完你之后，我就继续一个人漫游世界，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与桃乐丝有所关联？” 但就在这时，桃乐丝却又冲了回来。这次她的脸色苍白，甚至有些惊慌。 “阿尔瓦！”她叫道，“我去收容所看了——为什么——你的军队为什么在杀死伤者？” 阿尔瓦不愿就此放过布雷狄，可是桃乐丝在场，他就很清楚自己做不了什么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道：“那是他们自己的要求。” “什么？” “他们的伤势已经救不活了。就算现在还没有死去，也只是多受几天罪而已。所以他们央求我们的帮助。” “可是有些人的伤势并不致命啊？医生肯定可以有办法的！” “我们人手不够。”但阿尔瓦继续理所当然的冷淡说道，“医生原本就非常稀缺，大多都是贵族的私人家庭医生，我们必须优先保障贵族的生命与安全。而且药物不仅昂贵，还十分稀少，平民们伤势轻的可以在收容所里自行痊愈，如果有需要医生的，那就只能看自己熬不熬得过去了。” 这些话语，让桃乐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全部交给你就好？” “事实上，”阿尔瓦的语气不自觉的冷硬了起来，“这就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桃乐丝盯着他，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她突然转向了布雷狄，“布雷狄，我还记得你教授过贝萝拉草药知识的，对不对？” 布雷狄沉默了一会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她一定是觉得，精通□□的亡灵法师，也许也会知道一些可以救人的药草知识。 但他犹豫了片刻，低沉道：“他的方案未必不好。” 桃乐丝却坚持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能不能帮忙？” 布雷狄一个人孤身流浪了这么久，要说对伤病疼痛这方面毫无处理经验，当然是骗人的。 可是对他来说，那些伤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真的出面，就算把他们救了回来，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没有人会感谢一位亡灵法师，他们只会觉得亡灵法师才是带来灾难，诅咒，疾病与痛苦的报丧使者。 而若是被人发现桃乐丝与他是一起的，那么…… 综合考虑种种条件，布雷狄只想快一点将桃乐丝带走，可是他刚刚才对她说过，他绝不会欺骗她。 这让亡灵法师长长地叹了口气，最终无可奈何道：“……我可以。” “但是……”他最后认真的看着桃乐丝，试图让她回心转意，“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你要知道，也许你收获的不会是感激，而是怀疑和冷漠。而就算有了草药，也可能会有一些人无法存活，那时他们不会觉得是自己的伤势问题，也许会说是你和我害死了他……” 这些话语，让桃乐丝忍不住的想，也许布雷狄曾经被人这样的误解过。可是，她实在无法就这样看着那些明明还可以活下去的人，因为缺少治疗与药物，就这样哀求别人杀死自己。 “……我们一起努力吧。”她认真的说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尽力就好。就算被人误会了，那是别人的错误，不是我们的。” “你去诊断伤者，告诉我你需要的草药，我去帮你摘回来——我分辨不出草药的话，也许你可以让零陪着我一起。” 第91章 桃乐丝那么说完, 布雷狄耳钉中的黑雾便涌动了起来，似乎准备回应她的要求而出现。 但布雷狄却知道, 耳钉之中的蠢蠢欲动，却不是零准备同意的表达。 他压制住了自己豢养的怨灵, 不让她立刻出现, 然后拉住桃乐丝，以十分平静的口吻回答道：“你先带我去收容所看看。” 而当他们一起离开了阿尔瓦的视线范围，布雷狄才解开了压制。 零久违的扬起了一大片黑雾，犹如一片旋转的星云，裹住了布雷狄的身体，只凝出了一张面容。 她皱起了眉头，认真的看着桃乐丝, 反对道：“桃乐丝,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采摘草药。我不能离开布雷狄。” 美貌的怨灵解释道：“亡灵法师虽说跟法师的施法能力不大一样, 但是手无缚鸡之力这点是一样的。我是布雷狄的盾, 也是他的剑，让我离开他，就像是让法师丢下法杖束手待毙一样……如果是在别的时候, 我稍微离开一会儿也许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有那个阿尔瓦在……我实在不能放心。” 但这时，布雷狄却道：“说到底, 还是人手不足的问题罢了。” 他很沉着的指出了最根本的问题所在，然后逻辑清晰的分析道：“我和零的确不方便分开，但我们未必不能去找其他的人帮忙。桃乐丝, 你有联络贝萝拉吗？用你的精神系法术跟她取得联系——无论如何，她好歹也能帮上些忙。而就算她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你也可以用你的飞行法术把她带过来，对吧？” 听见他并没有打算与自己分离的意思，零便没有说话的安静了下去。而桃乐丝顺着“需要更多人手”的方面思考了一会儿，提议道：“那么，如果去向那些贵族说明情况，请他们把自己的私人医生借出来的话，是不是情况会更好呢？” 布雷狄却立刻摇了摇头，“以你的立场去做这种事情，太过微妙了。那些安辰人如果认为是你故意毁灭了帝都的话，是绝不可能见你的。而要借走医生，更会令他们慌张，觉得你居心叵测。”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桃乐丝实在无奈了：“如果我真的要毁灭安辰，干嘛又要在这里救助平民？” “那些贵族可不会从这方面思考。”布雷狄淡淡道：“如果怀着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你的行为……也许会觉得你跟我混在一起，还把医生都借走，没准是打算让我把全城的幸存者都转化为亡灵生物吧。” 他显得很了解那些恶意揣测，并且似乎毫不在意。 在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随口说完后，便转而认真了起来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贵族们的医生一起出力救助平民，恐怕只能要求阿尔瓦出面——但这样的话，最后得到赞誉和好处的，恐怕只有他。你真的要为他人做嫁衣？” 桃乐丝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嫁衣不嫁衣的问题……如果只能这样的话，考虑受益者是谁反而很奇怪吧？我们的目标本来也不是得到赞誉和好处啊。” “那么，我想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布雷狄道，“你去把贝萝拉接过来就好。阿尔瓦那个人——只要看见我们真的开始救助平民，是绝不会放过借此扩大影响力的行为的。等你回来的时候，他大概就会主动去跟安辰的贵族交涉了。” …… 在初步确定好了行动方案之后，桃乐丝便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布雷狄站在原地，目送着桃乐丝甩起大轻功，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天际。 这时，零才带着一种感叹的语气，轻声道：“布雷狄……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布雷狄吗？” 这没头没脑的感慨，让布雷狄忍不住扬了扬眉毛，“什么？” “因为，你居然肯做这种没有好处，还要费这么大劲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话，你的反应明明该是‘管那些人去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才对吧？” “我现在也仍然觉得‘管那些人去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一样啊！”零叫道，“就算你现在仍然这么想，但你却做着你以前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诶！” “因为，”布雷狄这才微微一顿，回答道：“现在除了我之外，她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 “……只有我支持她，只有我能帮助她，只有我能陪伴她。所以我不想再让她失望。” 这话让零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果然，会说出这种话的你绝对不是以前的布雷狄了！” 布雷狄却没有管她的惊叫，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道：“而且……如果我不出手的话，那个叫做阿尔瓦的家伙，可不是那种懂得收敛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可以得到好处，又不用付出代价，是绝对要得寸进尺的蹬鼻子上脸的——那种人，真是我最厌恶的一种人了。就算是为了让他那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崩溃，我也一定会留下来。” “啊……这话听着，还有些以前的布雷狄的影子。” “是吗？但我就是我，纠结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根本没有意义吧。” “我觉得有意义。因为你变了好多……”零欲言又止道：“是因为桃乐丝吗？那个预言，居然成真了……总感觉，太过神奇反而不可置信起来了。” “……” “你已经喜欢上她了？但是，她会喜欢上你吗？布雷狄，虽然之前开过玩笑，但我不想看见你真的单相思，那真的很惨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无牵无挂的时候，坏的理直气壮，还可以说一句帅气。但一旦单相思，就真的太可怜了！会沦落成荒沼之中的败犬的！” “……那是什么形容。” “就是像流浪的野狗一样可怜。大家都讨厌的那种脏兮兮的，瘦骨嶙峋的黑狗吧？谁也不会喜欢，甚至都不会生出投喂的爱心。” “……” “而且后来那个叫做瑞秋的小女孩，不是又做出了预言吗？布雷狄……你真的会死在桃乐丝的怀里吗？”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可是……你当初那么想要逃开遇上桃乐丝的未来，最后不也……”说到这里，零似乎觉得自己的担忧显得越来越不吉利，而慢慢地停住了话头。“不过……没关系，你遇到谁我们都没有办法避免，可是如果谁想要伤害你的话——我会努力的，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像那个预言一样，死在桃乐丝的怀里！” 而当布雷狄转过身去，准备去收容所里看看伤者情况时，阿尔瓦和雅博娜一起从收容所里走了出来。 瞧见亡灵法师的时候，雅博娜厌恶的皱起了眉头，而阿尔瓦却神色十分平静道：“我刚才看见桃乐丝已经走了？” “她稍微离开一会儿。” “我已经下令让士兵停止帮助伤者自戕的行为了。我刚刚对他们说，我会去请求安辰的贵族们借出他们的医生。” “哦。”布雷狄一点也不意外道，“想必那些平民们要对你感恩戴德了。” 阿尔瓦微微颔首，好像布雷狄刚才是在真心的夸奖他一样：“另外，你真的打算毫不隐瞒自己亡灵法师的身份进去么？也许我们可以给你准备一套法师的法袍，以免你连累桃乐丝的名声。” 但布雷狄看着他与他身边的雅博娜，突然道：“我想到要怎么诅咒你了。” 阿尔瓦和雅博娜皆是一愣。 “当你结婚之后，如果你爱你的妻子胜过你妻子爱你，那么你的魔力会渐渐紊乱，不能自控，最终会死在你的妻子手上。” “但如果你妻子爱你胜过你爱你的妻子，那么你们将永远没有子嗣，而你妻子受到的伤害，会十倍的返还给你。” 说完之后，布雷狄诡秘一笑，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径直的越过他们，走进了收容所里。 而收容所里的人们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亡灵法师如此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走进来，因此在布雷狄蹲下查看伤势的时候，竟没有人想到他会是传闻中可怕，阴森，诡异，会带来疾病瘟疫和灾难，整日与尸体鲜血打交道的亡灵法师。 甚至还有不少人以为他是阿尔瓦请来的药师，而满怀感激的对他道谢。 这种时候，布雷狄会冷淡的回答道：“我不是阿尔瓦请来的。” “那您是……？” “我是桃乐丝拜托来的。” 但许多人会就此变了脸色，畏缩道：“是，是‘灵魂之锁’阁下吗？” “对。是她。” 然后大部分的伤者便会有些惊慌的闭口不语，不再说话了。只有一位妇女在听说之后，怨恨道：“那个恶龙魔女还想从我们这夺去什么呢？” 布雷狄反问道：“她有什么动机要夺走你们的一切？” “听说她喜欢阿尔瓦阁下。”那妇女却石破天惊道：“但是阿尔瓦阁下有雅博娜阁下了！雅博娜阁下那么高贵和善良，这些天一直会过来看望我们——恶龙魔女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后，便一直想各种方法来讨好阿尔瓦阁下。于是在听说阿尔瓦阁下在帝都外与我们对峙后，便操纵巨龙，想要毁灭我们讨得阿尔瓦阁下的欢心！可是阿尔瓦阁下已经与我们签订和平协议了！这些所作所为都只能让阿尔瓦阁下更加厌弃她而已！” 布雷狄：“……这是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那妇女瞪着他道：“而且，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向你道谢了！因为这都是她犯下的罪孽，你们为之赎罪，是理所应该的！” 第92章 “不可能。” 青年表情冷峻, 一头栗色的长发因为没有时机耐心修剪打理，已经长到可以用墨绿色的布条在脑后扎起。 他的眼睛是湖水一般的湛绿, 英挺俊秀的面容往日总是显得温和忧郁，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仿佛结着一层寒冰。 在阿尔瓦兵临安辰帝都城下的时候, 斯塔比尼斯仍旧滞留在安辰的边境之城中没有离开, 而这次，他在这里见到了一位出乎意料的客人。 “我有什么必要用这种事情来骗你？” 与他说话之人有着远超人类所该有的精致美貌，正是法师学院的院长，芙妮雅。 这女子同时糅合着少女的娇美与成熟女人的风韵，一头金色长发宛若金丝织就，而那双淡紫色的眼眸里此刻满是焦躁。“法师们自有通讯渠道，这件事早已经传开了。你可以随意去问, 看看我哪一点在胡说。” 她原本为了准备婚事而离开了法师学院, 却在得知桃乐丝操纵巨龙毁灭安辰的消息后, 立刻折向了斯塔比尼斯所在的地方。 事实上, 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暂时摆脱婚约，理直气壮去找斯塔比尼斯的理由。 而被萨格鲁的士兵围而不攻了许久的边陲小镇里, 斯塔比尼斯的确不曾得知这外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灾难。 然而无论如何, 他也绝不相信这一切会如传言所说的那般。 他坚持道：“桃乐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芙妮雅不禁为他的固执而气急道：“你对她又知道多少？” 对她又知道多少？ 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可以确信无疑的宣称自己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全部？ 这问题让斯塔比尼斯沉默了起来, 他垂眸不语的看向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他的腰带上如今同时悬挂着法杖与长剑，加上他那如骑士披风一样的白色法袍，很多人都觉得他身份含糊不清, 暧昧不明，颇为古怪。 但都是因为桃乐丝，他如今才能正大光明的在腰间别上长剑。 都是多亏了她，他才终于能从囚笼一般的法师学院里毕业，摆脱桎梏。 他对于蓝色水晶关于瞬间传送的研究，就连自己的父亲都认为是异想天开，但她却认可他，并且与他一起期望和努力着。 但芙妮雅说的也对，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她不会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戏弄于他。 可他信任芙妮雅这一点，却也同样信任着桃乐丝。 他们往日相交的场景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重放，他不知道法师学院里原本阴郁孤僻的少女为什么突然大放异彩，而那些出人意料的言行举止，也实在不能让斯塔比尼斯对芙妮雅肯定的回答道：“我完全了解她”。 回忆着她的一言一行，还有结伴旅途中的点点滴滴，最终烙印在斯塔比尼斯脑海中的，却是他们在艾菲镇外等待的时候。 那时候，因为队伍中的亡灵生物，他们被阻拦在城门之外，而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桃乐丝蹲在他的长袍底下，又用法杖挑起他的袍摆，挡在查尔斯的头顶。 瞧见他无奈投下的视线后，那个平常总是很少有所表情的少女，却会抬起头来，朝着他露出一个稚气而灿烂的笑容。 想着那个笑容，斯塔比尼斯垂下了眼眸：“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许桃乐丝的确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无论如何，我要听听她的理由。” …… 桃乐丝用大轻功准确无误的找到了贝萝拉。 因为抵达之前就用聊天系统沟通过，贝萝拉等在丛林之中，瞧见她从天而降的时候，虽然对这样新奇的法术感到惊叹，却也没有太过吃惊。 她显得有些畏缩的迎了上来道：“桃乐丝阁下！” 这让桃乐丝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因为以往的少女虽然因为出身农家而有些腼腆内向，却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瑟缩。 她看起来过的并不算好，比起分别之前，贝萝拉原本红润的脸庞显得憔悴了不少，而眼睛下方也阴影深重，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这副模样，令桃乐丝禁不住有些担心的瞪大了眼睛，“贝萝拉，你还好吗？” 贝萝拉勉强笑了笑，“我？我还不错。” “但是……路德维希呢？” 贝萝拉垂下头道：“在……在他的房间里。” “我带你走的话，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问题吗？” “……我想……应该没有问题的。”贝萝拉抿住了嘴唇，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现出了泪光，“……我这次离开之后，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桃乐丝一愣：“……发生什么了吗？” “不……只是，像我这样出身不好，还是亡灵法师的人……领主大人容许我呆了这么久，已经非常宽容了……” “可是，这里的领主，不就是路德维希的父亲吗？” “是啊……”贝萝拉咬着嘴唇道，“我……擅自把他为之骄傲的儿子转化成亡灵生物，如果不是路德维希挡在我的身前保护我，也许……也许我早就要被绑上绞刑架烧死了。” 桃乐丝呆了一呆，“但是……是路德维希渴求着回归故乡，你才……” 可说到这里，她便沉默了下去。 说到底，操纵生死的事情，除了神祇，谁又有资格评判无论出于怎样的缘由，也许贝萝拉当初就应该对那深夜跪在地上，拄剑泣泪的骑士幽魂视而不见。 但无论如何，就算贝萝拉有错，可若是要把所有错误都推到她头上，那也未免太不公平。 而既然路德维希的亲人是如此态度，那么贝萝拉在这片领地上遭受到怎样的冷遇，恐怕都不奇怪了。 桃乐丝不禁问道：“路德维希……没有陪着你吗？” “路德维希……看见他如今的模样的时候，他的母亲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眼睛都快要瞎掉了……所以他不能再跟我见面了。”贝萝拉艰难的忍着眼泪道，“而他的父亲不许他出门，原本他的房间是在塔楼之上，可是那里阳光充足，亡灵生物厌恶光与热，所以他的母亲把地窖收拾了一番，让他住了进去——说是住了进去，但自那之后，路德维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他好像很歉疚，让母亲那么痛苦，让父亲那么蒙羞……” 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刚刚抵达这片土地时的情景。 那时候，贝萝拉非常高兴，因为他们不必参与危险残酷的战争，顺利的回到了路德维希的家。 但路德维希却好像已经冷静了许多，他骑着马，将少女环抱在怀中，勒马驻足在丛林之中，看着不远处自己家族的城堡，沉默不语。 “怎么了？”贝萝拉那时不解的仰起头来，好奇的问道，“只有最后这么一点点距离了，不是就快要到你的家了吗？” “……我的家。是啊，我的家。”路德维希喃喃道：“正因为那是我的家，所以我才不想带给他们任何糟糕的消息……” 糟糕的消息…… 是指变成了亡灵生物吗？ 尽管知道这一点，但贝萝拉却天真的觉得，既然回家是路德维希的执念，那么他的父母对他的爱也一定可以弥补世间的偏见—— 她没有意识到，尽管从小到大她都听说世人对待灵媒如何严苛，可是真正的暴露身份之后，她却是一直与桃乐丝他们为伴的。 桃乐丝对于灵媒的态度，让贝萝拉产生了微妙的偏差误解，让她生出了一种“即便是亡灵生物，即便是亡灵法师，也是可以被轻易接纳和谅解”的错觉。 所以，她天真而又轻率的回答道：“可是，想要再见到你的母亲，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听她这么说完，路德维希沉默了片刻。 与从未接触过贵族阶层的少女不同，他在萨格鲁的军营之中，就已经感受到了——就算他认为自己仍然是自己，可是对别人来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理解，也无法靠近的怪物。 他希望自己往日的同袍和朋友能一如往昔那般的对待他，然而尽管他们已经非常努力了，路德维希还是感觉到了生者与死者之间那不可跨越的鸿沟。 阿尔瓦没有给他派遣任何作战任务，反而让他径直回家的举动，也让路德维希察觉到了，死亡就是死亡，复活这种耍赖一样的说法，是不会被生者所接受的。 他的回归，真的会让父母感到安慰吗？还是说，还不如就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儿子作为一名骑士，已经英勇战死的事实？ “怎么会呢！”但听他这么说完之后，贝萝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管怎么说，活着当然比死了更好啊！你的父母一定会更加希望你还活着的！” 现在想想，她那时候的断言是多么的想当然和不负责任。可路德维希最终听从了她的话语，说明他心中其实在自己的家人身上，仍然存在着最后一丝希望。 但，那希望很快就覆灭了。 惊恐的仆从，暴怒的父亲，崩溃的母亲，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整个家就全部陷入了混乱。 “把这个邪恶的，肮脏的，低贱的亡灵法师拖出去烧死！！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亵渎一位贵族的尸身！？” 在贝萝拉慌张无措的时候，路德维希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的身形高大，一身漆黑，于是那猩红色的披风，就显得更加英武而又明烈，贝萝拉无数次的躺在他结实有力的臂弯里，甚至曾经不止一次的妄想过，她也许可以在他身边快快乐乐的过完一辈子。 “……她并没有亵渎什么。是我请求她帮助了我。”路德维希的语气很悲伤，因为他清楚，他的父亲愤怒的是他让家族的名声蒙羞。 但他不能杀死自己的儿子，就只能迁怒于贝萝拉。“……因为我死之前，仍然还怀有对故乡的眷念。于是她完成了我的心愿。” 因为他说了那样的话语，贝萝拉的身份便终于没有被定位为囚犯。路德维希被他的父母带走，关进了房间。 似乎是出于对父母的歉疚，路德维希没有反抗，而显得格外沉默驯顺。 他只说：“请你们照顾好贝萝拉。” 于是，没有人说要驱逐贝萝拉，但每个人的反应都在告诉她，她仍是令人讨厌的不速之客。 仆人远离，无视她，既不给她住所，也不给她食物。 于是她每天晚上蜷缩在马棚里，白天只能去森林深处采食野菜野果。路德维希住在高楼之上的时候，她只能站在塔楼下久久的仰望他的窗口。这种时候，她就很希望自己能跟自己的师父——布雷狄一样，豢养着零那样的鬼魂，可以帮她传递情思。 但后来，路德维希住进了地窖里。她就可以趴在地上，从通风口里与他说话了。 路德维希总是问她：“你过得好吗？” 贝萝拉就非常高兴的回答道：“很好。” 事实上，只要能看着他，听见他的声音，知道自己与他近在咫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路德维希的父母所知晓，于是这样的相见最终也不被允许了。 就在桃乐丝联络上贝萝拉的前几天，她再一次的去找路德维希的时候，亡灵骑士对她说：“你走吧。” 第93章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摧毁贝萝拉守候在路德维希身旁的信念, 除非他自己亲口对她说，“我不再需要你了。” 而如今, 就是这样的状况。 贝萝拉当时愣了很久，才不敢相信道：“什么？” “我说, 你走吧。”但亡灵骑士的声音却并不是决绝的冰冷, 他反而显得非常温柔，“我的母亲已经将你的遭遇都告诉我了……我不想你把美好的生命没有意义的浪费在这里。不能护你周全是我的罪过。但我漠视死亡，以已死之身妄想囚住最后的生命，已经对诸神犯下了大罪。如果你还一直因我而受累的话，我的罪孽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赎清了。” 贝萝拉迫不及待的回答道：“你怎么会有罪孽呢？你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而路德维希的眼眸已经完全变成了两团青绿色的幽焰，他的皮肤也已经从青灰色，变成了完全漆黑。但比起他越来越可怖的外表, 他那空洞的声音, 语气却仍然还能用温和形容：“……贝萝拉, 到你师父身边去吧。待在这里, 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异类，我已经知晓了，当一个异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可是我有你啊, ”听他温柔的说出如此凄凉的话语, 少女的声音已经忍不住带上了哭腔，“你也有我啊。我们就是同类啊, 不是吗？” 但亡灵骑士却缓慢而坚定的说道，“……我不再愿意当你的同类了。当初你为我实现了最初的愿望，时至今日, 我也依然非常感谢你。我请求你现在为我实现这最后一个愿望，好不好？” …… 贝萝拉低落的对桃乐丝道：“他这么对我说了……所以我，感觉也许我应该离开更好……” 而这样的事情，桃乐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话语不管怎么想，都显得格外单薄无力。她只能沉默的抱住了这个单薄的少女。 而温暖的依靠很容易让人落泪，贝萝拉努力的忍耐着情绪，沙哑着声音道：“我还好……没关系的……路德维希在这里会好好的。所以……现在桃乐丝阁下的事情更加要紧才对。我们走吧。” 她就像是所有失恋中的少女那样，充满了迫不及待想要将悲痛化为力量的冲动。 在经历了桃乐丝那样的大轻功旅程之后，贝萝拉居然只是脸色苍白的在原地瘫坐了一会儿，就立刻投入了工作之中。 也许只有繁忙的工作完完全全充实了她的生命，她才可以暂时的忘记与路德维希分离的痛苦，以及——停止去想他痛苦的来源。 只要能让他开心起来，少女几乎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于是，最让贝萝拉痛苦的事情，或许就是她认为，自己就是令路德维希如今如此痛苦的根源。 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当她再一次的在月夜中看见那位骑士的时候，她恐怕仍然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而路德维希，恐怕也仍然无法做到了无牵挂的消散。 他们不会后悔当初作出的选择。于是还是会相遇，还是会纠缠。 人世间的很多事情总是显得如此矛盾。有时候尽管知道结局并不美好，可是却仍然不曾后悔开始。 但这种仿佛“注定”了的悲剧，也让人偶尔怀疑，是否真的存在一位命运女神，早已为每一个人编制好了命运。 这么一想，难免会感到消极，因为人类的努力仿佛完全没有了意义，难道有的人天生就注定要活在云端之上，与相爱之人幸福美满，而有的人注定就要苟活在下水道里，与所爱之人分隔两端？ 贝萝拉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会让她无法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害怕自己会得出——她与路德维希也许从相遇开始，就是错误的结论。 而有了贝萝拉的加入之后，加上阿尔瓦从贵族那里借到的医生，平民们的治愈率总算维持在了一个很高的水准。不过，其中也有一些病人伤势恶化，导致死亡。 尽管贝萝拉和布雷狄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桃乐丝，她也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平民们将这些人的死亡都怪罪在了她的头上—— 是她指示亡灵法师们在拿这些伤者试药，而亡灵法师们需要一些尸体，所以杀了那些本该可以活下去的人…… 但她如今已经学会不去在意这些无稽之谈了。 如果不是为了保障贝萝拉和布雷狄的安全，桃乐丝甚至已经不会靠近城镇了。 因为安辰的人们避畏她如蛇蝎，她只要一露面，就总会引起一片恐慌。 偶尔她会遇见萨格鲁魔法军团的人，如今她与阿尔瓦微妙的算作救援平民的合作伙伴，但和对方的人数与声望相比，她的行为就显得太过不值一提，甚至得不偿失了。 这些人觉得自己是胜利者。 他们总是刻意回避着她的视线，在她面前恭敬的行礼，但她走过之后，望着她的背影，总有人小声的窃笑，然后用嘲弄的语气说话。 斯塔比尼斯就是在这个时候，抵达了星珀城的。 芙妮雅与他结伴一起，两人走在被巨龙的龙息腐蚀的一片焦黑的荒地里，就像是女神与护卫她的骑士下凡来悲悯人世。 那时桃乐丝正在城门口，等待布雷狄和贝萝拉收拾好行李过来汇合，然后一起离开——其实布雷狄并没有什么行李，主要是贝萝拉在这些天里记录下了大量的笔记和药方。 正是因为她在不断的依靠经验和实践改进药物配置，看起来才像是在拿人试药，于是有了那样耸人听闻的流言。 斯塔比尼斯认出她的背影的时候，开口叫了她的名字：“桃乐丝。” 桃乐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谁的声音，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见斯塔比尼斯的时候，几乎本能的露出了惊讶而又欢喜的模样。 “师兄！” 而斯塔比尼斯凝视着她那张消瘦了许多的面容，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 布雷狄和贝萝拉一起抵达城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高大英俊，宛若骑士一般的法师垂下了眼眸，伸手将桃乐丝轻轻的抱在了怀中。 这仿佛游吟诗人口中所唱歌谣一般的浪漫行为，在现实生活中如果真的出现，总会显得有些矫情。可斯塔比尼斯就是能够做的如此自然，而又风度翩翩。 他已经听完了桃乐丝所说的来龙去脉，因而忍不住的为她感到忧心忡忡。 他担忧道：“……如果我从来不曾认识你，那么我会相信传言。因为站在陌生人的立场上，无论如何，巨龙的确是你带来的。但是我也能站在你的立场上，理解你的无辜之处。可是……这个世界上能够同时站在两方立场上思考的人又有多少？还有，桃乐丝，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开了另一个消息，据说你是不死之身，才能制服巨龙。这些天芙妮雅接到了不少信件，都是法师们在争论交流这件事情，他们觉得你一定和亡灵法师们达成了合作，又或者是交易……” 但这种消息现在对于桃乐丝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她甚至轻松的回复道：“所以我现在不仅是恶龙魔女，还是黑化版的亡灵女巫了？感觉我都可以当个终极反派boss了。” 斯塔比尼斯皱眉道：“这对你的名声很不好。” “可是……”桃乐丝反而叹了口气，“我又能怎么办呢？” 芙妮雅原本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这时，她才开口道：“至少你可以先和亡灵法师划清界限。” 而布雷狄这时冷冷的插话道：“好巧，我原来也这么想。” 桃乐丝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近前。她朝着芙妮雅补充说明道：“……安辰的人都知道我和亡灵法师关系匪浅。” 她甚至还笑了一笑，“已经划清不了了。” “而且，现在划清有什么用呢？”桃乐丝说道：“我以后也决定要跟亡灵法师们纠缠不清了。” 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尽管在全大陆唯一一所法师学院的校长——虽然是前校长——的面前说自己想要建立第二所特殊学校有些尴尬，不过，因为招生范围完全没有冲突，芙妮雅只是显得有些惊讶，却没有不悦。 “你要建造一所亡灵法师的法师学院？” “不……其实目前的想法，还远远够不上所谓的学院，最多只能算个收容所而已。” “但是……”芙妮雅的脸色却已经有些微妙了起来。 要知道，第一代法神晨曦女王，就是集结了当时被东大陆仇视驱逐的“女巫”和“巫师”们，最终创建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法师军团”，最终横扫天下。 而桃乐丝此刻所做的事情，与历史何其相似？ 如果她真的能够集结起所有亡灵法师的力量……未必不能重现当年晨曦女王的辉煌。 她自身就几乎强大到了法神的水准，而如果率领亡灵大军，到了那时，所有挡在她前方的敌人，都将化为尘土。 那是何等的可怕？ 那么，是现在趁她羽翼未丰阻拦她，还是趁她如今深陷低谷，打好关系？ 芙妮雅的脑海中飞快的算计着一切。她忌惮着桃乐丝的精神系法术，为了不让自己的思绪有被她捕捉到的可能，而不得不使劲思考。这让她感到有些疲倦，可表面上，她的美貌与仪态仍然优雅的无懈可击。 可就在这时，斯塔比尼斯却令人吃惊的说道：“那么，我跟你一起去。” 芙妮雅的思绪瞬间就中断了，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斯塔比尼斯！？” 但他只朝着她望了一眼，她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想到了跟她一样的事情。 亡灵法师们的力量如果集结在一处，那将是何等可怕。而能够操纵这一力量的人，一念之差，几乎就可以颠覆世界。 但他并没有选择阻拦桃乐丝，也没有选择讨好她。 他准备守护她。 他确信如今的少女绝不可能有着那样大的野心和毁灭世界的恶意，但是，人会被环境所影响。 如果桃乐丝的身边往后只有布雷狄这样的人存在，那么，这条路一旦有所偏差，就将带来巨大的灾难—— 甚至要比这一次，更加的可以毁灭一切。 那倒不是说斯塔比尼斯对布雷狄有什么偏见——虽然他对他的印象，的确说不上有多好。 骑士一般的法师与桃乐丝身后的布雷狄对上了视线。他那坚定的眼眸，仿佛在对布雷狄说，“我不会就这样把她让给你。” 而布雷狄漠然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第94章 斯塔比尼斯对亡灵法师心存戒备，关于这一点, 布雷狄一点也不意外。m. 移动网 但凡对桃乐丝有所关心的人, 听见她往后要与亡灵法师为伍, 如果不反对和担忧，那绝对不是出自真心的在意她。 不过，这并不能让布雷狄开心一点。 “……我本来就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冷冷道。 “那你还要在这里对着我碎碎念的抱怨多久？”环绕在他身旁的黑雾拟人化的打了个不耐烦的哈欠。“今天你负责捡柴火，我已经把附近的枯枝都卷好在你脚边了, 你什么时候准备抱回去？” “离天黑还早着呢。”布雷狄冷哼一声，“我看他们现在也不饿, 不用着急生火做饭, 回去做什么？看贝萝拉那个蠢姑娘一边整理草药配方一边哭着想路德维希, 还是看那个喜欢装成骑士的法师和桃乐丝谈笑风生？” “虽然你吐槽的很好，”零无奈道：“可你这样坐在枯树干上把我当做情绪垃圾桶，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而且, 荒野之中，杂草丛生, 一截倒在地上枯萎的树干, 坐着一个形单影只的黑色身影, 像个幽魂一样碎碎念——你不觉得这真的很丧吗？” 这形容让布雷狄沉默了几秒，然后沉声道：“你变了。” “唔？” 亡灵法师控诉道：“零, 你也变了。” “……不，是你变了。”零一针见血的反击道：“你现在就像是当初的我一样——我是说，我还活着的时候。活像个怨妇。” 布雷狄忍不住冷笑道：“你活着的时候不是像怨妇，而就是个怨妇。但我, 我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及时赶到，陪着她，安慰她，帮助她，结果那个事情结束后才冒出来的人，让她那么高兴，而我却是个怨妇？” “……说真的，”听出他的语气越来越尖锐，生怕自己的主人最后真的情绪失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最终零还是决定退让一步的缓和道，“如果以后，你，和那个叫做斯塔比尼斯的人要一起共事的话，你这么排斥他最终会出问题的。” “我排斥他？” “哦，当然了，”零以为他又在开嘲讽，而附和着玩笑道：“你排斥除了桃乐丝的任何人。” 布雷狄却为她误解了自己的表达而瞪了她一眼：“你难道没看出来，是他在排斥我？” “这个嘛……”零客观的评价道：“与其说他在排斥你，倒不如说，他在努力减少桃乐丝和我们的接触。我觉得他倒不是在针对你，而是在防备所有的亡灵法师。” 这个道理，布雷狄当然清楚。他沉默着弯下腰，折断了一截枯枝，然后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碾成了碎片：“但对她来说，那个骑士法师——肯定更加重要一些的吧。” “啊，桃乐丝过来了。”零却已经浮在半空中，以远超布雷狄的视野范围，看见了那个正在接近的身影，她立刻识趣的缩进了亡灵法师的耳钉之中，终于摆脱了自己主人那没完没了心怀怨气的牢骚。“不如你直接跟她谈谈好了。” 她话音刚落，布雷狄就真的听见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布雷狄！” 桃乐丝跨过他坐在身下的枯木，停在了他的身边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布雷狄道。“只是看看风景。” “好吧……”桃乐丝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我看你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你师兄呢？” “嗯？我师兄怎么了？” “你师兄居然允许你来找我？” 桃乐丝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嘲讽，她坐在了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讨厌他吗？” “我很少有不讨厌的人。”布雷狄冷淡道，“我讨厌几乎全部的人类。” “所以……你是因为我师兄，才坐在这里，不肯回去吗？” “啊，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而已。你们看起来聊得不是很开心么？” “唔……”可听见亡灵法师的这个回答，少女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微妙的，似乎忍不住想笑却又努力试图忍住的憋笑模样。 这反应，让亡灵法师禁不住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我说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吗？” “我只是觉得，我猜你可能是因为师兄在不高兴，但是没想到你真的是因为他不高兴。”桃乐丝咬着嘴唇，却忍不住笑意的回答道，“但是，我们之前不也曾经一起上路过吗？那个时候，你可从来没有介意过我师兄啊？” “那个时候，我跟你师兄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 “现在？” “……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他正在试图让你远离我？” 桃乐丝当然感觉出来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然了。如果你觉得你师兄的话比较重要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话说。”布雷狄沉闷道：“不管怎么想，他都是比亡灵法师好的多的选择。如果你希望我离开，直说就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带着贝萝拉走。” “……你跟师兄是不一样的。” 桃乐丝这么说着，转过了头去，看向了身旁一直垂眸望着地面的青年。 他的侧脸其实有着好看的轮廓——光洁饱满的额头，突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因为不悦而微微抿着。 尽管乍一眼看去，因为阴沉又沉郁的气质，掩盖了那细看其实颇为英挺的五官，但也许是相处久了，时间长到足够令人忽略那沉郁的表象，布雷狄此刻那略显烦躁的皱着眉头的模样，在桃乐丝看来，就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她继续道：“但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是一样的重要。” “你是我的底线。布雷狄。” 她轻轻的说道：“当我做错了事——也许别人都会按照一般的道德规则来责备我，但我知道，你还会站在我的身边，因为我是你的朋友。你会包容我，也会谅解我，还会一直支持我。所以，如果你也离开了我，那对我来说，就像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了。” “而师兄……他是能让人变得更好的标杆，是引领我前进的向导。因为一个人不能只有底线，还需要一个前进的方向。所以有他在，我就确信我不会偏离方向——因为他一定会把我拉回来。” “你和他，就像是日和夜。人们在夜晚的怀抱里忘记伤痛，恢复力气，却不能一直沉迷逃避在里面，当天空亮起的时候，就必须踏出黑夜，重新踏上向前的道路。” “尽管外表看来，你很冷漠，而师兄很温柔，但对我来说，你才是温柔的那一个。”桃乐丝察觉到了布雷狄抬起眼来，望来的视线，于是也跟着抬起了眼睛，回望了过去。“你可以包容我所有的阴暗面，每个人都有缺点，而你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在你面前，不必费心隐藏，你都可以全盘接受。那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而师兄……他对我来说，其实更像是鞭子。他的存在鞭策着我努力隐藏缺点和心中的阴暗，他让我努力变得更好。因为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为正直和坦诚的人，所以他的承认对我至关重要。他如今仍然愿意相信我，陪伴我，认可我，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巨大的鼓舞。” 她认真的凝视着他，轻轻道：“我不能缺少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那如果，一定要少一个呢？” 布雷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直直的盯着少女问道，“如果在我们之中，你一定要做出选择，你选择哪一个？” 瞧见他认真的模样，桃乐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并不是能够糊弄过去的地方。 她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道：“……我选择你。” 当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亡灵法师那双灰色的眼眸里，似乎有某种光芒正在渐渐亮起。 “……为什么？” “就拿这件事情来说吧……如果失去师兄的友谊，那对我来说当然是一件非常沮丧的事情。”桃乐丝抿了抿嘴唇，“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失去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你知道吗？”而听她说完，布雷狄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变得非常轻缓，“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我很重要。” 桃乐丝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又忍不住的感到有些心酸。 “……一开始，我觉得你很刻薄，很偏激。”她轻轻的说道：“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其实很温柔。能够让本性那么温柔的你变成现在这样……你一定遇见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也许被很多人伤害过……我想，如果我能在那个时候遇见你的话，那就好了。” “因为我体会到了疼痛，所以知道疼痛的时候，只能孤身一人撑过来的滋味有多糟糕……这么一想，一直以来都一个人的你真的很厉害。我真希望在你对这个世界绝望和愤怒的时候能够在你的身边支持你。我不希望你体会到那样冰冷的感受……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想理解你，想让你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 说到这里，桃乐丝想到之前布雷狄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对自己很重要，而不禁玩笑道：“也许我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就是天神需要我对你说，你对我很重要。” “那么也许……”布雷狄忽然回忆起了，那个为他做出了预言的婆婆。当她凝视着他的时候，那和蔼温柔的笑容，充满了祝福与温暖。 她说—— 【你会遇见一个特殊的女人，她会住进你的心里……而你的生命将因此变得不同……】 “我是为了成为对你来说重要的那个人，才出现的吧。” 可是这句话，布雷狄没有说出口。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他们谢绝了阿尔瓦提出的要送他们回檀伽的提议, 远离了安辰的国境, 甚至避开了有人居住的土地, 就是为了防止自己的行踪暴露。 在荒野密林之中跋涉了几天之后，他们在一个绝没有其他人类涉足过的地方，抵达了海边——阿伽正在那里等着他们，而在他的身边，还静静地停泊着一搜战船。 看见他的时候, 跟伽因相处过不短时间的布雷狄微妙的扬了扬眉毛。他是第一次见到阿伽，而除了他和桃乐丝外，斯塔比尼斯和贝萝拉是第一次见到人鱼。 尽管路德维希的影子依然无时无刻不在贝萝拉的眼前脑海中浮现，可瞧见阿伽那几乎发光一样的美貌时，她还是微微愣了一愣。 不过斯塔比尼斯对于同性的外貌并没有太多兴趣, 他更加好奇人鱼最为鲜明的特征——他们的尾巴。 但阿伽的下半身浸在海水之中, 光从露出海面的部分看去，他几乎就只是个没穿衣服的人类男性。斯塔比尼斯对于同性的外貌和身材显然都没有特别的爱好，所以他转过视线，看见了那艘战船上飘扬的旗帜, “……安辰的战船？” “城外的港口里停了很多。桃乐丝说她需要船, 我就去拿了一艘过来。”而“偷”走了一艘战船的阿伽没有任何觉得自己应该羞愧的意思。 人鱼们有一种“海里的东西人鱼都可以随意使用”的理直气壮，毕竟——就像人类觉得自己是大地的主宰一样, 人鱼们也认为自己是海洋的主宰。 “从这里去龙岛的距离, 对普通人类来说很远, 希望这艘船能撑得住。” 说到这里, 阿伽显得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身旁巨大的大船, “……虽然我不知道人类要怎么在大海里操纵这么一个看起来又笨拙又沉重，又不堪一击的东西。” “对人鱼的魔法来说，人类的所有船只，在质量上都只分为被你们一次击沉和三次击沉的区别。”斯塔比尼斯无奈的笑道，“但如果在正常情况下，安辰的战船绝对是人类最为先进可靠的创造之一。” 人鱼显然无法理解“船”这种东西存在的必要，但阿伽没有继续争辩下去道：“那么我在海里带路，你们跟桃乐丝一起呆在船上。我会让海水带着船跟着我前进。” 但原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为了防止阿伽记错了什么，桃乐丝提醒道：“阿伽，我们在去龙岛之前得先去檀伽一趟。你还记得吗？伽因在那里。” “我记得，但现在不行。”阿伽却摇了摇头，回答道：“桃乐丝，事情有变。你说你以后要去龙岛居住后，我回去看了看情况。在龙岛上，还有一只幼龙，它被你伤到了翅膀，你还记得吗？它现在还在那里，我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处置它，但你不能让一只幼龙继续这么游荡下去了……你得先去把它处理一下。在那之后，再回檀伽吧。” 桃乐丝愣了一下，这才回忆了起来，当初的确是有三只巨龙的：一只狡猾的母龙，一只幼龙被伤了翅膀，掉落在了岛上，一只被阿伽控制着暂时充当了桃乐丝的坐骑，带她飞到了安辰的国境内。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之间她居然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那只幼龙……”桃乐丝怔了一会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它，她不禁犹疑的问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受了伤，每天都在哀嚎。不过还好，还能在陆地上捕猎。”阿伽回答道：“有点虚弱，但不会饿死。只是它受伤的关节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不管下去的话，以后大概就要废掉，再也无法起飞了。” 听了这话，桃乐丝下意识蹙起了眉头。 布雷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建议道：“如果你准备杀掉它，我很想试试把它转化成骨龙——这一直以来都只是理论上的可行，还从没有亡灵法师成功过——准确来说，是没有法师有机会试过。如果有机会能让我试试的话……” 听到这里，斯塔比尼斯忍不住打断他道：“抱歉，但是，龙已经很稀有了！” “哦，所以呢？你准备让人类多保护这种‘稀有’动物？就算……”布雷狄下意识的就想要讽刺一句“就算我们刚从这玩意造成的那么多遇难者的身边离开？”，但想起之前桃乐丝对他说的那些话，后半截话布雷狄硬生生的忍住了。“啧，总之，看桃乐丝怎么想吧。” 最终桃乐丝决定道：“那么……我们先去龙岛看看。” 而即便有人鱼的魔法帮助他们乘风破浪，他们在海上依然度过了足够长的时间。 桃乐丝搬了张椅子坐在船头，看着前方的海平线仿佛凝滞一般，永远横亘在远处的水天相交之地，可被战船分开的水面，朝后涌动的波浪，和迎面吹来的海风，却都在告诉船上的乘客，他们正在前进。 斯塔比尼斯找到了一床毛毯，他带着毯子来到桃乐丝身边的时候，看见她专注的凝望着前方，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他知道桃乐丝如果不露出表情，就会显得有点阴沉，但他确信她的眉眼间流露出的疲惫并不是错觉。 青年蹲下身去，将毛毯轻柔的铺在她的腰间，以防她不小心睡着之后着凉。桃乐丝笑了起来，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你在看什么？”斯塔比尼斯温柔的问道。 而桃乐丝含糊着低声道：“看海。” 她的声音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带着些微困倦和软糯的漫不经心。 “你已经看了很久了——可是四周只有海和天空，毫无变化，不会厌烦吗？” “也许有的时候会。”桃乐丝笑了笑，“但现在它让我觉得很宁静……一切都好像是静止的，一切都又是在前进着……这种感觉很舒服，能让我能够思考很多事情。” “那么……你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很快太阳就要落山了，那时候一定是最好看的时候。到了晚上，星星出来了，那也一定会非常美。然后明天，太阳又会从海里升起。我还从没有在海上看过日落，星空，还有日出——师兄，你想搬张椅子过来跟我一起看吗？” 看见桃乐丝的心情似乎已经摆脱了阴影，斯塔比尼斯微微放下了心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微笑着道：“我很想。不过，我的研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我得回去再试试。” 桃乐丝却转过了头来，瞪大了眼睛道：“传送的研究吗？” “对。”谈起这个，斯塔比尼斯一向沉稳深邃的眼睛，就会罕见的露出兴奋和雀跃的神色，像是个孩子，“我不久之前创造出了一个稳定的魔法阵——我试验过了，可以传送一些小型的东西，比如勺子，碗，袜子什么的……但是衣服就不行了。我想改良之路可能还有很长要走，可是不管怎么说，我感觉我已经看见了方向，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对不对？” 桃乐丝也非常高兴，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她会单纯的只为这件事情本身而兴奋，但如今，她却同时感到了一阵忧虑。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斯塔比尼斯回答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你。” 他渐渐收敛起了那研究人员的纯粹喜悦，露出了沉稳的神色，“虽然我这么说有些奇怪，但这个魔法阵一旦成型稳定，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世界。如此重要——同时也一定会带来很多麻烦，甚至……是危险。” “师兄，”而眼见着斯塔比尼斯谨慎小心，而又理智冷静，桃乐丝抿了抿嘴唇，越发觉得自己以前真的就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阿尔瓦说，不久之后，可能会爆发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 “……是啊。”谈到这个，斯塔比尼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沉重的叹了口气，“他会这么说，我并不意外。而就我所经历到的一切来看，这个预言也让我毫不惊讶。这个魔法阵赶上了最不好的时候，他们一旦听说这种事情，就会立刻考虑用在战争上——传送武器，传送物资，甚至直接传送士兵……如果被那些野心家们发现了，也许我就会永无宁日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桃乐丝玩笑着问道：“才跟着我一起去龙岛吗？” “这也是原因的一部分。”斯塔比尼斯并不介意的笑着回答道，“我想要个安全的，不会被打扰和觊觎的地方工作，同时，我也是真的很担心你。” “但龙岛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说到这里，桃乐丝垂下了眼眸，露出了些许忧虑之色，“我们也许可以暂时的避开人群，但是……师兄，你知道吗，即便我从阿尔瓦的身边离开，我也能感觉的到他不会就这样从我身上移开视线——他一定在盯着我，在我的背后冷静的观察着我的所有举动，像是猎人一样寻找着猎物的破绽。然后，也许在我浑然不觉的时候，就开始设下铺天盖地的罗网……因为我对他来说仍有可以利用的价值，纵使我们千方百计的想要平静，也总会有些人为了自己的欲望而不肯放过。” 她凝视着前方海天交际的地方，眯起了眼睛，“……师兄，我有预感，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即便我们身处龙岛，恐怕也很难真的完全脱身。” “但我们至少可以置身事外一段日子。”斯塔比尼斯安慰道，“用来准备和安排好一切，来迎接可能是最坏的那个未来。”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临近龙岛的时候, 还只是远远地看见了陆地, 就已经听到了幼龙的嘶鸣。 阿伽不能上岸，于是他便在海水之中，看着桃乐丝一行人踏上了沙滩。此后的事情, 他便没有亲眼见到, 只是后来知道了桃乐丝没有杀死那只幼龙, 反而让贝萝拉为它治疗。 但那幼龙只畏惧桃乐丝一人，而对于其他人类依然凶性不减, 桃乐丝只好一直待在它的身边，为了防止它伤到贝萝拉, 亲自为它的翅膀上药。 幼龙如今似乎还处于人类婴孩的状态, 并不记事, 没过几日，它便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和兄弟，而把一直待在它身边的桃乐丝当做了母亲。 这让桃乐丝有点苦恼。她原本以为幼龙的翅膀痊愈之后, 就会自行飞走, 但如今看来, 它却只会趴在桃乐丝的身边睡觉。 可是，养只猫养只狗，桃乐丝都没有什么意见, 养只龙……？ 听起来虽然很酷, 但这种大型野生动物的杀伤力太强了, 一不注意, 就可能会伤到别人。万一哪天发起狂来, 龙息一喷，岛上的人能够逃出生天的恐怕都没有几个。 布雷狄倒是有控制它的办法——只要杀了它转化成不死生物，它就会听从转化它的亡灵法师的命令。 不过，桃乐丝并没有准备杀它的打算——如果她打算让它死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治疗它了。 既然如此，她好像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驯服它。 阿伽不知道具体情形，他只知道桃乐丝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那只幼龙已经学会了跟在她的身边，闭紧嘴巴，收敛龙息。 斯塔比尼斯，布雷狄与贝萝拉留在岛上开垦荒地，而桃乐丝跟着阿伽一起，前往檀伽。 为了照顾人鱼的习性，尽管桃乐丝并不擅长游泳，还是潜入了海底。而幼龙便跟着他们，飞在半空。 桃乐丝道：“我给他起了个名字。” 阿伽好奇道：“什么？” “亚瑟。” 阿伽点了点头，其实并不是很清楚人类名字的含义，“这是个人类好名字么？” 桃乐丝笑着回答道： “是一位王者的名字。” 事实上，除了这只新宠物的名字，还有很多地点都需要起一个名字。关于收容所的名字，虽然瑞秋预言中已经给出了一个名字，但桃乐丝觉得，也许还能想出一个更好的——哪怕她其实是个起名无能，也准备最后再挣扎一下。 如果最后真的决定要把它变成学校，斯塔比尼斯还提议他们要决定校训。 校训啊…… 说起魔法学院的校训，桃乐丝就只能想到一个“眠龙勿扰”，不过，作为“恶龙魔女”，她跟龙的关系已经很复杂了，还是不要再掺和了。再说，她又不准备把收容所起名叫做霍格X茨。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其实也挺好的。 而幼龙出现在檀伽的上空之时，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它即便仍是幼年，对于一般的人类来说，也已经是庞然大物了。 伽因和瑞塔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那巨兽正在海滩的上方无声的盘旋。 在炫目的阳光之中，它的阴影就仿佛死神的黑袍笼罩在地上，他舒展开来的巨大肉翅，就仿佛死神无情的镰刀，轻而易举的便能收割生命。 ——如果不是桃乐丝之前用私聊频道联系上了他们，告知了幼龙的事情，此刻瑞塔早就开始吟诵咒语了。 她真的收复了一只巨龙。 作为人鱼之乱的当事人，他们当然很清楚，桃乐丝绝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是故意操控巨龙摧毁城镇的，可如今看着那道熟悉的人影纤细娇小，却脊背挺直的自海浪中慢慢浮现，而黑色的巨龙无言的伴随在旁臣服于她，伽因和瑞塔都不禁凛然想到——如果她真的如传言一般，是所谓的恶龙魔女，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但下一秒，桃乐丝就站定在了海水之中，朝着伽因露出了笑容，伸出了手，“伽因，过来，我带你去认识一个人。” 伽因毫不犹豫的朝着她走了过去，海水迅速的浸湿了他的皮靴和长裤，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有些新奇的停在了桃乐丝的面前：“……原来站在海里是这种感觉。” “以后你都不用远离水边了。”桃乐丝笑着牵住了他，转身朝着大海走去，他们站在了海水淹没了腰际的地方，一波一波朝着沙滩涌去的海浪原本会粗鲁的推搡所有海里的生物，但这次，它们却温柔的避开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当他们站定之后，在不远处的更深的大海里，另一道陌生的身影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他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而那双苍青色的眼眸在阳光之中仿佛美丽的绿松石，明亮生辉。 他静静的凝视着看着自己怔怔的不能出声的伽因，开口道：“……伽因·檀伽？” “……阿伽？” 伽因在桃乐丝的私聊里知道了不少关于自己这位……人鱼亲戚的事情，但桃乐丝却从没告诉他，他长得这么……这么…… 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当然，不能看阿伽的下半身。 而听闻桃乐丝在龙岛之上准备建造学校，从未出过远门，从未靠近过大海的伽因跃跃欲试，带上瑞塔以及瑞秋杰克两兄妹后，领主大人活了这么多年，终于坐船了。 在龙岛与斯塔比尼斯久别重逢之后，两人设计出来的城堡几乎就是个简化版的檀伽庄园。但桃乐丝对建筑的要求不多，因此瑞塔这位土系法师非常迅速的化为了包工头——说是如此，其实整支施工队也就只有他一个人。 没过几天，在斯塔比尼斯，布雷狄他们清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上，一座庄园便神奇的拔地而起。 不仅如此，还直接配备了淋浴和抽水马桶等先进设施，这让桃乐丝不禁再次感叹——法师真好用啊…… 但房子造好之后，另一个问题便不可回避的提上了日程。 斯塔比尼斯认真道：“所以，校名和校训是什么？” 桃乐丝转头去看瑞秋，好奇的问道：“预言中的校名是桃乐丝天赋学校？” 瑞秋点了点头。 “那有看见校训什么的吗？” 瑞秋犹豫了一下。“好像是……法师不死于徒手。” 桃乐丝：“噗。” 她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自己在捏他什么梗——骑士不死于徒手，兰斯洛特骑士你好啊！亚瑟没有王正在海边捕鱼吃呢…… 不过，她成名的那句话原本就与法杖有关，而且对于法师的站桩式输出，依赖战士职业的保护等等特点，桃乐丝都希望法系职业的生存能力可以更强一点。 这句话当做校训，其实还蛮合适的。 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唉，这个不行啦。” 布雷狄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顿了一下道：“……你很在意瑞秋之前的预言吗？” 因为很在意，所以绝对要全盘否定来试图改变未来？ “也不是啦，”桃乐丝无奈道，“可是学院总不能叫做迦勒底啊。” 最终桃乐丝还是决定为自己的收容所朴实的起名，就叫做“龙岛学院”。而校训，直到布雷狄与贝萝拉第一次外出寻找有灵媒天赋的孩子时，还没有决定好。 但当他们带回了五名孩子的时候，还不能称之为学校的收容所门口，已经新刻上了字—— “你将来是要拯救世界的。” …… 一年后。 龙岛学院已经收留了大约两百名的孩子，桃乐丝虽然名义上是校长，但具体的运作，却基本上都由布雷狄和斯塔比尼斯来管理，而查尔斯则负责后勤，毕竟各有所长。 除了基本的法术课程，龙岛学院和法师学院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体育课了。 未来的亡灵法师们不仅要学习如何通灵，还要学习如何像骑士一样，在法术来不及施展的时候拔剑像战士那样肉搏。 而学院的收入主要靠贝萝拉，布雷狄，以及高年级的学生们制作草药贩售和出岛看诊。 是的，虽然龙岛学院里基本上都是亡灵法师，但桃乐丝却极力发展草药学，也许是看出了亡灵法师们的能力在医学上的潜力，以及当初在安辰大灾时医生极度匮乏的影响，不夸张的说，龙岛学院即便改名叫做龙岛医科学院也没有太大问题。 不过，介于亡灵法师们的名声，邀请他们前去看病的顾客多半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这就导致了双方接头的时候难免显得鬼鬼祟祟。 大陆上疯狂流传着恶龙魔女桃乐丝麾下的亡灵法师们正在大陆各个地方活跃，可能在密谋一场大乱。 据说人们感到非常恐慌，但邀请学生们去看病和买药的人，却一点也没少，反而每年都在稳定增长。 一切都似乎步入了正轨，蒸蒸日上，但外出归来的学生们却不停的带来新的消息——安辰在议和协议上签字后，给了阿尔瓦一大笔钱，这笔钱一分都没有交到萨格鲁的国库里。 对于他的实力增长，萨格鲁国王显然感到了不安，他立刻写了一封信，要求东大陆的长子回家探亲——当然，带着他的部队一起回来最好。 不久之前这支圣殿骑士团的船队已经抵达了萨格鲁，但来的人数远远超过了萨格鲁国王的想象。 如今萨格鲁的国内局势非常紧张，国王属意的继承人——他的次子突然暴毙，而据说他本人也悲伤过度一病不起，国王的长子宣布退出骑士团，企图恢复继承权，但阿尔瓦一派的人立刻质疑国王与二王子的接连死亡，这位长子的嫌疑极大。 而不久之前，圣殿骑士团号称在迈希恩领地内感受到了邪恶的气息，入侵了阿尔瓦的领地。 ——他们发现了一位亡灵骑士。 他们“净化”了他，并指控阿尔瓦与亡灵法师有所牵连。 那个亡灵骑士，就是路德维希。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贝萝拉的房间里, 窗帘紧闭着，屋外明媚的阳光被决绝的拒绝在了窗外。 但与昏暗颓丧的室内光线不同, 房间里的人却十分忙碌——甚至因为动作过于有力, 而显得有些狂躁起来。 贝萝拉正在收拾所有可能能对灵魂起效的材料, 她不想耽误太久时间，但也不想漏掉任何一件也许会派上用场的东西。最终她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这才勒紧了一个巨大的布袋, 挎在了肩膀上, 推开了房门。 而布雷狄正站在门外,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显得十分阴沉，但他出现在这里, 却毫无疑问就表明了他的关心。 亡灵法师凝注着自己的徒弟, 似乎专程在等她出来。 “师父。”贝萝拉朝着他勉强的笑了笑，然后脚步毫不停顿的朝前走去道：“抱歉……我必须去赶下一班开走的船了……这袋子真重, 如果我有桃乐丝阁下的空间法术就好了。真希望亚瑟可以乘骑……我想龙飞的速度一定比船快多了——真可惜, 是不是？” “贝萝拉，”布雷狄没有拦她，他没有理会她为了掩饰心中惶急而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 只是转过身去, 跟在她的身后一起朝前走去道：“别做傻事。” 贝萝拉不自然的维持着笑容, 没有回头的回答道：“什么是傻事？” “别试图去看……自己所爱之人是如何死去的。” “……我做不到。”贝萝拉咬紧了嘴唇，“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居然, 我居然真的就那么离开了他！在他最后的时刻, 我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我必须去看他都经历了什么……我必须通过这种方式与他同在一次，我不能容忍我居然没有和他在一起！” 看着她激动了起来的模样，布雷狄压低了声音道：“可那除了让你痛不欲生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这不是可以靠有没有作用来判断做不做的事情。”贝萝拉语气急促道：“那是我所爱的人——就算是痛苦，只要是他带来的一切，我都愿意接受。而且——如果他还对世间留有执念呢？！如果，如果他死前想到了我……如果他最后还有话对我说，我怎么可以不去见他？” 看着她一意孤行的倔强模样，布雷狄忍不住叹了口气。 听出了他的不赞同，亡灵女法师转过身来，质问道：“如果是桃乐丝阁下呢？如果是桃乐丝阁下——师父你会因为害怕痛苦，而不去看她最后在这世间留下的影像吗？” 这反问让布雷狄微微一顿，他拒绝假设这样的场景，下意识的便回避道：“你知道么？曾经有人预言过，我会死在桃乐丝的前头。” 他望了贝萝拉一眼，“而且桃乐丝是不死之身，所以我大概是不会碰见这种问题了。” 贝萝拉却因为这话，突然停下了脚步：“——预言？谁的预言？” “瑞秋。草药课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布雷狄回答道：“但预知未来并不是一件好事，她答应过桃乐丝学会压制能力，所以很少有人知道。” 贝萝拉凝视着他，定了几秒，最终还是道歉道：“抱歉，师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没有人愿意感受痛苦……但有些事情，珍贵的就算明知是痛苦，也不能舍弃。” 贝萝拉就这样离开了龙岛。 她换下了亡灵法师们的黑袍，重新穿上了久违的，她还是一位农家少女时，才会穿在身上的亚麻长裙。 她只想去见路德维希最后一面，因而不愿节外生枝，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惹出什么麻烦。 当她真的踏上了迈希恩的领地，这一路上情绪纷乱难言的心脏，才终于像是有了“路德维希已经死了”的实感，而猛地抽缩了起来。 明明路德维希……早就已经死了。但长久以来，尽管别人都觉得他作为亡灵生物，根本不算活着，可对贝萝拉来说，他与其他所谓的“活物”毫无不同。 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活”着的。甚至于，因为亡灵骑士的特殊，他一定可以比任何人都活得长久。正是因为这样，贝萝拉才会离开，因为她始终觉得，就算自己离开了，路德维希也会永远存在在那里，无论何时，只要她回来，就一定可以再见到。 ……原本，明明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他却消失了。 无论在哪里，她都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无论在哪里，她都再也看不到他了。 贝萝拉觉得自己的灵魂和理智好像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清楚的明白现实中所谓的“死亡”是怎样一回事，另一半却恍惚的彷如沉在梦里，毫无实感。 她就这样按住了不停颤栗的心脏，循着路上亡灵们的指路，一步步的靠近了当时的战场。如今那里的血腥依然不曾完全散去，而在贝萝拉的眼中，那些战死的士兵，依然停留在此，魂灵未散。 而路德维希并没有身处其中—— 据说，被圣殿骑士“净化”的恶灵，会直接消失。 但贝萝拉并不相信这样的传言，因为根据布雷狄的研究，人类的灵魂是非常坚韧的，只有毫无牵挂的灵魂会自行消散，而心中只要有所执念，就算被强行打散，也会有片缕残存。 贝萝拉想试试看，她能不能找到这些碎片，她能不能再次……复活路德维希。 她心中有一个殷切的信念，她相信，路德维希一定会有所回应——因为，她那么爱他…… 亡灵法师跪在地上，将手指深深的插入了泥土之中，她慎重的仿佛在向神明祈祷一般，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就看见了那场战斗——那样激烈的碰撞还没过多久，因此留下的影像，还十分清晰。 贝萝拉看见了平民们在尖声惊叫，四散奔逃。母亲甚至来不及拽住孩子，丈夫甚至来不及护住妻子，然而作为异教徒，圣殿骑士团并没有把他们当做无辜之人来怜悯。在骑兵们的突袭中，越来越多的人倒在了马蹄之下。 红色的鲜血浸润了大地，孩童的啼哭，女人的哀鸣，男人的嚎叫交织成一副地狱般的悲惨景象。 就在一名头戴铁盔的圣殿骑士朝着一个跌倒在地的女童冷血无情的扬蹄踏去的时候，一支带着青幽鬼火的箭蹴一箭射入了他的头盔与肩铠间露出的那一线缝隙，狠狠地穿透了他脖颈间的肌肤与动脉，让他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骑士们立刻放弃了追猎那些四散逃去的村民，朝着亡灵聚集了过来，而这亡灵骑士的面容一片漆黑，在头盔的阴影下，仿佛虚无一片，只有眼中跳跃着的青色鬼火，流露出一丝有别于死物的气息——却又不能称之为生机。 路德维希在兴奋和喜悦。 尽管他已经没有了表情，可是贝萝拉的心在再次见到他的欢跳中准确无误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很高兴。 是因为……作为骑士，他终于又可以踏上战场了吗？ 他终于不再是整日缩居在地窖之中的耻辱，终于不再是被排斥在边缘的无用废物，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天空之下，拔出长剑，骑着战马。 那份英勇的武烈，让贝萝拉倍感骄傲。 这骄傲的爱意，在她看见他最终被金色的圣光笼罩而消失在空气之中的时候，也感觉悲壮的仿若看着一位英雄遗憾的陨落。 ……没关系…… 她坚定的想，路德维希那么兴奋和享受这样的战斗，他一定不会毫无牵挂的消失——他也……一定还会想着我…… 我可以将他召唤出来的…… 我一定可以。 然而贝萝拉手忙脚乱的在大地上布好召唤所需的一切，急切的念出沟通亡者的咒语后，天地间一片空寂，没有人前来回应。 无论她尝试多少遍，无论她呼唤的声音渐渐变得有多么的歇斯底里，路德维希的幻影始终不曾出现。 为什么……？ 她茫然的跪在地上，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布雷狄蹲在她的身旁，轻声道：“贝萝拉？” 贝萝拉呆怔的回头望去，只见桃乐丝也来了。她正站在布雷狄的身边，担忧的凝视着她。 她知道，一定是桃乐丝用她特殊的飞行法术，将布雷狄带了过来。 “你还好吗？贝萝拉？”桃乐丝关切道：“我们很担心你，所以一起过来了。” “师父……”贝萝拉却来不及回答她，她猛地抓住了布雷狄的手，语气惶急道：“我好像记错了咒语，还是我带错了东西？我找不到路德维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看？” 布雷狄盯着她，“你没有记错咒语，也没有带错东西。一切都很完美，问题在路德维希身上。”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能够确定，他还想回来？” 少女执拗的红着眼睛反驳道：“他为什么不想？他一定想回来的！” 布雷狄却不愿让她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他冷静道：“你再看一次。你再看一次，他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旁观者清，也许是因为贝萝拉不愿承认，当布雷狄踏上这片战场的时候，他所见到的路德维希最后一战，那位亡灵骑士的兴奋并不是因为与敌人奋战的快意，而是因为解脱。 在战争中死在敌人手上，对他而言，是最为荣誉的退场。当初他就应该如此死在边境，最后却因为对人世的眷念，而沉沦于黑暗之中，看不见前方有任何希望。 如今，他终于可以完全的结束这段原本就不该出现的，多余的“生命”了。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执念。 布雷狄看着沉默良久，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的贝萝拉，低声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少女的双眸之中，却涌现出了强烈的恨意：“不是的……这不是路德维希自己的选择，是这个世界把他逼死的！” 这话令布雷狄和桃乐丝心中略感不安的对视了一眼，最终布雷狄伸手在贝萝拉的头上，拔下了一根长发，放在了法阵之中。 “……那就用你的气息再呼唤他一次。如果他心中还有一丝对你的牵挂，也许会有一缕残余的魂魄，仍然在世间飘荡。”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最终贝萝拉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 只有一捧浅浅的，堪堪将她的手掌心完全覆盖的灰烟，仿佛某种东西燃烧殆尽后, 留下的灰烬。 这就是路德维希最后对她的所有眷念。 对于已经消散的灵魂来说, 这并不能说是很少。但是, 对于爱情中的当事人来说, 这却也并不能说是太多。 “……你可以把这些残余的魂魄灰烬保存在一个容器里, 一直带在身边。”布雷狄沉默了一会儿, 拍了拍贝萝拉的肩膀, “我就是这样将零的灵魂寄存在我的耳钉里的。” 但贝萝拉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低声自语道:“不对, 一定还有的。” 布雷狄:“？” “一定还有更多的残余魂烬的……他那么牵挂自己的母亲, 自己的家族，除了为了我给予了回应的部分——一定还有其他的部分散落在其他地方的。” “白痴, 你清醒一点！”见她仿佛着了魔般的神色执拗，布雷狄皱起了眉头，“你难道准备搜集一个已经消散的灵魂全部残余的部分？那简直像是要在大海里寻找一粒沙砾一样！” “可是我找到他了啊！”贝萝拉却不肯放弃的红着眼睛叫道，“他明明还是存在的！明明可以——也许明明可以再回到我的身边的！只要我再努力一点, 只要我倾尽全力的话——就算不能聚集他的身体, 至少，至少我可以糅合出他的心脏吧？！” “努力？”布雷狄听着少女执迷不悟的话语，终于忍不住的泼起了冷水。他冰冷道:“你所谓的努力, 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没有执念的灵魂会失去聚集力, 它们会随着风, 随着空气到处飘散，回归于自然——也许你现在呼吸的空气，里面就存在着路德维希的魂魄灰烬——难道你准备停止呼吸吗？” 贝萝拉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否定，她的视线忽然就直直的落在了桃乐丝的身上，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亮起了眼睛，充满了期待道：:“如果，只有神可以做到的话——那桃乐丝阁下，不是法神吗？” 桃乐丝微微一愣，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布雷狄就已经皱起了眉头呵斥道：“你都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 法神即便被称之为神，那也不能算是真正的神祇。 再怎么强大的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力量遍布整个世界，用来搜集一个早已融入天地的灵魂。即便有法师愿意这么干，法师没有亡灵法师的天赋，也无法与灵魂沟通。 更何况，桃乐丝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个法师。 “也就是说……” 不管是法神，还是别的什么神祇，都没有用处。 贝萝拉的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冒出来一个极为傲慢的念头——那么，如果我自己成为神祇，是不是就可以了？ 沉默了许久以后，她终于像是想明白了一般，垂下了头，“……对不起，桃乐丝阁下，师父，我刚才脑子里实在太混乱了，如果说了什么过分的要求，请忘掉我说的一切吧……” 她握紧了拳头，看向了布雷狄道:“师父，请你教我存放灵魂的办法。” 见少女好像终于冷静了下来，桃乐丝和布雷狄对视了一眼，都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他们陪着贝萝拉前往了路德维希的家，但并没有靠近。 少女远远眺望着自己的恋人曾经居住的高塔，也看得见自己曾经蜷缩着度过寒夜的马棚，却看不见最后他所在的地窖。 桃乐丝轻声的问道:“要过去吗？” 贝萝拉却摇了摇头，“……路德维希的父母大概并不希望看见我。” 她最终垂下了眼眸道:“够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之后的贝萝拉更加的沉默寡言，她总是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很少再有笑容，眉眼间的忧郁和隐伤，让她一夜之间显得成熟了许多。 比起之前一心扑在草药学上，她开始主动向布雷狄学习亡灵法师的一切法术，对于她的变化，龙岛上的人都有些担忧，却只能等着万能的时间，来抚平她的伤口。 与此同时，阿尔瓦也对圣殿骑士团的突袭进行了反击，他借此强烈抨击兄长对于异教徒暴行的放任，因此获得了几乎大部分贵族和民众的支持。 稍微了解一些局势的人都很清楚，大概很快，就会到双方图穷匕见，准备刀剑相向的时候了。 龙岛学院外出的学生，都慢慢的都回到了龙岛之上，用以躲避这场兵灾，尽量减少外出。但就在这时，贝萝拉却提出要离开。 “我想出去走走。”少女忧郁的说，“一直待在龙岛上，我总会不停的想起路德维希的事情，战争开始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伤员，我想去帮助那些无助的人，让自己忙碌起来，好不那么痛苦。” 桃乐丝担忧道：“可是你一个人，如果遇见了什么危险……” “没关系，我会先去檀伽的！”贝萝拉为了让她安心，交代自己的行程道：“我去问伽因阁下请借爱丽丝和桑斯阁下陪伴我，这样可以吗？” 爱丽丝和桑斯原本只是居无定所的雇佣兵，但在之前随着桃乐丝一起抵达了檀伽之后，就留了下来，成为了正式的贵族家的护卫。 凭借着檀伽与龙岛，爱丽丝桑斯与桃乐丝的关系，他们大概不会介意暂时成为贝萝拉的护卫。 看着年轻的亡灵法师再一次的踏上出岛的船只，看着那与大海相比格外渺小飘摇的木船，桃乐丝忽然有一种，不知命运将会走向何方的茫然。 她转头望去，却见身边的布雷狄凝视着贝萝拉远去的方法，眉头紧锁。 “怎么了？” “……没什么。”布雷狄顿了顿，“我只是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安。” 也许这不安，是因为贝萝拉不久之前，刚刚从他这里问到了当初，他是如何收复恶魔的缘故。 尽管亡灵法师的确需要学会和恶魔打交道，但是……如果误入歧途，亡灵法师和恶魔加在一起，可绝不会是造福人类的组合。 像是察觉到了在岸边送别自己的师父那莫名的担忧，贝萝拉在船头凝视着龙岛的方向，凝视了许久。她的内心似乎也在激烈的做着某种斗争，但在下了船后，少女还是几乎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和檀伽相反的方向。 在一处僻静的森林里，亡灵法师深深的吸了口气，朝着未知的黑暗，迈出了战战兢兢的第一步。 她没有经验，也并不特别聪明，但贝萝拉无论如何，都想要试试自己可以走到哪一步——如果不倾尽全力的努力一把，她决不能安心。 她坐在用树枝在土地上画出的魔法阵里，咬着嘴唇点亮了身边围绕着自己的几根蜡烛，然后用银色的匕首割破了掌心的皮肤，用鲜血为法阵献祭。 贝萝拉低声的，默念起了从布雷狄那，听来的恶魔之名。 她记得，自己和路德维希与桃乐丝一行人相遇之后，他们曾经在城主府中，遇见过一个魅魔。 那魅魔名为：“乌依兹·萨别拉·图蒙哈肯·齐格密·约肯希那……” 恶魔的名字很长，对于外人来说，十分复杂，就算曾经听到过，也完全无法一次记下。 但亡灵法师们却研究出了恶魔的名字暗含一定的规律。按理来说恶魔不会主动将名字告诉某个人类，但它们的身体有个地方，会有一个类似人类胎记的符号，那是出生起就存在着的，而它们的真名也往往自这个符号之中衍生而出，经验丰富的恶魔亡灵法师，可以仅凭恶魔的种类判断出符号的位置，然后凭借符号，推测出恶魔的真名，那样强大的亡灵法师，几乎就是恶魔的噩梦，因为他可以像是奴隶主一样，役使恶魔像奴隶一样为他效力。 不过恶魔也不是好惹的生物，他们非常记仇，也非常狡猾，即便可以制服他们一时，可稍有疏忽，就会被他们百倍千倍的报复回来。 跟恶魔为伍的人最终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那又怎样？ 贝萝拉轻轻地，轻轻地，念完了那一长串的诡异音节，然后低下头来，吹灭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根蜡烛。 当烛火刚熄，四周便突然卷起了一阵狂风，然而法阵中的其他蜡烛，烛光却毫无动摇闪烁。那狂风卷起了地上一大片的落叶，在旋转之中，那些落叶渐渐的凝聚出一个高大的人形。 那人有着贝萝拉所见过的，最为英挺俊秀的面容。 他黑色的短发蓬松柔顺如鸦羽，睫毛浓密纤长，肤色白如冷玉。他身着铠甲，背披红袍，英姿飒爽，又俊美的不可一世。 所有的一切都和路德维希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眼睛——没有亡灵化之前的路德维希，他的眼眸明亮如星，而亡灵化的路德维希，眼瞳是绿色的幽焰。而这个生物，双眸却是一片全黑。 “该死。”瞧见贝萝拉，“路德维希”恨恨的啧了一声，像是认出了她是谁——那个在城主府里遇见过的，貌似跟着布雷狄成为了他的徒弟的年轻亡灵法师少女。“那个杀千刀的狗屁布雷狄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你？” 这与路德维希的外貌完全不符的话语，终于让贝萝拉从初见的震撼中猛地回过了神来。 她凝望着那张和路德维希一模一样的面容，眼泪几乎就快要落下的咬牙道：“我需要你的力量。” 魅魔却好笑的望着她道：“你难道不知道魅魔是恶魔之中单凭力量来说最弱的一族？你需要我的力量？我只能帮你补补魔。但是我既然以这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说明这就是你心中所爱之人，一般需要魅魔补魔的，差不多都是男性……”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手道：“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熔岩恶魔的名字，你把它召唤出来让它帮你怎么样——我跟你说熔岩恶魔不仅力量强大，脑子还很不好使，不管你们是想杀人放火，毁尸灭迹，都很合适！” “不，我只需要你。”贝萝拉却丝毫不为所动道：“我需要你……为我吸取这个世界上所有法师的力量。” 魅魔：“……哈？” 他大概愣了那么两三秒，就想俯下身来探探她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脑子不好。“看着挺正常的，怎么是个傻子……” “你可以做到的吧。”贝萝拉任他将手掌贴在自己的额头，却垂下眼来，不敢去看那近在咫尺的面容，那让她的心痛到几乎在淌血。 “我查过所有关于恶魔的资料，魅魔虽然是力量最弱的，但是魅魔可以吸取的力量是没有上限的！理论上来说，你甚至可以将全世界的生物吸取一空——对不对？就是因为魅魔成王太过可怕，一旦出现稍微强大一些的魅魔，甚至不需要人类与你们为敌，其他的恶魔就会出手将其消灭了，这就是魅魔为什么一直羸弱的原因，是不是？你是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你只是不敢去做！” “……那你说，”魅魔皱起了眉头，像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有备而来”，“你所谓的大事业，指的是什么？” 而眼前的少女，便一字一顿的回答道：“我想成神。”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这样吧, ”在听完了少女的愿望后，乌依兹深深的吸了口气，觉得自己面前这个看似正常的人类要么是真的傻子, 要么就是真的疯子，完全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他直起腰来，准备祸水东引道：“如果你这么需要魅魔, 我可以告诉你我一个远方堂哥的名字……他也是个挺疯的家伙，不如你们搭成一伙？相信我，他的床技也比我好上千倍百倍——” “……” “别闹了, ”但瞧着贝萝拉那坚定的, 毫无动摇的，绝不是在开玩笑的眼神，乌依兹渐渐的有些笑不出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尽管眼前的魅魔与路德维希一模一样的外貌, 让她凝视着他的时候，内心抽痛不已, 可是, 她却不许自己将目标说出口后, 再低下头去逃避开视线。 她努力的将自己的内心变得更加坚硬，然后回答道, “我想要所有法师的力量为我所用。”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可以覆盖整个大陆的力量。”随着乌依兹的发问, 贝萝拉回答的越来越平静, 话语却也越来越疯狂：“如果全部的法师还不够, 那么加上全部的亡灵法师, 如果亡灵法师也不够，那就加上所有的人类，如果所有的人类也不够，那就再加上人鱼，巨龙，精灵，恶魔——怎样？” 即便是恶魔，也被这样的打算给惊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魅魔不禁怔怔道：“你真的是个疯子……” 他忍不住又问道：“原因呢？你想要颠覆世界的原因是什么？” “我没有想要颠覆世界。”贝萝拉却执拗的纠正道，“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回来。” “啊，”听她这么一说，乌依兹便明白了什么。他拖长了声音，微妙道：“莫非，这又是人类，所谓的爱情？” “很傻吗？”听出了恶魔语气中的嘲弄，少女没有发怒，她只是直直的望向了他。但那双眼眸里涌动着的情感，在恶魔看来，却宛若岩浆一般炽烈。“对于恶魔来说，人类的爱情，很傻吗？” “不，”乌依兹却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歪了歪头，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困难的挑选着合适的词句，“很神奇。” “我们恶魔……姑且算是有父母吧，但对于恶魔来说，孩子就像是嘴巴里突然多了一口痰，然后随便吐掉的东西。我们只为我们自己而活。”他抱起双臂，以一种非常不能理解的态度回答道：“所以人类的爱情真的让我觉得很神奇。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另一个毫无关联的人，仅仅只是因为所谓的‘爱情’，就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甚至比这个世界还重要？” 贝萝拉静静地凝望着他，好一会儿也没说话，最终还是乌依兹皱起了眉头，没好气的打破了寂静道：“干嘛？你想说什么？要怜悯我们恶魔不懂爱很可悲吗？那种话我几千年来已经听得很腻了哦。” 但少女却低低道：“……也许那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 “我是说，体会不到这种爱，也许也没什么不好。”贝萝拉轻轻的笑了一下，“人们都说没有体会过痛苦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但那也许只是为了安慰痛苦的自己得出的说法吧。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会主动去选择痛苦？” “……你在小看我们的恶魔吗？”乌依兹却不爽的眯起了眼睛，“除了情情爱爱啊之外，我们恶魔也是有很多别的烦恼的！” “那么，”贝萝拉便不再浪费时间的从腰间布袋里拽出了早已经写好的契约，放在了他的面前，“签订契约吧！乌依兹！” 被掌握了真名的恶魔，难以拒绝的签订了契约。事实上，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抗拒。 因为，他觉得这个人类好像有点有趣。 ——成为神。 这是所有召唤过乌依兹的人类中，口气最大，也最特别的人类了。 几乎所有的亡灵法师，都是将魅魔当做额外的体力储存器来使用。少数的则如同布雷狄，是为了得到他们手中的一些秘密。 千年以来，还从没有人召唤出魅魔，然后那么认真而疯狂的对他说，我想要借助你的力量成为神。 ……到底是在说什么蠢话啊。 人类到底是有多么肤浅，又多么自大啊。 她到底明不明白，神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和高度？ 但即便他仔细的解释了神的无可企及，名为贝萝拉的少女，却依然毫无动摇。 “我的世界很小。”她回答道，“我只是一个乡下的农村少女，从小所知道的地方，只有我们村落的那一小块天地。你活了很久，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我的师父布雷狄也是，桃乐丝阁下也是。你们的世界，都好广阔。可是我不一样——我的世界里，自从路德维希出现以后，就只有他了。” “除了复活路德维希这件事情之外，其他的所有事情我都不想去做。那些事情也都对我毫无意义。人要如何得到幸福呢？就是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为之一直努力。尽管辛苦，但也会很满足吧？” “正是这一点点的幸福支撑着我，才让我得以在痛苦中存活。我如今是为了相信可以和路德维希再次相见，才继续努力活着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因为，也许路德维希也在期待着再见到我。也许神很遥远，但没关系，我会尽我所能的去靠近，这样的话，就算倒在了路上，那不也很令人满足了吗？我想要使出全力，看看我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乌依兹，你不想试试你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吗？” 可这一大堆话语，并没有让铁石心肠的恶魔感到感动，他诚实而毫无情调的回答道：“……比起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我更宁愿好好活着不要作死。” 但乌依兹还是得到了丝毫没有退让准备的贝萝拉的第一个命令——他的目标，是在安辰的两次动乱中，因为受雇的贵族死去找不到下家，而暂时游离在边缘的无主法师。 其他的贵族基本上都有固定的法师顾问，这些一夕之间失去了经济来源的法师们格外苦闷，便成了小酒馆的常客。 贝萝拉当然也想直接对那些消灭了路德维希的圣殿骑士团下手，但一开始就对上那样的强敌，最后的结局却很难保证胜利。 从自己的师父那里，亡灵法师少女学到的最多就是冷静和谨慎，她明白自己必须先强大己方的力量。 萨格鲁是路德维希的故乡，而贝萝拉本身是基加利人，不久之前，安辰还在与萨格鲁作战，尽管当时路德维希并没有踏入战场，但贝萝拉却仍然决定从安辰先下手。 如今的安辰经历了阿尔瓦的战乱，巨龙的袭城，元气大伤。 但混乱也就意味着机会，恶魔的势力，就这样在混乱之中，悄然滋长。 在诱惑并榨干了五位法师的法力之后，贝萝拉瞧着月色下的魅魔幻化出的美貌女子渐渐消散，重新在她面前化作路德维希的模样，微微皱起了眉头。 魅魔吸取的法力全在他自己的身上，如果亡灵法师需要摄取，便必须与之交合，不仅如此，贝萝拉已经感觉到了，五位法师的力量加上魅魔自身的法力，已经让契约隐约的有所动摇——如果乌依兹的力量再强大一些，双方失衡的力量也许就会导致契约的反噬。 贝萝拉沉吟了半晌，最终决定道：“乌依兹，即便这几位法师是游离在边缘处的不起眼人物，但法师毕竟是法师，失踪多日后，又被发现全部都是被吸干而死，一定会引起注意。单凭你一个人目标太大，效率也太低了。” 瞧着她那和说出“我想成为神”的时候，一模一样冷静疯狂的神色，乌依兹的心里渐渐地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你准备怎样？” 贝萝拉毫不犹豫道：“我要成为恶魔的新娘。” “恶魔的新娘”是一种臭名昭著的献祭仪式，曾经有人以年轻少女的性命作为食粮供养恶魔，但有一次，这些崇拜恶魔的民众捕捉到了一位灵媒少女。 这少女在献祭途中，逆转了法阵，将自己的一半献祭给了恶魔，同时也将恶魔的一半献祭给了自己。自那以后，她就拥有了恶魔的血脉，同时也拥有了恶魔的能力和寿命。但与此同时，她的外表也产生了异变，成为了“怪物”。 那位恶魔新娘最后命运如何，没有任何人知道，布雷狄也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一份日记，记载着这件事情——那本日记，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恶魔新娘的旧物。 尽管人们都说桃乐丝是法神，但在相处之中，贝萝拉觉得她的师父布雷狄并不逊色多少。 谁也不清楚这位亡灵法师的真正实力，也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想到这里，贝萝拉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沉重——她现在做的事情，她现在走的道路，终有一天，会通向桃乐丝和布雷狄的对立面么？ 可是，要停止吗？ 不，尽管如此，她也绝不想停下。 她很清楚，即便那样的未来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但她绝不后悔。 贝萝拉甚至心存幻想，也许最后局面不会那么糟糕——没准，师父会理解她……？ “……我不要啊！！！”可乌依兹却并没有她那样决绝的觉悟，魅魔惊恐的哀嚎道：“我为什么非要把我自己的一半献祭给你不可啊！！！那个被献祭逆反了的恶魔在我们恶魔圈子里可是巨大的笑柄诶！！” 但曾经那个温柔，腼腆，而又内向的农家少女，如今却已经可以表情冰冷的将他强硬的拽进了早已画好的法阵之中。“等以后你成为了魔王，就不会再有任何恶魔敢于取笑你了。” “你再想一想啊——”乌依兹却继续垂死挣扎，“喂！！！如果你接受了一半的恶魔血统，你会变得很丑的！很丑的——真的很丑的！你不是要复活你的爱人吗？！你更应该好好保护你的美貌啊！！而且会很痛的，绝对会很痛的！！是要把自己撕裂成两半的痛苦啊——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与此同时。 龙岛之上，学院地下室中，桃乐丝站在一株移植而来的蓝色水晶旁，紧张的看着斯塔比尼斯闭着眼睛，伸手按在房间另一端的蓝色水晶之上。 随着他的魔力慢慢灌入蓝色水晶，并且绘制出最终研究成形的法阵，一阵白光随之闪耀而出，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下一刻，他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桃乐丝的身旁。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成功了！！！” 斯塔比尼斯一直执研究了这么久，几乎可以说是他从小的梦想的传送法阵, 终于成功了, 尽管桃乐丝一直以来都只是作为朋友在一旁支持, 此刻也忍不住兴奋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斯塔比尼斯，为他感到激动不已。 斯塔比尼斯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 就被小小的少女扑入怀中的冲力冲的往后一退。虽然自己才是主研究员, 但感受着桃乐丝那兴奋不已的情绪, 他却很快就恢复了沉稳，只是微笑着拍了拍怀中少女的后背。 只听斯塔比尼斯笑着道：“这都多亏了桃乐丝的帮忙。” “咦？”可听了这话，桃乐丝却松开了手抬起脸来, 瞪大了眼睛道：“可是，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啊。” “但是桃乐丝一直都在支持我, 鼓励我，相信我啊，”斯塔比尼斯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 “没有桃乐丝的话, 我可能早就已经放弃了。因为有你在, 我才最终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啊。” 这过于夸大了她作用的话语让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她接受了朋友的好意, 转移话题道：“那么——接下来只要再稍微调整一下, 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地话。”可说到这里, 斯塔比尼斯却犹豫了一下。 他转过身去, 看着身旁安静耸立, 反射着盈盈蓝光的蓝色水晶，忽然露出了有些失落的神色：“但是，说实话，研究了这么久，探索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之后……很高兴，很兴奋，很激动，但在那之后……却反而有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迷茫感。” “……这么说也是。”桃乐丝很快的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毕竟这种研究目前来说，绝对算得上顶级尖端技术了。成功之后固然是值得骄傲一生的荣耀，可是考虑到龙岛之外的大陆已然快要烽烟四起，这种时候暴露出来难免会招来不必要的觊觎和争端。不过，明明是这么艰难辛苦之后才得到的成果，却只能明珠蒙尘的话，那也实在太过可惜了。 “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 桃乐丝迟疑着道，“或者，我们先在龙岛之内内部推行……？” 而就在斯塔比尼斯和桃乐丝商量着如何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的时候，布雷狄突然发来了一条私聊：“你跟斯塔比尼斯在一起么？有一只鸽子找他。在会议室里。” 桃乐丝：“……” 布雷狄：“你又吓到了？” 桃乐丝：“……脑子里突然响起别人的声音，这种事情真的……每次我都吓得心跳差点骤停啊！” 这听起来像是抱怨的话语让布雷狄沉默了一会儿，他正准备说，如果你讨厌的话，他就不会再这么做，却听见桃乐丝又松了口气，紧接着道：“还好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这么做了。所以偶尔被你这么一吓，感觉还挺好玩的。” 这后半句话让布雷狄有些出乎意料的微微一愣，而不知道是哪个词取悦了他，让他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唇角。但在瞧见不远处停在窗台上的白鸽时，亡灵法师的面容又霎时恢复了冷漠。 他没有再回复任何信息过来，但这就是他的习惯，桃乐丝已经习惯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布雷狄通过桃乐丝建立起的【私聊频道】，第一次主动联系上她后，他似乎就找到了逆向使用聊天频道的方法，成为了唯一一个可以自由使用【私聊频道】与桃乐丝联系的人，而不必像其他人一样，必须等到桃乐丝主动联系他们，他们才能够回复。 这件事情一开始让桃乐丝吓了一跳，她总觉得以布雷狄那敏锐和深不可测的感知能力，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游戏系统也说不定，毕竟一开始，他就曾经说过她身上带着死气。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聊天系统等同于入侵他人的大脑，是很敏感的领域，大概是为了避免引起桃乐丝的不快，布雷狄很少会主动使用这一功能。 所以这一次他竟然主动私聊了桃乐丝，那应该有事发生了才对。而且，说到鸽子——芙妮雅校长的宠物，正是一只叫做喜乐蒂的白鸽。 …… “向你问好！桃乐丝阁下！斯塔比尼斯阁下！” 在瞧见斯塔比尼斯和桃乐丝一起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一直瑟缩在窗台边缘，试图尽可能的远离一身黑气的亡灵法师的白鸽霎时便激动的冲向了斯塔比尼斯。 它在布雷狄冷漠旁观的视线之下，爪子紧紧的抓住了斯塔比尼斯肩膀上的衣物，停在了他的耳边，几乎有些神经质的喊了起来。 “桃乐丝阁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孩子，现在却已经也是一位校长了呢！但你看起来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年轻！哦，对了！斯塔比尼斯阁下！我带来了主人的口信——！” 它的声音尖细，又一连串的说了很多话，几乎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斯塔比尼斯不得不努力朝着白鸽所在的另一边尽可能的别过头，以免耳朵接受的声音太过吵杂而让人难受。 他安抚道：“放轻松，慢慢说。喜乐蒂——慢一点——” “——吸。”瞧见斯塔比尼斯难受的皱起了眉头，喜乐蒂深深的吸了口气，“真是抱歉！我让你难受了吗？因为我被吓到了！我实在是被吓坏了——！那边那个一身黑色的男人！我说我是来找斯塔比尼斯阁下的，他却不肯相信，还威胁我要把我丢给巨龙当晚餐，呜呜呜呜呜——” 而瞧见斯塔比尼斯和桃乐丝望来的视线，布雷狄耸了耸肩膀，轻描淡写道：“我只是要确定它是否安全，进入龙岛是否理由正当——万一是间谍呢？” 他这么说当然毫无问题，斯塔比尼斯只得伸出手指，苦笑着摸了摸喜乐蒂的头顶，“好啦，你不是说你带来了芙妮雅的口信么？她有什么事？” “啊，对！主人的口信！”喜乐蒂说完这句话，嗓音便霎时一变，变成了他们所熟悉的，属于芙妮雅的柔婉，曼妙，韵律动人的美妙声音：“斯塔，安辰最近多名法师连续神秘失踪，目前只有三名法师的尸首被发现，皆是干枯而死，疑似恶魔作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恐怕需要灵媒的协助。” 说完之后，喜乐蒂的声音才又恢复了尖细的结束道：“就是这样的！咕！” 大约是鸽子的声音太过高亢了，它话音落下后，整个会议室里便突兀的显出一种沉寂感来。 布雷狄这时却突然嗤笑了一声，淡淡的开口道：“真是多灾多难的国家啊。” 斯塔比尼斯理所当然的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了桃乐丝道：“……桃乐丝，你怎么看？” 桃乐丝是名义上的校长，虽然她不负责教授课程，也很少插手具体事务，但龙岛学院基本上全是靠着她建立起来的。斯塔比尼斯不可能跳过她作出决定。 不过，虽然桃乐丝可以算是学院的灵魂人物，但在灵媒方面的权威却是布雷狄。没有跟布雷狄商量过，她也不会给出任何确切的回答。 只见桃乐丝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这件事情既然和法师有所牵连，就说明灵媒们和法师们将要合作吧？法师们对灵媒……众所周知，大多并不友好，如果要我们的协助，就必须保证我们派出的灵媒学生或者是老师能够得到公正的待遇才行。这是最低的标准。” 喜乐蒂连忙道：“这一点主人也考虑过的，她保证绝对没有问题！请务必相信我们的诚意！” “是吗？”但这时，布雷狄却忽然打断道：“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办法保证的吧？” 他冷冷的盯着白鸽，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你的主人能够操控人心？还是可以控制别人的思想？如果她都不能，那么做出这种绝对的保证，要么就是骗子，要么就是傻子。你的主人是哪一种？” 喜乐蒂微微一愣，但在它气恼的反驳之前，桃乐丝就先喝止了他：“布雷狄！” 她朝着喜乐蒂道：“从安辰飞来龙岛并不容易吧？我让师兄带你下去先休息休息。关于派遣灵媒的事情，我们需要开个临时会议商讨一下人选，稍后再给你答复，好吗？” 白鸽显然也无法拒绝，它站在斯塔比尼斯的肩膀上，被他带离了房间。斯塔比尼斯走下楼梯的时候，还能听见喜乐蒂在委屈的抱怨：“那个亡灵法师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一只白鸽？一只像我这么可爱的白鸽？” 等他们一人一鸽慢慢走远，桃乐丝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靠在窗边的青年，轻轻的叹了口气。“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吗？” 布雷狄凝视着她，“你真的相信她可以保证我们灵媒不会受到冷遇？” “……百分百的话……我不相信。”桃乐丝回答道，“但现在是对方有求于我们，不是吗？所以我相信，她至少会努力做到的。” 布雷狄却转过头去，望向了窗外，“不说她只是努力做到，就算她真的百分之百做到了，也没有人会愿意去的。” 他冷静的回答道：“学生们还很年轻，大多没学会什么东西，如果真的是恶魔作乱，他们帮不上什么忙。而有所实力的灵媒大多都成为了老师，他们都是曾在大陆上到处漂泊流浪过的灵媒。相信我，这些人不会愿意去和法师们接触。” “流离失所的亡灵法师们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没有人可以想象。在大陆上的时候，我们是没有任何尊严的丧家之犬。即便是乞丐也可以对我们口出恶言，就算是小孩子也会朝我们丢掷石子驱逐我们。龙岛是他们的世外桃源，是他们的家。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他们，没有人会排斥他们。这也是为什么短短一年之内，灵媒们便在这里充满了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原因。” “如今大陆局势混乱，对他们来说，去和眼高于顶的法师们打交道，受一肚子窝囊气，辛苦的灭除恶魔，还要被普通人白眼冷待，还不如开开心心的留在岛上，每天给学生上课。” “但是那样的话……”桃乐丝迟疑道，“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座岛了啊。” 她试着传达自己的想法：“所有的偏见和误解，都必须通过实际的接触来消除。如果我们一起努力的话，总有一天，灵媒们可以理直气壮的出现在阳光之下的。” “桃乐丝，”布雷狄却轻轻道：“没有人可以拥有整个世界，有时候，一个人能有一座岛，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过的灵媒很少，所以喜欢这个世界的灵媒也很少。我们已经不在乎外界的偏见和误解了，比起努力的辩解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灵媒们大多已经学会了我行我素的做我自己，然后冷漠的无视那些和我们无关的人，随他们怎样的去曲解和扭曲。因此，就算整个大陆明天就要沉入海底，只要龙岛安然无恙，我们也可以无动于衷。因为我们讨厌这个世界。” “……你是最了解那些灵媒的人了，”听出了他语气中明确的拒绝，桃乐丝不禁有些沮丧道：“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大概就是真的没有人愿意离岛吧？” 可看着她那失落的模样，布雷狄却回答道：“……我可以去。” 但他刚刚才把话说到那种份上，这让桃乐丝不禁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 布雷狄很想这么直率的回答。 说实话，我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就算整个安辰的人全部都死在了恶魔手下，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 “……我想试试。”他最终这么回答道，“你说，这样做的话，也许有一天，灵媒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阳光之下。我想试试，这个可能最后会不会出现。” 因为这是你想要做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时在安辰的帐篷里，他找到了这个蜷缩成一团的少女的时候。 从那时起，他就不愿再看见她孤身一人，茫然又无助的样子。 从那时起，他就决定成为无论如何，都会支持她，都会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 因为你想要这么做，所以我就会去这么做。 当看见桃乐丝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和光彩时，布雷狄也会感觉到从自己的心脏深处，传出的奇妙悸动。 那感觉很陌生，会让他有些慌张和酸痛，却又让他那么高兴。 “你也讨厌这个世界吗？”当他们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桃乐丝最后好奇的询问道。 布雷狄回答道：“我讨厌。” 我讨厌这个世界，但我喜欢你。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就在布雷狄自己都被自己这样肉麻的想法给酸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时候，桃乐丝却顿了顿, 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布雷狄……” “怎么？” “……你没有勉强吧？” “什么？” “关于离岛的这件事情——你其实也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吧？” “……” 瞧见他一时间没有话语反驳的模样, 桃乐丝好歹也与他认识了这么久，而他的性格也极为鲜明突出, 丝毫没有打算遮掩之意, 她便明白，布雷狄绝不可能是那种，会为了这种鸡汤式的憧憬而热血沸腾, 冲动上脑的类型。 毕竟，他说自己讨厌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模样, 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这让桃乐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解释道：“……我……觉得消除隔阂比较好。我觉得最好的未来, 就是有一天，灵媒们不再被当成异类, 而可以和普通人一样，自由的生活和行走在世间。但是……如果你们自身不这么想的话……也许这就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而已。” “所以, 如果这件事情变成了我单方面的自以为是的话, 那么我所谓的‘为你们好’，就不过是强加给你们的麻烦罢了。”桃乐丝犹豫着道：“我的想法是这样，你的想法呢？如果布雷狄你也不告诉我实话的话, 我们就没有办法找到正确的道路了。” “……你还真是执着于正确的道路啊。”布雷狄听完之后, 却首先回了一句和问题并没有什么相干的感慨。他的语气淡淡的, 听起来便天然自带了几分嘲讽：“所谓的正确和错误, 都是谁有资格来划分的？” 桃乐丝诚实的摇了摇头，将被他发散带偏了的话题又拉了回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正确的道路’是指怎样才能让灵媒们过得更好，所以你只要告诉我，我这么做到底有没有必要就好了。” “你想听实话？” “……不然那还有什么意义？” 布雷狄便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回答道：“实话是，有。” “不管怎么想，你所希望看见的那个未来，都是最为正确的。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我讨厌和外人打交道，我也愿意亲自去完成这件事情。” 这出自亡灵法师口中的完全肯定，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桃乐丝甚至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的惊讶。但说到这里，布雷狄便开始了对话中最为令人讨厌的转折：“但是……” “——但是？” “但是，和平不是一方就能够缔结的。只有灵媒一方希望可以和平共处，毫无用处。”布雷狄平静道：“长久以来，希望能够和平共处的，都是灵媒一方。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我们都是处于弱势的那一边。弱势的那一方无论如何示好，得到的都只有轻蔑而已——所以，桃乐丝，如果你真的是想为灵媒们好，那么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桃乐丝不大确定道：“……什么事情？” “不管我离岛之后做了什么，你都不许插手。” 这句话令两人之间的空气沉寂了好几秒。桃乐丝不禁将视线望进了亡灵法师那捉摸不透的灰色眼眸的深处，然而那里一片晦暗，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忍不住又仔细打量起他的眉眼神色，然而他脸色平淡，完全无法令人看穿他的想法。 她在想——这个人正在试探她吗？试探她对他的信任？ 他在向她索取绝对的信任，她应该交出吗？ 她的名声在安辰被巨龙袭击之后，“恶龙魔女”的称号就比曾经的“未来法神”更加响亮了。而那时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因为她太过轻信阿尔瓦了。 如果这次布雷狄也辜负了她的信任……她又该怎么办？ 但仔细一想，反正“恶龙魔女”跟亡灵法师们混在一起的事实早就传播了出去，再怎么坏也不可能再坏了，布雷狄总不可能跟阿尔瓦一样，毁掉半个国家，然后再把罪名推到她头上。‘ 更何况，他正是在那场猝不及防，让桃乐丝完全懵掉了的袭城风波中，第一个站在了她身边的人。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她的身边支持着她，陪伴着她。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桃乐丝觉得他无比的可靠，她的许多烦恼，他都能一针见血的给出意见，她的许多麻烦，他都能角度刁钻的让她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会让她失望吗？ 他也会伤害她吗？ 他表面上如此值得信赖，会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将刀捅进她不设防之地的吗？ 桃乐丝的脑海之中，一霎之间转过了无数念头，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禁为了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反应，给无奈的逗得笑了起来。 “好。”她笑着给出了回应，“我答应你。” …… “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你既然已经是一位红袍法师，想必知道很多很多知识吧？呐，如果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可以放过你哦？” 乌依兹隐在暗处，看着往日里光鲜亮丽，风光无限的红袍法师神色惊惶的缩在床脚，不禁不屑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心中略微有些遗憾的怀念着刚才从这位极为难得才得手了一次的红袍法师体内吸走的精气。那精气混杂着庞大的魔法能量，口感醇厚绵柔，余韵悠长。可惜他还没能细细品味，就全被贝萝拉那个完全不懂欣赏妙处的村姑给夺走了。 此刻那位村姑正站在那红袍法师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比她高大健壮了好几倍的成年男性。 可尽管她看起来如此瘦小，对方却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的勇气。 “你杀了我吧！你这个卑劣的亡灵法师！你这个与恶魔厮混的人渣中的败类！堕落的丧家之犬！没有了法力……”红袍法师的面容因为惊怒和绝望，已然隐隐扭曲，“我还要这条命有什么用——！” “……这么说，你很想死？”贝萝拉看着他，歪了歪头。“真可笑，像你这种被美貌的女人随便勾搭几下便上钩的家伙，居然还能把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说的像个正人君子似得。” “难道你天然便代表正义？”她凑近了他，语气中禁不住带上了恶毒的狠厉，下一秒，她便将漆黑的右手，按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死在一个亡灵法师的手上，即便没有了性命，你也会有很多用处？” 乌依兹就这么看着那红袍法师在少女的手下，渐渐萎缩，干瘪，最终，就只有一层皮肤紧紧的裹在骨架上。 而很快，那层皮囊也从正常人类的白皙红润，变成了令人恐惧的青紫色。这具青紫色的干尸，就这么披着一身红袍，眼窝之中的眼球胡乱的翻着白眼，最终迟缓的露出了一双混沌的青灰色眼眸。 “回答我，”贝萝拉慢慢的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新生的干尸似乎还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声音嘶哑难听的回答道：“您就是正确。” 这个回答究竟有没有让贝萝拉满意，乌依兹很难从她面无表情的面容上看出端倪，而就算如今他们的灵魂相连，他也感知不到她的情绪有任何起伏变化。可就在乌依兹觉得贝萝拉会把这具红袍法师骷髅消灭的时候，她却收回了那只漆黑的手，对他下达了命令：“把你的红袍留下，然后到人多的地方去，把你身上的尸毒扩散到你尽最大可能能够扩散到的地方。” 听到这里，乌依兹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你要做什么？” “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贝萝拉回答他的语气空洞而冰冷，如果不看她的容貌，只听声音，乌依兹可能会以为自己在跟另一个恶魔对话。 而她这样异常的语调，正是她执意要将自己和一位恶魔密不可分的联系在一起所产生的必然后果。 就像是后遗症，又像是副作用，贝萝拉的外表，如今已经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出，她和一位恶魔相互献祭了一半身体与灵魂—— 她的身体右边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那是恶魔们的原型肤色，而在黑色与白色的肌肤交界的地方，呈现出了鳞片一样的渐变融合。 当她说话的时候，便会有两只獠牙探出嘴唇，几天之前它们还只有虎牙大小，如今却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所能长出的牙齿了。 而除了这两点之外，贝萝拉身上最为明显的改变，还有她的眼睛——如今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眸，而她的瞳孔，竖若纺锤，像是蛇一样冰冷，毫无感情。 “当我得到了你的知识后，我就意识到了，以前的我实在是太过无知了。” 贝萝拉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声喃喃道：“当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路德维希就算回来，他大概也不会再对我微笑了——这究竟是谁的错呢？我只是想要再次见到他而已，如果他没有死的话，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他为什么会死呢？因为他的父母，因为那些排斥他，抗拒他的人，认为他原本就不该出现——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他也不过只是想要回到家乡……是谁判定他的存在是错误的？——神吗？” “不，不对，神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的，因为人类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人类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但是根本不是。神是不会偏爱人类的，对他们而言，人类和恶魔没有高低之分，人类和动物也没有优劣之分——人类捕杀动物的时候，神没有干预阻止，恶魔捕杀人类，神也不会降下惩罚——就算有一天，人类死光了，天地仍然还是一如既往，毫无改变。” “所以，亡灵与人类，对神来说也是一样的。那么，就是人类自己判定路德维希的存在是错误的了——凭什么呢？” “因为大多数人都害怕亡灵。是的，大多数人。因为人们害怕死亡，害怕自己无法掌控死亡，又害怕别人可以操控死亡。” 贝萝拉梦呓一样，抬起了自己变得漆黑的那只手，“所以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没有正确，没有错误——大多数人就是正确，大多数人决定了世间的舆论，然后他们就用这无形的影响力去杀人，却个个都认为自己清白无辜……” “是他们让路德维希自己也认为自己不该出现，是他们让他觉得，慷慨赴死是最好的结局——是他们逼死了他。” “那么，这是那些愚昧之人的错吗？不，那些平民们也很可怜——因为我也曾是这样的人——我们渴望知识，但我们没有学习的机会，也没有学习的权力。只有贵族，那些贵族们，在曾经的我看来，他们仿佛知晓一切般的博学，贵族们说的话，绝不会有错，是绝对的权威……” “那么，是那些高傲的贵族们的错吗……？但他们也不过只是渺小的人类罢了，他们短短的一生，又能明白多少事情呢……？他们想不明白这一点，也没有一个老师去告诉他们。” 乌依兹听她几乎体谅了所有人，不知道她那似乎已经有些错乱的精神如今的逻辑到底是怎样的问道：“所以……谁都没有错？” 贝萝拉却决绝的回答道：“不。” 她猩红色的眼眸在那一瞬间，仿佛燃起了火焰，“有一个人！有一个人！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天才！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偏见，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不管是灵媒还是亡灵，她都一视同仁！她那么友好，那么亲切——又那么的有力量！”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明明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布雷狄刚刚离开了龙岛, 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斯塔比尼斯就再次收到了芙妮雅的传书——喜乐蒂几乎刚回去报告了主人龙岛同意派出亡灵法师的消息, 就又被差遣着飞了回来。 这只可怜的小白鸽从天上一头撞在斯塔比尼斯的肩膀上时, 几乎累的奄奄一息了, 不过, 被他捧在掌心里送到桃乐丝面前后，这一路上它总算又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 “情况, 情况很严重的恶化了！”它尖细的叫道：“安辰毁了！安辰毁了！” 桃乐丝现在对这个词语有点心理阴影, 猛一听见, 心中就禁不住的一突，突完之后，她才有些心悸的反应过来——这次跟她可绝对不会再有关系了。 她问道：“怎么了？” “安辰爆发了一场巨大的瘟疫。”喜乐蒂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死了很多人……很多人……法师们护着安辰王室的成员和一部分贵族们紧急转移了出来。” “瘟疫？怎么会突然又爆发了瘟疫？”斯塔比尼斯忍不住的惊讶道：“王室转移到了哪里？” 他是下意识的关心，却忽略了一国王室的行踪并不是可以轻易暴露的事情。 喜乐蒂看着桃乐丝, 顾忌着这一点迟疑了一下, 但最终它还是长长的吁了口气，虚弱着声音犹豫着道：“王室目前正在朝着基加利的方向转移……但是，大家现在分成两派争论不休——贵族们想赶紧逃往基加利避难, 而王室不愿意就此离开安辰……两边僵持不下, 主人也十分头疼。” 听说这话之后，桃乐丝和斯塔比尼斯忍不住的对视了一眼, “——已经到了要考虑放弃安辰, 前往他国流亡的程度了吗？” “事实上……”喜乐蒂看着桃乐丝欲言又止了一会儿, “有人怀疑这场灾难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察觉到了它的视线, 桃乐丝不禁心中感到不妙的扬了扬眉毛，不可置信的问道：“……不会又怀疑是我吧？” “……是的。之前所发现的法师尸体，死状很像是魅魔行凶，而恶魔和亡灵法师的关系……在世人眼里一向密切。另外，恶魔很少会带来瘟疫，制造瘟疫，通常都是灵媒的拿手好戏。现如今大部分的灵媒，都在桃乐丝阁下您的麾下……所以……有一部分法师觉得……这可能是恶……不，您的报复。” “你刚才想说的是‘恶龙魔女’吧？”桃乐丝又好气又好笑，而又十分无奈道：“……真是人在岛上待，锅从天上来。” “总之，”喜乐蒂小心翼翼的缩了缩翅膀，“现在事情很麻烦。” 桃乐丝却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道：“我每次遇见的事情，好像都很麻烦。” 她这次将预防瘟疫的一些注意事项写在了纸上——除了这个以外，她也做不了其他更多了——交给了喜乐蒂。 但看着它疲惫至极，却还是不得不透支体力立即出发，而飞的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影，桃乐丝有些担心，就算告诉了他们如何应对瘟疫，但会有人愿意冒着被感染的危险，去处理病人吗？ 这年头又没有志愿者，也没有红十字会，亡灵法师们倒是很熟练这种业务，但…… 还有，情况一下子恶化的如此厉害，也不知道布雷狄抵达之后，会遭遇什么。 ——不过，桃乐丝发现自己完全想象不出那个男人吃亏受气的模样，她想的反而是，希望别人不要惹到他就好。 这么一想，少女不禁感到了一丝安心。与此同时，也对自己居然如此信任布雷狄，而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好笑。 恶魔，瘟疫，战争…… 如此混乱的世道，桃乐丝凝视着远处的天空，感受着身旁的平静，不得不承认她可以理解那些灵媒的想法——如果能身在世外桃源，又何必踏足尘世，平白无故的弄脏自己的双手呢。 …… “龙岛派来的亡灵法师到了。” “为什么不是斯塔比尼斯？他是安辰人，也是一位法师！他就这样龟缩在龙岛上装死？” “蠢货，斯塔比尼斯又不是亡灵法师，他来了又有什么用？！” “那他就能躲在一旁，置身事外了么？” “我不信任这些亡灵法师！恶魔，瘟疫！哪样跟他们无关！” “没准瘟疫和恶魔都是龙岛放出来的报复——那个心肠歹毒的恶龙魔女……过去了一年，她却仍然对安辰怀恨在心——然而我们却居然向凶手求助？等着瞧吧，如果你们真的信任他，我敢说，这个男人绝对会把我们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布雷狄跟着接引他的法师，一起迈入法师们建造起来的临时堡垒中的时候，尽管他并不像桃乐丝那样，可以聆听他人内心的声音，却从那一双双满是怀疑，排斥，惊惧，以及厌恶的眼睛中，读出了每双眼睛的主人心中那愤怒惶然的思绪。 与那些激动的陌生法师相比，前来指引他的法师，或许是其中最为平静的一个——因为布雷狄认识她，她也早与布雷狄见过。 他甚至还救过她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了这个，芙妮雅才安排了她去接引布雷狄。 她就是布雷狄当初和桃乐丝初识同行的那段路上，曾经在城主府中遇见过的那位被魅魔软禁的女性法师。 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布雷狄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如果不是刚刚见面的时候对方又重新介绍了一次自己，他绝对记不起来——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雅顿。 她是基加利人，但因为之前的法师失踪案针对的是法师这一身份，许多法师不分国家，都聚集了起来帮忙查案。 尤其是她。 她曾在魅魔手底下吃了不少苦，所以在听说似乎是魅魔出没之后，克劳迪娅几乎每一天都冲在搜查的最前沿。 有好几次，她差一点就能查出魅魔的下落了，但对方却比她想象的更加狡猾，几乎把他们全都耍的团团转。 “等会儿芙妮雅校长会召集所有的法师，向他们介绍你。”真正的克劳迪娅话很少，表情也很冷淡，她眉目深邃，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冷傲。 但布雷狄比她更冷淡的回答道：“你们随意。” “这次的合作意义非凡，”他这样的态度，让克劳迪娅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 “……意，义，非，凡？”布雷狄却微微一顿，然后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他眯起了眼睛，忍不住语带嘲讽道：“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非凡的。你们法师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得不不向我们灵媒求助。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应你们的请求来帮你们解决问题，而不是来‘好好配合你们’的。” “也许你来的时候错过了喜乐蒂送去的第二封情报，”克劳迪娅抿住了嘴唇，“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如果你是指法师们觉得，整件事情都是我们灵媒在后面做手脚的话。这样的情报桃乐丝已经通过精神法术告诉过我了——希望你们叫她恶龙魔女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她还有个称号，叫做‘灵魂之锁’。” “我并没有忘记这一点，桃乐丝阁下的天赋卓绝，精神系法术和空间系法术冠绝天下，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她会成为下一位法神……”说到这里，克劳迪娅似乎很是惋惜道：“关于‘恶龙魔女’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 “你为什么要遗憾？”布雷狄却冷冷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全部都是道听途说，对她毫无了解，又根本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你凭什么擅自对桃乐丝感到遗憾？你以为你是谁？” 他夹枪带棍的嘲讽语气终于令原本也心高气傲的女性法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我们是诚心的想要与灵媒合作，你一定要这么不友好么？” 布雷狄便敛起了那争锋相对的模样，他定定的凝视着克劳迪娅，沉声道：“那你们就拿出合作应有的态度。我不需要你们高高在上，施舍一般的‘合作’。” 克劳迪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自己并没有高高在上，但看着布雷狄那面无表情，严肃认真的面容，她露出了犹疑的神色，似乎在反省自己是否真的无意中流露出了高傲的态度：“……我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意思，但如果我无意中让你感觉到了这一点，那么我很抱歉。” 布雷狄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好像已经退让了很大一步般，勉强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而克劳迪娅对他来说，已经可以说是最为友好的法师了，但即便是她，也下意识的觉得“让一位亡灵法师加入法师的工作是对他们的垂怜，他应该谦卑和善，努力融入法师的圈子，表示友好才行”，而从不觉得法师应该让步。 那么就可想而知其他法师的想法了。 其中芙妮雅的反应最为滴水不漏，就连布雷狄也很难看穿她都在想些什么。当克劳迪娅将他带到她的帐篷之中，这个美丽的女人表现的极为热情和友好，不管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布雷狄都希望她能把这种表面功夫做到最后。 不过，他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就是来自全体法师的针对和怀疑，而这个表面上亲切又温柔的女人，却绝对不会提供他任何帮助。 当她召集了所有的法师，在自己的帐篷前集合完毕后，芙妮雅带着布雷狄一起站在最前方，端庄高贵的向着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来自龙岛学院，这次过来协助我们的灵媒，布雷狄。希望大家能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和睦共处，一同度过难关。” 而就在这时，一个男性法师冷冷道：“——我们怎么知道，这难关是不是就是他们制造出来的？”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红色的法袍，代表发言者火系法师的身份。尽管每位法师都有着自己的性格, 但世间的刻板印象总归有一定的道理——比如说, 火系法师总是给人冲动, 鲁莽，直率的印象。 在需要有人出头的时候, 他们往往冲在最前。因此也最常被当成出头枪来使用。 而发言的这位火系法师, 看起来简直是典型中的典型。 粗大的骨架, 尽管努力维持着法师应有的纤瘦，却长手长脚的，像个宽大的架子，站在人群中, 格外的引人注意。 他有着蓬松浓密的杂草一样的头发，发丝看起来又粗又硬, 而眉目浓厚，神态粗鲁，心中想着什么，就几乎完美的反应在了脸上。 大约是因为这类人大多都是直肠子, 不会耍心机的缘故，尽管有时候他们十分无礼，但解除误会后, 一般也会非常干脆的道歉认错, 所以大部分人都对此非常宽容。 但布雷狄却对火系法师的这种豁免权不以为然——伤害了别人之后再道歉又有什么用？造成的伤害会因此消失不见吗？与其事后道歉, 倒不如开口之前先慎重的动动脑子吧？ 亡灵法师就这么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 接话道：“然后我吃饱了没事干跑来帮忙？” 芙妮雅似乎正准备开口喝止对方, 瞧见布雷狄自行接话了，便暂时闭上了嘴巴，只是露出了浮于表面的担忧的神色。 那火系法师却毫不关心芙妮雅的忧虑，他强硬的顶了回来道：“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那么，”布雷狄满不在乎道：“我现在就可以回去。” 眼见着他似乎真的打算转身就走，芙妮雅这才连忙一脸歉意的拦在了他的前方开口道：“很抱歉，但请相信哈特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望着面露歉意的美貌女子，布雷狄歪了歪头：“不，我完全没有关系，现在就立刻离开也可以。” 芙妮雅无奈道：“哈特的老师不久前失踪了，自那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暴躁，十分不稳定……” “所以你想表达的就是，你控制不了他？因此他对我如此有敌意，并不是你的错？”亡灵法师却不听解释，“这样撇清关系的话，我可实在很难相信你之前向我们请求帮助时所说的‘诚意’究竟算什么。” 芙妮雅道：“我的诚意就是尽我最大的努力，但是消除双方的误解，原本就不是单方面能做到的事情呀。” “啊，果然是这样。”布雷狄凝注着她，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却只让他露出了‘看，我就知道’的嘲讽神色，“一开始信誓旦旦的担保什么‘绝对没有问题’，到了真的落实的时候，就会开始改变说辞了——” 他猛地转过身来，从面对着芙妮雅，变成了重新面对着聚集在一起的法师们。随着布雷狄的神色变得严酷冰冷，他耳钉中的零喷涌而出，化作一团浓稠的黑雾——像是一匹饥饿的巨兽，又像是一道噬人的暴风，零咆哮着，嘶吼着，翻涌着，犹如神罚和天谴，带着一往无前的震撼之势，朝着所有的法师滚滚而去。 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转瞬之间，零便已经将在场的所有法师都笼入了一片翻涌不息的黑暗，仿佛凶兽一口将他们全部吞吃入腹，又好像那奔腾不休的烟雾只不过是一只看不见的，更加巨大的巨兽的嘴巴，他们慌张无措，正肆无忌惮的被大口咀嚼着。 几乎没有法师在这样的情形中能念出完整的咒语，他们明明应当是法师中的精英，却被一团黑雾粗暴的推来搡去，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法师们有意想要给亡灵法师一个下马威，但最终却被布雷狄折腾的一个个脸色苍白。 当零缩回布雷狄的身侧，环绕着他悠然盘旋的时候，终于重见天日的法师们站在原地，紧握着法杖，剧烈喘息，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难看，好像还没从刚才的灾难中定下神来。 “首先，我希望你们搞清楚，”亡灵法师望着他们，平静道：“如果我想要你们的命，刚才你们就已经死了。别把你们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要弄死你们，可不需要什么太过复杂的阴谋诡计。” “其次，你们是需要帮助的那一方。我是被邀请而来帮助你们的那一方，既然如此，麻烦有点被帮助的自觉，少一副被我欠了巨额债务一样的债主嘴脸。我不欠你们任何东西。” “最后，我随时可以离开。因为你们的困扰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为了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事情出面，这已经是我们最高的诚意和配合了——要合作就拿出平等的态度来，不要觉得灵媒就应该对你们低声下气，唯唯诺诺。我不管你们是死了父母，死了兄弟，死了姐妹，还是死了师父——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迁怒于我？凭什么？就因为我是灵媒？那我要对全天下的死人都心怀愧疚么？” “如果你们的脑子继续不清楚的话，”布雷狄道：“我想我有权拒绝和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合作。” 他话音刚落，整个空地上便是一片鸦雀无声，一时间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法师们似乎都被这样的狠劲给震住了。 这些天之骄子们很早就进入了学院学习，毕业后又个个都受人尊敬，备受追捧。说是精英，也是精英，可说是温室里的花朵，倒也的确从未受过太多挫折—— 这些娇养着，没吃过太多苦头的“大小姐大少爷”们，大概还没有被如此无礼粗暴的对待过，一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懵住了。 “那么，”布雷狄却并没有继续等下去的打算，他转过身去看向了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芙妮雅，点了点头，“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可是，之前那个敌意最为尖锐的火系法师，却第一个出声了。 他喘着粗气，叫住了布雷狄之后，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瞪着眼睛道：“你真的会帮我们吗？” 布雷狄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的反问道：“你们想让我帮什么？” “——帮我找到我师父的下落。” 法师们虽然在学院里由老师们□□育，但毕业之后，也有人会为了精进技艺，拜入个别老师的门下，成为专属的弟子。 哈特与他的老师，显然就是这样紧密的关系。 布雷狄便问道：“他失踪了几天？” “五天了。” “如果是恶魔的话，超过三天以上基本上就可以认定为死亡了。” “但是那是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吗？”哈特执着道：“我的老师，可是一位红袍法师！” “如果不懂如何制服恶魔，红袍法师和没毕业的法师没有什么区别，”布雷狄平静的回答道：“而且，不懂怎么摆脱恶魔的红袍法师，可是能量更充足的美味珍馐。” 眼见着哈特的神色仍然倔强的不肯认同，亡灵法师先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这是准备寻求我的帮助么？” “你平时向人请求帮助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态度？” …… 就在布雷狄以自己的方式，要求得到法师们的尊重时，贝萝拉正站在一座高高的山丘上，朝着远方眺望。在这里，她可以眺见不远处的一座村庄。 也许是贫穷的地方都十分相似，那座村庄，令她想起了自己的故乡——那片处于基加利边境部分的僻穷之地。除了那小小的村庄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荒芜而衰败。 生长在那里的记忆还如此明晰，但本应扬起的感动和怀念，在贝萝拉的心里却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似乎改变了太多地方，但目前为止，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没有多余的情感波动，她就不会再感到那么痛苦，那么难熬。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可倒映在猩红色眼眸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让她无法很好的判断现在的时候。 “快到黄昏了吗？”她问道。 乌依兹蹲在她的身边，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人类被恶魔之血所影响，只能看见恶魔之眼所能看见的东西，然而恶魔被人类献祭的一半灵魂与血肉所影响，却居然能够看见人类所能见到的风景了。 魅魔回答道：“黄昏了哦。” “那么这个时候，村子里应该开始生火做饭了才对。” “是吗？”魅魔不以为然道：“大概是因为，村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吧。” 听了这话，贝萝拉沉默了起来。就在乌依兹猜测少女是否感到有所罪恶的时候，却听见她开口漠然道：“……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而在她变得越来越像是恶魔的时候，乌依兹却心情微妙的感觉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像是人类。 许多复杂多余的感情，正在他的体内宛如某种不治之症的病菌一样，疯狂扩散。 破坏原本该是恶魔的本能，毁灭人类对恶魔来说，也应该是一种有趣的游戏，但如今，他却觉得有些地方十分不对。 “据说尸毒扩散的很顺利，整个安辰差不多都已经没有活人了。”那些陌生而软弱的想法，让魅魔报告的语气难免显得有些古怪道：“要现在开始招魂么？” 贝萝拉却先询问道：“那个红袍骷髅现在到了哪里？” “根据您的命令，已经前往基加利了。” “基加利是法师学院所在的地方，要是可以多吸收一点法师的力量……就好了。”这么说着，贝萝拉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道：“——开始吧，招魂仪式。” 但在搜索路德维希的灵魂余烬之前，贝萝拉必须先将所有死去的亡灵召集在一起，抹去可能还有人残存的自主意识，然后糅合成纯粹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仪式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近处的魂灵被不断地炼化，而远处的魂灵，也宛若沉浮在海面上的落水者卷入了漩涡一般，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徒劳的被卷入漩涡的中心，万劫不复。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如此大规模的吞噬亡灵的行为, 似乎动摇了自然界的某种平衡生态, 天空宛若破了一个大洞一般, 乌云笼罩住了整个安辰的上空, 绵延千里不绝。 即便在堡垒之中，一众法师和贵族们也看的清清楚楚, 惊心动魄。 芙妮雅惊疑不定道：“怎么回事？” “……我也没有见过。”但作为经验丰富的亡灵法师，布雷狄只看了一会儿, 就神色凝重的得出了结论。“可是看起来——似乎很像恶魔在吞噬亡灵。” 跟恶魔打交道的亡灵法师, 对于恶魔吞噬亡灵的场面，绝不会陌生。它们会将亡灵法师带来的亡灵们融化成灰色的烟雾，吞入口中。 强大的恶魔甚至可以不需要亡灵法师的招魂帮助, 而自主的吞噬四方。 但是……从未有人见过如此大规模的情形。 如果是恶魔，那个恶魔……究竟强到了何等地步？ 如果只是亡灵法师的话，或许更好……不过, 能够引发如此异象的亡灵法师, 布雷狄从未见过。 零已经缩回了他的耳钉之内，布雷狄皱紧了眉头，抬手按住了耳钉，低声吟诵起了稳定的咒文。 大约是因为相隔够远, 又有亡灵法师的保护, 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不受控制的朝着天空产生了漩涡的方向逸散而出, 却始终没有被吸走主体。 然而, 恶魔贪婪的天性, 让它们对于入口的每一个灵魂, 都格外敏锐。即便在整个安辰的亡者之中，贝萝拉仍然敏感的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转向了布雷狄所在的方向。 “……零？” 魅魔原本一直望着那朝着贝萝拉汹汹涌来的魂流垂涎欲滴，此刻听见这个名字，他努力转移注意的问道：“谁？” “我师父豢养的一只恶灵。”贝萝拉眯起了眼睛，言简意赅的回答道：“……我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掺杂在了魂流里。” “你师父——？啊，那个叫做布雷狄的家伙。”乌依兹意味不明道：“他可是个厉害的角色。” 然而没想到贝萝拉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却说：“……你觉得，他能够理解我吗？” “哈？”乌依兹瞪大了眼睛，好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还需要有人理解吗？我以为你早就不理会别人的想法了。” “我觉得他会理解的。”贝萝拉却显得有些执拗，她笃定道：“因为那个人……他曾遇见的黑暗，懂得的黑暗，所能包容的黑暗——人心里的黑暗，也许比任何人都要多。” “可是，”乌依兹歪了歪头，提问道：“如果，他反对你呢？这个世界上，不也有很多什么，虽然我能够理解你，但是我不能认同你之类的事情吗？” “……是啊。”他的话让贝萝拉默然了一会儿，然后垂下了眼睑，流露出了淡淡的遗憾：“……就算明白我的想法，他也绝不会站在我这一边，因为他已经决定无论何时都站在桃乐丝阁下那一边了。桃乐丝阁下……大概和我是绝对的对立面吧。” “虽然现在可以拖着不去见面，最终也总有一天会走到面对面的时候，以前对我来说，桃乐丝阁下和师父强大的宛若高不可攀的山峰一样，即便是如今，我也不想与他们对上……如果，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支持我就好了。” “那怎么可能？”乌依兹嗤笑道：“虽然那个叫做桃乐丝的法师因为恶龙魔女的事情，如今并没有得到法神的称号，但她当年的实力便已经无人可比了。如今一年过去，她的实力究竟增长到怎样的地步，谁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和‘法神’抗衡的决心，一开始又何必要来跟恶魔打交道？” 他的嘲讽令贝萝拉陷入了沉默，然而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道：“也许有的。” 乌依兹一愣：“什么？” “让师父站到我这一边来的方法，也许是有的。”贝萝拉道：“没有人比亡灵法师更加的接近深渊了。而我的师父，比起曾经的我来，更加的，更加的，更加的容易坠入黑暗，一旦他决意沉沦，那么他就能比谁都要坠的更深。” “只要除去那唯一牵绊住了他的事物——只要他失去了桃乐丝阁下，他就能够明白，失去了路德维希的我了。” “……你要杀死十四岁便实力已经无限接近法神，如今更是驯服了巨龙的‘恶龙魔女’？” “不是我。是你。”贝萝拉却冷冷道，“正面攻击的话，谁也没有可以伤害她的自信。可是你不一样——之前捕猎那个红袍法师的时候，不也是一样？” 如果当初魅魔没有幻化成他挚爱的病逝多年的妻子模样，一个红袍法师无论如何也不是可以被轻易杀害的对象。 “桃乐丝阁下和师父不同，她虽然麾下聚集了众多灵媒，但她没有灵媒的天赋，因此并不了解灵媒们的法术。她对恶魔的事情并不清楚，也不会对魅魔有所防备。只要你显露出她心中所爱的模样接近她，然后刺穿她的心脏——就算是法神，大约也不可能再活下来了。” “……你就不怕布雷狄事后发现是你杀死了桃乐丝？” “那么，就把桃乐丝阁下转换成不死生物吧。如同路德维希当初一样，亡灵骑士，亡灵法师——这样，师父就能够和我一起合作，创造一个亡灵生物也可以自由生活下去的世界了。死亡不是终结，而只是另一个开始——他们不该是异端。如果有谁觉得他们是异端，”贝萝拉笑了起来，“我们就让他们先去死。” 而就在这时，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微微一顿。只见整个安辰上空，因为无数的亡灵聚集而来蜂拥而成的灰色漩涡，突然有一部分朝着东方，宛若从麻布袋的漏洞里泄出的谷粒一般，丝丝缕缕的游去。 ——有人同时开始了招魂，试图抢夺她的亡魂。 “不愧是师父。”贝萝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我吸收了那么多人的力量，才能与他相抗衡啊。” “这样的话，”她面无表情道：“我突然越来越期待，当他听说桃乐丝阁下死亡的讯息时，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 布雷狄其实并没能分走多少分量，贝萝拉与魅魔连为一体，才能几乎无限制的吸收如此多的亡灵转化成力量，而布雷狄再怎么强大，也只是凡人之躯。他所能使用的“道具”，也不过只有一个零。 零是恶灵，天生就能够吞噬其他魂灵壮大自己，但她也必须适可而止，否则就会因为吸收太多其他的魂灵意志，而失去自己的神志，化作头脑混沌，只凭借恶意作乱的厉鬼。与此同时，布雷狄还要注意，不能让她被反过来吸走。 “……这样强大的力量，不可能是人类。”布雷狄低声道，“大概是哪只恶魔摆脱了身上的咒文束缚，开始肆意妄为了。” “可是恶魔虽然邪恶，对人类有很强的伤害性和攻击性，却大多是率性而为，”芙妮雅咬着嘴唇道：“他们自认为只不过是做了一些‘恶作剧’，只是人类太过孱弱承受不起。但这次的事情显然有人步步为营，制定了计划和方向——这不像是恶魔的行为。” 布雷狄却冷冷道：“这样大规模的法术和强度，我一个人做不到。连我都做不到，天下的灵媒就不可能有人可以做到。” “按照你们法师的程度来说，最强大的水系法师可以随意操控海啸，却不可能把整个大海的海水全部举起。如果有一天整个大海都被人举着露出了海底——你觉得那是人能做到的事情么？” “的确，人都有极限……”芙妮雅沉吟道:“但是，如果一个人做不到，也许对方是一个团体呢？” “不可能。”布雷狄皱眉道：“强大而有实力的灵媒几乎都在龙岛，也许有一些天赋初显的孩子还没有被我们发现，但绝不可能有如此实力的成熟灵媒在外而我全不知晓。” 芙妮雅忍不住有些不悦道：“你是不是对你自己太过自信了一些？” 布雷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是你们对灵媒知之甚少。” 他抿住嘴唇，又看了一眼安辰上空仍未完全消散的灰色天空，沉声道：“我一个人做不了什么。我必须回龙岛一趟。” …… “安辰已经覆灭了。” 阿尔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雅博娜即便知道安辰最近已经在瘟疫的袭击下摇摇欲坠，在听见如此确切的消息时，还是在一旁禁不住低声的倒抽了口凉气。 但探子传回来的情报中，还有着更为重要的后半截：“并且，瘟疫朝着基加利的方向扩散了。” 听完了阿尔瓦的话，雅博娜忍不住问道：“那个亡灵法师不是前往安辰了吗？难道他就没有发挥一点作用？” “布雷狄返回龙岛了。”阿尔瓦回答道：“他说那绝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他一个人的力量无法与之抗衡。” “真没用。”雅博娜不屑的撇了撇嘴，却因为龙岛这个名字被提及，而想起了那个人的存在：“……他要去请桃乐丝离岛露面么？” “桃乐丝……”阿尔瓦低声默念出了这个名字，随后便陷入了沉默，“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 不管朝着龙岛送去多少信件，都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而一年之中，桃乐丝从不踏出龙岛一步，在那些离岛的灵媒口中，也完全打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除了知道她在岛上一切都好，其他的消息，那些灵媒们个个都守口如瓶。 “也许她在怪我。”最终，阿尔瓦轻轻的说道。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雅博娜却立刻不满的反驳道：“她自己事先也不跟人商量，就带来两头那么危险那么可怕的巨龙，然后不闻不问的让你全权负责——出了事就全都怪你么？哪有这样的？别人叫她恶龙魔女，又不是你让别人这么叫的，她自己名声不好听，还不是因为她自己？” “……” 阿尔瓦垂着眼睑，却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看起来都不像是在听雅博娜的辩驳。 他在回忆一张笑脸。 在毕业考试的时候，那个古怪的女孩居然穿着宴会上才会穿着的小礼服，几乎算是盛装打扮着，将他冲倒在地。 可是，她的行为却如同骑士一般，单膝跪地的，环着他的腰间，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护着他，以免他摔伤。 那个时候，也许是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 ……但，在安辰的海边时，阿尔瓦觉得有一瞬间，他们的心灵要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贴近。 她很真诚，也很单纯，几乎一下子，就全无怀疑的将他当做了值得信赖的朋友。 但在贵族的词典里，可从没有什么无条件的付出和回报，只有利益。 可是，当他在她永远明亮温暖的眼眸中，第一次看见她被这世界所伤害到的惊惧和疼痛时；当他在她永远平和亲近的神色中，第一次感受到她对世界的排斥与警戒时；当他看着她蜷缩在帐篷里，因为顷刻之间如山崩一般压倒在她身上的罪恶，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却无法冷静的在心里对她说：“这就是成长要付出的代价。” 他也经历过很多痛苦，各种各样的欺骗，才终于学会抛掉那些天真幼稚的想法，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 可是，他以为他只要利益就好，却在桃乐丝躲在帐篷里孤单零落，深陷在自我谴责与否定的慌张无助中时，长久的站在她的帐篷外头，无法掀开门帘走进去安慰她一句。 他很清楚，在布雷狄到来之前，只要他先一步的去到她的身边，只要他先一步的陪伴在她的身旁，他就能够在桃乐丝的心里永远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他却宛若泥塑一般，停在门口。 帐篷里悄无声息，他在门外，也是一样的悄无声息。 这样的陪伴桃乐丝从不知晓，也毫无意义。他心中却第一次疯长出了满含歉疚，罪恶与羞耻的荆棘，那些荆棘用力的缠绕着他的心脏，将它们身体上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他原以为已经坚如磐石，结果却依旧还能感到疼痛的心脏。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直到今日, 一想起桃乐丝, 阿尔瓦的心中依然会抽缩发紧, 沉闷难耐。他猜到布雷狄对她说了些什么——因为那个亡灵法师不像她，毫无经验。 他可以一眼就看穿阿尔瓦的小花招, 因为他们本质上几乎是一种人——或者说，曾经是一种人。 布雷狄对她说的都没错, 的确都是事实, 她的确有资格来厌恶他，责备他。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远离了他。 这样的行为若是放在贵族之中，就是任人鱼肉的怯懦。因为她明明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却毫不反击，也从不报复, 但阿尔瓦却只能苦笑着, 接受了她最后给予的一点温柔。然后他们之间, 就再无瓜葛。 可是, 厚脸皮也是成大事者应有的素质之一，所以她去了龙岛之后，他仍然提笔给她写信。 阿尔瓦原以为自己可以很熟练的假装他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他的手段，就像他当初可以那么理直气壮的兵临安辰帝都城下，然后毫不脸红的讨要大笔军费议和一样。 他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厌恶和诅咒, 他一心一意只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可是, 想到桃乐丝可能会拿着他寄去的信封, 露出讽刺和厌恶的蔑视, 他的鹅毛笔就只能一直悬在羊皮纸上，悬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雅博娜一直以为他是为了和“法神”维护关系，才给龙岛寄信问候。但阿尔瓦却明白，并不是这样的。 让他写下那些客套的虚伪之词，会让他自己都感到面目可憎，可是，若是写下那些发自真心的情感，却被不屑一顾，阿尔瓦发现自己其实也足够脆弱。 他居然更加擅长与虚情假意相互应酬，而不知该如何善待真心。 这么一想，这少年自己也难得的为自己感到了一点可悲。 “雅博娜，”阿尔瓦忽然问道，“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咦？”大概是他问的太过突然，又完全不像是以他的性格会问的问题，即便是一直深深爱恋着他的雅博娜，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她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可以和阿尔瓦拉近距离的绝好机会。那一瞬间，她几乎激动的浑身颤栗——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可是那一霎那，她脑海中迸发的念头太多太杂了，雅博娜还没来得及仔细斟酌整理好语言，阿尔瓦便已经因为没有及时得到答案，而收拾好了那一瞬间的脆弱，“算了，没什么。” 他俯身在书桌上扯开一卷羊皮纸意简言赅的写下几行指令后，便塞进了信封里用蜡封好，递给了雅博娜，用一如往常的冷淡语气，正常的吩咐道：“把这封信交给传信官，发给帝都。” 雅博娜心有不甘的微微一怔，却在阿尔瓦抬眼望来的时候，咬住了嘴唇，不得不低头接过了那封信，回答道：“……我知道了。” 当她走出阿尔瓦的书房时，少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即便心中偶尔会因为某些人有所触动，但那种感情还不够深厚，至少现在还不曾能够令他失去斗志，沉湎于情感，而放弃野心。 他对桃乐丝不是没有好感，但那好感对阿尔瓦来说，也许更像是君王遇见勇将时的惊喜，而并非是单纯的男女之情。 他想得到她，想要让她低头，为他所用，想要让她归于麾下，与他同心同德，如果可以做到的话，阿尔瓦确信他们可以书写历史，创造传奇。 但可惜的是，桃乐丝与他并不是一种人。她绝不会成为为他身先士卒的前锋。 在察觉到了这一点后，阿尔瓦便几乎毫不犹豫的自她身边抽身而走，放弃了她。 明明那样的天纵奇才，却偏偏甘于平淡。 如此可惜，又如此的，令人嫉妒与愤恨。 ——你明明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 …… “圣徒啊，你已经被黑暗蒙住了双眼！如今，你还要沉沦到什么时候？” 而龙岛之上，桃乐丝正在斯塔比尼斯的陪伴下，接待了一个不好把他们赶下海去的使节团——圣殿骑士使节团。 率领这个七人小队的，是一位头发灰白，容貌清癯儒雅的牧师。 如今，他正一脸悲痛的凝视着面无表情的桃乐丝，那表情一度让桃乐丝怀疑，自己这具身体是不是他年幼走失，失散多年，如今误入歧途的心爱孙女。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桃乐丝便发挥出了自己这具身体的特长——面瘫。 反正交涉的事情，都有斯塔比尼斯在一旁负责。 于是她坐在会议室的桌子后头，装的高冷孤傲，一言不发，看着斯塔比尼斯皱眉反问道：“圣徒？” “是的。”名为凯斯·加德纳的牧师捂着心口叹息道：“上帝选中了她，让她来到世上，传达他的声音。正是因为我们听见了神的谕旨，骑士团才会来到这片大陆，踏足这片土地。” 这个发言，让斯塔比尼斯和桃乐丝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圣殿骑士团的到来引发了多少战争，激化了多少矛盾，更是可能引爆第二次大陆战争的□□，结果他们现在却说，这都是因为桃乐丝？ 这锅未免也太大太突然了吧？简直比恶龙魔女还要冤枉啊！ 斯塔比尼斯当即便皱起了眉头，划清距离道：“抱歉，我想桃乐丝和贵方此前并无任何关联。” 凯斯牧师却摇了摇头道：“我们此前并不需要任何联系。即便素未蒙面，我们也清楚，在上帝的怀抱与爱中，我们彼此皆为兄弟姐妹。只是桃乐丝阁下如今在人生的道路上迷了路，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虽然知道应该尊重他人的宗教信仰，不过感觉自己大部分是个无神怀疑论者的桃乐丝，对于这套说法还是感到了些许不以为然。 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那么你们是怎么意识到的？” “是神谕。”凯斯牧师一见桃乐丝亲自开口，便转过了脸来，庄重而温和的回答道，“我们听见了上帝选中你传达给我们的神谕。” “……什么神谕？” “一共两条。”凯斯牧师和蔼着望着她，“【所有人给我立刻停下】与【尻，发错频道了】。” 桃乐丝：“……” 虽然之前她也隐隐的有所预感，如果有什么能跟她和另一片大陆的人扯上关系，恐怕就只有那次【世界频道】的发言了。 但她做梦也没有想过，这会跟什么【神谕】，什么【神选】扯上关系。 更无语的是，这帮圣殿骑士团看起来，还打算把她的这两句话当做旗帜，来一次异世界版的第二次十字军东征……西征——随便啦，总之就是开战的借口。 再这么下去的话，桃乐丝毫不怀疑自己绝对能够名留青史，只是流芳百世她已经不大指望了，有了“役使巨龙屠灭半个安辰”的“黑料”在，她本来想着要不尽力来个毁誉参半也好。 可如果跟这种坑爹的【神谕】扯上关系，她大概就确定是过大于功的遗臭万年了。 她甚至都能想象出后世的历史可能会如何记载—— “……安辰的第一次劫难，来自阿尔瓦的报复性进攻，但这次燃起的战火，实际上并不曾动摇安辰的根基。将这个王国推入深渊的，是由名为桃乐丝的少女发起的第二次安辰之难——那就是她之所以被后世称为‘恶龙魔女’的，恶龙之灾。 据说，那是因为这位年轻而强大的少女暗恋时任萨格鲁魔法军团指挥官的阿尔瓦，于是在阿尔瓦与安辰对峙时，操纵巨龙毁灭安辰希望能够取得阿尔瓦的欢心的行为——对她而言，她或许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冒进了，但她的激进行为，无疑使无数的人民失去了一切。” “但若是仅此而已，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愚蠢的，为爱丧失了理智的女人，她或许是安辰的罪人，但萨格鲁人却一定会为她欢呼。可她最终，却成为了整个大陆的罪人。因为她为西大陆的人们，带来了东大陆的，属于圣殿骑士团的，久违而血腥的铁蹄。” 一想起这种可能，桃乐丝就觉得自己的面瘫瘫的更加沉重了。 她解释道：“那只是一条——不，两条失控了的精神系法术而已。” 可凯斯牧师似乎有备而来，丝毫不为所动，“能够同时让世界聆听自己的意识，那岂是人所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在法师之中，精神系法术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这就是上帝赐予你的礼物，这就是你乃是神选之子的证明啊，我的姐妹！” 桃乐丝：“……” 而看着她面瘫的，毫无所动的模样，凯斯牧师忍不住悲伤的叹了口气，“唉，愿天父保佑你。你与那些浑身都沾染着死亡气息的，背弃上帝之人厮混的太久了。桃乐丝阁下，随我一起回到光明之中吧，你本可以经过洗礼成为圣徒，不要在堕落的道路上越陷越深啊！” 桃乐丝：“……” 见她仍是一副平静漠然——实在是桃乐丝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的模样，凯斯牧师痛心疾首的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几乎让人担心他下一刻就会气急揪心到心脏病发。 这时，原本一直安静的站在凯斯牧师身后的一位骑士开口了。 “无论如何，这个世界如今需要你的帮助，桃乐丝阁下。” 那是一道很好听的声音。语气温和，如潺潺溪流，音色温润，如朗朗清风。 这位骑士原本长着一张并不特别引人注目的容貌，可一开口，便反而为那只可称为平凡的面容，增添了无数的辉彩。 如果不看他的脸，只听他的声音，那声音几乎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觉得——不管他说什么都很对。 这是桃乐丝第一次在人类身上听见这样的声音，她顿时有些惊讶道：“……你有人鱼的血统？” ——这种让人忍不住顺从对方话语的魔力，她只在阿伽的身上见过。 但对方似乎已经很习惯被人如此询问了，他微微的笑了起来，温声回答道：“我是完全的人类的血统，桃乐丝阁下。” 的确，尽管他的声音乍一听，好听到几乎蕴含着魔力一般，但继续听下来，就能发现那声音少了一分阿伽发动声音魔力时，所蕴含的一种别样的几乎能令人丧失理智，陷入疯狂的狂乱。 如果说这真的是自然的声音，那么这几乎可以说是人类的声音所能达到的最好听的程度了。 而且，他的声音已经为他那平凡的面貌增添了光彩，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平凡的五官就几乎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显得那么俊美不凡，令人迷醉。 桃乐丝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神奇的人。她忍不住好奇的盯着他，看见他就那样笑着，朝她弯下了腰，行了一个骑士礼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圣殿骑士团的十二骑士之一。我叫金·腓烈特。如果桃乐丝阁下不介意的话，叫我金就好。” 圣殿骑士团自然不可能只有十二个骑士，事实上，它们是十二支骑兵队，每支骑兵队的队长，统称为十二骑士。 金看起来如此温柔，几乎让人无法想象，他作为圣殿骑士团十二支骑兵队之一的统率，不久之前，才刚从萨格鲁的战场上踏血归来。 而正是他们，将路德维希以邪恶之名，抹杀干净。 一想到这里，桃乐丝望着他的眼神也慢慢的由一开始的新奇，逐渐冷淡了下去。 可金似乎毫不在意，他继续以他特有的那种柔缓，却绝不会令人分神的语气说道：“如今，上帝预言的巨大灾难已经降临到了这片大陆上，可是，人们却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桃乐丝阁下。” 桃乐丝皱起了眉头道：“……上帝预言了什么灾难？” “是你代替神向我们传达的神谕里所透露出来的，”金以一种绝对不会有人厌恶的神态，柔和道：“主教们彻夜研究了许久，才终于解析出了神的话语——我所创造的天地万物啊，立刻停下你们的行为。啊，你们可知，你们已经走错了道路。” 桃乐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可是金已经继续道：“主教们认为，我们走错的道路，应该就是在百年之前，放弃了西大陆的神之子民。因为天地都乃是神的创造，所以，所有的人民都应该回归上帝的怀抱。可是，西大陆的人们迷失了太久，而我们——一百年前，我们大概用错了方法，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放弃了他们，将我们的兄弟姐妹抛在了海的对面，不闻不问。神说我们走错了道路，说的大约就是这一点。所以，我们再一次的回来了。” 桃乐丝：“……” “可是，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一点，那么为什么直到一百年后，神才选中了一位圣徒，发出了指示呢？当我们抵达了西大陆后不久，就发现了为什么——因为，西大陆正在被一股邪恶的力量侵蚀。” “我们在萨格鲁的领地上发现的那位叫做路德维希的亡灵骑士，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在听见前一句话的时候，桃乐丝还有些心中不安的想, 居然有一股神秘的邪恶力量出现了？ 但在听见后一句话时, 她就只能有些无语的回答道：“……路德维希不是什么邪恶力量。” “不, 我们有所听闻, 那位骑士与您似乎有所渊源。不过, 他的出现是一种预兆。”金却慢慢的回答道：“就像闪电之后必有雷鸣, 当他消亡之后，安辰便紧接着出现了恶魔作乱，随之瘟疫横行——如果把时间看做一条线, 那么亡灵骑士的出现，就是这一切的开端，这便是神所预言的大灾难。” “如今安辰已经被侵蚀殆尽了，接下来就是基加利, 然后, 恐怕整个大陆都不可幸免。那股邪恶之力神秘而诡异，来势汹汹，几乎无法凭借人力对抗——” 但就在这时, 自桃乐丝开口之后, 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的斯塔比尼斯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安辰——怎么了？” 听见这话, 桃乐丝的心中就是一紧——布雷狄之前已经私聊告诉了她安辰的形式, 以及他决定返回的事情, 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斯塔比尼斯, 圣殿骑士团的使团就来了。 她并没有想要故意隐瞒的意思, 可是，她却又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桃乐丝投去的歉意的目光，似乎加重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斯塔比尼斯的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 他盯着金，一字一顿道：“安辰——怎么了？” 斯塔比尼斯如此反应，很轻易就能让人明白他与安辰之间一定有着紧密的联系，金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惋惜道：“很遗憾，安辰已经覆灭了。” 斯塔比尼斯声音嘶哑着，几乎不可置信：“……瘟疫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瘟疫很厉害，但不仅如此。据说，制造了瘟疫的恶魔吞噬了整个安辰的亡者之魂，如今不知道已经壮大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说到这里，金又看向了桃乐丝，拉回了正题道：“神正是预测到了这一点，才会选中了您，让您降下神谕。正是因为西大陆的人民也是他的子民，所以西大陆才会出现久违的新的圣徒。我们如今已经非常确定的明晰了这一点。明晰了神的意志。” “所以——他选中了您，赐予了您能被称之为‘法神’的，有史以来谁也不曾拥有过的力量，就是为了对抗那样强大的邪恶。而您的使命，就应该是守护这个世界，并将神的荣光洒遍整片大陆。” 他的话语那样真挚，神色又那样恳切，如果不是很清楚自己带着一个游戏系统，而且那两条“神谕”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深意的话，桃乐丝可能就真的要相信，没准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什么神明，为了应对什么黑暗之神的神战，而一手操纵了她的穿越。 ——但是，如果真的要找人穿越，比她优秀厉害的人比比皆是，她不过就是个偶尔打打游戏的宅女，哪位神会这么想不开，选中她来掺和战争？ 不过，桃乐丝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一开始发现游戏系统的时候，她以为那是她的金手指。可以让她把这个神奇的，新鲜的异世界，当做游乐场一样开心的玩耍，可是现在，她已经非常清楚，什么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了——就算是在别人眼中的能力越大，在别人的眼中责任也越大。 作为没有法神之名，但在世人心中实力完全有“法神之实”的桃乐丝，在常人遭遇了无法抵挡的灾难和危机的时候，她就必须要出现，力挽狂澜了。 但问题是……她的游戏系统……最擅长的只是单人对战而已……或者加一个轻功逃跑？ 那还得先脱战才行…… 桃乐丝苦恼的抿住了嘴唇，微微蹙起了眉头，但在外人看来，她却是露出了不耐的厌烦之色。 金很机敏的发现了这一点，他轻声问道：“您不愿意出面吗？为什么呢？您有什么顾虑吗？” 可就算他这么问了，桃乐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先询问了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道：“你所说的邪恶的力量，就是恶魔吗？可是这场灾难究竟由何而起？就算是恶魔，难道它们平白无故的便要制造灾难吗？” “您是在追问原因吗？”金问道，“那是因为恶魔喜欢挑起纷争，他们总会破坏神定下的规矩。” 可这样简单粗暴的回答，显然并不能让桃乐丝满意，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一旁怔然出神的斯塔比尼斯，回答道：“那么，比起选中圣徒，让圣徒传达他的意思，让圣徒带领人们去战斗——神那么想帮助人类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抹去恶魔的存在呢？这对神来说，难道不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吗？” 但对于这种询问，圣殿骑士团的成员们却似乎自有一套无懈可击的逻辑：“因为恶魔与人类的战争，只能靠人类自己。恶魔与人类，原本是一体的。” 桃乐丝：“……哈？” “恶魔是堕落了的人类。人类是净化后的恶魔。神若是抹去了恶魔，人类也会随之一起消失，所以他只能给予我们帮助，只能期待着我们靠自己的力量战胜灾难。” “……好吧。”对这种宗教创世纪之类的故事，桃乐丝并不怎么感兴趣，那些虚幻的箴言对于如今的情形并没有丝毫帮助。 她顿了顿，这才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么，你们对于——对付这股‘邪恶力量’，是否有些什么想法和打算？因为听起来，你们好像对恶魔了解很多，似乎打过很多交道，也有很丰富的斗争经验。” “一般的恶魔怕光，讨厌水与银制品，喜欢风和火，还有黄金。喜欢人类的痛苦与绝望，哭泣与哀嚎。” “讨厌银制品？”桃乐丝在其中试图抓住重点，“是说要用银制的武器才能伤到它们的意思？” “倒也并不是严格如此。”金摇了摇头，“只是纯银制造的武器，似乎伤害的确更大一些。但如今我们对付的恶魔——也许已经能够称之为魔王了。对于魔王来说，银是否还有意义，我们也不清楚。” “因为这次的恶魔，恐怕是神创造世界以来，我们所知道的，最为恐怖，最为强大的恶魔了。” 那么……眼见着谈话渐渐的告一段落，桃乐丝沉吟着想——她该怎么做？ 她忍不住又看向了一旁的斯塔比尼斯，接触到她的目光，他投来的视线中蕴藏着痛愤和坚毅。 桃乐丝看得出来，如果他是自己的话，即便没有什么神谕，没有什么神选择的人，没有什么宿命加身，没有人来求助，他也一定会出面，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对抗邪恶，去抗击毁灭了自己故乡的恶魔，去帮助别人，去保护别人。 可是，她不是斯塔比尼斯。 ……她要怎么办呢？ 世界对她寄予重望，然而那希望她是否肩负的起？ 法神所带来的权力她还没有享受过片刻，法神所需要肩负起的责任，和要面对的困难，如今却毫不打折扣的摆放在了她的面前。 ……我只是想装个法师好好过日子而已啊……我只是想要开开心心的在异世界也能享受法师专用的淋浴马桶吹风机而已啊…… 但在苦恼之中，桃乐丝又在思考，可是，如果一开始她不曾伪装成法师，如果她一开始就离开了法师学院，作为一个战士四处游荡，那么现在，当她遇见了这只恶魔的时候，她会怎么做呢？ 不管怎么想，桃乐丝都觉得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冲上去。 至于揍不揍得过，那就要听天由命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现在伪装成法师，被人当做法神，却反而无法直截了当的出击呢？ 因为责任太大了吗？ 作为战士，只要去做就好，作为法神，却一定要成功才行？ 可是——好像也不仅仅只是这样。 桃乐丝扪心自问，她似乎，还很担心让人失望。 如果她是人们绝望之中唯一的光束，如果所有人都期待着，相信着她可以做到，但她自己却很清楚，自己实际上和人们所憧憬的那个形象相距甚远的时候，比起去战斗，肩负起那些希望，似乎更加艰难。 因为，如果她失败了，就感觉像是亲手将那些相信着她的人，推入深渊一样。如果她只是个战士，她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但她如果是一位“法神”，她就要对全天下的人负责。 也许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也许是桃乐丝自己想的太过沉重，可是她始终无法拿出勇气—— 如今法神的称号似乎变成了禁锢住她的东西。那些期许像是多余的重担，令她有些不堪重负。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她就会想“我尽我全力就够了”，可如果是法神，她就不得不想“我绝对不能失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盛名所累？ ……这么一说，其实她在异世界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之上啊。 她连法师都不是，现在却要承担起法神该承担的一切，这难不成就是对她隐瞒的惩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上天在这方面，倒是严厉的像是真的有位神明在操控一切一样。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猛地敲响了会议室的门，但没等桃乐丝说“进来”，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一位年轻的少女神色慌张，身披黑袍——她是龙岛学院的学生，很巧的是，桃乐丝记得她也叫金——总之，她闯了进来，看也没看其他人，以一种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语气道：“桃乐丝阁下！布雷狄老师他——他受了重伤回来了！” “他上岸的地方很偏——我恰好在那附近背书，这才发现了他。他伤得很重，我不敢随便动他，现在他在沙滩那躺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桃乐丝的脑子里就“嗡”的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感到头脑一片晕眩。 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了起来，那是瑞秋曾经做出的预言—— 关于布雷狄死亡的预言。 “我看见布雷狄一个人躺在海边……” “桃乐丝阁下在您身边。” “您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表情非常温柔，桃乐丝阁下抱着您，哭得非常伤心。”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 当桃乐丝赶到金所说的偏僻海岸时，远远地, 她便心慌意乱的瞧见了一大团黑雾。 那是布雷狄最常见的姿态——在龙岛学院里的时候, 他也似乎习惯于让零化作黑雾裹缠着他，很少在学生和其他灵媒同事面前露出面容。 可是, 那就是他的象征，只要看见黑雾，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认错黑雾中的人。 这让桃乐丝的心一下子就坠落到了谷底，又从谷底, 直直的摔入了冰窟。 在此之前，她对于预言都有些不以为然——现代人对于神秘学大多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是现在，当预言成真的时候，她就几乎被这样无可转圜的力量给压得哑口无言，无计可施。 “布雷狄！”她终于跑到了他的身边, 几乎惶急的大脑一片空白，跪倒在了他的身边。“你怎么样了？！” 布雷狄解除了黑雾。 然而他一身黑袍, 桃乐丝很难看见什么明显的伤口。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握住了他的手，试图给他力量, 并想要努力找出他到底伤到了哪里。“你撑着点，学生很快就会过来给你处理伤口了……” 但她只能听见布雷狄虚弱而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桃乐丝……” 她转过脸去，以一副几乎已经哭出来的模样, 看见了亡灵法师苍白的面容。可是这一次, 他的模样淡去了往常的阴郁与冷峻, 他看着她的神色, 显得那么温柔。 他朝着她伸出了手来，抚上了她的脸颊。他张了张口，却艰难的蹙起了眉头，似乎无法发出声音。 桃乐丝连忙抹了一把忍不住掉出眼眶的眼泪，抽了抽鼻子，俯下身去，凑近了他的唇边，“什么？” “我……” 布雷狄艰难的抬起手来，攥住了她的衣袍。 桃乐丝凑的更近了。 她惊恐地察觉到布雷狄似乎离死亡越来越近，而她除了努力的听清他最后想传达到的话语外，几乎束手无策。 “我……” 但她没能听见布雷狄到底说了什么，因为在他吐出下一个音节之前，他攥着她衣袍的手就突然化作无数黑雾凝成的长刀，刺穿了桃乐丝的胸腹。 在她诧异而愕然的目光中，刚才还虚弱濒死的布雷狄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您。” “是吗？可是我却早有预感。” 在安辰与基加利的边境处不远，贝萝拉看着对面的布雷狄，忽然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怀念。因此此刻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贝萝拉的故乡。 这里是她第一次遇见路德维希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遇见布雷狄的地方。 那时候，她挖掘了村里的墓穴，而被村民雇佣了雇佣兵前来搜查。桃乐丝阁下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她，而那时候，她还记得，眼前的男人以一种挑衅一般人道德底线的姿态，张扬肆意的登场了。 他护着她。 护着一个惊恐，惶然，不知所措，又毫无力量，未曾系统学习过什么的小女孩。 那时候，他宛若一座险峻的高山一般，令她喘不过气来的害怕，畏惧。 后来，变成了尊敬，仰慕。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早在之前红袍亡灵朝着基加利进发，率先经过此处之时，这座村庄便已经败亡。 那些村民，早已化作了一具枯骨。而贝萝拉，她也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 这么想着，少女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裹在黑袍之下，已经不成人形的半边身体，轻声问道：“您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在你在安辰吸收亡魂的时候。”布雷狄冷冷道：“恶魔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亡灵法师没有这么大的能量，除非灵媒与恶魔达成了某种契约。” “就只是这样的猜测？您就猜到了是我？” “只有你离开了龙岛，只有你熟悉恶魔，只有你有动机——而你并没有去檀伽，也没有给我们写信。我也希望我没有猜对，可惜我在这里等到了你——贝萝拉，你所召唤的恶魔，恐怕就是我们曾经遇见的那只魅魔吧？” 贝萝拉沉默着垂下了眼眸，一言不发。 “你……”而看着她这副模样，布雷狄沉声道：“恐怕已经恶魔化了，是吗？” “没错。” “为了要复活路德维希？” “——一开始的确仅仅只是为了完成这个愿望。” “那么现在呢？” “现在？”贝萝拉抬起了眼眸，笔直的看向了布雷狄，“现在，我想要改变世界。” “凭什么？”布雷狄道：“凭借着杀光全世界的人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 “你凭什么判断谁该死，谁又该活？” “就像那些人判断我们该死一样，凭借力量。”贝萝拉淡淡的回答道，“一开始，我们被驱逐，被欺辱，被排斥，是因为我们是少数派。我们分散而孱弱。” “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是少数派没错，但我一人的力量，便足以让那些人变成更少的少数派。” “靠着瘟疫所摧毁的世界——你到底想要把世界改变成什么模样？” “改变成灵媒们不再受到任何歧视，亡灵生物亦可以自由生活的世界！” 布雷狄皱眉道：“比如说？” “比如说，如果某一天桃乐丝阁下变成了亡灵，不会有人不停的告诉她，她早就应该死去。”说到这里，贝萝拉的语气猛地高昂了起来：“不会有人把她囚禁起来！不停地暗示她她早就该死！！” 她双眸猩红的瞪住了布雷狄，显出了一种扭曲的狰狞，“怎样！？如果是别人的话，就大可以理直气壮，义正言辞的说什么‘亡者原本就不该停留在生者的世界’‘生死原本就不可随意插手’吧？！可如果是自己的爱人呢？可如果是自己的亲人呢！？那些自以为自己正义无双，却残酷冷血而不自知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 见布雷狄沉默了下去，贝萝拉长长的舒了口气，试图慢慢的恢复冷静。 她的语气又轻柔了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恳求：“你理解我的，对吧？师父？” “……” “你曾经必然也抱着这个世界毁灭了更好的想法……对吧？您遇见桃乐丝阁下之前的心情，就是我现在失去了路德维希的心情啊！” “那么你也应该很清楚，我如今的立场，就像是你遇见了路德维希之后的心情。” “我知道。”贝萝拉安静的回答道：“只要有他，就能够得到救赎的心情。就能够改变的心情。就能……喜欢上这个世界的心情。所以我在想……也许让您失去桃乐丝阁下，您就会重新明白这个世界的可恶之处了。” “——你想对桃乐丝出手？”布雷狄眯起了眼睛：“你以为你能伤的到她？” 贝萝拉却没有回答。 她仰起脸来，看向了天空，好像从某种不知名的物质之中得到了某种消息似得，她的唇边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嘲笑，又像是某种悲凉。 “……师父，你从安辰抵达这里——抵达我的家乡这里，花了多久？” “两天而已。” “而已吗？”贝萝拉笑了起来，像是在为他对于这点时间的不以为然感到了轻蔑，“那你知道吗，我的恶魔他从安辰抵达龙岛，也不过只要两天而已哦。” 这话让布雷狄皱起了眉头。贝萝拉却看向了他，继续说了下去，“要杀死桃乐丝阁下，说难很难，可是说简单，也很简单——只要到达她的面前，魅魔自然能幻化出她所爱之人的模样。那么，即便是法神，也绝不会有任何戒心的。” “龙岛有那么多灵媒，你以为魅魔不会被发现？！” “如果那么笃定和放心的话，您的语气为什么突然急躁了起来呢？”贝萝拉轻轻的说道：“可是您也不要忘记了，您的黑雾，是一种最大的掩护。” “只要幻化出黑雾将自己裹住，就不会有灵媒怀疑魅魔的身份了，因为人类都是这样的，都有惯性的思维——他们一定都会下意识的认为那就是您。” “这时候，只要再伺机接近桃乐丝阁下的话——您很清楚吧？桃乐丝阁下的性格，她从不会轻易地怀疑任何人——更何况是您呢？” “那么，您猜，”贝萝拉笑了起来，“桃乐丝阁下所看见的爱人，将会是谁呢？” “她又会，死在‘谁’的手里？” “您的？斯塔比尼斯阁下的？查尔斯的？或者——是那个叫做阿尔瓦的？” …… 此刻龙岛之上，一片兵荒马乱。 当得到布雷狄重伤的消息后，灵媒们各自抱着自己的药囊，跟着金一起赶往海边，却没有想到倒在地上的，却不是金所说的布雷狄，而是奄奄一息的桃乐丝。 她娇小的身体了无生气的瘫倒在金色的沙滩上，显得如此孤寂，而又荒凉无助。 人群中发出一阵恐惧的惊呼，校长的重伤，几乎要比布雷狄重伤不治更加令人恐慌。还是斯塔比尼斯最先冲了上去。 他第一次如此失态愤怒的吼了起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金随即也回过了神来，她虽然还有些慌张无措，却好歹掏出了一把药草，跪在地上，按在了桃乐丝的伤口上。 但人群之中，却还有一个人，更加震惊。 瑞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几乎无法相信：“这不可能……” 在听见布雷狄重伤的消息时，她也第一反应想起了自己曾经做出的预言——死亡，沙滩，最先赶到对着他哭泣的少女。 什么都没有差错。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赶到时，布雷狄已经死去的预感，可是——为什么会是桃乐丝？ 怎么会…… 是桃乐丝？ 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一样的闪回过无数的片段，最终停在了那天下午，那个山坡上。 那天，亡灵法师要求她预言他的死亡，她犹豫着，想着桃乐丝之前对她的劝诫，而看了她一眼—— 这个突然回想起来的细节，令瑞秋感到好像有人狠狠地给了她脑袋一棍子般的晕眩了起来。 她预言错了人。 她预言的，不是名为布雷狄的亡灵法师的死亡——她预言到的，是桃乐丝的未来。 而在桃乐丝死亡的未来里，因为有着布雷狄的存在，所以她毫无所觉。 瑞秋甚至还清楚的想了起来，那天亡灵法师与桃乐丝的玩笑。 他说：“也许就是你杀了我。” 而桃乐丝笑着，就好像在回答说：“怎么可能。” 不是你杀了他。 瑞秋捂住了胸口，她悲切的看着桃乐丝安静的闭着眼睛，就那么沉寂的躺在她的面前，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你被他杀了啊！ 她看见她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脸色苍白如纸，呼吸轻微的几乎已经停顿。 她听见斯塔比尼斯沙哑着声音问道：“怎么样？” 而金低声的回答道：“没有伤到要害，如果仅仅是这样的伤口，虽然严重，但不是救不回来……” “可是……”金的脸色很难看道：“桃乐丝阁下……已经感染了尸毒。” “尸毒？！” “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最快三天，最慢五天，尸毒会将桃乐丝阁下感染成没有意识，没有感情的亡灵生物……” 斯塔比尼斯急促的打断道：“那么，要怎么处理？”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尸毒很少见，”金竭力保持镇静的回答道：“我们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更不知道如何处理……如果要说谁有办法的话……恐怕……恐怕只有布雷狄老师了，但是……” “但是……”斯塔比尼斯的声音颓然道：“但是却偏偏是他……” …… 听出了贝萝拉话语中那不祥的预告，布雷狄猛地提高了声音：“你做了什么！？” 而贝萝拉只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只是，想让你更讨厌这个世界。”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桃乐丝阁下的存在蒙蔽了您的双眼。她在海外建立的龙岛学院, 更是一种错觉——灵媒们感觉世界似乎有所好转——但其实并没有任何改变。真实的世界仍然冰冷而严酷，对我们的灵媒来说尤其如此。孤悬海外，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避。” “事实上, 我本可以不必做这些事情。”贝萝拉安静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桃乐丝阁下如此懦弱。” 但布雷狄无法跟上她的思绪, 她的话语令他感到焦虑和不解，他无法理解如今少女的逻辑。 他急切的挂念着龙岛上的桃乐丝，他在心中几乎疯狂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但往常, 他总是很快就能得到回复，可现在, 他的脑海和心底都一片死寂。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让亡灵法师几乎咬着牙回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贝萝拉感受到了他的情绪, 因为她也曾经非常, 非常, 非常的牵挂过一个人。 这让她凝视着他的面容, 第一次从那仿佛永远冷静尖锐的外壳下, 窥见了一个与她一样的, 在爱情面前卑微而脆弱的灵魂。 她觉得新奇，同时又觉得怜悯：“您不明白吗？世界给予了桃乐丝阁下法神的力量，就是需要她去做一些事情。百年之前的法神, 檀吉女王, 她没有辜负自己的力量，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她的力量, 她所创造的世界, 改变了法师们的命运。如今, 灵媒们的命运就如同百年前的法师，被压迫，被歧视，被孤立——于是，世界又选中了桃乐丝阁下。她原本应该如同檀吉女王一样，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可是她没有。” “她不肯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即便她明明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 “所以世界毫无改变，所以路德维希才会死。” 布雷狄皱紧了眉头，反驳道：“那不是桃乐丝的责任，而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是吗？”贝萝拉微微一笑，却也并不在意，“无论如何，后来我明白了，寄希望于他人总会失望，所以，不如自己动手。”” 布雷狄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要保持冷静，可是，他却感觉自己仿佛丧失了那些年摸爬打滚，在黑暗处苟且挣扎，求生之后，学会的敏锐洞察能力。 他心里很乱。 他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翻涌着无数的杂念： 应该在这里出手吗？ 现在她露出了巨大的破绽吗？ 如果能够出其不意，成功率能有多少？ 这些原本已经熟稔的仿佛本能一样可以在瞬间得出判断的分析，此刻却模糊一片。因为他想着的只有桃乐丝。 她到底怎么了？ 她遇见了什么事情？ 难道贝萝拉派出的恶魔得手了吗？ 可是为什么？到底是谁，让她那么没有防备？ 他看起来像是在冷冷的凝注着陷入了静默的少女，仿佛鹰隼瞄准了猎物一般伺机出手，可实际上，贝萝拉望着布雷狄，已经看穿了他。 “要回去看看吗？放着即将沦陷于瘟疫毒气的厄运中的人们不管，赶回龙岛，还是说……压下所谓的儿女情长，遵循桃乐丝阁下的意愿留下？以她的性格来说，如果您能保护更多的，所谓‘无辜’的人，她会很高兴的吧？” “不过——不管您怎么选择，我都很期待下一次与您相见，”贝萝话音刚落，身体便突然化作无数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尖叫，振翅而去。 那些乌鸦漫天飞舞，犹如四散的飞蝗，又如分落的乌云。 而最终空气中，只回荡着一句阴森，而又轻慢的：“师父。” “……谁也不知道当时的布雷狄心里在想些什么，当他在那个边陲小镇，久违的与自己的弟子重逢，却得知了爱人遇险的讯息时，他选择了留下，而没有立即返回。 但让史学家们疑惑不解的是，当时的亡灵大君携带着瘟疫毒气，朝着位于基加利东方的法师学院一路逼近，可布雷狄前进的方向，却与亡灵大君贝萝拉的前行路线完全相反——他前往了位于基加利西方的一座不出名的小城市。” “长久以来人们都试图挖掘出他这一反常举动背后的原因，人们相信，他抛下濒临死亡的爱人，抛下解救人类的责任，奔赴这座小城，一定有着足够充分的理由。但直到如今，历史界的学者们依然众说纷纭，争论不休。目前民间主流的说法，是因为那座小城中居住着一位对布雷狄来说十分重要的女性，野史往往将那位灵媒描述为他的初恋情人，甚至曾经救过他的性命，然后与他日久生情。但根据考据，那位女性灵媒的年龄足以成为布雷狄的奶奶……有人猜测那或许是他的家人，或许是他的导师，但无论如何，这一举动都让布雷狄错过了他的爱人或许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摘自《你所不知道的另一位“法神”》 那些后人的猜测终究因为遥远而无法得出答案。但此时此刻，零很了解他。所以她知道，布雷狄留下，是因为他很害怕。 他害怕回到龙岛，就会得到桃乐丝死去的消息。他害怕面对她的尸体，害怕面对她的死讯，他承受不起。 而他选择了留下，却没有去对抗贝萝拉的入侵，是因为他不在乎。 那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 他之所以愿意离开龙岛，与法师合作，消除瘟疫，全是因为那是桃乐丝的愿望。 可是如今，如果桃乐丝真的不在了，那么连他自己也快要崩溃了，又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也许有人会说他很自私，但零很清楚，他匆匆赶赴这座无名的小城，是为了求救。 就像是普通人突然被人捅了一刀之后，一心一意的要赶往医院，在这路上，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所有人都是如此——他只想得救。 而布雷狄的“医生”，是他在遇见桃乐丝之前，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人。 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只有短短的一段日子，可是那个人对他做出过，他人生中可能最重要的预言。 这也是布雷狄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实力强大，却没有选择离开大陆，前往龙岛的灵媒。 所以如今，她所在的城镇，也是方圆百里之内，依靠着她的保护，迄今为止还没有被瘟疫所侵染的净土。 她原本蜗居在混乱狭窄的贫民窟里，而如今，她是全城的中心。不过，她还是住在贫民窟里，因为她的许多材料道具都堆放在各个角落，无法轻易离开。 当她看见布雷狄的时候，简直被他吓了一跳。 他原本神态就有些冷峻阴森，好不容易在龙岛总算养的稍微有了气色，可就这么短短几天，他就比之前还要森然了起来。 “……布雷狄？”这位足以被称为婆婆的年迈灵媒瞪大了眼睛，认出了这个在夜色中宛若幽魂一般突然出现在她门外的男人。 现在的小城门上有着领主麾下的贵族骑士们日夜不休的看守，但对于擅长利用零所幻化成的黑雾遮蔽身形的亡灵法师来说，要避开视线，实在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婆婆的声音苍老而柔和，她凝望着他，眼神中流出了些许怜悯，“你怎么来了？” 布雷狄张了张嘴，却像是发不出声音般的哑然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嗓子嘶哑的厉害道：“……我不知道去哪。” 他原本就是流离失所，没有家的。天地苍茫，也没有他的一个栖身之所。 原本他有了龙岛，可是如今，他已经失去了踏足龙岛的勇气。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幽灵，漫无目的，满心麻木，四处游荡。 婆婆有些哀伤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她慢慢的叹了口气，对他说：“进来吧。” 她的小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混乱狭小，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却很温暖。她掀开隔开了这间小屋前后空间的破旧布帘，为他准备热水和食物。 布雷狄就僵硬着坐在了火炉旁的矮脚凳上，但他的目光直直的，像是一座永远也不会被火光暖化的冰雕。 突然，他的眼神动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因为一片撕裂的丝绸，正落在火炉旁的地面上。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丝绸名贵珍惜，一般都是王室专用，在这贫民窟内，怎么会有这样一片撕裂的绸片？ 他慢慢的弯下腰去，拾起了那一片轻柔的，流动如水般的珍贵绸缎，然后看见了另一面上，用红色的鲜血写着两行字： “法神已死，巫妖将至。” 看见前四个字的时候，布雷狄就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片丝绸，而是将手探入了岩浆烈焰中一般，感到一阵肤熔蚀骨之痛。 他猛地将那千金难求的绸片甩入火炉，脸色惨白的站了起来。 这时，婆婆才捧着一壶热水，佝偻着身子走了出来。 见他如此反应，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默默的放下了水杯。 “你来之前，我刚得到那张绸片……看完之后本想烧掉来着，结果你就来了。我听见动静去门口的时候，想要绸片投入火炉，大约是没投进去，飘到了地上吧……” “那是……什么？” “这几天，有很多乌鸦飞来，时不时便投下大量写着这两行字的绸片……我想大概不仅仅是这里，所有还有人类幸存的地方，应该都有。这场瘟疫的主使者毁灭了安辰，看来在安辰的国库里，得到了不少丝绸。” “……” “布雷狄……我记得你跟着那位法神去了龙岛，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 见他如此模样，婆婆慢慢的叹了口气，“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丝绸上写的事情，恐怕是真的了。那么你来找我……是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你的？” 布雷狄愣怔怔的站在原地，寂然了半晌，才忽然道：“我只是想知道，命运是不是早已经注定好了一切？” 婆婆温柔的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曾经对我做出过预言，说我会遇见桃乐丝……我为了避免它实现，无数年来毫无规律的到处漫游，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去往何方……可即便如此，我还是遇见了她。你的预言完全实现了。” “后来，我和桃乐丝又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她预言了我的死亡。但是我已经明白了，她预言到的，不是我的死亡，而是桃乐丝的……因为她预言到我一个人躺在海边，桃乐丝为我哭泣。但桃乐丝如今……可能已经没有办法，再为我的死亡哭泣了……所以她看见的，应当是桃乐丝死亡前的事情——贝萝拉之前对我说，她派遣了魅魔前往龙岛刺杀桃乐丝——所以，那个魅魔，幻化成了我的样子……” 说到这里，布雷狄似乎觉得这非常荒谬，而忍不住的想笑，却笑得像哭一样。 他不敢去想，当桃乐丝被魅魔所幻化出的“他”所背叛的时候，心里究竟是怎样的错愕和震惊，她有没有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他？可是发现了又有什么意义……？布雷狄在猜到了魅魔幻化成了谁的模样之后，就惊惧的感觉，的确是自己害死了她。 他忍不住的感到心灰意冷，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已经设定好了轨迹运行的傀儡之屋。 “……如果命运都是早已注定，不可改变的，我不知道我的存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毁灭，如果这些人类注定消亡，那么无论如何努力，它都会毁灭，人们都会消亡。我还有什么为之守护的必要？” “……布雷狄，”婆婆安静的听完，然后回答道：“这句话你想必已经听过很多遍了——‘预言只是看见了众多未来中的一个’。如果一切都已注定，我又何必还要站出来，为这座城市抵抗那几乎已经势不可挡的瘟疫呢……？只要做个预言，看见我们都已经死去的未来，然后乖乖等死不就好了吗？事实上，我已经很多次看见了那个未来，但我依然没有放弃。” “因为有你。” 布雷狄困惑的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 “因为你的存在，就证明了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婆婆低沉而柔和的诉说道：“我为你做出的那个预言……是个谎言。” “我当时在你身上所看见的未来，并不是预言所说的那样。” “我看见了现在的这场瘟疫，我看见了幕后主谋的冷酷与麻木……我看见了你。” “你就是主谋之一。你和你的恋人站在一起，誓要统治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属于亡灵法师的世界。” 而布雷狄惊讶道：“……我的……恋人？” “在我看见的未来中，你在一个村庄里遇见了名叫贝萝拉的少女，你强硬的带走了她，因为你不相信普通的人类，你相信他们终有一天会背叛你们，而你希望你能教会年轻的少女运用她的天赋，不要浪费。你击溃了她所创造出的亡灵骑士，她恨你，然后疯狂的学习你的一切，但最后她爱上了你，你也爱上了她。因为你们的灵魂都是如此的孤独，而在长久的陪伴之中，你们只有彼此。” “过往的爱意会被时间消磨殆尽，新的爱意却会从日常相处中积累起点点滴滴。更何况，那时还年轻的少女对那位亡灵骑士的爱，还不够深刻。” “最终你死在了桃乐丝的手下，而贝萝拉在你死后，也很快的失去了生命。” “可是我舍不得你走向这样的未来。” 看着布雷狄已经愣住的模样，婆婆流露出了悲伤的眷念，“那时候的你那么年轻，眼神那么明亮，性格尖锐却鲜活，虽然愤世嫉俗，但我知道，你不是无可救药的天生就要毁灭世界的人，你只是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和孤独。所以我做了一个长辈经常做的事情——乱点鸳鸯谱。” “我想要尽力的把你从贝萝拉的身边拉开，因为你们两个都太过孤独了。然后我挑中了桃乐丝阁下。” “她很温暖，很活泼，很勇敢，也很善良。我想，她会带你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所以我对你说，你会遇见一个，眼睛像蜂蜜一样的女孩。” “我没有想过会成真。因为，你知道……在预言中，她杀死了你。这就足以证明，你们原本要走向的道路，是多么的对立和不相容。可是……当我知道你真的一直跟随着她的时候，我真的又惊讶，又惊喜。” “这足以证明，未来不曾注定过。你相信未来是怎样的，未来就会是怎样的。关键在于，你在当下的每一个选择。”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桃乐丝此时正在以一个幽魂的视角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名为桃乐丝的身体被人放在了床上，斯塔比尼斯日夜不休的在一旁照料, 无数的灵媒聚集在一起, 神色紧张而焦虑的开会、争吵、议论, 以求尽快的得出可以缓解她身上尸毒蔓延的办法。 这让桃乐丝忍不住感到有些忧郁。 因为, 大概是这具身体原本就死过一次，这次她的躯体腐化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速。 而桃乐丝试过复活，可是魅魔所带来的不仅仅只是一次性的伤害，即便她复活了，仍然会有一个负面状态, 无法驱散的跟随着她——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桃乐丝复活了一次，又很快因为负面状态而再度血槽清空。 这就导致那次短暂的复苏，几乎像是回光返照一样让人惊惧。 为了防止徒劳无功的反复复活死亡复活死亡, 她复活了一次之后, 就长时间的保持着这种濒死状态，也算是省点力气。 而说来惭愧，在被杀死的时候，桃乐丝的确察觉到了那绝不会是布雷狄, 可她却是看见了系统公告后，才明白了凶手是谁。 【帮会】：桃乐丝在龙之岛被魅魔残忍的杀害了。 魅魔。 但她还是很不擅长这种智谋类型的推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个魅魔冒出来刺杀她。 她曾经遇见过一个魅魔, 但她并不能确定两个魅魔是不是同一个，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就是在大陆上掀起瘟疫之灾的罪魁祸首。 而随着帮会频道的又一次炸锅, 桃乐丝又发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她之前的那次复活, 似乎大大加快了尸毒扩散的程度, 这种毒素，好像还影响到了她的系统。 至少她现在无法在聊天框里输入任何文字了。 不过……也许这样也好？ 她看着私聊频道布雷狄发来的无数条讯息，心情有些微妙复杂。 魅魔为什么……会幻化成布雷狄的模样呢？ 据说魅魔会幻化成人们所爱之人的样子。 不不不，确切来说，应该是最能引诱目标人物的样子吧——？ 换句话说，也应该可以解释为，最让人没有防备的样子？ 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后来又一直待在岛上，更没有地方去交朋友了。 其中阿伽是人鱼，大陆上的瘟疫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他也无法上岸，并不适合刺杀；伽因是檀伽领主，一般都是与法师顾问瑞塔一起，更不可能抛下自己领土上的平民离开，单独前往龙岛；贝萝拉在外游历，现在可能正在努力治愈伤者，忙得焦头烂额；查尔斯和斯塔比尼斯又一直都在龙岛之上，如果幻化成他们的样子，太容易穿帮了…… 这么一想，似乎只有布雷狄比较合适。 ……嗯，应该就是这样的。 桃乐丝就这么低估了自己的死讯对于布雷狄的冲击力，因为在她的心中，那个男人那么冷静，那么强大，又那么的经验丰富，见多识广。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布雷狄应该会立刻赶回来，然后可以冷静睿智，稳定局势，安定人心的和斯塔比尼斯一起找出可以驱散尸毒的方法。 有斯塔比尼斯和查尔斯这两个能在【帮会频道】看见系统发布的击杀通告的人在，桃乐丝非常欣慰龙岛之上没有人把布雷狄当做“凶手”。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尽快的赶回来，可是，任凭灵媒们放出多少只乌鸦前去寻找他，也没有一只乌鸦能成功的落在他的肩上，让他接受来自龙岛的讯息。 “……难道布雷狄老师也遭遇了不测吗？” 在岛上的气压越来越低之时，龙岛又来了新的访客。 事实上，在瘟疫开始肆虐之时，就有无数的人乘船出海，想要找到灵媒们居住的龙岛，寻求庇佑。可是龙岛的确切位置，人类之中只有伽因和瑞塔知道，而他们都为桃乐丝守口如瓶。 因此圣殿骑士们，几乎算是第一批登上龙岛的外客。 而阿尔瓦一行人，则是第二批。 他们大约各有自己特有的定位追踪方法。如果是阿尔瓦的话，桃乐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不管是找到一座孤悬海外的孤岛，还是其他。 她如今仍然不想再见到他，却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也许他会有什么办法。 至少，他和圣殿骑士团们绝不会是一边的。 “你们竟然想杀死桃乐丝？” 阿尔瓦刚刚登上龙岛，就听说了圣殿骑士团与龙岛学院的师生们爆发出的冲突——因为圣殿骑士团提出，如果没有办法，无法成功的驱散尸毒，那么在桃乐丝被完全转化为亡灵生物前，就必须得到净化。 这场冲突也导致了大部分龙岛学院的师生们严密的护卫在校长的周围，并严加戒备一队训练有素的圣殿骑士们。 于是阿尔瓦一行人并没有受到多少阻拦，便成功的踏上了龙岛的土地，甚至直接闯入了灵媒们与圣殿骑士们的对峙之中。 “这只是最后的一个设想。”凯斯牧师在骑士们的护卫中心，不紧不慢的诚挚解释道：“如果圣徒被恶魔所污染，必得以死亡来洗清污垢。她的灵魂会抵达天父所在之处，天父会为她举行洗礼，而如果她在俗世的使命未能完成，七天之后，她就会再次复活，并重归纯洁无垢之貌。” “又是所谓的圣徒受难，得到救赎之类的话吗？”阿尔瓦听了一会，便冷冷的插话道，“你们靠着这个哄骗了我的舅舅那可怜的长子还不够么？” 凯斯牧师争锋相对道：“也请您适可而止您那总是主动挑起纷争，却永远倒打一耙的行为吧。” 他不再看金发的青年，而是在人群中振臂高呼了起来道：“想一想吧！想一想桃乐丝阁下的力量与威能！她是世界最强大，也是最后的守护者！如果她一旦堕落，成为我们的敌人，还有谁能阻止世界的沦陷！？还有谁会比她的威胁更大！？这也绝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场景！若是无能为力，我们必须将她净化，才能保全她最大的荣誉，让她不被玷污！” 身穿黑袍的金站在人群之中，冷眼旁观着这位牧师，当他话音刚落，她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如果您真的如此高尚，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试试转移？” 凯斯牧师微微一愣：“转移？” “这是禁术……是但凡还有其他办法，决不能轻易提出来的禁术。它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没办法的最后办法——那就是将桃乐丝阁下身上的诅咒，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说到这里，金抿了抿嘴唇，“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死亡是如此的高尚，那么您完全可以试试，一命换一命。我们保证，在您完全被尸毒腐化，化为亡灵生物前，我们会负责把你完完全全的送上——你们怎么说的来着？天国的。” “每个人的命运各不相同。”凯斯牧师很快的回答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上天赋予了每个人不同的神圣职责。我想我的职责并非如此。” 而就在金露出不以为然的嘲弄神色之前，一个轻缓的声音响了起来，询问道：“是否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拯救桃乐丝阁下？” 那个声音只要听过一次之后，便会印象深刻，绝不会认错。金微微一愣，然后顺着声音，看向了那个与她同名的骑士，而对方也正在凝注着她。 “如果的确如此的话，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取桃乐丝阁下的性命。” 凯斯牧师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金！你疯了？！” 听到这里，雅博娜忽然想到了之前布雷狄施与阿尔瓦的诅咒—— 【当你结婚之后，如果你爱你的妻子胜过你妻子爱你，那么你的魔力会渐渐紊乱，不能自控，最终会死在你的妻子手上。】 【但如果你妻子爱你胜过你爱你的妻子，那么你们将永远没有子嗣，而你妻子受到的伤害，会十倍的返还给你。】 雅博娜很清楚，她是唯一能与阿尔瓦结婚的人，哪怕他其实并不爱她。如此一来，诅咒就必然会是后一种——他们将永远没有子嗣，而她所受到的伤害，都会十倍的返还给阿尔瓦。 她可以为了阿尔瓦，保证自己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手指被树叶划伤的程度也绝不会有，可是，她不能承受没有子嗣这样恶毒的诅咒。 阿尔瓦将成为国王，她将会成为王后。他们怎么可以没有子嗣？ 更何况，她相信只要他们结婚了，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总有一天，也许总有一天，阿尔瓦会被她所感动，也爱上她的。 到了那时，说不定就会变成第一种诅咒所形容的可怕模样了！ 如果她能够学会这个转移诅咒的方法——那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永远摆脱这个该死的诅咒了！她可以把阿尔瓦身上的诅咒，随便转移到哪个奴隶或者仆人的身上……然后，他们便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么想着，雅博娜紧跟着金，也朝前迈出了一步，“我也要学。” 这是她第一次在阿尔瓦的身边，却没有听从他的命令，而擅自做出了决定。她感受到了阿尔瓦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这让雅博娜感到了一阵激动——因为阿尔瓦很少会主动的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好像从来都不曾在意过她。 是因为笃定了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在身旁，还是无论她在不在，他都不以为意呢？ 雅博娜曾经想过很长时间这个问题，可是最终她也没有得出答案。她只能越加努力的融入他的生活，他的事业，他的方方面面——她想，就算他现在不以为意，总有一天，她会让他感到自己不可或缺。 她甚至在心底有些小脾气的想，我可不是你手中的傀儡，我也有我自己的思想，你可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会听你的，你要是再这么不在意我，我也是会跑掉的！ 但这种报复性的快意心理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阿尔瓦便转过了脸去，没有说一句话。 她站出来，或者她不站出来，他好像仍然一如往常，毫不在意。 雅博娜感到了一阵挫败，一阵恼怒，还有一阵无奈，因为她知道，很快，她就会自己压下自己的愤怒，然后再度屈服于对他的爱。 …… 而布雷狄此时正凝视着面前年迈的灵媒，轻声问道：“那么桃乐丝原本的命运，是怎样的？” 灵媒婆婆回答道：“她杀死你的时候，人们称她为王后。但她独领一军，为她的王冲锋陷阵。” “她是继承了萨格鲁王国的王——阿尔瓦·多伊尔·德温萨克的妻子。”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壁炉中的火焰, 在枝木间发出噼啪爆裂的声响, 昏暗狭窄的小屋子里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过了许久, 布雷狄才自嘲的轻笑了一声：“高贵的王后与为恶的灵媒, 这样的身份差距，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天与地了。你竟然把这样的两种存在放在一起。” “神奇吗？”灵媒婆婆安静的笑了起来, “很神奇吧？可是, 你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她本可以成为王后。”布雷狄却微微一顿，顺着那个未来继续深想了下去——如果是那样的话, 阿尔瓦一定对她极好。因为她的名声越高，名望越强, 就对他越为有利。 他不会再为她设下任何阻碍, 正好相反, 他一定会为她扫清一切阻碍, 就如同他现在为她做的一样。 可是，身负王储之位的贵族少年，所能做的，一定远比他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无人再能阻拦她获得法神之位。无人再能污蔑她的名声。 在那个世界里……桃乐丝应该是意气风发, 光华万丈的吧…… 但如今, 她的法神之位暧昧不明，深居简出的住在孤悬海外的孤岛，远离人群，然而与一群亡灵法师厮混在一起的名声, 和恶龙魔女一起, 交缠不散。 一个未来里, 她是万众瞩目的救世主，这个未来里，她却可能是灾难与黑暗的代表。 布雷狄不觉便有些心灰意冷道：“也许她原本的命运……可以更加幸福。” “那么，这就无人知晓了。”灵媒婆婆温柔的回答道，“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 她说着，有些迟缓的弯下腰去，又为壁炉中的火焰多加了一把干柴，“还有你……布雷狄，那丝绸上写的未必就是事实，也许你的桃乐丝还没有死——也许，她还在等你回去。” “撤下你隐蔽气息的魂雾吧，难道你没有听见外面的乌鸦扑扇翅膀的声音？它们应该都是来找你的，你还要隐藏行踪逃避到什么时候？” 布雷狄垂眸不语，始终缭绕在他身边的黑雾却自主地凝化出了人形。 零悲哀的自他身后将他搂在了怀里，感同身受一般的感到了痛苦。 她曾因为布雷狄死亡的预言，起誓要好好的保护他，可是她无论如何努力，所能守护的也只有他的躯壳，却无法顾及到他的内心与灵魂。 布雷狄闭上了眼睛。盘旋在四周的乌鸦们终于寻找到了他确切的位置，而纷纷涌入了小屋里。 但有零在布雷狄的身边，无数的乌鸦落在了桌子上，书柜上，茶壶上，椅子上，甚至灵媒婆婆的肩膀上，就是不敢直接落在他的身上—— 灵媒婆婆随意拆下了两只乌鸦脚上绑着的纸条，只见上面的文意大同小异，便知道没有必要一一去查看这数十只乌鸦每一只脚上绑着的短信了。 她一时没有言语，布雷狄却分明听见了她展开信件的声音，而禁不住急切却又忐忑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畏惧着听见噩耗，却又有一丝期待隐匿在骨髓深处，隐隐约约散发着灼烫的苦闷。 “……桃乐丝阁下重伤昏迷……” 比起死亡来说，只是重伤昏迷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个好消息了。 布雷狄猛地睁开了眼睛，但还没等他放下心来，就听见了后半截话： “但感染尸毒，毒性猛烈，无法克制。速归！速归！” 听到这里，布雷狄腾地就站了起来，转身就冲了出去。 …… 而在龙岛学院里，金看向了那个与她同名的骑士——她非常不爽，一个骑士，居然跟她同名，这简直就是一个黑色幽默——又看向了雅博娜，有些惊讶的询问道：“你们都愿意一命换一命？” 凯斯牧师反对道：“不行！” 金却平静道：“我愿意。” 雅博娜则冷淡的回答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禁术如何操作。” 这个节骨眼上，这种气氛，这种态度，这种理由，让金没忍住瞪了她一眼，硬顶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不收学生。就算收，也不收没有灵媒天赋的学生。” 她转头又看向了金与牧师，冷淡道：“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小孩了，他有自己的决定。况且，你也不需要如此反对，你以为禁术是想学会就能学会的么？没准我教他三四年，他都放不出一个屁。” 凯斯牧师顿时抓住了她言辞间的漏洞，发问道：“这么说，目前还是毫无办法，对吧？” 金却挑了挑眉头，不肯示弱道：“那也没准你们这些骑士天赋异禀，一学就会呢？——你们是被神垂青的人嘛，说不定你们的神会帮着你们呐。” 她这么说着，朝着金挑了挑眉头：“喂，你——过来，我去教你。既然你现在话说的这么漂亮，可别真的学会了禁术，又推三阻四。” 金摇了摇头，“如果牺牲我一个人，能够令神的旨意贯彻通行于世间，那将是我的荣誉。” 他安抚的拍了拍凯斯牧师的肩膀，留下一句温和的：“主会看顾与我。”，便跟着她离开了。 而无论斯塔比尼斯已经如何的焦头烂额，他都不得不疲倦而强撑起精神，将在场的三波势力各自安置，才总算让紧绷不已的局面，终于缓和了下来。 到了晚饭时分，既然还没彻底撕破脸皮，龙岛学院的厨房便在查尔斯的指挥下，准备了圣殿骑士团与阿尔瓦一行人的晚饭。 但雅博娜感觉自己被当着那么多人面拂了面子，心中十分不悦，拒绝出席。可待在房间里，她看着那些对贵族来说简朴粗陋的陈设，内心更加郁结不满，便一个人拿起法杖，想去岛上逛逛。 她其实不能理解阿尔瓦为什么会赶到龙岛。 即便前些日子他得到消息，说圣殿骑士团前往了龙岛时，他也并没有多么在意——因为他清楚桃乐丝绝不会被圣殿骑士团所说动——可是，几天前，当无数的乌鸦洒落下写着“法神已死，巫妖将至”的绸片时，阿尔瓦就立即决定亲自前来龙岛了。 ——他明明应该前往帝都的！ 虽然萨格鲁和纳尔加目前暂时还未被瘟疫侵扰，但已经有许多边境贵族和平民朝着帝都涌去了，更何况，他如今登基为王的几率已经大到了几乎是既定事实的程度，不在帝都待着，反而跑到了如此遥远的海上，恐怕会夜长梦多…… 但无论雅博娜觉得自己的担忧多么的有道理，她却苦闷的明白，阿尔瓦绝不会听她的劝谏。 尽管她一直坚信，自己以后一定能与他继续走下去，可是如今却时常感觉那个男人身周的铜墙铁壁越来越滴水不漏了。 虽说滴水穿石……可真的要这么说的话，水滴要洞穿石头，至少也要好几十年呢！ 雅博娜气闷的踢了一脚海边的砂砾，咬着嘴唇慢慢的走远了。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一片树林里，而穿过这片树林，便能登上一座悬崖，站在悬崖之上，远远便可以瞧见不远处的龙岛学院，灯火通明。 阿尔瓦现在应该就在那里面吃着晚饭吧……？ 尽管见不到面，可是仅仅只是这么想象着——想象着他就在身边不远处，也让雅博娜感到了一阵满足。 也不知道这儿的饭菜合不合他的胃口…… 或者……他此刻，有没有想起她呢……？ 她想象着他正吃着晚饭，突然习惯性的朝着身边看去，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而微微一怔的样子，禁不住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可是她的理智却告诉她，这个妄想实现的可能实在很低。 就在雅博娜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立即警戒的握紧了法杖，转过了身去，厉声喝道：“谁！？” 然而在看清来人之后，女性法师禁不住微微一愣。 因为那金发蓝眼的俊美青年，她最是熟悉不过了—— 雅博娜连忙有些手忙脚乱的放下法杖，为她自己刚才那么粗暴的语气感到了一阵懊恼，“阿尔瓦……？你怎么来了？” “你才是。”阿尔瓦朝着她走了过来，他站定在她的身边，看向了她刚才眺望的方向，淡淡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没，没什么……”虽然很想和阿尔瓦多说一些话，但要命的是，每次阿尔瓦真的开口了，雅博娜却总是进退失据，每每都在事后才反应过来，当时如果那么说才更好。 她有些紧张道：“呆在房间里实在气闷，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 阿尔瓦对她的心情似乎也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很快便转移了话题道：“桃乐丝……关于她，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 这个算得上是公事，雅博娜便连忙回答道：“……很难说。圣殿骑士团准备在她完全尸化前消灭她，不是没有道理，但那些亡灵法师们肯定不同意——可他们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也许最后会打起来也说不定。” “那你呢？你觉得怎样更好？” 雅博娜略一犹豫，“我觉得……也许现在杀了她更好。” “为什么？” “因为亡灵法师们的希求太过渺茫了。而一旦桃乐丝真的转化成为亡灵生物……恐怕这个世界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阿尔瓦安静的听完，然后道：“我去问过那位名叫金的骑士了。他说，所谓的禁术，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无非就是舍去性命不要的觉悟而已。” 他伸出手来，递给了雅博娜一张卷轴：“这是禁术的咒语，需要的材料也很少，无非就是人血和内脏，龙岛学院里这些素材多的要命。” 雅博娜不明所以的愣愣接过，有些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阿尔瓦便盯着她，郑重道：“我需要桃乐丝活下来。并且需要她的友谊。一旦她拯救了世界，她的态度便至关重要。你明不明白？” 雅博娜下意识的就说：“你让我去找人来一命换一命吗？可是跟着我们上岛的都是……” 但她被打断了。 阿尔瓦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不是还有你吗？” 一股寒气猛地窜上了雅博娜的脊梁，一时之间，她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就像是从未认识过面前的男人一般，不可置信。 她颤抖着声音道：“你要我去牺牲我自己？” 阿尔瓦却讽刺的扬起了唇角，“你怎么可能会愿意？” 他漠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明明他提出了如此过分的要求，但最后却像是在嘲讽她道：你连命都不肯为我献出来，也好意思说爱我？ 可就在雅博娜僵在原地，然后渐渐的发起抖来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却忽然去而复返的又响了起来。 “雅博娜？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迷茫的抬起脸，却见刚刚才离开的青年再一次的出现了。 然而他瞧见她手中握着得卷轴，略微疑惑的微微挑了挑眉毛，“那是什么？” “我……”雅博娜完全愣住了，她困惑的看向了手中，明明是阿尔瓦刚才递来的卷轴，又看向了他，迟疑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吃饭的时候，斯塔比尼斯跟我说，桃乐丝是被一只魅魔所伤……那只魅魔可能还没有逃走，隐匿在岛上的什么地方。”他走到她的面前，凝望着她，轻缓道：“你没有去饭厅，也不在房间里，我担心你遭遇什么不测。” “魅魔……”雅博娜慢慢瞪大了眼睛，这才反应了过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魅魔是……会幻化成对方心中所爱之人模样……的恶魔，对吗？” 她猛地松了口气，原本渐渐冻结的心，陡然复苏雀跃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尔瓦你不会那么对我的！” 阿尔瓦不解的皱起了眉头：“什么？” “我刚才遇到那只魅魔了！”雅博娜将手中的卷轴递了过去道：“这是他给我的！他想让我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救下桃乐丝！” 阿尔瓦一瞥那张卷轴，便似乎知道了上面都写了什么。他低沉道：“你没有答应吧？” “我……”雅博娜张口便想如实相告，却又想起了那魅魔离去前嘲讽的神态，简直逼真的完全掌握到了阿尔瓦神态的精髓。她唯恐真正的阿尔瓦也觉得，她不够爱他。于是咬了咬嘴唇，反而问道：“你想我答应么？” “当然不。”阿尔瓦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没有自私到让一个爱我的女人为我献出性命。” 雅博娜顿时涨红了眼眶，只觉得心头漾满了感动，然后，她便恍如某种美梦成真了一般，瞧见眼前的男人深深的凝望了过来。 “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了，雅博娜。” 他伸出手来，轻柔的揽住了她的腰，而那双眼睛仿若蕴含着魔力一般，令她神魂颠倒。 但她没有发现，在那双深邃沉静的灰蓝色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隐秘的红光。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就在他搂着雅博娜的腰肢, 即将吻上去的时候, 自背后却突然传来一阵破风之声。空气中逸散而出的危险气息, 令“阿尔瓦”脸色大变, 他正欲躲开，却已经闪避不及, 而被一团金光化作的绳索死死的缠住身体, 牵绊在地。 雅博娜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便想要蹲下去将他扶起, 却在看见他背后出现的身影后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她面前，同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电光火石之间, 雅博娜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两人之间, 一定有一个是魅魔。 然而她一时之间, 竟然无法分清究竟谁才是魅魔，谁才是真正的阿尔瓦。 而这时，那个站着的阿尔瓦已经举起了法杖，自他的法杖顶端朝着天空冲出一道红光, 瞬间照亮了山崖之上的一片黑暗。 那是示警的信号。 紧接着, 他抬起眼眸，看向了呆在原地的雅博娜，似乎为她的毫无反应感到了不满，而微微皱起了眉头。“雅博娜, 过来。” 雅博娜已经确定这才是阿尔瓦了, 她连忙冲了过去, 站在他的身后，不知所措的看着倒在地上，正一脸阴沉的“阿尔瓦”，惊悸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跟刚才他说的一样，”阿尔瓦淡淡道：“桃乐丝出事以后，岛上的灵媒学生不足以单独对抗魅魔，而年长一些的灵媒们又必须优先救助桃乐丝，所以没有派出人手追查魅魔的下落，只能暂且护卫好学院，防止他的入侵。这也就是说，魅魔可能还在岛上。也许是为了确定桃乐丝的状况，也许是有着什么后续计划——所以你一个人擅自离开学院，我就出来找你了。” 说到这里，像是对她的任性妄为十分不悦，阿尔瓦很不耐烦的看了雅博娜一眼。 可是雅博娜咬了咬嘴唇，却有些开心：“你，你怎么知道我离开了学院？” “晚餐的时候你没有出现，”阿尔瓦冷冷道：“平常你总是会跟在我身边——所以我与斯塔比尼斯约好了，遇到情况就发射信号，并且从名为金的圣殿骑士那得到了两卷可以困缚恶魔的神术卷轴。然后出来找你，以免你被魅魔利用。” 他转过头去，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魅魔，继续道：“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就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魅魔似乎没有发现你，而发现了我。他估计颇为急切的想要知道，现在桃乐丝的情况如何，而准备袭击落单的人潜入内部吧？” 听见他的揣测，魅魔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反驳——因为他的确打着这样的算盘。 而雅博娜却眼睛一亮，好像想通了什么，雀跃道：“所以，所以你故意对我说了那些话？并且把神术卷轴谎称是禁术卷轴，打消他的戒备？”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忽然一片清明，明白了一切：“因为魅魔绝对不希望桃乐丝能够得救，因此你一走，他就出现了，并且说服我绝对不能牺牲自己——然后你就可以趁着他显露踪迹的时候，将他抓住？！” 但看着她那一瞬间就转悲为喜的面容，魅魔却嘲弄的开口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以为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你感觉到了吧——他的确想让你这么做——正是因为你察觉到了那是他的真实想法，所以你才真的动摇了。不然的话，你怎么会那么痛苦？” 然而得知了他不是阿尔瓦后，雅博娜对待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恼怒且厌恶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很凶的呵斥道：“闭嘴！” 这态度似乎立刻激怒了魅魔，他眯起了眼睛，“哈！”了一声。“愚蠢而又可怜的女人！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那么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用阿尔瓦的脸，带着嘲讽的神色，以无比讽刺的语气，盯着雅博娜，嘲笑着道：“你想知道，他喜欢的究竟是谁吗？” 话音刚落，魅魔的外表便开始了变化：他的身形变得娇小，轮廓变得柔和，头发从金色转为了黑色，最终那身法袍在雅博娜震惊的神色中，溶化为一袭黑色的礼服短裙。 娇小的少女一头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起了马尾，与阿尔瓦一样不苟言笑，却精致柔媚了许多的脸庞就那么抬了起来，然后用那双清澈的，蜂蜜似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了他们。 他朝着雅博娜，露出了一个示威般的笑容，然后看向了阿尔瓦，挑衅似得说道：“你心里想着的那个女人，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对吧？” 那熟悉的面容，还有那袭熟悉的礼服，让雅博娜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也看向了身旁的青年。她盯着他那张依然平静而疏离的面容，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衣袖，低声的想要一个否定：“阿尔瓦？” 阿尔瓦这才将视线从魅魔的脸上转过来。他看着雅博娜，以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语气说道：“别犯傻，魅魔可以变化出任何他想要变化的样子。” 而这时，看见了危险信号的灵媒与骑士终于赶到了。他们一个一袭黑袍，一个一身白铠，同时抵达的时候，在星光下显得如此违和，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和谐。 在看见倒在地上，被针对恶魔的束缚咒紧缚在地的魅魔时，两人都被那张与桃乐丝一模一样的面容给弄得愣了一下。 一黑一白的灵媒与骑士不自觉的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瞄了一眼之前唯一在场的男性——毕竟根据魅魔的特性，他总是会幻化出目标的爱人。如果是为了伪装，他根本没必要幻化出一个，全岛的人都知道目前绝不可能出现在外的桃乐丝。 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一声不吭的拿出了卷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有着从正反两方面各自对恶魔极为熟稔的人出手，魅魔冷着脸，咬牙切齿的被灵媒们封入了卷轴。 就这样，四个人一路氛围尴尬而死寂的回到了学院，当灵媒和骑士匆匆告辞之后，雅博娜终于没有忍住，伸手拉住了阿尔瓦。 “阿尔瓦……”她低声道：“我想要听实话。” 阿尔瓦蹙起了眉头，已经理所当然的从魅魔的影响中脱离了出来，因此他不解道：“什么实话？” “你对桃乐丝……”而雅博娜咬住了嘴唇，想起之前魅魔所说的，所展现出来的一切，只觉得心在微微颤抖，“你对桃乐丝……究竟是怎么看待的？” “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雅博娜这一次却不肯再轻易退让了，她抬起脸来，执拗的盯着他的眼眸，倔强的坚持道：“如果真的没有意义的话，就告诉我实话吧！我一直都觉得，你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可是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的力量——但是，但是，真的仅仅如此吗？” “……” 看着阿尔瓦依然沉默不语，雅博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难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就低到连一句实话都不配听吗？！” 眼见着她激动了起来，阿尔瓦终于才开口道：“我不喜欢桃乐丝。” “……真的？” “真的。” 可是，还没等雅博娜松一口气，阿尔瓦便顿了顿，说出了后半句话：“……但我一直都觉得，她很特别。” 一片死寂。 雅博娜怔然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有些飘忽道：“……但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不是吗？” “嗯。” “对我来说，如果能让你觉得我特别的话，那就已经足够了。因为，那对你来说，就已经算是喜欢了不是吗？” 阿尔瓦这次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语气奇异的反问道：“是吗？” “不然……对你来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那么……”雅博娜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定，“那么，我问你，阿尔瓦，如果你可以选择，我和桃乐丝，你会选择谁成为你的妻子？” 但这个问题太过敏感了，就算阿尔瓦向来并不很在意雅博娜的想法，却也聪明的闭口不语。 雅博娜察觉到了他的这一点顾虑，无论如何，这总算说明他仍有一点在意她的想法，但随即她却又察觉到，如果他选择的是她，那么他大可不必沉默。 这个发现令她瞬间苍白了脸色。 “……你选择，桃乐丝……是不是？” 的确。 迎娶雅博娜，可以最大程度上强化血统的稳固性和名誉上的正当性，可随之而来的，不仅是强大的同盟，还有桎梏——雅博娜本人虽然可以为阿尔瓦奉献一切，但她身后还有她的家族。 如今阿尔瓦几乎已经清除掉了所有王位竞争者，剩下的也都不足为惧，他若是只想坐稳萨格鲁的王座，那么迎娶雅博娜便可以安枕无忧，但他若是野心更大一些—— 不仅仅只着眼于一片王国，而是放眼整片大陆的话，强大，又毫无背景的桃乐丝，是理所当然的最优选择。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在雅博娜问他“你对她笑过吗？”的时候，他对着雅博娜，第一次摸了摸她的头，“别想太多了。休息吧。” 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雅博娜站在他的身后，一直凝望着他。但他没有停下，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雅博娜却仍然不曾满足——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无论看上多少次，多少年，她都从不觉得满足。 但她也已经快要完全接受，他永远不会为她停下脚步的事实。 当阿尔瓦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雅博娜默然了片刻，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楼上，桃乐丝所在的方向。 当她出现在房门外的时候，屋内继续商讨方案，负责值夜守护桃乐丝的几位灵媒都有些诧异，就连桃乐丝本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当她听见雅博娜说的话后。 “我想要知道桃乐丝记忆里，所有跟阿尔瓦有关的事情。”贵族女性法师苍白着脸，神色却仍然矜傲又疏离。“你们灵媒可以看到的吧？看到了之后，告诉我。” “抱歉，”但灵媒们的脾气大多吃软不吃硬，一旦对上这种居高临下式的强硬，就会争锋相对的宛若茅坑里的石头，“我们可没有义务听从你的命令。” “……那如果我说，看完之后，我愿意使用那个禁术呢？”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禁术？ 那可能是如今唯一能够解救桃乐丝的方法, 可是,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 就在于它付出的代价, 很可能是自己的生命。 一命换一命, 这样的后果，非亲非故, 谁会愿意？ 在场的灵媒们不禁都惊疑不定的打量起了雅博娜，如果她真的发自真心, 那当然最好不过，可是，谁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尤其是看她那苍白的脸色,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甘情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其中一位女性灵媒迟疑着问道, “你的未婚夫知道你的决定吗？” 她知道眼前的女性名为雅博娜, 与今天抵达的萨格鲁王室势力首领——那个名为阿尔瓦的青年，是未婚夫妻的关系。 这也就是说, 这位女性法师不仅是贵族，还是大贵族出身, 如果阿尔瓦顺利继位, 她将来甚至可能可以成为王后——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未来, 谁能相信, 她愿意在这个夜里, 献出自己的性命？一旦出了什么差错, 在场没有人负的起这样的责任。 但雅博娜淡淡的回答道：“他知道。而且他会支持我的。” 可就算她这么说了，众人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其实在场的灵媒每个人手上都有几条人命，换做一般时候，早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把雅博娜放进去了。可如今他们已经不是四处流浪的亡灵法师，而是龙岛学院的老师。他们有了责任，还必须要考虑整个学院的未来——擅自做出决定，若是危害到了学院，就相当于是自己毁灭了自己的家。 万一事后阿尔瓦以此发难，那又该怎么办？ “难道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眼见着他们沉默不语，雅博娜皱起眉头，“如果没有的话，莫非你们决定就这样看着桃乐丝被尸毒彻底污染，变成一具受人操控的傀儡？她可能会失去自己的意识，很可能会转过头来伤害你们，最后甚至可能会毁灭世界。如今瘟疫已经肆虐了半个大陆，我们都知道，很快它可能就要殃及整个大陆——之前是安辰，现在是基加利，可基加利又能抵抗到什么时候？最后就会是萨格鲁，或者纳尔加——那个圣殿骑士愿意为了他的信仰付出性命，我却不能为我出生长大的土地做些什么吗？” 贵族原本就会学习演讲与辩论，只是雅博娜待在阿尔瓦的身边，从没有机会使用过。如今她算得上是第一次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服对方，而她那理直气壮，底气十足的凛然姿态，也让灵媒们对视了一眼，终于让开了道路。 “……好吧……如果您真的下定了决心……我们钦佩您的勇气和您愿意献身的精神。” 很快便有人拿来了真正的禁术卷轴，摊开在了雅博娜的面前，为她讲解了起来。 对于灵媒来说，诅咒转移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将一个人身上的诅咒转移给第二个人，就如同当初布雷狄将伽因身上的人鱼诅咒转移给了桃乐丝。而第二种就是自己成为施术者，直接将诅咒转移给自己。 对于并没有灵媒天赋的人来说，雅博娜显然无法学会第一种方式，她只能使用第二种。 事实上，灵媒之中不乏提出自海外寻找一个死囚或者奴隶，用第一种方法转移桃乐丝身上的诅咒的，但有斯塔比尼斯坐镇，他严词不许。而且桃乐丝之前那回光返照般的复苏之时，也再三勒令过绝对不许如此行事——“等布雷狄回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眼见着尸毒侵染的越来越深，布雷狄却仍然没有半点音讯，灵媒们才越发焦躁了起来。不然金今天也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直接越过了斯塔比尼斯，擅自暴露出了禁术的存在。 原本那个骑士是非常完美的执行者，但让人丧气的是，他的信仰虽然促使了他的献身，但同时似乎也断绝了他与亡灵法术的共鸣。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促使法术成功。 那么——法师又如何呢？ 就在雅博娜合上卷轴的时候，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她神色略带疲倦的站了起来，顿时一众灵媒都目光灼灼的盯住了她，“怎么样？记住了吗？” “记住了。”雅博娜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头，低声回答道，“……虽然有些复杂，但只要记住基本的公式，就能推导出整个法阵了。” 而当雅博娜走到桃乐丝的身旁时，就已经有灵媒准备好了一切材料——血液，骨粉，蜡烛，内脏，银匕首…… 但她却没有动。 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灵媒，淡淡道：“你们还没有完成我的条件。我要知道，她记忆中所有跟阿尔瓦有关的事情。” 可是，当一位灵媒握住了桃乐丝冰凉的双手，闭上了眼眸感知了片刻，刚要开口的时候，雅博娜却又隐忍着开口道：“算了……你只要告诉我，他有没有对她笑过？” “有。”灵媒已经看出了她的神色不对，他踌躇了一会儿，继续道：“我看见他们在海边上……” 可他立即就被打断了。 “……够了。”雅博娜蹲了下去，似乎已经足够了。 她发狠似得的将内脏在手中捏碎成末，合着骨粉一起倒入血液，开始在桃乐丝的手腕上划出法阵的印记，然后用银匕首割开了她手腕上绘画着法阵的肌肤。 立刻，昏迷不醒的少女便自手腕处的伤痕中，流出了墨绿色的，诡异的，流淌着尸毒的血液。 雅博娜随即又点燃了蜡烛，放在自己的周围，然后用沾满了污血的手，紧紧握住了桃乐丝的手。 ——为什么是你呢？ 雅博娜紧紧的盯着倒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的桃乐丝，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端详起她的外貌——她紧闭的双眼，挺秀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甚至每一根乌黑的发丝…… 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她的大脑之中，只有一句话在不停地反复响起—— “我一直都觉得，她很特别。” 特别？ 你有什么特别的？ 你不过是个贫民出身，不懂礼仪，又不懂交际的无知少女而已！ 作为贵族该懂的一切，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站在阿尔瓦的身边，有什么资格去辅佐他？ 你只会让他被其他贵族嘲笑！力量强大又如何？你之前还有机会成为法神，但现在，你只是臭名昭著的恶龙魔女，只会玷污阿尔瓦的名声！ 为什么呢——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你呢…… 外表？身材？气质？性格？ 我陪了他那么多年，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一直，一直的跟他在一起——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你又做了什么呢！？ 你什么都没做！ 凭什么——凭什么——！ 她双眸通红的握紧了桃乐丝的手腕，那力气如此之大，几乎像是把她的手腕当做了脖颈，而要活活掐死她一般充满了恨意。 但就在此时，一直昏迷不醒的桃乐丝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猛地想要抽出手来。 ——她原本一直以幽魂的状态游离在房间内，在雅博娜进入房间，宣布她愿意学习禁术的时候，桃乐丝就惊疑不定的想着要如何阻止她了。 她不知道雅博娜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可是看她的样子，她明显心情十分低沉，也许只是一时冲动——而且，桃乐丝也难以接受有人为她付出性命。 只是她就算复活，也撑不过十秒时间，就会被尸毒的负面状态给清空血槽，那样的话，再次复活的时间就将变得十分漫长。所以她一直在等。 如果雅博娜学完之后，忽然反悔，那当然最好，但如果她真的决定实施这个禁术，那么桃乐丝就决定在法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复活强行打断。 但当桃乐丝挣扎起来的时候，灵媒们却以为是雅博娜的法术发挥了作用，而惊喜的叫了起来。 桃乐丝无暇顾及太多，只能朝着他们吼道：“——叫阿尔瓦过来把她带走！” 她拼命想要在十秒之内挣开雅博娜的手，然而对方却紧握不放，犹如铁箍一般，力气大的叫人惊愕。 看着血条宛若一条蚯蚓，被负面状态宛若无形巨兽三两口就快要啃食干净的时候，桃乐丝急的汗都要出来了：“放开我！” “我不放！！”雅博娜却整个上半身都压了过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拽住桃乐丝淌血的手腕，姣好美丽的面孔都猛地扭曲了起来：“我要他一辈子都记得我！他既然喜欢你，那么他以后看着你的时候，就再也不能忽略我！——可是桃乐丝！我恨你！我把我的性命给你，你就要代替我成为阿尔瓦的王后！站在他身边的如果不是我，那就只能是你！你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你必须听从他的所有命令！你必须成为他的王后！你必须爱他！” “我不需要！！布雷狄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 但十秒已到。 桃乐丝的身体毫无转圜余地的，刹那便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力量，重新了无生气的倒在了床上。 她再也无能为力了。 她只能在最后一秒之前，送出了一条私聊。 【私聊】桃乐丝：布雷狄，你在哪？！！？ 幽魂状态下不能使用的聊天系统，复活之后仍能正常使用，可惜的是，桃乐丝如今复活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了。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次濒死之后, 复活的倒计时立即延长了好几倍。 而这次的等待, 也格外的漫长与难熬。她就那样处于幽魂的视角，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雅博娜如何闭上了眼睛, 断绝了气息, 而阿尔瓦又是如何得到消息, 带着自己的部下匆匆赶来。 待到看清房内的情形时，总是胸有成竹的青年僵在门口, 好像还没有完全消化处理完这突然的信息与情况, 但他的部下已经忍不住朝着灵媒们单方面发起了冲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她使用了禁术。” “你们竟敢强行掳掠法师！？” “我们没有！是她自己自愿的！她说她的未婚夫同意了！” “胡说八道！阿尔瓦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情？！肯定是你们这些亡灵法师动了什么手脚！” “放屁！我还说是你们故意哄她过来陷害栽赃呢！！怎么，是故意要用她作为引子宣战吗？！”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知不知道她的家族是哪一家！？她怎么可能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 “那我们怎么知道！她昨天晚上自己找上门来, 谁也没逼她！” 之后又是一片混乱，斯塔比尼斯赶来的时候, 桃乐丝已经没有兴趣和心力去听他们的争吵和喝骂了。 她盯着自己面前还剩下一分多钟的复活倒计时，默默无语。 最终阿尔瓦回过了神来，他走上前去，将瘫倒在床边地板上的雅博娜打横抱起，然后沉默不语的将她带了出去。 而当允许复活的倒计时终于归零, 桃乐丝按下复活的选择, 再次睁开双眼时, “尸毒”的负面状态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是，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任务界面上, 出现了异界任务。 连环任务【雅博娜的诅咒】：一个女人以自己的生命刻下了咒痕, 必得归还与她生命同等的代价。 1.成为阿尔瓦的王后（0/1）。 任务奖励：技能解除封印。 看到那个任务奖励, 桃乐丝再去看自己的技能栏, 果然只看到了一排灰色。 除了轻功，骑马，还有传送技能依然亮着光芒，其他的技能基本都处于报废状态。 这大概就是雅博娜最后留下的影响力了——她以生命挽救了她，也以生命诅咒了她。 但比起无限接近死亡的尸毒，这样的诅咒已经算是格外的温柔了。 桃乐丝立即从床上走了下来，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守在门口的灵媒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迎了上去，欢声叫道：“桃乐丝阁下！” 但桃乐丝此刻不想说话，尽管驱散了一切负面状态的身体理应精神充沛，毫无异常，但她却莫名感到十分疲惫。于是，她意简言赅的问道：“阿尔瓦现在在哪？” 那灵媒微微一愣，随即便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如今灵媒与法师之间的关系因为雅博娜的缘故，对立的十分紧张，他不清楚阿尔瓦的踪迹，也十分正常。桃乐丝便也不再废话的直接打开了聊天系统，点开了私聊。 【私聊】桃乐丝：阿尔瓦，你在哪。 【私聊】阿尔瓦：……海边。 【私聊】桃乐丝：点两个字节的那个选项。 说着，她便丢过去一个组队申请。 很快，那边就显示已经接受。地图上便霎时出现了代表队友所在的蓝点。 刚刚复苏的少女二话不说，便一个大轻功从身边的灵媒身旁窜上了天空，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而人处于不同的状态，就会给人不同的印象，如今的桃乐丝，就显得格外强硬冷漠，仿佛与死亡缠绵了太久，而沾染上了那严酷漠然的特质。 当她落在阿尔瓦的身前时，她在他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黑发披散，脸色阴沉，神色冰冷，眼神冷漠，活像个前来索命的杀手。 阿尔瓦盯着她，没有说话，两人相视了许久，一时间却一片静默，唯有海风阵阵吹来，拂起少女的长发，还有青年金色的发丝。 最终，阿尔瓦先开口道：“你一定很厌恶我。” 桃乐丝很干脆的回答道：“没有。” “撒谎。”阿尔瓦却轻轻地，带着些嘲讽意味的笑了笑，“你一定觉得，雅博娜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因为我——也许是我利用了她也说不定。” “……” “啊，或许你现在甚至在觉得，我主动说出利用了她的那种话，正是为了要洗白自己。” “……” “不过，这件事情或许的确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把她推了出去，却又没能成功的将她拉回来。” “……因为你拉的方向不对。” “为什么不对？” “你知道，她想要去的地方，唯一的方向，就是你的身边。但是……你却把她推得更远。” “我以为她会自己回来。”阿尔瓦回答道：“她以前总是会自己回来，不管我把她推得多远，她都会自己回来。” “她会自己回来，是因为仍然怀有希望。” “是吗。” “……你做了什么，断绝了她的希望？” “……” “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桃乐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告诉了她，你不爱她？” “……不，那件事情她一直都很清楚，只是……”阿尔瓦却仿佛有些承受不住猛烈的海风，而微微垂下了眼睑。他纤长的睫毛搭在那双神秘而深邃的灰蓝色眼眸上，显得如此幽深，而又如此忧郁。 可他顿了顿，最后却回转了话题：“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提及都没有意义了。” “的确……不管原因是什么，雅博娜都已经死了……”桃乐丝也忍不住垂下了眼眸：“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阿尔瓦低声道：“我把她交给了部下——会有女性法师为她擦拭身体，清洁污秽，更换衣服……我不知道我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所以一个人离开了。” 他转过身去，重新看向了大海，第一次显得如此迷茫。 桃乐丝便试探着问道：“……人总是觉得自己有双臂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直到有一天断臂了，才会突然察觉它的重要。也许你之前是太过理所当然的觉得她理应一直存在了……或许，你直到现在才发觉，其实你是爱着她的？” 这话让阿尔瓦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像是在认真的思索，然后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头来，依然坚持：“不，我从未爱过她。” 他看着桃乐丝凝望着自己的模样，忽然道：“也许你在想，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又冷酷，又自私，又残忍的我——对吧？” “……如果我真的觉得你又冷酷，又自私，又残忍，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跟你说话了。”桃乐丝回答道：“爱是无法勉强的。□□固然令人欣喜，但无法回应对方的爱，却也并不是有罪。雅博娜如果是期望得到你的回应而做出了这些事情，那么这么多年，她早就应该放弃了——因为你从未回应过她。她一定是，觉得为你付出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幸福，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的……” “所以，如果用‘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你却不爱她’这种话来指责你，不过是所谓的道德绑架。没有谁是有义务满足别人的期待的，她爱你，那是她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听说她在死前诅咒了你，”但桃乐丝“宽容”的话语，却让阿尔瓦忍不住询问道：“你很恨她？” 可听了他的话，桃乐丝看向了天空，语气很是平静：“我为什么要恨她？无论怎样，她用自己的性命救了我——我凭什么恨她？只是，也许是因为她的诅咒在我身上留下了许多属于她的东西，我认为……她就是那样想的。” “她一定觉得，你没有错，因为你已经用你能回应她的东西，努力的回应她了——你答应与她订立婚约，你答应成为她的未婚夫，你允许让她跟在你的左右……只是你不爱她。因为爱情，是你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东西——就如她无法控制她不爱你。所以她很谅解。” “不过，”桃乐丝在雅博娜残余的思想中，努力的将它们和自己原本的想法清理分离，“虽然她很谅解……可是，如果你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告别才好的话……至少……也许至少可以对她说句‘谢谢’。” 她轻声道：“我会陪你一起。” 阿尔瓦奇异的凝视着她，在那一瞬间，他似乎觉得雅博娜并没有挽救桃乐丝的性命，而是进入了她死去的躯壳，成为了桃乐丝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当她抬起双眸的时候，那双蜂蜜般的清澈眼眸，却又与雅博娜截然不同。 他最终与桃乐丝一起，前往雅博娜的尸身安放的地方。斯塔比尼斯为法师们划出了一个空置的教室，好让她们可以妥善的整理她的遗容，然后，进行火化——因为，尸毒的诅咒此刻存留在雅博娜的体内，必须尽快销毁。 当看见阿尔瓦走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自觉地默默退下，留出了给这对未婚夫妻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阿尔瓦其实觉得并没有必要，因为那就好像他要说很多话，好像要很失态才行一样。 可是事实上，他甚至无话可说。 他站在雅博娜的身边，看着她躺在那里，除了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和睡着了没有两样。他试着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才稍微透露出尖刻的现实——她的肌肤已经失去了活人的温润，而像是一团蜡。 桃乐丝说，他可以对她说上一句谢谢。 那也许是雅博娜残余的意识，在借桃乐丝的口向他提出要求，但是，看着她就那样闭着双眼躺在自己面前，阿尔瓦忽然发现，他想说的并不是那个。 爱曾经是他最为嗤之以鼻的东西，他觉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情绪，但如今却有一个人，愿意以自己的一切向他证明，爱能令她为他奋不顾身。 他一向觉得人与人的交往都是出于利益，于是，此刻有人向他交出了全部的情感，他却发现自己能给予回报的东西，少得可怜。 他最终也没能说出那句谢谢，他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对不起。” 可是当他打开教室的大门，却发现桃乐丝正站在门外，她那双蜂蜜般的眼睛此刻直直的凝注着他，却不断地涌出泪水。 “你没有说谢谢。”她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红着眼睛，委屈的看着他。 阿尔瓦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谁的意识。 他顿了顿：“……嗯。” “我不要对不起。” “……对不起。” “你为什么只会摸我的头发？你为什么不能亲亲我？为什么到了最后，你也不肯完成我哪怕一个心愿？就算你不爱我，你也太过吝啬了！” 阿尔瓦却冷静的指出：“……这是桃乐丝的身体。” 桃乐丝看着他，她能清楚的意识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可奇异的是，她的身体正被另一个意识完全操纵着，完全不受控制。 “我不在乎——”她说，“如果这样就能得到你的爱，我不在乎任何事情。” 于是当布雷狄循着桃乐丝的踪迹赶到教室外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阿尔瓦扶住了她的肩膀，低下头去，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嘴唇。 桃乐丝闭着眼睛，神色虔诚，而又带着笑意。 当她被阿尔瓦揽入怀中的时候，阿尔瓦听见她小声的在他耳边告别：“再见，阿尔瓦。” 他也小声的回答道：“再见，雅博娜。”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桃乐丝在阿尔瓦的怀中, 感受到他的怀抱由令人沉醉变成了尴尬和令人僵硬之后, 她很清楚, 雅博娜的控制力已经消散了。 而阿尔瓦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变化，她从阿尔瓦的怀中退了出来, 而他也在同时放开了怀抱。 两人对视了一眼，好像比以往更加熟悉了，又好像更加陌生了起来。似乎可以更加信任对方了，又好像更想保持距离起来。 在这样的寂静中，属于第三者的那急促的呼吸, 就格外明显了起来。桃乐丝与阿尔瓦一起朝着一旁转头望去，正好瞧见了站在不远处，似乎因为匆匆赶来, 还仍未平复呼吸的青年。 布雷狄的胸口急剧的起伏着, 因为刚才所看见的场景，而一时停在了原地, 没有上前。 此时对上桃乐丝的视线后，他禁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颇为无力的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回来的太晚了。” 但下一刻，那少女却朝着他飞奔而来, 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布雷狄猝不及防, 吃了一惊, 却在她环住自己脖颈的时候, 下意识的抱住了她的腰。 桃乐丝抱着他没有说话，她将脸埋进亡灵法师的颈窝之中，将自己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下颌，青年的皮肤干燥，而又温暖，她可以嗅到他皮肤上散发出来的，独特的，令她格外心安的气息。 她那么的相信他。 即便身中复活也无法驱散的诅咒时，她也无比笃信，只要有布雷狄在就一定会有办法。 ——只要他回来。 可是他没能赶得及。 桃乐丝这才发现，原来对她来说，在危急时刻布雷狄一定会及时出现的想法，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自那时在安辰的营帐中，他说他会永远在她身边支持她时，她就一直深信不疑。 她就这样，一直依赖着他。 但人和人之间，永远都是两个单独的个体，没有人是必须要负担起另一个人的。 在被雅博娜的情绪操控着，满心眷念与爱慕的依偎在阿尔瓦的怀中时，那种安心和心中柔软，而隐约带着些雀跃欢喜的心情—— 和她看见布雷狄的时候何其相似。 而想到如果有一天，布雷狄会离她远去，桃乐丝就觉得自己无比难过。 那不是朋友间的难过。 ——没错。她置身在雅博娜对阿尔瓦的感情中的时候，却突然明白了自己对于布雷狄的感情。 她是喜欢他的。 尽管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不过是魅魔造成的错觉，那不过是对一个挚友的欣赏和信任。 而雅博娜那么喜欢阿尔瓦，却一个人永远的逝去了。 她明明心中还涌动着那么强烈与真挚的情感，却再也无法出现在自己心爱之人的面前，继续陪伴他了。 她永远的失去，也永远的错过了。 这让桃乐丝在转眼就看见布雷狄突然出现的时候，猛地涌起了一阵冲动——一阵想要将自己珍视之人，紧紧握在手中，绝不要再浪费时间错过的冲动。 她紧紧的搂住了布雷狄的腰，在那宽大的黑袍之下，她感觉到了青年的腰肢劲瘦却有力。 “布雷狄，我好像喜欢你。”怀中传来少女有些发闷的声音，但那话语却像是一记重锤，锤的亡灵法师脑子都有点不清楚了。 他猝不及防，以至于如此的惊慌失措。 “哈……？什，什么？” “我喜欢你——”但桃乐丝已经从他的怀中扬起了脸来，她紧紧的盯着他，虽然冲动，虽然看起来是一时热血上头，但那些都只针对表白的时机，却不能影响感情的真挚。 她轻轻的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可是亡灵法师看起来，已经说不出话了。 零在他的耳钉里剧烈的翻滚了起来，好像随时准备冲出来代他回答——布雷狄猛地捏住了它。 他紧紧的捏住了自己耳垂上的耳钉——而他原本与面容一般苍白无血色的耳朵，如今因为充血涨得通红。 过了好半晌，他才撇过了脸去，颇为傲娇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在旁围观的零和阿尔瓦，突然想法无比一致：这家伙……怕不是个傻子吧？ “那么，”听了这话，桃乐丝退出了布雷狄的怀抱。她仍抓着他的衣袍，而他将手放在了她的肩头，似乎也不愿意她的远离。 可她说喜欢他，这个人却说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 少女于是眯起了眼睛，盯着他道：“我要成为阿尔瓦的王后，也没有关系吧？” “……你说什么？”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桃乐丝却面无表情的这么说完，就松开了他的衣袍，挣开了他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 此时，阿尔瓦也慢慢的走到了他们身旁。他的表情很安静，站在桃乐丝的身后，但因为她刚才的话语，布雷狄心怀偏见的望去，总觉得不管怎么看，他看起来都像是与她别有联系。 他攥住了桃乐丝的手腕，与他宽大的手掌相比，少女的手腕显得格外纤细。 “可是你喜欢我。”布雷狄咬着牙道，“你刚才自己说的话，难道不算话吗？” “——就算我喜欢你，我也需要成为阿尔瓦的王后。”桃乐丝也摆出了自己的面瘫脸，“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我怕你伤心，就得跟你好好解释一下，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倒也省事。” 布雷狄顿时被她的态度给气的十分恼怒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把事情说清楚！” 少女这才眨了眨眼睛，仰起脸来，凝视着他脸上的神色，似乎在仔细寻找着什么。 见他的怒气不是作伪，她这才柔和了眉眼，轻声道：“我准备离开龙岛，返回大陆，看我能不能做些什么……但我的力量被封印了，所以这是必须完成的契约，没有其他。” 可是亡灵法师皱着眉头望着她，并不满意：“什么契约？” 桃乐丝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似乎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这时，阿尔瓦开口了：“不知道你刚刚回来，对现在的情况知道多少？” 阿尔瓦开口的时候，布雷狄敏锐的感觉到，他以往那种潜藏至深却从未减少过的敌意与算计，似乎消散了许多。 他有些审慎的看向阿尔瓦，只见他安静道：“雅博娜将桃乐丝身上的尸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但他不再针锋相对，布雷狄却依然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然后她用自己的性命给桃乐丝下了诅咒？” 桃乐丝微微的叹了口气：“那是雅博娜的执念……她执着于要站在阿尔瓦的身旁。” 布雷狄立刻不悦道：“我也执着的拒绝你站在阿尔瓦的身旁。”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瘟疫散布的速度非常迅速，可能他们在这里多说一句话，大陆之中就会多死一村庄的人。 然而，桃乐丝不清楚系统所规定的“成为阿尔瓦的王后”，任务达成条件究竟是什么。 当她告诉了众人雅博娜诅咒的内容之后，阿尔瓦当场便褪下了他自己手指上的戒指——那是代表他身份的信戒，在某种情况下，也能充当与婚戒一样的信物之戒。 可是桃乐丝将婚戒戴上手指，系统却毫无反应。 阿尔瓦询问道：“不行吗？” “……不行。” “也许这是因为，获得戒指，只能算是‘我的妻子’。”阿尔瓦沉吟着：“如果必须要成为王后……我必须成为国王，而我们必须在帝都举行婚礼，进行册封仪式。” 桃乐丝瞪大了眼睛，“可是你现在甚至连王储都不是……吧？” 她记得，虽然萨格鲁如今的国王一病不起，原本属意的继承人暴毙而亡，但还有长子尚存，就算阿尔瓦优势极大，可真的要登上王位，也绝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她这才明白，雅博娜为什么执意要求她成为“王后”，因为这要求就直接包括了要帮助阿尔瓦夺取王位的隐含条件。可问题是——如果要完成这个条件她的系统技能才能解封，那到时候整个大陆没准都已经快被瘟疫吞完了。 阿尔瓦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想了想，朝着桃乐丝竖起了两根手指：“现在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 “第一个办法，我的堂哥，也就是我舅舅的长子，他所依仗的军事力量，不过就是圣殿骑士团。如今圣殿骑士团就在龙岛之上，可以让他们要求我的堂哥放弃继承权，我们回国直接继位然后举办婚礼。”阿尔瓦接着道：“第二个办法，则是吞下安辰。安辰如今一片焦土，王室流亡他国，只要我宣称占领了安辰，就可以自立为安辰国王。” 桃乐丝只思考了一秒不到，便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我们去找圣殿骑士团。” 而从布雷狄那得知，这场瘟疫的幕后指使居然是贝萝拉，她已经堕落至与恶魔合体，只为了得到可以笼罩全大陆复活路德维希的力量后，为了节省时间，阿尔瓦与桃乐丝直接一组，乘坐幼龙亚瑟率先抵达了萨格鲁王宫，然后兵分两路—— 阿尔瓦带着圣殿骑士团的书信，直接去找大王子，要求他放弃继承权，同时还要去找病重的国王，要求他在退位诏书上签字。而桃乐丝直接去找女官们，准备登基典礼与结婚仪式，为了节省时间，一起操办。 如果他们愿意就此干脆的放手，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仍然拒不配合……桃乐丝相信阿尔瓦有能力让他们配合的。 而在盘踞在庭院之中的巨龙的威慑之下，尽管王宫之中的女官从未见过桃乐丝，却也能猜到她的来历，于是不得不在她的“淫威”之下，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开始布置场地，通知贵族，准备举办宴会。 但通知贵族，到贵族抵达，是一个太过浪费时间的漫长过程。侍女们在宫内布置场地的时候，桃乐丝又找了一位女官，坐着亚瑟一起，去贵族的府邸里，按照必须到场的，以身份地位排序的名单顺序，一个个“抓”进宫里——不然等宫里的信使一家家通知到位，然后这些贵族们个个满副行头的打扮下来，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当然了，这些需要到场观礼的贵族被这么一“抓”，个个面无血色，头发被风吹得潦草凌乱，甚至好几个还穿着睡衣，就在睡衣外头胡乱裹了件外衣，毫无仪态，看得好些讲究的贵族，只想摇头叹息。 而事出突然，场地布置的非常简单，礼服也是直接取来了现任国王与王后结婚时所穿的婚服，甚至连修改合身的时间都没有，一切都如此的仓促，根本不像是一位国王应有的婚礼。 好在王后当初嫁给国王的时候，年纪不大，身材也十分娇小，桃乐丝穿着，倒也没差多少。 等到她这边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阿尔瓦才换好了他的婚服，匆匆赶到。 比起女式要贴身修饰身材的款式，男式婚服对于尺寸并没有太过严格的要求——白色的宽松丝绸长袍，只需要束上那缀满了宝石珍珠的腰带，就足够尊贵优雅了。 而已经有女官站在一旁，捧出了那只能戴在一国君王头上的王冠。 说来好笑，直到现在，那些贵族们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正在见证什么。 立刻有人惊怒的喊了出来道：“国王殿下呢？！” 阿尔瓦看了过去。他的表情显得十分温和谦卑，语气十分礼貌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决绝的回答道：“殿下已经退位。” “就算殿下退位了！按照继承法，也应当是大王子继承王位才对！” 阿尔瓦又朝着这句话发声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淡定的拿出了国王的退位诏书，以及大王子的手书，回答道：“大王子已经放弃了继承权。” 不少人已经保持了沉默，因为很明显，如今阿尔瓦和他身边那位不知道为何突然离开了龙岛再次现世的魔女，已经把控住了王宫。 除了与大王子和国王利益纠葛太过深入，难以一下割断的铁杆死党外，其余人已经默默的做好了接受变天的准备。 而眼见着阿尔瓦已经亮出了两封盖着印信，绝非伪造的文书，却仍有一些人鼓噪喧哗，不肯配合，桃乐丝冷着脸将手中的蛇枪狠狠往地上一跺——虽然她很想发出金石相撞之锵然脆响，奈何杆子是木头，就连她自己都没听见发出了什么声音。 于是只好改变策略，按照老方法，打开了【私聊】频道。 【私聊】桃乐丝：亚瑟！ 听见召唤，盘卧在她身后草坪上的幼龙便猛地扬起头来，对天长嘶。 亚瑟的声音低沉浑厚，尽管在龙族之中，还是幼年，但在人类眼中，他的嘶鸣已经是非常可怕的怒吼了。 这一声龙吼，瞬间压的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桃乐丝的目光这才一一从在场的所有贵族脸上划过，眼见着他们终于都消停了，她才十分平静的问道：“还有谁有异议？” ……但看她那副“谁有异议就丢去喂龙”的表情，每个贵族都在她的视线扫来之前，垂下了视线。 “那么，”于是少女继续冷淡道：“仪式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正版在晋江~~　　如今她对于这片世界, 总算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总的来说，这个世界分为两块大陆, 又或者说, 目前在这两块大陆上的人们所探知到的世界，只有这么两块大陆所包含的范围。 《西大陆简史》说的便是法师学院所在的这片被称为“西大陆”的陆地历史。 《夜海编年史》则说的是西大陆和东大陆两块大陆之间, 这百年来所经历的变迁。 两块大陆相隔的那片海域，被称为夜海。 它讲述了围绕着那片夜海，两块陆地的人们是如何发现彼此, 试探彼此, 攻击彼此，仇恨彼此, 最终又是如何达成了和平, 最终相安无事的互通有无，进行商贸往来和政治交往的。 《西大陆简史》中说, 西大陆与其说是一片大陆, 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块比较广阔的海岛。 它四面环海，法师学院恰好在大陆的正中央。 而以法师学院为原点，四方最大的几位强国, 北方是萨格鲁王国，南方是基加利王国，西方是安辰王国, 东方是纳尔加王国, 除了这四国之外, 还零星散布着一些小国, 夹在各国的边境线中。 墨昀一边看着书里的介绍，一边在桃乐丝的记忆里对比着她的身世。 小姑娘对于家国大事完全不怎么理解，对于地理认知更是一塌糊涂。 墨昀发现她其实对于自己属于哪个国家非常不清楚，因为她所在的村落，曾是纳尔加王国的领土，但如今却在基加利王国的统治之下。 那是一次圣战的结果。 西大陆的传统宗教是泛神灵崇拜，认为山川河流，万物皆有灵魂，但从东大陆流传而来的一神教深刻的影响了距离东大陆最近，因而交流最为频繁的纳尔加王国。 纳尔加的王室在成为了虔诚的一神教信徒后，便开始热衷于向异教徒征伐。一百年前，当时的纳尔加国王在东大陆的教廷支持下，悍然朝着其余三国同时宣战。 东大陆比西大陆幅员广阔的多，资源充沛，人口众多，在武器锻造上的技术也十分先进，西大陆的战士们几乎无法抵挡教廷源源不断派出的大量圣骑士团。 这些圣骑士团协助纳尔加的军队作战。同时隶属异端裁判所的裁决者们精通潜入和刺杀，曾潜入过基加利王国，刺杀了当时很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主战派王子，扶持了一位体弱多病的公主上位。 岂料那位公主最终成为了西大陆第一位法师。 西大陆的战士们顽强抵抗，各国之间却依然猜疑不断，无法形成有效的合作，不断溃败。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公主以女王的身份，嫁给了萨格鲁王国的国王，她的妹妹又嫁给了安辰王国的王太子，后来成为了安辰王国的王后。 在将三国一起拧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之后，她收容了许多自东大陆逃难而来的法师——在东大陆，他们在教廷的压迫下，被称为“女巫”和“巫师”。 教廷宣称这些拥有非凡力量的人将灵魂出卖给了恶魔，是邪恶和会吸走生命的恐怖存在，一直残酷搜捕和迫害着他们。 他们憎恨教廷，也憎恨仇视他们的东大陆，于是西大陆从此成为了法师的温床。 有了法师的力量，西大陆抵抗住了东大陆强大骑士们的进攻，在漫长的拉锯战中，两片大陆最终达成了和平协议。并慢慢的修复了历史的创伤，建立起了目前来说，算得上良好的国际关系。 不过作为主动进攻方来说，停战就已经是一种落败，所以签订休战协议时，三国都从纳尔加王国的领土中占了不少土地——桃乐丝所在的村落，就是那个时候从纳尔加王国，划到基加利王国里的。 那位基加利王国的女王，同时也是法师学院的创始人之一。她在西大陆享有崇高的声望，被人称为晨曦之女。 在东西大陆的战争结束之后，她专心于法师学院的事务，将女王一位交给了自己的女儿，移居到了月湖湖畔，与自己的法师同伴们创建了法师学院。 事实上月湖村的村民，普遍认为是当时追随她而来的民众或者她的仆从后裔。 那位晨曦女王名为檀吉，檀吉·罗莱玛。 看完之后，墨昀的感想是：“……我觉得这本《西大陆简史》，到了后面几乎算是晨曦女王的传记了。” 那时她送来了斯塔比尼斯的午饭，然后待在他的宿舍里，看着他吃完饭后，开始对着镜子刮起胡子，便顺便跟他随便聊了起来。 下午他们得一起去出席每周都要去一次的导师见面会。 为了毕业研究争分夺秒的青年此刻毫无形象，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样。他一边为了下午的出门整理仪容，一边回答道：“一般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看完这些故事，不都会激情澎湃的说‘以后我想要成为跟晨曦女王一样优秀的女人！’吗？” “噫。”墨昀却避之不及的挥了挥手，“那太可怕了。救世主的压力可是很重的——我可担不起。她嫁给萨格鲁王国的国王时，才不过十多岁，但对方已经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了。史书上说晨曦女王容貌出众，人格魅力让人无法抵抗……但为了大局，不得不委屈下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她是个英雄，可是英雄往往都过得很苦逼。” 想起众多著名英雄人物死家人死恋人死兄弟的经历，墨昀撇了撇嘴：“要我说啊，我还是宁愿当个普普通通的人，然后开开心心的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斯塔比尼斯此刻刮完了胡子，他那英俊的面容总算又恢复了清爽。他转过脸来，好奇的问道：“喜欢的人？那个叫做查尔斯的小哥吗？” “诶？”墨昀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查尔斯？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你这么想？” 斯塔比尼斯在墨昀来之前就换好了衣服。在清理完了面部之后，他打开衣柜，从里面挑出一条酒红色的领带，开始对着镜子打结：“因为你们似乎经常在一起。” “因为除了查尔斯之外，在学校里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啊。” “这样啊……”同样也没有什么朋友的青年若有所思的顿了一下。他打好了领带，将一旁的黑色长袍裹了上来，完成了最终的装扮：“我还以为毕业典礼，你已经决定要邀请他了。” 墨昀微微一愣，“……毕业典礼？” ……嗯，桃乐丝的记忆里倒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一向对这种放松娱乐的活动不大重视，怪不得一时之间墨昀完全没有印象。 因为法师学院的创始者是基加利王国的女王，这个毕业典礼带着非常浓郁的基加利王国王室的宴席风格。 参加宴席的女性需要换上华丽精致的礼服，这一点自然不必多说，还必须要带上一把扇子。根据基加利贵族女性间的“扇语”进行交流，以体现矜持优雅。 男性则要戴上面具，模糊身份，可以肆意的忽略身份差异，随意搭讪，只看感觉，不论其他。 有的甚至能够春宵一晚，共度一夜。 当然了——如果是“有主”的人，则可以结伴入场。如果墨昀与查尔斯真的是情侣关系，她便可以邀请他陪着她一起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 那对于一个平民来说，应当是一件非常值得兴奋的经历。 “啊……” 墨昀和斯塔比尼斯朝着教室结伴走去的时候，少女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没有礼服！” 她原本还以为剩下的半个月里只要等斯塔比尼斯将魔药小助手做出来就好，没想到这里还有个要费心准备的事情。 少女怀抱着一丝侥幸希望道：“……我现在去做还来不来得及？” 斯塔比尼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大部分礼服的工期是一个月左右。不过也有一些店铺，订单不多的话，只需要半个月或者几周——那就应该还来得及。” “那么，今天下课之后，我去月湖集市问问？” “……但是，桃乐丝，你知道现在都流行什么样的礼服吗？是直筒还是蓬蓬裙？是泡泡袖还是蝴蝶袖？” “诶？还要紧追流行吗？” “那是当然的吧。”斯塔比尼斯无奈的看着她，“那可是毕业典礼啊——” “你们在说毕业典礼的事情吗？”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是熟悉，其实也是因为墨昀穿越而来，就没有跟很多人打过交道。 她转头一看，发现自己还记得对方的名字：“……啊，雅博娜？” 这身材高挑，神色骄傲的女性此刻神色淡漠的站在墨昀的对面，重复了一遍，“我听见你们在说毕业典礼的事情。” 她想起阿尔瓦说过，要与桃乐丝建立起良好的关系，便在心中咬牙暗恨，表面上却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的不甘，违心的说道：“你没有礼服吗？也许我可以借给你一套。” 她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但同时她也不需要别人轻易干涉她的生活，哪怕是打着“我为你好”的名义。 于是，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墨昀看着查尔斯，认真道：“查尔斯，你等会儿有时间吗？” “……啊？” 墨昀敛起笑容，摆出了桃乐丝认真的面瘫脸。一瞬间，这个十四岁的少女就变得非常有魄力起来：“等会儿你有时间吗？我之前定做了一只法杖，今天正好去取，你陪我一起去，我们逛街谈谈吧。” 少年迟疑的问道：“……跟，跟吃肉有关？” 墨昀没有回答。她露出了一个微妙的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的微笑，趁着查尔斯手里的肉夹还没有放下，连忙抓住他的手，在肉盘子上夹了一夹子肉，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这一年是充满了动荡，危险，恐惧，以及疫病的一年——在最绝望的时候，不少人觉得，也许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明天了。 如今安辰覆灭——那可是一个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孱弱的国家啊——但无论如何，它如今都已成历史。 随即便是基加利的国土沦陷，那是法神的故乡，王宫之中，强大的法师层出不穷，不少真的可以呼风唤雨，翻山倒海。他们坐镇宫廷，随时可以出镇一方，然而……这对那隐藏在瘴气之后的神秘主使者来说，毫无意义。 如今还有无数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每个人都只是模糊的知晓——是恶魔在为害人间。 据说基加利王室原本打算迁入法师学院躲避，结果这一次的灾难，竟然连被普通民众视之为无所不能的神的法师们也束手无策，反而还被瘟疫瘴气给围困在了曾经名震天下的法师学院里。 如今看来，最后的净土只有萨格鲁了。 尽管纳尔加王国此时也尚算平安，但那不过是因为有基加利挡在了前方而已！但萨格鲁却与安辰毗邻，瘟疫瘴气却特意绕道而过，自然令人觉得更像是有一线生机之地。 据说，那是因为萨格鲁王国中，有一处名为檀迦的领土，其领主与现任法神桃乐丝交易匪浅，曾经桃乐丝还为他神魂颠倒，不惜用精神系法术昭告天下，表白这份爱意。 出于这份情谊，龙岛之中的灵媒们护住了萨格鲁的边境，致使瘴气不得入侵。 尽管有人怀疑这大灾难的幕后黑手就是萨格鲁，或者是龙岛上的亡灵法师们的“杰作”，又或者是萨格鲁与龙岛彼此勾结导致…… 可情势逼人，不得不低头。 但那看起来所向披靡的幕后主使—— 她自己其实也有自己的烦恼。 派去龙岛的魅魔刺杀成功了，只要桃乐丝被成功转化，那将是世上最强的巫妖，届时，她将再无敌手。 可是，桃乐丝却成功的摆脱了诅咒，不仅如此，魅魔与她的联系也切断了。这就说明，他应该已经被发现了——但她没有感觉到他被杀死，那么，或许是被封印了。 龙岛上的灵媒有多能人辈出，贝萝拉很清楚，因此对于魅魔的这个下场，她十分恼恨，却并不意外。 可这就导致了，桃乐丝大概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要正面阻击她了。 害怕吗？ 贝萝拉看着自己如今已经完全魔化成黑色利爪的双手，心情起伏不定。 还是会害怕啊…… 那个女孩，可是能够看穿一切的…… 在刚刚见面之时，她明明那么不起眼的躲在人群之中，她却好像可以完全不受任何干扰，直直的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的眼神那么明亮，那么肯定，又那么的游刃有余。 直到今天，贝萝拉也不知道她全部的实力究竟有多少——真的，像神一样吗？ 除此之外，还有师父……不，布雷狄。 她觉得自己从他那学到了许多东西，可是现在想想，她甚至怀疑她懂得究竟有没有他一成那么多。 与魅魔之间的联系，那些共享了的记忆，为她带了了许多她此前从不知晓的知识，但即便是拥有着这些知识的魅魔，不也曾被布雷狄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想到这里，贝萝拉闭上了双眼，却是在与自己麾下的巫妖们联络—— 除了一开始最先被害的红袍法师之外，基加利派出查看情况，甚至妄图平息灾难的大法师们此刻大多也都沦为了她的部下，而贝萝拉曾对他们下过一个命令：带回桃乐丝的家人。 她知道，桃乐丝出生在基加利的一个无名村庄里面，有父母，有兄妹，还有姐弟。 也许亲人的性命，可以让她稍微犹豫一下。 但紧接着，传来的消息便一个接一个的不妙—— 桃乐丝侵入了基加利的瘴气雾云内，却毫发无损的救出了被围困在此的法师和几百名村民——其中包括了她的亲人！ 不仅如此，龙岛上一直不肯轻易踏入大陆一步的亡灵法师们，似乎也因为桃乐丝被刺杀一事，愤怒的做出了加入战争的决定——并且决定，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这让贝萝拉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结果，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出了一系列的昏招，可她之前毕竟不过只是一个乡下少女，即便获得了恶魔的记忆，第一次上手操作，也总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多智近妖，难免疏漏频出。 “只有一半……”在这种时候，贝萝拉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最有力的支持，可以让她重新安下心来。 她低喃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卷轴——她将之前所搜集到的路德维希的残魂，都封印在了里面，小心保存。 而如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她覆盖了一半的大陆上，再次搜集一次。 但贝萝拉并不知道，她那不合时宜出现的怯懦，让她又错过了一次“半渡而击”的机会。 当基加利的人民们晕头转向的出现在蓝色水晶密布的矿洞里，负责引导人们离开的爱丽丝，桑斯早已被伽因安排在了安全离开的道路上。 根据他们的指引，人们怀揣着惊惧和忐忑，瑟缩着跟着自己的领主与灵媒婆婆先行离开，然后才是法师们。 而伽因站在海边，将他们接引到了船上。 ——檀迦领土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这一次，伽因将跟着这些移民一起，前往萨格鲁的王都。 但走陆路很不安全，因为谁也不知道，之前一直避开了萨格鲁的瘟疫，会不会突然改向，而且，海路也要快速便捷许多。 海边停靠着安辰所有的战船——这些精良的武器，却在这样的灾难之中没有发挥出一丝应有的作用，既没有击退敌人，也没能保护人民，就这么被人鱼们一起“偷”……不，拽了过来。 待到所有的民众全部转移到了船上，伽因却仍然站在沙滩上，凝视着蓝色水晶矿洞的方向。 终于，一道纤细的人影带着赤金色的绚烂霞光，自密林之中飞跃而出，精准无比的落在了他的面前。 当桃乐丝站直身体的时候，伽因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坐亚瑟去萨格鲁。” 桃乐丝笑了笑，“萨格鲁又没有停龙场。” 她从自己的空间包裹里掏出了一枚珍珠——那是桃乐丝与海王奥瑞斯谈判后的信物，但对于桃乐丝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尤其是，它还有个所谓的“搜集情报”功能，于是她就一直将它放在了空间包裹里，此刻倒是正好交给伽因，派上用场。 因为没有人知道如何驾驶这么多的战船，而如今，这枚珍珠却能唤来人鱼的帮助。 尽管当时签下的契约是： “从今往后，人鱼将完全遗忘檀伽，且将永远不复想起。” “从今往后，桃乐丝不得操控巨龙，为人鱼带来灾厄。” “从今往后，大海将铭记桃乐丝的信物，为持她信物之人开辟通道，绝不阻拦。直到人类之女寿尽死去。” 不过，在听说了桃乐丝可以骑着巨龙满天乱飞的消息后，人鱼们显然也没有那么刻板的死扣着条约上那有限的义务不放。尤其是，伽因每年都会委托阿伽，为人鱼们带去大量的珍珠宝石。 “你呢？”在接过珍珠之后，伽因好奇的问道，“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何必为难他们跟‘恶龙魔女’待在一起？”桃乐丝自嘲的开了个玩笑，“他们本来就担惊受怕了很久，还是好好放松一些吧。而且，我直接飞去王都更快。”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祝福道：“一路顺风。去吧。” 伽因凝视着她，过了半晌，才终于转身登上了船。他在船头将珍珠高高举起，很快，海面无风却自动翻起了浪花，不远处，无数的人鱼浮出海面，操纵着大海，平稳而迅速的将战船朝前推进。 船上的人们不少发出了惊呼，他们原本正战战兢兢的打量着那个看起来亲切可亲的“恶龙魔女”，此刻见船开动了，她却仍然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远离，不少好奇的人，便鼓起勇气，干脆伸长了脖子，“法神”“人鱼”两不误的看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桃乐丝的错觉，最后一艘船经过她面前的时候，船上有一些人凝视着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很复杂，带着泪光，又隐含着骄傲。 而看见人鱼们正在帮助自己前进，法师们更是无比惊讶。 其中厄林法师，因为曾是桃乐丝的老师，又是她的挚友，斯塔比尼斯的父亲，而被法师们推选为了暂时的代理人。 他惊讶的看着伽因，询问道：“领主竟然能役使人鱼？” “嘘！”伽因却连忙朝着他竖起了一根食指，“人鱼都很骄傲……千万别被他们听到你说‘役使’。” 他笑了笑道：“只是友好互助而已。桃乐丝与他们定下了契约，人鱼要为持她信物之人开辟通道，绝不阻拦。” 只是那时所说的“开辟通道”，只是说他们打劫的时候万一碰见了桃乐丝的人，可以打开包围圈，放他们离去而已。 但现在，“开辟通道”的意思，却是为他们在大海之中开辟通道，一路无阻了。 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法师们都显得十分惊愕，“桃乐丝竟然能令人鱼低头吗？” 这些法师大多都是她当年的老师，以桃乐丝如今的力量与名气，大多数人都要加个“阁下”的后缀以示尊敬，可是他们却能坚持直呼其名。 要知道，人鱼仗着活在海中，水系魔法登峰造极，性格又眦睚必报，一点小仇，可以复仇十代，没人敢惹。就算是法师，碰见了也只能低头绕道。 如今居然有人可以逼着他们为人类保驾护航？这怎么可能？！ 伽因却叹了口气，他凝视着手中的珍珠，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她如今怎么会被那些什么都不懂，只会人云亦云的蠢货叫做‘恶龙魔女’？” “这是什么意思？”厄林法师微微一愣，“恶龙魔女，指的是桃乐丝当年役使巨龙导致安辰半壁江山尽皆沦为焦土，和人鱼有什么关系？” 伽因沉默了片刻，才一把将珍珠握进掌心。他转过脸来，俊美英气的面容单凭卖相，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只听他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放屁。” 旅程不长，却也需要耗费几个小时。而一路上，一群人听了无数之前从未听闻过的逸闻趣事，倒也不觉得无聊。 “‘恶龙魔女’的故事原来是这样的……？”法师们啧啧称奇，“之前流传的一直都是桃乐丝暗恋阿尔瓦呢。” 伽因却猛地翻了个白眼，“暗恋阿尔瓦？阿尔瓦有什么好暗恋的！阿尔瓦有我好看？？桃乐丝连我都不暗恋，会暗恋他？” 他其实并没有见过阿尔瓦，但阿伽却见过。阿伽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要是阿尔瓦长得比阿伽还好看，伽因绝不会听不到半点风声。 而且，伽因有点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听说桃乐丝最近和那个古怪的亡灵法师之间有点什么…… 唉，可能她的审美，有点异于常人吧。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并不知道自己在好友心中，落下了个“审美异常”的印象，桃乐丝飞在空中，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差点儿就没接上落地翻滚的小轻功——万一真的没接上，那她可能就得摔死一次了。 虽然对她来说并不打紧，但这种时候，会通报整个帮会频道的击杀通知，无疑会激起一阵恐慌，必须慎之又慎才行。 ……还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啊。 稳了稳吓了一跳的心神，桃乐丝这才又在地上起跑蓄力，纵身一跃，重新飞向了天空。 朝着王都的方向，飞空了三管气力值，桃乐丝稳稳的落在了萨格鲁的王宫花园之中。 这地方倒正好算是开阔，她从空间袋里又拿出了一颗蓝色水晶，插入泥土，然后以聊天系统通知了一直在等待信号的斯塔比尼斯——在得到讯号之后，他将发动传送法阵，将所有灵媒直接传送到萨格鲁的王宫之中，迅速配合阿尔瓦的指示，进行布防。 想到这里，桃乐丝有些感慨的拍了拍身旁的蓝色水晶，觉得命运真是弄人。 这么方便的东西，之前因为担心它出世之后用于战争，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她和斯塔比尼斯都十分担忧，决定深藏不露，结果哪知现在，却是他们自己迫不及待的拿出来使用，将它曝光于世间，却是为了拯救世界。 她当年在确定龙岛学院的校训时，可没想过有一天她真的要拯救世界啊…… 那句话不过是一句纯鸡汤式的激励：将自己当做要去拯救世界一般努力成长——就跟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差不多，当然了，桃乐丝没有那么好的文采可以说的这么有气势…… 她稍微退开了一些，站在一旁，免得等会儿传送而来的人不小心撞到自己，一边开始组团。 ……这次的动员规模，说不得要用上桃乐丝游戏系统中最大的副本团队规模了——百人团。 入团申请发出之后，最先入团的就是阿尔瓦。然而那个此前一直都显得十分冷静的少年，一进来便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想法，喷涌而出无数桃乐丝见都没有见过的脏话—— 蠢货！白痴！王国的蛀虫！老不死的！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脑子！？！？一群下水道的蛆！ 【私聊】桃乐丝：……阿尔瓦？ 团队频道中刷屏的暴躁话语霎时戛然而止。 【私聊】阿尔瓦：你回来了？ 【私聊】桃乐丝：我在王宫花园这等灵媒们过来。你遇见什么麻烦了么？ 【私聊】阿尔瓦：麻烦？ 透过这寥寥的两个字眼，桃乐丝几乎能够感受得到阿尔瓦的愤怒与嫌弃。 【私聊】阿尔瓦：说实话——这群贵族存在本身就是我最大的麻烦。 他只回复了这么几句话，便又匆匆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桃乐丝相信他一定非常繁忙，甚至无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思绪，因为他几乎将对贵族们下达的命令同时全送进了私聊频道。 “疏散群众避难的命令一个半小时前就已经传达下去了，你现在回来告诉我街道堵塞民众无法通行！？” “让基加利的人给我等着！现在谁有空去接见他们的王室？！难不成他们觉得瘟疫还有空让我们抽个时间办个宴会吗！？” “听不懂吗？我说的是全国进入备战状态！备战状态！如果塞尔玛家族的骑士还在那磨磨蹭蹭的不肯到位——他们会知道被巨龙的唾沫融化的滋味！” “开放城门！护送难民快速入城，维持秩序——这道命令被驳回来了？”阿尔瓦简直要气笑了，“谁说不妥？！乌尼亚公爵！？我看他是脑子摔坏了！” 【私聊】桃乐丝：我觉得你需要帮助，阿尔瓦。 阿尔瓦深深地吸了口气。 【私聊】阿尔瓦：很显然，是的。 当蓝色水晶亮起，看着斯塔比尼斯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团队，桃乐丝朝着他点了点头，便又一跃而起，飞出了宫墙。 她没有落在了兵荒马乱，一片狼藉的街上，因为此刻街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慌张的女人，惊惶的男人，放声大哭的孩提，他们努力牵扯着彼此的家人，唯恐被人群冲散，有人不小心跌倒了，而在这种时候，恐怕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桃乐丝站在街旁的屋顶上，只觉得这样的喧嚣，和野外那完全的死寂一样，都显得如此苍凉。 而骑士们勉强依靠着自己的铠甲抵抗着人流的冲撞，他们守在街道两旁，在发现大声喊叫完全不足以维持秩序以后，骑士老爷们开始恼火的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像是驱赶牲畜一般，吼叫着将人群赶向了城市中心。 这样的场景，令桃乐丝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正要说些什么，却在此时，一声龙吟，自遥远的天际，刺破无数云层，清晰传来。 这个世界的巨龙或许并没有什么名为龙威的被动天赋，但巨大的猛兽存在本身，便有一种强大的威慑——那吼声也是。 一时间，街道上的人们都因为新的，强烈的恐惧，而失去了声响。 所有人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强烈的惊恐与强烈的畏惧，忍不住的仰起头，朝着身后的天空看去——但，什么也没有。 【附近】桃乐丝：你们在害怕什么？ 聊天频道一出，底下的人们顿时又纷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倒吸了口凉气，扭头看向了前方的少女。 周围的所有人动作如此一致，就说明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时听到了那句话。 人们怔怔的看着那站在屋顶之上的少女，想起了这少女众多威名之中的一个——灵魂之锁。 此刻，这位强大的存在，正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们，仿若天上的神祇，蔑视着地上的蝼蚁。 在她身后，太阳都被云团遮蔽，天地都因此灰暗。只有她那双蜂蜜般的眼眸，剔透澄澈，如蕴含着明光。 天地之间，仿佛她是唯一而至高无上的主宰。 【附近】桃乐丝：无需害怕。 人们惊愕的发现，少女的嘴唇毫无动静，可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听见她说出的每一个字。 【附近】桃乐丝：听从指挥，尽快疏散。 自突然绝对安静，绝对服从的人群上方飞过，桃乐丝一枪就将带领骑士堵在城门口，拒绝难民入内的贵族捅下了马去。 她根本不管他的出身多么“高贵”，姓氏又多么“显赫”，她只管他现在到底服不服从。 这种时候——危急关头还偏偏一堆猪队友拖后腿的时候，桃乐丝就发现人的火气的确难以控制。 她终于明白阿尔瓦为什么会被气的破口大骂，那可是她见过的，可以说是最有城府的人了——不过，现在就连她都觉得，有些人是不是脑子就没长全？ 这种时候还各种添乱，想着捞点好处，还别有用心，想要浑水摸鱼。 怕不是觉得等会儿贝萝拉来了，会死得不够快，不够惨？ ——不如现在就干脆杀了了事！ 她如今突然理解了某位远古之王，为何年少之时开朗活泼，长大之后成为了王，却张口杂修闭口杂修，性格暴躁的宛若基因突变。 桃乐丝觉得如果是她对着这么一大帮各种心怀鬼胎的贵族，不是她爆发把他们全杀了，就是直接被气的心肌梗塞一命呜呼。 她亲自站在了城门之上，看着难民们争先恐后的冲入城内，而远方，已经有隐隐约约的黑雾，蔓延而来。 …… 抵达了城内的灵媒们迅速的展开了活动，家畜动物——鸡鸭牛羊狗猪猫几乎被宰了个一干二净。因为为了对抗瘟疫，灵媒们必须先需要祭品。 专业的灵媒们个个都是杀鸡宰牛的好手，简直让人怀疑他们之前是不是经常在流亡中假扮屠夫。不一会儿，这些“祭品”，就由骑士们脸色铁青的拎着装满了血液和内脏的木桶，提上了城墙。 一桶桶的鲜血被泼在地上，不一会儿，城墙上便弥漫起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与灵媒们站在一起的法师们表情凝重，似乎整个人都已经僵直，其中有不少，甚至直接干呕了起来。 但灵媒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外人这种反应，因此毫不理睬。他们一个个按部就班，点起蜡烛，拿出银匕首，从木桶里开始往外掏内脏。 他们满手鲜血，将内脏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首尾正好接在两旁灵媒的内脏首尾前后，于是城墙之上，就这么放满了一圈内脏。 灵媒们神色专注的将匕首狠狠插入内脏之中，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只是他们的法术效果不如法师的法术出现时显眼绚丽，一时间许多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生效。 突然，有骑士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般的指着地面，惊叫了起来：“……血！” 众人低头望去，皆是悚然一惊——那原本泼洒在地面之上的兽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的渗入了地面，于是石砖堆垒而成的城墙，竟然就这样，蒙上一层血一般的红色。 若不是确定灵媒们是自己的同盟，这场景当真让人瘆得慌—— …… 随着城内渐渐安定，阿尔瓦也来到了城墙之上，如今他的旗帜，已经代表了国王的身份，尽管新上任不久，但国王亲征的名头，以及能够在这样的危机之中与国王并肩作战的事实，还是令不少骑士热血沸腾。 不过，因为自身是法师的缘故，阿尔瓦不能穿戴那身国王应有的铠甲，而是披着长袍。他找到桃乐丝的时候，瞧见斯塔比尼斯与那个亡灵法师——布雷狄，正一左一右，护在她的身旁。 桃乐丝紧握着手中的“法杖”，凝视着远方，她眉头微蹙着，表情严肃。 云层中，龙吟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那名为亚瑟的幼龙，仿佛在竭力朝着自己的主人传达一些讯息—— 随着它的身影渐渐清晰，地平线随着黑雾朝着王城压来的，还有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骷髅架子。 布雷狄立时便“啧”了一声，“我就知道那些被吞噬的人，如果就这么置之不理弃尸荒野也太浪费了。” 斯塔比尼斯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布雷狄绝没有赞许的意思，但这种表达方式，他显然还是有些难以轻易接受。 桃乐丝叹了口气，看向了手中的蛇枪。 “面对亡灵军团，没有霜之哀伤……那以后，你就叫火之高兴吧。”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闪耀之炎’就这样第一次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这柄传奇的法杖，至今仍然供奉在龙岛学院的秘藏库里，由法神的坐骑，巨龙亚瑟严加看管，以防落入奸邪之人手中，利用其中蕴含着的无限威力，为人类带来灾难。 而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在那场决定了人类命运的战争中，当时刚刚继任王位的阿尔瓦·德温萨克，就站在法神的身旁，注视着她紧握神器，力挽狂澜，将整片大陆从毁灭与阴霾之中拯救。并在往后的回忆录中，以第一手史料，详细的记下了当时的情形。 尽管《阿尔瓦回忆录》的全本历经沧桑，如今已然失传大部分的内容，但残存的手稿之中，恰好就有着记叙了那有着“人类终焉之战”之称的萨格鲁保卫战的内容。 虽然一部分的学者认为，法神并非救世者，而是带来灾厄者，若是没有法神，或许就不会出现必须依靠法神才能拯救的灾难。但这种观念太过小众。 不可否认的是，两任法神都为人类存亡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尽管桃乐丝法神曾作出焚毁安辰半壁江山的灾厄之举——她是位毁誉参半的人物。 很多历史学者曾以‘闪耀之炎’的名字，推断桃乐丝法神在发掘出精神系与空间系的能力之前，应当是火属性的天赋——需要注意的是，在龙岛学院内部的典籍之中，‘闪耀之炎’曾经多次被误写为‘火之高兴’，而在早期造成了许多研究上的错乱。 这或许是因为，龙岛学院的灵媒们受到的教育程度普遍不高，他们认识的字句和会写的词汇较之从小接受严格的读写贵族教育的阿尔瓦·德温萨克来说，太过浅薄。因此在后世的修订版本之中，皆以阿尔瓦国王的手稿为准……” ——摘自《法神之路》。 不过，在阿尔瓦的回忆录手稿中，他既然能够因为嫌弃“火之高兴”这个名字，而暗搓搓的改成“闪耀之炎”，那么他显然也会隐瞒一些别的事情——比如说，恶魔的参战。 恶魔是不惧瘴气，也不畏亡灵的。 当土系法师们吟唱咒语，几乎将城外的土地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犁成了海浪，陷住了无数低级的骷髅兵时；当木系法师吟咏不休催化出无数藤蔓巨木在城外设下无数天然的陷阱与障碍时；当水系法师满头大汗化水为冰冻结骷髅，再由土地拍打将其碾碎成一地骨屑时，灵媒们除了内拒瘴气，还纷纷召唤出了恶魔助力。 除了魅魔，灵媒们跟食尸鬼，独眼巨人，贪婪魔，地狱巨犬等等也十分熟稔——毕竟经常跟尸体打交道，毕竟经常挖坟，毕竟经常需要逃命…… 这些恶魔，都是既狡猾，武力又不低，还对亡灵生物有所压制的存在。 比如食尸鬼，它们对尸体有着无比强烈的向往，而越是强大的人，就越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因此，灵媒们经常用它确定埋葬着强大存在的墓穴所在。 还有贪婪魔，食尸鬼贪恋尸体，贪婪魔则什么都吃，一般被灵媒召唤出来处理丢弃的实验残渣，而面对眼前的亡灵大军，他们也不挑骷髅，口水都流出来了，冲的比地狱巨犬还猛。 地狱巨犬则是以吞噬人类灵魂而生的——不仅是人类的灵魂，恶魔的灵魂，他们也照吃不误。 相比之下，独眼巨人的能力就没有什么花哨了，就是一个字——莽。 他力大无穷，性格暴戾，还没什么脑子，亡灵法师们被追杀的时候，最喜欢用它断后突围。 一下子，城上的法师骑士们都忽然有了一种“形势一片大好，我们能赢！”的错觉。 我们优势很大！ 我们冲了上去！ 我们…… 差点GG！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自远方的浓雾之中破烟而出，却是一位亡灵骑士——他□□战马高高一跃，几于如飞般的飞跃了亡灵大军的上方，土系法师连忙催动土地翻涌，那骑士却狠狠踏在陷于地面之中的骷髅头盖骨之上，当做落脚点。 眨眼之间，他就已经逼近了恶魔大军，手中巨剑一挥，一位独眼巨人便悲鸣着被腰斩成两截，然后迅速化作一缕黑烟，融入那亡灵骑士的巨剑之中—— 待到近前，人们才看清，这亡灵骑士的双眸之中燃烧着火红的火光。而且，他不再是由一个人的骸骨转化而成，而是浑身上下，密密麻麻，不知道纠结吸收了多少杂魂碎骨，拼合而成的巨大身躯。 除了骑士，他□□的战马亦是如此，说是战马，倒不如说，只不过是用无数亡魂骷髅扭曲而成的奇异怪物，周身围绕着浓郁的墨绿色的雾气，在骨架周围浮动流转着，宛若他们的皮肤。 布雷狄低低的吸了口冷气，在桃乐丝的耳旁担忧道：“红色的眼睛之火，那已经是地狱骑士了。” “地狱骑士……”不用问，单看这比当初路德维希粗犷可怕的多的外表，桃乐丝就猜得出这地狱骑士，一定是亡灵骑士的进化版。而且看他在恶魔大军之中犹如切瓜砍菜一般的身影，想必武力说不定是翻倍增长的！ 她连忙问道：“有什么弱点？” 布雷狄神色凝重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他杀人越多就越是强大，只要有骷髅所在之地，即便被人击散也能迅速就地复原……只能切断他的操控者对他的操控。” “这么说来……这些骷髅兵，或许并非只是用来攻城进击的……”桃乐丝皱起了眉头，“而是送过来给他的补给？” 她深吸了口气，看向了远处被瘴气所掩盖笼罩着的平野尽头，“——这地狱骑士的操控者，会在哪里？” 而就在此时，正在统帅全军的阿尔瓦扭过头来，朝着桃乐丝大喊了一声：“桃乐丝！！！” 在察觉到恶魔大军在这地狱骑士面前只能送菜的时候，阿尔瓦便当机立断的指示灵媒将恶魔们分散前往阻击骷髅，避开骑士的巨剑锋芒。 木系法师竖起层层巨木以作围墙，在他面前却犹如纸片一般，不堪一击—— 这种时候，只有桃乐丝出马了。 不过，阿尔瓦就算不喊，桃乐丝也准备下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跃上城头，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始疯狂叠加状态。 金光红光蓝光紫光银光绿光—— 那一瞬间，桃乐丝感觉自己像是个大号霓虹七彩灯，闪耀不止。 【团队】阿尔瓦：在地狱骑士的后方树立一颗蓝色水晶，圣殿骑士团将从王宫花园传送处直接传送至战场上！ 圣光对于恶魔有着净化和压制的作用，由他们牵制住地狱骑士，桃乐丝，你迅速找到地狱骑士的操控者——贝萝拉的藏身之处！ 【千斤坠】！ 得到了指示，桃乐丝犹如炮弹一般砸在了地面上，以她的立足点为中心，周围的大地猛地一震，自她脚底延伸出无数蜘蛛网般的裂痕。 这样的出场，很是不凡，在她穿越前的世界里，只有侠客、英雄、或者很是牛逼的反派，才能跳出这么一个标准的“我很牛逼”式落地。 她站直了身子，地狱骑士便已经近在眼前。 对方显然也很明白，眼前的少女便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他站定在原处，提着巨剑，转过了身子。 近距离的看去，地狱骑士几乎有两三米高，这样的身高差之下，桃乐丝几乎渺小如一只蝼蚁——一只全身发光的蝼蚁。 【团队】阿尔瓦：火系法师，风系法师，土系法师准备！火墙术掩护！狂风术卷向敌方！土系法师看准桃乐丝安插水晶的位置，随时准备松软土地！ 法师们迅速的作出了反应，一道汹涌的火墙在桃乐丝的身前迎风就涨，将她与地狱骑士泾渭分明的化作了两边，烟尘倒卷，一刹那便将高大的地狱骑士席卷在浓浓黑烟之中。 桃乐丝乘机疾跑迅速的拉远了距离，她自空间包裹里掏出蓝色水晶，朝着地下猛然插下之时，土地一震，霎时软若沼泽一般吞没了一半水晶后，立即迅速固化。 几乎一眨眼的时间，蓝色水晶便稳稳地立住了。 眼见着传送水晶开始发光，桃乐丝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在熊熊火焰中疯狂怒吼的地狱骑士，拉起大轻功，便朝着敌人的大后方飞去。 地狱骑士并不怕火，他愤怒的却是有人竟敢阻扰他的视线，放跑了他的猎物。当他怒吼着踏火而出，面前迎战着的，便是一队已经列阵完整的圣骑士了。 …… 桃乐丝一下子便跃过了木系法师们一夕之间树立而出的茂密森林，然而在空中她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观察了数次，也没有见到贝萝拉的踪迹。 不得已，桃乐丝只能暂时落在一棵树上，恢复力气。 【私聊】桃乐丝：贝萝拉。 …… 没有回应。 【私聊】桃乐丝：不出来见见吗？学生们都很担心你——还有很多人跑来问我，贝萝拉老师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吗！？ 【私聊】贝萝拉：你懂什么！！ 桃乐丝原本还担心贝萝拉一直不肯出声，此刻见她终于没能沉住气，心下顿时一松。 【私聊】桃乐丝：对你来说——除了路德维希，别的你什么都不在乎，那种感觉，的确，我的确不懂。 【私聊】贝萝拉：你也要指责我？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对我来说，路德维希就是我的一切！这没什么可耻的！而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 【私聊】桃乐丝：我的错？ 【私聊】贝萝拉：拥有改变世界之力的人，如果不去改变世界，就不配拥有那份力量！你枉费了老天对你的眷顾，你明明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却选择了妥协和屈服！ 【私聊】桃乐丝：所以，现在你来准备改变世界？ 【私聊】贝萝拉：没错！我不用再依附别人了，我可以掌握我自己的命运！我可以让这个世界按照我所想要的方式运行，我可以杀死那些不服从我的人，把这个世界改造成我所想要的样子！ 【私聊】桃乐丝：你所想要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私聊】贝萝拉：我想要创建一个，灵媒可以与法师平起平坐的世界！我想要创建一个，亡灵生物不会再被视为“早就应该死去”的存在的世界！死亡根本不是结束！而应该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私聊】桃乐丝：……唉。 【私聊】贝萝拉：你这是什么意思？ 【私聊】桃乐丝：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些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吗？还是说，只是你找的借口？ 你说了这么多高大上的想要毁灭世界的理由，可是实事求是，你只是想要复活路德维希而已吧？你自己的力量不够，所以与恶魔签订了契约，扩散瘟疫，吞噬人命，吸取灵魂，于是你清空了大陆上十之八九的人口，只为了获得可以覆盖整片大陆的力量，搜寻路德维希消散的魂魄。 然后，也许你觉得，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太自私了，为了好听一些，你就努力找一些听起来更站得住脚的借口——比如说，要建立一个灵媒与法师可以平等相处的世界，是这样吧？ 可是，你失败了。不是吗？ 【私聊】贝萝拉：我没有失败。 【私聊】桃乐丝：你失败了。你已经覆盖了半个大陆，可是路德维希呢？它在哪里？ 【私聊】贝萝拉：蠢货！！我没有失败——你难道没有认出来，这出现在你面前的地狱骑士究竟是谁么！？ 桃乐丝愣了一下。 【私聊】桃乐丝：……路德维希？ 【私聊】贝萝拉：没错！如今，你还要说我失败了吗？！ 【私聊】桃乐丝：那也能被称为路德维希吗？看他那杂乱无章的身体，就知道你纵然能找到一点路德维希的残魂，它却沾着十倍于自己的杂魂。你如今复活的地狱骑士，里面有多少是路德维希，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私聊】桃乐丝：这就是你所要复活的路德维希吗？贝萝拉！？ 【私聊】桃乐丝：路德维希可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是那么俊美，正直，英勇而忠诚的骑士，你却把他变成了一个丑陋，没有人性的怪物？他所效忠的君主就在城墙之上，你却想取他性命！？如果他真的是路德维希，绝不会原谅你！ 【私聊】贝萝拉：闭嘴！！！！！ 随着少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咆哮，地狱骑士突然停下了动作，朝着天空狂怒的嘶吼了起来。 桃乐丝猛地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怒吼，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 那声音，按照她在游戏里打怪得来的经验，看起来敌人要么是准备狂化进入第二阶段，要么就是准备放大招了。 一个念头，突然闪电般的划过脑海，桃乐丝忽然站了起来。 【私聊】桃乐丝：你在生气，还是在害怕？你知道自己做了多糟糕的事情，你很清楚，对不对，贝萝拉？你害怕路德维希知道，因为你知道，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他绝不会原谅你。 【私聊】贝萝拉：……他不会知道的。我会清掉他所有的记忆——我只有他，他的世界里，也只能有我—— 【私聊】桃乐丝：可是，这个毫无还手之力，被你如此摆弄的男人，还会是你所爱的路德维希吗？ 与此同时，她看见团队面板上，十位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已经有一大半灰了下去，而剩下的，血条也大多岌岌可危，显然身负重伤。 桃乐丝咬紧了牙，蹙起了眉头。 她已经返回了城下的战场，但隐蔽在树影之中，却不能立即增援——她必须观察，这地狱骑士的招数都有哪些？间隔多长？攻击范围？出招顺序是否可以形成固定套路？ 【私聊】贝萝拉：我不管！！你说得对，我根本不想创造什么美好的世界，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杀人，是因为我需要力量，也因为……只要人都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说我是凶手……那样，我在路德维希的心里，就永远都是他记忆中那个好姑娘……我只想把他复活，然后我们再一起，一直生活在一起。 我之前迁怒你，因为我太弱小了，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所以我只能责怪你，责怪你没有改变世界，没有让路德维希可以留在我的身边……这是我的错。所以，你可以走。 【私聊】桃乐丝：我，走？ 【私聊】贝萝拉：——我知道你拥有不死之躯，可以无限复活。 她显然很是忌惮这一点。 【私聊】贝萝拉：但你对地狱骑士也束手无策，不是吗？我们既然奈何不了彼此，不如一起退让一步？我可以让你带走灵媒们，你甚至可以带走阿尔瓦——我知道你们结了婚。我保证我不会动龙岛。但这片大陆，我绝不放过。 【私聊】桃乐丝：…… 见她沉默不语，贝萝拉笑了。 【私聊】贝萝拉：你不知道我在哪。对吧？ 【私聊】桃乐丝：…… 【私聊】贝萝拉：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找到我，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傻姑娘，会傻傻的站在那里被你炸出来了。 【私聊】桃乐丝：看来，你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印象很深刻？那么，你往后看，我就在你身后。 【私聊】贝萝拉：？！ 地狱骑士体型巨大，因此动作难免显得笨拙迟缓的朝后转过身去——只见半空之中，一点枪芒犹如白虹贯日，闪花了所有人的眼睛，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看清地狱骑士的胸口豁然被贯穿了一个大洞。 而桃乐丝已经站在地面之上，一身溅满了鲜血，脚底下却踩着一个人。地狱骑士轰然跪下，却僵止不动了。 “知道这个骑士就是路德维希的时候，我就猜你会不会跟他在一起。”桃乐丝狠狠地抹了一把睫毛上的血渍，手中的火之高兴稳稳的对准了脚下那已经完全恶魔化的贝萝拉的心脏。 “如果是‘拥抱’，就会在肚子里，但你那么喜欢路德维希，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的话，我猜会在心脏那——” 地狱骑士身形高大，一般人的确无法攻击到心脏，更何况这种强大的亡灵生物依靠着魔力行动，没有血肉，也就无所谓要害之处，根本不会有人刻意去攻击那里。 而对恋爱中的少女来说，心爱之人的心脏，永远是个浪漫特殊，而别具意义的地方。 听完她的话，贝萝拉惨笑了一声，呛出了一口鲜血。“你猜对了。” 她看着桃乐丝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 桃乐丝看着她，反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那个时候认识我，后悔将我带出来，后悔没有让我早点去死……” “我没有后悔过，贝萝拉。” 贝萝拉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道：“骗人。” “我永远记得那个学习□□知识的时候，执着的寻找解药，然后自学成为医药师的女孩子。她在安辰，曾经救过很多人。” 桃乐丝轻声的说完，悲伤的垂下了眼睑，低声道：“愿你安息。” …… “法神这么厉害吗？只一击，就击杀了瘟疫魔神贝萝拉？”乔丽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她为什么不早点出面呢？”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会那么严重。龙岛上的大家都以为只是普通的瘟疫而已。”零咳了一声，威严道：“好了，故事时间结束了！你该上床睡觉了！” “但是——”乔丽娅抗议道：“爷爷的诅咒呢？我的爷爷，阿尔瓦·德温萨克的诅咒呢？师父不是诅咒了他吗？关于他和他的妻子之间爱谁比较多的诅咒？” “你不是也说了吗，只有在他们彼此爱着对方的时候，诅咒才会生效。在那场战役之后，桃乐丝就离开了萨格鲁，从此之后，就很少再和阿尔瓦见过了。也就是说，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 “……我不明白。”乔丽娅困惑的躺了下去，“如果法神不喜欢爷爷的话，为什么不跟他离婚呢？她终其一生，都持有王后的头衔，在父亲继位后，又变成了王太后……可是谁都知道，她一辈子都跟师父呆在一起。天哪……” 她老成的叹了口气，“我的师父是我名义上的奶奶的情人——如果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甚至不会收我当徒弟。可我却是他爱人名义上的丈夫的孙女呢！这关系真可怕。而我真正的奶奶却没人知道是谁——据说爷爷放出了当年被封印的魅魔，和魅魔生下了我的父亲，零，这是真的吗？” “那我可不知道。我跟在布雷狄的身边，不清楚萨格鲁王宫里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你活了那么久……”乔丽娅长长的舒了口气，蜷进了被子里，“那，你能再念一遍法神的头衔给我听吗？” “好吧——”念在她已经乖乖闭上了眼睛的份上，零想了想，再次顺从了她的要求：“桃乐丝，萨格鲁及安辰王室之王太后，最尊贵的迈希恩伯爵夫人，亡灵大法师布雷狄献上自己之爱的女人，最高等精神系大法师灵魂之锁，最高荣誉空间系蓝色晶矿管理人，时间统治者，王家枢密会议员，凌空者，承上帝恩惠者，神在世间行走的代言人，圣徒，西大陆众神承认的信仰守护者，恶龙魔女，狂怒者，焚烧者，除龙者，驯龙人，人鱼族永远的朋友，安辰与萨格鲁的疆域保卫者，不畏海洋者，平息怒涛者，龙岛女王，最受尊崇的龙岛学院创办者，最出众和最伟大的法神阁下……” 乔丽娅已经慢慢地陷入了睡意之中，在完全睡过去之前，她喃喃道：“……我也想要成为这么厉害的人……” “你会的。”零温柔的笑了起来，“以后，也许就该是你的故事了。” 本书由 sanyue122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